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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撕枕猶眠 -【我在靈異副本開連鎖[無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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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17 PM
標題:
撕枕猶眠 -【我在靈異副本開連鎖[無限]】《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flclobbas 於 2025-2-16 09:26 PM 編輯
【書名】
:我在靈異副本開連鎖[無限]
【作者】
:撕枕猶眠
【內容簡介】
:
不幸被卷入某靈異游戲後,廖斐足足用了三個月,才成功走出新手副本。
別人在新手副本裏學會了如何生存,而她則領悟了,如何賺錢。
NPC怎麽就不能發展成顧客?他們的錢也是錢!
既然他們想要我們的命,那我們就更該要他們的錢!
秉持着這樣的理念,廖斐在危機四伏的靈異游戲中,毅然走上了開店致富的道路。
別人被阿飄追得嗷嗷叫的時候,她在思考,這個飄能不能挖到店裏當員工。
別人在危險區心驚膽戰時,她在思考,該怎麽盤下這裏的店面。
別人還在糾結這個世界的意義時,她已成功将自己的品牌打入各個副本,從NPC那撈錢撈得美滋滋……
很久之後,玩家群裏有人提問:
“那個非非連鎖到底什麽來歷啊?我看好多副本裏都有它,還有知名厲鬼在裏面當收銀。”
廖斐:謝邀,剛出鬼屋。
廖斐:這事吧,還得從我當年不小心招聘了一個酷哥boss當店員說起……
*大概是個別人在玩生存游戲,女主在搞模拟經營的故事
*女主畫風與靈異游戲格格不入
*並將隊友也帶的格格不入
*副本為靈異恐怖副本,但主走輕松向
*本文男主是【付思遠】,不是【楊燈楠】,二人有聯系,但楊燈楠不等於付思遠ORZ
*女主視角,主事業線。男主主要負責賣萌+打架,連鎖大亨的小奶狗了解一下?
一句話簡介:生存游戲?不,是模擬經營!
立意:通過講述女主在生存游戲中開店致富的故事,鼓勵現代人認清自我、追求理想。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32 PM
第1章 副本釘子戶的轉機
第五宿舍樓。404室。
獨衛內,廖斐瞪大眼睛,怔怔看着面前的鏡子。
鏡子裏,清楚地倒映出兩個人影。
除開她自己以外,還有一個男孩,看上去約莫十六七歲,青白的面色、黃白的眼瞳,就站在廖斐的斜後方,木然地透過鏡面望着她。
自來水還在嘩嘩流淌,廖斐的目光卻仿佛粘在了鏡面上一樣,許久都沒有動彈。
她非常確定,剛剛站在鏡前的只有她一人。
這房間裏也根本沒有什麽男孩。
所以,這到底是……
似是注意到廖斐訝異的目光,男孩輕輕笑了起來——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開啓,露出了全黑的舌頭與牙齒。
果不其然,他注意到廖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接下去,就該尖叫了吧。
他一邊惡意地想着,一邊緩緩擡手。他特地調整了一下角度,好讓鏡前的廖斐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指縫間暗藏的紅色血跡,以及關節處露出的森森白骨……
尖叫、害怕、慌不擇路、意外身亡……他對接下去將要發生的一切都爛熟於心。而這,也正是他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
就在此時,廖斐忽然開口。
幽靈男孩:……?
廖斐趁勢回頭,直直望進他沒有瞳孔的眼睛,漂亮的杏眼裏流露出熱切又帶點期待的目光:“這位先生,找工作嗎?”
幽靈男孩:……??
“我這裏有一個工作機會,特別適合你!”廖斐斬釘截鐵地說道。
幽靈男孩:……???
半分鐘後。
擅闖民居的幽靈男孩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廖斐的房間。
廖斐戀戀不舍地跟在他後面,精緻的小臉幾乎皺成了包子,嘴裏還在念個沒完,不住說着“您要不再考慮考慮”、“待遇啥的都好說”之類的話,語氣那叫一個懇切。
那幽靈被她煩到不行,幹脆捂着耳朵直接穿牆走了,徒留廖斐一人,望着空蕩蕩的走廊,失望地長嘆口氣。
“又失敗了?”
身旁傳來一把溫和的嗓音。廖斐轉頭一看,只見隔壁403的房門正開着,一個有個溫潤面容的青年正倚着門框,好笑地望着她。
“可不是嗎。這都第幾個了。”
廖斐抹了把臉,疲憊地頹下肩膀。
“再這樣下去……天知道我啥時候才能離開這鬼地方啊。”
第五宿舍樓。
這就是廖斐目前所住的地方。
因為時常有各種索命幽靈出沒,這個地方也被稱作“鬼樓”。
而對于廖斐之類的“玩家”而言,這個地方還有另一個稱呼——
新手副本。
廖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的,又是為什麽會來到這。一切發展突兀得仿佛是臨時被人換了頻道,前一秒她還在被人事主管點着腦袋罵,後一秒,眼前的主管就被一個滿臉是嘴的怪物取代。
直到擺平那只怪物,又接收到了游戲提示後,她才知道,自己和這棟樓裏的其他住戶一樣,都是被選中的“玩家”。這棟樓就是他們要通關的第一個“副本”。只有通關了,他們才能離開這裏。
達成通關的條件,則有兩個。首先,要完成被分配到的個人任務,其次,得通過最終的考驗關卡。
每個人的個人任務都不同。而廖斐,前HR實習生一枚,其所必須完成的個人任務,就是將這棟樓裏的一個幽靈,招聘為自己的員工。
這也正是她現在如此絕望的原因。
“這都多久了,我接觸的鬼怪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了,沒一個肯跟我簽合同。今天難得遇上一個生面孔,結果沒說兩句話,也跑了……這可怎麽搞。”
坐在403的房間內,廖斐一邊嚼着薯片,一邊絮絮地向對面的年輕男子抱怨着。
男子名叫“喬星河”,是個溫柔體貼的小帥哥,廖斐半個月前認識的。
與其說是認識,不如說是撿回來——喬星河初來時運氣不好,被鬼怪咬傷了小腿,碰巧廖斐從旁路過,就順手將人救了,並將人安置在了自己的隔壁。
喬星河臉好、性格也好,廖斐見他人還不錯,平時就多照拂了一下。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成了朋友。
不過像這樣聽廖斐大吐苦水,喬星河還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問道:“一般來說,我們拿到個人任務的時候,都會觸發一些相關技能。你的技能是什麽?我聽說,有些任務,是必須通過技能才能完成的。”
“我的技能就是‘招聘’。這個我一直都在用的。”廖斐有氣無力道。
“這個技能能讓我在看到鬼怪後,腦中自動生成一張關於它的簡歷。簡歷裏有它的喜好和業務水平,照理說,我只要根據這些信息去和它溝通,得到它的認可,就能完成初步的招聘了……”
廖斐嘆了口氣:“可問題就是,有的鬼怪,明明我已經投其所好,把好感度刷到很高了。但用工合同就是談不下來……喏,就像貞貞一樣。”
廖斐說着,往天花板看了眼。
喬星河一怔,跟着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房間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時已多了個人影——
一個長髮遮面的女人,正像蜘蛛一樣攀在牆上,脖子以一種不思議的姿勢扭轉着,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從髮絲的間隙間露出來。
……又來了。
喬星河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住在第五宿舍樓,随時被鬼怪侵擾似乎已成慣例。那些幽靈厲鬼,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暗處盯着你,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會在何時突然出現,引發你的恐懼,索取你的性命。
這個地方說是新人本,死在這裏的玩家可是不少。尤其是這個長髮女人,喬星河前幾天才看到她扭了一個陌生玩家的脖子,將人從五樓扔了下去……
思及此處,他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右手微微曲起,掌心泛起淡淡的光芒。
廖斐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甚至十分熟絡地和對方寒暄了起來。
“貞貞啊,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你,你最近怎麽不來我這兒了呢?這麽久沒見,你頭髮倒是更漂亮了。”
被稱為“貞貞”的長髮女人聞言摸了摸自己長髮,扭了扭身體,一副很是開心的樣子。過了會兒,又見她將脖子轉了一圈,喉嚨裏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哦,那個是吧,有有有。”廖斐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條東西。
一旁的喬星河看得分明。那是三連小袋裝的洗髮露。
一縷頭髮自天花板上伸了下來,從廖斐的手中接走了洗髮露。
緊接着,又一縷頭髮垂下,髮絲間卷着兩張紙幣。
喬星河眼睜睜地看着廖斐駕輕就熟地取走了那兩張紙幣,看了看數額後歡快地沖着那長髮女人揚了揚手:“謝謝惠顧!有需要再來啊!”
長髮女人身體又是一扭,抱着洗髮露歡天喜地地走了,仿佛那個偷偷潛進別人房間打算殺人的不是她一樣。
喬星河目瞪口呆。
他茫然地看向廖斐:“你們剛才在幹嘛?”
“做生意啊。”廖斐理所當然地說着,將兩張紙幣小心地放進錢包裏。
喬星河:“你……賣東西給她?”
廖斐奇怪地看他一眼:“所以我說,我這是在做生意啊。”
喬星河:……
看喬星河依舊一副緩不過來的樣子,廖斐只好從頭解釋:“是這樣的,本來呢,我從簡歷裏面看到貞貞喜歡洗頭,就去樓下販售機拿了兩包洗髮露,想看看能不能送給她刷刷好感度。沒想到吧,貞貞這人特別客氣,不想白拿我的,一定那要拿錢跟我買。我嘛,正好也需要存錢,畢竟以後是要給員工發工資的……”
她說着,晃了晃手中的錢包。
喬星河望着她那鼓囊囊的小皮夾,仿佛看到了無數悲鳴的韭菜葉子。
喬星河:“所以你還是……倒賣?”
廖斐不高興了:“什麽倒賣。我這叫出閑置。”
……不,你這就叫倒賣,而且還是高價倒賣,謝謝。
喬星河扶了扶額:“這就是你所謂的‘刷好感度’?”
“當然不是了,我平時還是會送點小東西的,也會和他們聊聊天。”廖斐老實道,“不過有什麽用呢?不還是招不到人……”
廖斐說着,啪地一下趴在了桌上,一臉的苦大仇深。
“等到了明天,我在這就待滿三個月了。當初和我同一批來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不到一星期就全離開了。後面又陸續來了好幾批人,沒幾天也都散了個幹淨……就我一個人,老是守在這兒,跟釘子戶一樣,也太難了。”
喬星河這批人,已經是她遇到的第13批玩家了。而這批人裏,現在也只剩下一個喬星河還住在她的隔壁。
但廖斐清楚,喬星河會拖到十多天,是因為他受了傷。他如今傷已好得差不多,怕是也不會久留了。
果然,話音剛落,她就見喬星河臉上浮現出一絲為難。廖斐明白了:“你的任務也完成了?”
“對的。根據游戲提示,明天我就該去挑戰考驗關了。”喬星河說着,歉意地看向廖斐。
“對不起,廖斐。我放心不下你。但我……我必須得走了。”
喬星河說着,抿緊了嘴唇,廖斐瞧着他那副罪孽深重的模樣,反倒笑了起來。
“放心,我沒事的。你看我之前一個人的時候,不也過得活蹦亂跳的。”
她拍拍手,站起身來,笑着看向喬星河。
“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難得一雙大長腿,可別再被咬傷了。”
雖然說得輕松,但廖斐終究還是有些不舍的。
喬星河一走,這棟樓裏,就又只有她一人了。
盡管如此,日子還是要照常過——畢竟,誰知道自己還要獨自待上多久呢?
所以第二天,廖斐依舊是舒舒服服地一覺睡到自然醒。
洗漱、洗衣、打掃,再到門口做做廣播體操,順便和附近的阿飄唠唠嗑賣賣貨,這一套流程做完,正好是早飯時間。
她習慣性地在牆上刻了道劃痕記日子,跟着便拎着個鐵制小馬紮,徑直往樓下走去。
一樓大廳的邊上,有一排自動販賣機。裏面供應的食品和日用品種類繁多,取之不盡,購買也不用錢,按按按鈕就出來了。
這段時間,廖斐就靠這幾臺神之販賣機活着。那些賣給鬼怪的貨物,也全是從這而來。
這幾臺販賣機算是公開的免費物資庫,只有玩家可以使用。然而對某些人而言,想拿到物資也沒那麽簡單。因為想要去一樓,必須走樓道。而陰暗漫長的樓道,正是這棟樓最危險的地方之一——
埋伏其中的鬼怪數不勝數,一不當心就是個撞臉殺。不少玩家都是折在這裏,有人甚至會因為太過畏懼,而將自己縮在房間活活餓死。
對廖斐而言,這樓道卻是走慣了的。甚至對裏面的某些鬼怪,她都已經熟到不能再熟。有些已經發展成老顧客的,看見她還會開開心心打個招呼。
既然這麽喜歡我,為什麽不肯給我當員工呢?
今天的廖斐,依然在因這個問題而困惑着。
走到一樓樓梯口,她的衣擺忽然被拉住。
廖斐轉頭,只見一個沒有臉孔的小男孩正揪着她的衣角,怯怯地低着頭。
“斐斐,別去。”他輕輕說着,手指指向大廳的方向,“那邊,有高等的來了。”
“高等的?”廖斐蹙眉,“什麽意思?”
無臉男孩搖着頭,也不說清楚,只是固執地重複道:“別去。那邊有高等的。”
是說高等的鬼怪嗎?
廖斐想了想,輕輕扯開了男孩的手。
“乖,姐姐不怕,你怕的話就躲起來。”
說完,她握緊了手中的小馬紮,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只見大廳中,正擺着一面鏡子。
那鏡子很大,幾乎隔開了整個大廳,廖斐一出樓道就被照了個完全。她有些奇怪地向後望了一眼,只見以往爬滿樓道口的阿飄鬼怪,這時卻躲得全沒了身影。
不對勁。
這什麽情況?那鏡子又是何時出現的?她在這住了三個月,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見。
廖斐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卻不知是出于緊張,還是出于興奮。
像是一潭靜了好久的死水,終于被人丢下一枚石子;又像是一聽被反複搖過的可樂,終于迎來了開罐的一刻。
她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三個月前,剛發現自己穿了的時候。
廖斐深吸口氣,慢慢地轉過頭去。
目光在觸及到鏡面的剎那,又是一頓。
只見鏡子裏,清楚地倒映出兩個人影。
除開她自己以外,還有一個男人,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瞳色很淺,膚色很白,就站在廖斐的斜後方。
男人五官立體,模樣清俊,唇角微微向上勾着,像是天生的貓唇。
廖斐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依舊空蕩蕩的。
她轉頭望向鏡子,剛巧對上男人同樣困惑的目光。她試探着伸手,發現鏡中的男人也正做出同樣的動作。
胸膛中傳來劇烈的鼓動。廖斐屏息片刻,小心地將手掌按上了鏡面。
手掌感受到的,卻不是鏡子冰冷光滑的觸感——
厚實溫暖的感覺從掌心傳來,同一時間,廖斐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響。眼前的一切瞬間被黑暗包裹,腦海中,一個機械的男音響起——
“符合條件的玩家已就位。臨時副本‘一季一會’即將開啓。”
“本副本為特殊臨時副本,觸發條件為,在新手副本內待滿三個自然月。副本內懲罰不可使用積分抵消。”
“請兩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44 PM
第2章
“說真的,我還蠻驚訝的。居然會有人和我一樣被困上三個月。”
密室內,響起廖斐頗為感慨的聲音。她一邊研究着面前的桌子,一邊看向身後的男人:“你也是遇到什麽奇怪的任務了嗎?”
“不是。”男人背對着她,頭也不回,只專注觀察面前的牆壁。
“我故意的。”
廖斐:“故意的?為什麽?”
男人:“與你無關。”
廖斐:……
行吧,又一次溝通失敗。廖斐默默轉過頭,繼續研究面前的小桌子。
他們此時的所在,是一間大約十平米的小房間。房間四面全是牆壁,不見門窗。一面牆上貼滿了手繪的剪貼畫,一眼望去,花花綠綠,各種植物動物應有盡有,看着像是幼稚園裏的牆報。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畫風的關系,如此斑斓的布置,卻不讓人覺得溫馨,反倒充滿了混亂和詭異。
屋裏也是空空蕩蕩。唯一的家具就是廖斐面前這張造型古怪的小桌子……
根據之前收到的提示,這裏應就是所謂“一季一會”臨時副本了。
而廖斐身後的那個男人,正是她之前在鏡子中看到的那人——直到現在,廖斐才确定下來。這人不是幻影、也不是鬼怪,而是與她一樣活生生的玩家,因為同樣達成了“新手副本內待滿三個月”的條件而和她一起出現在了這裏。
從目前的發展看,他們應該算是隊友——當然,不排除之後會變成對手的可能性。
但不得不說,作為隊友來看的話,這個男人真是糟透了。
從一開始,他就對廖斐愛答不理,不管她如何搭話都置若罔聞,就連問名字也不願回應。
嗯……廖斐承認,這事可能也有自己的責任。因為在确認男人並非可招聘的鬼怪後,她對待男人熱情程度的確瞬間下降了不少。
但她自問,該有的禮貌她還是有的,也一直在嘗試建立合作。
對方卻理都不理她,只管站在那面貼畫牆前瞧個沒完……這就有些傷人了。
……算了,不理就不理吧。
廖斐安慰自己,以前打王者的時候不也遇到過嗎?那些不喜歡與人溝通,卻能一個人carry全場,默默把水晶推掉的神隊友……
自己盡量發揮好點,不拖後腿,也別讓別人拖後腿就是了。
廖斐打定主意,繼續研究起面前的小桌子。
這張桌子是這間房間裏唯一的家具,造型十分奇特——它看上去像是廖斐中學時所用的課桌,桌斗卻被封上了,只餘兩個空洞,剛夠人將雙手伸進去。
此外,桌面上也有一個窟窿。可以看到桌斗裏正放着一本本子。
進入房間後,游戲沒再給出新的提示,顯然是要他們自己找線索離開。而現在看來,唯二可能有線索的地方,就是那面貼畫牆和面前這張桌子了。
貼畫姑且不論,這張桌子的暗示實在太明顯了。明擺着是要玩家是要把手伸進桌斗中,而這桌斗裏,除了那本本子外,必然還會埋伏着什麽……
廖斐扒着桌斗往裏看了看,只見一片黑暗中幾點紅光起伏,像是數只虎視眈眈的眼。
果然有東西在。
然而她的腦海中卻沒有相應的簡歷出現……看來對方應是無法招聘的。
廖斐略有些失望地嘆口氣,又回頭看了眼男人。見他依舊絲毫沒關注自己,便放下了手中一直拎着的小馬紮,將其張開,坐在了上面。
然後,她就那麽大大方方地將手穿過面前的窟窿,伸進了桌斗裏。
手指一伸進桌斗,便感覺到一片涼意。再往前,則觸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那觸感有點像是藤蔓,一碰到廖斐的手指就纏了上來。廖斐也不怵,反而撩撥似地在那東西上搔了兩下。那玩意兒似乎被她這操作吓懵了一瞬,停頓片刻,反而自己向後退去了。
很好,這就乖了。
廖斐滿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小馬紮,跟着便翻開了桌斗內的那本本子。
那本子無法拿出來,只能通過桌面上的小洞閱讀。廖斐一頁頁地翻着,只見紙張上全是深藍色的清秀字跡,看上去像是女孩子的日記,卻沒有任何的日期記錄。
所記的也無非是一些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廖斐初時還認認真真地一行行看下去,在發現每日內容都大同小異之後便失了耐性,開始一目十行起來。
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視線停留在剛翻出的一頁。不同於其他頁面上的深藍字跡,這一頁上的內容,是紅色的。
看着應只是紅色墨水。可廖斐卻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腥氣。
她快速閱覽着紙張上內容,下意識地念出了聲:
“‘今天他終於來看我了,我好高興。我將阿姨送給我的櫻桃和青梅全給了他,他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我學着鄰居阿姨的樣子,煮了豌豆糯米飯,他卻笑着說,這飯是福氣,他不配有福氣……我也不配。’”
紅色的內容到這就結束了。
廖斐頓了一下。
這是在暗示什麽呢?日期嗎?強調了相關的習俗,那很有可能是節日,但什麽節日會用到豌豆糯米飯……
“立夏。”身後傳來男人篤定的聲音。廖斐恍然大悟,确實,小時候的确有在立夏吃過五色糯米飯。
她回頭向了男人,正想誇獎兩句以示友好,卻見對方指向面前的貼畫牆,不容置疑地對廖斐道:“過來。我知道怎麽做了。”
……雖然很想吐槽一句你既然知道就自己做啊,但廖斐還是本着友好合作的原則,立刻拎起小馬紮來到了男人的身邊。
“需要我幫什麽?”她好聲好氣地問道。
“這面牆,得處理。”男人指着面前道,“所有屬於立夏的東西,全部摘掉。”
廖斐聞言,轉頭看了眼滿牆的剪貼紙。
裏面光是各種各樣的草,就已經讓人看花了眼。
“你知道該摘哪些?”
“有數。”
“你為什麽會知道?”
男人又不說話了。
廖斐等了片刻,見他實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只能妥協地閉了閉眼。
“行,不說就算……話說這圖片有點多,要不咱倆一起吧?”
“不要。”男人理所當然地開口,“我已經負責出腦子了。所以出力是你的事。”
廖斐:……
說得好像我沒有腦子一樣。
這人是怎麽在新手副本活了三個月卻沒被人打死的?
這一刻,廖斐深深好奇起這個問題。
吐槽歸吐槽,出於效率考慮,廖斐還是依言走上了前。
她對立夏之類的節氣所知甚少,對要摘哪些圖片也缺少頭緒。如果這男的确實擅長這方面的話,那她做出力的那個也無不可。
所幸,這個男人似乎真的很了解這些東西。甚至那一排在廖斐看來都差不多的花草,他都能精确地指出,它們各是什麽品種,哪些該留,哪些該摘。也不知他是怎麽認出來的。
唯一讓廖斐有些頭疼的,是如何放置摘下的圖片。因為這些圖,它們一離開牆面……
就會變成活的。
如果只是些植物就算了,問題是,男人讓廖斐摘下的圖裏,還包括了蟈蟈和蚯蚓……
望着指間不斷扭動的環節動物,廖斐閉眼,克制地吸了口氣。
“你真的确定蚯蚓也要摘嗎?”她再次确認道,“這東西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嗎?”
“《淮南子》裏有關於立夏的記載。‘螻蟈鳴,蚯蚓出,陰氣始,而二物應之。’”男人淡淡道,“你不信可以再放回去。”
廖斐:……
行,你有文化你說得都對。
“你最好祈禱你的推論沒錯。不然我真的會打你。”廖斐捏着蚯蚓,沒好氣道。
男人依舊沒有理她。他只靜靜注視着面前的牆壁。
此時的牆上,屬於立夏的元素已經被全部摘除了。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過了片刻,男人忽然輕輕“哦”了一聲。
“好像弄反了。”他平靜道,“應該把別的東西都摘掉,只留立夏相關元素,這才對。”
廖斐:……
她回頭看了眼正在角落歡快蹦跶的蟈蟈。
她手裏還有一條蚯蚓正在扭來扭去。
她這回,是真的想打人了。
等到把那什麽蟈蟈蚯蚓全都按回牆上,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了。
再將所有不屬於立夏的元素摘掉,又花了好半天工夫。
好消息是,這回的思路,似乎終於對了——随着最後一張圖片被摘下,牆上泛起了淡淡的光芒。伴随着一道強光閃過,牆面忽而變成純白,旋即又是一道強光,牆面上出現了兩扇黑色的門。
左邊的門上,用粉筆畫着兩個小人。下面是兩個大字,要命。
右邊的門上,用粉筆畫着一個小人,下面同樣是兩個大字,要錢。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古老的靈魂叩問——要錢還是要命。
廖斐沉吟着走上前去。她先是觀察了一下寫着“要錢”的那扇門,試探着轉動門把手。門把手無法轉動,門上卻起了變化——一只枯樹般的手穿透門板伸了出來,手指攤開,停在了廖斐面前。
廖斐定睛一看,那手掌上,只有兩根手指。掌心裏繪着一個紋樣,那紋樣廖斐可眼熟得很——貞貞他們付給她的錢上,就有相同的花紋。
她又去看了看寫着“要命”的那扇門,門把手倒是能直接轉動。廖斐不敢輕易打開門,將門關牢後又趴在門扇上聽了聽。
門板那頭,寂靜無聲。盡管如此,依然能感覺到一股穿透門板直貫而來的寒意,令廖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兩邊都有相應的通過條件,那應該都是可以用的。”她說着,拎起了自己的小馬紮,“這邊走的話,危險度會高。不過看圖案的暗示,這扇門應該可以兩個人一起進……”
廖斐預估着從這扇門走的危險程度,側頭看向男人:“要一起走嗎?這樣的話,也能相互有個照應。”
她倒是不太在乎走哪邊。她有自己的保命手段,只要對手是鬼怪之類的存在,她就沒什麽好慫的,說不定還能順便把個人任務做了。
直接走另一扇門她也沒問題,反正她随身帶着小皮夾,那些從鬼怪處掙來的錢都好好地揣着……
之所以詢問男人的意見,只是想看下他需不需要自己幫忙罷了。畢竟這男人到現在也沒展示過技能,也不知道戰鬥力究竟怎麽樣,萬一他死在半路,事情可能會很難辦……
要知道,這個副本的名字叫“一季一會”,這個房間的線索又暗示了“立夏”這個關鍵詞。那意味着,後面必定還會有別的關卡,比如立冬立秋立春啥的……
也不知會不會有需要雙人合作的地方。保險起見,這個隊友還是能保就保的好。
不想男人卻似乎誤會了她的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廖斐,表情仍是淡淡的。
“你這是在求抱大腿嗎?”他問廖斐。
廖斐:“……?”
“如果是的話,那就抱好了。”男人繼續道,“随便你抱。我無所謂。”
廖斐:……
男人的語氣是認真的。
廖斐意識到,他是非常認真地,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只會抱大腿的豬隊友……
……嗯,行吧。
這麽有自信,那應該是不需要自己保護了。
暗暗翻了個白眼,廖斐果斷轉身,掏出兩張紙幣就往那只枯手上放。
“你在做什麽?”背後傳來男人略帶困惑的聲音。
“氪金。”廖斐說着,直接打開了面前的門,“抱您自己的大腿去吧。拜拜了您勒。”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49 PM
第3章
推開門扇,廖斐看到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的兩邊,是排列整齊的壁燈。燈光亮得很穩定,將這條走廊都照得亮堂堂的。
廖斐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旋即便聽咔擦一聲,身後的房門自動鎖上。再轉頭去看時,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空白的牆壁。
看來只能往前走了。
廖斐握緊了手中的小馬紮,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她初時走得很慢,一邊邁步一邊上下左右地觀察着四周。走了片刻,見走廊內确實沒什麽異樣,便暗暗加快了腳步。
可惜了……她邊走還邊感到遺憾。
這條路也太“乾淨”了。本來還想看看能不能刷出個鬼怪阿飄,順道把招聘的任務也給做了……
很快,她就來到了走廊盡頭。盡頭處是一扇半掩的房門,她走上前去,謹慎地推開——
只見屋裏的一切都分外令人熟悉。
令人熟悉的貼畫牆、令人熟悉的古怪小桌子。
還有個令人熟悉的男人。
“來了。”男人依舊在盯着牆上的剪貼畫看了沒完,見廖斐進來,他看也不看,順手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小桌子。
“去看吧。就等你了。”
……
廖斐望着男人,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走廊,一時卻不敢邁入房中。
“你……什麽時候來的?”她問男人。
“剛剛。”男人目不轉睛道,“比你早到一點點。”
“你是走另一扇門過來的?”廖斐仍覺得十分不可思議,“你速度怎麽那麽快?”
雖然她走路的速度不算快,但也決稱不上慢。這個男的走的是一條更為危險的路,他怎麽可能到得比自己還早?
“是你太慢了。”男人說着,又指了指那張小桌子,“你還想繼續耽誤時間嗎?”
廖斐:……
遲疑片刻,她還是走進了房間。
房門在她進入之後就與周圍的牆壁融合成了一體,現在,這個房間可以說是與之前那個一模一樣了。
就連解謎的方式,都和之前一模一樣——廖斐坐到書桌前,如法炮制地翻開桌斗裏的日記。這一次,她很輕松地就找到了紅色字跡寫就的部分——這部分內容依舊寫的是日記主人與“他”見面之後的事,所涉及的事件和物品卻大不相同。
望着明晃晃的“祭拜”、“紙錢”、“水餃”等詞,這回不待男人提點,廖斐便反應了過來。
是立冬。
“對,是立冬。”男人點着頭,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面前的牆壁。
“過來,摘畫了。”
廖斐:……???
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是怎麽回事?過分了吧!
不滿歸不滿,想想自己确實搞不清該摘哪些貼畫,廖斐最終還是承擔下了動手的工作。
伴随着兩道強光,“要錢還是要命”的靈魂叩問又一次以兩扇門的形式出現在廖斐面前。
廖斐心中仍對男人比自己早到一事存疑,雖然依舊選擇了氪金的那扇門,卻一直磨蹭到親眼看到男人走進另一扇門後,才開門走了出去。
明亮且安全的走廊又一次出現在廖斐面前。這次的廖斐沒有猶疑,一路快步走了過去。很快,她就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一把推開了面前的門。
依舊是一模一樣的陳設。
依舊是一模一樣的男人。
男人站在貼畫牆的面前,見她進來,頭也不回。
“桌子在那兒。快去看吧。”
廖斐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久,她才應了一聲,走到了書桌面前。
她手裏依舊拎着那個小馬紮。馬紮光潔的邊緣上全是她掌心滲出的冷汗。
這不對勁。相當不對勁。
她估算着剛才自己跑過的距離,最長不超過一百米。快步疾走過來也就花了幾十秒的時間。
該是怎樣的神人,才能在幾十秒穿過一條标明了“要命”的走廊?
廖斐偷偷望了眼男人。
她看到的,依舊只是一個淡漠的背影。
解謎的過程沒有絲毫變化。他們很快就從日記裏讀出了“立秋”這個關鍵詞,順利解決了牆上的貼畫。
兩扇門又一次出現。廖斐本想這次和男人一起走“要命”的那條路,不料男人卻像看透她在想什麽一樣,搶先一步就闖進了門中。
房扇被砰地關上,廖斐忙上前去開,卻發現門把手無論如何都轉不動了——她這才知道,合着這門還是能從裏面反鎖的!
果然有古怪!
廖斐暗暗罵了一聲,轉頭沖向寫着“要錢”二字的門扇,掏出三張紙幣扔上去,進門後直接開始拔足狂奔,沒多久就來到了走廊盡頭。
一開門,男人卻已經等在裏面了。
“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廖斐默然片刻,乾脆當面問了。
“你怎麽能每次都比我先到?那扇寫着‘要命’的門,裏面究竟是什麽?為什麽不能讓我看?”
男人望着她,側頭想了想。
片刻後,他回答道:“與你無關。”
……
廖斐簡直要被氣笑了。
果然,能開黑就不要匹配。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随機匹配到的,是怎樣的奇葩。
“而且,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下你自己。”男人說着,指了指角落裏的小桌子,“好好想想怎麽出去吧。”
經他這麽一指,廖斐這才發現,這個房間與之前的有所不同。
牆面上依舊布滿了淩亂的手繪圖,然而那些卻不再是可以任意摘下的貼畫,而全是直接繪制在牆面上的。至於那張桌子,也已大不相同——桌斗不再是被封起的。桌面上,随意地擺放着畫筆橡皮之類的文具,還有一本本子,與一面小鏡子。
廖斐遲疑地走近桌子,只見那本見過三次的日記本,此時正大剌剌地擺放在桌面上。廖斐拿起翻開,引入眼簾的第一面就是鮮紅的幾個大字。
——“錯了。有什麽從一開始,就錯了。”
廖斐蹙了蹙眉,翻過一面。
第二頁依舊滿是鮮紅的字跡。
——“今天是立春。果然,他又來看我了。我特意穿上了新裙子,和他一起出去買做春餅的材料。”
——“我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鄰居阿姨,她看上去也很高興。”
——“她看着我們,問我一個人出來做什麽。”
——“我轉頭看向他,他只沖我輕輕地笑。那笑卻冰冷得緊。”
——“我這才想起來……對啊,他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怎麽就忘了呢?明明是我,親眼看着他咽氣的。”
再後面,就是空白了。
廖斐抿了抿唇,再往後翻,發現後面也全是空白。
這本日記的內容,到這裏就結束了。所有有價值的信息,也全在這裏了。
“這次的節氣是‘立春’。”廖斐放在日記,呼出口氣,對身後的男人說道,順勢傾身往桌斗裏看了看。
身後傳來男人平靜無波的回應聲,廖斐也沒當回事。她見桌斗裏空蕩蕩的,便擡起頭來,腦子裏卻還是想着方才日記本裏的內容。
到目前為止,這是日記的主人第一次直白地寫明節氣,但廖斐直覺地認為,在這個關卡裏,“節氣”反而沒什麽作用。
倒是她寫的那一大串話,到底是想暗示些什麽呢……
廖斐暗自思索着,擡眼朝上一看。
目光恰好掠過桌面上放着的鏡子,旋即便是一頓。
“這次的解謎方式變了。”片刻後,身後傳來男人略帶思索的聲音,“你哪裏還有別的線索嗎?”
廖斐死死盯着鏡子,輕輕“嗯”了一聲,伸手將面前的鏡子扣下。
“正在看。”她回應道,目光卻向男人的方向飄了過去。
只見那個男的,依舊在專注地看着面前的牆壁,抱着胳膊,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廖斐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回過頭來,再度掀起了面前的鏡子。
只見鏡面裏,正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但也只有自己的倒影。
她的身後,空無一物。
怎會……
廖斐不信邪地觀察着鏡中倒影,腦中忽有什麽一閃而過,呼吸猛地一窒。
她想起每一次和男人重遇,都是在以季節節氣為主題和關鍵線索的房間裏……
這不正好契合了日記主人,和那個“他”的相遇規律嗎?
再結合那最後兩段的日記——
——“我這才想起來……對啊,他很早之前就不在了。”
——“怎麽就忘了呢?明明是我,親眼看着他咽氣的。”
廖斐的臉色徹底變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53 PM
第4章
這究竟……是在暗示什麽呢?
為什麽鏡子裏只會有自己的倒影?日記裏的故事,又是否真的另有寓意?
將鏡子又倒扣在桌上,廖斐一邊偷偷觀察着男人的動向,一邊蹙眉思索着。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男人絕非鬼怪或飄飄之類的東西。
如果是的話,她的“招聘”技能肯定會生效,腦海中會自動生成與男人相關的簡歷。但幾個房間相處下來,這東西從未出現過哪怕一秒;此外,根據她在第五宿舍樓生活的經驗,哪怕是鬼怪,也是能被鏡子照出倒影的……
而男子的倒影卻沒在鏡子中出現。對此,廖斐有三種猜測——
要麽,男人的确是玩家,之所以不在鏡中顯像,只是這個副本中的特殊設置。而這種設置,其實是對通關方式的一種暗示,是一種可解讀的線索。
若是如此的話,那只有一人能有顯像的鏡子,很有可能是在預示,他們兩人之間,只有一人活着出去。
或者,這鏡子本身就是個陷阱,就是為了挑起他們争端,自相殘殺的……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男人确實并非玩家。但他也不是鬼怪之類的東西,而是這個副本中所特有的一種NPC,甚至可能是只有廖斐才能看到的一個幻影。
這也恰恰契合了日記中“他早已不在了”這樣的說法。考慮到他那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廖斐也更傾向於這種猜測。
但要是這樣的話,破局的方法,反而不好說了。畢竟從現有的日記內容來看,也無法斷定,那個一直在與日記主人一季一會的“他”,到底是善還是惡……
廖斐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要先跟男人好好談談。
“喂。”她開口叫了男人一聲,同時張開了小馬紮,坐在了上面。
“我這邊發現了一些東西,過來一起聊聊吧。”她招呼着,面上露出營業性的笑容,“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卻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收起來吧。”他說道。
“你這個技能,對我沒有作用。”
……
廖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男人,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是我的技能?”
“看出來的。”男人平靜道,“而且我知道,你不只有兩個技能。”
“……”廖斐沉默了。
又過了片刻,她才遲疑着再度開口:“你……”
難不成是開挂了?
不然怎麽會清楚,她實際有複數技能的事?
要知道,這可是連喬星河都不知道的……秘密。
玩家在進入新手副本後,是會獲得技能的。這是這個游戲的默認設置之一。
一般來說,玩家會獲得的初始技能只有一個,極少數會出現兩個。這些技能,又往往和他們所接到的個人任務,以及個人特質有關。
而廖斐,不僅在任務方面奇葩得令人發指,在技能方面,也沒能走上尋常路——
她初始就有三個技能。
準确來說,她擁有的,是一個技能組。
這個技能組的名稱叫“創業手劄”,組內包括了三個技能——“招聘”、“創業氣場”與“畫餅”。
“招聘”是被動技能,也是廖斐唯一會主動公開的技能。其效果就是能讓廖斐在遇到可招聘的對象時,腦內自動生成一張對方的簡歷,獲知一些與對方相關的信息。
而“創業氣場”則是個主動技能,效果為——“當你在任意一張坐具上坐下時,可選擇發動此技能。發動後,你方圓一米之內的非人存在,其敵意或攻擊意圖將下降百分之八十,持續效果為三分鐘。”
這也是為什麽廖斐走到哪兒都喜歡帶着張小馬紮的原因——只要有小馬紮在,她就可以随時随地發動這個技能。
對廖斐而言,這算是她保命的手段之一,所以她從不主動對人提起這技能的存在。而因為發動方式十分隐蔽,也從沒有人識破過她的隐瞞。
直到今天。
自馬紮上緩緩站起身,廖斐一邊將馬紮抓在手裏,一邊警惕地望向男人。
“你到底是誰?”她質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男人沒有回答,只沉默地盯着她。片刻後,他緩步向她走來。
廖斐因他靠近的動作而往後跳了一跳,同時威脅地舉起手中的馬紮。男人卻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停在了書桌之前。
“想出去嗎?”他問廖斐。
廖斐防備地看着他:“你想怎樣?”
男人沒搭理她,只用手指了指桌面。
“用橡皮可以把牆上的畫擦掉。全部擦幹淨了,就有出口了。”
廖斐:“我憑什麽信你的話。”
“你可以不信。”男人平靜道,“那你就在這兒待着好了。”
廖斐:“……”
她掃了眼桌上的文具,眼神忽然閃了一閃。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方法?”廖斐問道,“既然知道,你為什麽不自己用?”
男人移開目光,又不做聲了。
明擺着就是一副“反正老子就是啥都不說,你愛擦不擦吧”的架勢。
廖斐:……
淦!
她在心裏暗暗罵了聲,洩憤似地將桌上的文具往地上一掃,跟着便撿起塊橡皮,氣呼呼地來到了那堵被畫得花花綠綠的牆跟前。
她忿忿地將橡皮貼上牆壁,向下一劃拉,果不其然,原本繪在牆上的圖案被很順利地擦去了一塊,露出了牆面的粉白底色。
廖斐見狀,心中一動,面上卻是不顯,繼續氣呼呼地擦她的牆。而那男人,也沒再說一字,只是抱着胳膊站在旁邊,靜靜地看廖斐忙碌。
橡皮不大,牆上的圖案卻是極多。任憑廖斐如何努力,還是要花上大半天工夫才將整面牆都擦幹淨。擦到最後,橡皮已經被磨成了小小一點,握都握不住,廖斐甚至還因此磨傷了手指,右手食指的關節處都被磨出血來。
眼看着最後一點痕跡都被擦拭幹淨,廖斐冷着臉拍了拍手。她回頭警惕地望了眼男人,正打算說些什麽,忽見牆上一道強光閃過,令人無比眼熟的兩扇黑門,又一次出現在了牆上。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門上,沒有寫“要錢”,也沒有寫“要命”——兩個門扇上,卻都用粉筆畫着一個孤零零的小人。
廖斐盯着這兩扇門看了一會兒,明白了。
“只畫一個人,意思是每扇門都只有一個人能過。那也就是說……只有一扇門是對的?”
“一扇通生,一扇通死。”身後傳來男人沒有起伏的聲音,“不同世界的人,哪怕偶然相會了,也終要分道揚镳。”
“就像日記的主人,與那個‘他’一樣?”廖斐問道。
男人:“是。”
廖斐抿了抿唇。
果然,他們中間,只有一個人能出去。
廖斐想了想,又問道:“你知道哪扇門是生門?”
“是。”男人再次給出肯定的回答。
“你其實……對這個副本很了解吧。”廖斐側頭看向男人,手中不住搓着還剩下一點點的橡皮擦,“你真的是新人嗎?”
“不是。”男人答道。
廖斐真是被他的态度氣樂了。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那個最重要的問題——“所以你到底是誰啊?是專門過來虐菜的嗎?”
男人歪過頭,想了想,回答道:“與你無關。”
……很好,可以,意料之中的答案。
“行吧。”廖斐無奈地點了點頭,作勢又要回頭去看那兩扇門。
右手卻趁機一揚。
有什麽東西自她的手裏飛了出來。男人下意識地往邊上一閃,卻仍被那東西擦過了頰邊,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他伸手摸了摸臉,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波動。
“這個是……”
“是剛才用剩的一點橡皮。”廖斐說着,聲音裏透出掩不住的愉悅。
她將一直抓在左手的馬紮換到右手,男人這才看到,她的左手裏,還藏着一小把的文具。
鉛筆、尺子、筆芯盒……他蹙了蹙眉,回頭看向地上,這才發現,之前被廖斐掃到地上的文具,已少了好些。
“在前幾個房間解謎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從頭到尾,一直在動手操作的只有我。你根本就沒有碰過任何的道具……我最開始還以為你可能是有潔癖還是怎樣,不願意去碰。但就在剛才,我突然有了個新的猜測。”
她沖着男人揚了揚手中的文具,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其實不是不願碰,而是不能碰,對吧?就連個小橡皮擦都能讓你出血……要是碰上個尖銳點的,那得多糟糕啊?”
“所以先生,現在我們能開誠布公地談談了吧?如果不想再出血,就請您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0:58 PM
第5章
不大的房間內,沉默在流轉。
過了許久,才聽男人緩緩開口:“所以……你想知道什麽?”
“所、有。”廖斐略微提高了聲音,將自動鉛筆的筆尖對準了男人。
“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麽?你的技能是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我技能的事?那扇寫着‘要命’ 的門背後到底是什麽,你為什麽想隐瞞?又為什麽你不能碰這個副本裏的道具?”
頓了頓,廖斐又惡狠狠道:“還有,最開始的那個房間裏……你是不是故意玩我的?”
“哦,你是說要你把畫摘下來重貼一遍的事嗎?”男人語氣平平道,“那的确是。”
廖斐:……
所以你還真是故意的?在明知正确解法的情況下,還騙我去徒手抓蚯蚓?
簡直不可饒恕!
廖斐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她看了眼抓着的文具,忿忿地決定遲早要用它們在男人身上捅兩個窟窿。
而男人的目光,也順着她的視線,一起落到了那小把的文具上。
“至於為什麽不能碰這些東西……你可以理解為,制裁。”
“制裁?”廖斐皺起了眉,“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副本對我的懲罰。”男人答道,“如果一個玩家反複進入同一個副本,那麽副本為了平衡游戲,會自動對該玩家進行制裁。無法碰觸局內道具,就是制裁的形式之一。”
“所以你果然不是新人。”廖斐撇了撇嘴,“你來過這個副本很多遍。”
“确實挺多的。”男人垂下眼眸,嘴角忽而帶上了一點笑意。
“‘一季一會’,是個很特殊的副本。只要有兩名玩家,各自達成了‘在新手副本內待滿三個月’的條件,他們就會一起抵達這裏——不論他們之間,隔着多遠的距離、多漫長的時間,哪怕是相隔着生死,他們也會在這裏相會。”
他擡眼看向廖斐,淺色的瞳孔裏,翻湧起一些廖斐看不懂的東西。
“而這樣的三個月,我等待了十二遍。”
“也就是說,你是第十二次進入這個本……”廖斐在心裏換算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男人,“三個月換一次進入……那你豈不是在新手副本裏,待了有三年?!”
她不知道男人所在的新手副本是怎樣的,平時又是怎樣的生活狀态。但如果換做是她的話……
她絕對撐不下來。
在一成不變的靈異副本裏生活三年,這未必是什麽危險的事,但這肯定是件很無聊的事。
而在廖斐看來,無聊比危險更令人難以忍受。要她忍三個月還行,要她忍三年,她會瘋的。
“你圖什麽?”她問道,“難道……你是在找東西?”
除開這個原因,她想不出有什麽可以驅使一個人在新手區等上三年,還有冒着被制裁的風險,反反複複進入同一個副本。
男人聞言,卻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問廖斐:“你知道‘積分’嗎?”
廖斐一怔,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随即便想起,自己其實是聽過這個名詞的——在她剛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曾聽系統提示過,說這個副本內的懲罰不可使用積分抵消。
難道說……
廖斐微微瞪大了眼。像是在印證她的猜測一般,男人再度開口。
“‘積分’,是很有用的東西。當你通過副本,或是完成任務之後,就會獲得積分。有了積分,就可以抵消在這個世界的死亡。只要積分不扣完,人就不會當真死去——所以,對很多人來說,真正能帶來死亡的,只有最開始的新人副本。以及這種……積分不起作用的地方。”
他一邊說着,一邊緩步朝廖斐走了過去。
“做什麽!”廖斐警覺道,威脅地舉起手中的鉛筆,男人卻像沒看到一樣,直直地迎了上去。廖斐吓了一跳,忙將筆尖往旁邊一撇,卻冷不防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咚”的一聲,廖斐被男人捏着手腕往後一推,背脊重重撞上了黑色的門扇。劇烈的疼痛自手腕上傳來,她吃痛地皺了皺眉,手中的文具稀裏嘩啦掉了一地。
要糟!
廖斐心中登時警鈴大作,第一反應就是用手肘卡住了門把,好不叫男人把自己推出去。
旋即,她又看向了掉落在腳邊的鉛筆。男人卻只是輕笑了一聲。
“別看了。”他對廖斐道,“這些道具,它們能傷我,但殺不了我。”
他貼近廖斐,淺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廖斐憤慨又不甘的臉。
“你其實沒說錯。我是在找東西。我在找一個人。”
他喃喃着,將手掌貼在了廖斐身後的門扇上——一個相當經典的暧昧姿勢,廖斐此時此刻,卻一點感受暧昧的心情都沒有。
她能感覺到,随着男人的觸碰,自己緊貼着的那扇門正在軟化——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從門的那邊,對自己進行着拉扯。而她的背部,正一點點陷入逐漸軟化的門中!
“我在找一個,能殺死我,或是拯救我的人。”
男人望着她,微微揚了揚唇角:“我想我可能已經找到了。”
……什麽意思?
廖斐微微瞪大了眼,但她已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男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而身後的門扇,也已完全軟化,宛如沼澤一般,蠕動着將她的身體吞噬大半。
就連視線也被一點點吞沒,她眼中最後看到的景象,是男人微微開合的嘴唇。
即使耳朵已被吞入門中,她依然清楚地聽見了男人最後所說的話——
“我叫楊燈楠,我的技能是‘看透’和‘穿透’。很高興認識你。”
……高興個屁!
廖斐恨恨地咬牙。
死撲街,你最好祈禱我不能活着出來,否則老子遲早活拆了你的皮!
眼看着廖斐已完全被門扇吞沒,男人默然許久,收回了按在門扇上的手掌。
門扇立刻恢複了原狀。他朝那門深深地望了一眼,轉身開啓另一扇門,走了出去。
門背後,是一條長長的、明亮的走廊。他沿着走廊一路走過去,一把推開盡頭的門,眼前所見,卻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古堡大廳。
一個穿着中世紀服裝的小男孩,正趴在大廳的桌上疊撲克。見他進來,冷漠地擡了擡眼。
“你還活着。”
楊燈楠點了點頭:“對,我還活着。”
“因為變異,那些副本裏的東西基本都不敢對你出手了。你想死,就只能寄希望於玩家。”男孩漫不經心道,“但看樣子,你這次,依然沒有找到能殺死你的人。”
楊燈楠再次點頭:“對,我沒有。”
“可你看上去,卻有點高興。”小男孩側頭看了他一眼,“為什麽?”
楊燈楠正準備上樓的腳步一頓。
“……我遇到了一個女孩。”片刻後,他開口說道,一邊說着,一邊走上了樓梯。
“我‘看’到了她的技能。她的技能很有趣。我想,她也許就是我在找的契機……”
“只是技能有趣?”小男孩問道。
楊燈楠茫然地回頭望他:“不然呢?”
小男孩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垂下眼去:“……算了,沒什麽。”
楊燈楠不解地搖了搖頭,轉身上了樓。
直至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搭着撲克塔的小男孩這才冷冷地笑出了聲。
“呵。愚蠢的成年人。”
另一頭。“一季一會”副本內。
身體穿透門扇,直直摔在了門後的空地上。廖斐趴在地上,驚魂未定地猛喘了幾口氣,才漸漸緩了過來。
她擡頭看向四周,這才發現,這扇門的背後,并非是像先前一般的走廊——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光線昏暗。房間的兩邊各有一扇黑色的門,而房間的正中央,正是一片巨大的幕簾。
那一點昏暗的光線,正是從幕簾的後面透出來的。
廖斐站起身,左右張望了一下,遲疑地走向了幕簾。
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撩起了一角,旋即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幕簾的後面,是一個充斥着淡藍熒光的巨大魚缸。
而魚缸裏,正躺着一個男人。
套着一身白色的長袍,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左右,膚色很白,五官立體,模樣清俊,唇角微微向上勾着,像是天生的貓唇……
正是不久前將她推來這裏的男人,也是她剛剛還在發誓要活拆的對象——
楊燈楠。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1:05 PM
第6章
“楊……燈楠?嘿?兄弟?”
望着躺在魚缸裏的男人,廖斐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擡手敲了敲魚缸。
魚缸裏的男人卻是動也不動,歪着腦袋,雙眼緊閉,仿佛睡着了一般。
更确切地說——像個死人。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神情一僵,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
魚缸是密封的,光從外面觀察,無法确定魚缸裏的人就是是死是活。但廖斐此時,卻可以肯定兩件事——
首先,魚缸裏的人肯定是楊燈楠。
其次,這個楊燈楠,并非她之前所見到的那個。
理由很簡單。因為就在她看到魚缸中人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中,生成了一張對方的簡歷。
雖然這張簡歷極其粗糙,可以說除了“楊燈楠”這個名字和他的喜好之外,再無半點有用的信息,但從本質上講,這的确是張“簡歷”。
這也證明了兩件事。第一,面前的人的确是楊燈楠。第二,面前的人已并非玩家,而是一個可招聘的存在。
但從之前的相處來看,楊燈楠本人,應該只是個玩家才對……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幾次三番進入這個副本的原因。”廖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之前楊燈楠不肯讓她進入“要命”的房門,說不定也是因為這個。
至於為什麽這裏會有另一個非玩家版的楊燈楠,這就有很大的想象空間了。畢竟這裏可是個靈異游戲,一切皆有可能。
說不定是他不小心中了什麽詛咒,有絲分裂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搞什麽神奇實驗,造了個人造人出來;還有可能是他變異了,從一個普通的玩家,一點點地變成了這麽個奇怪的東西……
要知道,楊燈楠自己都說過,同時進入副本的兩個玩家,中間可能隔着遙遠的時間——誰知道她遇到的那個玩家楊燈楠,跟她是不是一條時間線。沒準人家是從過去穿越來的呢。
不過說真的,這些管她什麽事?
廖斐望着面前那個密封的大魚缸,聳了聳肩。
關於楊燈楠,她只要知道他是個垃圾就夠了。至於他本身是個怎樣的垃圾,日後又變成了怎樣的垃圾,又是怎麽從一種垃圾變成另一種垃圾的……
她沒興趣。也懶得管。
她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她該怎麽從這個房間裏出去。
因為面前的這個大魚缸實在太過惹眼,所以廖斐研究的第一步,還是從這個魚缸開始的。
然而繞着魚缸觀察了好久,并未發現任何能用來開啓的機關。整個魚缸就是無縫密封的,頂部或許是開着的,可她也看不到。
無法爬上去。她用馬紮試着敲了敲缸壁,也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非要說有哪裏特殊的話,那就是在魚缸的一角,刻着一個空的錶盤。錶盤上沒有指針,刻度也很奇怪,均分成三十六個刻度,刻度上沒有標明數字。
廖斐在周圍翻了一圈,沒有再看到其他的線索,只能將這個錶盤的特征暫且記了下來,再轉頭研究起別的房間。
房間內,除了這個掩在幕簾後的大魚缸外,就只有左右兩扇門還有查探的價值——至於廖斐進來的那扇,早在她進屋之後就和牆面融為一體,找不見了。
廖斐首先走向了左邊的那扇門。門扇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廖斐走近之後才發現,那門縫下面,正塞着一本本子。
她將那本子拿起來一看,只見本子的封面上,依次畫着“花”、“樹”、“楓葉”、“雪花”四個圖案,圖案成順時針排列,和之前所見的,倒是不太一樣。
她將本子翻開來,第一頁,就是刺目的紅字。
“我明白了。或許從一開始,一切便早已注定。每一次的見面,其實都是來自他的呼喚。我早該知道的,跟随着他,這才是我該做的事。我怎麽舍得,將他一個人丢下。”
廖斐默讀着紙上的內容,若有所思地偏了偏頭,將日記又往後翻了幾頁。
後續幾頁上,依舊是紅色的字跡,敘述并不連貫。廖斐看了兩頁,心中驀地一動,又猛地放下日記,往右邊的門走去。
低頭一看,右邊的門縫下,果然也放着一本日記本。封面和之前那本一模一樣。
翻開來,第一頁上同樣是鮮紅的字跡。
“我累了。或許從一開始,一切便早已注定。每一次的見面,其實我不甘心的掙紮。我早該知道的,我們之間注定只有一片空白。我想,現在是我放手的時候了。”
……果然。
廖斐讀着日記上的內容,微微勾起了唇角。
她將這本日記拿去,和先前的日記擺在了一處,翻到後面幾頁,依次比對了下,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這左右兩扇門,只有一扇能通往生路。而這日記上的內容,就是游戲提供給玩家的判斷依據,是他們所面對的選項。
這一輪,她所面對的選項就是,是要随“他”而去,還是忘記這所謂的“一季一會”。
至於後面幾頁紅字,廖斐沒仔細看內容,但大致也能推出來,這就是前幾輪中所給出的選項——就像文字冒險游戲一樣,站在主角的角度去思考,做出哪個選擇後就去開對應的門,如果選對了,就能順利到達下一個房間。
如此看來,楊燈楠每次都能先她一步抵達房間,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畢竟他都來過這個副本很多次了,該選哪個選項,肯定爛熟於心。
再加上,這個關卡中的走廊,可比她走的那條要短很多……
伸手推開左邊的門扇,廖斐望着那條不過十幾米長的走廊,輕輕撇了撇嘴。
然後便毫不猶豫地轉頭,走向了右邊。
答案已經十分明顯——日記中的“他”已經不是活人。要是跟着“他”走的話,日記的主人就死定了。
所以最好的結局,就是放下一切,獨自美麗——也就是說,選擇右邊的門。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合上日記的那瞬間,廖斐心中湧起了些許的異樣感。
然而細細思索,卻又抓不住什麽頭緒。所以她很快就將那點異樣感抛到了腦後,大步流星地踏進了面前的走廊裏。
走廊不長,卻十分明亮,牆壁上次第挂着精致的燈盞。廖斐沒幾步就來到了盡頭,只見面前是一扇緊閉的門,門上卻是一個奇怪的密碼鎖。
那是一個多撥式的密碼鎖,密碼分為四格,廖斐試着撥動了一下第一格,一個雪花的圖案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再撥一下,又變成了楓葉。
哦……
廖斐想起了日記本封面上那四格排列成環的、極具象征性的圖案,瞬間明白了。
花是春天、樹是夏天、楓葉為秋、雪花為冬。四季流轉,生生不息。
將這四個圖案按照一定順序排列出來,就是通過這扇門的密碼。
至於如何排列……
總不會是讓人老老實實地排個春夏秋冬。
廖斐回憶着進入副本來的種種,心裏有了主意。
夏——冬——秋——春。
這是他們一路走過的房間順序,也是日記主人與“他”的相遇順序。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冬會排在秋的前面,但廖斐還是按照這個順序,仔細地撥動起密碼轉軸。
最後一格的小花圖案剛剛翻出,便聽咔噠一聲響。廖斐知道,她猜對了。
這也太簡單了……
她略有些得意地勾勾唇角,按下門把,將門往裏一拉。
她的笑容頓住了。
門外,只有一堵厚實的牆。
廖斐愣了一下,不信邪地將門又關了回去,過了片刻,再拉開。
門外依舊是一堵牆。
怎麽回事?難道是密碼沒解對?
不應該啊,要說排列順序的話就只有這個思路。那些房間裏的日記本,她一個個翻過來的,總不至於記錯節氣順序……
等等。
房間裏的日記本。
廖斐驀地瞪大眼。她終於那種踏進走廊前的那種異樣感因何而來了!
是字跡!這個關卡裏的日記字跡,和她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樣!
那些房間裏的日記字跡,清隽小巧,明顯出自女生之手。而方才看到的那兩本,雖然字跡也十分清秀,但卻更為陽剛……
也就是說,這兩本日記,和她先前所看到的,并非出自一人。
那它們的作者,又是誰?
廖斐的臉色瞬間白了下來。她想起楊燈楠說過,兩扇門,一扇通往生,一扇通往死。
這個副本的劇情裏,一共就兩個人。既然不是出自女孩之手,那這兩本日記的主人,自然就是“并不存在”的那位了。
也就是說,這兩本日記中的“他”,指的正是活着的女孩。對一個死者而言,追随生者而去,這個選項,才意味着“生”。
換言之,根本就不是密碼的問題……
而是她從一開始,就選錯門了!
“淦!”廖斐忍不住罵了出來。這游戲有毒吧,他和她都不知道區分一下的?這不存心誤導人嗎?
她一個甩手將門摔上,旋身想要往回走,一轉頭,才發現身後的走廊,已然成了另一幅模樣——
原本不過十幾米的走廊,被拉成了長長的一條,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盡頭。
挂在壁上的燈盞肉眼可見地暗了下去,而兩旁的牆壁上,又平白多出了許多的門。這些門緊閉着,但即使隔着門扇,也能感受到藏在其背後的惡意與騷動。
有什麽東西正在那些門的背後走來走去。
而廖斐知道,那些東西,很快就會被放出來。
這是她選了錯誤答案的懲罰——這回,是真的“要命”了。
“……行吧。”廖斐望着漫長的走廊,深深吐出口氣,握着馬紮的手暗暗攥緊。
仿佛是在做熱身運動般,她扭了扭脖子,又做了個擴胸運動,順便還拉了拉筋。
“先前還一直覺得遺憾呢,沒法順道把個人任務做了。現在可算是有機會了。”
她擡眼望向前方,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挑釁的笑意。
“來吧,讓我看看,是哪個小可愛,會被我撿回去……當員工呢?”
作者:
frost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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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5 11:11 PM
第7章
漫長的走廊裏,微弱的燈光在閃爍搖曳,抖下一條條晦暗不明的影子。
蠕動聲、拍打聲、指甲抓在門板上的抓撓聲;低泣聲、瘋笑聲、詭谲走調的清唱聲,無數聲音在無數的門後湧動,彙聚成一張黑暗的巨網,沉沉地向廖斐壓來。
廖斐握緊馬紮,屏息凝神,目光不住左右巡視着,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
門把旋轉的咔噠聲。
那聲音極輕極小,混在各式各樣的雜響裏,一不小心就會叫人忽略過去。
然而廖斐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循着那聲響看了過去,然而她看到的,卻只是一扇虛掩着的門。
門已經被打開了,地上拖出條深色的血跡,看樣子像是有什麽從裏面爬了出來。可血跡拖出來不過一米多便戛然而止,廖斐警覺地掃視一圈,也沒見走廊裏多出來什麽東西……
頭頂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廖斐心中一動,驀地擡頭,正對上一聲一雙空蕩蕩的眼窩!
“噫嗚嗚噫——”偷偷潛到廖斐上方的鬼怪尖嘯着,猛地向她撲了過來。
“我想要你——”廖斐以不輸于它的分貝尖叫着,迅速往後閃了一步。
空蕩眼窩聞言一怔,整只鬼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在空中停頓了片刻。廖斐趁機掄起小馬紮,重重砸上他的腦袋!
“啪叽”一聲,空蕩眼窩被拍得飛了出去,腦殼撞到牆壁上,登時碎成了爛西瓜。廖斐猛喘口氣,挑釁地擡眼看向前方。
“下一個!”她大吼道,順勢一揮手,將剛剛爬起的空蕩眼窩又一次拍回了牆上。
仿佛是回應着她的挑釁般,又是數聲咔噠聲響起。
走廊裏的門,次第開啓。
“畫餅”。這廖斐所擁有的第三個技能。
其技能描述為——【當你對任意一名可招聘對象明確表現出肯定/需求/喜愛時,目標將會沉浸在你的甜言蜜語與編織的幻夢之中,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備注1:該技能需要消耗一定的精神力。
備注2:在技能發動時,你將處于無敵狀态。如果你在發動技能前已受到了延時傷害或持續傷害,那麽該傷害效果會延遲到技能結束後出現。
備注3:該技能可同時對複數目標使用,效果持續時間随目標數量的增加而縮短,精神力消耗随目標數量的增加而增加。】
不知是幸與不幸,廖斐的三個技能,沒有一個有攻擊性的。
“招聘”算是輔助技,“創業氣場”只适合用來防禦。至于“畫餅”,則更偏向硬控。
換言之,如果從技能上看的話,廖斐的定位應該是個輔助才對。
但首先,這是個各自為戰的靈異生存游戲,不是5V5的MOBA。
其次,誰說輔助就不能單殺了?
飛起一腳直擊面前鬼怪的裆部,廖斐趁勢一個回身,下馬紮精準地砸中了另一個阿飄的頸部,動作那叫一個一氣呵成,流暢熟練。
她的馬紮是鐵制的。而鐵器,對幽靈是有傷害加成的——這是她在第五宿舍獨居時自個兒摸出的規律,所幸這條法則,在這裏也成立。
廖斐在大學時蹭過不少社團,練過鋼管舞和擒拿,還參加過體操方陣的訓練。雖然都沒能堅持下去,但好歹是把體能和反應力給練出來了。
再加上她在鬼樓住了三個月,各種歪瓜裂棗都是看慣了的,眼前這些阿飄的外形真對她沒什麽殺傷力,這讓她的發揮更是穩健,小馬紮掄得飛起,跟菜刀一般,一敲一個準。
如果實在怪太多,扛不住了,就施放一下“畫餅”技能,能控住幾個是幾個。趁着對方被控挨個敲過去,等這波清完了,再去迎戰下一波……
值得一提的是,“畫餅”技能的施放條件為明確對鬼怪表達出肯定/需求/喜愛之意,而廖斐在實戰中用了幾次後,出于氣勢和喊話方便的考慮,果斷選擇了第三種表達——
“爸爸愛你!”
她一邊怒吼着,一邊將馬紮重重敲下,差點沒將面前的鬼怪砸進地裏去。
在用力“愛”完面前的這一批鬼怪之後,廖斐重重喘了起來,擡眼向前一看,只見走廊依舊漫長不知盡頭,而無數幽靈,也正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朝自己湧來。
這可不太妙啊……
廖斐內心警鈴大作。
她畢竟是人,體力總會有上限。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容她喘息,再加上“畫餅”的使用需要消耗精神力,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被這些鬼怪耗死……
事實上,因為連着幾次對複數目標用了“畫餅”,她的腦袋已經開始隐隐作痛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廖斐抿了抿唇,餘光瞥見一旁半開的門扇,眼神驀地一亮。
“讓讓讓讓——爸爸愛你!”
她一面叫着,一面不管不顧地朝着那房間沖去,一腳將趴在門框上的阿飄踹到一邊,迅速閃進了房間裏,關門落鎖一氣呵成,随即便把馬紮張開,往上一坐,暗暗松了口氣。
“創業氣場”發動,門外的騷動頓時靜了不少。
廖斐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決心利用技能發動的這三分鐘,好好休息一下,順便想想對策。
這個房間很小,看上去和她在第五宿舍樓時所住的學生寝室差不多大,天花板也很矮。廖斐匆匆掃視了一圈,只見房間裏一片淩亂,牆角地上都染着血跡,生活用品倒是齊全。
確認了下房間裏沒有別的阿飄埋伏着,廖斐抿了抿唇,腦袋疲憊地靠上門板。目光無意中向天花板上一瞥,旋即卻凝住了。
只見天花板上,挂着一個鐘。
那是個圓形的挂鐘,卻不是挂在牆上的,而是整個嵌在了天花板裏。表盤上的指針一動不動,看上去已停了許久。
廖斐盯着那表盤看了一會兒,覺出不對來。
那錶盤和尋常鐘錶一樣,只標出了“3、6、9、12”四個數字;整點的刻度會稍微加粗延長以示強調。可奇怪的是,整點之間的刻度格卻不是五格,而是三格。
換言之,這個錶盤上,只有三十六個刻度。
這個設定……好像有點眼熟。
廖斐蹙了蹙眉,想起來走廊外的那個魚缸。如果沒記錯的話,那魚缸上,也有一個均分成三十六個刻度的圓盤。
不同的是,那個圓盤上沒有標明數字,也沒有強調整點,更沒有指針。
而這些東西,現在卻都出現了。這是在暗示些什麽呢?
廖斐揉了揉脖子,陷入沉思。
有指針、有標數,那應該就是讓玩家撥動指針的意思。只要撥到了正確的時間,就能完成解謎。
而同樣的圓盤在魚缸上也有一份,這是否意味着,這個謎題和魚缸裏的楊燈楠有關系?
如果是的話,那相關的線索會在哪兒?在這個房間嗎?在魚缸那兒?或是在楊燈楠身上?
……等等。
思及楊燈楠,廖斐驀地一怔,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一季一會’,是個很特殊的副本。只要有兩名玩家,各自達成了‘在新手副本內待滿三個月’的條件,他們就會一起抵達這裏——不論他們之間,隔着多遠的距離、多漫長的時間,哪怕是相隔着生死,他們也會在這裏相會。”
——“而這樣的三個月,我等待了十二遍。”
三個月一次的進入。相隔三格的整點刻度。
如果正是她所想的那般的話,那答案就是十二……
等等。不對不對。
廖斐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是以楊燈楠本人進入副本的次數來作為答案的話,那刻度絕不可能僅止于十二。難不成他還能預料,自己總共就進十二次嗎?
……不過也不一定。畢竟可以取整數倍……關鍵是,三格一整點這個特征,除了楊燈楠的話之外,也找不到別的解釋了……
“咚”的一下,一聲巨響喚回了廖斐的神智。
有什麽重重撞在了門上,力量隔着門板傳來,撞得廖斐都跟着一震。她這才意識到,三分鐘的時限已經過了。
幸虧有鐵制的小馬紮抵着門,讓它們不敢直接穿門而入,不然這會兒,廖斐的背怕是都被撓穿了。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登時冒出一身冷汗,趕緊站了起來又飛快坐下,再次發動了“創業氣場”。門外的騷動再度平息了下來,她心裏卻明白,再這麽僵持下去,總不是個事。
又一次擡頭看向天花板上挂鐘,廖斐暗暗咬了牙,果斷拿起了靠在牆邊的掃帚。
既然現在是個僵局,那不妨就解着試試。萬一解開了,說不定局面也能跟着打開。
萬一解不開……那就解不開呗。
廖斐心大地想着,開始用掃帚的柄撥弄起挂鐘上的指針。
因為要維持“創業氣場”的效果,廖斐必須坐在馬紮上,這讓她的行動有一些困難。好在這個房間的天花板不高,手伸長一點,掃帚柄還是碰到指針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個指針的轉軸很緊。廖斐的姿勢又不便施力。掃帚柄撥了半天,才堪堪將時針撥到11的位置。
抓撓與碰撞又一次隔着門板傳來,廖斐知道,又一個三分鐘過去了。
擡頭看看已經落在12點上的分針和即將靠上的時針,廖斐一咬牙,猛地站了起來。
然後又閃電般地坐了回去。
門外再次陷入了寂靜。
廖斐卻趁機竄了起來,直接扔掉了掃把,整個人往馬紮上一站,手指直直伸向了指針!
而就在她站起的後一秒,門外的騷動又一次翻湧起來。強大的力量撞在門板上,撞得廖斐幾乎要摔下馬紮。她不管不顧,堅持着將時針撥動了最後一小格——
“砰”的一聲。世界忽然安靜了。
廖斐維持着撥動指針的姿勢,怔怔地站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到的是什麽聲音。
那是玻璃破裂的聲音。
——準確來說,是魚缸的玻璃,破裂的聲音。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1:16 PM
第8章
比突如其來的聲響更嚇人的,是突如其來的安靜。
前者只會讓人瞬間失了方寸,後者卻會成為不安與想象繁衍的溫床。
廖斐站在門扇後面,警覺地轉着眼睛。胸腔中傳來的劇烈鼓動聲,因這詭異的寂靜而顯得分外明晰。
外面怎麽了?那些鬼怪呢?怎麽都沒聲了?
剛才那一聲很明顯是大片玻璃或瓷器碎掉的聲音。那碎掉的很有可能就是魚缸……那楊燈楠呢?他怎麽樣了?外面的變化會和他有關嗎?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從廖斐的腦子裏跑出來,如禿鹫般盤旋在她胸口。她轉頭看向門板,猶豫了一下,從馬紮上跳了下來,將耳朵靠在了門扇上。
為了保險起見,她又發動了一次“創業氣場”。不過好像沒什麽必要——門的外面,确實一點聲響都沒有了。
盡管如此,她卻還是沒有開門。她莫名有種預感,外面應存在着什麽東西……某種比鬼怪更可怕的東西。
就在此時,門外卻突然有了動靜——遙遙地,傳來砰的一聲,仿佛是房門被用力踢開。緊接着是數聲慘叫和嗚咽,聲音凄厲慘絕,縱使是自詡膽大的廖斐,聽着也忍不住一陣心驚。
廖斐咬了咬唇。想想光這麽躲着總不是個事兒,索性轉動了門把,悄悄將門打開了一條縫。
從門縫裏望出去,只見走廊裏空空蕩蕩,半個鬼影都找不見;然而細一看就能發現,那些鬼怪,並不是不見了,而是都躲起來了——
他們都盡可能地將自己的身體藏進了牆裏,只留下一胳膊半腿兒,零零落落地挂在牆外面。更有甚者,索性將自己沉進了地裏,卻又沒法完全藏進去,只能留下一點點頭頂露在地面上。一眼望去,地面上頭頂連着頭頂,仿佛一條鵝卵石鋪成的路。
廖斐望着那條鵝卵石路,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根據她的生存經驗,一堵一米見方、正常厚度的牆裏,是可以完整地藏下一個鬼怪的。如果藏不住的話,那就說明,這堵牆裏還有別的幽靈在躲藏着,擠占了牆內的空間。
也就是說,現在躲在牆內和地裏的鬼怪,遠比她所看到的,要多得多。
……它們都是在躲什麽?是什麽東西,能讓它們嚇成這樣?
廖斐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只見走廊的另一頭,一個人影從房間裏慢慢踱了出來。
盡管相隔很遠,廖斐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人就是原本躺在魚缸中的楊燈楠。
只是此時的楊燈楠,膚色青白,毫無生氣,就連走路都帶着一股僵硬機械的感覺。
他一腳踏進走廊,剛好踩到某個鬼怪露出地面的頭頂,只聽一聲慘叫,那一小片頭皮很快便燒了起來,化為綠色的火焰,猝然騰起,又猝然熄滅。
零落的火星濺到地板和牆上,又點燃了好些躲藏起來的鬼怪。霎時間,只聽哀嚎一陣接着一陣,綠色的火焰一片接着一片,在遙遠的走廊那頭,蔓延出了一小片火海。
廖斐一手握着門把,一手扶着門框,看得目瞪口呆。看着看着,忽覺手中的門框輕輕抖動起來。她不解地轉頭,只見自己左手邊的牆上也正挂着一排的胳膊腿兒,此時俱抖得像是篩糠。
廖斐:……
看看,都把人嚇成啥樣了。
再看楊燈楠,腳下已經炸開了一片煙花,他卻跟沒注意到一樣,連頭也不低一下,徑自往前走了幾步,又踹開另一個房間的房門,走了進去。
……這是在做什麽?查房嗎?還是在找東西?
廖斐蹙了蹙眉,想起那個自言進入副本十二次,就為了找東西的玩家版楊燈楠。
這男人怎麽回事?怎麽老是在找東西?
那現在應該怎麽辦?出去幫他找嗎?
這個念頭只在廖斐腦子裏轉了一瞬,很快就叫她按了下去,她透過門縫繼續觀察,很快,就又瞧出些端倪來。
現在這個走廊,有出口了。
她記得很清楚,她之前往前看的時候,這條走廊是看不見盡頭的。然而現在,它有出口了。
而且這個出口,還是移動的——楊燈楠最初進出的房間,是4014號房。當時廖斐所見的走廊出口,就在4014號的旁邊。而現在楊燈楠進入的房間是4017號房,兩個房間之間所藏着的鬼怪,都随着楊燈楠的移動,被燒幹淨了。
奇妙的是,就在楊燈楠進入4017號房後,廖斐再去觀察走廊出口,就發現,它已經挨在了4017號房間的旁邊。而4014、4015、4016三個房間,連着中間的走廊,都已經憑空消失了。
這算怎麽回事?
廖斐心中隐隐有了一個假設,一時卻不敢肯定。
所幸沒多久,楊燈楠就再次出現,並幫她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只見他從4017走出來,朝着4020號房走了過去。沿途又毫不留情地踏上一片頭頂,引起陣陣火焰與慘叫。
所有被他碰觸到的鬼怪都消失殆盡。而随着這些鬼怪的消失,走廊的出口又一次往前挪動,最終挨在了楊燈楠所進入的4020號房旁邊。
……果然如此。
廖斐徹底明白了。
如果光像她先前那樣,從裏往外走的話,只怕一輩子都走不出去,只能白白耗死在這裏——因為想破這個關卡,就必須得有兩個人!
這個副本的懲罰,說白了,就是將原本普通的走廊,轉換成一條可以源源不斷冒出鬼怪的射線型走廊。
射線的一端就是廖斐所在的位置,然而它的另一邊,卻是可以無限延伸的。光憑廖斐一人,哪怕打到天荒地老,也沒法走出去。
想要破局,就只能給這條射線再加一個端點,讓它變成一條有限的線段。也就是讓另一人,再次從大廳處進入走廊。随着他的進入,走廊的出口就會變得可見,而只要把沿途的鬼怪都清掉,延伸出來的那部分也會随之消失……
難怪在前三個房間中,都要特意標明,“要命”的房門可以兩個人一起進入。這确實是一個只有合作才能破的局——前提是一起進入的兩人,确實合作得起來。
而當進入者只有一人的時候,這個懲罰,就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死局——要不是她碰巧放出了楊燈楠,只怕這會兒,她還在那兒掄着小馬紮和源源不斷的鬼怪死磕呢。
至于接下去要怎麽辦,也很好安排了——既然有了出口,那肯定是要出去的。只是目前的楊燈楠敵友未知,出口又離自己很遠,就這麽大剌剌地從走廊裏跑過去未免風險太大。倒不如等楊燈楠再走近些,待他將出口帶到附近了,再迅速地沖出去。
就是不知道他會進入附近哪一間房?
廖斐回憶了一下他剛剛所進的房間。
4014。4017。4020。以及他新進去的,4023。
……破案了。這個男人,怎麽那麽喜歡3的倍數。
再看看自己前面的那間房。
4051。
對面兩間,4052、4054。
也就是說,自己這間是4053。
……完犢子。
廖斐默默地合上了門。
然後背靠門扇,摸了摸胸口。
表面穩如老狗,內心慌得一批。
當時随手一挑,誰知道就會挑中這麽個雷?楊燈楠和3有緣就算了,怎麽她也有緣起來了?
她現在換房間還來得及嗎?
廖斐有些煩惱地敲了敲頭。
說實話,她目前還無法确定,那個楊燈楠到底是什麽情況。唯二能肯定的就是,現在的他,很猛,是自己遠遠望一眼都會膽寒的那種猛。
其次,就是他已經不是活人了。這就帶來了更多的問題——現在的他能溝通嗎?他對自己又是個什麽态度?
廖斐其實是個相當樂觀且心大的人。但考慮到此時面對的是那個古怪又垃圾的楊燈楠,她覺得自己還是按最壞的角度去做打算為好。
所以現在的楊燈楠,直接被她假定到了敵對boss的位置上——因此,目前的問題就變成了,她該怎麽從一個即將出現在自己房間裏的boss手下逃得生機,在保命的同時順利抵達走廊出口?
廖斐回憶了一下自己在第五宿舍樓的經歷。沒記錯的話,她現在手頭上的好幾個熟客,放在第五宿舍樓裏,都是稱得上小boss的存在。它們也确實曾針對過她,一心想致她于死地……
她當時是怎麽解決的來着?
對,想起來了。無非就是一邊用“創業氣場”和“畫餅”降低對方的敵意和攻擊性,一邊掏出符合對方喜好的東西作為禮物,進行讨好,然後趁着對方心情正好的時候,迅速溜之大吉……
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楊燈楠,他喜歡的東西是什麽?
廖斐琢磨起曾看到過的簡歷內容。她記得,楊燈楠的喜好一欄裏,有玫瑰二字。
她擡眼掃視了一圈房間。鬼裏鬼氣的,唯一能看到的植物是一盆已經枯成幹屍的仙人掌,上哪兒給他找玫瑰。
印象裏,自己似乎也沒帶什麽相關的東西……
廖斐一邊苦惱地想着,一邊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別的沒掏到,倒是掏出來一個鼓囊囊的錢包。
望着那個小錢包,廖斐頓悟了。
對啊,沒有玫瑰又怎樣呢。
她有錢啊。
她有很多、很多的錢。
于是,當楊燈楠終于來到4053室的門前,並一腳踹開了房門時,他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令人費解的場景——
只見一個眉目清麗的女孩,正坐在一張小馬紮上,微微側頭看向他,明亮的杏眼像是藏了一整片星空。
她的臉上帶着很甜的笑容,她的手裏舉着一朵紙幣疊成的玫瑰。
她將玫瑰遞到他面前。
她對他說,你真好看。我喜歡你。我想要你。
作者:
frost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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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5 11:20 PM
第9章
他想,自己應該是在尋找些什麽東西的。
他並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只是有那麽一種感覺。那是一種混雜着欣喜的焦灼,從他蘇醒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纏繞着他,迫使着他艱難地擺動起早已僵硬的四肢,一點點地爬出了破碎的玻璃缸。
嗯,有點奇怪。
望着地上的碎片,他輕輕地歪了歪頭。
他沒見過這種東西,但在他看到碎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這個東西叫“玻璃”。
他還知道“門”,知道“本子”。他看到有兩本“本子”,就落在玻璃碎片的不遠處。那本子上的圖案讓他産生了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仿佛曾見過許多許多遍。但他卻不記得,自己是在哪裏、什麽時候,見過它們。
咦。“記得”,又是什麽東西呢?
他想不明白,卻也顧不得去想。那股焦灼在他胸口騰竄着,催促着他,要他趕緊去找。
于是他艱難地站了起來。他一開始還不太會走,搖搖晃晃、同手同腳,剛走一會兒就摔在了地上。他只能先扶着牆,爬起來,沿着牆小心翼翼地走了兩步,讓尚且遲鈍的大腦好好适應了一下名為“腿”和“腳”的存在。
等到確認自己不會再摔了,他才離開牆壁,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那扇半開的黑門。
門的後面,是一條很長的走廊。走廊裏存在着一些“東西”,但它們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能弄開走廊兩邊的門,一間一間去找——出于某種本能,他只選擇了其中的一些去查探。隐隐的,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就是這樣的。他就是該這樣做沒錯。
可盡管如此,尋找的過程依然很漫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開門”與“尋找”的循環,那股焦灼在徒勞的重複中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往他心口裏塞進了一匹馬,那馬的前面還釣着一根胡蘿蔔。
于是那馬就這麽在他的心口撒蹄跑了起來,蹄子以一種急促的節奏一下下落在的心上,令他的心跳也變得急促起來。
真奇怪。印象裏,他應該是個很慢性子、很有耐性的人才對……
雖然他也不知道,那所謂的“印象”,究竟從何而來。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什麽一樣。
而就在他打開那扇房門後,他想他知道了。
廖斐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的手裏還舉着那朵紙幣做的玫瑰——她現在真的非常感激那個在大學裏到處蹭社團課的自己。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學的東西,會在什麽時候派上用場。
而那個男人,他沒有去接玫瑰。他只是站在那兒,怔怔地看着廖斐,淺色的眼瞳裏空蕩蕩的,像是沒有一點情緒。
他已經站在那兒好久了,腳底下仿佛生了根一樣。廖斐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被自己的畫餅技能控住了,第一反應就是溜之大吉,結果才站起來,就見楊燈楠擡起了手,攔在她的面前。
廖斐心頭一驚,忙又坐回了馬紮上,一邊繼續發動着“創業氣場”,一邊討好地將玫瑰又往前遞了遞。
對方卻絲毫沒有要接那朵花的意思。
……難不成是看不上?非要真的,錢做的不行?
廖斐有點慌了。她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向對方搭話,就在此時,卻見楊燈楠輕輕張開了口。
他像是很久都沒說過話,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從嘴裏發出一點聲音。說出的話也多有停頓,聽上去十分生澀。
他說:“你是……廖……斐。”
“對,是我。”聽他還記得自己名字,廖斐暗暗松了口氣。不管怎樣,能認出人總歸是好事,這讓她又燃起了一些和楊燈楠溝通的希望。
“楊燈楠,你還記得我,對吧?那你記得我們經歷過的事嗎?我們當過隊友的……”
盡管不久之前還在發誓要手撕楊燈楠,這一刻,廖斐還是虛僞地扯起了友情的大旗。
不料,話還沒說完,楊燈楠神情忽然一變。
他歪了歪頭,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面上是顯而易見的不滿。
“錯了。”他說,“不……不是……”
不是什麽?不是隊友?
廖斐心裏登時警鈴大作,目光不斷地楊燈楠身後掃去,開始思考強沖出去的可能性。卻聽楊燈楠磕磕絆絆道:“不是……楊燈楠。”
廖斐:……嗯?
她趕緊又閱讀了一下腦海中的簡歷。
沒錯,姓名那欄是寫着楊燈楠啊。
她望着楊燈楠那空洞洞的眼睛,心中忽地一動。
她問他:“你如果不是楊燈楠,那你是誰啊?”
楊燈楠搖了搖頭,臉上忽然露出了些茫然的神色:“不知道。”
“那你怎麽知道,你就不是楊燈楠呢?”
“不知道。”男人繼續搖頭,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但我不能是他。”
廖斐:“為什麽不能是他?”
楊燈楠:“……不知道。”
……行吧。
廖斐默默撫了撫額。果然,不管是哪個版本的楊燈楠,都是一樣得難以溝通。
不過……這個版本的,倒似乎可愛一些。
廖斐望着面前這個滿臉茫然的楊燈楠,腦子裏忽然産生了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
“嘿。”她叫了一聲,將手中的玫瑰又往前遞了遞,“你不想做楊燈楠。但你也不知道自己該成為誰,對嗎?”
男人小心地接過那朵玫瑰,又看了眼廖斐,遲疑着點了點頭。
“那不如這樣吧。”廖斐試探地看着他,“我來幫助你成為一個和楊燈楠截然不同的人。不過在那過程中,你得跟在我的身邊,做我的員工。我絕不壓榨你,還會按月付你工資。等你覺得足夠了,随時可以離職……”
廖斐說着,兩手不自覺地攥緊,緊張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楊燈楠:“你覺得這樣,怎麽樣?”
男人輕輕轉了下腦袋,像是在消化廖斐的話。
廖斐屏息望着他。過了片刻,才聽男人緩緩道:“那……名字呢?”
廖斐如釋重負地一拍大腿:“這再好辦不過了,我原地就能給你起十個。你看哪個喜歡,自己挑就行。”
廖斐說着,當真跑到一旁去翻了紙筆出來,回來認認真真地給男人想名字。
碎玉般的牙齒輕輕咬起嘴唇,她一邊轉着筆,一邊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眼瞳中光華流轉,一掃之前那副緊張過度的模樣,整個人一下顯得生動精神了許多。
楊燈楠看着這樣的廖斐,內心忽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
他想,不管她即將列出的第一個名字是什麽,自己肯定是都會喜歡的。
第五宿舍樓。403室。
喬星河今天一醒來,就隐隐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個房間都靜得不似尋常。空氣中沒有飄着半透明的鬼影,牆裏也沒有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如果不是因為房間的布置絲毫沒變,他簡直都要以為自己又穿進了另一個副本。
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在他走出房間後,變得越發明顯。
走廊裏空蕩蕩的,不見一個鬼影。偶爾看到哪個鬼怪沒藏好,漏了條胳膊在牆外,他人才湊過去,就見對方整個兒縮進了牆裏,一副乖乖自閉的模樣。
就連最為危險的樓道裏,都變得“一乾二淨”。喬星河一路無驚無險地走下來,走得簡直要懷疑人生。
這是怎麽回事?他只是睡了個懶覺而已,為什麽世界突然就變樣了?難道是因為他要去考驗關了,這游戲突然良心發現,決定讓他在臨行前,最後過段好日子?
喬星河越想越是心驚,甚至思考起要不要回樓上去找廖斐,做一個永遠的道別。
而直到他來到了大廳,他才知道,那種“不對勁”是究竟因何而來——
只見大廳內,廖斐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併頭坐在一起,旁邊還跟着個沒有臉孔的小男孩。再走近些,就能聽到廖斐那毫無遮掩的說話聲:
“行,那就這麽定了。每個月給你的就是這麽多,如果有績效的話再給你算績效……你再看看,沒問題的話,在這兒簽名吧。兩張都要簽。”
喬星河看着她將一張羊皮紙與一支樹枝形狀的筆遞到了那男人的手裏,跟着就見她擡起頭來。
“嘿,小喬!”她愉快地和喬星河打起招呼。喬星河遲疑地點了點頭,問道:“你這是在幹嘛?又是在做生意?”
“不啊,我在簽合同。”廖斐愉悅地說着,指了指旁邊那個眉目俊雅、卻散發着一股死氣與寒意的男人。
“介紹一下,付思遠。我新招的員工。”
她說着,微微擡起了頭,明亮的杏眼裏轉着掩不住的喜色。
“順便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的個人任務已經被判定完成了。等等,我倆就可以一起去考驗關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5 11:25 PM
第10章
其實真要說的話,廖斐之所以能完成任務,並非是因為她招聘了楊燈楠——也就是現在的付思遠。
因為付思遠是在副本中招聘到的,而她的任務要求是“這一棟樓中的某個鬼怪招聘為員工。”所以嚴格來說,付思遠並不符合要求。
而她能被判定完成任務,說起來還是得虧旁邊那個沒有臉孔的小男孩——這孩子現在也是廖斐的員工了,大名盧躍,廖斐更喜歡叫他小躍躍。
說來也是神奇,當時廖斐才帶着付思遠走出副本,重回大廳,兩人一出現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所有圍在大廳附近的鬼怪,霎時間聞風而動,散的散,逃的逃,不過片刻就跑了個一幹二淨——唯有盧躍,靜靜地趴在樓道後面,盯着他們看了許久,明明人都抖成了篩子,卻還是鼓足勇氣走了上來。
因為游戲的限制,他沒有辦法進入大廳中央。他只能站在樓道口,白着一張小臉,顫抖又用力地對付思遠說:“您好厲害,請問能讓我跟着您嗎?”
然而付思遠並沒有理他。
他甚至還打算拿火燒他。
廖斐見勢不對趕緊沖了過去,趕在付思遠動手之前把小男孩抱到了一邊,並安撫地拍了拍他的頭。
就付思遠那無法溝通的性子,想要跟着他明顯是不現實的——但是可以選擇跟着她呀。
反正付思遠現在是她的員工。跟着她,四舍五入也就等于跟着付思遠了。
廖斐把邏輯跟盧躍這麽一盤,很順利地就招聘到了第二個員工,也順利地完成了自己的個人任務。
聽聞此事的喬星河目瞪口呆。
“你這算不算是誘拐小孩兒?”他問廖斐。說着還轉頭看了看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付思遠。
只見付思遠正面無表情地随着他們一起往樓上走,一面走,一面以一種平靜又呆滞的眼神打量四周,走路的姿勢雖不像一開始那麽機械,但細細一看,仍是有那麽幾分不協調的感覺。
不僅是誘拐了小孩兒,似乎還誘拐了個智障……
喬星河在心裏又默默補充道。
當然,迫于付思遠那強大的氣場,這話他沒敢說出口。
廖斐不知他心裏在想啥,只振振有詞道:“當然不算了,我們可是正經簽了合同的,我每個月還要付給他3000的工資呢。”
她說着,將挎在肩上的背包又往上提了一提。随着她的動作,那鼓鼓囊囊的背包裏傳來了各種物品摩擦碰撞的聲音。
喬星河震驚了:“你還真要付他工資啊?”
“當然了,合同都簽好了。而且還不能主動辭退,辭了要付賠償金。”廖斐無奈地說着,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看了眼身後的付思遠。
喬星河循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悄悄問道:“那……這位,多少錢?”
“他?不要錢。”廖斐回答道,神情卻有些困惑。
“不要問我為什麽他這麽厲害卻不要錢。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工資水平都是游戲默認的,直接體現在合同上。我在簽合同時還說能不能幫他也提到3000,誰知改都不讓改,還提示說我現在沒有修改默認工資的權限……”
廖斐說着,嘆了口氣:“不過也好,光是一個3000塊的人頭,就已經足夠我頭大了。漲薪什麽的先緩緩,等我努力攢點錢先……”
喬星河聞言,頗為無語地看了一眼她肩上的那鼓囊囊的背包。
“這就是你臨走前還要從自動販賣機裏裝一大包東西帶走的原因?別告訴我你還打算把市場擴張到考驗關……”
“只是備用物資而已啦!”廖斐争辯道,說完頓了一頓,“當然,如果有人有需求的話,那還是會便宜點賣給他們的……”
喬星河:“……”
所以你還真打算把你的小賣部開到考驗關去啊?還是帶着小孩和智障一起去?
“你懂什麽?這叫合理回本。”廖斐理直氣壯地指了指自己的背包,“你自己想想那些鬼怪NPC,哪個不是沖着我們的命來的?既然他們個個都想要我們的命,那我們怎麽就不能要他們的錢了?這不是很公平、很理所當然的事嗎?”
喬星河:……
不,並沒有覺得有多公平,也沒有覺得很理所當然。也請你不要“我們我們”的,一直心安理得地割NPC韭菜的只有你,謝謝。
“行吧,你覺得開心就好。”喬星河說着,停下了腳步。他現在算是發現了,自己和廖斐玩的大概率不是一個游戲……
廖斐也跟着停下腳步,擡眼看向前方。
他們此時所在的,是第五宿舍樓的頂樓,也就是第五層。這片區域常年有厲鬼盤踞,如果不是任務要求,很少會有玩家主動涉足這裏。然而因為付思遠的存在,今天這裏卻是幹幹淨淨,連一片鬼影都沒有。
本該只是一堵牆壁的地方,此時卻出現了一廂電梯。
廖斐知道,這就是將帶他們通往考驗關的載具——第五宿舍樓,本只有5層。只有在考驗關開啓的時候,才會出現第六到十層。
只有符合條件的人才會被允許上去。至于上去之後的人,將面臨些什麽,又會是什麽結局,這就不知道了。
廖斐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所有搭電梯上去的人,都再也沒有下來過。
廖斐和喬星河所接到的提示,都是要他們前往第十層。此時見電梯門正開着,兩人便直接走了進去。付思遠和盧躍一起跟進,兩人兩鬼,登時將不大的電梯廂塞得滿滿當當。
廖斐的右手邊就是電梯的操縱盤。她擡手正要按按鈕,定睛一看,神情忽然一怔。
只見操縱盤上空蕩蕩的,所有的數字按鍵都被拔掉了,只剩下五個窟窿。真正能用的只有一個關門鍵,至于開門鍵,則完全沒有影子。
廖斐一見這鍵盤的布置就覺得不對勁,正打算先叫喬星河出去看看情況,誰知話還沒出口,就聽“哐當”一聲,兩扇電梯門以驚人的氣勢重重撞在了一起,連點門縫都沒給他們留下。
喬星河也愣住了。此時的他,也注意到了那個操縱盤的異樣:“沒有數字?這怎麽搞?”
廖斐搖了搖頭,又擡手摸了摸面前的電梯門,眉頭皺得更緊了些:“這門是鐵制的。”
不然倒可以讓盧躍穿出去探探外面。
一直沉默着的付思遠終于開口了,言簡意赅:“砸?”
“……別,別別,應該用不着。”廖斐琢磨了一下,回過味兒來,趕緊把人叫住,“這應該只是一個關卡設計而已,有解法的,不會真把我們困死在裏面的。”
“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自己找到特定的數字按鈕,然後才能上去?”喬星河左右張望了一下,“可這空間就這麽大,也沒見什麽線索……難道線索是在外面?”
“不可能。”廖斐立刻道,“如果是要在外面找的話,游戲不會在毫無提示的情況下就讓我們進來。”
而且她在這住了三個月,曾目送過好多玩家登上電梯。前一秒剛完成個人任務,後一秒就坐電梯上去的大有人在,沒聽說過誰臨行前還要找東西的。
“不可能沒答案的。我們再好好想想。”廖斐說着,再次看向那操縱盤,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奇怪,為什麽是五個洞呢……”
可以肯定的是,這裏按鍵就是第五到十層的。而他們要去的,只是第十層。如果是要他們找按鈕的話,那把第十層的按鈕摘掉就行了,沒必要把其他幾層都摘掉。
“或許,這操縱盤本身就不是用按鈕來控制的?”
廖斐一邊猜測着,一邊很心大地把食指伸進了第10層的窟窿裏。
大小倒是正好。
不過什麽都沒有發生。
反而是喬星河,在看到廖斐的這個舉動後,微微瞪大了眼,突然福至心靈地叫了起來。
“哦——我知道了!廖斐,你的筆呢?快把你的筆拿出來。”
“筆?什麽筆?”廖斐茫然地看着他。一旁的付思遠卻像是懂了。
“筆。”他拍了拍廖斐的口袋,木然道,“簽字的東西。”
“哦!”廖斐恍然大悟,從口袋裏掏出一支形狀像是樹枝一樣的筆來。
“你說這個?”她轉頭看向喬星河,卻見對方的手裏也正拿着一支差不多形狀的筆——不同的是,廖斐的筆是全黑的,筆尖尖銳,像是鋼筆的筆頭;喬星河的筆卻漸次呈紅黃藍三色,筆頭是一個小小的刷子,看上去像是畫畫用的。
“你不提我都忘了,說不定就是用這個!”喬星河一邊說着,一邊將筆往那窟窿裏伸。
廖斐卻是聽得一頭霧水,趕緊拉住他:“不是,等等,你說清楚點?為什麽是用這筆?這筆不是簽字用的嗎?”
“不是。”一旁的付思遠突然開口,面無表情地擠進了廖斐和喬星河之間,自說自話地取下了喬星河的筆。
他把筆側過來,將刻在筆身上的一小段數字指給廖斐看:“編號。”
只見喬星河的筆上寫着,52140。廖斐又看了看自己的,筆身上寫的則是“52147”。
“合着這個是用來記玩家編號的啊。”廖斐這才明白過來。當時游戲系統把這支筆連着兩份用工合同一起空投給她,她還以為這是專門附贈的簽字筆呢。
簽合同的時候她還在抱怨,這筆的樹杈子太多,一點都不好用,這游戲系統得是蠢成什麽樣才會把簽字筆設計成這副德性……
“我本來也不知道這筆的用途。看到你手裏也有一支相似的,才意識到這可能是玩家的身份證明……”喬星河說着,別扭地看了付思遠一眼,默默往後躲了躲。
他想拿回自己的筆,又不敢直接向付思遠要,只能催廖斐,讓她趕緊將兩只筆都放進窟窿裏試試。
廖斐應了一聲,從付思遠手中拿過喬星河的筆,和自己的一起放入了屬于第十層的窟窿之中。
在放進去的時候,她明顯能感覺到手底下有一股力量湧動了一下,似是有什麽對她的動作起了反應——然而她屏息等待了片刻,依舊什麽都沒有發生。
“這又怎麽回事兒?”廖斐懵了,“難不成識別不出來?”
“你伸到底了嗎?”喬星河問道,探着脖子往這邊看,“這不應該啊。”
“絕對到底了。怪事。或許是這方法不對?”
廖斐說着,就打算將兩支筆拿出來。就在此時,卻聽頭上傳來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
“那個……其實是對的……只是你們還要再轉兩下……”
廖斐聞聲擡頭,只見一團海草般的頭髮正附在電梯的頂部,一邊蠕動着,一邊發出微弱的聲音。
“對、對不起……本來新手引導的工作該是由我負責的,但我實在是太害怕了……您,能不能勞駕您讓這位高等的先生往旁邊站站?我真的好怕……求您了……”
“……”原來如此。
廖斐沉默片刻,默默地把付思遠推到了角落裏去。
“好了,小姐姐你下來吧,沒事兒了,放心他不咬人……真不好意思把你嚇成這樣……嗯……誒對了,小姐姐,你頭髮這麽長,挺不好打理的吧?洗髮露要看看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16 PM
第11章
所以事實的真相就是,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關卡。
那個被拔去所有數字按鍵的操縱盤,也不是專門出給他們的難題。
進入電梯,在新手引導NPC的指導下將自己的筆插入操縱盤,同時了解關於筆的基礎設定——這才是他們該有的劇本。
然而,因為付思遠的存在,新手引導NPC直接被嚇到當場隐身,本該明明白白的事情,也就成了值得頭腦風暴的謎題……
為什麽真相一說破,就顯得那麽無厘頭?
廖斐暗暗扶額,側頭看了眼仍被嚇得不住抽泣的NPC,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
那小姑娘是真被嚇得不輕,在做新手引導的時候還在不停地抽抽噎噎,頭髮全糊在了臉上。還是小躍躍一直站在旁邊哄,她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了點……
起碼穩定到能夠趁着他們乘電梯上樓的那點工夫,完整地做完新手引導了。
見她慌成這樣,廖斐哪裏還好意思做什麽推銷,幹脆將兩小袋洗髮露連着一袋護發素全送給了她。
見到有小禮物,女孩終於顯得高興了些。
廖斐看出她巴不得送客,眼見着電梯門開啓,趕緊先把付思遠推了出去。盧躍和喬星河緊随其後,廖斐正準備跟上去,忽然想起一事,腳步驀地一頓。
“對了,小姐姐,問你個事。”她轉頭看向女孩,“那那些乘電梯上了考驗關的人……你知道他們都去哪兒了嗎?”
“贏了的當然是直接離開了。”女孩低垂着眸子,輕聲答道,手中緊握着廖斐送的小禮物。
……贏了的都離開了,那輸了的呢?
廖斐心中忽然一動,用餘光看了眼身後的喬星河,微微抿了抿唇。
“謝謝你,我明白了。”她說道。
女孩再次搖了搖頭。廖斐邁了出去,電梯門當着她的面緩緩合上。
喬星河好奇湊上來:“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沒什麽,随口聊了聊。”廖斐說着,轉頭去找付思遠。後者正低着頭看着地上的一道磚縫,歪着腦袋不知道再想些什麽。注意到廖斐的目光,立刻擡起頭來,直直地看向廖斐。
廖斐被他那坦然的目光看得一噎,斟酌了一下,走過去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你那種……強者的氣息,能不能試着收斂一下?老是像這樣嚇到別人,也不太好。”
而且也太高調了——樹大可是會招風的。
付思遠聽完,卻不太理解地歪了歪頭:“收斂?”
“就是,能讓別人,沒那麽容易發現你很厲害。”廖斐努力地跟他解釋,“要讓他們覺得,你很普通,甚至會忽視你的存在,明白了嗎?”
付思遠眨了眨眼,又將腦袋歪過了一點。
廖斐無奈地拍了下額頭:“總之你再努力體會下吧。小躍躍,你多看着他點。”
盧躍乖巧地嗯了一聲,跟在了付思遠旁邊。廖斐暗自嘆了口氣,一扭頭,就見喬星河正站在一旁安靜等着自己,手上還轉着他那支彩色的樹枝筆。
關於這種筆,經由新手引導NPC的介紹,廖斐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像他們所推測的那樣,這種筆,就是這個游戲的玩家ID,人手一支、各具特色,弄丢了可以挂失,玩家死後會自動銷毀,說白了就是和居民身份證差不多的東西。
此外,它還有一個特殊的功效,就是簽字。
這個游戲中,是允許玩家和玩家,或是玩家和NPC之間訂立誓約、合同或是簽署一些證明的。玩家只能用自己的ID筆來簽字,簽字後,這份文件就會受到來自游戲系統的保護,具有不容違抗的效力。一旦違約,不管是甲方還是乙方,都會收到來自游戲系統的嚴懲。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廖斐對它的理解倒也沒錯——這確實就是拿來給她簽合同的。
“不過說起來,你這筆倒是挺別致的啊。”她望着喬星河手裏的筆,随口道,邊說着邊往前走去,腳步落在空蕩的回廊裏,發出噠噠的回響。
他們此時的所在,是一處寂靜的回廊。地面鋪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兩邊則挂着些畫框。
走廊不長,一眼可以看到頭,盡頭處是一處拐角。而他們來時所乘的電梯,正停靠在走廊的另一頭。所以此時,他們除了往前走,別無選擇。
至於那些挂在兩旁的畫框裏,有的裱着油畫,有的則是空着的。喬星河一路走,一路觀察着這些畫框,眼神中流露出明顯的興趣。
“可能是跟我的專業有關吧。”喬星河回答起廖斐的話,眼睛不住看向牆上的油畫,“我是藝術生,本身就是在美院學畫畫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游戲,我這會兒應該都在準備留學的事了。”
“哦,這樣啊。”廖斐說着,微微撇開了目光,“那你的任務和技能,不會也和畫畫有關吧?”
“這個?算是吧。”喬星河頓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個人任務是為宿舍樓裏的任意五個鬼靈畫素描像,至於技能……”
他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的技能叫做,‘畢加索的自畫像’。”
——【畢加索的自畫像。技能描述:你可以在任一存在上進行畫像,畫像完成後會覆蓋該存在原有的面目。畫像與原存在差距越大,持續時間越長。最長持續時間為72小時。】
聽完喬星河的描述,廖斐也跟着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那也算是個輔助技啊。”廖斐若有所思道。
不過要是作為對手的話,這種技能……怕是也怪難纏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過了走廊的拐角,忽聽有交談聲自前方傳來。再看前面,豁然開朗,燈光明亮。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
走出了挂滿油畫的過道,引入眼簾的是一道橫着的單面式走廊。走廊下是一個巨大的大廳,廖斐扶着欄杆往下看,只見大廳內一張巨大的長桌,長桌兩旁各放置着四個位置,此時五個人已經落座了。
大廳整體呈歐式風格,坐在桌邊的五人卻都是很明顯的東方臉孔。廖斐一一掃過去,腦海裏一張簡歷都沒有出現,內心對五人的身份已經有了大致猜測。又聽到他們其中有人正在交談,言辭間提到“通關”、“個人任務”之類的詞,心中對目前的情況更是明確。
“那五人大概率都是玩家。”她對喬星河說道,“應是從別的新手副本來的。”
她和喬星河是目前第五宿舍樓裏僅剩的玩家了,新一批的玩家都還沒有出現,就算出現了,也不可能這麽快就來到考驗關。
“也就是說,所謂的新手副本,其實類似於初賽選拔。而這,則是晉級賽?”喬星河微微皺了眉,又往下看了眼,“你覺得這局會是集體任務嗎?”
“不好說。”廖斐糾結了一下,還是老實道,“其實,我之前和新手引導者聊了聊。她告訴我,只有贏家才能出去。”
“贏家?”喬星河一怔,“也就是說……”
“有輸家才會有贏家。所以這局,很有可能是對抗賽。”廖斐說道。
喬星河聞言,眸光一閃,陷入了沉默。
廖斐知道他在想什麽——新手副本裏的環境雖稱不上好,任務也各有刁鑽,但玩家和玩家之間,基本不會因任務産生沖突。最多也就是因為物資而産生短暫矛盾。但大多數的,最終還是會為了長期發展,而像他們一樣互惠互利……
也就是說,在新手副本的玩家,是不會被迫去“害人”的。你死我活,這類在生存游戲中常見的戲碼,反而不屬於新手副本。
但現在看來,這類戲碼並非是不存在,只是延遲上演罷了。而這對於剛出新手村的人來說,無疑是個新的心理負擔。
……不過說實話,目前的情況,已經比廖斐想得要好很多了。
實際上,她在聽到新手引導NPC說存在輸贏時,第一反應的就是會不會被迫與喬星河産生争鬥。直到看到大廳裏還有其他人存在,她才算是松了口氣——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雖然不是沒有,但也算小了很多。
“那我們先下去吧。”另一邊,喬星河看似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有八個位置,那可能是要等八個玩家都到場了才行。”
“行……不,還是先等下。”廖斐正要答應,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改了口。
她觀察了一下他們此時的所在——他們現在所處的,應是這棟房子的三樓走廊。而或許是他們動靜很小的關系,大廳裏的那些人,都並未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廖斐想了想,將喬星河又拉進了身後的走道,順便將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付思遠和盧躍也叫了進來。
“小喬,你之前說,你的技能能改變人的外表,對吧?”
廖斐說着,拉過付思遠,和他肩靠着肩,站在喬星河面前。
“那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
喬星河:“……?”
同一時間。
讓先生的古堡·一樓大廳
楚江微坐在長桌邊的椅子上,正焦慮不安地東張西望。
她是所有人中第二個來到這兒的,在這等了起碼有二十分鐘。這場所謂的考驗關卻遲遲不宣布開始,這更是加劇了她的不安。
這關卡不會是騙人的吧……她真的可以出去嗎?
楚江微忍不住又一次思索起這個問題,藏在桌下的手用力攥了起來。
她的指縫裏都是幹涸的血跡。那是她在做個人任務時留下的。
她打小性子溫柔,連罵人都不會,這個游戲,卻逼着她宰殺了一只和她差不多高的怪物,還親手剝下了它的皮。
這鬼地方,她真的待不下去了……不管是要付出什麽代價都好,她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切。
是不是非得要八個人都到了這游戲才會開始?那另外三個玩家到底在哪兒?趕緊出來吧,拜托了……
她在內心祈禱起來。
像是回應了她的祈禱般,上方的走廊裏忽然響起了明顯的腳步聲。楚江微驚喜地擡頭,很快便見數道身影,順着樓梯走了下來。
一共三人。兩男一女。
走在前方的兩名男性,一個相貌秀雅,一個面容冷峻,看上去都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左右。
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女性,背着背包、拎着馬札,紮着爽利的馬尾,看上去身材很好,至於長相……
楚江微驀地瞪大了眼。
不只是她,廳內所有注意到那女孩相貌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沉默的原因很簡單——那女孩,沒有相貌。
準確來說,是她,沒有臉。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17 PM
第12章
讓先生的古堡·一樓大廳
楚江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安地搓着手指,連一點目光都不敢分給坐在自己旁邊的人。
也就是那個身材很好,卻沒有臉孔的女孩。
現在楚江微知道了,這人根本不是什麽玩家。她只是一個被玩家用技能招攬的NPC。
真正的玩家,只有那兩個男的,一個叫喬星河,一個叫付思遠。而這個叫做廖斐的女NPC,正是跟着喬星河一起過來的。
他們下來之前,在長桌旁落座的已經有五人。除了楚江微以外,其餘四人都坐在了桌子的右邊,新來的幾人只好在左邊落座。因為還有一個玩家不在場,空了一張位置出來,那個廖斐便老實不客氣地直接坐下了,正好就坐在楚江微的旁邊。
……天知道,她坐下的時候,楚江微的頭髮都快炸起來了。
她還問自己要不要吃糖……拜托,對着那張臉,誰敢吃啊。
楚江微光是克制住自己的顫抖都已經要竭盡全力了,只能一個勁地低頭垂眸,控制自己不要望旁邊看,同時在心裏默默呼喚,讓那位不知道迷路到哪兒去的玩家先生快點回來……
然而,她還坐得住,有人卻坐不住了。
“這特麽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坐在楚江微對面的眼鏡男煩躁道,“這都來多久了?連個提示都沒有?這是要把我們耗死在這兒吧?”
“因為還有人沒到吧。”坐在他旁邊的一個男生說道。
那男生留着很幹練的短發,相貌十分清爽。他的右邊是一個染着漂亮紅發的女孩子,再往右,則是一個剃着平頭的小哥。那平頭小哥和紅發女孩挨得極近,手腕上都有一個藍色蜻蜓的紋身,不知是情侶還是別的什麽關系。
楚江微聽了那男生的話,認同地點了點頭。眼鏡男卻越發暴躁了:“那要是他一直不出現,我們就要一直等着嗎?誰知道他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
楚江微聞言,輕輕咬了咬唇。猶豫片刻,舉起了手:“那個……”
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楚江微幾不可查地一抖,小聲道:“其實他來了。我見過他了……”
眼鏡男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那你怎麽不早說!”
“因為、因為沒有人問,我一直以為他快出來了……”楚江微的頭埋得更深了,“那個,對不起……”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知道的事幹嘛不早說?沒見大家都等急了啊?都不知道輕重的嗎……”眼鏡男本來就憋着一肚子火,此時終於找到機會,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撒了出去。楚江微被他說得連口都不敢張了,就在這時,卻聽旁邊傳來“砰”一聲響——
有什麽東西被重重甩到了桌上。
世界頓時安靜。楚江微嚇得脖子一縮。
定睛一看,卻只是一袋山核桃。
坐在她旁邊的女NPC拍了拍手,熱情地招呼衆人:“小核桃,吃嗎?”
在場自然沒人理她。只有那眼鏡男,忿忿罵了句神經病。
話音剛落就見那個叫付思遠的玩家瞪了過來。霎時間只覺一股寒氣襲上後頸,眼鏡男一個激靈,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廖斐趁機用手肘推了下坐在旁邊的喬星河,喬星河心領神會地開口,同時安撫地看向楚江微:“沒事,你繼續說吧。你見過那個玩家了,然後呢?”
楚江微小幅地點了點頭,小聲道:“我是第二個來的,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一個男的到了。他說想先到處看看,找找線索,然後就自己先走了……”
她指了指一旁上着鎖的房門:“他就是從那兒走的。”
坐在眼鏡男旁邊的短發男孩皺了皺,起身走過去,轉了轉門把,又敲了敲門,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
“門後沒聲音。”他說道,“這門是鎖着的。”
“這門一直都是鎖着的。不是早就看過了嗎?”紅發女孩接口道,順手撩了下如火的長髮。
不止是這扇門——目前這間大廳裏,所有通往別處的出入口都是封鎖着的。
這件事,在場所有的玩家都心知肚明。
唯一的例外就是玩家進場時所用的入場通道。那通道分為兩條。一條位於一樓,一條位於三樓。
一樓的通道就在大廳的正前方,從餐桌的位置就能看到通道裏面。看上去,那裏似乎也是條挂滿畫框的走廊。
事實上,除了廖斐他們以外,其他玩家進來時都是走的一樓的通道。三樓的通道是在廖斐他們進場時才出現的,所以目前,其他玩家都還沒有進去查探過。不過這顯然不是當下的重點……
“你確定他是從這走的?”短發男孩回頭質問道,“這門在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鎖着的。”
“他真是從這走的……他、他說能穿牆。他的技能就是這個。我親眼看着他穿過去的……”楚江微立刻解釋道,話未說完就聽見紅發女孩嗤地笑了一聲。
“我怎麽覺得,你這話是在打補丁呢?”紅發女孩笑笑地看向楚江微,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他能穿牆,這話你之前不說。等我們發現那門是鎖着的了,你就說他會穿牆了。”
“我剛才忘了。”楚江微急道,“我第一次進這種大家一起的副本,我不太會說話……”
“不太會說話,還是故意裝不會說話?”短發男孩走回了桌邊,面上是不加掩飾的懷疑。
楚江微真是不知道該怎麽為自己辯白了:“我說的真的是真話!我、我騙你們幹嘛呀……”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紅發女孩道,“說不定你是想掩蓋自己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事實……”
她說着,目光掃過了桌上衆人——當然,這裏的“衆人”不包括廖斐,她甚至還主動回避掉了廖斐那張沒有五官的臉。
“雖然大家都是剛完成個人任務的新人,但我想,各位多多少少,都是看過一些無限流作品的。而這其中,第一位玩家到場後就藏起關鍵信息的劇情也不在少數……”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楚江微,眼神中帶上了些逼問的性質:“我們怎麽知道,你沒有做這樣的事?”
“我真沒有、真不是……”楚江微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哭腔。她真的只是把自己看到的說出來而已,誰知道會被懷疑成這樣……
她求助地看向付思遠和喬星河。卻見付思遠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似是對面前所發生的的一切全不關心;至於喬星河,則是微蹙着眉頭,看上去似乎還在糾結着什麽。
就在楚江微覺得自己百口莫辯時,又是“砰”的一聲響——
她旁邊的女NPC舉着個小馬札,非常利落地敲開了一粒核桃。
巨大的動靜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卻跟沒看到一樣,自顧自地剝出一粒核桃仁來,遞到楚江微面前:“小姐姐,吃核桃嗎?”
楚江微只覺鼻子一酸,之前一直繃着沒哭,這會兒就這麽被問了一句,突然就繃不住了。
“不、謝謝……不、不吃……”她一邊慌張地抹着掉下來的眼淚,一邊小聲拒絕。
“別這樣,吃點嘛,正好補補腦子。”廖斐說着,將核桃仁塞到她手裏,“別總顯得那麽傻。”
楚江微:“……啊?”
“啊什麽啊,我說錯了嗎?”只聽那個沒有臉孔的女NPC振振有詞道,“你看你來得那麽早,在這兒所有人都知道那扇門是鎖着,就你不知道,還非要拿那個說事,你說你傻不傻。”
“我、我不是不知道,我是真忘了提這事……”楚江微本就委屈得不行,一聽連個NPC都跑來指責自己,越發急了,立刻為自己争辯,說着說着,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驀地瞪大了眼。
她詫異地看了眼廖斐,廖斐卻轉過臉去,繼續敲起自己的小核桃。
“明明還沒人懷疑到你,卻自己跳出來往槍口上送,這還不是傻嗎?可太傻了。哪有這樣騙人的?太不專業了。”廖斐說着,又剝出一粒小核桃,這回卻遞到了紅發女孩的面前,“來,小妹妹,你也補補。我看你也挺需要的。”
紅發女孩:“……?!”
“喂!”她惱怒地轉向喬星河,“能不能管管你家這NPC?一個NPC過來湊什麽熱鬧?”
喬星河聞言,尬笑了一下。一直眼神放空的付思遠卻突然有了動靜。
他微微轉頭,木然地看向紅發女孩:“你說什麽?”
被他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一望,紅發女孩只覺心頭一跳,氣勢頓時弱了下去。卻還是堅持着道:“我、我說讓他……”
“行了。”坐在她旁邊的平頭哥終於開口了,說話的同時拍了下紅發女孩的手臂。
他將紅發女孩按回座位上,自己卻站了起來。
“你叫……楚江微是吧?很抱歉她剛才這麽兇你。她性格就是這樣,你別見怪。其實她也是太慌了,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景,而你說的這個事,它沒有辦法證實。所以大家可能敏感一些……”
平頭哥說着,掃了眼衆人:“但我個人覺得吧,既然這個事它暫時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僞,那不如就先默認它是真的。然後再去想想對策。不然一直在這裏兜圈子死磕,也不是個事兒,對吧?”
“唧唧歪歪,那你說現在要怎麽樣?”眼鏡男不耐煩地開口,語氣依舊很沖。平頭哥卻是不急不惱:“我想,既然游戲還沒給提示,那我們不妨再到處找找線索。說不定是遺漏了什麽關鍵還沒發現。”
喬星河看了眼廖斐,見廖斐輕輕點了點頭,便出言附和:“我覺得可以。”
廖斐點頭,付思遠自然也乖乖點頭。
紅發女不太高興地哼了聲,直接站了起來,轉頭往三樓走去。平頭哥苦笑一下,與衆人打了聲招呼後趕緊跟上;短發男孩略一踟蹰,也站了起來,一同走向三樓。
三樓的入場通道,他們都還沒有去過。既然要找線索,肯定首選那裏。
至於眼鏡男,則抱怨似地咕哝兩句,見旁邊人都走了,便自行走到了大廳的一側,翻查起來。
楚江微則有些茫然,一時也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又下意識地不願和眼鏡男、紅發女待在一處。猶豫片刻後,走到了大廳的另一側。
大廳的兩側,除了一些花瓶小雕像之類的擺設外,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挂在牆上的幾幅油畫。
喬星河對那些畫倒是挺有興趣,然而此時,他有着更明確的目的。
就像其他玩家沒去過三樓通道一樣,他和廖斐也沒去過一樓的入場通道。所以在紅發女等人離開後,他們立刻起身進入了位於大廳前方的入場通道裏。
“那紅發女的好兇。”一躲進通道,喬星河便吐槽道,邊吐槽邊觀察着挂在通道兩邊的畫,“楚江微的話雖然不可盡信,但也不至於一上來就這麽咄咄逼人吧。”
“他那是在詐她。”廖斐說着,不太高興地切了一聲。
喬星河轉頭挑眉:“你是說,那個紅頭髮的在詐楚江微?”
“不。詐她的其實是那個男的,理平頭的那個。”廖斐沒好氣道。
她看得很清楚。紅發女一開始的表情還是十分平靜的。直到平頭哥悄悄拍了下她後,她才突然開始對着楚江微發難……
所以她不喜歡那平頭哥。施壓的事都交給別人做,他倒好,最後跳出來當好人,這算什麽人哪。
“說起來,還多虧了你的那個畫像技能,讓我能假扮一下NPC。沒想到還挺順利。”廖斐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
會想到和付思遠互換身份,假扮NPC,完全是源於她的靈光一閃——付思遠本身是實體,又不會隐身,因此他注定是要被廖斐帶到臺面上的。既然這局游戲裏怎麽都會多一個NPC,那為什麽不能由她來扮演這個角色試試呢?
目前來看,這行為確實也有些效果。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不管是觀察還是思考,都能有些特別的收獲。
“你也別太指望我的技能了。你現在這副相貌只能維持大約48小時,至於付思遠,更短了,最多24小時就會恢複原本膚色。”喬星河說着,瞥了眼又開始放空的付思遠,“而且就他那個表現……遲早會被人看出端倪的。”
“沒事。問就是個人技能帶來的副作用,我都想好說辭了。”廖斐滿不在乎道。
再說,她也沒指望這個小把戲能維持多久。她現在只想先利用NPC的身份盡可能地獲知些信息,有機會的話,再攪攪渾水。至於別的,再說吧。
廖斐如此想着,擡手敲了敲牆壁。
旋即便見一道人影浮現,盧躍輕飄飄地從牆裏穿了出來。
早在廖斐等人下樓前,他就被廖斐安排,一直隐着身形在古堡內游走,觀察各處的情況。此時見廖斐召喚,立刻歡快地迎了上來,張口正準備彙報情況,忽聽大廳內傳來一聲低呼。
“那個,能不能來一下?有沒有人能來一下?”大廳內傳來楚江微細細的呼聲,“我這邊,好像發現了一點東西!”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21 PM
第13章
廖斐他們返回到大廳時,紅發女等人也正從樓上下來。
只見楚江微正站在一副畫旁,急切地看向衆人。眼鏡男則站在她的斜後方,正以一種挑剔的眼神,打量着牆上的畫。
楚江微一見其他玩家到來,立刻就指向了旁邊的油畫,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被眼鏡男一下打斷。
“這畫裏真有什麽東西嗎?我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有的有的,你仔細看!”楚江微立刻道,同時將手指點了上去,“你看這裏……看他們身後的鏡子!”
楚江微所指着的,是一副色彩鮮潤的木版油畫。
畫不大,長度絕不超過一米,寬度大概也就半米左右。畫面上,是一對牽着手的男女,男方戴着寬檐黑帽,身着黑衣,面無表情;女方頭戴白色的頭紗,穿着綠色的裙子,一手按在腹部,肚子微微鼓起,看上去像是有了身孕,神情似笑非笑,說不出的怪異。
兩人所在的,是一間布置十分得體的房間,頭頂是一盞水晶吊燈,腳下是一條狗。除此之外,地板上還畫着些零碎的東西。廖斐一眼看過去,都沒能看全。
不過她也沒打算關注這些——幾乎是在看到那畫的一瞬間,她的注意力就被畫中人背後的牆壁吸引了。
只見那牆壁上,正挂着一面圓形的鏡子。
此時的楚江微,也正努力地指向這面畫中的鏡子,臉孔微微漲紅,話語因為緊張而顯得斷斷續續。
“你們看,就是這鏡子裏,它其實……它其實是有倒影的。雖然它是凸面鏡,裏面倒影都變了形,但還是能看出來……”
“鏡子裏還多了一人。”廖斐平穩地接道。
楚江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愣楞地點了點頭:“嗯,對的,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她小心收回了手,試探地看向衆人,眼神中除了詢問的意味,還帶着些期待:“你們覺得這個……有用嗎?”
看得出來,在經過之前一波的質疑後,她十分想要在這個團隊中證明自己。
盡管因為NPC的身份而無法明着表态,廖斐還是在內心給她點了個贊。
要知道,這畫本來就不大,那鏡子更是小小一點,還是塊凸面鏡,一眼望過去,能看到的只有各種色塊……
要挖出這麽個細節,雖然說不上難,但也挺考驗觀察力的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場的其他幾位玩家,除了短發男在聽完後面露思索之外,其他幾人竟均都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這微妙之中,又各不相同——
眼鏡男是一邊咕哝着什麽一邊又站到了畫前猛瞧,面上有些惱怒,看樣子是覺着自己啥都沒看出來,丢臉了;至於紅發女和平頭哥,臉上則都帶了些不耐煩,仿佛覺得楚江微說了什麽廢話一般。不同的是,紅發女臉上的不耐煩要明顯一點。
相比之下,喬星河的神态可要正常太多了——他只是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走了上去。
“是這樣的,楚小姐。”只聽他溫言道,“你知道揚·凡·艾克嗎?”
“……不知道。怎麽了嗎?”楚江微茫然道。
“他是一名畫家。你現在所指的這幅畫,叫做《阿諾芬尼夫婦》,就是他的作品之一。”喬星河解釋道,“而這個畫家,他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就是將自己的自畫像,悄悄藏到自己的作品裏去……”
他指了指牆上的畫:“你看,這面鏡子上面,看到這一行小字了沒有?這是他暗留的簽名……”
“你的意思是……這個多出來的人影,其實是他的自畫像?”楚江微呆呆接道,臉孔漲得越發紅了。
喬星河點了點頭,跟着便聽紅髮女不耐煩道:“這可是世界名畫。那鏡子裏的自畫像之謎都傳了幾百年了,你是山頂洞人嗎,這都不知道?大驚小怪的,浪費人時間。”
廖斐:……
只是不知道一副畫而已,倒也算不上山頂洞人吧?
真要說的話,在場起碼得有四個山頂洞人了。
廖斐如此想着,又看了眼眼鏡男和短髮男孩。
他們顯然也是不知道這幅畫的來歷的。而被紅髮女這麽一堵,他們就是再怎麽好奇,也不方便表現出來了。
氛圍一下子又僵了起來。楚江微訥訥地搓着手,臉孔已然紅到發燙。
廖斐暗暗嘆了口氣,眼看着衆人正準備散開,終於耐不住,一個箭步走了上去。
“喂,問你們個問題。”她一邊裝模作樣地打量着那張油畫,一邊開口問道,“你們說的那個什麽艾克……她漂亮嗎?”
喬星河不解地看她一眼,下意識地回道:“他不是漂不漂亮的問題。他是那種,很特別的……”
等等。
喬星河頓了頓,眉頭皺了起來:“揚·凡·艾克是男的。”
“是嗎?可這畫裏的明顯是個女的啊。還挺漂亮的。”廖斐說着,用馬札的尖角毫不憐惜地戳了戳畫紙,又一把扯過了一直站在旁邊湊人頭的付思遠。
“來來來,我沒眼睛看不清,小哥哥你眼睛好,幫我仔細看看……”
她邊說話,邊將付思遠往畫面前推。還沒推到畫跟前,便見面前的油畫很明顯地震了下。
跟着便是一聲輕笑。
“這可有些失禮了。”
一聲輕輕柔柔的女聲響起,随即便見畫面上有什麽動了起來。
只見那條被他們當做畫家自畫像的身影開始慢慢蠕動,在凸面鏡中的顯像逐漸變大、清晰。
直至有一片衣角露在了鏡面之外,衆人才意識到,那道身影,並不是在變得清晰,而是正在靠近——準確來說,她是在逐漸靠近畫中的鏡面。
然後從鏡子裏,走了出來。
“抱歉,讓諸位貴賓久等了。”
伴随着一句問候,那道身影徹底站在了畫中的房間裏,隔着一副畫框,朝着他們微微傾身。
“我是讓夫人,這棟城堡的女主人,也是你們此次游戲的見證人。恭喜你們成功通過了前置關卡,接下來,將由我,為你們宣布真正的游戲規則。”
她說着,擡起頭來,露出一張幹瘦的面容。
就像廖斐說的那樣,那確實是個女人,身着藍色長裙,亞麻色頭髮、滿臉雀斑,顴骨很高。
或許是因為身居油畫的關系,她的面目十分僵硬且怪異,嘴角帶着的幾分虛僞笑容,更讓她的表情顯得非常詭異。
喬星河驚詫地看了廖斐一眼,目光裏的意思很明顯——這就是你所謂的漂亮?
廖斐在心裏不客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開玩笑,當時隔着塊凸面鏡,她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能看得出漂不漂亮才怪。
她之所以那麽說,無非是想炸一炸躲在畫裏的東西——而她之所以肯定畫裏有東西,則是因為她在觀察鏡中倒影時,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張簡歷。
簡歷上給出的信息的不多,但可以確定對方是女性。所以她才故意強調性別,好讓對方以為自己真被發現,之後又拉出了殺器付思遠,這才成功將對方炸了出來。
這其實是十分冒險的舉動,畢竟作為一個NPC而言,她之前就表現得太跳了,現在應該低調才合適。但誰讓紅髮女和平頭哥這一對總是在亂帶節奏,喬星河偏偏又陷進了自己的專業知識裏,無意中跟他們站到了一起……
說起來,因為自己太過了解反而無法察覺不到問題,這算不算也是種燈下黑?
廖斐如此想着,再次嘆了口氣,正想暗示喬星河說話,便聽平頭哥道:“等等,我們還有一人沒到,是否需要等他?”
“我只為通過了前置關卡的人宣布規則。他本不在聆聽之列。”畫中的讓夫人冷冷說道,“如果你們還能遇到他的話,也可以直接轉達。反正規則很簡單。”
讓夫人說着,擡了擡手,只聽咔咔兩聲,大廳左右兩邊的房門門鎖轉動,兩扇門自動開啓,露出了藏在後面的走廊。
“左右兩邊走廊,每個走廊各有四個房間。同一走廊的玩家為一組。三天後,幸存玩家人數較多的一組算獲勝方,人數較少的一方為敗方。勝方通關,敗者受罰。如果雙方存活的人數一樣,則都判定為敗方,需要接受懲罰。”
她目光掃過衆人:“都聽明白了嗎?”
“意思是說,哪怕中途死了也不要緊,只要最後所在的組贏了,就能算通關,對嗎?”喬星河問道。
讓夫人高傲地點了點頭:“沒錯。”
“那……通關了,就可以離開了,沒錯吧?”這回發問的卻是短髮男孩,“通關的意思,就是我們可以回家了?”
“如果你們想回去的話。”讓夫人如此回答道。
“……玩家怎樣,才算是不存活?”平頭哥又問道。
“死了,當然就算是不活了。”讓夫人說着,嘲諷地看了平頭哥一眼,“我知道你真正想問的是什麽。這麽說吧,玩家之間,不得互相傷害。”
平頭哥抿了抿唇,不再說話了。廖斐悄悄看他一眼,內心騰起警惕。
不得互相傷害,這話也太籠統了,太有空子可鑽了。
雖然早就猜到這局是對抗局,意識到這點的廖斐,內心依然顫動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那走廊的房間是如何分配法。萬一將自己和喬星河分到了兩邊,事情就尴尬了……
廖斐正暗自思索着,忽然聽見腦海裏響起叮的一聲,旋即便是一個機械的男聲響起——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檢測到玩家52147符合特殊任務138領取條件,現為玩家52147開啓特殊任務138。”
“友情提示,初次開啓特殊任務線的玩家將享有新手福利,只要完成本次特殊任務,即可視為通關當前副本。該福利不包含在特殊任務原獎勵中。”
“本次特殊任務內容為:在當前副本地圖內——合法開設一間店鋪。”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24 PM
第14章
她被針對了。
廖斐在聽清任務內容後,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她絕對是被這游戲系統給針對了。這拿的都叫什麽任務啊?
之前讓她招聘員工就算了,現在幹脆還開起店了?這是真打算讓她在這白手起家搞創業了?
還特地強調了要合法……怎樣算合法?她是不是還得先去找副本boss申請個營業執照?
廖斐只覺這任務槽多無口,從名字到內涵,都充滿了濃濃神經病氣息。她直接就在意識裏問了:“我可以不做這個任務嗎?”
“本次任務開啓後默認綁定。放棄任務將會被判定為任務失敗。失敗懲罰為扣除12積分。請問是否確定放棄任務?”
12積分!
廖斐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積分這東西,她倒不是沒有。就如楊燈楠曾說過的,這游戲中,只要通過副本和完成任務,就能得到積分。而她在通過一季一會後已經拿到5積分的獎勵,完成個人任務後又是5積分,現在也算是個有點積分傍身的人……
這任務可倒好,哐啷一下子,直接給扣到負數了。
“等等等等,不確認,我不先確認!”廖斐立刻在意識裏說道——雖然還不清楚把分扣到負了會怎樣,但可以確定的是,這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頓了頓,她又問道:“那如果完成的話,獎勵是什麽?”
“‘12積分獎勵’與‘現有技能組升級’二選一。”機械聲回複道,“具體可在任務完成後查看。”
廖斐:“……能折現嗎?”
機械聲:……
“就……是你說我完成任務就等同於通關副本嘛。”廖斐振振有詞道,“我通關了我肯定就回去了呀,那我拿着積分和技能有什麽用呢?”
如果能帶回現實中使用另說,不然還不如給她折現,正好送給付思遠和盧躍當遣散費。
“抱歉,獎勵不可折現。如果您需要資金的話,可在任務完成後選擇積分獎勵,並在離開副本後將其抛售。”
機械聲短短停頓了一下,如此回答道。
緊跟着,像是怕廖斐又甩出什麽麻煩的話題一般,它猛地加快了語速,以一種波瀾不驚又暗藏着焦急的語氣說道:“考慮到本次任務的特殊性,友情附贈開店指南一本,請稍後在您的個人物品存放處查看。本次指引到此結束,祝您任務愉快。”
說完,那個機械音就從廖斐的腦海裏消失了,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多留。
廖斐:……
愉快個毛線。你倒是愉快個給我看看。
廖斐的臉當場就黑了。所幸她現在沒有五官,沒人能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不過即使有人注意到了,想必也不會有多在意。
畢竟此時,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張油畫上面。
讓夫人正站在畫面的中央,一邊簡述着城堡裏的生活規矩,一邊冷冷地看向衆人。
就在廖斐和機械聲扯皮的那段時間,她已經交代過了這座城堡裏大致的作息規律。這部分廖斐因為分神,沒怎麽聽全,只知道城堡中設有搖鈴,三餐和休息的時間皆需遵循鈴聲,否則後果自負。
至於別的,也不急,到時候找同走廊的隊友問一下就是。
廖斐打定主意,擡眼看向油畫,正對上讓夫人毫無生氣的雙眸。
“最後一條。”讓夫人移開目光,緩緩開口道,“每位玩家,都只能進入屬於自己的房間。如果進入了不屬於自己的房間,就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此處所指的房間,包括但不限於玩家的卧室,大廳除外——只要你們沒死,就可以盡情在大廳活動。”
讓夫人說着,輕輕勾起了唇角,眼神卻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游戲規則和城堡內的規矩就介紹到這裏。如果各位玩家還有疑問,可以随時來這裏找我。當然,我也不一定會搭理。”
她提起裙角,微微傾身,算是行過一禮:“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請八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語畢,她便轉身朝着挂在畫中牆壁上的鏡子走去。就在此時,平頭哥忽然開口。
“請問,我們要如何確定,一個房間是否屬於自己呢?”
讓夫人側頭看了他一眼,輕聲笑了出來。
“放心,房門上都有明確的標識。只要你們還記着自己的身份,就絕不會認錯。”
她說完,徑自走入了面前的鏡子中,再次化為了藏於凸面鏡中的一點色塊。
“所以……那到底是什麽意思?”短髮男遲疑地開口,擡眼看向衆人,“我怎麽覺得她話裏有話呢?”
“不清楚。”喬星河回應道,順手指了指斜後方的走廊,“總之,先過去看看吧。”
這會兒,左右走廊都已開放。而據楚江微所說,那個能穿牆的玩家當時進的是左邊門,所以大家便先一道去了左邊的走廊。
走廊不長,盡頭處被封起,一面為牆,一面則是一字排開的四個房間,此時俱是房門緊閉。
房門是統一的白色,就連門把都白得很純粹,完全沒見到讓夫人所說的“明確的標識”。
而走廊內,也沒看到那名玩家的身影,衆人挨個敲了敲門,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紅髮女最敢說,直接道:“他該不會是穿過來後随便進了個房間,然後就死裏面了吧?”
沒有人回應她的話。不過大家心裏都心知肚明,多半就是如此了。
讓夫人說過,進錯房間就會付出代價。他不知道這事,見到個陌生房間,就直接進去查探的可能性很大。
就是不知道他進的哪一間……如果能找出來的話,或許能有助於找出其他人的房間。
廖斐這麽琢磨着,伸手握住了面前的門把,想試試看能不能將門打開。誰知手指剛貼上門把的裏側,便感覺有什麽不對——
她仔細感受着手指下傳來的觸感,輕輕誒了一聲。
付思遠立刻看了過來,問道:“怎麽了?”
“門把的後面,有突起。像是刻了什麽東西。”廖斐說着,又摸了摸那塊區域,“一豎一橫,我不知道是數字1還是什麽別的符號。”
喬星河正好站在另一扇門前,聞言立刻伸手去摸了一下,片刻後道:“我這裏是數字。是3。”
“我這裏也是數字。5。”平頭哥一邊摸着門把一邊說道。
“我這裏是4……啧,怎麽就我這個這麽不吉利。”眼鏡哥趕緊縮回了手。
如此,便很明確了。
從走廊入口開始算,從頭到尾,四個房間門把上的數字依次是“1”、“4”、“3”、“5”。
“這數字好像沒什麽規律啊。”短髮男面露思索,“這是密碼嗎?還是每個數字都可以對應到我們個人身上?”
“聽那NPC的意思,應該是可以對應到個人。”平頭哥猜測道,“有沒有可能是指到場的順序?既然我們都是分批來的,說不定這個順序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
“可這樣的話,那那個玩家就應該還活着才對。”喬星河反駁道,“他是第一個來的,對應的就是1號房間。而1號房間就排在最前面,他如果進房間,很有可能就是先進1號房……”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廖斐已經轉動門把,直接打開了1號門。
她只探頭往裏看了眼,就飛快地把門關上了。
“自信點。”她轉頭對喬星河說道,“把‘很有可能’四個字去掉。”
喬星河怔了一怔,接着便明白了過來,快步走上前來,推開門往裏看了眼。
“天哪……”他喃喃着,又把門關上了。
平頭哥不敢置信地望過來,又走過來,開了下門。
“噫……願逝者安息。”看到房內情況的他如此說道。
廖斐:……
你們啥情況,非要一個個排隊過來看一遍才甘心是吧?
不管怎樣,這個數字對應的絕不是入場順序,這點現在是可以確定的了。
走廊裏的衆人又陷入了思索。廖斐站在人群的最外圍,轉頭往後看了看,略一沉吟,悄悄溜了。
因為她此時拿的是NPC的身份,沒有人對她的離開表示出異議——平頭哥和紅髮女非常堅持現在的玩家應該一起行動,不肯放人單獨離開。他們美其名曰是在避免更多的玩家遇害,但廖斐心裏清楚,他們只是怕自己被人占了先機而已。
他們現在得到的游戲規則還非常籠統,玩家之間也還分不出敵友。如果有誰單獨行動後拿到關鍵信息,並以此掣肘自己的對家,那對另一邊玩家而言,明顯非常不利。
所以以紅髮女為首的數人,都堅持要團體行動,直到確定如何分配房間為止。其他玩家出於相同的顧慮,也默認了這個方案,倒沒人願意來管她這個NPC。
有些重要的線索,只有玩家才能準確辨認和接收,這事經歷過新手副本的衆人都心知肚明。
因此,廖斐非常順利地溜進了另一邊的走廊。
這條走廊的布置與剛才所見別無二致。唯一有區別的,也就是刻在門把裏側的數字。
廖斐一個個地摸過去,仔細辨認。
“7、2、6、0……誒?”
她停在最後一扇房門前,用手指仔細感受了幾遍,確定這上面刻的是0,而非8。
……也就是說,這編號的起始是0,而非1。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們剛才的推論就不成立了。既然起始是0,那第一個玩家對應的就該是0號房間,死在1號房間也不算奇怪……
可仔細想想還是很不對。為什麽要從0開始數?
還是說,這些數字本身就不該按順序來看……
廖斐沉吟着,往後退了一步。腦海中忽又響起一個機械男音——
“玩家52147,冒昧打擾。請問您是否能配合我們做一個關於特殊任務觸發機制的回訪調查?只占用您一分鐘的時間……”
“沒空!”廖斐想都不想,一口回絕。
開玩笑,她任務都還沒做呢,回什麽訪?
……等等。
52147。
廖斐驀地瞪大了眼。
沒記錯的話,喬星河的玩家編號和她只差一位……是52140。
再結合讓夫人之前所提示的——“只要你們還記着自己的身份,就絕不會認錯。”
……誒!之前怎麽會想不到?這明明就是明示啊!
廖斐暗暗在心裏罵了句蠢,又轉頭看了看另一邊的走廊。那邊不知出了啥情況,紅髮女和眼鏡男直接吵起來了,聲音大得連廖斐這邊都能聽到。
無暇去估計他們到底在吵啥,廖斐觀察了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便趕緊打開7號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是一張十分寬敞的大床,床上鋪着柔軟的被褥。床邊是兩個精致的木質床頭櫃,床尾是一條長幾。長幾的上方是一副巨大的畫框,畫框內卻是全白的。
別的不說,這床看着是真挺舒服……
廖斐望着那雲朵般的被褥,瘋狂心動,恨不能直接蹦上去,用自己的肩膀和背脊好好感受了一下鴨絨被的柔軟。要知道,她連着睡了三個月的宿舍硬床板,背都快給睡僵了。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廖斐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大床上移開,跟着便以最快的速度,查看起房間中的一切。所有的櫃子都被打開,但見裏面都空蕩蕩的,沒有線索,也沒有什麽埋伏。
廖斐稍稍放下心來,終於放任自己坐倒在了那張柔軟的大床上。
她擡手敲了敲牆壁召喚盧躍,跟着便打開背包,尋找起之前機械音所說的“開店指南”。
滿是零食和日用品的背包裏果然多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廖斐將那小冊子拿出來,正打算先簡短地翻上一翻,忽見眼前似有什麽飄過。
她擡起頭,只見盧躍正飄在半空中,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地對她比手勢。
廖斐盯着那手勢看了一會兒,明白了。
他是在告訴她,她的床下面,有人。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27 PM
第15章
望着盧躍不住向下比劃的手指,廖斐微微垂下了眼,看向鋪着雪白被褥的床鋪。
為確認自己沒理解錯,她特意用手指朝下指了指,換來盧躍一個認真的點頭。
……行吧。
她就知道,這游戲才不會平白送她一床席夢思。
廖斐克制地閉了閉眼,接着慢慢地、盡可能輕地坐直了身子,同時拿過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小馬札。
創業氣場,發動。
能夠降低敵意的特殊力量無聲鋪開,廖斐維持着端坐的姿勢,盡可能地放緩了語氣:“床下的那位朋友,趴着不累嗎?不如你先出來,我們好好聊聊。”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廖斐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眼飄在空中的盧躍,又道:“你別緊張。我沒敵意的。或者你不出來也行,咱們就這樣聊,随便聊聊……”
床下依舊一片安靜。不僅沒有回應,連點動靜都沒有。
是不願溝通嗎?還是無法溝通?難不成這床下埋伏的,並非是什麽鬼魂靈怪,而是某種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的東西?
廖斐沉吟着,朝盧躍使了個眼色,又揮了揮手。盧躍心領神會,從空中落下,身體縮成小小一團,鑽進床底。廖斐自己則抓起馬札,輕手輕腳地爬向了另一邊的床沿。
然後深吸口氣,猛地探頭朝床下看去——
“我喜歡你!”
幾乎是同一時間,廖斐大聲叫了起來,叫完了她才發現,情況好像有點點不太對。
床底下空蕩蕩的,唯一能看到就只有盧躍那張微微發光的沒有五官的臉,和自己無眼對無眼。
床底下沒有別的東西。
她的技能放空了。
……這算怎麽回事?難不成已經跑了?
廖斐皺了皺眉,張口正想說些什麽,耳畔忽然傳來什麽東西呲溜劃過的聲音。同一時間,盧躍緊張的叫聲響起。
“後面!”
從他的角度,分明能看到在廖斐倒懸的腦袋後面,站着一雙漆黑的腿!
廖斐心頭大震,不及回頭便感到後頸傳來一股涼意。她咬咬牙,索性就着當下頭重腳輕的姿勢,直接一個跟頭從床上翻了下來,同時看也不看地向腦後扔出手裏的馬札——
鐵器劃破空氣,重重地落在地上,帶出一種奇怪的焦味。一片黑影被鐵器打散又重聚,很快就當着廖斐的面,凝成了一條長長的人形。
……如果那種腦袋平得像刷頭、胳膊幾乎有身體長的形狀,也能被稱作“人形”的話。
廖斐在看清他模樣的第一眼,就聯想到了商場門口的充氣大玩偶。這家夥的樣子,正像是那些玩偶被緩緩放掉氣時那種半塌不塌的模樣。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在看到這家夥的時候,她的腦海裏,沒有簡歷出現。
這就意味着,這個東西無法被招聘——也就是說自己的三個技能,一下子灰掉了兩個!
……這可有點令人頭大了。
不知道現在讓盧躍去叫付思遠來救場,還來不來得及。
廖斐暗暗頭禿。就在此時,那黑影卻做出了一個出乎她意料的舉動。
只見它謹慎地後退了一步,忽然一個後跳,整個人影直接化作一團黑色,融進了背後的牆裏。緊跟着,那團黑色又像游魚一般動了起來,沿着牆面飛快游動着,直直朝着門口而去——
“淦!等等!”見它要跑,廖斐第一反應就是攔,渾忘了十幾秒前的自己,還在真心實意地擔心對方會不會把自己弄死。然而她即使要攔也晚了……
等到她沖過去時,那黑影已經順着門縫游了出去。
廖斐趕緊打開門,向四周迅速地掃了一圈,只見左右牆壁雪白乾淨,完全看不到什麽影子。
看來是已經走掉了。
廖斐咬了咬唇,說不上心裏是慶幸多些,還是不甘多些。
那影子到底是怎麽回事?是房間中本就設有的埋伏嗎?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它又為什麽要跑?
是因為自己進對了房間,它無法攻擊自己,才會選擇撤離嗎?
廖斐想來想去,覺得也就這條說得通。
不管怎樣,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了,那就是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房間的編號,正是對應玩家編號的尾數而來。
她現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兒,就是最好的證據。
現在的問題就是,該怎麽把這條信息傳達給其他人知道。
廖斐一邊思索着,一邊關上了7號房間的門。轉身往大廳走去。
她本想趁着沒人關注的間隙,先和盧躍通一通信息,再抽空看看“開店指南”裏的內容,好早做打算。但被那黑影這麽一鬧,反被誤去不少工夫,想想時間緊迫,只能先去與喬星河彙合。
她回到大廳,恰逢喬星河等人從另一邊走廊走出來。看得出來之前那一架吵得還挺兇,紅髮女和眼鏡男都還板着張臉,平頭哥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整個玩家隊伍裏的氣氛都特別僵硬。
一見到她從對面走出來,紅髮女立刻面露不豫:“你幹嘛亂跑!”
“因為跟你們走很無聊。”廖斐半真半假地說道,往喬星河旁邊一站,潛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關你屁事。
她現在名義上是喬星河的NPC,也就是說除了喬星河,沒人有資格管她——當然,喬星河本身也是不會管她的。
紅髮女重重嘁了一聲,將矛頭又對準了喬星河。喬星河笑着應付過去,又聽平頭哥問道:“那你在走廊裏有發現什麽嗎?”
“走廊裏沒什麽。不過房間裏有我的同類。”廖斐眼睛一閉,開始瞎吹,“他們很難溝通,說話也不搭理,很令人討厭。”
“你的意思是……房間裏有鬼怪?”短髮男孩緊張地皺起了眉,“他們都躲在哪兒?”
“哪兒都有。床底下、枕頭底下,還有畫框後面。”廖斐繼續閉眼吹,“還會飄來飄去的。”
短髮男孩微微變了臉色,平頭哥看了他一眼,又問道:“沒發現什麽線索嗎?”
“我又不是玩家,游戲怎麽會把線索給我。”廖斐煞有介事道。
平頭哥懷疑地看了看她,終究沒有再問下去。
“不管怎樣,還是先設法確定自己住的房間吧。”他開口道,“我帶兩個人去探一探右邊走廊,你們在大廳和左走廊再找找線索。”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紅髮女的。看來即使分頭行動,他們依然想把控住其他玩家的動向。
紅髮女不太高興地應了一聲,叫走了短髮男孩和喬星河。廖斐随喬星河留在了大廳裏,趁着紅髮女不注意,扯了扯喬星河的袖子。
喬星河心領神會,很快便找了個借口,閃進了左走廊。
廖斐不聲不響地跟進去,壓低聲音道:“房間號對應的是玩家編號,你等等想法把這消息透出去。”
“這麽簡單?”喬星河看上去有些難以相信,“我還以為是對應生辰八字。”
廖斐無奈地看他一眼:“你這想得也太遠了。”
不過仔細想想,要不是當時腦海中剛巧響起了游戲系統的提示音,她也不會往玩家編號這個方向想——畢竟這東西出現在她的世界裏還不到一天時間,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她甚至背都背不出那串數字。
那串數字,代表的就是自己——這種概念,對她來說,還十分不熟悉。
……這樣一想,讓夫人當時的那段提示或許另有深意。
“只要記住自己的身份,就能找到對應的房間。”——這是否是這游戲在變相地催促他們,趕緊適應自己的玩家身份?
……可為什麽要適應?這場考驗關結束,他們不是就能離開了嗎?
一個念頭模模糊糊地在廖斐心裏騰起,她卻不敢確認,也不敢細想,只輕輕咳了一聲,飛快地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我剛才聽到你們這邊在吵架?怎麽回事?”
“也沒什麽,就是戴眼鏡的那個覺得應該分頭行動,紅髮妹子不讓,兩人就吵起來了。”喬星河提起這事,臉上滿滿的都是無語,“那妹子我看着不太行。看着好像防這防那的很謹慎,實際做事挺無腦的。感覺就像是……嗯……”
喬星河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廖斐想了想,道:“像不像一個明明不會玩卻還是要帶節奏,學着大神操作卻總是在送人頭的菜雞打野?”
喬星河被她這描述逗得一樂,細細一想又覺得是內味兒:“確實。她很有新手充老手的感覺。”
“比起她,我更煩那男的。”廖斐沒明說,但他們都知道她指的是誰,“他老是在打量別人,不知道在算計什麽。而且他的态度看着客氣,卻總有種隐隐的傲慢……我不太喜歡他。”
喬星河認同點點頭,看了看廖斐的身後,神情忽然一頓。
“哦對,還有件事……雖然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點奇怪……”
喬星河搔了搔臉,面露尴尬。
“你……要不有空還是多關注一下你那個員工吧?我說有臉的那個。”
廖斐:“?他怎麽了?”
“他倒是沒怎麽,就是情緒不太對……你在的時候還好,剛才你一個人走了,他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喬星河沒說的是,其實眼鏡男和紅髮女會吵起來,也有付思遠的鍋——他強大的低氣壓引發了身邊好多人的不適與不安,眼鏡男正是因為不想再和他一起行動,才會提出分頭找線索的。
“哦,這樣……”廖斐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也能猜出多半是付思遠搞出了什麽令人為難的事。
她認真反思了一下。可能自己確實有些忽視付思遠的想法和情緒了?
雖然他很難溝通,但畢竟不是真的機械人。
“我知道了。我過會兒會找他好好談談的。”廖斐說道。
“……也不用等過會兒。”喬星河說着,訕訕地指了指她的身後,“他已經在這兒了。”
廖斐一怔,回過頭去,恰對上付思遠淺色的眼瞳。
付思遠,廖斐記得他應該是跟着平頭哥一起行動了。卻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這裏。
他的眼神依舊是那樣,木木的,冷冷的,好像一灘死水,沒什麽波瀾,也沒什麽情緒。
迎着那雙目光,廖斐卻無端感到一陣心虛。
她猶豫了一下,走到了付思遠跟前,正打算先說些什麽安撫一下,卻見付思遠驀地皺了皺眉頭。
“要來了。”他擡頭看向上方,眼神中難得出現了一絲警惕,“躲好。”
“什麽要來了?”廖斐茫然道,話未說完,忽聽上方響起陣陣鈴聲。
那鈴聲沉悶、沉重,在古堡內回旋往複,那聲音不像是來自堡內,倒像是來自很遠的地方。
“要死。”喬星河聽着那鈴聲,臉色瞬變,“是暫休鈴。”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29 P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25-2-16 01:30 PM 編輯
第16章
暫休鈴?
廖斐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喬星河說的是什麽。
這應該就是讓夫人介紹規則時所說的搖鈴,用來指引玩家作息的……當然,這只是廖斐的理解。
在讓夫人講解這部分內容的時候,她剛好接到了開啓特殊任務的提示,分神和系統扯皮去了,是以這部分設定了解得不是很清楚,更不明白,為什麽這鈴聲一響,喬星河就一下變了臉色。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随着最後一聲鈴聲落下,整個古堡,突然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廖斐懵了:“這什麽情況?!”
“這是暫休鈴啊!”對面響起喬星河焦急的聲音,“聽到這鈴聲就必須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直到鈴聲再次響起,不然後果自負!那夫人是這麽說的!”
廖斐:“……???”
這好像和她理解的意思偏差得有點大?
……想想也是,這游戲不可能放任他們一直在那裏慢悠悠地找房間的。總得用些什麽來增加緊迫感……
……失智了。她應該在猜出房號的第一時間就過來和喬星河通氣的。沒有考慮到會有時限存在,這是她的鍋。
不過廖斐想不通的是,她是不清楚這設定,所以在時間安排上出了問題。但其他玩家總該是知道的。為什麽他們也能那麽優哉游哉的,甚至還有空吵個架?
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
“怎麽回事?怎麽現在就有鈴了?”大廳裏,響起紅髮女抓狂的聲音,“不是說要到飯點才會響鈴嗎?!時間明明還沒到!”
廖斐:……
伴随着紅髮女的話語,大廳裏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廖斐心知不妙,一把抓住了對面喬星河的胳膊,正想拽着他往另一邊的走廊跑,耳朵一動,忽然察覺出了不對。
現在的大廳裏,應該只有短髮男和紅髮女兩個人在才對。
但大廳裏的腳步聲,顯然不止有兩個人。
同一時間,她的耳朵又捕捉到了數道腳步聲,正從走廊的深處,緩緩而來。
那腳步聲不似大廳裏的淩亂,走得很穩、很齊,腳步聲中,還摻雜有明顯的磨牙聲,咯吱咯吱的……
陰森的寒氣随着那腳步而來,廖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看來所謂的飯點,指的並不是玩家的飯點啊。
廖斐用力抿了抿唇,猛地拽緊了喬星河:“你的房間是右走廊最後一間,別走錯了!”
說完,她一手拖着喬星河向前跑起,一手則循着記憶伸向了旁邊,口中大聲喊道:“付思遠!”
“我在。”耳邊響起付思遠木然的聲音,同一時間,她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輕輕握住。
有付思遠在,廖斐的心裏總算安定了點。她帶着兩人奔向另一邊的走廊,邊奔邊喊道:“右邊走廊,7260!對着自己的玩家編號尾數進!”
話剛說完,她人已經沖到7號房間門前。廖斐松開抓着兩人的手,猛地將兩人往走廊深處一推——
“你送他回房間去!”廖斐急匆匆地說着,飛快地轉開了門把。
閃身進屋,反手關門,伴随着砰的一聲響,充斥於耳廓裏的腳步聲與磨牙聲瞬間消於無形——
所有的聲音都被隔絕於門外。這個世界安靜了。
廖斐回身看着門板,謹慎地後退了一步,直到確定外面的東西不會破門而入後,方重重地呼出口氣。
不管怎樣,她現在算安然渡過一劫,喬星河有付思遠護着,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至於別人,她就管不了了,聽天由命吧。
廖斐再次呼出口氣,轉身探了探床底,在確認床下沒再藏着東西後,方一下撲到了床上。
床上東西依舊維持着她離開時的樣子,而盧躍則不知跑哪裏去了。廖斐本打算再將他叫過來,然而想想外面正兵荒馬亂的,怕他一個小孩穿梭來去也不安全,只得作罷。
也不知第二次的鈴聲要到什麽時候才會響起。廖斐轉頭瞧見那本開店指南正翹着頁角躺在床上。索性就趁着這機會,直接撿起看了起來。
那本開店指南很薄,記載的內容也不多,廖斐随意翻了一遍,心裏逐漸對所謂的“開店”有了大致概念。
這個游戲裏的開店程序,沒有現實中那麽複雜瑣碎,統共就分為五個步驟——第一,完成選址。第二,搞定店面。第三,安排員工。第四,導入貨源。第五,開始營業。
而這個任務所謂的“合法”,指的是主要是店面和貨源的合規,和什麽營業執照並無關系。
至於“合規”的意思,則是說她的店面和貨源,不能侵犯其他任何玩家或NPC的權利。店面所要占用的土地,必須是從土地所有者手裏合法獲得的,要麽買要麽租,至於怎麽才能談下來,全看她自己發揮;而貨源也是差不多的要求。對銷售什麽貨物,如何進行銷售,倒沒有什麽硬性要求。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店鋪的選址和裝潢了。
為了避免玩家消極游戲,随意找一片空地敷衍,這個任務還自帶了一個評級系統。這個評級會在店鋪落成後觸發,對店鋪的選址和裝潢進行一個評級。如果評級不過關,一樣判定任務失敗。
此外,選址還有很多限制。比如不能選擇副本主線劇情相關的關鍵地點,不能選擇玩家安全區和居住區,不能選擇自己沒有親自考察過的地方等等……
但總的來說,比廖斐想象的,已經要容易很多了。
起碼不用她去搞營業執照,準備各種材料反反複複地跑工商局,也不用在開店之前先假模假樣地做套PPT和數據分析表。
而且,如果真的建成了,付思遠和盧躍也算有個去處,說不定還能接手店鋪,安心營生,這樣自己也能離開得放心點……
等等。
……腦補了一下付思遠寒着張臉站在櫃臺後面放冷氣的樣子,廖斐忽然覺得,這事好像也沒那麽令人放心。
“算了算了,這種事回頭再想。還不一定開得成呢?”廖斐搓了把臉,迫使自己將思路轉回面前的“開店指南”上。
“貨源和員工的問題都不大,我都有現成的……所以最大的難點,還是在店面。”
廖斐沉吟着,臉忽然皺了起來。
……不太對啊。
這個特殊任務要求,玩家只能選擇自己親自考察過的地點作為開店選址;但這個副本中又有設定,玩家只能進入屬於自己的房間。
而自己的房間,算是玩家居住區,也不能作為開店的地點;大廳多半也不行,那裏算是涉及主線劇情的關鍵地點了;至於一樓和三樓的通道,那是玩家安全區……
換句話說,目前看來,她能接觸的地點,基本都在任務的不可選範圍裏面了!
“這特麽不是玩我嗎?”廖斐喃喃着,臉色逐漸難看了下來。
就在此時,她忽然感覺到了一個視線,正從頭頂傳來。
廖斐頓了一下,緩緩擡頭,正對上那個從天花板上垂下的腦袋。
“斐斐!”盧躍輕聲叫着,不知為什麽,竟抖得十分厲害。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這裏的NPC……”
盧躍說着,頓了頓,好像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他們似乎……似乎好像都不太正常!”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33 PM
第17章
“不正常?”廖斐皺了皺眉,趕緊將人從天花板上拉了下來,“什麽意思?”
盧躍還在抖,聲音也有些不穩。廖斐注意到,他的左手肘處,有一片很大的焦痕。
“我找不見他們。”他說道。
廖斐不解:“找不見?是說看不到?”
盧躍點了點頭:“嗯。我在整個古堡都轉了一圈,所有的地方都是空着的。但按理來說不該這樣的。哪怕是像我們這樣的鬼怪,也是需要地方棲息的……”
就像在第五宿舍樓時,很多鬼怪都喜歡盤踞在樓道或者五樓。有些比較謹慎的,則會選擇棲息在牆裏或者各種縫隙中,但不論怎樣,他們都是有自己的居所的。
只要是“存在”,就需要棲息的空間。如果是像付思遠這樣有實體的NPC,所需的空間只會更大更明顯。
但他將所有能去的地方都看過一遍,卻沒有見到任何NPC在這裏生活過的蹤跡。這個古堡,乾淨得近乎反常。
在盧躍看來,這就像是他獨自進入了一座本該人聲鼎沸的城市,卻驚訝地發現裏面空無一人一般。
然而從廖斐的角度,一時卻不太能體會到這種感覺給他的沖擊。
“可如果沒有NPC存在的話,外面那些又是怎麽回事?”廖斐指了指門外。
盧躍搖了搖頭:“所以我才覺得奇怪。他們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
廖斐:……
能讓一個鬼怪說出“憑空冒出”這種話,那看來真的是憑空冒出來的了。
“你說的那些NPC,會不會是被付思遠嚇跑了?”她試圖根據自己的經驗做出推測,盧躍卻拼命搖起了頭。
“不是的不是的,雖然付老大真的很厲害很高等,但他從進入古堡開始就一直收斂着自己的氣息……造成的影響是不會那麽大的。”
收斂?
廖斐聞言一怔。
難道付思遠真的聽懂了自己的話,並在照做了?
還真是……出乎意料的乖啊。
“好吧,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廖斐沉吟着,看了眼盧躍手肘上的焦痕,“你這傷又是怎麽回事?”
盧躍聞言,抖得更厲害了。
“我碰到鐵器了。”盧躍帶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在二樓逛得好好的,突然全黑了。我怕出什麽事,就想先回來,結果穿牆的時候穿錯了地方,穿到了一個全是鐵器的走廊裏……媽呀,真的嚇死我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抖的啊。
廖斐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拿着糖溫言哄了兩句,腦子裏卻琢磨起了“二樓有鐵器”這個消息。
截止到目前,二樓和三樓的左右走廊都是沒有開放的。聽盧躍的意思,這個鐵器就藏在二樓的某段走廊裏。
如果是放在房間裏的話另說,但既然是放在走廊裏,那很有可能,這部分鐵器就是為玩家準備的……
這也就意味着,第一,二樓的走廊很快也會開放。第二,這個城堡裏的怪物,也懼怕着鐵器。
這個信息倒是可以和同隊的同伴們分享一下。不管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麽,知道弱點會好辦很多。
廖斐暗自琢磨着,就在此時,一陣沉悶的鈴聲忽在房間內響起,循環往複,如鳥般盤旋。
第二次鈴聲,到來了。
廖斐推門而出時,走廊裏已經恢複了明亮。
明亮到廖斐一眼就看見了地板上遍布的血腳印。
她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踩出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了開門聲。
廖斐轉頭,與旁邊的短髮男面面相觑。
短髮男扶着2號門的門扇,望着廖斐,微微張大了嘴:“你怎麽……”
另一邊,付思遠從走廊出口慢悠悠地踱了進來,雙眼放空,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樣。
短髮男看看付思遠,再看看廖斐,驀地瞪大了眼:“你們難道——”
“噓。”廖斐趕緊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對面的走廊。
短髮男怔了怔,醒悟過來,閉上了嘴。
不管廖斐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一開始又耍了怎樣的手段,現在她和他是一條船上的,這才是重點。
既然她本身就已經給自己找了個掩護,那作為同船的人,他何必要去戳破這層掩護?
這頭,廖斐和短髮男孩順利達成了共識,那頭,喬星河也從屋裏走了出來。
6號房間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喬星河與短髮男孩對視一眼,一同上去敲了敲門,沒有任何人應答。
“看樣子我們這邊已經少一人了。”短髮男嘆道,“就是不知道另一邊的情況怎樣。”
“先出去吧。”廖斐亦是語氣無奈。
幾人之中,短髮男率先離開了走廊。而廖斐和付思遠,因為需要在喬星河那兒“補個妝”,是以耽擱了一會兒才來到大廳。
喬星河為他們施加技能的時候還覺得挺奇怪。
“怎麽這麽快就開始掉妝了?明明時間還沒到啊……”
他一邊咕哝着,一邊反身走向大廳。廖斐和付思遠緊随其後,剛來到大廳中,便聽一聲提示在空中響起。
“游戲進度更新。二樓走廊、三樓走廊開放。請各位玩家積極探索,賺取生機。”
廖斐心頭一震。果然,二樓的走廊也打開了。
提示會響起,意味着所有存活着的玩家,應該都在大廳裏了。
廖斐一眼掃過去,只見此時短髮男正獨自坐在餐桌的右邊,而其餘四人則坐在餐桌的左邊,餐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八分精致的單人餐,不過尚無人動筷。
兩邊的陣營已經劃分完畢,目前的差距也已經體現出來了——死去的第一個玩家明顯是屬於廖斐他們這邊的。他們在人頭上已經處於劣勢。
就是不知道二樓和三樓的走廊裏到底有什麽玄機。除了給玩家防身的鐵器外,還會有別的東西嗎?這些東西,是否能用來扭轉當下的劣勢?
比起別人,她還要考慮開店選址的事。如此看來,她肯定得找機會去一趟樓上了……
廖斐一邊思索着,一邊走到了餐桌旁。因為少了一人,她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占到一份午餐。
……誒,午餐?
正要拿刀切牛排的廖斐愣住了。
“這才幾點啊,怎麽就有午飯了?”
“不是午飯,是晚飯。”坐在她對面的平頭哥黑着張臉道,點了點自己腕上的手表,“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整……”
“怎麽可能,那鈴響之前我看過時間了,才一點多!”眼鏡男叫了起來,旋即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微微張大了嘴巴。
“我們的時間被改變了。”平頭哥沉聲道,“那段所謂的暫休鈴,應當具有讓時間跳躍的效果。”
“所以,讓夫人真正的意思,並不是說這鈴聲會在飯點和休息時響起,而是這鈴聲響完後,時間就會直接跳到下一個飯點或休息的時間。”楚江微喃喃着,微微變了臉色,“這樣的話,一天不是很快就過去了?”
“應該說是夜晚很快就來到了。”紅髮女冷哼一聲道,“你該不會以為入夜後的卧室,還會像現在一樣安全吧?”
如果危機只會出現在鈴響期間的話,那只要玩家足夠得茍,一直待在大廳裏,一等鈴響就跑回房間就好了。甚至他們完全可以一直待在房間內,不吃不喝地等上四天……
但事情肯定沒這麽簡單的。
“既然開放了新的走廊,就意味着我們肯定有進去的必要。”喬星河道,“說不定是哪裏有什麽必備的道具,比如能保護自己的,或是……”
“或是能幹翻對手的。”平頭哥平靜地說道,放下手裏的刀叉——他盤子裏牛肉,基本上沒怎麽動。
“事情到了現在,也沒有什麽虛與委蛇的必要了。大家各憑本事吧。”
說完,他徑自站了起來,沖衆人點了點頭,轉身朝樓上走去。紅髮女匆匆咽下了嘴裏的食物,緊随其後。
剩下幾人,面面相觑了一陣後,便各自有了動作。
眼鏡男直接端着食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副“你們分析歸你們分析,我還是繼續茍我的”的堅定模樣;楚江微則是飛快地吃完了盤裏的食物,跟着平頭哥他們上了樓。
反觀廖斐他們這邊,幾人倒是沒有急着先去查探新開的走廊。廖斐是因為早讓盧躍去了二樓,所以相對鎮定,而短髮男則是明顯另有盤算。
在對面的人盡數離席後,他立刻站了起來,將廖斐和喬星河又叫回了走廊裏。
“我知道現在應該先抓緊時間去查探新地圖。但我覺得,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先通個氣比較好。”
短髮男說着,指了指自己:“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鐘,我的技能是‘意念吵架’。這個技能的作用是,當有人或是別的東西對我産生傷害的時候,我能對它造成一定的反傷。不過這個反傷的效果得延遲一陣才會體現。你們呢?”
廖斐與喬星河對視一眼,想想三人現在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遂將自己的技能也公開了出來。
“不過我想不明白啊,為什麽你的技能叫這個名?”廖斐好奇道。
高鐘聳了聳肩:“可能是因為我不太會吵架吧。”
廖斐:“……啊?”
“就是,當面吵架總是吵不贏,只能在腦子裏複盤……”高鐘似乎不是很想談這個話題,只草草解釋了一下就掉轉了話頭。
“看來我們三人的技能,都沒有強攻擊性的。這樣的話,我個人覺得還是保守起見,先努力保住自己這邊的人頭……畢竟這個游戲的減員手段還沒完全使出來,等完全摸清情況了,再出手不遲。”
高鐘說着,看了眼廖斐:“說起來,剛才在第一次鈴響的時候告知我們房間號的人就是你吧?”
“嗯,對的,不謝。”廖斐坦然道。
高鐘卻嘆氣道:“如果你剛才什麽都不說的話,我們可能已經贏了。”
廖斐:“……”
好像是哦。
“抱歉,當時沒想那麽多。”她聳了聳肩,不太有誠意地說道,“作為補償,再跟你們分享個情報吧。”
她將二樓藏有鐵器的事和兩人說了,高鐘聽完點了點頭。
“如果只是鐵器的話,我身邊倒是也有備……”他說着,摸了摸下巴,“不過還是得努力找找。如果能不讓他們得到是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樓上是什麽情況。”喬星河蹙眉道,“萬一無法在下一次暫休鈴響時回來,怕是會很麻煩。”
“二樓的話,我其實有上去看過。”高鐘道。
他是所有人裏最先返回大廳的,當時只是出於好奇而往樓上走了走,結果就發現了已經打開的走廊。
“那走廊和我們入場時的通道差不多,兩邊都挂滿了畫。不過也有房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開。”
高鐘回憶着自己看到的場景,廖斐聽着,心中卻是一動。
“你是說,二樓的走廊也全是畫框?”
“對啊。不過不全是空白的。有些還是有畫的。”高鐘回答道。
“哦……這樣。”廖斐若有所思道,旋即擡起了頭。
“你們只管上去吧,不用擔心暫休鈴的問題。我讓付思遠跟着你們。”
“那你呢?”喬星河問道。
廖斐搔了搔臉頰:“我還有另外的事要做。如果來得及的話,我會去找你們的。”
喬星河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終究沒有再說什麽,只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廖斐點頭應了,與他們一起回到大廳,叫來了付思遠。
付思遠看上去又有點不開心了,卻還是聽話地随着他們一起上了樓。
廖斐目送着他們離開,旋即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氣。
現在大廳裏,就剩她一人了。
廖斐沒有猶豫,轉身便來到了那幅《阿諾芬尼夫婦》面前,直接將它摘了下來。
“失禮了。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您單獨談談,夫人。”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38 PM
第18章
廖斐所謂的“單獨談談”,就是趁着四下無人,摘下畫框,扛起就跑,噠噠噠地直接沖回自己的房間。
一套動作完成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順理成章得仿佛和“偷”這個字沒有半毛錢關系。
在廖斐看來,她這也確實不叫“偷”。她這叫“請”。
但很顯然,讓夫人並不這麽覺得。
從被廖斐拿回房間到現在,任憑廖斐如何誠懇相邀,她始終沒有露過一面。
廖斐無奈了,只好使出殺手鐧:“既然您不願和我談的話,那我只好去請那個員工來跟您談了。您應該還記得他吧?就是叫付思遠的那個……”
話語落下,畫框中終於有了動靜——只見畫中的鏡子上,一片藍色的影子動了一動,片刻後,讓夫人的聲音從鏡子裏傳出:“你要談什麽?”
她依然沒有露面。不過廖斐也不是很在乎。對她來說,只要對方願意溝通就很好了。
“一筆生意。”廖斐正色說道,微微挺直了身體。此時的她,正坐在她心愛的小馬札上,而那幅《阿諾芬尼夫婦》,則被她掛在牆上。
為了不令讓夫人感到自己被怠慢,她特意將畫掛在了高一點的位置,這就導致當她想直視油畫的時候,她不得不稍稍擡起頭來。
“為了表達誠意,我還是先正式地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廖斐,是一名玩家……”
“我知道你。”讓夫人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聽說過你,廖斐。”
廖斐微微一怔:“聽說?”
“不必如此訝異。我們這些靈體……也就是你們所謂的NPC,雖然各有據地,但偶爾還是會互通消息的。”
意思是你們還能跨本聊天?
廖斐愣了愣。這個設定可有點刷新她的認知了。
“行吧,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廖斐清了清嗓子,試圖找回談話的節奏,“我想要……”
“不找工作、不買東西、不缺洗髮露。”畫框裏傳來讓夫人斬釘截鐵的聲音,“還有,我不喜歡你。也不用你喜歡。如何,談話可以結束了嗎?”
廖斐:……
不是,你到底聽說了我些什麽啊??
“不不不,您誤會了。我不是來推銷東西的,也不是想挖您……當然,我不是說您不值得被挖。您絕對是個優秀的人才。但這……真不是我這次找您的目的。”
“……哦?”讓夫人懶懶地應了一聲。她好整以暇地等着廖斐往下說,不料廖斐卻就此閉了口。
說了一半的話語就像是一只重重砸在地上的拖鞋,讓人下意識地開始等待另一只拖鞋落下。而讓夫人在等待了許久都沒等到後半段後,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所以,你到底想找我談什麽?”
“一筆生意。絕對公平,互惠互利。”廖斐立刻道,“我想在您的古堡裏盤一塊地方開店,租金由您決定。如果想走分紅也是可以的,一切看您的意思。”
讓夫人:“……”
“不是,你等等。”讓夫人似乎有點懵。廖斐注意到畫中鏡子裏的那個藍色身影又動了一動。
“你是……想在這個地方,開店?”讓夫人開始努力消化起剛剛聽到的東西,“你想在這裏賣棺材?”
“不不不,我這個店暫時是不準備面向玩家的。”廖斐立刻道。
“畢竟副本裏玩家的數量是有限的,市場比較小,而且新手玩家的購買力相對較弱。所以我目前的想法是,我們這個店啊,先以NPC……我是說靈體,為目標客戶,後續再考慮發展玩家這一塊的業務。你覺得呢?”
讓夫人:“……”
怎麽就“我們”了?誰跟你“我們”了?
“我覺得不怎麽樣。”讓夫人冷冷道,“這是我的城堡。這裏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為什麽還要容忍你一個外人進來占有我的土地?”
“不是‘占有’,是‘租’。”廖斐好聲好氣解釋道,“我是會付給您租金的。而且還會有分紅……”
“我不需要錢。”讓夫人硬邦邦道,“錢對我沒有意義。”
廖斐:……
啊,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坦然地說出這句話啊。
她在心中真情實感地感嘆道。
感嘆完了,她就開始頭疼。
讓夫人對她的抗拒強得出乎意料,目前看來,單純的利益,似乎很難說動她。
雖然她腦子裏可以看到讓夫人的簡歷,但簡歷上能利用的資料非常少,可以說除了名字和性格外,幾乎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
嗯?等等?
廖斐頓了一頓,又將腦海裏的簡歷看了一遍。
簡歷上的名字是“珍妮·古道爾”。
性格描述則是“熱愛探險的少女,興趣廣泛,喜歡一切新鮮的東西”。
……要不是這張簡歷只有在對着讓夫人時才會出現,廖斐簡直都要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不過這事仔細一想,還挺微妙的。
為什麽讓夫人的簡歷上留着另一個名字,表現出來的性格又和簡歷上記載的截然不同?
結合起之前的部分推測,廖斐有了些新的想法。
“說起來,夫人您就不好奇嗎?我打算將店開在哪裏?”她問道。
“無非就是大廳走廊一類的地方吧。”讓夫人興趣缺缺道,“再不然就是這間卧室……除了這裏,你還能去哪兒?”
嗯……看來她並不知道特殊任務所包含的那些坑爹要求。
廖斐略一思索,開口道:“您說得對,我在這座城堡裏的活動地點十分有限。但這並不代表,我只能在有限的世界裏做出選擇。”
她擡頭直視着油畫,微微翹起唇角:“我想選的,是畫框。”
讓夫人很明顯地怔了一下,畫中鏡子裏的藍影又是一動。
“為什麽?”
“因為我們的目標客戶都在畫框裏啊。”廖斐理所當然道,“我的一名員工曾告訴我,這座城堡裏沒有靈體生活的痕跡。然而作為玩家的種種經歷讓我確信,這裏肯定是有靈體存在的,而且數目想必不少。那它們都在哪裏呢?”
廖斐望着面前的畫,笑了笑:“想想城堡中無處不在的畫框,再想想您令人驚豔的登場,答案其實非常明顯,不是嗎?”
讓夫人沒有去接她的話。但她的沉默讓廖斐意識到,自己猜對了。
“雖然不知道畫裏的世界是怎樣的,但我想充斥着色彩的地方,想必不會太無聊。把店開在畫框裏,這不僅是出於商業上的考慮,也是為了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我對畫裏的世界,還是蠻感興趣的。”
廖斐說着,雙手合十,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來。
讓夫人卻依舊是沉默以對。
廖斐也不急,就這麽讓她沉默着。不知過了多久,方聽讓夫人淡淡道:“沒什麽好好奇的。所謂畫裏的世界,也沒你想得那麽美好。再怎麽好看的畫,都逃不出畫框的約束,不是嗎?”
……就等你這句話了。
不美好就對了!
廖斐在心裏一拍大腿,面上卻還是一副熱情洋溢的模樣:“那就更應該把店開在畫框裏面了!”
讓夫人:“……怎麽說?”
“夫人,您見過那種鄉下的小村落嗎?”廖斐索性站了起來,比劃着對讓夫人說道。
“我小時候就是在那樣一個村子裏長大的。那個時候的我,最喜歡的就是去村口的小賣部,也不是為了買什麽,有時就只是單純地看看。因為那個小賣部裏,總會有些新鮮的玩意兒在。經常去那裏,會讓我覺得,那個一成不變的小村子,其實也不是那麽無聊……”
她頓了頓,搖了搖頭。
“不,也不全是。更重要的原因應該是,通過那個簡陋的小賣部,我能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
廖斐擡眼看向油畫。她注意到,油畫中似乎有什麽震動了一下,像是水面泛起漣漪。
很好,講對路了。
廖斐暗暗握了握拳,再接再厲。
“我覺着吧,其實這種小賣部,它不僅只是一家店。它更像是一個窗口,可以讓屋外的陽光透進來,風吹進來,可以讓屋裏的人,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而越是被限制的地方,越是需要這樣一個窗口。”
廖斐說着,神情逐漸認真起來。
“雖然我還只是一個新人玩家,這也只是我的第一家店。但未來,我肯定會找到更多的貨源。當那些來自外界商品出現在這家店的貨架上時,我希望你們能從中感受到一絲新奇,那會讓我覺得很值,我相信這對你們而言,也很值……”
廖斐停頓了一下,微微擡起了下巴。
“如果你們需要窗口的話,這家店就是你們最好的選擇……尊敬的夫人,請允許我,成為你們的開窗人。”
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講結束。
回應她的依舊只是沉默。
廖斐望着挂在牆上的油畫,逐漸地,神情有些繃不住了。
不會吧……這都不行?
就在她産生深深的自我懷疑時,畫框裏終於響起了讓夫人的聲音。
“哼,花言巧語。”
她說着,身影卻一點點地於鏡中浮現,最終完整地呈現在了畫面中央。
她垂眸俯視着廖斐,眼神意味不明。
“但不得不說,確實頗為動人。”
這……應該算是被說動的意思?
廖斐暗自思忖着,正打算再說些什麽加加柴,忽聽讓夫人道:“咦,那個高等的,他沒和你在一起?”
“啊?他?他……先去做別的事了。”廖斐一愣,半遮半掩地說道。
讓夫人嗤一聲笑:“我還以為你會讓他等在外面。然後在你確定說服不了我時,再讓他沖進來,以力量迫使我就範。”
廖斐:……
對哦,還有這招啊,她怎麽沒想到?
下一刻,便聽她煞有介事道:“其實我是比較希望,我們能以平等互利的身份來談合作的。在商言商,我相信這才是長久的合作之道,不是嗎?”
“又是一段花言巧語。”讓夫人又笑了起來,随即便收斂了笑意。
“說實話,你的那段話,雖然很令人心動,但我知道,裏面沒多少是能當真的。”讓夫人說着,微微昂起了頭,“漂亮的謊言,我早就聽過了。更別提你的玩家身份……如果你真的通關了,誰知道你會選擇去哪兒。我對你又有什麽好期待的。”
……也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之後會怎樣呢。
廖斐訕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但會說出這種話,恰恰說明,這夫人其實還有所期待的吧……
廖斐揣摩着讓夫人話語中的意思,評估自己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跟着便聽讓夫人道:“不管怎樣,看在你的花言巧語確實迷人的份上,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她驀地看向廖斐,顏料鋪就的眼睛中忽然翻湧起強烈的情緒。
“我要你幫我抓一個人。只要你辦到了,我就同意將你選中的地方租給你。甚至還能為你免去租金。”
一聽到還有租金可免,廖斐瞬間來勁了。
“要抓誰?”
“雷尼爾·讓。”讓夫人寒聲道,即使隔着畫框,廖斐也能感覺到她的咬牙切齒。
“他……姓讓?”廖斐猶疑道,“難不成,他是……”
“沒錯,他是我的丈夫。”讓夫人回答道,緩緩往前走了一步。
畫面中,阿諾芬尼夫婦的雙手正交疊着,彼此牽着的雙手恰好攔在讓夫人的面前。
讓夫人卻看也不看,直直從這牽着的雙手中穿了過去,同時擡起兩手,狠狠地按在阿諾芬尼夫婦的臉上,用力向外一推——
原本牽在一起的夫婦被她分別推向兩邊,牽着的雙手也随之扯開。
“他是我的囚徒,也是我的獄卒,是一切悲劇的源頭。而最重要的是——他才是這座城堡目前的主人。”
她垂眸看向廖斐,眼神熱烈又冷酷。
“他是個瘋子,你不可能從他手裏得到任何東西。如果你真想得到那張合同,就幫我抓住他,將他帶到我的面前來——”
“等我成了這裏真正的主人,我將會行使我的權力,讓你獲得想要的一切。”
廖斐:…………
哦。搞了半天,合着房産證不在你這兒啊。
而且總感覺,好像卷入到更麻煩的事情裏了……
廖斐無奈地摸了摸頭。
然後她說——好的,成交。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43 PM
第19章
鹹魚。
一條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的鹹魚。
喬星河看到坐在餐桌邊的廖斐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此時的他剛和高鐘、付思遠等人一起從二樓下來,大廳裏就和他們離開時一樣,空蕩蕩的,只有廖斐一人在。喬星河想上去拍拍廖斐的肩膀,感覺到身後倏然投來的森冷視線,又默默收回了手。
“怎麽了你?”他問廖斐,“發現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了?”
“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意識到,豪門的生活,其實也沒我想象得那麽美好。”廖斐沒精打采地喃喃着,擡頭看了幾人一眼,“新情報,這城堡裏有個叫讓先生的NPC,活動不受暫休鈴影響,特別能躲。你們以後最好一起行動,當心被單抓。”
喬星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廖斐說完這句話後,他背後那道目光好像更冷了一些。
請把你的員工領回去,我不想和他一起行動。謝謝。
“你怎麽知道這事的?”高鐘驚訝看向廖斐。
“之前遇到過他,所以特地讓我的員工去打聽了下。”廖斐面不改色,直接將情報來源推給了盧躍。
她的特殊任務雖然不和高鐘他們的任務沖突,但畢竟存在一個“完成後就視為副本通關”的特殊機制。這就導致她和喬星河、高鐘他們的利益其實並不完全一致——雖然從她的角度來說,她依然會努力幫助他們活下來,但如果高鐘這個新隊友知道了,難保不會多想。
至於喬星河,廖斐倒是不擔心……但既然現在高鐘在場,她還是決定先隐瞞起特殊任務和自己與讓夫人交易的事。
取而代之的,她將自己之前在房間內遇到詭異黑影的事說了出來。高鐘聽完,一臉別扭。
“居然會躲在床底啊……”他搓了搓胳膊,“那你們說,他會不會還躲在馬桶裏?”
“醒醒,我們沒有馬桶。”廖斐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實上,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副本的機制問題,從進入城堡到現在,她連想要上廁所的感覺都沒有……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紙片人不需要吃喝拉撒吧。
“哦,也是。”高鐘點了點頭,旋即松了口氣,“沒有好。很多靈異事件都發生在廁所裏。”
廖斐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不太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
“所以,你們在樓上發現了什麽?”她問道。
“超長走廊,超多畫。”高鐘說着,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因為怕打鈴,他們只看了部分的走廊。
“上面的走廊都是回字形的,不斷往裏折。我們三樓的走廊都沒顧得上進,只走完了二樓的一邊,粗略估計大概得有兩百米。另一邊只走了一半,不過估計也差不多。這根本不科學。”
都在靈異游戲裏了,你講個鬼的科學……
廖斐暗自吐槽一句,又聽喬星河道:“牆上掛的畫也看不出什麽規律。題材和派別各種都有,排列毫無規則。年代和作者也是包羅萬象,我甚至還看到了我大學教授的作品……”
唯一能稱得上可總結特征的,大概也就“所有的畫都是油畫”這一條了吧。
廖斐:“所有的畫,你都認識嗎?”
“差不多吧。”喬星河摸了摸下巴,“目前看到的,基本都知道。只是熟悉程度有點差別。”
“……那要不你下次先挑你最熟的研究看看,說不定又是燈下黑。”廖斐說着,忽聽樓梯上傳來聲音。擡眼一看,只見平頭哥和紅髮女也已返了回來,楚江微則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
“喲,回來了。”廖斐友好地和他們打招呼,“還沒吃飯呢吧。”
平頭哥和紅髮女基本沒吃什麽東西就上了樓,他們的那份食物現在還好好地放在餐桌上。
紅髮女望了眼食物,警惕道:“誰知道你們下毒沒有。”
“我只是問一句,也沒讓你吃啊,急什麽呢。”廖斐沒有五官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聲音卻是帶着笑意的。紅髮女不高興地看她一眼,一時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作弄了,只能重重哼了一聲。
平頭哥瞟了眼餐桌,卻皺起了眉:“怎麽少了一份餐?”
“我記得是那個戴眼鏡拿走了。”高鐘回答道,“應該是帶回房間吃了。”
“吃貨。”紅髮女不滿地咕哝了句,“對着那麽大個屍體,也虧他吃得下。”
說完,她不再理廖斐他們,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屍體?
廖斐點了點下巴。
目前出現的屍體也就只有那個沒搞清規則就亂跑的第一名玩家,是他們這邊的人。
廖斐記得,他是死在1號房裏的……
“他居然還把那屍體放在房間嗎?”高鐘詫異道,“不嫌膈應嗎?萬一有細菌感染怎麽辦?”
平頭哥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
“謝謝提醒,我會和他說的。”平頭哥說完,也旋身回去了。
一道若隐若現的影子在平頭哥身後閃了一閃,廖斐看着,心領神會地站起來。
“我們也走吧。”廖斐說着,正要離開,忽似想起什麽,又轉過頭來。
“對了,小姐姐。”她叫住正準備回房的楚江微,“你放心,我們這邊都是好人,不搞掉檔次的事——如果你要吃飯,放心吃就是。”
“哦……哦,好。”楚江微愣了下,磕磕絆絆地回答道。從去二樓探索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跟她說話。
“……謝謝。”猶豫片刻,她小聲咕哝了句,轉身匆匆地跑了。
廖斐目送着她離開,伸手推了把喬星河:“好了,走吧,回去開小會了。”
喬星河:……
不是,走就走,你能別動手動腳嗎?我後背都快被你員工的視線凍穿了!
進入走廊,反手關上走廊口的門,廖斐當着高鐘的面,擡手輕輕敲了敲牆壁。
盧躍應聲而出,乖乖巧巧地落在地上。
“這就是你說的‘員工’?”高鐘的聲音有點不穩。
雖然廖斐早就跟他說過,自己有個阿飄員工,但陡然見到,還是覺得有點驚悚。
“嗯。放心吧,他很乖的。”廖斐說着,拍拍盧躍的頭,“來,說說,你都看到了些什麽?”
盧躍就着她的手蹭了蹭,方道:“那個男的和那個女的,我看到他們在二樓轉了一會兒,然後就去三樓了。”
他說着,做了個摘畫的手勢:“他們把好多畫都摘下來,很仔細地看一遍,然後又掛回去。”
“摘下來?他們在看畫的背面嗎?”喬星河蹙眉道。
“有看的。還有畫背後的牆。”盧躍點頭,“我還聽到他們說話。那個女的好像是覺得這樣很麻煩,但那個男的說,一定要這麽做。他還說……”
盧躍頓了頓,學起平頭哥的語氣來:“‘這裏肯定有一張複活卡的。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找到這東西。’”
“……複活卡?”高鐘微微瞪大眼了,擡眼看向其他人,“看來之前猜的沒錯。新開的走廊裏果然有道具。”
“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得到這情報的。”喬星河思索道。
“管他怎麽得到的呢,反正這情報現在是我們的了。”廖斐篤定道,“既然他說不能讓我們得到這東西,那我們肯定得想辦法拿到。”
複活卡,顧名思義,應當就是能使已“死去”玩家複活的卡,而且肯定是數量有限,先到先得的。
目前游戲中唯一一個死人就在他們這邊,如果能拿到的話,不僅可以逆轉自己這邊的人頭劣勢,還能減掉對方的一次複活機會,穩賺不賠。
“‘複活’的話,可能與複活主題的畫有關吧。”喬星河沉思道,“油畫中一般比較常見的相關題材,就是基督複活。不過這種畫我目前還沒在這城堡裏看到,下次可以着重找找看。”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的話,那鐵器的功能應該是‘抵抗’和‘防禦’。是不是從這方面下手,找找相關題材?”高鐘推測道。
“可以試試。但別把思路框死了。”廖斐道,“畢竟線索還挺有限的……我可以讓小躍躍多盯他們兩天,指不定還能套到什麽。”
高鐘點了點頭,忽又皺起眉:“有複活、有防禦。那你們覺得,還會有什麽?”
“就像對面之前說的,能幹翻別人的東西吧。”喬星河抿了抿唇,“規定了玩家之間不能互相傷害,所以不太可能是武器……或許是毒藥之類能鑽空子的東西?總之,這東西也不能讓他們拿到手。”
廖斐輕輕點着頭,心中驀地一動:“啊,對了。小喬你之前在樓上,有沒有看到和囚籠之類的主題……相關的畫?”
“那個?好像沒有……怎麽了嗎?”喬星河問道。
“……沒什麽,就覺得那種主題的畫,說不定會有點東西。”廖斐頓了頓,道,“囚籠什麽的,不覺得和我們現在情況挺像的嗎?說不定能開出什麽用來越獄的道具呢。”
“我覺得你這個腦洞有點大。”喬星河想了想,說道,“不過莫名有點道理。”
“……是吧。”廖斐笑了一下,心中卻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方才那一問,完全是出於她的私心。她只是在那一瞬間,想到了讓夫人曾告知她的話——
“身為這座城堡的主人,雷尼爾他不像我們一樣受到畫框約束。但他也一樣有屬於他的畫框。只有找到了他的畫框,你才能抓住他。”
“至於那畫框在哪兒?抱歉,這個我幫不了你。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這裏了。我只能向你保證,這個畫框,絕不會出現在任何一間房間裏。”
不在房間裏,那就只可能在走廊裏。
而且這也算是個道具,和其它的道具多半是一個獲取思路……
所以廖斐剛才才會福至心靈,突然問上這麽一句。
只可惜喬星河那兒暫時也給不出什麽線索……看來還是得先把樓上的四條走廊,都好好看上一遍。
廖斐暗自琢磨着,忽聽一個冷硬聲音道:“有的。”
……嗯?
廖斐詫異看向剛才出聲的人——只見付思遠正獨自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抿着嘴角,面無表情。
沉悶的鈴聲又一次在大廳上空響起,預示着第一個夜晚終於降臨,預示着短暫的自由已經結束,所有的囚徒都將歸籠。
同一時間,付思遠平靜的聲音穩穩地穿透鈴聲,直達廖斐的耳廓。
“二樓。左邊。第十二張。梵高——《囚犯放風》。”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47 PM
第20章
讓先生的古堡·一樓7號房。
廖斐癱在床上,死魚般地看着天花板,腦子裏又一次翻滾起讓夫人對他的描述。
他是這座古堡裏唯一不受畫框約束的靈體,而且可以自由行動。但當暫休鈴響起時,他反而會躲起來,目的是為了避開其他暫時脫離畫框的NPC——按照讓夫人的說法,這是因為,他不僅是這些NPC的主人,更是他們的仇人。他懼怕着他們的複仇。
至於這種又是主人又是仇人的複雜關系是怎樣形成的,讓夫人沒說,廖斐也就沒問。反正這也不關她的事。
令她比較在意的,是讓夫人後面的那一段話——
“身為這座古堡真正的主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裏,也會利用這裏。他瘋狂又謹慎,狡詐又多變,極其善於僞裝和逃脫。他就像一只狡猾的兔子一樣,一旦嗅到任何一點危險的氣味,就會聞風而逃。即使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高等的,只怕也無法輕易抓住他……”
“抓不住,那能殺死嗎?”當時的廖斐順口這麽問了一句。
回答她的,是讓夫人冰冷且殘酷的笑容。
“不,必須活捉。這是唯一的條件,也是必須的條件。”
……行吧。真難伺候。
回憶完畢,廖斐再次疲憊嘆氣。
嘆完她就看向了旁邊的付思遠。
此時,讓夫人口中那個“高等的”,正安靜坐在床邊,背靠床腳,專注玩着手裏的折紙玫瑰——對,還是那朵拿鈔票做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做的把那玩意兒保存得那麽好的,連癟都沒有癟一下。
此時距離第二次暫休鈴響,已過去了大約有二十分鐘。付思遠就這麽幹坐着,也坐了有二十分鐘。
過程中沒再和廖斐說一句話,廖斐再問他關於《囚徒放風》的問題時,他也沉默以對。那副愛答不理的死樣子,簡直讓廖斐當場夢回“一季一會”。
想想喬星河提醒過自己的話,廖斐又是一聲嘆氣。
她現在算是感受到,喬星河所謂的“情緒不對頭”是什麽意思了。
蹙眉想了想,廖斐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裏面抓了把糖。
跟着便翻身下床坐到了付思遠旁邊。
“聊聊嗎?”她問付思遠。
付思遠垂着眸子,依舊只看自己手裏的玫瑰。
“好吧,不聊的話也行。我說你聽。”廖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不廢話,直接道,“我向你道歉。我光顧着自己安排事情,卻沒考慮到你的感受。這事是我疏忽了,我向你賠禮。”
她說着,向付思遠伸出手去。手掌攤開,掌心裏是一枚粉色包裝的糖。
付思遠擡眼看了那糖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去。
“我應該做的。”他淡淡道,“你說什麽,我聽什麽。這是約定好的。”
“合同歸合同,你又不是沒感情的工具人,你的想法本來也該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廖斐說着,微微擡了擡頭,“再說,我也不是什麽黑心老板。我很有人情味的。”
付思遠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微微歪過了頭,眼神有點茫然,像是沒太懂她在說什麽。
廖斐:……
差點忘了,這位的理解力似乎有點問題。
“總之,這次是我沒考慮周全,忽視了你,我向你道歉。”廖斐說着,將那塊糖直接塞進了付思遠手裏,“你也是,下次有哪裏不爽了,直接跟我說就是。不要光躲起來放冷氣,放冷氣又不能解決問題。”
說完,她又掏出另一顆糖,遞給了付思遠。
“這個呢,則是獎勵。”
她說着,拍了拍付思遠的肩:“小躍躍說了,你從進古堡以來,一直在試着收斂自己的氣息。這很好,表揚你,再接再厲!”
付思遠慢慢地拿起那粒糖果,放在眼前看了看,旋即握在了掌心。
“做得好……不摸頭嗎?”過了片刻,他小聲說道。
“啊?”廖斐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沒什麽。”付思遠垂下眸子,又繼續去看手裏那朵玫瑰花了。
廖斐:“……”
氣息好像柔和了許多。所以……應該算是沒事了吧?
她一邊猜測着,一邊緩緩站起身來,就在此時,又聽付思遠出聲。
“我……”他頓了頓,聲音還有點猶疑,“我不喜歡和不熟的東西待在一起。”
他轉頭看了眼廖斐,又飛快移開了目光。
“如果沒你的話,我會很不喜歡。”
……嗯?
廖斐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按照自己說的,在直接告訴自己什麽是“令他不爽的事”。
這不學得挺快的嘛?
廖斐忍不住笑起來,旋即用力點了點頭。
“行,我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搞定了付思遠,接下去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度過今晚的問題了。
這是他們進入古堡後面臨的第一個夜晚,按照她和高鐘等人的推測,這一個夜晚,必定會有什麽能導致減員的事發生——所以防護,是必要的。
雖然她的房間裏有個付思遠鎮着,但出於安全考慮,她還是得采取些什麽措施。如果能得到些經驗的話,也能將之和其它隊友分享,好保證他們的生存率。
廖斐如此打算着,再一次將房間裏搜索了一遍。結果依舊和之前一樣,沒找到什麽線索,也沒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
那唯一需要顧慮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廖斐轉頭,看向掛在牆上的空白畫框。
那個畫框就掛在正對着床尾的牆上,畫框下方是一個長几。光是看着這配置,廖斐就能腦補出一個鬼影從畫框中探出身體,順着長几慢慢爬下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試着摘下畫框,卻發現那畫框就像是焊在了牆上一樣,紋絲不動。
付思遠見狀,也站了起來,提出的建議依舊言簡意賅:“砸?”
“不不不,不用。沒必要沒必要。”廖斐一頭黑線,趕緊攔着。她以後可是要在這裏開店的,随意破壞未來顧客的東西可不太好。
她往左右看了看,有了主意。
“來來,幫我拿下那個。”她指揮着付思遠將一個床頭櫃搬到茶幾上,又將自己的鐵制小馬札放了上去,如此一來,小馬札便正正好擋在了畫布前面。
“這樣應該沒啥問題了。”廖斐拍拍手,眸光一轉,又有了個想法。
她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裏面翻出本筆記本,一邊從上面撕着紙張,一邊問付思遠:“如果以後你有一家店,你會給那家店取什麽名字?”
付思遠困惑地看她一眼,不太確定道:“斐斐?”
“非非?這名字好像不太吉利啊……”廖斐咕哝着,卻還是依着他的發音,拿出自己的玩家身份筆,認認真真地將那兩字寫在了紙上。
“200元代金券,消費滿500可用。
非非便利,讓夫人唯一指定商家,即將入駐,開業在即,歡迎光臨。”
寫完之後,她直接將那張手寫代金券放在了小馬札下方的床頭櫃上,還特地放在了距離小馬札稍遠一點的位置,好保證對方能順利拿到它。
“行了。”她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這就睡吧,就看明天會怎樣了。”
付思遠點點頭,轉身非常自覺地鑽到了床下。
廖斐:……
不是……你們NPC,都這麽喜歡睡床底的嗎?
不知是她的布置起了效果,還是當晚麻煩根本沒有找上她。那個晚上,廖斐睡得十分安穩。
第二天,她是被沉悶的鈴聲叫起來的。
再一看畫框前面,小馬札的位置有了輕微的挪動,白色的畫布上留下了些許焦痕,她便知道,自己的推測是對的。
麻煩不是沒有來過。它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臨走前還沒忘帶走那張手寫代金券。
廖斐又將房間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變化後,便叫上睡在床底的付思遠,兩人一起前往大廳。
大廳內的氣氛卻算不上好。
準確來說,是左邊那一排的玩家們,氣氛算不上好。
左邊的位置上依次坐着楚江微、平頭哥和眼鏡男,紅髮女卻不在場。
楚江微蒼白着一張臉孔,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盤裏的食物,平頭哥亦是一臉陰沉。旁邊的眼鏡男看上去倒是一副充滿食欲的樣子,一份早餐已被他掃得精光。
自己這邊,倒是一個人都沒缺。
“早上好。”廖斐走進大廳,十分自然地享用起多出來的那份早餐,順口問道,“那小姑娘呢?該不會真怕我們這邊下毒,連出都不敢出來了吧?”
平頭哥看了她一眼,雖然面色難看,聲音卻還是穩的:“她昨天晚上遇害了。”
“……哦。”廖斐低下頭,叉起了面前的雞蛋。
算是意料之中,但也有點意料之外。
畢竟紅髮女和平頭哥都是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她還以為他們有自己的保命手段呢。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楚江微放下餐具,忍不住開口道。看上去她似乎是撞見了什麽,整個人被嚇得不輕,聲音都有點顫抖。
“為什麽……她是被燒死的?昨天那個玩家都不是這樣的……”
楚江微說着,打了個哆嗦。
她今天一打開房間門,就見平頭哥在紅髮女的房間外站着,臉色十分難看。
紅髮女的房間門是開着的,走廊裏都彌漫着一股燒焦的氣息。
她忍不住走上去看了眼,只見整個房間都是焦黑的。女孩被燒成炭一般的屍體就趴在離門不遠的地方,一只手還往上伸着,似乎是想去夠門把……
怎會這樣?
楚江微回憶起那個畫面,禁不住一陣反胃。
她是見過第一個玩家的屍體的。那人是被扭斷脖子死的,死相雖也不好看,但相對來說還算正常……
難不成不同人的死法還是不同的?那自己又會面臨什麽樣的死法?
楚江微不禁深深膽寒起來。就在此時,她旁邊的平頭哥冷冷開了口。
“她的技能是火焰。她應該是死在了自己的技能之下。”
“啊……那確實有點慘。”廖斐聞言,心中一動,面上卻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畢竟現在的她是個NPC,是不會對玩家的死亡有太大感觸的。
“問題是,昨天我也遇襲了。”平頭哥繼續道,“半夜有東西從我房間的畫框爬出來,被我打回去了。”
“那你算比較幸運。”廖斐說着,與高鐘、喬星河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見高鐘和喬星河都在微微搖頭,看來他們昨天應是沒遇到類似的事的……
等等。
廖斐嘴裏咀嚼的動作一頓。
也就是說,自己這邊,昨天遇襲的只有自己。
而平頭哥那邊,晚上遇襲的卻有兩人。
沒道理同一批玩家還要區別對待,那也就是說……
“之前游戲規則有提示,玩家的勝負結算是在進入游戲三天後,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裏度過三個晚上。”
平頭哥慢慢地說道,有條不紊地用餐刀切着盤裏的食物:“我們之前的推測是,這城堡裏的怪物會利用這三個晚上,依次對同一隊裏的玩家出手。而結合玩家的數量來看,很有可能是一晚上只會針對一名玩家——不過現在看來,事實好像並非如此。”
手中的餐刀一頓,他擡眼看向廖斐,目光如炬:“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的推測其實沒錯,只是有人在渾水摸魚……”
話都說到這兒了,還有什麽聽不明白的?
廖斐暗暗翻了個白眼,慢條斯理地咽下了嘴裏的煎蛋。
“所以,你懷疑是我昨天半夜去殺人咯?”
她放下餐刀,將自己沒有五官的臉轉向平頭哥,語氣平靜。
“那麽,證據呢?”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52 PM
第21章
因為平頭哥突如其來的指控,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高鐘和喬星河紛紛露出緊繃的姿态,廖斐雖然表現淡定,內心卻是問號與不爽齊飛,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她一坐直,付思遠也跟着坐直,下意識地又開始散發冷氣,餐桌上的溫度開始直線下降。
相比之下,平頭哥那邊的氣勢要明顯弱很多。
楚江微怯怯的不敢說話,連餐具都不敢動了,抿唇低頭,縮得像只鵪鶉。眼鏡男倒是有幫着叫囂兩句,桌子拍得砰砰響,不過看他那副狀況外的表情,廖斐真的很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跟上同伴的思路。
真正在和廖斐他們對峙的,就只有平頭哥一人而已。
他倒是不慌不忙,平平穩穩地將最後一口食物送進嘴裏後,方再次看向對面衆人。
“別緊張。我又不是要指責什麽。在這種游戲裏,互坑對手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我的同伴出事,也只能怪我們這邊防範不周,她技不如人而已。”
他說着,居然還笑了笑,雖然那笑假得過分。
“我不是來尋仇的。相反,我是想和你們談一筆交易。”
語畢,他先是看了眼廖斐,很快又將目光移向了喬星河。很顯然,他最終還是將身為玩家的喬星河視作了自己的談判對象。
“在我同伴的房間裏,有一本黑皮筆記本。你們幫我把那本本子拿出來,作為回報,我會給你們一條絕對有用的線索。”
他話音落下,餐桌上的氣氛又是一變。不光是廖斐這邊的人,就連楚江微和眼鏡男都以一種驚訝的目光看向了平頭哥。
也不知道是驚訝於他提出的交易,還是驚訝於他手裏居然有條“絕對有用的線索”。
考慮到他和紅髮女活動時那明顯的抱團和排他性,廖斐更傾向於後者。
喬星河瞟了廖斐一眼,見她沒什麽表示,便點頭道:“可以。不過交易時間得放在下一次暫休鈴結束之後。”
“隨你。”平頭哥的臉上仍掛着假笑,“不過相信我,延遲交易的時間,吃虧的只會是你們。”
說完,他便起身,獨自走上了樓。
楚江微猶豫了一下,也離開了餐桌,上樓探索。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選擇跟在平頭哥的後面。
至於眼鏡男,則將不滿直接寫在了臉上,重重地將餐刀往桌上一扔,咕噥了一句“什麽玩意兒”,便自顧自地回了房。
看得出來,平頭哥的隐瞞和自說自話令他感到很惱火。
付思遠看了看被他粗魯丢下的餐具,又看了看他的背影,蹙起了眉頭。
“什麽東西。”
廖斐詫異地看他一眼。
絕了,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聽見付思遠罵人……
而就在她為付思遠的罵人首秀驚訝,那邊,高鐘和喬星河已經齊齊站了起來。
廖斐看了他們一眼,明白過來,幾人返回右邊走廊,關上出入口的門,再次開起小會。
廖斐最先開口:“本子的事不用擔心。我可以讓盧躍去拿。”
喬星河點了點頭,又摸了摸下巴:“不知道那本本子裏有些什麽東西。既然肯拿情報來還,說明對他很重要……”
“你的意思是……可以待價而沽?”廖斐琢磨了一下,搖了搖頭,“先拿到本子再看吧。聽他的意思,那玩意兒在我們手裏,似乎也派不上多大用場。萬一到時候交易砸了,別連一條情報都拿不到。”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記得交貨的時候,先跟他拿玩家筆簽份協議,免得他騙人。”
喬星河再次點頭。就在此時,卻聽高鐘遲疑道:“其實剛才聽他那麽講,我倒是有了個想法。”
他擡頭看向廖斐,又看了看跟在她旁邊的付思遠:“你的這個‘員工’,看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如果你能將他派到對面的房間去……”
反正都被懷疑在暗下殺手了,幹嘛不真的下個試試呢?
廖斐詫異地看他一眼,旋即陷入了沉思。
過了片刻,方聽她道:“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刻,我們這邊陷入了極大的劣勢,只有靠這種方式才能逆轉的話,我會考慮這樣做。”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不會。
高鐘不理解地皺起了眉,跟着便聽廖斐道:“那個留平頭的其實沒說錯。在這種游戲裏,互坑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但我個人吧,還是覺得,有些損人的事如果不是非做不可,還是可以先放放的——當然,如果有必要了,我絕不會回避。”
她看了眼高鐘,聳了聳肩:“我的态度就是這樣了。抱歉了,隊友。”
“……算了算了,我也就提個建議而已。”
她話都說到這兒了,高鐘也沒不好強求什麽。畢竟員工都是廖斐的,要如何調配,還是她自己的事。
“既然已經達成共識,那我們就先上樓吧。”喬星河道。
根據昨天的經驗,兩次暫休鈴之間相隔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刻鐘。留給他們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廖斐點了點頭,旋即看向了付思遠。
“對了,你昨天說,那幅什麽《囚犯放風》……是在哪兒來着?帶我去看看。”
《囚犯放風》。
這是梵高在療養院休養時所畫的臨摹之作,臨摹自古斯塔夫·多雷的版畫。
畫面上,是三面黯淡的高牆,高牆上,是四枚黑洞洞的窗口。高牆中間,則是一群排隊繞圈圈的囚犯。這些囚犯很有可能就是梵高的自比,因為當時身在療養院的他,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囚徒。
——以上,是來自喬星河同學的熱心講解。
實際上,他講的比這多得多了。不過廖斐聽得心不在焉,能記住的也就這麽點。
即使如此,當她站到這幅畫前時,她依然能感覺到那種穿透畫紙,撲面而來的強烈壓抑與沉悶。
“行吧,不愧是梵高大佬。畫的畫就是不一樣。”
廖斐望着掛在牆上的《囚犯放風》,抿了抿唇,左右張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將那幅畫摘了下來。
此時,喬星河和高鐘正組隊在另一邊走廊中尋找線索,付思遠則被她派到了走廊的出入口處放風。這樣,不管是左右走廊那一邊發生情況,他都可以迅速支援。萬一平頭哥或楚江微忽然出現,他也能及時提醒。
換言之,此時這條走廊裏,只有廖斐一人。
也不知道那個讓先生會不會躲在這裏……
廖斐暗自警惕着,仔細觀察過畫面內容後,便輕輕將畫框翻了過來。
只見畫框的背後是一片普通的黑色。
然而細細一看便會發現,那片黑色並不平滑——那上面的某些部分,似乎略有突起。
光憑肉眼沒法看出更多,廖斐小心地將手指撫了上去,想仔細感受一下,不料手指才靠上去,便感到指下的突起一個滑動,仿佛在黑色表面的下方,有什麽東西轉動了一下。
緊跟着,就見那突起震了一震,驀地裂開——
它變成了一只眼睛。
……更準確地說,應該是裂開的地方,露出了一只眼球。
那眼球看上去比正常規格要小一點,不過黑白分明,活靈活現,甚至還會滴溜溜地轉。看得出它的濕潤度很好,轉動時還會發出些滑溜的聲音……
“……”廖斐因為這滑溜的觸感而僵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轉就轉,能不能不要轉得這麽惡心。”
眼睛:“……??!”
既然點開了一只眼睛,那後面的操作就很方便了。
廖斐依葫蘆畫瓢,很快,便又點開了油畫背面的其他突起。
有些突起張開後卻不是眼睛,而是嘴。嘴唇間滿是細細的鯊魚齒,只要廖斐的手指一靠近,便要張嘴來咬。
一輪點下來,油畫背面被點開了四只眼睛,和五張嘴。廖斐望着那些詭異的玩意兒,又陷入了沉思。
這是要我幹啥?拼五官嗎?這數量也不太對吧?
四只眼睛倒可以湊出兩對來,五張嘴算怎麽回事……
廖斐思索着,忽似想起了什麽,又將畫框翻了過來。
這一回,她的注意力,鎖定在了高牆上的那四扇窗口上。
“窺伺的眼嗎……”她喃喃着,又將畫翻了過來。
她又一次將手指伸向畫背面的眼睛。她按住一只眼睛的眼角,試着將它往旁邊拉了一拉。
果不其然,這眼睛是能拖動的。
廖斐意識到自己多半猜對了,微微一笑,忙拖動起這只眼睛,將之拖到與畫面上窗口對應的位置。
有趣的是,一到那個位置,那眼睛便不再轉動了。眼珠直直地看向某一個方向,視線就此凝固。
有點意思了……
廖斐又將畫轉過來,發現那視線看向的,恰是畫面中囚徒轉圈放風的位置。
廖斐心中一動,忙將其它的眼睛也拖到了窗口對應的位置——這事其實有點麻煩,因為那些嘴,總在變着法試圖咬她。
而等到所有的眼睛都歸位後,她暗暗記下四只眼珠的視線朝向,並再次看向油畫正面——
果然。那些眼珠看向的都是同一個方向。
說的再具體點,它們看向的都是同一個人——那是囚徒隊列中極不起眼的一位,站在隊伍的角落裏,背對着畫面,面目模糊不清。
廖斐試着在那人頭上點了一下,旋即便見那人驀地轉過頭來,腦袋直直轉過一百八十度,面孔直朝向廖斐,模糊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一個笑容。
下一瞬,畫面上,原本禁止不動的囚徒隊伍忽然移動起來,一邊移動,一邊傳出意味不明的哼鳴聲,那聲音嗡嗡的,像是唱歌,又像是吟誦。
囚徒的隊伍,結成了一個不斷移動的圓,而圓圈的中間,則出現了一個巴掌大的黑洞。
黑洞裏,隐隐露出金屬的光澤。廖斐的心飛快地跳了起來,小心地將手伸入那黑洞之中——
指間傳來金屬冰冷的質感。她握住那東西,慢慢將它拖了出來。
那確實是一個框。
只是它太小了,比起畫框,它更像是一個相框。
那框的表面泛着鐵器的光澤與寒意。光沖這點,廖斐就知道自己沒找錯東西。
她輕輕笑了起來,指間略一用力,猛地將它完整地扯了出來。
跟着她的嘴角就凝固了。
那個框,只有半個。
一橫一豎,組成一個小小的直角。另外半邊,卻不知所蹤。
……逗我呢?
廖斐愣了一下,不信邪地又將手伸入那黑洞之中,正要去掏摸,後背忽然一僵。
她聽到本該無人的走廊深處,傳來了腳步聲。
一下一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54 PM
第22章
殺氣。
伴隨着那腳步聲而來的,是森冷的殺氣。
那殺氣宛如裹挾着刀片的風,沿着走廊冷冽襲來,將廖斐整個凍在當場。
明明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着讓她趕緊跑,明明只要一張口就能叫來付思遠,明明她的小馬札就放在旁邊,只要幾個簡單的動作,她就可以發動“創業氣場”,那無數次讓她死裏逃生的技能……
但她就是動不了。
仿佛骨骼都被冷水浸泡,仿佛關節都被無形的力量捏住。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有的存在,真的是光靠殺氣就可以震懾住別人的。
而現在,那股氣息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
她能感覺到有什麽正在靠近她的後頸,但她卻連回頭都做不到……
“……斐斐?”
付思遠的聲音在走廊的入口處響起。
下一秒,所有的殺氣與壓力都瞬間消於無形,新鮮的空氣飛快地填充進周圍,廖斐大口呼吸着,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已經汗濕一片。
付思遠從走廊入口走了過來,看看廖斐,又看看走廊的那頭,皺起了眉頭:“剛才有東西。”
“對。不過你一靠近它就跑了,雞賊的很。”廖斐扶着胸口,呼出口氣,“我猜,它應該就是讓先生了。”
付思遠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認識。”
“沒關系,以後肯定還會再遇上的。”廖斐說着,將那半邊的鐵制小框認真地揣進了兜裏。
“如果它真是讓先生的話,那它盯上我,多半就是因為這個框……”
所以接下去的時間裏,它肯定還會再來找事。而且就算它不來,等廖斐找齊了鐵框,也要轉頭去逮它的。
“保險起見,你後面的時間裏就和我一起行動吧。”廖斐拎起小馬札,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小喬和高鐘那裏,可以讓盧躍幫忙看着點……咦?”
她驀地轉頭,看向身後的付思遠。
付思遠木然回望:“?”
“算了,沒什麽。當我多想了吧……”廖斐搖搖頭,又轉了回去。
是她的錯覺嗎?總感覺剛才那一刻,付思遠的氣息好像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相比去廖斐這邊,喬星河和高鐘的行動成果可以說得上慘淡。
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地檢查了二樓走廊裏的大部分畫作,卻依然毫無所獲。
至於盧躍那邊,也意外地遇到了一點問題……
“我找到你們說的那本本子了。”
在又一次暫休鈴響起後,盧躍及時來到廖斐的房間裏報道,看上去十分低落。
“它被放在床頭櫃裏,沒燒壞。但它上面壓着把小鐵刀,我沒法將它拿起來……”
小孩子低垂着個小腦袋,模樣委屈得不行。
廖斐無奈地摸摸他的頭,正想說些話先安慰一下,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又猛地轉頭,看向了坐在一旁的付思遠。
付思遠平靜回望:“?”
廖斐猶豫地看着他,語氣遲疑:“你剛才……是不是又有點不高興了?”
付思遠:“……還好。”
說完,他看了眼盧躍,想了想,站起身來。
“哪邊櫃子?”他問盧躍。
盧躍突然被“高等的”搭話,很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結巴道:“右……右邊。”
“哦。”付思遠說完,直接開門出去了。
此時尚在暫休鈴期間。房間外正在百鬼夜行,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源。
廖斐在他離開後偷偷推門往外看,卻能時不時看到一小串綠色的火焰在黑暗中亮起,伴隨着陣陣慘叫……
一旁的盧躍小臉都白了。廖斐看他一眼,又默默將門關上。
沒過多久,付思遠就自己回來了。手中還拿着那本黑皮本子,與那把將盧躍難哭的鐵制小刀。
廖斐接過本子,目光卻停留在那把小刀上。
那刀不過巴掌大小,刀刃很鈍。然而它不光是刀身,就連刀柄處都是精鐵制作的,對於盧躍這樣的靈體而言,可以說是十分有威懾力了。
就是不知道紅髮女是從哪裏得到這柄刀的?如果是在這個副本裏得到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副本特供的鐵器已經被他們發現了?
“小躍躍,你以後去那邊走廊刺探時千萬當心點。”廖斐囑咐了一句,從付思遠手中拿過小鐵刀,非常自然地揣進了自己的懷裏,跟着便觀察起手中的黑皮筆記本。
就像盧躍所說的,這本本子沒有任何毀壞的痕跡,封面是皮質的,光潔黑亮,看上去還很新。黑色的封皮上,印着着些淺淺的紋樣,廖斐認真地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個紋樣是蜻蜓。
……嗯?蜻蜓?
廖斐蹙了蹙眉,想起了紅髮女和平頭哥手腕上的藍蜻蜓紋身。
說起來,她之前還因為這個紋身,而將兩人當成過情侶關系……
但看兩人平時的互動,雖然一直在抱團,但並無多少親密可言。紅髮女死後,平頭哥也沒表現出多少哀傷痛苦,生氣倒是真的。
所以,這倆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本本子裏,又有些什麽秘密?
廖斐抿緊嘴唇,頗為期待地翻起本子的封面。
……然後她發現,她翻不開。
“?怎麽回事?這是技能嗎?”
廖斐加大力度,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後,徹底懵了。
這本子就像個石頭一樣,根本沒法翻開!
付思遠走上來,看向廖斐手中的本子,輕輕歪了歪頭。
廖斐瞟他一眼,心中一動,將本子遞給了他:“你能看出這是怎麽回事嗎?”
付思遠沒回答,只是接過本子,很仔細地用手撫過,片刻後,才遲緩地點了點頭。
“封口費。”他說道。
廖斐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指的那本本子上的玄機。
“這是什麽?技能嗎?”
“不,是那種用的東西……”付思遠頓了頓,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表達,“是道具。”
他點了點本子的封皮:“只有認定的人,才能打開。”
廖斐:“怎麽才算‘認定的人’?”
“一開始就綁上的人。”付思遠回答道。
“……哦,這樣。”廖斐望着本子上的蜻蜓紋樣,陷入思索。
她說怎麽平頭哥放心讓她去取本子,又肯定地說推遲交易吃虧的只會是他們。合着他早料定了,他們打不開這玩意兒……
不,不對。
從平頭哥的角度來看,昨晚殺了紅髮女的,肯定是他們這邊的人。他說不定以為他們早把本子拿走了,嘴上說着讓自己去取,實際只是給個臺階,要他們乖乖把本子拿出來……
不過,這樣一想就很有趣了。
明知他們無法打開本子,卻還是要設法將本子拿回……
反而更讓人好奇這本子裏有些什麽東西了。
“既然這東西是存放在女孩那兒的,就說明她應該也能開本子吧。”廖斐沉吟道,“能不能試着用她的屍體去開?”
盧躍一聽,立刻自告奮勇要再跑一趟。付思遠卻搖了搖頭。
“不行?”廖斐問道。
“不用。”付思遠回答道,點了點筆記本的封皮,“有她的東西就行。一點點。”
這就更好辦了。
廖斐當機立斷,讓盧躍取一點紅髮女的頭髮,自己則盤腿坐在床上,開始研究起拿到手的半個鐵框。付思遠卻望着那本本子,難得露出了些思索的表情。
廖斐一擡眼,注意到他神情不對,忙問道:“怎麽啦?”
付思遠搖了搖頭,將本子放在了床頭櫃上。
“這個。好像見過。”
他指的是封皮上的蜻蜓圖案。
“那兩人的紋身也是蜻蜓。你可能是見過那個?”
廖斐試着給出回答道,付思遠的眉頭卻依然緊皺着。
廖斐想了想,將半個鐵框放到了一邊。
“你是說,你以前見過這種圖案?”
付思遠遲疑着點點頭,旋即又像意識到什麽似的,搖了搖頭。
“沒關系。不重要。”
他轉過身去,靠着牆壁坐下,又一次拿出那朵紙幣玫瑰看起來。看上去似乎是已經放棄思考了。
廖斐望着他,心中的疑惑卻是被撩了起來。
她想起那個其實很要緊,但自己卻從未去細想的問題——
那個玩家版的楊燈楠,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說見過這個圖案……難道說這個蜻蜓紋樣,和他的過去也有什麽牽連嗎?
“算了……這事有空再說。”
廖斐思索片刻,拍了拍額頭,決定還是先專注眼前的事。
不管怎樣,先活着離開這裏才是最重要的。別的事,可以慢慢打算……
就在此時,盧躍又一次穿牆回來了。手中還捏着幾根髮絲。
那些髮絲的下半截,好多都已被燒焦卷曲。廖斐簡直不敢想,紅髮女現在的屍體,究竟是個什麽模樣。
她按着付思遠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持着髮絲的兩端,將其探入了本子的封皮之下,向上一擡——原本死掰都掰不起的封面,卻輕而易舉地被那幾根頭髮絲擡了起來。
廖斐心中一喜,順勢翻開了筆記本,再往後翻,就沒什麽阻礙了。
不過其實也沒啥必要往後翻。
最關鍵的基本都在第一頁了。
廖斐細細讀着寫在上面的文字,輕輕哇哦了一聲。
“等我通關了,一定要給那小哥包個大紅包。”
她喃喃着,眼睛都亮了。
“這份大禮……也太讓人驚喜了吧。”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1:58 PM
第23章
地點:讓先生的古堡·一樓大廳
時間:游戲時間第二日·第二次鈴聲響過之後
喬星河與平頭哥分坐在大廳餐桌的兩邊, 正在一同核對兩人剛剛定下的協議。
根據協議, 喬星河要將廖斐拿回的黑皮筆記本交回。而作為回報, 平頭哥需要交出一條能在當前副本使用的、切實有用的道具線索。且這條線索不能為喬星河一方已知的內容。
再三讀過協議, 確認無誤後,喬星河拿出自己的ID筆,與平頭哥分別簽名。之後便將那本黑皮筆記本拿了出來, 同一時間,平頭哥也拿出了一張紙條。
交換、檢查、離席,一場交易很快便宣告結束。
喬星河轉過身去,默念着紙條上的內容,身後傳來平頭哥走上樓梯的聲音。
——【愛便是永恒的嗎?暗處窺伺的目光,我嗅見死神的降臨。】
喬星河眼神一閃,將紙條握在掌心, 轉頭往上一看,確認平頭哥走遠後, 方回到自己一方的走廊。
反手將走廊入口處的門關上,他擡眼看向早就等在此處的幾人, 呼出口氣。
“他給的是最後一句。”
他說着,將那張紙條拿了出來。
廖斐湊上來, 看了看那張紙條, 笑了起來:“他倒是沒耍什麽花招。”
說完,她也拿出了一張紙條。不過那張紙條上所寫的內容, 卻遠比平頭哥所給的要多得多。
——【請將你的拇指向上, 還我一絲生機。
請莫遮擋我的陽光, 讓我好好地活着,不問死期。
若他們判我流放,我便判他們禁於高牆之內。
若太早困進墳墓之中,又何必計較太晚獲得愛情。
愛便是永恒的嗎?暗處窺伺的目光,我嗅見死神降臨。】
這些,就是剛才她趁着暫休鈴結束前,從平頭哥的筆記本上摘下的內容。
因為已經通過《囚犯放風》拿到了半個鐵框,而那幅畫的高牆特征,又恰好和這段話的第三句對應……
所以廖斐在看到這段內容後很快就猜出來,這就是這個副本的道具所藏提示。
是以她特地趕在交易之前,將它完整地抄了下來。
而喬星河他們,尚不知那半個鐵框的事,所以對這段內容的作用,一開始還有些存疑。
但現在,平頭哥主動交出的這條線索,已經證實了廖斐的推斷——
因為協議與玩家ID筆的約束,他只能交出有用的道具線索。既然他給出的這句話能用來尋找道具,那這一整段的作用,可想而知。
“我還是覺得奇怪。為什麽他們那裏會有這麽完整的線索?”
高鐘望着廖斐拿出的紙片,面露猶疑:“入場的時候,我是比他們先到的。並沒有見他們有什麽特殊的操作。”
另一個可疑的時間點就是在二三樓走廊剛剛開放的時候。當時平頭哥和紅髮女是先他們一步上樓的。但那個時候,廖斐已經讓盧躍暗中關注他們了,如果他們有發現什麽,不會瞞過盧躍的眼睛。
然而事實是,他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找“複活卡”了,所以這些線索出現的時間,必然在樓上走廊開放之前。
“兩種可能。一種是線索藏在了他們其中一人的房間裏。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這邊也該有一份,只是我們沒發現。”廖斐聳了聳肩,“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份線索,是他們從外面帶進來的……”
在廖斐看來,第二種更有可能。因為她翻過那本黑皮筆記本。除開第一頁的線索外,後面還有不少關於油畫名作的筆記。所以她更傾向於,他們是有備而來。
至於為什麽有備而來還能玩成這副德行……那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認真備考卻不幸完美避開所有考點的人,廖斐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意思是,他們作弊了?”對此,高鐘很是難以置信,“還能這樣的嗎?”
“不好說。說不定人家有什麽手段。”廖斐倒是不太在乎這個問題,“不過管他呢。反正這線索現在是我們的了。來,大家一起想想吧。”
她將紙片遞到三人中間,撇了撇嘴。
“這上面的句子,拆開我都認識,連起來就讀得雲裏霧裏了。這是詩嗎?還是別的什麽特殊體裁?”
“……我覺得,也未必要連起來讀吧。”高鐘研究着紙上的文字,面露思索。
“你看,對面只給了我們最後一句話。如果那句話只能對應一個道具的話,那這裏的每一句話,都該是一條獨立的提示才對。只是有些句式和關鍵詞重複了,才讓人忍不住連着上下文一起推敲。”
高鐘說着,摸了摸下巴。
“我能看出來第二句、第三句是和一個哲學家有關,至於其他的,我也不太明白了。”
廖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事實上,她所理解的程度和高鐘也差不多——
古希臘哲學家第歐根尼,這人她在大學的哲學課上學到過,稍有了解。因此在看到第二和第三句時,也很快就聯系到了他。
據說第歐根尼曾當面嗆過亞歷山大大帝,在對方來拜訪時,直接讓他閃到一邊去,不要擋着他曬太陽。此外,“好好活着,因為我們會死很久”,亦是他留下的名言。
至於第三句,“若他們判我流放,我便判他們禁於高牆之內”,也是出自他的名言。原話是,他們判我流放,我判決他們禁於城邦之內。
喬星河偏了偏頭,認真回憶了起來:“第歐根尼的話,關於他的油畫,我曾在樓上看到過兩三幅。下次可以重點調查這些看看。”
“不用下次,既然確定了方向,等等趁着鈴響,直接讓付思遠和盧躍把所有的第歐根尼全都搬回來就是。放到房間裏,慢慢研究。”
廖斐揮揮手,語氣隨意得像是個土財主。
走廊裏那麽多畫,全搬回來不現實,但如果只有那麽幾幅的話,偷偷摘回來總是可以的。
喬星河詫異地看她一眼,一時也鬧不清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想了想,他又道:“至於第四句,‘若太早困進墳墓之中,又何必計較太晚獲得愛情’。我認為也和第歐根尼有關。你們知道他對於婚姻的看法嗎?”
“‘年輕時太早,年老時太晚。’”高鐘接口道。
兩人對視一眼,心下皆是了然。
高鐘那句話,正是第歐根尼對“何時結婚合適”這一問題的回答。
“不過就算不從這方面解,這句話的意思也很明顯吧。”
廖斐卻是覺得他們有些牽強附會了:“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是老生常談。”
不論如何,這句話對應的油畫主題,很可能與結婚,或是婚禮有關,這點是可以先記上的了。
高鐘想了想,卻又困惑了:“但這句話指向的道具又該是什麽?‘複活’、‘防禦’、‘傷害’,感覺沒一個能對應的。”
廖斐:……
她心裏倒是清楚,這句話,連同上面那句“高牆”,指向的都是用來困住讓先生的鐵畫框。
但現在不是透露這些的時機。她只能將話題再度引向另外三句話。
“相比起來,第一句話的指向倒是很明顯了。‘還我一絲生機’,指的應該就是平頭哥所說的‘複活卡’。”
廖斐說着,撇了撇嘴:“但為什麽要‘拇指向上’?是點贊的意思嗎?”
“這個指的應該是傑羅姆的《角鬥士》,那幅畫也叫做《大拇指向下》。”
喬星河解釋道:“古羅馬角鬥場有規定,如果觀衆大拇指向下,戰勝者就是殺死戰敗者;反之,他就會饒恕戰敗者。”
頓了頓,他皺起了眉:“但這幅畫我目前還沒有看到過。很可能是在三樓走廊的某一個地方……”
因為每次探索的時間都很有限,他們行動時又不敢太過分散,是以到目前為止,他們也只剛掃完二樓的作品而已。
“要不下次還是分頭行動吧?”喬星河建議道,“這樣效率會高一點。”
“別別。”廖斐立刻道,“我們現在人頭和對面已經拉平了,為了再次拉開差距,對面很有可能會采取些行動,萬一被單抓就不合算了。”
廖斐說着,略一停頓。
“而且別忘了,還有讓先生。”
紅髮女的死,平頭哥堅持認為是他們所為。但廖斐這邊的人心裏都清楚,他們根本什麽都沒做。
如果這次死亡真是“額外”的話,那麽下手的,只可能是讓先生。
“再說了,之前效率低,是因為不知道線索,只能廣撒網。現在指向明確了,找起來應該就會快些了。”
“……也是。”喬星河思索着看了廖斐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與同伴成功達成共識,廖斐再次看向手中的紙條,深深地呼出口氣。
至此,那段抄來的線索,已經讓他們分析出個大致的結果了。
【請將你的拇指向上,還我一絲生機。】——對應畫作為《角鬥士》,指向的應為復活道具。
【請莫遮擋我的陽光,讓我好好地活着,不問死期。】——對應的是以第歐根尼為主題的畫作,從排除法和句意來看,指向的道具很可能為防禦或自保用具,也就是那批鐵器。
【若他們判我流放,我便判他們禁於高牆之內。】——這是最確定的了,梵高的《囚犯放風》,所藏道具為半個鐵框。
【若太早困進墳墓之中,又何必計較太晚獲得愛情。】——對應的是和婚姻相關的油畫,相關道具應就是另外半個鐵框。
……說起來,連着三句話,都與第歐根尼有關。而這三句話所指的道具,都恰恰是鐵制品。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暗示。
至於最後一句——【愛便是永恒的嗎?暗處窺伺的目光,我嗅見死神降臨。】……
這句所指向的道具,應當就是所謂“能將對方幹翻”的東西了。
其對應的油畫,目前尚沒頭緒,不過廖斐他們也沒打算在這方面多下心思……
既然平頭哥肯主動將這句交出。只怕相關的道具早就已經被他取走了。
畢竟,協議只要求他拿出一條確定有用的道具線索,並沒有讓他拿出一條確定沒用過的道具線索。以平頭哥的精明程度,這個空子不可能不鑽。
“以後的行動還是當心點吧。”廖斐沉吟道,“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下手。”
高鐘點點頭,看看時間還有剩,正打算招呼着喬星河再次樓上找一圈,忽聽喬星河輕輕“啊”了一聲。
“提到‘婚姻’,我忽然想起來一條——雖然也不一定有用。”
喬星河說着,往身後指了指:“大廳裏那副《阿諾芬尼夫婦》,你們還記得吧?”
“雖然並沒有確切證據,但一直都有傳言說,這幅油畫所描述的……其實是冥婚。”
喬星河話音落下,忽見廖斐微微一怔。
“廖斐?你怎麽了?”
“沒……沒事。”廖斐略一遲疑,搖了搖頭,心中忽然竄起一個驚人的念頭。
“時間還早。我們這就上樓找畫去吧。”
她說着,率先拉開走廊的門,走了出去。
大廳內,依舊空無一人。餐桌上放着吃剩的午餐,讓夫人所在的《阿諾芬尼夫婦》就那麽安安靜靜地掛在牆上。
廖斐朝那畫深深地看了一眼,帶着付思遠,轉身隨着喬星河他們一同走上了樓。
——然後在與喬星河他們分開後,低聲交代了付思遠兩句,又迅速地,自己一個人跑了回來。
顧不得是否會讓對面走廊的人發現端倪,她一把摘下油畫,扛起就跑,頭也不回地竄進自己房間。
直到她將那畫小心翼翼地掛上牆壁,方聽裏面傳出讓夫人不太高興的聲音。
“我有跟你說過,我會暈車這件事嗎?”
“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廖斐沒什麽誠心地說着,拿過小馬札坐在了上面。
“很抱歉又是一聲招呼都不打地就將您請了過來,只是有幾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必須抓緊時間跟您確認一下。”
廖斐說着,輕輕合起雙掌:“事關讓先生,還請您務必誠實地回答我。”
靜默片時,油畫內傳來了讓夫人冷漠的回答:“你問吧。是否回答,看我心情。”
“……事實上,我很懷疑您能不能給出正確的答案。”
廖斐深吸一口氣,問道:“第一個問題,您確定,您不知道讓先生的畫框在哪裏,對嗎?”
“沒錯。”讓夫人傲慢地回答道,“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立場騙你。”
“好,那接下去,第二個問題。”廖斐斟酌了一下措辭,“您是沒有辦法離開這幅畫的,對嗎?”
“……”短暫的沉默後,讓夫人給出了答案,“對的。”
“即使是在暫休鈴響起之後?”廖斐進一步確認道。
“……沒錯。”
“那麽,第三個問題。”廖斐認真地看着面前的油畫。畫中的夫婦雙手交疊,彼此間的距離卻算不上親密。
“讓先生……知道您恨他嗎?”
這個問題抛下,換來的是更久的沉默。
好一會兒,才聽讓夫人自嘲一般地笑出了聲。
“沒人比他更清楚,他到底對我做了些什麽。所以我想……他應該是知道的吧。”
稍一停頓,讓夫人的語氣又轉為困惑:“你到底想說什麽?”
“……很快您就會知道了。先讓我把最後一個問題問完吧。”
廖斐抿了抿唇,站起了身。
“夫人,介意我……檢查一下您的油畫外框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13 PM
第24章
付思遠回到7號房時, 廖斐正忙着將拆下的油畫外框再給讓夫人裝回去。
此時的暫休鈴已又一次響起, 外面已經進入了百鬼夜行的狀態, 即便是她裝好了外框, 也無法立刻將讓夫人送回去。她正頭疼這事呢,見到付思遠進來,登時鬆了口氣。
“你稍等下, 我這快裝好了。裝完了你幫我再將夫人送回去。”
廖斐頭也不回地說道,在將外框固定好,小心翼翼地將油畫拿了起來。付思遠注意到,讓夫人此時正背對着畫面,背影看上去十分陰沉。
“她?”付思遠歪了歪頭,神情有些困惑。
廖斐忙轉過頭來,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示意他不要多問。
她的目光往付思遠身上一瞟,猛地頓住。
“你腳怎麽了?你鞋呢?”
只見付思遠腳上光溜溜的。腳面和腳底還沾着些血跡。鞋子已不知所蹤。
“……被粘走了。”付思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 語氣平平。
“什麽叫粘走了?你仔細說說?”廖斐覺出不對,將畫放好後就走了過來。付思遠想了想, 解釋道:“離開走廊的時候,踩到陷阱。腳動不了了。急着回來, 只能脫鞋。”
……陷阱?
廖斐想了一下, 明白過來,暗暗罵了一句。
對面那個理平頭的, 果然開始出手了!
她皺了皺眉, 又問道:“小喬他們呢?中招了嗎?”
付思遠搖了搖頭。
當時喬星河和高鐘在二樓, 他則獨自一人待在三樓。在他被困住後,親眼瞧見喬星河和高鐘從二樓左邊的樓梯上下來,兩人手中還各自抱着好些鐵制的長杆,看樣子應是成功找到了藏有鐵器的油畫。
發現他被困住,喬星河本來還想上來幫一下,然而那是暫休鈴已經響起。他只能和高鐘一起先行離開。
而付思遠,在原地站了許久後,見那陷阱的效果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索性脫了鞋子,自己先光腳走回來了。
付思遠將這段經歷說得簡簡單單、磕磕絆絆,廖斐聽着,卻是暗暗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那平頭哥的手段,應是將某種能影響人行動的東西,埋伏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等他們返回房間時發動,從而阻止他們及時回到自己的房間……
還好他這回逮錯了人,盯上的是付思遠。要是中招的真是玩家,只怕他們這邊還要再折一個人。
“不管怎樣,沒事就好。”廖斐拍拍付思遠,心裏卻有些後悔。
為了確認平頭哥究竟拿到了哪些道具,她將盧躍派去了平頭哥的房間裏。早知道該讓他繼續盯着平頭哥的。
付思遠輕輕“嗯”了一聲,眼睛卻依舊看着自己的腳,語氣平靜中帶着些許郁悶。
“走時太用力。鞋給扯壞了。”
那鞋還是他跟廖斐回到第五宿舍時,廖斐特地找給他的。
“沒關系,一雙鞋而已。等這關結束了,我再給買雙新的。”廖斐安撫地說着,想了想,又道,“對了,等等你先別露面。就讓對面以為我們這少了一人好了。”
能影響敵人判斷的事,多做點,總是沒錯的。
付思遠點了點頭,廖斐轉頭又看向被她重新掛起的畫。就在她和付思遠交談的這段時間,讓夫人已經重新回到了油畫的鏡子之中,一點身影都不肯露了。
揣在懷裏的金屬框架透出森森的涼意。廖斐按了按胸口,想起不久前,自己當着讓夫人的面,從她油畫外框空隙裏掏出另外半邊鐵制框架時,她那震驚又不敢相信的眼神,內心不由一陣唏噓。
她不知道讓夫人和讓先生之間究竟是怎樣的故事。但她知道,讓夫人,至少曾經是個充滿好奇,喜歡新鮮事物的小姑娘。
“付思遠,你將夫人送回去吧。”廖斐說着,輕手輕腳地拿下了畫,“動作輕點,別驚着夫人。”
付思遠依言拿走了畫,廖斐又轉身叫來了盧躍。確認過平頭哥的房間內並沒有其他道具的影子,她卻依然不太放心。
平頭哥知道他們這邊有NPC,未必會把重要道具放在房間裏……現在已知他拿到了一個陷阱道具,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些別的手段。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保證自己這邊不會再減員。
然而自己既已找齊了畫框,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去找讓先生對剛。付思遠無論如何都得跟着自己,這樣一來,喬星河和高鐘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了……
要麽就是讓他們跟自己一起行動。但這樣的話,找道具的進程就會受到影響……
“啊?這應該不是問題吧?”
二十分鐘後,隨着又一次鈴聲響起,三人再次在走廊中彙合。得知廖斐的擔憂後,高鐘卻表現得十分鎮定。
“用來自衛的鐵器我們已經找到了。如何防禦夜晚的襲擊也已經明白了。而且我們找到的鐵杆子超多,把床圍起來都綽綽有餘。就算是讓先生要夜襲,也總不能越過鐵杆子來殺人吧。”
“我也覺得。廖斐你也別太擔心了。”喬星河在一旁點着頭。
他邊說還邊給廖斐比劃:“二樓那條藏有鐵器的暗道,已經被我們先一步找到了。進入的方式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如果出了什麽事,我們可以直接躲到那條暗道裏去……相信我,那裏絕對比你想得安全。”
“是嗎?”廖斐不太確定地回答道。不知為什麽,眼前這兩人表現越是不慌,她的內心就越是不安。
不過……確實就像他們說的,該有的防護措施都已經有了。
平頭哥那裏,她也已經派盧躍盯上。一有什麽風吹草動,盧躍立刻就會示警。問題應該也不大。
……但為什麽,自己卻總隐隐覺得有那裏不對呢?
“你們真的不考慮今晚一起睡走廊嗎?”她試着提出建議,“有付思遠在,可以同時保證我們三個的安危。”
“可游戲規則就是得待在自己房間吧?像這樣罔顧規則,我怕會受到其他的懲罰。”
喬星河見廖斐一副放心不下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旋即又擰起了眉。
“比起減人頭,我更擔心的是他們會先找到復活道具。萬一他們先把那個紅髮女孩複活的話……那你可能真的得派員工出去搞暗殺了。”
言下之意,找道具這事,無論如何不能放下。
廖斐也知道這個理,只能由着他們再次上樓。
眼見着兩人越走越遠,廖斐呼出口氣,用力拍了下腦門。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還真不是。
第二天一早,望着2號房中橫陳的屍體,廖斐臉都綠了。
高鐘是趴在地上死的,腳邊還散着幾根鐵杆子。後腦勺深深凹進去一塊,看上去是被什麽用力砸過。
從廖斐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房間的畫框。空白的畫框前支着兩根鐵杆,看樣子動手的不是讓夫人這邊的NPC。
那只可能是讓先生了……
那個神出鬼沒的家夥,到底想幹嘛?
廖斐克制地閉了閉眼,聽到2號房裏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付思遠此時正在那房間中查探,看能不能找出更多的線索來。
喬星河則在外面大廳裏應付對面的人。
隔着緊閉的走廊門,她基本聽不到大廳裏的動靜,也不知道對面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所幸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盧躍從封閉的走廊門裏悄悄穿了過來,飄向了她。
“斐斐,確認過了。那邊也死了一個人。”
盧躍湊近廖斐,壓低聲音道。
“死的是誰?”廖斐問道,發自內心地希望是那個最難纏的平頭哥。
“是那個戴眼鏡的。”盧躍回答道,語氣卻有些困惑。
“不過……我看了他的屍體,好像有些古怪。”
“古怪?”廖斐蹙了蹙眉,“怎麽說?”
“他……他和他房間裏的另一具屍體,是抱在一起的。”盧躍遲疑了一下,描述道,“而且我看他的屍體,已經不太新鮮了……”
……?
廖斐聞言一怔,不由自主地問道:“有多不新鮮?”
“沒仔細看。”盧躍搖了搖頭,“不過粗略觀察,死了起碼有兩三天了吧。”
兩三天?
廖斐詫異地瞪大了眼。
怎麽可能?
按照游戲時間來說,他昨天還在餐桌上吃飯呢!
“……你確定?”廖斐再次確認道,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如果眼鏡男早就已經死了。那天天和他們一起吃飯的那個,又是誰?
盧躍認真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只是個小鬼,但好歹在第五宿舍樓裏生活了那麽久,見過的玩家屍體不計其數,這點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廖斐呼吸一窒,一些之前沒有在意過的信息,忽然在腦海裏翻湧起來。
——在得知眼鏡男將晚飯帶回房間吃後,紅髮女嘲諷他,“對着屍體也吃得下”。
——讓夫人曾告訴她,讓先生“極度狡猾,善於僞裝”。
——昨天早飯時,付思遠望着眼鏡男的背影,咕噥了一句“什麽東西”。
……她當時還奇怪付思遠居然無師自通了罵人技能,現在想想,他那根本不是在罵人!
他當時多半是已經注意到了眼鏡男的異樣。他那是在發自內心地奇怪,這是個什麽東西!
紛亂的碎片瞬間湧入大腦,廖斐懊惱地揉着額角,下意識地叫道:“付思遠!”
……等她有錢了,她一定要去買一個能把話說清楚的員工!
“嗯?”
付思遠剛好從2號房裏走出來,聞言茫然地歪了歪頭:“有事?”
廖斐:“……”
雖然內心有些埋怨,但在看到付思遠這副茫茫然的表情後,她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下次注意到什麽奇怪的事。趕緊說出來,說清楚。”
略一猶豫,她還是象征性地說了一句,也不知道付思遠聽明白沒有。
付思遠聽完後,卻露出了些思索的表情。
緊接着,便見他認真點了點頭,轉身看向了房間裏。
“這個東西,是有點奇怪。”
他說着,往屋裏一指。廖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高鐘趴伏着的屍體。
他的頭是朝房間內的,兩手前伸。從廖斐的角度看過去,除了那個凹陷的後腦勺外,卻是無法再看到更多。
“……你指的什麽?”廖斐心中一動,連忙問道。
“手。”付思遠說着,提起雙手。
左手豎起大拇指,做了個點贊的手勢。
右手則探出兩個手指……
比了一個六。
左手點贊,右手比六。
……如果不是廖斐知道複活卡的提示和大拇指有關,她簡直都要以為這位哥心大能跑馬,臨死都要給自己點個贊再刷個六六六了。
“之前他們有說過,藏着複活卡的畫很可能在三樓對吧?”廖斐陷入思索,“右手是六……這應該是在提示方向和位置?算了不管了,盧躍你先上去看看。”
她說着,轉身就去拉走廊入口處的門,準備叫上喬星河一起上樓。
既然知道讓先生能僞裝成玩家的模樣,那接下去無論如何,他們都得一起走了。
然而門一打開,她又愣住了。
只見大廳內空蕩蕩的,餐桌旁已然空無一人。
“淦,人呢?!”廖斐懵了,之前明明和喬星河說了,最好不要一個人行動……
“砰”的一聲巨響從二樓傳來。廖斐猛地轉頭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臉色瞬間一白。
“付思遠!”她急急叫了一聲,握緊手中的小馬札,匆匆往樓上沖去,一上二樓,就注意到從左邊走廊裏拖出的長長一條血跡。
廖斐站在走廊口,看了眼身後的付思遠,遲疑地朝裏叫了聲喬星河的名字。
過了片刻,才聽裏面傳來虛弱的一聲回應。
那聲音確實是喬星河的。
廖斐與付思遠對視一眼,默默地將小馬札換到左手,又將從紅髮女那裏得到的那把小刀拿了出來,握在了手裏。
“你還好嗎?”她一邊問道,一邊朝裏走去。付思遠沉默地跟在她幾步之後,因為沒有穿鞋,腳步十分安靜。
繞過一個拐角,又一個拐角。地上的血跡拖得極長。在即將拐過第三個拐角時,廖斐終於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向付思遠打了個手勢,讓他先躲在拐角的後面,自己則走了上去。
只見喬星河正靠牆躺着,滿身是血,神情痛苦。一條胳膊以扭曲的姿勢歪在一邊,顯然已經骨折了。
“小喬!”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廖斐在看到這副場景時,仍是忍不住心裏一顫。
她慌忙蹲下來,順手將手中的小刀倒捏着,遞了出去:“替我拿一下,我幫你檢查下傷口。”
“我都這樣了,還讓我幫你拿東西,你有沒有心啊。”喬星河奄奄一息地說着,卻還是艱難地擡起手,握住了廖斐遞過來的小刀。手指完整地覆上了鐵制的刀柄。
廖斐見狀,這才真真正正地放下心來,低頭看向喬星河胸口的血跡。
“你是怎麽搞成這樣的?我不是說了要一起行動嗎?”
“我被那個理平頭的陰了。”喬星河艱難道,“剛才桌上,他說要和我再簽一份協議。用鐵器的下落換複活卡……我親眼看着他用ID筆簽的名,誰知道一跟着他上來他就下黑手……”
“那人肯定是假的!”廖斐頭也不擡道,“讓先生可以變成玩家的樣子,筆肯定也是假的……”
“抱歉,是我太急了。”喬星河嘆道,“我看到高鐘死了,有些慌了……我應該等你和那個高等的出來後,再做決定的。”
“根本沒必要慌。現在人頭數是我們占優……當然,前提是你別死。”
廖斐說着,飛快地扒開了喬星河胸前的衣服。
然後她的動作就頓住了。
片刻的怔楞後,她又默默將手收了回去。
“以及……你說的是真的。”
喬星河的衣服下面,一片平滑,沒有任何傷口。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觸碰到的那片地方,不是胸口,而是背脊。
廖斐擡眼看了眼喬星河。喬星河的神情仍有些茫然。
廖斐緩緩地站起了身,慢慢地向後退去。
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從招募付思遠到現在,只有那些NPC,才會稱其為“高等的”。
然而這個詞,卻在剛才,出現在了喬星河的嘴裏。
迎着喬星河不解的目光,她一步步退向付思遠所藏身的那個拐角處,猝不及防,後背卻撞上了一扇冷硬的門板。
廖斐詫異回頭,只見一扇門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恰好隔在了她和付思遠之間。
同一時間,喬星河拖着他那扭曲的胳膊站了起來。臉上的困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病态的微笑。
廖斐現在看得很清楚了——他的頭是完全轉過一百八十度的。方才她以為的身前,實際是他的後背。只是他剛才一直靠牆躺着,又將身上的衣服反穿,她才沒第一時間瞧出不對……
這麽別扭的姿勢,他倒也不嫌累。
“讓先生是吧。”廖斐深吸口氣,悄悄打開手中的馬札,“久仰大名。”
“久仰?”喬星河歪了歪頭,瞳中亮起異樣的光芒,面上依然帶笑。
“讓我猜猜看,是我的妻子吧?我那可愛的小妻子……她一定告訴了你很多,關於我的事。”
他說着,往廖斐的方向走了一步。廖斐受驚地往後一退,背脊冷不防又撞上了門板。
“但我想,她一定沒有告訴你,我可以操縱所有走廊的事。不過也不奇怪,畢竟她連大廳都沒離開過……”
“不止是大廳。”廖斐道,“因為你,她連畫框都走不出來。”
“那是最漂亮的畫框。我親自挑的。她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喬星河聳了聳肩,順手將手裏的小鐵刀扔了出來。廖斐這才注意到,他的掌心裏,有一道淺淺的焦痕。
“再順便告訴你件事吧。像我們這樣的靈體,雖然很怕鐵器……一旦附上實體,其實也就沒那麽害怕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廖斐,挑釁一般地露出手掌的淺淡焦痕。
“所以,你現在想怎麽做呢?是拿出那個該死的鐵框和我拼命,還是坐下來,和我好好談談呢?我妻子的……唯一指定商家?”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18 PM
第25章
望着面前肢體扭曲、面帶微笑的喬星河, 廖斐只覺頭皮一陣發麻。
……不對, 準確來說, 應該稱呼他讓先生才對。
廖斐閉了閉眼, 盡可能地維持着面上的鎮靜,同時偷偷將一手背到了身後,朝後方的門板上摸去。
“那麽請問, 您是要找我聊什麽呢?”
“一筆絕對合算的交易。相信我,你會感興趣的。”讓先生說着,目光微微一轉。
“順便提醒一下,你不用白費力氣了——你身後的門,是沒有門把的。”
他沖着廖斐禮貌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歡這個設計,但麻煩你諒解一下。誰讓你的那位隨從氣息實在太強了呢?光是聞到他我就已經腿軟了,我總得設法自保……不過說真的, 你應該讓他藏得再好一點的。”
說了啊,這不作用有限嗎?
廖斐暗暗翻了個白眼, 將手從門板上拿了下來。
“所以,你指的交易是……?”
“把那副鐵畫框拿出來, 交給我。”讓先生微微擡起了頭,“不管我妻子答應了你什麽條件, 我都可以雙倍給你。”
“……”沉默片時, 廖斐咳了一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她只是答應我在這租個店面開店……”
“那更好辦了。”讓先生的語氣一下子輕快了不少, “我可以直接把店面送你。兩個……不, 十個。你是要賣棺材是吧,需要的話,木材我也可以免費供應。”
廖斐:……
……那倒也不必,任務只要求我開一家店。
而且為啥又是賣棺材?你夫妻倆是只能想出這個盈利模式了嗎?
“聽着……倒是挺讓人心動的。”為了能繼續交涉下去,廖斐違心地說道,“不過我想,你的條件應該不止這麽簡單吧?”
讓先生故作驚訝地捂了捂嘴,露出了一個“被你發現了”的表情。
“確實,我這邊還有那麽一個小小的附加條款,不過我想是你的話,一定可以接受的……”
讓先生看着廖斐,咧嘴一笑。
“我希望,在我達成你的心願後,你能聽話地、安靜地、乖巧地……去死。”
廖斐:……
不,我不接受,謝謝。
廖斐暗自咬了咬唇,知道和面前的這個瘋子,已經沒什麽談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沒有那個附加條款,或許她還會當真考慮一下。
雖然她個人只要完成了特殊任務就視作副本通關,但如果要救下喬星河他們的話,她就必須保證自己活到最後一刻。現在他們這邊已經死了三人,她再一死,就真的是團滅了,毫無希望了。
嗯……團滅?
廖斐眼神一閃,突然明白了過來。
“不光是我吧?你希望的,應該是玩家全部死掉……”她說着,想起了早已死去的眼鏡男和被燒成焦炭的紅髮女,“為什麽?”
難道僅僅是出於惡趣味而已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假扮玩家從中搞事不是更有趣味嗎?為何不惜自己暴露,也要瘋狂收割人頭?
“嘖,這個該怎麽說呢……”讓先生做作地撫了撫額頭,面上露出一絲苦惱。
“首先,請你相信,鄙人並不是什麽心狠手辣之人。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找我的妻子求證。雖然以往的游戲中我也會耐不住手癢,偷一兩條人命……但真的,只是一兩條而已。和我那乖戾的妻子不同,我可是維護你們的游戲體驗的。”
“但是呢,這次的情況有點點不同。真要說的話,其實還是得怪你們自己……誰讓你們把不必要的線索帶進來的!”
讓先生說着說着,忽然變臉,面目猙獰地大聲吼了起來!
“你們要作弊我不管,從外面帶線索進來我也不管,但——為什麽要把我畫框的線索也帶進來?”讓先生說到後半句時幾乎是咬牙切齒了,額上都爆出了一條條青筋。
“你能想象這種感覺嗎?你的家有一片很大很大的後花園,經常會有些小朋友跑進來,在這裏找一些所謂的藏寶圖,然後循着圖東挖西挖,像群傻子一樣奔波。煩不煩?煩!但沒關系,就當看戲了嘛……”
“可突然有一天,你發現有個小孩,從外面拿了張藏寶圖進來,而且那張圖上,還標着你真正藏着的寶貝。最致命的是,他還把這張圖拿給這個人那個人看……我問你,換你你會怎麽做?”
讓先生注視着廖斐,語氣漸漸平靜下來,眼神卻變得越加瘋狂。
“會不會想着,要是他們全死了就好了呢?”
廖斐:……
成,破案了。合着罪魁禍首是對面那兩只小蜻蜓。
聽讓先生這意思,副本內本是不該提供關於鐵框的線索的。但不知為何,他們從副本外拿來的線索中卻帶上了相關內容,讓先生這才不淡定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話裏有多少推鍋的成分,但起碼有件事能確定了,那就是這副鐵框,對讓先生來說,真的很要命……
對自己來說,這或許能當一個很大的籌碼。
廖斐理了理呼吸,盡可能鎮定地問道:“可如果我死了,那你給我的店面不就白費了嗎?那交易還有什麽意義?”
從讓先生的話來看,他應當是不知道自己只要完成任務就能活下來一事。所以廖斐對這個問題,是真的挺好奇。
讓先生聞言,卻露出了興致勃勃的表情。
“很簡單啊。我可以將你的靈魂封進畫裏嘛。那裏可是個好地方,色彩斑斕的,你也不用擔心悶,每天你起碼能有三次出來放風的時間,你可以在城堡裏盡情溜達……”
“……就像那些住在畫裏的NPC一樣?”廖斐望着興高采烈的讓先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心裏一陣發涼,“是你將他們封進去的?”
……難怪讓夫人說,他對這裏的NPC而言,是主人,也是仇人。
“準確來說,是我賜他們進去的。”讓先生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傲慢,“這可是接近永生的法門。”
永生個大頭菜,這特麽叫無期徒刑好吧……
廖斐的臉色都忍不住變了,握着馬札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目光則看向了落在地上的小鐵刀。
“我覺得這事,倒是可以再商量商量……”她邊說着,邊小心地挪動起步子。
“你說的那個畫,可以自己挑嗎?”
她自認已經表現得盡可能自然了,讓先生望向她的目光,卻漸漸冷了下來。
“……一樣的。”他喃喃道。
廖斐動作一頓:“什麽?”
“你的神情,和我妻子當時是一樣的。”讓先生說着,眼珠子冷漠地一轉,“我當時興致勃勃地告訴她,我為她找到了最美的畫框,最合適的畫。她也是這樣一副表情……”
他擡腳,冷冷地將那把小刀踹到了一旁。
“然後她轉身就捅了我一刀。你也打算這樣做嗎?”
廖斐:……
好吧,被你發現了。
“但說實話,我一般不習慣用刀。”廖斐望着被踢開的小刀,無奈地聳了聳肩。
下一瞬,就猛地朝着讓先生撲了上去!
手中的小馬札被她橫持着,重重撞上讓先生的臉。她刻意將馬札的橫杆處對準了讓先生的眼睑,鐵器燒灼起薄薄的皮膚,空氣中登時響起滋滋的聲音。
他只說附在實體後鐵器的威力會減弱,可沒說會消失!
最為脆弱的皮膚受到攻擊,疼得讓先生發出一陣嘶吼,廖斐順勢擡腳踢上另一個脆弱部位,跟着猛然旋身,撿起地上的小刀,回身用力刺向讓先生的側頸。
小刀很鈍,卻還是被她紮了進去。廖斐心中一喜,下一刻,就被用力掐住了喉嚨。
只見讓先生若無其事地轉了下脖子,擡頭看向廖斐,目光轉為血紅。
“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共識了?那就別怪我……啊!”
讓先生又是一聲慘叫,廖斐微微瞪大了眼。
天地良心,她這回可是啥都沒幹。
只見讓先生的後腦勺莫名出現一個凹陷,整個身體都像旁邊一歪,像是被人從後面重重打了一下一樣……
意念争吵!
廖斐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是高鐘的技能!
讓先生曾作用在高鐘身上的傷害,反饋給他了!
廖斐不敢耽擱,趁機掙開了讓先生的手,轉身逃開。
因為通往走廊出口的方向已經被門封閉,她只能往走廊深處跑。本只是想着要與讓先生拉開距離,好找機會發動“創業氣場”,沒成想再又跑過一個拐角後,卻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只見楚江微正站在走廊中,一臉無措地東張西望。
“啊,是你!”見到廖斐後,她像是見到救星一般地叫了起來,“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路怎麽突然變了……”
廖斐:……
嗯,慌得很真實,看着像活人。
耳聽着身後讓先生的腳步聲已經逐漸逼近,廖斐顧不得多說什麽,下意識地拽住人就往前跑。
楚江微卻明顯還是在狀況外,呆呆地被她拽着跑:“後面那個……是你的主人?他怎麽了?腿瘸了嗎?”
不,他腦子瘸了。
廖斐暗暗回答着,往前看了一眼。
奇怪,這走廊怎麽比印象中長了好多?
“你怎麽在這兒?”她問道。
“我?我本來一個人在左邊的,不知怎麽,走廊突然被封了。我就只能往裏走……”楚江微小聲地解釋道,廖斐心中一動。
左邊?可她明明記得,自己所在的是右邊走廊。
也就是說,現在是二樓左右兩邊的走廊被接起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第歐根尼!左邊應該有張第歐根尼的!你見過沒?”廖斐一邊急急問着,一邊以目光在兩邊搜索起來。
廖斐記得,喬星河說過,他們找到的藏鐵器的那張畫,就在二樓左邊。
楚江微卻一臉茫然:“……什麽跟你?那是什麽?”
“……就是一個坐在酒桶裏對狗說話的憨批!”廖斐急到口不擇言。
“哦哦,見過的!”楚江微恍然大悟,“就在前面!”
她將不遠處的畫指給廖斐看,廖斐趕緊沖了上去。只見畫面上,偉大的哲學家正坐在酒桶之中,酒桶外,則趴着四只狗。
依照喬星河轉述的方式,廖斐用手按住了畫面上的第歐根尼,將他從酒桶裏拖了出來。
酒桶中出現了一個五位數多撥式密碼盤。前兩位字母後三位數字,答案也是喬星河說過的,廖斐直接照輸了上去。
BC412,第歐根尼的出生年份。對於了解他的人來說,這道簡直送分題。
畫框從牆上掉了下來,原本平滑的牆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從洞裏望進去,可以看到一條幽長的暗道,暗道中,是一道看着就很厚實的金屬門。
“天,這是什麽?”楚江微微微張大了嘴,看上去十分驚訝。
廖斐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猶豫了一秒要不要把她留在走廊給自己擋刀,想想還是算了,順手將人推了進去。
“別管了,先進去吧。”
她說着,自己也要往裏走,忽感腳下一沉。
廖斐詫異低頭,只見腳下畫着一個不大的圓圈,圓圈內,正伸出無數小手,正死死扒着自己的腳。
……好的,她現在明白為什麽付思遠要脫鞋了。
廖斐心中大急,趕緊用力去扒腳上的鞋。然而就這麽一時片刻的耽誤,已經足夠讓先生追上來了。
他依舊是那副腦袋反裝、衣服反穿的模樣,腦袋後面深深凹下去一塊,側頸插着那把小刀,整個人看着,像是剛從生化危機片場走出來的一樣。
望着被陷阱困住的廖斐,他嘲諷一般地笑了起來。同一時間,廖斐聽到了暗道深處,那扇金屬門開啓又重重合上的聲音。
……淦!
廖斐在心底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跟着飛快地打開了馬札,準備發動“創業氣場”自救一下,讓先生卻憐憫地搖了搖頭。
“何必再掙紮呢,很快就結束了。放心,那個棄你而去的女人,她也活不了多久……我會替你報仇的。”
他說着,緩緩朝着廖斐伸出手去。
就在此時,暗道深處卻傳來一聲接近破音的大吼——
“趴下!”
廖斐心中一震,本能地就是一個原地卧倒。下一刻,只聽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刮過,有什麽東西從她頭頂飛了過去。
跟着就是一聲巨響,粉塵四散。
廖斐怔怔地擡起頭來,方看清,那個從暗道裏飛出的東西,就是那扇看着很有安全感的金屬門。
此時那門,正整個壓在讓先生的身上,因為質量很足,甚至連旁邊的畫框都被震了下來。
從廖斐的角度,看得很清楚,那門板的厚度起碼磚塊那麽厚……
“他死了嗎?”楚江微顫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廖斐轉頭,只見她正自暗道中小心走出,暴漲的指甲尖銳如刀——事實上,不光是指甲,她整個人都起了很大的變化。胳膊和大腿處都鼓出虬結的肌肉群,廖斐甚至還看到了她那厚實健壯的斜方肌……
注意到被壓在讓先生身上的門開始一點點向上擡起。廖斐一個激靈,顧不得驚訝了,趕緊脫了鞋子從陷阱中逃了出來。
“很明顯沒有——別看了,趕緊走吧!”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22 PM
第26章
直到真的走進暗道,廖斐才明白,為什麽喬星河曾說,“這裏比你想得更安全”。
除開那扇被楚江微扔出去的厚重金屬門,裏面還有一扇小門,看着要薄很多,但也是鐵制的。
走進小門後,暗道中的光線一下子黯淡下來。但還是可以依稀看出暗道的陳設。
只見左右兩邊分別是一字排開的武器架,上面零零落落地放着不同制式的刀劍,武器架下方則堆滿了不知從哪裏拆下來的鐵制長杆,和廖斐在高鐘房間看到的一樣。
武器架是由一個一個的小架子拼成的。廖斐試圖拖出一個,用來抵門,沒想到這玩意兒遠比她想象得要重,拖了半天也拖不動。楚江微見了,走上前來,單手就把那架子舉了起來,輕輕松松送到了門後。
“還需要做什麽嗎?”做完這事後,她轉頭看向廖斐,弱弱地問道。
廖斐望着她鼓起的肱二頭肌,僵硬地搖了搖頭。
楚江微輕輕“嗯”了一聲,又問道:“那我們要在這兒待多久?你主人是怎麽回事呀?”
“等下次暫休鈴響吧。”廖斐語焉不詳地回答道,自動忽視了她的第二個問題。
讓夫人說過,在暫休鈴響起時,讓先生會躲起來,以逃避其他NPC的複仇。那個時候,說不定走廊就會恢複原狀了。
楚江微又“嗯”了一聲,站定在旁邊不動了,手指交疊着,看上去有些無措。
“那個,剛才……謝謝你?”她小小聲地說道,“謝謝你帶着我跑,我都沒反應過來。”
“……啊,沒事?你不也救了我嗎?”突然被這麽正面謝一下,廖斐有些懵,“你剛才那一下,我還蠻驚訝的。”
“我也沒想到居然能扔中。”提起那扇飛起的門,楚江微好像一下子開心起來,“不過應該的嘛,是你先救我的。之前你還幫過我……雖然他們說過不要管你們那邊的人,但你是NPC,救你應該不打緊的。”
廖斐:……
不,其實還有點打緊的。
廖斐驀地感到一陣後怕。合着她要是知道自己是玩家,自己這會兒可能就掛了……
不過這個玩家的技能倒是讓人眼前一亮,看着十分生猛的樣子。若是配合着這裏的武器,說不定能直接將讓先生手撕了?
廖斐暗自思考起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無意中瞟了楚江微一眼,卻見她驀地蹲下身去,看向了一旁翻倒的武器架。
“那個,這個下面……好像有東西。”楚江微遲疑地說着,借着幽暗的光芒,努力看向被壓在武器架下面的東西,“那好像是一件衣服……不、不對,那是個人!”
終於看清那東西的廖斐嚇了一跳,猛地站了起來,往後連退了兩步,差點撞上從後面趕上來的廖斐,廖斐忙溫言安撫了兩句,同時看下那個被壓在架子下的“人”。
腦中沒有出現簡歷。那“人”也沒有動彈的跡象,看着像是個死的。
保險起見,廖斐拿起兩根長杆護在楚江微旁邊,方讓她動手擡起了那個武器架,並將那“人”拖到了光線稍亮一點的地方。
這回,二人均看得清楚了。那確實是個死人,而且是她們都認識的死人。
只見平頭哥正大張嘴躺在地上,雙目圓睜,手中還緊緊橫持着一根鐵杆。
“他怎麽會在這兒?”廖斐愣了一下,“你們昨天也找到這裏了?”
楚江微搖了搖頭:“並沒有。不過他知道你們已經找到了。他還說要想辦法從你們這兒套消息。”
……原來如此。
廖斐恍然大悟。
看來那讓先生,說的多半是真話。
平頭哥和“喬星河”之間,確實在道具方面達成了新的協議。只不過讓先生所假扮的並非平頭哥,而是喬星河。而不幸中了暗算的,則是平頭哥。
“不過他拿着這杆子幹嘛?防禦嗎?”
廖斐覺着不太對,試着去掰他的手,居然還掰不動。還是楚江微幫忙,才從平頭哥手裏拿下了那根鐵杆。
杆子十分普通,不普通的是平頭哥的屍體。直到拿開了杆子廖斐才看到,他的胸口有一個大洞。
“奇怪了,剛才這杆子是正好擋在這兒的吧。”廖斐拿着鐵杆,在自己胸口處比劃了一下。“杆子沒事,胸口卻有洞。難不成對方還能隔山打牛?”
不太現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會兒他們就該隔着鐵門被讓先生打死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胸口先破了洞,再拿起杆子擋在前面……不過這就更奇怪了。一般人在受到致命傷後,會拿根杆子平持着防禦嗎?這姿勢也太別扭了,能防啥呢?
“難不成是看到武器架倒了,所以拿來擋一下?”廖斐回頭看看被扶起的武器架,用手比劃着。楚江微卻突然想起一事。
“那個,他的技能,好像是叫磁鐵。能吸引和排斥金屬。”楚江微小聲道,“如果他當時還有力氣抓東西的話,那我想,發動技能的力氣應該也是有的吧……”
“你是想說,那個架子是他自己拉下來的?”廖斐蹙了蹙眉,“那更怪了。他幹嘛要把自己的屍體用鐵架子擋起來……”
……嗯?屍體?
廖斐心中一動,猛然間明白了過來,飛快地轉過了身——
“把那杆子給他塞回去!快!”
她用力全力大叫道,然而為時已晚。
一團黑影從沒有任何遮擋的天花板上掉落下來,下一瞬,就見一只手直直穿過了楚江微的胸口。
血腥氣迅速在空中彌漫開來。楚江微微微睜大了眼,愕然倒地,露出了身後站得筆直的平頭哥。
“就知道在這裏留一具實體肯定會派上用場。”平頭哥轉了轉脖子,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多謝你們,替我將礙事的鐵器拿掉了。”
廖斐:……
她認得那種微笑,那是屬於讓先生的笑。
她難以置信地看了眼天花板,又看了眼讓先生身後的鐵門,眼神中混雜着警惕和不可思議。
“你是怎麽……”
“怎麽避開那些該死的鐵制品,準確降落在這裏的——你想問的是這個,對嗎?美麗的小姐。”
讓先生看着廖斐,故作憐憫地搖了搖頭。
“我拜托你,拜托你用你那虛有其表的腦袋好好想想。這裏可是我的城堡啊,小姐,沒人能比我更了解它了——連你那無臉的小跟班都能在無意中闖進這個地方,難道我還會不知道避開鐵門進入這裏的捷徑嗎?”
讓先生用詠嘆調一般的語氣說着,順手從一旁的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柄長劍。他的手掌因為碰觸鐵器而出現了輕微的焦痕,但他顯然不以為意。
“好了,答疑時間結束。讓我們踏上最後的旅途吧——你本能得到我的恩賜的。你真該為拒絕了我的提議而感到後悔。”
“那個……糾正一下。其實我並沒有明確拒絕你的提議。”廖斐訕訕地說着,打開小馬札,當着讓先生的面坐了上去。
讓先生並沒有阻攔她。這也難怪,他現在看她的眼神就和看死人沒什麽兩樣了——沒人會想要阻攔一個死人的。
他身上的殺氣因為“創業氣場”的發動而稍稍減弱了一些,廖斐的話又很好地取悅了他。他索性將長劍往地上一柱,開始以一種“我就知道你會後悔”的嘲諷目光看向廖斐。
“開始你的求饒吧。我願意聆聽你的悔意。”
廖斐又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話語卻猛地拐了一個彎:“後悔?那倒也算不上。畢竟我本來也沒想答應——一人只有一個框,一天放風就三次,我圖啥呢?自找坐牢嗎?這人得是腦子進了多少水才會把這種東西當成是恩賜啊?太平洋也不止吧。”
她像是找死一般地說着,眼見着讓先生因為她的話而露出怒容,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以及——友情給你提個醒。”
廖斐一邊說着,一邊從小馬札上站了起來。
“永遠別拿熟悉說事。越是了解和熟悉的東西,越是容易讓人翻車——這種事,我可見的多了。”
注意到她嘴角的笑容,讓先生驚覺不對,剛要轉頭,一只手已經重重按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抓住你了。”付思遠冷冷地說着,掌下燃起綠色的火焰。
那火焰燒在平頭哥的屍體上,仿佛只是特效一般,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附在平頭哥身上的讓先生卻像是受到了什麽重大打擊一般,凄聲慘叫起來——說的難聽一點,宛如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尖叫雞。
廖斐因為這刺耳的叫聲而皺起了五官,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耳朵。付思遠卻是不為所動,按在平頭哥頭頂的手掌緩緩向上擡起。幾縷黑色的影子從平頭哥的頭頂“長”了出來,隨着他的動作,越“長”越多,越拉越長……
說得難聽一點,仿佛一筷子燒焦的了拔絲地瓜。
眼見着那拔絲地瓜終於被完整地拽了出來,廖斐匆忙掏出揣了好久的小鐵框。此時的鐵框依然是裂做兩半的,廖斐急急地想要將它拼起使用,卻發現這兩半鐵框間仿佛存在着某種斥力一般,無論如何都拼接不上……
“斐斐!”付思遠沉聲叫了起來,手中握着的,卻是黑影的腦殼。
他像是提魚幹一樣地將那黑影提在手裏,對着廖斐叫道:“先瞄,再框!”
廖斐恍然大悟,忙舉起手中的兩枚小鐵框,對準魚幹般的讓先生,用力往中間一合——
“咔噠”一聲,兩半鐵框合二為一。
讓先生的身體像是被攔腰鋸斷一般,下半身軟軟地掉落在地上,轉眼消失無蹤;上半身則被留在了框內,正徒勞地揮着手臂四處敲擊。
廖斐怔怔地看向手中的小鐵框,忽感手中一燙,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鐵框掉落在地,轉眼就變成了一幅長寬不過一米的油畫。油畫外框內是緊繃繃的畫布,畫布上,是一張男人的半身畫像。
那男人西裝革履,模樣俊俏,嘴角微微挑着,眼神中卻像是暗藏着瘋狂。
“這……就是他本來的樣子?”廖斐喃喃着,胸口一松,不由自主地坐倒在小馬札上。
“我們……這就算抓住他了,對吧?”
她求證地看向付思遠,付思遠卻只是平靜回望,眼神甚至還有些茫然。
望着他那樣,廖斐忍不住笑起來,目光向下一掠,觸及到楚江微的屍體,又不由一暗。
她嘆了口氣,指了指付思遠身後的鐵門:“話說,你剛才那樣,是怎麽辦到的?”
方才她看得清楚,付思遠是直接穿過門板進來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跟穿空氣似的。
“……不知道。”付思遠搖了搖頭,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神情也有些困惑。
“急着想找你。就過來了。”
廖斐望着他,腦中卻忽然想起了當初在一季一會時,自己被楊燈楠送過門板的場景。
難不成……這是以前的技能覺醒了?
廖斐暗自琢磨着,從小馬札上站了起來,彎腰拾起地上的油畫。
“不管怎樣,這次都多虧了你——表揚你!優秀員工給你內定了!”
“優秀員工”啥的付思遠沒怎麽聽進去,不過廖斐要表揚他,這話他是聽懂了的。
想了想,他又認真地指了指自己。
“做到了。”他說。
廖斐:“……啊?”
“靠近。沒被發現。”付思遠微微擡起下巴,“做到了。”
“對哦,那更該表揚你了!”廖斐一邊說,一邊搬着油畫往外走,“你放心,等我能夠修改工資了,一定給你加工資!還有年終獎!”
付思遠:……
這倒也不是很想要。
他有些郁悶地摸了摸自己額前的頭髮,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需求。
卻聽暗道內,又響起廖斐感嘆的聲音。
“不過總覺得光加工資不太夠啊……你有什麽想要的?直接說吧。能整的都給你整上——玫瑰花要嗎?出去給你買。”
她說着,伸手推開面前的鐵門,又似想起了什麽,回頭沖着付思遠笑了一下。
“只可惜實在不合適,不然真想摸摸你的頭——太棒了你,MVP啊!”
說完,她抱着畫如釋重負地出去了。
剩下付思遠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暗道裏,維持着撫摸自己頭髮的姿勢。
兩眼茫然,一臉呆滞。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28 PM
第27章
二十分鐘後。
廖斐和付思遠是踏着暫休鈴的最後一聲響,回到一樓7號房的。
才剛站定,便聽門外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
廖斐與付思遠對視一眼,上前開門。只見讓夫人正站在屋外,雙手交疊,站得筆挺。
因為取出了藏在外框內的鐵器,她現在能和其它NPC一樣,在暫休鈴響起後自由行動了。
“剛才你們從大廳跑過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些東西。”
她說着,微微昂起了頭,姿態端莊,緊繃的嘴角卻暴露了她不平的心緒。
“我想,是我驗收成果的時候了,是嗎?”
廖斐低頭看了眼手裏的油畫, 慌忙道:“當然,請。”
她將讓夫人迎進房間, 轉身正準備將油畫掛好,供夫人仔細查看, 卻聽讓夫人道:“不用掛起來了。”
她瞥眼看向一旁的長几:“就放這兒吧。”
廖斐應了一聲,依言將油畫放好。畫面上的男人依舊是那副面帶微笑的模樣, 眼珠子卻不住轉來轉去, 也不知是在思量些什麽。
“多謝。”讓夫人颔首,看了廖斐一眼, 又道, “能再請你將那把刀借給我嗎?”
她指的是廖斐拿在手裏的鐵制小刀。因為害怕被封進畫框裏的讓先生再搞出什麽幺蛾子, 廖斐特地將它從喬星河的屍體上取了下來,一直握在手中。
“這把?”廖斐聞言卻蹙起了眉頭。她舉起刀,示意讓夫人細看,“可這把是鐵制的……就連刀柄也……”
“我知道。”讓夫人不容置疑地說着,向她伸出了手,“請把它給我。”
廖斐沒法,只能將小刀倒捏着,遞了過去。
此時的讓夫人是完完全全的靈體,手指一握上刀柄便響起了響亮的“滋啦”聲,從廖斐的角度,甚至還能看到她手掌被灼燒後冒出的陣陣青煙。
讓夫人的臉上亦浮現出痛苦的神情,五官甚至因劇烈的疼痛而顯得有些猙獰。
她卻還是用力握緊了刀柄,轉身一步步地走向了置於長几上的畫框。
因為角度原因,讓先生方才只能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而當那個明晃晃的刀尖當真出現在眼前時,他才真的慌了。
“珍妮!珍妮你想做什麽!”他毫無風度地叫了起來,“你這個瘋女人!你忘了我都為你做過什麽嗎?沒有我你早死了——”
“我當然記得。我記得清清楚楚。”
讓夫人冷淡地說着,高舉起手中的鐵刀。
“所以我才更要殺你。”
“不,不——珍妮,你聽我說,我愛你!我一直愛你——”
讓先生未竟的話語,斷在了刀尖用力紮進畫布的聲響中。
一聲凄厲的慘呼從畫布中傳了出來,那聲音刺耳無比,初時還像是人類的慘叫,到後面卻越來越像是野獸的嘶吼,震耳欲聾。
廖斐因這刺耳的聲音而擰起了眉,雙手緊緊地捂住耳朵。再看讓夫人那邊,卻又出現了驚人的一幕——
只見鐵制的畫框中,被刀紮破的畫布正不斷往外鼓起,繪於畫布上的人形像是急着逃離一般,正拼盡全力地將身體伸出畫框——
而隨着他的身體逐漸脫離畫布,他的面容也在迅速扭曲。原本還算得上俊俏的五官在這聲嘶力竭的拉扯中完全錯位變形,皮膚亦一片片地脫落,露出黑色的、仿佛污泥一般的內裏。
他拼了命地將身體往外拔,嘴巴像是脫水的魚一般張大,幾乎要咬上讓夫人的鼻尖。讓夫人卻像是看不到一般,只顧着將刀死命往畫布裏紮,不斷地用力再用力,哪怕手掌已經被燙得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終於,伴隨着“噗”一聲響,讓先生徹底不動了。
他依然維持着努力向外爬的姿勢,整個身體卻徹底凝固住了,像是一尊建在畫布上的雕像。
他的臉上駐留着極度的痛苦和猙獰,讓夫人望着他那模樣,卻輕輕笑了起來。
“啪嗒”一聲,手中的小刀落地。她傾身,在那雕像的唇上落下溫柔一吻。
“我也愛你。”她輕聲說着,眼睫輕顫着,顫抖間掉落一絲水跡,素來淡漠的目光中浮現出一絲屬於少女的旖旎和懷戀。
“起碼,我是真的愛過你。”
莫名的氣氛在房間中蔓延開來,說不清是悲傷,還是了結一切的釋然。
讓夫人仍然在注視化為雕像的讓先生。廖斐緩緩放下捂着耳朵的手,覺得自己或許應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倒是付思遠,完全沒把氣氛什麽的放在心上,只望着讓先生的屍體,自顧自地說了一句:“終於結束了。他好吵。”
廖斐:……
相信我,在這種時候開口的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讓夫人卻像是終於回過神一般,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挺直了身體。
“對,終於結束了。”
她喃喃着,將目光從讓先生身上移開:“來吧。到該我履行諾言的時候了。拿出你的協議吧。”
“嗯……”望着她明顯潮濕的眼睛,廖斐遲疑地應了一聲,“我這個其實也不是特別急,您要不……先緩一緩?”
讓夫人擡起下巴,又恢複成了那副冷漠高傲的模樣:“只有一次機會,你考慮清楚。”
廖斐果斷轉身拿筆:“……懂了,我簽。我這就簽。”
就像之前的用工合同一樣,和讓夫人的租房協議,也是由系統即時空投過來的。不過比起用工合同,租房協議的模板要簡陋很多,上面許多內容都需要廖斐自己完善,租金違約金等內容系統也沒有設置默認值,得由廖斐和讓夫人商量過後,一點一點地填上去。
盡管讓夫人從頭到尾都是一副“那個狗男人死了我也沒什麽追求了,你高興咋填咋填吧反正我也不缺你那點錢”的配合狀態,但廖斐畢竟是第一次接觸這東西,一邊填一邊還要咨詢系統,等到終於將協議簽完,鈴聲都已響過第二遍了。
廖斐謹慎地將合同收好,向讓夫人道了個謝,轉身便出了房間,跑去敲了喬星河的房門。
房門被從裏打開,站在門後的,赫然便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喬星河。
見到廖斐,他輕輕呼出口氣,轉身將一張紙遞了出來。
“放心,畫着呢。”他一邊說話,一邊還在揉脖子。只見遞出來的紙上,是用鉛筆畫成的建築物草稿。
“你要的店鋪設計圖。這還只是初稿,你先看下怎麽樣。”
他說着,突然“嘶”了一聲,脖子傳出喀啦一聲響。廖斐接過圖,擔憂地看他一眼。
“你沒事吧?”
“換你把脖子扭個一百八十度看看,沒事才怪。啊——”他歪了歪頭,“而且我側頸這兒還特別疼……你確定你給我用的是復活卡?這質量也太渣了,全是後遺症……”
“這可不能怪我。要怪怪游戲系統去。”廖斐咕噥着,低頭打量起手中的草圖來。
喬星河是被她拿復活道具複生的。至於複活道具,則是按照高鐘留下的提示找到的——值得一提的是,當她和付思遠上三樓找復活卡時,盧躍正站在那張《角鬥士》旁,哭得好大聲。
他也中了陷阱,兩只小腳被無數從地底竄出的手抓着,逃也逃不了。最慘的是,因為是靈體,他還沒法脫鞋。
廖斐拿着小刀上去,一點一點地幫他把那些手割開,盧躍這才逃了出來。廖斐看了看陷阱,又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角鬥士》,恍然大悟。
這裏和暗道口的陷阱,只怕都是讓先生下的。
至於高鐘屍體上的暗示,估計也是讓先生殺死人後故意為之——他知道廖斐在看到這條提示後,肯定會派一個員工上來找畫。說不定還會親自出馬……
……這個狗男人。
廖斐暗罵一句,順手拿小刀在畫布上劃了一下,不意外地從讓先生的嘴裏聽到了一聲怒罵,心裏這才平衡了些。
拿取復活卡的過程,則比開啓暗道還要簡單。廖斐觀察了那油畫片刻,便有了頭緒——只要以手拖動畫面,將《角鬥士》一圖中,所有觀衆向下比的拇指,全部擺成向上的姿勢,角鬥場中本該瀕死的鬥士便會站起來,掏出復活道具,遞給畫面外的人。
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這道具並非是什麽卡片,而是一小瓶藥水,那劑量估計就和眼藥水差不多,上面還特地標明了一人用——這點倒是和他們之前推測的一樣。
既然只能救一人,那廖斐肯定是選喬星河了。
至於其他人,她只能先讓付思遠將屍體搬回他們各自的房間,就當做是收屍了。
不過她當時復活喬星河,純粹是出於照顧自己人的考慮,倒沒想着要請他幫忙畫圖還是怎樣。
是喬星河自己,在得知廖斐還有個特殊任務,且需要給店鋪搞裝修後,自告奮勇說可以幫她直接畫一個店出來。
反正那店是打算建在畫中的,直接畫一個不是最方便?
廖斐初時還有些尴尬,畢竟特殊任務的事她一直瞞着喬星河。倒不是不想告訴,而是始終沒找到機會——喬星河對此倒是無所謂。
“按照你所說的任務機制,你其實可以不管我們的。我們算是沾了你的光,起碼從我的立場來說,我覺得沒什麽好計較的。”
當時的喬星河如此對她說道,說完還聳了聳肩。
“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顧慮。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有所隐瞞也是很正常的。”
廖斐觀察着他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麽:“你……”
“對,我也有秘密。”喬星河坦然道,“不過現在還不能對你說。等結算後吧,如果那時候你還在,我再告訴你。”
什麽叫做“那時候你還在”?
喬星河沒說,廖斐也沒問。既然他說會告訴自己,那也沒什麽好急的,安靜等結算就是。
廖斐的結算,要等她徹底搞定店鋪的事後,而喬星河則是等到明天早上就行。喬星河覺得自己也沒什麽事了,索性就接過了替廖斐畫商店的任務,而現在他拿出的,就是第一版的草圖。
“我感覺……還行?”廖斐端詳半天,憋出這麽一句。
說真的,藝術作品在她眼裏就分兩種,好看和不好看。而且她的審美還不一定在線,所以她能做出的,也就這種評價了。
“你覺得這個風格可以嗎?”喬星河確認道,“為了配合這間古堡的整體氛圍,我特地選了偏洛可可式的風格,但盡可能地做了簡化,並融入了一些中國元素。屋頂和牆壁則借鑒了一些中世紀教堂的設計。我個人其實非常喜歡哥特式的尖頂,但我感覺放在一家商店上可能會有點誇張了,但說不定效果會不錯,你覺得呢?”
廖斐:……
廖斐:“我……覺得羅森和全家那種就挺好的。”
……
喬星河陷入了沉默。
他看向廖斐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逼甲方。
“這是一座古堡!”他連脖子都顧不得揉了,艱難地擡頭對廖斐道,“哪怕是放在畫裏,你也得配合一下這裏的整體風格吧?一排的中世紀油畫裏放一個羅森,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麽奇怪?”讓夫人從後面走了過來。
因為讓先生已死,她成功繼承了古堡的所有權,也因此擁有了自由在城堡中行動的能力。現在的她,即使沒有暫休鈴,也能隨意離開畫框了。
她在廖斐旁邊站定,不解道:“羅森又是誰?”
“……簡單來說,它是一家店。”廖斐說着,將手中的畫紙遞給她看,“這是我朋友設計的商店圖。我們剛剛就是在說這個。”
讓夫人望着那張圖,輕輕偏了偏頭。
“作為商店來看,確實有些奇怪。太繁複了。商店不需要華麗,它應當讓人感覺賓至如歸。”她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不過要是作為家宅來看的話,這個設計倒十分有趣。要是真有這麽棟房子的話,或許我會考慮買下。”
“買房?”廖斐覺得有些好笑,“你都有一座古堡了,還需要買房嗎?”
“雖然能自由活動了,但我還是無法離開古堡的。休息也只能在畫框中。”讓夫人端詳着草圖,漫不經心道,“這古堡對我來說,不過是個稍微寬敞點的囚籠罷了,並不算是我自己的房子。”
她語氣平靜,話語之下卻藏着掩不住的落寞。廖斐聞言心頭一沉,旋即又驀然意識到了什麽。
“啊,對了夫人,我想向您請教一件事。”廖斐拍掌道,“那些NPC……也就是靈體,是被讓先生封進畫框的。那麽他們的畫框,也能像你的外框一樣拆下來嗎?”
“能拆,不過沒什麽意義。”讓夫人淡淡道,“被束縛的靈魂是跟着畫框走的。哪怕把外框拆開,或是將裏面的畫布拿掉,它依然只能生活在外框框定虛空裏。無法脫出。”
“但裏面的畫布是可以換的對嗎?”廖斐確認道,“換了塊畫布,是不是就意味着畫框裏的環境會不一樣?”
“沒試過。”讓夫人道,“不論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廖斐望着讓夫人,又看了眼那張草圖,輕輕笑了起來。
“夫人,再問你個問題。”廖斐將手中的畫紙舉了起來,“如果這棟房子已經畫完了,而且是畫在畫布上的……您會願意出多少錢來買呢?”
讓夫人:……?
喬星河:……???
又一個半小時後。
響過數遍的暫休鈴再次響起,預示着今天的時間已將近結束。
無數被封於畫框的靈魂掙脫而出,拖着帶血的步伐,穿過牆壁,走過走廊,一群群地朝着大廳湧去。
他們有的滿懷着恨意與怒氣,有的滿載着疲憊與無力,而有的……
手中卻抓着滿滿一把不知哪兒來的優惠券和廣告單。
本該漆黑一片的大廳,此時正亮着幽綠的光芒。
只見一圈綠色的火焰浮在大廳周圍,布下奇妙的氛圍。大廳的餐桌邊沿亦圍着一圈火焰,火焰中坐着一個沒有臉的小男孩。
大廳的椅子也被重新排過了。每把椅子都面朝着樓梯,旁邊各自浮着幾團綠火。借着綠焰的光芒,可以清楚看到椅子上擺着的畫框。
框內都是些建築物的草圖,風格各不相同,雖然有些潦草得過分了,但設計卻都十分別致。
“瞧一瞧,看一看啦。非非便利首次展銷會開始啦!”坐在餐桌上的盧躍奶聲奶氣地開口,手中捧着完成度最高的一幅圖。
“還在為一成不變的生活郁悶嗎?還在為每日重複的景色嘆息嗎?非非便利,讓夫人唯一制定商家,為你提供新的選擇!”
“換一棟房子,換一個心情。亞麻布質地,高質量顏料,無償提供更換畫布服務,讓您無憂換房,體驗新生活!”
“這裏都是我們的樣品初稿,各位可以先看一下。原價八千八,現在訂購,有七折優惠,還可參與優惠券抽獎活動!盡享折上折!”
“別擠,別擠……訂購請去右走廊入口處排隊!我這裏是不收錢的!付款前請先拿號!請千萬記得排隊啊!”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33 PM
第28章
讓夫人的古堡·一樓大廳
綠色的火光中,但見大廳中一片熙熙攘攘,無數半透明的身體擠來擠去,營造出一種頗為詭異的熱鬧景象。
盧躍坐在餐桌上,盡職充當着“主持人”的角色。不得不說他平時說話看着有些弱弱的,卻是意外得適合這種場合。臺詞念得奶聲奶氣卻精神十足,時不時加上一些自己想到的神來之筆,將現場氣氛炒得十分火熱。
然而再怎麽火熱,聚集在大廳中的靈體們都始終表現得井然有序。沒有喧嘩,小聲咨詢,規矩排隊。原因無他,只因為那個正冷着臉坐在右走廊出口的男人——
“49號。”付思遠坐在廖斐特供的小馬札上,硬邦邦地喊道,面前是兩張並排放着的床頭櫃。
“要哪棟。有券嗎。現金還是打條。現金付款能抽獎。”
“還能打條的?”拿着49號小紙牌小步跑來的靈體NPC聞言一愣,“打條怎麽付啊?”
“一樓入口通道,左數第三張畫框。”付思遠木然說道,非常熟練地背着廖斐早就安排好的臺詞。
“那框可以直接進,進去就是非非便利店。拿着訂單號去付錢就行。打條的話接受分期,如果不想要了,定金全退。尾款不急,等交工了再付。”
“哦。”那靈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看了付思遠,又問道,“那要是我付現抽獎的話,抽到的優惠券能今天用嗎?”
“不能。”付思遠公事公辦道,“但你可以下次到店時使用。非非便利將不定期提供限量風景畫旅游套餐與尊貴VIP搬遷服務,這些限量商品同樣可以使用優惠券。詳情建議你到店咨詢。”
“哦,明白了……那我還是現在就把定金付了吧。”那靈體說着,小心翼翼掏出幾張優惠券,“那這些,能用嗎?這些是我今天撿到的……”
“可以,請問你要使用幾張呢?”
付思遠一邊問,一邊拿出紙筆。
那靈體NPC略顯瑟縮地把所有優惠券遞過去,並報上了自己看上的房子。付思遠快手快腳地寫完了訂單,並迅速完成了心算。
“六千一,收你六千好了。抽獎那邊。”
付思遠放下筆,擡頭喊道:“下一個,50——”
等等,不對。
付思遠驚覺自己似乎還漏了一句臺詞,忙轉頭補上。
“小店靜待親的光臨喲。喜歡的話還請多多推薦。麽麽啾。”
他目光冷硬地看向那個靈體,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靈體被他“啾”得一個激靈,差點失足掉進抽獎箱。
“……”
正躲在走廊裏默默圍觀的喬星河也驚了,目瞪口呆地轉頭看向廖斐。
“你教他的?”
“我發誓,我沒有……起碼主觀上沒有。”
廖斐站在7號房的門框裏,尴尬扶額,有些心虛地說着。
“我只是建議他在每次交談完後,都說一點能夠表示親切的話。怕他不能理解,所以才舉了那句話當例子……”
誰知道這家夥原封不動地就搬去用了。
“啾”就“啾”吧,關鍵是還“啾”得毫無靈魂……
廖斐有些擔憂地探頭往走廊外面看了看,生怕付思遠那一下“啾”的殺傷力太大,把未來的客人給嚇出個好歹來。
……好在付思遠那只是單體攻擊,沒怎麽影響到後面排着的人。雖然走廊外的氣氛非常明顯的僵了一下,但很快,一切就又正常地運轉起來。
喬星河站在0號房的門框裏,好奇地伸頭張望着——因為不確定如果明着違反游戲規則,是否會受到除了靈體攻擊以外的懲罰,所以即使是在勝券在握的此刻,他們依然選擇在暫休鈴響起後安分躲在房間裏,只透過門框去觀察外面的情況。
廖斐還好,她所在的7號房距離走廊口很近,只要探探脖子就能看到付思遠那邊的情況。但喬星河就沒那麽容易了——他的房間在走廊最裏面,而且他的脖子還正處在嚴重的後遺症中,動不動就疼。
所以他看了一會兒就吃不消了,收回目光,轉而向廖斐低聲搭話。
“你怎麽辦到的?居然真的煽動這麽多人來排隊……你該不會趁着我沒注意,出去挨個對人畫大餅了吧?”
“注意你的用詞。什麽叫煽動,我這是正常的預熱宣傳……而且我的技能也不是這麽用的。”
廖斐咕噥着,暗暗翻了個白眼。喬星河自打知道她有個技能叫“畫餅”,似乎就對她産生了很大的誤解,總以為她隨隨便便放個嘴炮,就會有一大堆NPC傻呵呵地跟着跑了。
“預熱……宣傳?”喬星河神情微妙地重複了一遍這兩個詞,“你到底做了什麽?”
“很簡單啊,就是趁着你畫畫的時候,出去撒了點優惠券和宣傳冊,再讓盧躍出去賣賣安利……”
她本來還想讓盧躍幫忙聯系下,買幾個托。沒想到讓夫人在這些NPC間的威望比她想象得還高。“讓夫人唯一指定商家”這幾個字一打出來,說服力一下子就有了——不少NPC都當場表示出興趣,這也給了廖斐更大的自信。
因為時間不多,準備也很倉促,宣傳活動只來得及覆蓋到一部分NPC。但無所謂,只要有人肯買賬掏錢,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會被帶動起來的……
廖斐振振有詞地說着,喬星河怔怔地聽她說着,嘴唇微張。
“你不覺得,你這帶動得有些太猛了嗎?”他有些不安地說道,“你該不會指望所有的房子都由我來畫吧?”
“放心,房子是限購的。數量和交單時間都會控制好,不會讓你肝腦塗地的。”廖斐低聲道,“對他們而言,換房就是換環境,沒有增值需求。等到有新房子出來後,第一批買房的人中必然會有人想把自己的舊房換出,他們又沒有辦法保存房子。我們就可以把房折價回收,再賣給後面的人……”
這樣不停輪轉,古堡內流轉的房子實際是在不斷增多的。而對於負責畫畫的喬星河來說,壓力也會比較小。
不過房子畢竟是“大件”,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所以廖斐又在同等的顧客需求上,想出了“風景畫旅游套餐”和純粹的更換畫布服務。
前者也是需要喬星河來供畫的,不過畫畫的難度會相對較低,廖斐甚至不打算將目光限定在油畫——反正這個服務主打的“短期旅行”,簡單來說就是先將顧客的畫框裝到特地的風景畫上,時間到了再裝回去……
這樣的服務,最重要的當然是要保證環境的新鮮。拘泥於油畫,反而是束縛思路了。
至於“更換畫布”,則是廖斐目前最想發展起來的業務——雖然這個業務暫時只作為免費附贈項目提供,但廖斐相信,一旦培養起用戶習慣了,這個業務反而會成為最穩健的資金來源。
畢竟不管是換房還是旅行,這裏的NPC都需要別人來幫助他們更換畫布,這才是真正的剛需。而且當房子的供給達到一定量的時候,NPC完全可以不從他們這裏買房,直接通過內部交換來滿足更換環境的需求。這個時候,他們起碼還可以通過幫助換房來獲得一定的收入……
“雖然聽着很不錯,但你不覺得……你想得有些太理想了嗎?”
喬星河聽完廖斐的打算後,斟酌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別的先不提。我到現在還沒有搞明白,那個油畫材料的問題你要怎麽解決。還有,明天這個副本就要結算了,就算我依照約定一直畫畫,可萬一我倆分開了,我又該怎麽把畫給你?你又該怎麽把畫送到這個副本來?這些你都想過嗎?”
“材料問題你不用擔心。夫人說了,她可以提供,只是要錢買。”廖斐語氣輕松地說道。由讓夫人提供,她心裏還安穩些,起碼質量會有保證。
“空白的畫布這裏有很多,畫具也有,就是顏料可能有些麻煩。她說她手裏的顏料都是用古制法做的,用料只有顏料粉和油,怕你會用不慣……不過用不慣也沒事,可以從外面買。”
廖斐說着,笑了一下。
“至於剩下的問題嘛……你知道,不同副本的NPC,其實是可以互相聯系,甚至串門的嗎?”
“……串門?”喬星河不解地皺了皺眉,“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沒錯,我也是聽夫人說了才知道的。”廖斐說着,看了眼走廊外排得長長的隊伍。
“夫人說,副本和NPC,其實都是有評級的。只要評級相符,本身又沒有被約束住,NPC就可以借由一些通道,自由前往相應等級的副本……”
當初在和讓夫人第一次對話時她就覺得奇怪了,為什麽讓夫人身在古堡之中,卻能聽聞關於她的事,甚至熟悉到擡手就是一個拒絕三連。
所以在搞定讓先生的事後,她特意去找讓夫人談了下,方明確了還有這個設定。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她反問喬星河。
喬星河茫然地搖了搖頭。
“物流啊,親愛的!”廖斐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這意味着只要能招募到足夠的NPC,我們就能建成一條自己的物流線!只要有了物流線,你覺得你說的那些還是問題嗎?”
喬星河:……
問題是,你這不還沒建成呢麽。
“當然,前期的話,可能還是需要依賴一下讓夫人的人際網。”廖斐老實道,“不過等後面我自己的人際網建立起來了,就可以用我們自己的物流線了。”
……
喬星河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是,你是想跟誰去建你的人際網?你還真打算深入NPC中去了是嗎?你還記得你是個玩家嗎朋友?
“而且吧,我覺着,在開物流線的基礎上,我們還能順便發展一下旅游業。”廖斐完全沒在意他的沉默,自顧自接着往下說。
“沒受束縛的靈體都是可以自由進入畫框的。我們可以利用物流線,將那些外面副本的靈體引流進來,向他們安利這座古堡的特色畫布旅游業務,這不又是一筆收入了嗎?就是不知道讓夫人願不願意和我們合作……”
廖斐興致勃勃地說着,喬星河靜靜望着她,神情卻漸漸複雜了起來。
另一個疑問盤旋他的嘴邊,他卻糾結着,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你說的這些計劃都很美好,也有可行性,但它們都是建立在,有你出馬的基礎上。
……可萬一,你不在這兒了呢?
喬星河眸光一暗,瞧着廖斐興致勃勃的模樣,想想還是把這個問題咽了回去。
想了想,他轉而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不在了,你的那些什麽業務不就沒法開展了嗎?”
“那就只能老實付違約金了唄。”廖斐撇了撇嘴,“所以,看在錢的份上,還請你努力活久一點。”
畢竟,靠畫得來的營收,都是要和喬星河分成的。這都是已經白紙黑字,簽好合同的。
“而且,說實話,我也不可能一直依賴你的。”廖斐說着,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畢竟光有一個貨源,實在太不保險了,所以後面如果遇到合適的對象,我也會設法和他簽下供貨合同的。”
“……好傷人啊。”喬星河面無表情地吐槽道,“我可以現在就罷工嗎?”
“罷工請付違約金。”廖斐悠悠道,順手掏出了之前和喬星河簽好的合同,“協議上都寫着呢。”
喬星河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廖斐卻是笑了起來。
喬星河說的那些問題,其實她都擔心過。而這些問題中,最令人頭大的,確實就是喬星河無法再畫的問題——雖然現在的氛圍很輕松,但他們所在的,畢竟是個危機重重的靈異游戲。要是哪天喬星河真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沒了,那她要遭受的,可不僅僅是情感打擊而已。
然而為了完成任務,她必須得有一個確定的貨源,所以哪怕有風險,她也只能先和喬星河把合同定下。至於後續問題,只能再看着慢慢解決……
不過這樣一來,開店的準備,倒是都齊了。
選址已經定了,店鋪也委托喬星河畫好了,雖然用的是鉛筆,但還挺好看的,系統評級也挺高的;貨源的問題也暫時解決了。至於店員,也已經和盧躍商量好了,由他留在這裏看店……
將目光轉向付思遠的方向。只見他面前床頭櫃的抽屜裏,已經塞了大堆的綠色紙幣。
這樣看來,我的任務應該已經算完成了吧?都已經開始營業了呢……
廖斐默默地想着。
仿佛是呼應着她的想法一般,她的眼前忽然飄起一陣薄霧。
那霧越來越濃,直至遮蔽一切。意識像是被什麽抽離,逐漸遠離了周圍的一切,漂浮於茫茫的霧氣之中。廖斐茫然擡頭,聽到一個機械男音於虛空中響起——
“恭喜玩家52147完成特殊任務138。完成度:高。系統評級:A。”
“恭喜玩家52147通過考驗關·讓先……,哦不,是‘讓夫人的古堡’。系統評級:A。”
“游戲試玩到此結束。請問玩家是否選擇退出游戲?如選擇退出,將無法再次進入游戲;如選擇留下,將為玩家進行任務結算。”
“請在120秒內做出選擇。選擇之後不可更改。現在開始為您倒計時——”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36 PM
第29章
“現在開始為您倒計時——120、119、118……”
耳聽着那機械男音開始了毫無拖沓的播報,廖斐登時懵了。
“不是,你起碼把話說清楚再讓我選吧!什麽叫做退出游戲?我是要退到哪裏去?喂!”
“110、109……”
……
廖斐怒了!
這特麽什麽狗比系統?
“我說——能不能停一下?我總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就做選擇吧?”她深吸口氣,盡可能冷靜地說道,“別裝死!我知道你們是有回訪制度的!”
似是終於察覺到了廖斐的怒氣,機械男音在報到“100”時停了一下。
過了片刻,才聽它問道:“現支付5積分,可獲得咨詢機會一次。請問玩家是否立即支付?”
廖斐:……
可以,這系統很可以。不僅狗比,還很強盜。
“付付付!”廖斐不耐煩道。
系統好像還蠻希望她改主意的,又補充道:“如在考驗關結算後,玩家積分總額低於零,將會被直接判定死亡;等於零,則將被再次投入新人副本。請問玩家是否依舊選擇支付?”
“……放心,我有十分,夠你扣的。”廖斐幾乎是在咬牙了,“現在我能開始問問題了嗎?”
“好的,現在為玩家進行扣款服務——扣款完成。您現在獲得咨詢機會一次,可最多詢問三個問題。您可以開始詢問了。”
……五積分三個問題,你怎麽不去搶?
廖斐閉了閉眼,克制地做了個深呼吸。
“行。那第一個問題,你們所謂的‘退出游戲’,到底是指什麽?”
是指退出當前副本?還是返回現實世界?
後半句話廖斐沒敢問出口,這個游戲系統又摳又睿智,真要問出口了,怕不是會被直接當成問了三個問題。
“是指離開游戲環境,返回登錄前的世界的。”機械音回答道。
也就是說返回現實世界?
廖斐暗暗詫異。居然真的能回去?
而且結合系統之前的提示,離開了游戲後,就不會再次進入。即是說,故事裏那種在現實中生活一段時間後又被再次拉入生存游戲的劇情不會出現……
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廖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就她個人而言,她會更喜歡那種時不時進入游戲的模式,但不得不說,對大部分玩家來說,永不進入才是最友好的結局。
問題是……真的會那麽簡單嗎?
“第二個問題。”頓了一會兒,廖斐斟酌着開口,“如果我選擇離開了,我的生活……不,我的人生,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她本想問“是否會和以前一樣”,但想想這個時候問判斷題實在太不合算了,只好臨時改了個有點別扭的問法。
出於她意料的是,這個問題抛下去,系統卻陷入了沉默。
廖斐:……
哦豁,她該不會問到什麽關鍵問題了吧?
“……死神。”
過了良久,方聽系統如此回答道。
廖斐心中登時一凜。
“倒吊人。”系統跟着道,“兩種命運,必有其一會降臨於你。”
也就是說,她一旦出去,命運就等於被寫定了?
廖斐不安地抿了抿唇。
倒吊人她知道,是塔羅牌的22張大阿卡那牌之一。以此類推,系統一開始說的“死神”,指的也應是指塔羅牌中的牌面之一。
廖斐對塔羅牌了解不多,只隐隐知道,在22張大阿卡那牌之中,“死神”代表結束,“倒吊人”代表犧牲。
……感覺哪個都不是好詞啊。
甚至有種橫豎都要死的不祥預感。
不過想想又很奇怪。玩家在新手副本裏也是會死的。我游戲玩得不好要死,玩得好了,不想玩了,也要死。不覺得這邏輯很強盜嗎?
真想玩家一直留在游戲裏,不要提供這個選項就好了。可這狗比系統,不光提供選項,還要隐瞞信息……簡直就像是要把人騙出去一樣。
回到那兩個所謂的“命運”,同樣可疑。
如果出去就是死亡的話,直接說“死神”不就行了,為什麽還會有個“倒吊人”?
“倒吊人”代表的是“犧牲”……又是要為誰犧牲?
廖斐只覺腦中疑問一波接一波,三個問題根本不夠用。就在此時,卻又聽系統道:“友情提示。因為權限問題,之後玩家再咨詢相關問題,系統將不予解答。請問玩家是否還要繼續咨詢。”
廖斐:……
說白了你就是不想把話說明白唄。狗比系統。
廖斐暗自翻了個白眼,沉吟片刻,再度開口。
“繼續咨詢。第三個問題……”
廖斐搓了搓手指,感覺掌心有些濕。
“如果我願意再出四個積分……你能再換給我兩個提問機會嗎?”
付思遠收拾好一切,回到走廊時,發現廖斐正靠着門框,靜靜睡着。
他不解地往房間裏看一眼,不太明白她為什麽不肯去床上睡。
旁邊傳來了輕輕的呼喚,他轉頭,只見喬星河正站在0號房的門框裏,看向這邊的目光有些凝重。
“她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倒下去了。我叫了她幾聲都沒反應。你看看她是怎麽了?”喬星河道。
付思遠聞言皺了皺眉,再次看向了廖斐,略一猶豫,小心地向着她的臉伸出手去。
冰涼的手指慢慢靠近,才剛剛擦上廖斐柔軟的面頰,就見廖斐一個大喘氣,猛地睜開了眼睛。
“淦。”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罵人,也不知道是在罵誰。
付思遠的動作一頓,忙趕在廖斐察覺之前將手收了回去,碰到廖斐面頰的手指被他握進拳裏,小心地藏在身後。
“斐斐?”他問道,“怎麽了?”
廖斐拍了拍褲子,從地上站了起來:“沒事……就剛剛抽空去做了個結算。”
“你已經完成任務結算了?”飽含詫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廖斐往外探了下頭,對上喬星河驚訝的雙眼。
“那你已經做出選擇了?他們是怎麽和你……不,你別跟我說!千萬別說!”
喬星河話說一半,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忙搖了搖頭。
廖斐看他一眼,笑了起來:“放心,我心裏有數的——等你也結算完了,如果你還在這兒,我再跟你說。”
喬星河聞言一怔,旋即也放松下來,呼出口氣,點了點頭:“嗯,就這樣吧。”
他看出廖斐精神不怎麽好,也不再多說什麽,道了聲晚安後便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
廖斐亦縮回了自己房間,仰面躺倒在大床上,雙目無神地瞪着天花板,神情有些空白,又有些疲憊。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她不知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基於目前的情報來看,這是她能做出的最穩妥的決定了。
而且……如果結局是永不能再進入的話,那現在的她,確實也沒法做到毫無掛礙地删號離開。
只是那些語焉不詳的回答,實在太令人在意了。
廖斐回憶起自己與系統最後的問答,微微蹙起了眉。
非常幸運的,系統最終答應了她再拿四個積分換兩個問題的請求——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這麽換,系統其實是賺的。血虧的是她自己。
而再換到新的提問機會後,她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這次不選擇退出游戲,那下一次再得到這個機會,會是在什麽時候?
第二個問題則是,如果到那時再退出,她的人生,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系統給出的第一個答案是:在她積攢滿一萬積分後,這個機會會在後續任務結算時隨機出現一次。
至於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則為——“死神、隐者、倒吊人,三種命運,必有其一會降臨於你。”
“隐者……”喃喃着這個詞語,躺在床上的廖斐眸光一閃。
隐者,同樣為塔羅牌大阿卡那牌之一,代表着“探索”。
聽上去倒是比“死神”和“倒吊人”要安全得多。意思是,如果攢夠了積分再出去,可以有三分之一的概率活下去嗎?
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廖斐煩惱地敲了敲額頭,決定不再思考這個問題。不管怎樣,知道還有機會能出去就行了,別的再說吧。
反正她已經決定先留下來了,也不用急着去思考這些……
比起這個,她剛剛得到的結算結果才更重要。
廖斐如此想着,右手在口袋中掏了一下,掏出了一張白色的紙片。
她這次做的,僅僅是特殊任務的結算,也只能拿到這部分獎勵——雖然系統已經判定她通過了考驗關,但通關的獎勵,暫時並不會下發,要等到她離開該副本時才會空投給她。
而特殊任務的獎勵,則為“12積分”與“技能組升級”二選一。
廖斐想着通關獎勵裏怎麽也不可能沒積分,而且既然選擇了留下來,以後進副本肯定是家常便飯,最終還是選擇了看着比較實用的“技能組升級”。
這也是為什麽系統會將這張紙片給她——這個上面寫着的,正是關於她這次技能升級的詳細描述:
【技能一,創業氣場。升級效果為技能範圍擴大,從方圓一米變為方圓三米。且在施放技能時,玩家的感應能力可獲得一定的提升。】
【技能二,畫餅。升級效果為在施放技能時,所要消耗的精神力會相應降低。】
【技能三,招聘。升級效果為,呈現在玩家頭腦中的簡歷將從黑白打印進階為彩印,且允許玩家自己調整字體和字號,新增懶人聽書與批注筆記功能……】
……嗯?
廖斐的嘴角在看到“懶人聽書”這幾個字時,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事實上,不光是懶人聽書,以上的種種描述,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既視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往腦子裏裝了個電子閱讀器……
不管怎樣吧,也算是升級了——雖然總體來說,好像也沒有特別大的變化。
沒有攻擊技能這一缺陷依舊沒有被補足,這讓廖斐有些怨念。
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卡片上最下面的內容給吸引走了。
【新增被動技能:品牌效應。
技能描述:
1. 在玩家創建個人品牌後生效。當玩家進入自創品牌影響力所覆蓋的區域時,可獲得隨機的buff加成。buff加成隨品牌影響力的增大而加強,最高疊加無上限。
2. 若玩家有創建經營場所,則在該經營場所內,玩家及其旗下所有員工、合作方,都可獲得一定的buff加成。buff加成隨品牌影響力的增大而加強,最高疊加無上限。】
這個,好像……有點厲害。
廖斐不敢置信地將紙片上的內容反複讀了幾遍,暗暗咋舌。
品牌影響力越高,則獲得的buff越多,那她要是開出像肯X基麥X勞那樣的大型連鎖店,豈不是能在副本裏面橫着走了?
不,甚至都不用到麥X勞那個級別,喜茶和一點點……不,沙縣小吃那種級別就夠了!
還有之前構思的物流線!也可以安排上!物流要是搞好了,那品牌影響力可不會比連鎖店低!
廖斐的心髒因為這個想法而重重一跳。她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
再看那張白色紙片,卻見那上面的技能描述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貓logo與一小串文字。
“鑒於您目前所表現出的經營傾向,友情向您推薦黑貓物流。詳情請待到達安全區後自行到店咨詢。”
……
廖斐微微瞪大了眼,一時不知道是該驚訝於安全區的存在,還是“這個世界居然有人先我一步搞了物流”的事實。
……算了,那還是先專心搞連鎖吧。有現成物流也挺好,省事。
就是不知道這所謂的“黑貓物流”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是不是適合合作——基於之前的種種經歷,廖斐對那個狗比系統,可說不上有多信任。
在確認廖斐讀完了所有內容後,紙片上關於“黑貓物流”的描述也逐漸消失。廖斐捏着白色的紙片想了想,俯下去撩開了床簾。
付思遠正躺在床底下發呆,見有光透過來,茫然轉頭,恰對上廖斐的雙眼。
廖斐頭向下地看着他,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
“你睡了嗎?”她問付思遠。
“……”付思遠默了一下,老實回答,“沒有。”
“那能請你晚點睡嗎?”廖斐說着,眨了下眼,“辛苦你再替我跑一趟,把夫人請來——就說我有新的合作,要和她談。”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41 PM
第30章
十分鐘後。
讓夫人的古堡·一樓7號房
坐在付思遠從大廳搬來的椅子上,讓夫人一如既往地維持着體面的坐姿,微蹙的細眉與抿緊的嘴唇卻依舊暴露了她心中的困惑。
“抱歉,我不是很明白。”
她沉吟良久,對廖斐說道:“你剛才說,你是想在我這裏買……什麽位?”
“廣告位。”廖斐認認真真、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見讓夫人眼中依然帶着困惑,她又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我想在你的古堡裏租下一個空間,用來宣傳我自己的店。”
“可你已經租下一個畫框了,不是嗎?”讓夫人不解道。
“不不不,那個不一樣。那個畫框是租來開店的。我現在要租的,則是單純用來宣傳的位置。也不一定是個畫框,也可以是某一面牆,某個門上——總之,只要足夠顯眼,能讓進入這個副本的人看到就好了。”
廖斐的想法很簡單。既然要提升自創品牌的影響力,那廣告必不可少。既然NPC會在各個副本間流通,那廣撒網總沒錯。
“好吧,我大致明白了。”讓夫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眉頭依然微蹙着,“但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夠幫你。畢竟按你的說法,這個東西,很可能會幹擾玩家的判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新一局游戲開始時,它或許會被直接清除掉。”
“不用擔心。反正我這個宣傳也不是面向玩家的,完全可以藏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廖斐趕緊解釋道,見讓夫人略顯詫異地望過來,又覺得有點好笑。
“夫人您想哪兒去了。我之前就跟您說了呀,我這個店,目前是面向NPC的。玩家並不是我們的目標客戶。”
讓夫人認真回憶了一下,微微颔首。
“……對,你確實說過。不過說實話……你當時的那番話,我並沒有當真。”
讓夫人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廖斐。
她在這古堡裏待了很久,也見過很多批玩家。雖然她至今仍不知道,為什麽廖斐一心要在這古堡裏開店,但長久以來的經驗也足夠她推出個大概——
這些旅人,名為“玩家”的存在。他們和自己一樣,都在被某些規則束縛着。而有些時候,他們還會被這套規則強迫着,去做出一些令人費解的事。她想,廖斐也應是其中之一。
因此當時廖斐所說的那番話,雖然於她而言確實十分動聽,她也只是聽過就算,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為了達成目的,人們往往不吝美詞。這種事,她見的太多了。
這也是為什麽她現在覺得有點懵——如果她所料不錯的話,廖斐應該已經達成了目的才對。
那她又為什麽還要和自己談合作?還要租什麽廣告位,向NPC做宣傳……
她認真的?她還真打算開一家為NPC服務的店?
不,準確來說,她已經有一家這樣的店了……
但聽她的意思,她似乎還打算把這種店開到古堡外面去。
這也太……荒謬了。
又荒謬,又大膽。
讓夫人暗暗做出了評價,心底卻不由自主地對廖斐的作為産生了更多的興趣。
“……如果你的目標僅僅是靈體的話,我可以幫你把這個‘廣告位’安排到牆裏面。那樣就不會對玩家造成幹擾,也能保證路過的靈體看到。”
讓夫人說着,頓了頓,看向廖斐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審視。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靈體,終究是和活人不一樣的。你們有你們的規矩和生存法則,我們也有。哪怕你能將我們發展成‘顧客’,也無法改變我們的本質——你無法感化我們,也無法超度我們。當時機到了的時候,我們一樣會殺人。”
廖斐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來。
“那我也跟您說句實話。如果我現在走出去,遇到一個NPC要殺我,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拿馬札砸它,讓我的員工燒它。哪怕我錢包裏還有他剛付的定金,我也絕不手軟。”
廖斐攤了攤手,語氣輕松。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夫人。在商言商。我開的是商店,不是教堂。感化和超度你們是上帝的事,我最多也就是送你們去見他。”
“但是——當你們成為我的顧客時,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會盡到我的義務,盡力為你們提供高質量的服務。我知道,這種交易的關系只是暫時的,但哪怕是暫時的關系,也是有用心經營的必要的,不是嗎?”
廖斐望着讓夫人,再次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補充道:“哦對了,雖然您說沒有將我當初的話放在心上,但我還是想向您承認——在說那番話時,我確實不夠坦誠。有些事,我說歸說,但實際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能不能做到……”
“但我現在知道了,我一定會做到。”
廖斐說着,微微擡起下巴。
“我會履行我當初的承諾,讓我的店成為這裏的窗口。為你們帶來外面的陽光和風,為你們連接更大的世界。我這麽說,並不是因為我想討好您,夫人。僅僅是因為,你們是我的顧客。因為這是身為商人的我,該有的態度。”
所以,看在我這麽有服務精神的份上,還請你務必多多替我宣傳……
廖斐在心裏默默地補充道。
而讓夫人,她只是默然地望着廖斐,神情有些怔怔的。片刻後,方見她輕輕彎了彎唇,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生動起來。
“生意人,有野心和覺悟是好事。”
她說着,拿起廖斐早就準備好的租借廣告位的協議,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信手蓋上了自己的印章。
“我期待你的窗口,能帶來怎樣的星空。”
她說着,提着裙擺站起了身,旋身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廖斐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啊,不好意思,麻煩您再等一下!”
她急急喚道,見讓夫人當真轉過身來,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了。
“我可以……冒昧問一句。這個副本的失敗懲罰是什麽嗎?”稍一猶豫,廖斐如此問道。
“這可不是能透露給你的事。”讓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明白過來,“怎麽,對面有你的朋友?你想為他求情?”
“倒也不算。”廖斐想了想,心裏有了主意。
“我只是覺得,有些事,夫人您有權利知情……”
楚江微是在一陣鈴聲中醒來的。
不同於之前那種沉悶的聲音,這次的鈴聲十分歡快、輕盈,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以前念書時的下課鈴。
她在鈴聲的催促下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不是黑板與課桌,而是綴着繁複花紋的天花板。
身下是柔軟的、雲朵般的大床。她從床上坐起來,環顧四周,記憶漸漸複蘇。
對,她想起來了。她早就沒再念書了……
這裏是游戲副本。而她則是莫名被卷入的玩家。她必須盡力活着……
誒?等等?
終於意識到了什麽,楚江微猛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確認似地用手摸了摸。
完整的、好的。沒有傷口也沒有血。
可她明明記得……
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那種瀕死的絕望與寒冷……莫非只是夢?
她不太確定地想着,跳下了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只見大廳的餐桌旁,正整整齊齊落着九個人影。
一名穿着藍色長裙的女人正坐在餐桌的主座上。她的右手邊,坐着屬於右走廊的那些人,第一天就死去的那名男玩家也在其列;而左邊,則依次坐着眼鏡男、紅髮女、平頭哥三人……
楚江微明白了——不是她記錯了,而是這個游戲已經臨近結束了。
現在已經到了宣布最終結果的場合。
似是意識到了,她的臉色驀地白了下去,卻還是鼓足勇氣,坐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讓夫人坐在主位上,正在慢條斯理地切一塊華夫餅。見她入座,微微颔首,優雅放下了手中的餐刀。
“叮叮——”
她用叉子敲了敲面前的高腳杯。
“既然所有人都已到場,那麽現在,就由我來宣布游戲的結果。”
“在此之前,請容許我再次重複一遍本局游戲的規則——雙方玩家依照房間所在的走廊,分為兩組。三日後,存活人數較多的一方為勝利方;如果雙方存活人數相同,則均判定游戲失敗,需遭受失敗懲罰。”
“本次游戲的敗方懲罰為,統一扣除七積分。”
七個積分!
楚江微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她手上只有完成個人任務後拿到的五積分,這麽一扣,直接成了負數……
而那個引導她進入考驗關的NPC曾說過,積分一旦扣成負數,人就真的得死了……
楚江微的手指忍不住顫抖起來,她絕望擡眼,卻見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女NPC沖着自己舉了舉酒杯。
……這是在幹嘛?慶祝自己的死亡嗎?
楚江微茫然想着,卻又聽讓夫人道:“此外,為了獎勵個人表現突出者——敗方中存活至最後的一名玩家,可額外獲得兩積分的獎勵。”
……誒?
楚江微微微一怔,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此時,她的旁邊卻傳來了砰的一聲——一個杯子被重重砸在了地上。旋即便是更多的摔砸聲。
“你們不是說包過的嗎!”
紅髮女顫抖地嘶叫着,用力推搡起旁邊的平頭哥,劇烈的動作將整張桌子都帶得震顫起來。
她將面前的餐具全都掃到了地面上,一張臉因慌亂與憤怒而漲得通紅。
“這他媽就是你們說的包過?!我花了那麽多錢,費這麽大勁進來——你們明明說了,能讓我活下去的!能讓我一直活下去的!你說怎麽辦!你說現在該怎麽辦——”
紅髮女越說越激動,烈色的頭髮胡亂糊在臉上,說到最後,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
平頭哥卻像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捶打推搡,抿緊嘴唇,臉色陰沉。
讓夫人也沒有阻止她的意思。她只是再次拿起了自己的餐刀,慢悠悠地繼續切自己的華夫餅。
其他人也沒有絲毫要插手阻止的意思……楚江微見狀,也只好保持着沉默。卻見紅髮女驀地發出一聲慘叫,猛地推開椅子,捂着耳朵往後退去。
“別殺我別殺我,我是被他們騙進來的……我不要、不要——”
伴隨着最後一聲慘叫,她整個人忽然僵在了原地,不動了。
楚江微震驚地看着她,正想叫她一聲問問情況,忽見紅髮女的身體一個抽搐,跟着便扭曲起來——
最開始是手,緊接着脖子、腰和腳。楚江微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體被一節節、一寸寸地折疊,不過片時,便被硬生生地疊成了一個小方塊,啪地落在地上。
方塊朝上的一面,是一只圓睜着的眼睛,看得楚江微心裏一陣惡寒。
她猛地收回了目光,只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栗。她想喝點清水冷靜一下,卻見自己的面前沒有水杯。她正打算問坐在旁邊人要一點,轉頭一看,卻發現本該坐在自己邊上的眼鏡男,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不是“離開”,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消失”。
當楚江微注意到他的變化時,他人已經消失到只剩半個腦殼了。
很快,就連這半個腦殼都消失殆盡。一副眼鏡掉在桌面上,轉瞬亦化為虛無。
……
楚江微白着臉,僵硬片刻,默默地拿過了他面前的水杯。
這個時候,也沒必要講究什麽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剛剛被紅髮女逮着猛錘的平頭哥,此時卻仍好好地坐着。
雖然他的臉色很難看,但他的肢體完好無損,也沒有任何要消失的跡象。
他只是安靜坐在座位上,微閉着眼睛,像是在聆聽什麽。片刻後,他當着楚江微的面站起身來。
“我的結算已經完成了。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讓夫人悠然地指了指大門。
“門已經開了,直接出去就是。”
“好的。多謝。”平頭哥簡短地說道,看也不看其他人,直接轉身走了。
不過片刻,餐桌左邊的位置上,便只剩下了楚江微一人。
她緊繃着坐在位置上,整個人都被混亂與濃重的不安籠罩着。按照讓夫人剛才的說法,她應該能拿到那獎勵的兩分,也就是說,她的積分並不會被扣成負數。但那個引導她的NPC並沒有說過,如果積分被扣成零為怎樣……
咦?慢着……
楚江微詫異地擡頭,只見對面的人都正好好地坐着,一個都沒有少。
怎麽會這樣?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記得很清楚,對面一開始就死了一個人。之後那個叫付思遠的,據說第二天就被陰死了,那個短髮的,死在了第二天晚上,而喬星河,不僅死了還變成了怪物,自己親眼看到的……
他們那邊也是團滅,為什麽沒有受到失敗懲罰?
難道說……
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麽,楚江微猛然將目光投向了坐在自己對面的女NPC,同一時間,她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機械男音——
“現為玩家52144進行游戲結算。”
“獲得積分:2,扣除積分:7,積分餘額:0。”
“鑒於玩家尚處於新手期,給予額外優惠,積分為0時不做抹殺處理。倒計時5秒後,將將玩家投入新的新手副本。倒計時開始——”
伴隨着一聲聲的倒計時,濃烈的黑暗朝着楚江微襲來。
在完全墜去黑暗前,她最後看到的場景,是那個無臉的女NPC向自己遙遙舉起的酒杯。
相比起敗方那邊的聲勢浩大,廖斐這邊的結算則要安靜得多。
讓夫人沒有當衆宣布勝方的獎勵。所有人的結算都是在自己的意識中悄悄完成。
廖斐終於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通關獎勵。一共是三樣東西:七個積分,一張通往安全區的進入券,以及在安全區內停留十五天的時限。
喬星河也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結算,兩人一合計,發現他的獎勵和自己也差不多,就是停留的時限要少五天。
“可能是因為我最後死了吧。”喬星河猜測道,倒是沒太在意這個事。
至於高鐘,他一樣獎勵都沒有——他非常幹脆地選擇了退出游戲。
“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完成結算的他這麽對廖斐和喬星河說道,“談了八年才終於把婚事定下來。我要是不回去,我女朋友怕是要咒死我。”
說完,他就向兩人輕松愉快地道了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古堡的大門。
廖斐目送着他離開,內心五味雜陳。
她不知道高鐘在做出這個決定前有沒有向系統進一步追問回去的結果,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死神”與“倒吊人”的含義。她只覺得有點懊喪——如果她能在高鐘進入結算前給出一點暗示的話,或許高鐘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然而她不能——這個游戲對此有嚴格的限制。她被禁止向任何尚未進入結算的玩家透露相關的任何信息。
這也是為什麽她昨晚告訴喬星河,一切等他結算完再說——而喬星河之前會說出類似的話,想必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低落,坐在她旁邊的付思遠垂下眸子,將自己盤裏那塊塗滿了蜂蜜的華夫餅,小心放到了廖斐的碗裏。
“每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他鈍鈍地說道,說出的話卻意外完整流暢,“每人的路都只在自己腳下。”
廖斐詫異地看他一眼,旋即笑了起來。
“謝謝你的安慰,哲學家。”
付思遠歪了歪頭,似是不太明白這個稱呼的由來。
想了想,他把自己的荷包蛋也給了出去。
至於勝方剩下的一位,也就是躺贏的那位。廖斐他們和他實在不熟,也就沒向他多問什麽。
倒是他自己,似乎對一上來就送上一血的行為十分羞愧,又對躺贏一事很不好意思,在離去前,特地找上了他們,問清了他們的名字。
“我叫劉越,以後要是再碰到,我會努力償還這次人情的。”
他信誓旦旦地說着,說完,也離開了古堡。
這樣看來,他也是選擇留下來了。
廖斐暗暗地想着,轉頭看了眼喬星河。
喬星河似是正在思考什麽,見她望過來,直接就問了:“你為對面那個女孩求了情?”
廖斐搖了搖頭:“沒有。我還沒那個資格。”
她只是將楚江微在抓捕讓先生過程中起到的作用,原原本本地講給了讓夫人聽而已。
讓夫人是個很懂得回饋的人。這點從她那全免的租金和便宜的廣告位費用就能看出來。
想到租金和廣告位,廖斐心中登時一陣雀躍。她愉快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對喬星河道:
“麻煩等我一下,我這裏還有些事要處理。等等我們一起出去,關於你要說的秘密,我們可以邊走邊聊。”
說是“一些事”,其實也沒多少。只是一些掃尾工作而已。
廖斐先是讓盧躍去檢查了一下牆內“廣告”的布置情況,又囑咐了好些店鋪的經營事項。跟着又從讓夫人那兒抄了一份古堡的通訊地址,並將這個地址也給了喬星河一份。
“系統提示我,安全區有個叫黑貓物流的公司。你也記一下,等你的畫畫好了,可以直接通過他們將畫郵到這裏來——還有這個,也給你。這是你畫畫的預付款。”
她將數出來的錢遞給喬星河,同時遞過去的還有一小疊紙片。
“尾款和分成,等畫完成後系統應該會從我錢包裏直接扣給你……”廖斐不太確定地說道,她知道盧躍的工資就是這麽扣的,但不知道玩家間的交易是否也能借由系統自動扣款。
“如果不行的話,就先記我賬上。以後遇到了再給你。”
喬星河對付錢這事倒是不太在乎。他比較在意的是廖斐遞出的那疊小紙片。
“這是什麽?”
“小廣告。”廖斐坦然地說着,“你拿一些過去,以後進副本了,幫我到處塞一塞,也算做宣傳了。”
“……朋友,我是下副本,不是去酒店。”喬星河震驚地說道,翻開一張紙片看了看,“而且你這字跡能不能統一一下?這也太醜了。”
兩張紙片,字跡天差地別。一個是漂亮的瘦金體,一個字都快扭到天上去。
“麻煩你尊重下我們的勞動成果。我和付思遠昨天寫這個寫到很晚。”廖斐撇了撇嘴。
喬星河看了看手中拿着的紙片:“你該讓你的員工好好練練字了。”
“……”廖斐短短地沉默了一下。
“不好意思,你拿的那張是我寫的。”
在一種還算輕松的氛圍中,廖斐迅速完成了所有的收尾工作。最終與讓夫人認認真真道過了別,與喬星河一同走出了古堡的大門。
門外,是一個十分荒涼的花園,花園的盡頭,另有一扇生鏽的鐵門。
廖斐與付思遠慢慢地走着,耳邊是喬星河幾不可聞的嘆息。
“怎麽?”廖斐轉頭看他一眼,開玩笑道,“後悔了?不想講你那秘密了?”
“也不是,只是一時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喬星河邊走邊說道,“而且這其實也不算什麽秘密,只是一開始系統不讓我講……”
他頓了頓,反問廖斐:“話說,你還記得你是怎麽進入游戲的嗎?”
“我?”廖斐怔了怔,回答道,“我好像跟你說過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在某一個瞬間,忽然被拉進來了。”
“我也是。”喬星河點頭道,“但我在進入游戲不久後就發現了一件事——就是我在進入以前,很可能就已經就接觸過這個游戲。”
“嗯?”廖斐蹙了蹙眉,“怎麽說?”
“我有一個妹妹。”喬星河道,“大概在兩年前,她失蹤了。而失蹤前,她被查出了腫瘤。”
“什麽瘤?”廖斐有些詫異道,“要緊嗎?”
“良性的,醫生說手術後存活幾率很大——但她不相信。”
喬星河說着,苦笑起來:“她覺得西醫不靠譜,一直在網上搜一些偏方。到後面,甚至發展到了方術。我當時正在外面讀書,得知情況後立刻回家陪她,想勸她配合治療。她卻神秘兮兮地告訴我說,她做了個吉夢,夢裏有人告訴她,她可以得救……”
廖斐似是明白了什麽,嘴角一抽:“該不會,那個讓她得救的法子就是……”
“進入一個游戲。”喬星河篤定道,“夢裏的人說得很明白。說這個游戲前期會有點困難。但度過了新手期,便能得到永生。”
廖斐沉默了。不知為什麽,她想到了剛才在大廳裏崩潰的紅髮女。
她說,“我是被他們騙進來的”。
“我進來前,可沒得什麽絕症。”她想了想,說道。
“我也沒有。我剛做過全套體檢呢。”喬星河聳了聳肩,“總之,當時我的妹妹對這事特別上心。他們在夢裏還指引她去找一個人。說那個人也是這游戲裏出來的,他可以證實他們的話。”
“那你妹妹去找了嗎?”廖斐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她去了沒有。反正我去了,在我妹妹失蹤以後。”
廖斐:“他還活着?”
“還活着,不過是活在精神病院裏。我去找他的時候,他正不停地拿頭撞着牆壁,嘴裏反複念着一句話……”
喬星河停下了腳步。他們此時,已經站在了那扇生鏽的鐵門之前。
鐵門似是感應到他們的到來,自行向兩邊打開。廖斐擡步往外面走去,耳邊傳來喬星河的後半句話——
“他說,‘放過我吧,哪怕給我死神。我不要做倒吊人,我做不了倒吊人’……”
話語未竟,廖斐的雙腳已踏在了門外。
眼前是茫茫的白霧,身後忽然沒了聲音。
她奇怪地回頭,發現身後哪裏有什麽鐵門,只有一條綿長的、曲曲繞繞的山間小路。
付思遠提着她的背包,安靜地站在她後面。而喬星河,已然不見蹤影。
廖斐呼吸一窒,再次轉頭,只見前方的霧氣也已散去,露出一個巨大的拱門。
拱門的後面,像是一個游樂園。只是那游樂園一眼看去灰蒙蒙的,似是荒涼已久。
拱門上,是閃着霓虹的幾個大字。
“233號安全區,驚悚樂園,歡迎您的光臨。”
荒涼的游樂園,閃爍的霓虹燈。廖斐站在門口,一臉茫然地向後張望,一陣冷風襲來,吹得她脖子後面嗖嗖發涼。
“怎麽就剩我們了?”廖斐揉了揉地脖子,有些奇怪地問付思遠,“小喬呢?他沒跟着一塊兒出來?”
付思遠一時搖了搖頭,想了想,又以一種肯定的語氣道:“走丢了。”
走丢?這才幾步路的事兒啊……
廖斐嘴角微微一抽,又站在門口等了會兒。沒見到喬星河的身影,四周的溫度卻是越來越低,摻着陰氣的風跟刀片似地往骨頭裏鑽。她試着往回走了幾步,溫度下降得感覺更是明顯,呼出的氣都變成了白色的霧。
這和付思遠心情不好時帶來的低氣壓可不一樣,是實實在在的、詭異的降溫——看來應是這游戲的設置,用來阻止她返回或是在安全區外停留的。
廖斐不甘地抿了抿唇,想想喬星河那麽大人了,又是正規考驗關畢業的,總不至於半路讓系統給做了。遂終究還是搓着手臂,和付思遠一同進入了面前的拱門。
——然而一進門,她就有些後悔了。
從外面看時,除了荒廢的游樂設施什麽都看不到,但一走進園裏便能見到了——那些無處不在的、晃晃悠悠的鬼影。
……實際上,廖斐並不能確定,他們到底是不是“鬼”。從形象上來看,他們更像是肢體破爛的喪屍,拖着腸子,歪着脖子,零零落落地在游樂園走,血跡和散落的肉塊落得到處都是。
廖斐站在門口,怔怔地望着一具沒有後腦勺的屍體搖頭晃腦地從自己面前,沉默了一秒,果斷轉身出門,將拱門上的大字又看了一遍。
沒錯,是安全區啊。
“斐斐?”付思遠站在門裏,不解地轉頭看她,“不進來嗎?外面冷。”
“……來了。”廖斐應了一聲,硬着頭皮,再次跨進了“驚悚樂園”的大門,與付思遠一起並肩朝深處走去。
幸運的是,那些喪屍看上去並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圖——他們最多也就是在廖斐路過時抽空看她兩眼,很快便轉移了注意力。
偶爾有那麽兩個比較友好的,甚至會在看到廖斐時擺擺手笑一笑……
雖然那笑也怪讓人心裏發毛的,但好歹是能感覺善意的。
廖斐初時還有些警惕,尤其是在發現這些喪屍全是“不可招聘的對象”後,精神更是緊繃。直到走出幾十米後,確認那些喪屍身上確實毫無敵意,方漸漸放松下來。
看來這地方的安全區之名還是靠的住的。至於這些喪屍,應該只是為了迎合“驚悚樂園”之名所以放在這的NPC吧。純粹裝飾用,卻不會攻擊進入的玩家……
嗯?玩家?
廖斐腳步驀地一頓。
走在她後方的付思遠隨之剎車,不解地歪頭:“斐斐?”
“噓!”廖斐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確認似地,往四周一個掃視——
確實沒有見到一個玩家。
這裏明明標着“安全區”,然而卻沒有一個玩家的人影。目及之處,全是喪屍。
……怎麽會這樣?
廖斐剛剛才放下的心,又驀地懸了起來。
付思遠仔細觀察着她的神情,見她神情轉為凝重,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蹙起了眉。
“斐……”
“噓!”廖斐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想了想,緩緩道:“別出聲。我們再往裏走看看……”
開玩笑,安全區那麽大的字,總不可能是寫着好看的。
沒必要現在就慌亂,說不定真正的玩家聚集地在裏面呢……
廖斐如此說服着自己,順勢拉起了付思遠的手,牽着他一起慢慢往游樂園深處走去。
他們的身後,幾個喪屍原本正坐在長椅上安靜曬着太陽。在廖斐離開後,卻轉動起腦袋,將目光投向了他們的背影。
“是新人嗎?”其中一人問道。
另一個喪屍點了點頭:“看那樣子,是新人吧。”
“新人好哇。”坐在最邊上的喪屍咯咯笑起來,掛在眼眶外的眼珠隨着他的動作一晃一晃。
“新人嫩嫩的,再好不過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44 PM
第31章
五分鐘後·驚悚樂園內。
嗒、嗒、嗒。
牽着付思遠行走在偌大的游樂園裏,廖斐越走越是心驚。
他們從進入到現在,走了起碼有幾百米了。觸目皆是荒廢的游戲設施,整個游樂園都似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顏色裏。不管是角落裏抑或是大路上,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影——
然而這些人影裏,沒有一個是肢體健全的活人。
喪屍,全是喪屍。他們拖着破破爛爛的身體,在這座游樂園裏大搖大擺地走,仿佛這本就是屬於他們的地方。
問題是——這裏是個安全區啊!
那麽大一個安全區,一個活人玩家沒有,全是搖頭晃腦的喪屍,這特麽算個什麽事。
廖斐只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了。
之前在大門口和喬星河走散時,她還在擔心對方是不是被系統傳送去了錯誤的地方。然而現在她開始相信,如果他們兩人中確實有人走錯了地方,那麽那個人一定是自己……
似是察覺到廖斐的緊張,付思遠緊了緊牽着廖斐的手。
“不怕。”他輕聲道,“我能打。”
……?
廖斐微微一愣,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雖然氣息依舊是緊繃着的,面上的表情卻緩和了不少。
“我倒不是怕。”她小聲說着,邊說邊警惕地向四周張望着,“我只是覺得這種情況很詭異而已……”
她擡手搔了搔臉頰,心中突然湧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要知道,此時她的身上,還正帶着“畢加索自畫像”的效果。因為喬星河不在,她得老實等到這次技能時限過去,才能再次“擁有”五官……
難不成就因為她臉上的妝還沒卸掉,所以系統還真把她當成NPC了,直接給送到NPC的安全區?
……不至於吧?這也太智障了!
廖斐被自己的這個推測驚到了,想想又莫名覺得很有道理。正當她認真思考起要去怎麽聯系系統反饋BUG時,忽聽付思遠輕輕叫了一聲。
“斐斐。”他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指了指前面,“黑貓。”
廖斐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個黑貓圖案。
那圖案畫在一塊小木牌上,和昨天系統傳遞給她的logo一模一樣。
而木牌的後面,則是一扇房門緊閉的小屋。
黑貓物流——系統友情推薦給她的合作方。
廖斐心中一動,立刻拉着付思遠快步走了過去。
這游戲系統坑歸坑,但好歹還是個系統。既然會把這個推薦給她,那說明雙方總歸是有合作的可能的。既然有可能,那就不妨接觸着試試……
總比站在外面和一群喪屍大眼瞪小眼來得好。
懷着這樣的想法,廖斐小心地敲了敲那扇緊閉的房門。
“進來吧,門沒鎖。”
屋裏傳出一個十分清朗的男音。
廖斐咬了咬唇,牽着付思遠,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這屋子很小,只有一扇窗,還被厚重的窗簾遮擋着。直到走進去後,廖斐才發現,這裏應當是這游樂園裏本來就有的設施——
透過昏暗的光線,她能看到面前的櫃臺上擺放着一個水晶球,旁邊是一個小筐,裏面堆滿了彩色的石頭。櫃臺裏面則擺着許多水晶手串和鏈子。不大的店堂裏擺着沙發和鏡子,牆上懸掛着幹草之類的東西,散發出陣陣的香味。
看來這裏是一家販賣紀念品的商店。
或者說,它本來是。
櫃臺的後面,就是裏間。可以看到一個人影正背對着他們,低頭似在整理着什麽。廖斐走近了些,看到他的頭上有一對毛絨絨的耳朵。
“打擾了。”她斟酌着用詞,謹慎道,“請問這裏是黑貓物流嗎?”
“誒,對的——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下,這個東西有點活潑,我得立刻將它打包好,不然它等等就跑了。”
那個背對着他們的身影說道,說話間猛地向前一撲,像是將什麽抓在了手裏。又是一番折騰後,他方放下手裏的東西,回過身來。
“你好,這裏是黑貓物流,請問能為你做些什麽?”
他邊說着,邊從裏間走了出來。就在他停在櫃臺前的剎那,一束昏暗的光線打在了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臉。
廖斐原本正打算說些什麽,擡眼一看,登時愣住。
只見面前的男人,只有半張臉。
他的半張臉完好,另外半張卻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扯過一般,甚至還露出了額上一部分的白骨。
這本身就很詭異了,更詭異的是,他的頭上還有一對毛絨絨、油光光的貓耳朵……
廖斐只覺自己頭皮一麻——不是被嚇的,而是被辣的。
那個頂着貓耳的半邊臉先生卻像是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異樣一般,一邊整理着桌上的東西,一邊還對着廖斐笑了笑。
“是第一次來嗎?我們這裏有針對新顧客的引導手冊,您可以先拿着看一看……咦?為什麽這麽看着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他說這話時還在笑,耳朵轉來轉去的,完好的左臉和血肉模糊的右臉一起動起來,廖斐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笑的時候會動到那麽多肌肉。
“那個,雖然這麽問有點冒昧……”
廖斐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問清楚:“請問您是玩家嗎?”
“我?我是啊。”貓耳男人似是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好笑,“這裏是安全區,除了玩家還會有別人嗎?”
“那你的臉,為什麽……”廖斐難以啓齒地指了指自己的右臉。
“我?我的臉有什麽嗎?”貓耳男人陷入了一瞬間的茫然,旋即恍然大悟。
“哦,你是新人嗎?第一次進安全區的那種新人?”
“……對,我是。”廖斐懵懵地點頭,“怎麽了嗎?”
“啊,那難怪了——剛進這裏的時候,嚇一跳吧。”貓耳男人笑笑地說道,指了指窗外,“外面那些,可不是怪物啊。也不是NPC……”
不是怪物?不是NPC?
廖斐一怔,聯系起男人之前的話,突然明白過來:“你是說,他們也是玩家?”
“對啊,都說了嘛,這裏是安全區。”貓耳男人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一本手冊放到廖斐面前,“你現在看到的,是安全區給予他們的保護色——安全區不僅要防怪物的侵入,也要防止玩家間互相傷害。為了避免尋仇之類的事情發生,每一個安全區,都會給予內部玩家一定的保護色,以免他們被仇人一眼認出……”
“意思是,安全區會給每個玩家打上馬賽克?”廖斐聽明白了,“而我看到的,其實是你們身上的馬賽克?”
“對,可以這麽理解。”貓耳男人笑着說道,“不光你看我們,我們看你也是同樣……你也是運氣不好,第一個安全區就抽到了驚悚樂園。有個安全區叫八公島,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去看看,那裏簡直是狗控的天堂……”
“……好,好的。”
懂了,合着安全區裏面,全是一團團行走的馬賽克……
意識到自己似乎鬧了個大烏龍,廖斐感到有點尴尬。她低頭正要去看面前的引導手冊,突然想起一事,又猛地擡起頭來。
“對了,聽你剛才的意思,安全區是有很多個的對嗎?”廖斐問道,“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和我一起從副本出來的。但是到安全區門口的時候,他就不見了……”
“走散了?是不是你倆拿的進入券不一樣啊。”貓耳男說道。
廖斐蹙了蹙眉,從口袋裏掏出她那張進入券,這才發現本該完好的進入券已經被撕掉了半邊,邊角上還被寫上了一個小小的數字15。
“你看,你這進入券的背面,有寫‘233’對不對?這個就是你要去的安全區的編號。你的朋友拿的應該是另一個安全區的編號,所以才和你分開了。”
貓耳男好心地解釋着,目標瞥到廖斐券角的數字,驀地一頓。
“你拿到了十五天的停留權?厲害了,一般新人能拿到十天就算多了……你是接了支線任務?”
“差不多吧。”廖斐含糊道,不打算交代太多,“那我以後還能和他碰上嗎?”
“等你們以後去了大點的安全區,買到通訊設備,應該就行了。不過目前有些困難,只能靠運氣。”
想了想,他又建議道:“他知道你的安全區編號嗎?如果知道的話,你可以在這兒等他過來。”
“等?可我只能停十五天。”廖斐不解道。
“如果你下次再拿到新的安全區進入券,可以不要用。這樣的話,系統就會把你送回你上一個停留過的安全區——不過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等到再下一次的時候,系統就會強制使用你身上的新進入券了。”
廖斐:“那如果我身上的新進入券,還是233號的呢?”
“那麽你依然會被送到這邊來。”貓耳男篤定道,“不過一般來說,玩家是不會得到重複的進入券的。”
也就是說,我最多只能在這個區域停留兩次。
廖斐沉吟着,拿起了面前的引導手冊。
喬星河記不記得她的編號不好說,她倒是記得喬星河的進入券背後是18號。但喬星河也未必會在那個區域等她……
比起這種需要碰運氣的重逢,她覺得還是面前的物流公司要靠譜點。
廖斐擡頭感激地沖貓耳男笑了笑,低頭準備翻動手冊。而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的手,直到現在,還被付思遠緊緊地牽着。
悄悄瞥了眼站在櫃臺後面的貓耳男,廖斐頓時感到有些尴尬。她想要掙開付思遠的手,反而被對方握得更緊。
“斐斐?”付思遠轉過目光看向她,神情有些茫然,“不怕了?”
“……早沒事了,你先鬆開,我要翻東西。”廖斐以手擋着嘴唇,壓低聲音道。
付思遠緩慢地眨了眨眼,撇開目光,鬆開了抓着廖斐的手。廖斐暗暗鬆了口氣,正要去翻那冊子,一擡眼,卻見櫃臺後的貓耳男正以一種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麽了嗎?”她問道。
“沒……沒什麽。”貓耳男說着,指了指大堂邊上,“那裏有沙發。你可以坐到那裏慢慢看。”
廖斐點了點頭,依言走了過去。沙發只有一個,呈長方形。廖斐為了給付思遠讓位置,只坐了半邊,順手拍了拍另外半邊,示意付思遠坐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做完這個動作後,那貓耳男看向她的目光更古怪了。
廖斐不解地皺了皺眉,目光一轉,看到了旁邊的鏡子,頓時明了了原因。
只見那面擺在沙發旁的鏡子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倒影。
“斐斐?”付思遠在她的旁邊坐下,注意到廖斐的眼神變化,困惑發聲。
廖斐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借着手中冊子的遮擋,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起碼在現在這家店裏,她都不能再和付思遠說話了。
不然會被當成神經病的……
廖斐暗暗吐了吐舌,低頭專心看起手裏的冊子來。
與廖斐所構思的物流線不同,黑貓物流旗下的快遞員並非是NPC,而是活生生的玩家。
因為他們的送貨範圍,主要以安全區為主。按照手冊上的說法,他們的服務幾乎覆蓋了當前被發現的安全區。
要送到副本裏倒是也行,不過得加錢,而且不一定能送到——因為快遞員不一定能和收貨人同一批進入副本,也不能保證他遇到收貨人時,對方還有氣。
這樣看來,他們的業務能力倒是沒有自己想象得強……
意識到“副本快遞”這一塊依然存在空白,廖斐搞物流的心再次蠢蠢欲動。
想了想,她站起身來,將手冊交還到了櫃臺前。
“我想問一下,如果我想寄快遞去副本……”
“哦,這個是可以的。”貓耳男當即點頭道,“不過你應該也讀到了,這樣的話收費會比較貴,而且成功率也……”
“如果我不是要寄給玩家呢?”廖斐跟着問道。
貓耳男聞言怔住。
“不寄給玩家?那你寄給誰?NPC嗎?”
……對啊,不然呢?
廖斐禮貌地笑了笑,再次問道:“所以,如果寄給NPC呢?那成功率有保證嗎?”
“這個……應該是有的。”貓耳男看上去還是有點楞,“畢竟NPC也不會跑……”
不哦,還是會跑的。
廖斐在心裏糾正道,又默默加了句:以後說不定還要和你們搶生意呢。
“嗯,但不管是收件人是誰,只要是寄到副本,價錢都是要加的。”
貓耳男似乎終於震驚完了,語氣恢複了一開始的專業:“因為要進入特定副本的話,成本會比較高,希望你能諒解下。”
“好的,沒問題。”廖斐幹脆地點了頭,跟着又問道,“如果長期合作的話,能有優惠嗎?”
貓耳男:……
他又有些愣住了,頓了片刻方道:“優惠的話,暫時沒有。不過你可以考慮辦一張會員卡,消費滿一定金額會附贈送貨次數……”
“好啊,那就辦吧。”廖斐不假思索道,立刻掏出了錢包。
要辦自己的物流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在此之前,供貨什麽的只能依靠黑貓物流。會員卡什麽的,不辦白不辦。
“……行。那你先填下這張表格。然後交500的入會費。”貓耳男說着,轉身去給廖斐拿筆。廖斐趁着這段時間,從鼓囊囊的錢包裏數出來五張紙幣,放在了櫃臺上。
貓耳男回過身來,看到櫃臺上的錢,卻是愣住了。
“你付我這個?”他有些震驚地問道。
廖斐見他這樣,也愣了:“對啊,不行嗎?”
“可能……還真不行。”貓耳男糾結片刻,將錢又推回了廖斐面前,跟着又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張錢來,遞到廖斐面前。
不同於廖斐從NPC那裏收到的綠色紙幣,他這張錢,卻是金色的。
“玩家之間交易的錢,都是這個樣子的。你拿的那幾張,叫鬼頭幣,偶爾會在副本裏出現,但玩家都是不用這個的。”
貓耳男說着,又笑起來:“你上哪兒撿的鬼頭幣?居然這麽多。我都跑過幾個副本了,也才見過一兩次。”
廖斐:“……”
嗯……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拿着免費得來的玩家物資去和NPC換錢的場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算是撿的了。
“那這個能兌換嗎?”廖斐有些無奈了,“我身上沒有玩家用的錢。”
“我這恐怕幫不了你。”貓耳男搖了搖頭,又指指門口,“你等等從這出去,右轉,能看到一個寫着‘很行銀行’的屋子。那裏或許能幫你兌換……不過我前兩天剛聽那裏的櫃員說他下副本的時間快到了。他今天不一定在,你可以多等兩天。”
“……聽你的意思,那裏只有一個櫃員?”廖斐直接跳過了“為什麽安全區會有銀行”這種有意義但沒啥用的問題,直擊靶心地問道。
貓耳男笑得有些無奈:“這裏在安全區裏其實算是比較冷門的……能有一個櫃員就不錯了。”
廖斐:……
合着她還是抽到了一個鄉下地方。
離開了“黑貓物流”的營業網點,廖斐依着貓耳男的囑咐,很快就找到了那間寫着“很行銀行”的小屋子。
小屋子的門同樣緊閉着。付思遠上前敲了敲,沒見回應,又側着耳朵認真聽了聽。
“裏面沒人。”他轉頭對廖斐道。
“那估計是真的下副本去了吧。”廖斐無奈道。從她進入安全區到現在,還真稱得上是諸事不順。
“很行銀行”的外面同樣豎着一塊小木牌。上面寫着的卻是招工廣告。廖斐湊上去,只見上面用誇張的花體字寫着:誠聘員工。有空間/保險/金融相關技能的資深玩家優先,可提供積分、進入券等福利。詳情面談。
看來這裏和黑貓物流一樣,也是由玩家創建起來的組織……
廖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不知道在連鎖店方面,是否已經有玩家捷足先登了?
如果是像黑貓物流一樣,僅以玩家為客戶,那倒是還好。就怕他們已經涉足了NPC領域……
看來還是得好好做下競品分析和市場調研。
廖斐暗暗下定了決心。安全區她不管,可副本這個市場,她必須擁有——哪怕不為錢考慮,也得為buff考慮啊。
她正在這想着呢,身後的付思遠卻忽然悄無聲息地貼了上來。
廖斐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卻被付思遠按住了肩膀。
“斐斐,別回頭。”他貼近廖斐的耳朵,輕聲道,“後面有人,在跟着你。”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47 PM
第32章
後面有人?在跟蹤我?
廖斐稍稍一怔,內心迅速做出分析。
按照黑貓物流那個貓耳男的說法,安全區沒有NPC。所以跟着自己的肯定是玩家——而且這人來人往的游樂園裏,偏要跟着自己一個新手女性,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沒安什麽好心。
考慮到現在大家都是一副新鮮喪屍的模樣,對方見色起意的可能性着實不大。那多半就是看中自己是新手這點了……
她倒不奇怪對方怎麽會察覺自己的新手身份——就自己剛進園時那副緊張過頭的模樣,除了新手,也就被害妄想症可以解釋了。
廖斐心念電轉,很快便有了主意。
她微微傾身,做出一副正在專心閱讀面前木板的模樣,悄聲對背後的付思遠道:“我先往前走,你在這等着。如果他跟上我了,你再從後面包抄他。”
付思遠聞言,似是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卻還是乖乖地鬆開了按着廖斐肩膀的手,往後退開了。
廖斐頭也不回,跟沒事人兒一樣地往前走去。
付思遠遵着她的囑咐,聽話地待在原地沒動,然而廖斐還是聽到了,那綴在自己身後的,隨着自己一起前行的,細細的腳步聲。
付思遠就停在他們剛剛站着的地方,那人卻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存在一樣,直接沿着廖斐所走的路徑跟上來,大剌剌地將自己暴露在了付思遠眼皮底下,完全沒覺得哪裏不對。
看來就和她之前猜測的一樣……這個安全區裏的玩家,看不到付思遠。
確認了這點的廖斐心裏一松,左右張望了一下,轉身走進了一旁的碰碰車游樂場。
這個游樂園裏的碰碰車設施不是露天的,而是被安置在一個寬敞的絕緣板下。因為采光問題,這個區域現在顯得十分昏暗,場地內雜亂地停着各種顏色的碰碰車,看上去蕭索且陰冷。
廖斐神情自若地走進了昏暗的車棚內,不出意外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她轉身往外看,果見車棚外的陰影中站着一個人影。
而付思遠,就站在那個人影的後面,正靜靜注視着他。
見付思遠也跟上來了,廖斐更是安心不少,直接朗聲道:“怎麽不跟進來了?你不是很喜歡跟着我嗎?”
外面那人影似乎僵了一下,旋即便笑了起來,緩緩走進了車棚裏。
“小姑娘不錯嘛,可以,蠻敏銳的。”
那人說着,站定在車棚門口,不住向車棚內打量着,卻不進來,看來也是怕廖斐在車棚裏下什麽埋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埋伏當然有,不過是在他後面,視線都快把他後背燒穿了。
廖斐打量了他幾眼,微微蹙起了眉。雖然知道眼前所見都是安全區給予玩家的保護色,但那種一個眼球掛在外面的造型,還是讓她感到十分難受。
她最討厭這種看着就滑不溜秋的東西了。
“你想做什麽?”廖斐開門見山,“從我進園開始你就盯上我了吧……你想打劫我?”
“誒誒誒,小姑娘你可別誤會。我真沒那意思。”那人立刻道,卻沒反駁“從進園開始”那一句。
看來他還真是一早就盯上了自己……死變態!
廖斐暗罵一句,卻又聽那人道:“你真想多了。誒,這裏可是安全區,玩家是不能攻擊任何東西的,不信的話,你可以來捶我一下試試嘛!”
白癡才會貿然上前……廖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那你跟着我幹什麽?總不會是善心大發,要來給我送錢吧?”
沒成想,話語落下,對方卻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仿佛是在說“被你發現了”。
“正好我還想問你呢,你缺錢嗎?”
那人的語氣還挺真摯,廖斐愈發一頭霧水。
啥情況?難道還真是給我送錢來的?這游戲裏除了物流公司和銀行,難不成還有玩家興辦了慈善組織?
……不對,哪有慈善組織這麽鬼鬼祟祟的。傳銷和高利貸的可能性還大些……
廖斐腹诽着,口中卻道:“怎麽,你真要給我送錢嗎?”
“倒也不是送錢,只是看你好像急需用錢的樣子,就想發發善心,給你提供個門路。”
那人說着,掏出一個皮夾來,打開給廖斐看,只見裏面滿滿的都是那種玩家用的金色紙幣。
“你看,我沒必要貪你的,只是順手幫襯下而已……”
“……你想跟我換錢?”廖斐有些明白了,“你想我這得到什麽?”
“什麽都行。”那人立刻道,“只要你從副本裏得到的東西,不管是道具還是飾物,都可以拿給我看看。如果有看中的,我會酌情收下……不過事先提醒一句,新人副本和考驗關,一般難度都不太大,東西價值也普遍不太高……當然,能照顧,我還是盡量會照顧的。”
……老子信了你的邪。
廖斐面無表情地想道,照顧個大頭菜,這明擺着是要趁着新人還不懂事的時候狠坑一筆啊。
話又說回來,自己身上似乎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從第五宿舍樓帶出來的食物和日用品倒是還在,不過這裏的人,看着就很不缺物資的樣子。此外能稱得上道具的,也就自己隨身帶着的小馬札,和順手牽走的那把小鐵刀……
這倆她還不願意賣呢,用着還挺順手的。
早知道從讓夫人的古堡裏帶點東西出來了……她那裏就連盤子都是銀質的。
廖斐無聲懊悔着,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了幾張綠色的紙幣。
“這個,能換嗎?”
“這是……鬼頭幣?”那人似是愣了一下,忙走了進來。
他就着廖斐的手觀察着那幾張鬼頭幣。因為保護色,廖斐也無法精準他的表情,但她大概能猜出來——這個時候,那人一定是在竭力做出一副猶豫嫌棄的表情。
果然,下一刻就聽那人以一種不太滿意的語氣說道:“這個啊,其實沒什麽大用,玩家裏都不用這個的,說白了就是些好看點的紙片……嘖,你只有這個嗎?”
他頓了頓,卻沒聽到廖斐搭腔,只好自己又接着道:“這樣吧,看你是個小姑娘,我也不跟你墨跡了。你這裏有五張對吧?我大方點,一千塊,全買了。”
廖斐手裏的紙幣,全是百元鈔,加起來是五百。這樣算下來,那人等於是在以2:1的彙率在買。
廖斐想了想,果斷拒絕:“我不。低了。”
“嘿,你這小姑娘,怎麽這麽不知道好歹呢。”那人立刻搖起了頭,“這哪兒低了啊,你去外面問問,人家都是一換一的,我是看你一個小姑娘,才照顧你,你倒好,以為我坑你……”
“那就別照顧了,反正我也不急着用。”廖斐聳了聳肩,將手中的紙幣收了起來。
“聽說這邊銀行過兩天就開了吧?我到時候可以去那兒借錢,就不勞您費心了。”
廖斐說着,擡腳就往外面走,沒走幾步,就聽那人又叫了起來:“誒,行了行了,你這小姑娘真精明,半點坑不到你……我出兩千,總行了吧?我這可等於四換一了……”
廖斐眼珠轉了轉,直接給價格插上了小翅膀:“十換一,不然免談。”
“你瘋了吧!”那人立馬叫了起來,掛在眼眶外面的眼珠子一彈一彈的,像是隨時要飛出去,“這錢又不能用!我看上去像是花五千塊買廢紙的冤大頭嗎?”
“如果是廢紙,那當然是冤大頭了。”廖斐故作高深道,“但你應該比我清楚,我這價格,還是開低了呢。”
見那人瞬間怔住,廖斐知道,她猜對了。
這種鬼頭幣的確不能當做貨幣來使用,但就像那個貓耳男所講的,它們對普通玩家來說很少見,也就是說,很稀缺……
再結合那個男人迫不及待想要買下的態度,不難看出,這種鬼頭幣在玩家間依然存在着價值。雖然不知道普通玩家拿到這種鬼頭幣有什麽用,但可以確定的是,別人對它是存在着需求的。
有需求,同時又少見,翻譯一下就是四個大字:我超值錢。
是以廖斐想也不想地就往上猛擡價格,倒也沒指望那人會真的買下,只是想先試出他的底限……
那人貌似是接受不了五千塊的價格,又試着往下壓了兩次,見廖斐怎麽都不鬆口,便氣鼓鼓地轉身走了。走了沒兩步,又猛地轉回來——
“四千塊,不能再多了!”他咬牙道。
哦豁,都這樣了還試圖還價,看來自己價格確實是開低了……
廖斐想了想,主動讓了一步:“四千七。不買拉倒。”
五百塊的鬼頭幣而已,便宜賣就便宜賣了,反正她還有很多。
那人卻似還下不了決心,糾結很久方點頭道:“成交。”
他點頭的幅度很大,那掛在外面的眼珠子都差點彈進他嘴裏。
廖斐因為這想象中的畫面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低頭便準備去拿自己的ID筆:“行吧,那我們先簽一下協議……”
“簽啥啊,普通交易而已。還怕我給你假鈔咋的。不信的話等等我們一起去黑貓物流那讓他驗。”那人說着,已經數出一疊玩家紙幣,遞到廖斐面前了,語氣裏是掩不住的肉痛與欣喜。
廖斐聽他這麽說,稍稍放下心來。她伸手正要將那五張鬼頭幣遞出去,手腕卻被忽然抓住。
付思遠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她的旁邊,正輕輕地捏着她的手腕。
“一萬塊。”付思遠望着她手上那疊鬼頭幣,不容置疑地說道,“必須一萬塊。”
……一、一萬?
廖斐愣了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她大概能推出鬼頭幣是很值錢……但一萬換五百還是過分了吧?
“信我。”付思遠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有些急了,再次重複道,“必須一萬。四千,虧大了。”
看你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居然也知道什麽叫虧大了……
廖斐暗暗吐槽着,轉眼再看向對面那男人,只見他不知何時已收回了遞錢的手,正一臉古怪地看着自己。
……要死,自己方才的表情變化,一定是被他看到了。
廖斐蹙了蹙,眸光一閃,忽然有了主意。
下一瞬,便見她微微側過了頭,做出了一副恭敬聆聽的模樣。
“啊……是這樣嗎?明白,我明白了……謹遵您的勸告。”
她仿佛夢呓一般地說着,旋即又像忽然驚醒一般,將目光投向對面的男人,露出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這鬼頭幣我不賣了。”她說着,將手收了回來。
那人見她反悔,登時慌了:“誒,怎麽又不賣了呢?價錢不都談好了嗎?”
“我是覺得這個價格還行啦,不過他說,這交易對我太不公平。”廖斐無奈地聳了聳肩,“所以,只能抱歉啦。”
“……他?誰啊?”那人似是僵了一下,愕然地向旁邊看了看,“小姑娘我告訴你,你可不要故弄玄虛,想坐地起價了就直說……”
“你可以理解為是我的守護神一樣的東西,事關我的技能,抱歉我不能多說。”廖斐半真半假道,“你如果不相信的話……”
她推了一把付思遠。而付思遠,在經歷了一個副本的錘煉後,總算是和她有了一定的心有靈犀——
他一腳踩扁了旁邊的碰碰車。
……
那個掛着眼珠的玩家愣住了。
廖斐也愣住了。
前者愣住,是因為他知道,安全區內沒有任何玩家可以做出破壞性的動作,也就是說這個車棚內此時確實有着一名非玩家的強大存在;而廖斐愣住,則是因為沒想到付思遠下手居然這麽重,不知道要不要賠錢……
話說,這裏應該沒有攝像頭吧?
“你的……守護神,他一直在嗎?”那人磕磕絆絆道,偷偷往後挪了兩步。
他此刻已對廖斐的“守護神”之說深信不疑了。畢竟這是個游戲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而且他還親眼看着那碰碰車癟了下去。
他現在只擔心那所謂的守護神會因為看自己不爽而出手……因為安全區的規則,他可是只能挨打,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
“嗯,他一直都在旁邊看着我的。”廖斐假裝煩惱道,“其實也挺煩的。你知道,這種東西一旦跟在你身邊,就會看到和你有關的一切,他們懂的又多,連糊弄都不太好糊弄……”
“……”那人的身體更僵了。廖斐見狀,趁機又道:“對了,那個鬼頭幣……”
“八千塊。”男人自己改了口,說話的同時後槽牙還在磨,看上去是已經肉痛到了極點,“我只能出這麽多了!”
明明已經意識到了威脅的存在,選擇的卻是重新開價而不是轉身逃跑……兄弟你到底是多想要這東西啊?
在這一刻,廖斐對鬼頭幣的值錢有了更深的體悟。
她抿了抿唇,故作無奈道:“可我的守護神說,這幾張錢,起碼值一萬。”
男人頓了頓,咬牙道:“一萬那得是進了黑市以後的價格……相信我,你一個新人,很難摸到相關渠道的。”
言下之意,還不如便宜點賣給他。
廖斐聽了這話,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游戲裏原來還有黑市……看來對面這位,確實是對玩家市場頗有了解的老玩家。
既然這樣的話……
“不如這樣,七千塊吧。”廖斐彎了彎唇角。主動讓出一千,面上端出營業性的笑容——雖然她估計對方也看不到。
“七千塊,換五張鬼頭幣,剩下的三千,就當是我付給你的情報費。”
“情報費?”對面的玩家一怔,“什麽情報費?”
“關於這個世界的情報費。”廖斐說着,順道坐在了一旁的碰碰車上,“如果你講的東西價值足夠,我可以再讓一千。”
資源要花在關鍵的地方。而對現在的她而言,情報是比金錢更急需的東西,廖斐對這點知道得再清楚不過。”
“關於這個世界?”那人聽着還是有點懵,“你……想知道什麽?”
廖斐看他一眼,篤定開口:“全部。”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50 PM
第33章
老實說,廖斐心裏,其實是有那麽點點後悔的。
三千塊,買一些情報——而這些情報中,可能有些還是老玩家都了解的常識。
這買賣未必劃算……但如果作為學費來看的話,也不是不能接受。
更何況,現在能換到七千塊,已經比自己預料得多很多了……
廖斐在心裏安慰着自己,並開始詳細向對面的男人提問。
因為擔心對方會忽悠自己,廖斐已經事先和對方簽下了交易協議,已確保獲得信息的真實性。而第一個提出的問題,也是從自己已經大致了解的“進入券”開始。
“說起來,我有一個朋友,和我從一個副本裏出來,到安全區門口卻分散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她將曾問過貓耳快遞員的那個問題,又拿出來問了一遍。
對面的男人,看着似乎還有些猶疑,卻還是老實給出了解釋——他的回答和貓耳快遞員給出的差不多,這讓廖斐稍稍放下了心。
“也就是說,我每通過一個新副本,就會拿到一張安全區的進入券?”
廖斐將兩人的說法整合起來,面露沉吟:“那當我身上有兩張進入券的時候,我就可以隨意選擇一個安全區進入了?”
“就是這樣。你也可以選擇不使用任何一張券,那樣你就會返回上一個安全區。”男人點了點頭,又道,“而且不只是安全區的進入券,副本裏還會掉新副本的進入券,可以用來進入指定副本——不過這種概率比較小。所以副本的進入券也要相對值錢一些。”
“值錢?”廖斐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進入券也能賣?”
“能啊。有些人需要做成就,或是完成一些支線任務,必須要進入特定副本,就會去黑市收購相應的進入券。副本不同,進入券的價格也不同,但基本都是四位數起。安全區的進入券價格相對就要低很多,不過需求量很大。那些大組織基本都要收的,不管什麽券,拿去賣給他們就對了。”
大組織?
廖斐點了點下巴:“你是說,黑貓物流之類的?”
“黑貓物流算一個。”那男人道,“當然還有其他的……”
廖斐立刻豎起了耳朵。
根據那彈彈眼球男的說法,這個游戲世界目前所謂的“大組織”,全是由玩家自發組建而成的。她剛剛拜訪過的“黑貓物流”算一個,暫時沒能拜訪成功的“很行銀行”也算一個。
此外還有“愚者協會”、“互助聯盟”等各種玩家互助公會,但知名度最高的,還是“黑貓物流”和“很行銀行”。
這兩個都是面向玩家的經營組織,是通過整合並發揮一部分特定玩家的技能,來向其他玩家提供服務的。比如“很行銀行”的儲蓄功能,就是通過召集大量擁有隨身空間的玩家來實現的;而“黑貓物流”旗下,則聚集了相當多的具有追蹤或遠程溝通技能的玩家。
它們的覆蓋面也是最廣的,目前所有被點亮的安全區中,基本都有它們的經營網點存在。為了維持經營,它們對安全區進入券的需求十分巨大,只要是進入券,它們都收,從不挑揀。
廖斐又暗搓搓地打聽了下連鎖商店的事,得到的答案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這個游戲世界中,暫時並沒有連鎖店出現——商店倒是有的,只不過那種都是由個人玩家經營的移動商店,並不固定在某處,也沒有形成品牌連鎖。
“一般這種店賣的都是店主自己用技能做出來的增益道具,很少,也很貴。至於一般道具,玩家間的普通交易就夠了,比較稀有的,則會去黑市買賣。”
那人如此解釋道。
原來如此……廖斐點了點下巴,看了眼旁邊的付思遠,忽然想起一事。
“那有沒有能買賣副本線索的地方?”她問道。
“副本線索?這個賣不了。”那人立刻搖頭,見廖斐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便張口對着廖斐說出了一段話。
“比如現在,你聽我……喵喵喵、喵喵喵……”
廖斐:……?
男人話音落下,換來廖斐茫然的視線。
“你……為啥突然學貓叫?”她懵懵地問道。
那人笑了一下,告訴廖斐:“我剛剛是在告訴你,我之前經歷的一個副本的情況。”
廖斐:“……可我只聽到了一連串喵喵喵?”喵得還很難聽。
“因為游戲屏蔽了我剛才對你說的話。”那人道,“不光是說話,如果我現在把那些副本信息寫下來,你也只會看到一堆貓爪印……懂我意思了嗎?在這個游戲裏,玩家是不能通過任何方式,向別人透露自己已通過的副本的信息的。如果還不信的話,你等等可以再去找別人試試。”
“所以,買賣線索什麽的也是不可能的?”廖斐恍然,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可她在古堡裏明明看到了紅髮女的筆記本……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寫着古堡的通關線索。
通關線索,只可能來自已經通關的人。可已通關的人,是無法傳遞出線索的……
那那些線索,到底是怎麽來的?
聯想到兩人手腕上的蜻蜓紋身與那筆記本上的蜻蜓紋樣,廖斐意識到,這事或許比自己想得還不簡單。
“那你知道,有什麽組織是和蜻蜓相關的嗎?”她詢問道。
“蜻蜓……”那人的聲音裏帶上了遲疑,“蜻蜓的話,那只有……哎呀!”
他突然叫了起來,嚇了廖斐一跳。
“你該不會是在新手本裏遇到了‘複眼’的人吧?也太慘了!”
“‘複眼’?”廖斐一愣,聽那人的意思,那似乎也是個組織……
“那個組織很麻煩嗎?”
“這個看運氣。”那人嘖嘖道,“如果不小心和他們進了同一個副本,又成了對家,那就比較麻煩。”
“怎麽說?”廖斐立刻問道。
那人卻不說話了。
“……”廖斐克制地閉了閉眼,“六千五。但你必須將複眼的事說清楚。”
她不能一次性讓到六千,萬一後面還有令人感興趣的情報的話,她就沒有籌碼了。
那人咧了咧唇,方繼續道:“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有傳言說,‘複眼’的人可以通過某種隐蔽的方式,提前拿到要下副本的線索。至於能拿到多少,則是看他們的人品。”
這不就和沒說沒什麽兩樣?廖斐皺了皺眉,覺得自己那五百讓得虧了。
“那對上他們確實麻煩。一上來就失了先機。”廖斐喃喃着,卻見那人搖了搖頭。
“不止。”那人道,“最坑的你知道是什麽嗎?是他們占有了線索的份額——副本裏的線索,數量都是規定好的。如果他們帶了線索進去,副本內原本的線索就會自行消失,以維持指定的數量……”
“也就是說,他們的行為會導致別的玩家失去本該發現的線索?”廖斐頓時明了。
她之前就覺得很奇怪了,為什麽古堡內關於道具的提示一點都找不到,幾乎全部都是靠平頭哥接濟……合着是因為他們自己帶線索進來,才把原有的線索給擠沒了!
要不是她在付思遠的指點下打開了那本筆記本,他們只怕是到現在都沒什麽頭緒……
廖斐頓時一陣後怕,又見那人沖她使了個眼色。
嗯……用那顆掛在眼眶外的眼球使了個眼色。
這感覺還蠻微妙的……
那人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雖然我沒親身接觸過複眼的人,但我認識的幾個大佬遇到過。他們告訴我……‘複眼’的人很多都帶着昆蟲紋身。如果在副本裏遲遲找不到線索的話,可以從他們身上下手。”
有道理,我也是這麽想的。
廖斐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他們也可以從現實世界拉人進入游戲嗎?”
對面那人很明顯地怔了一下,片刻後,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玩家不都是游戲直接拉進來的?要是玩家也能拉,那也太逆天了……”
……也是。
廖斐抿了抿唇,腦中卻還是盤旋着喬星河所講的故事,以及紅髮女的那句,“我是被他們騙進來的”。
接下去的時間裏,她又向那個男人打聽了一些比較實用的情報。比如積分的使用、安全區的具體規則,以及如何尋找黑市等等。
她還旁敲側擊地詢問了一下“倒吊人”這個關鍵詞,換來的卻是對方寫滿茫然的眼球。
或許是因為這三千五百塊的讓利確實夠誠心,對方後面也沒有再加價。而付思遠則一直站在他身後,面上帶着淡淡的思索表情。
廖斐想了想,覺得自己暫時也沒什麽要問的了,便主動遞上了五百鬼頭幣。完成交易後擺擺手就準備離開。
付思遠乖乖地跟在了她的身後,冷不防廖斐一個猛回頭,差點以胸膛迎接廖斐的鼻梁。
廖斐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往外探了探頭,看向了正低頭點着五百鬼頭幣的眼球男。
“對了,還有個問題忘問了——你要這鬼頭幣,到底是做什麽用的?當然,你不想回答也沒有關系。”
那人身體一僵,忙將那五張鬼頭幣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糾結片刻,對無形“守護神”的忌憚還是占據了上風——
“據說,這是NPC所用的錢。”他老實道,“如果遇到危險的話,將它們送給NPC,或許會有效果……”
廖斐:“……”
所以,這其實是拿來賄賂NPC的?
見廖斐愣在了原地,那男人立刻警覺地捂緊了自己的口袋,重音強調:“我已經把錢給你了!我們簽好協議的!”
反應這麽大幹嘛啦,又沒說要搶你的……
廖斐一陣好笑,沖對方道了聲謝,旋身直接走了,原本因為讓利一千五而産生的肉痛卻被撫平了不少。
……只要我的連鎖開得夠大,這些鬼頭幣遲早會回到我身邊!
不止是那五百……所有換出去的鬼頭幣都會回到我身邊!四舍五入,等於不要錢!
看來開店這事必須提上日程了,不只是為buff……她在心裏給自己打着雞血,並深深地看了一眼付思遠。
付思遠一怔,給了她一個困惑的眼神。
廖斐用力拍上了他的肩膀。
“等我的事業做大了,你就是開業元老。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她信誓旦旦地說着,轉身走向了“黑貓物流”。
剩下付思遠一人站在原地,一腦袋問號。
有了用鬼頭幣換到的錢,廖斐非常順利地辦好了“黑貓物流”的會員卡,並通過他們,給盧躍寄了一封信。
信裏她又囑咐了一些營業的注意事項,並叮囑盧躍,如果喬星河又寄貨過來的話,務必將喬星河的地址回一份給她。
考慮到盧躍沒有玩家的錢,她事先預付了他回寄的郵費。一來一回,五百塊瞬間就出去了。
雖然身上揣着六千多的現金,廖斐還是因為這五百塊而小小地心疼了一下——她錯了,她單知道寄到副本的快遞會貴,但沒想到居然會貴到這個地步……早知道就不讓那一千五了!
趁着物流工作人員打包的工夫,她暗暗計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財産——
減掉已經換出去的那五百鬼頭幣,她帶在身上的鬼頭幣大概還有一萬多。這其中包括了她在第五宿舍樓時賣雜貨攢下的一千多,還有賣房時拿到的部分定金。
因為盧躍開店需要現金流,所以她早已留了一部分錢在店裏,倒是不用擔心他那邊。
而自己身邊這些鬼頭幣,接下去還要用於支付盧躍的工資、雇傭新員工、盤下新店面、買廣告位店鋪的裝修可能也要花錢……
盧躍那麽弱小的鬼怪,工資都能開到三千,稍微厲害點的多半只高不低。還有租金,不是所有NPC都像讓夫人一樣財大氣粗,預算還是得往高了算。此外還有供貨進貨的預留款……
這樣看下來,雖然自己的鬼頭幣有萬把塊,但真正能動用的,實際也沒多少。
……算了,反正現在錢也夠花,剩下的鬼頭幣還是先不要動了。等盧躍的店步入正軌了再說……
廖斐暗自思索着,在貓耳男遞上來的送貨協議上簽了字,再看到“已支付金額:500”這一行字時,才剛剛平複一點的心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
……
所幸,除開快遞費用之外,安全區內就沒什麽需要她花大錢的東西了。
住處是免費提供的。按照眼球大哥的說法,只要是有門的地方,都可以在附近找找鑰匙。如果能找到,就證明這裏沒有人用,可以直接占為己有了。
至於食物與日用品,則需要通過自動販售機購買。這裏的販售機不是免費的,需要用錢幣購買,選擇類型也比第五宿舍樓裏的更多。
廖斐自己帶的物資還有剩,便沒去買,不過私下卻將販售機內的物品與價格都記了下來,打算等下次進副本前過來掃一波貨,帶到副本裏去賣。
此外還有不少玩家在擺地攤賣道具……賣的大多是些武器或是生活用品。廖斐在付思遠的幫助下,討價還價地買到了一個容量超大的舊旅行箱以及一個手電筒,攏共花了不到二十塊。至於別的,她也沒什麽興趣了。
付思遠似乎很喜歡這個旅行箱。他平時睡覺都喜歡爬床底,等廖斐將這個箱子買回來後,便天天跑到箱子裏去睡,這讓廖斐有些無奈。
她買這個箱子是為了裝貨的啊喂……你是貓嗎鑽那麽起勁?
不過也好。如果下次遇到不適合讓付思遠出面的場合,可以就這麽將他裝進箱子裏帶着走……
她在心裏寬慰着自己。
十五天的停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據廖斐觀察,大部分玩家進入安全區後,就進入了一種相當鹹魚的狀態,每天曬曬太陽唠唠嗑,過得像是小區裏的老阿媽。有些則是抓緊時間囤積着物資,買賣道具,為下一次進入副本做準備——而這種的,一般都是上一個副本沒發揮好,只拿到了一兩天的停留權,不抓緊點不行。
“就像我跟你說的,這個安全區很冷門。它才被點亮沒多久,會被送來這裏的玩家也很少。”黑貓物流裏的貓耳工作人員苦笑着告訴廖斐,“一般大點的安全區,會有黑市和移動商店,還有玩家在裏面定居,就會比較熱鬧。這裏……咳,太無聊了。”
確實挺無聊的……廖斐暗自點頭。
就在昨天,她還看到一個新來的電系技能玩家,因為太過無聊而研究起樂園內的游戲設施。最終憑一己之力啓動了那個旋轉木馬。
於是就見一群穿着喪屍皮膚的靈異游戲玩家,呼朋喚友地排着隊上去玩,快樂得跟過年似的。
“這不挺好嘛,還有點樂子。有時間玩就抓緊玩,誰知道下了副本後還有沒有機會找樂子呢。”貓耳工作人員以一種不太樂觀的心情做着評價,一邊低頭替廖斐打包着快遞。
此時已是廖斐停留在這個安全區的第十四天,而這則是廖斐通過黑貓物流寄出的第四個包裹。
作為一個有目標有理想的創業青年,她才不會放任自己沉浸在每天曬太陽唠嗑的鹹魚生活中。這段時間,她一直通過黑貓物流,關注着盧躍和喬星河那邊的情況。
盧躍的回信是在她寄出第一封信的四天後拿到的,信中如她所願地附上了喬星河的寄信地址,並告知喬星河已經交掉了五幅油畫,他也順利拿到了三座房子的尾款,還很有孝心地給廖斐寄了一些過來。
廖斐估算了一下,按照這個進度,十天之內,喬星河應該就能交掉全部的房子了……這就意味着,店鋪裏的賬面,將會添上一大筆資金。這讓她信心倍增。
她很快就給盧躍寄了第二份信,遠程指導他如何借由替顧客換房的機會,趁機推廣換畫布的業務,以刺激他們後續消費,並提供了一些促銷活動的案例供盧躍學習——多虧她本科時學了點市場營銷與消費者心理學,還是能講出些東西來的。
第三個包裹則是寄給喬星河的。廖斐通過郵件向他支付了油畫的尾款和分成,並約定了後續油畫的交貨方式。因為喬星河還在安全區,這郵費足足便宜了一半,令廖斐感動到差點哭出來。
而現在這個包裹,則依舊是寄給盧躍的。廖斐將自己從安全區自動販售機裏掃到的貨寄了一份給他,好讓他填充貨架,順便也告訴他,自己快要下副本了,這份郵件不要回複,等她下次聯系。
“你這包裹有點大啊……郵費可能得上四百了。”貓耳工作人員為難地看着剛剛打包好的那個大包裹,想想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和NPC談戀愛?”不然幹嘛三天兩頭往副本裏寄東西。
不,我是在和錢談戀愛……
廖斐默默回答道,心髒再次因為昂貴的郵費而滴出鮮血。
離開黑貓物流的網點,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很行銀行”的營業地點了。
很行銀行的網點在三天前就已經恢複了營業,不過廖斐因為沒有換錢的需要,就一直沒有光顧,直到今天。
銀行櫃員是個女孩子,雖然臉上全是腐肉,聲音卻十分甜美:“你好,有什麽能夠幫助你的嗎?”
在這個安全區待了這麽久,廖斐早已練就了通過現象看本質的本領,光聽着聲音,就能腦補出小姐姐甜美可愛的模樣。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你好,我想存點東西。”
“想要辦保管業務是嗎?好的,稍等。”
櫃員說着,拿出張表格讓廖斐填寫,並拿出了兩份協議。
“我們的保管業務是借由具有空間技能的玩家來實施的。你需要和這個玩家簽一份協議,再和我們簽一份協議。協議完成後,你可以從他的空間中獲得一部分用來存放你的東西。根據協議,他無權查看和動用你存入其中的任何物品。如果他不幸死了,你所存進去的物品,很行銀行會全額賠償。”
也就是說,最好是找高積分的玩家合作……
廖斐看了一眼手裏的協議,又問道:“那我如果想取出東西了,該怎麽做呢?”
“存放和取出都只能在很行銀行的營業網點進行。請放心,我們有技能構成的強大空間網絡,不會出現無法取出的情況的。”櫃員甜甜回答道。
廖斐不明覺厲,又見細細看了眼協議中附上的個人資料,發現那名空間技能者不管是積分還是副本通過率都很高,看着還挺靠譜,便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協議。
在支付完高達一百塊的注冊和保管費用後,她將自己身邊的幾份合同與大部分現金存進了銀行。至於鬼頭幣,為了保險,她全帶在了身上。
“你有什麽要存進去的嗎?”她問付思遠。
付思遠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的夠用。”他回答道。
解決完存儲的事,天色已暗得差不多了。
廖斐帶着付思遠回到他們棲身的場所,再次檢視了一遍自己身上的物品,確認無誤後,便放松地躺到了床上。
為了保證自己囤積的貨物能和自己一起進入副本,她晚上是抱着那個大行李箱睡的。行李箱裏滿滿當當地塞滿了物資,表面都被填得鼓起來。
付思遠站在床邊,很怨念地看着她。也不知是在怨念她占用了他睡覺用的箱子,還是怨念她選擇抱着個行李箱。
……
午夜十二點。
一陣刺耳的,仿佛指甲抓撓過黑板的聲音竄過腦海,廖斐霍然睜開眼睛。
眼前是被燈光照得通亮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掛滿了黴菌,一眼看上去,仿佛一張綠色的人臉。
廖斐眨了眨眼,飛快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在看到旁邊的大行李箱後,頓時鬆了口氣。
“付思遠……”她一邊叫着自己的員工,一邊從床上坐起來,警惕地打量着周圍。
很普通的房間。狹小、淩亂、肮髒,空氣中充斥着淡淡的腐味。
廖斐蹙了蹙眉,將鐵制的小刀握在手裏,俯身檢查了一下床底。
付思遠不在那兒。
他也沒在這屋子裏的任何一個地方。
咋回事?難道他沒跟過來?
廖斐愣了一下,就在此時,一個機械男音在房間上空響起。
“符合條件的玩家已就位。常規副本‘阿偉死了’即將開啓。請十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
她茫然擡頭,一臉懵逼。
“……這什麽見鬼的副本名啊。”
廖偉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52 PM
第34章
阿偉死了?
阿偉哪位?是網上天天死來死去還經常被擡進亂葬崗的那個阿偉嗎?這游戲認真的?
廖偉只覺得這副本名字實在槽多無口。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見這系統似是不打算再進一步給予提示,便再度觀察起房間來——她還在試圖找回自己的員工。
“付思偉……”她又小小地叫了一聲,叫完又覺得不太對。
奇怪,他是叫這個名兒嗎?付思……
應該沒錯吧?她記着就是叫付思偉啊。
廖偉敲了敲腦袋,試圖找出心中那股違和感的來源。然而想了半天,就沒能想出個頭緒來。
……算了,管他是叫付思偉還是叫別的什麽呢,反正他現在也不在這兒。隨便了。
再三呼喚未果後,廖偉不得不承認付思偉並不在這個房間的事實,索性放棄了尋找,轉而在房間內仔細搜索起來。
這個房間看上去大約十平米左右,除了那張小床外,房間內還有一個寫字臺,一把椅子和一個臉盆架。沒有窗戶,只有一扇門,此時已經被鎖上了。從門內,也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門上有一個多撥式的密碼鎖,想要開門,需要輸入一個四位數字。看來這一輪探索的關鍵,就是要找到這串密碼……
嗯,既然系統說了,一共有十位玩家存在,那她現在所在的,多半只是個前置關卡。得先設法出去,和其它玩家彙合才行。
說不定付思偉也在外面……
想到付思偉,廖偉又是一陣頭疼。他最好是在這副本裏,不然一個人落在安全區,別人又聽不到他說話,真遇到什麽事連求救都做不到,想想就讓人擔心。
呼出口氣,她又將目光投向了地板上。只見房間裏胡亂地放着各種衣物,一眼望去,或多或少都沾着些血跡,有些衣服,甚至掛到了臉盆架上。
相較而言,那個寫字臺卻是乾淨得出奇,臺面上什麽都沒有擺放。廖偉湊上去細看,只見寫字臺上放着一塊玻璃板,玻璃板下則壓着好些剪報。
廖偉一張一張細細讀下去,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X月X日,A城近郊一輛大巴車不慎翻入河中,全車21人全部罹難。遇難者名單如下:張偉、杜雨偉、黃大偉、包偉……’”
“‘江偉偉,於XX年X月X日夜X點病逝,現發布訃告,葬禮將於X月X日X點舉行……’”
“‘連環殺人犯王偉卿終於落網,負隅頑抗後被警方當場擊斃……’”
——這些剪報,無一例外,不是訃告,就是命案相關的新聞。
更詭異的是,所有的新聞中死者名字中都帶着“偉”字。
莫非這就是“阿偉死了”的含義?所有的阿偉都死了?
……還是說,所有的阿偉,都要死?
廖偉聯想起自己的名字,隐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真要說起來,我也是“阿偉”……
莫非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將我投到這個副本裏來?
廖偉抿了抿唇,再次看向玻璃下的報紙,目光突然頓住。
她的視線正落在最邊角的一張剪報上,正是記載着大巴車事故的那張,也就是她最開始閱讀的那一張。
這張報紙的排版很符合強迫症的美感,“遇難者名單”這幾個字後面直接另起一行,遇難者的名字排成有序的兩排,上下的名字對得十分整齊,就連字數都完全一樣,毫無參差感。
但這也是令廖偉覺得不對的地方。
——新聞裏明明說事故的遇害者是21人,遇害者的名單又怎麽會正正好排成齊整的兩排?
廖偉忙將遇害者的名字一個一個認真數了一遍,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明明遇害者只有21人,可這名單裏的名字,卻有22人!
多出來的那一人是誰?他會和當前的副本有關系嗎?
廖偉蹙眉思索着,正打算再看看其他新聞中存不存在相同的情況,忽聽旁邊傳來了“哐當”一聲。
廖偉緊張地轉頭,只見一個銅盆正在地上骨碌碌地打着轉。
它的旁邊,就是那個臉盆架。它看上去像是剛從臉盆架上掉下來的。
廖偉注視着那銅盆,身體漸漸緊繃起來。她防備地朝着臉盆架附近掃了幾眼,什麽都沒看到。
這麽大個銅盆,總不可能是被風吹下來的……更何況,這房間裏連扇窗都沒有。
廖偉握緊了手中的鐵制小刀,略一思索,又將隨身背包裏的小馬札拿了出來。
她打開小馬札,坐在上面,等了片刻,試探着開口:“親親,願意出來見個面嗎?難得遇上,好好聊聊嘛。”
房間裏一片安靜。並沒有什麽東西理她。
好吧,誘捕失敗……廖偉嘆口氣,無奈地站起來,繼續檢查起面前的寫字臺。
那把鐵制的小馬札則被她留在了自己的身後,這樣萬一後面爬出個什麽東西,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撲過來。
循着之前的思路,廖偉又將有所的剪報都細細看了一遍,尤其是死亡人數為複數的那些。然而同樣的情況卻沒有再出現過——真正名單和死亡人數對不上的,就只有寫着大巴士事故的那一張。
也就是說,關鍵是在二十二個名字裏?準確來說,是在多出來的那一人?
嗯……目前獲得的信息還不夠支持進一步的思考,不過好歹是有個思路了。
廖偉揉了揉腦門,正準備再去看看寫字臺的抽屜,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視線又猛地落回了那些剪報上。
“說起來……這玩意兒,應該是能拆的吧?”
她試着按住寫字臺上玻璃板的邊緣,將之向上一擡,玻璃板卻紋絲不動。廖偉複又觀察了一下玻璃板的厚度,明智地改變策略,轉而將它推向旁邊——
光滑的玻璃板果然順着桌面滑開了一點點,露出了壓在邊角部位的部分報紙。那張記載着巴士事故的剪報,也恰在其列。
廖偉趕緊捏住那張剪報,小心翼翼地將它往外抽出。
專注對付報紙的她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後,一件染着血的皮大衣,正悄無聲息地人立而起,緩緩向她飄來。
“……?”
眼看那皮大衣就要飄到廖偉身後,廖偉忽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猛地繃直了身體。
捏着小刀的手緊了一緊,她驀地轉頭,同一時間吹出了一句毫無誠意的彩虹屁——“你真好看!”
卻見她的背後空蕩蕩的,除了一地衣物外什麽都沒有。
“……要不要這麽茍啊。”廖偉默了片刻,撇了撇嘴,繼續轉頭去取剪報,看上去似是一派輕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把鐵制小刀的刀柄,已經沾上了冷汗。
果然,下次還是牽着付思偉睡吧……實在不行抱着睡也成。只要付思偉不介意……
一邊找線索一邊還要防偷襲,太心累了。
廖偉無奈地想着,低頭看向已被自己完全抽出來的剪報。
剪報是很平常的剪報。不平常的是它剛才所在的地方。
只見方才被剪報遮擋的位置上,正明晃晃地迎着四個鮮紅的數字——0930。
廖偉仔細將那剪報收好,二話不說就拿着這數字去試了門上的密碼鎖。只聽“咔噠”一聲,門鎖被順利打開。
打開那扇門,引入眼簾的卻是另一個密閉的房間。差不多也是十平米,沒有窗,只有一扇門。
房間內不見寫字臺與臉盆架,卻有一個小小的衣櫃。櫃門半開着,露出幾件懸掛着的大衣。一股樟腦混着腐爛的氣味從那衣櫃裏傳出來,令廖偉不適地皺了皺眉。
“……行吧,合着我剛才那只是前置的前置……”廖偉暗暗嘆了口氣,拎起小馬札,舉步走入了那個房間裏。
剛走出幾步,廖偉腳步忽然頓住。
“差點忘了,我的行李箱!”
廖偉一拍腦袋,慌忙反身沖回第一個房間。
一進屋,卻見自己本該好好鎖着的巨大行李箱此時卻大開着。
而付思偉,她那個叫了半天也沒回應的員工一號,正維持着從行李箱裏往外爬的姿勢,擡頭僵硬地看着她。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54 PM
第35章
面面相觑。空氣中充滿了僵硬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廖偉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你……”
話未說完,忽見付思偉眼神一閃,整個人又唰地縮回了行李箱裏,順手還把行李箱的蓋子給帶上了,仿佛廖偉剛剛看到的那個不是什麽付思偉,而是一個從行李箱裏自動蹦出的彈簧玩具。
廖偉:“……”
“行了,別躲了。出來吧。”她走過去,敲了敲行李箱的外殼,無奈道,“我都看到你了。”
又是片刻的靜默,付思偉掀開行李箱,動作利落地爬了出來,又默默地將行李箱合上,神情平靜得仿佛無事發生過。
仿佛那個在半夜偷偷把箱子裏的東西清出去又悄悄把自己塞進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廖偉暗暗捂了捂心口。她錯了,她單知道付思偉喜歡睡箱子,卻不知道他會喜歡到這個地步……那一箱貨值幾大百呢……
她默嘆口氣,順手掀開了行李箱虛掩的蓋子。她本已做好面對一個空蕩行李箱的心理準備,目光落在箱子裏,卻是驀地凝住。
箱子內的東西是少了,卻沒少得像她所想得那麽多。
裏面起碼還剩了三分之二的貨,整整齊齊地鋪在箱子裏。看上去確實有些被擠壓過的痕跡,但並沒有很嚴重的變形。
廖偉詫異地瞪大眼,立刻將目光又轉回了付思偉身上。後者依然是那副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都收好了。”他指了指箱子,微擡下巴,“全部都在。”
不,還是少了一點的……不過比起預估還是好很多了。
廖偉又看了眼箱子裏的貨,再看看付思偉,仍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昨晚就是在這睡的?你怎麽擠得下?”
“還行。”付思偉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廖偉:……
這麽點地方都能將自己塞進去……真就液體貓唄?
……不,考慮到他技能的特性,或許是真把自己給弄成液體了也說不定……
畢竟他的技能是穿透,從目前的表現來看,所謂的“穿透”大概就是改變自己或其他東西的密度,好達成穿牆的效果。這樣看來,他要將自己變成液體也不是不可能……
廖偉心念一轉,覺得自己似乎又解鎖了一種付思偉的使用方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付思偉完全可以稱得上是plus版的靈體了,以後帶他進副本,也可以選擇更隐秘的方法……
不對,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
“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她正色看向付思偉,板起面孔道,“這些是要用來銷售的貨物,不可以亂動!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再這樣,我就要你賠償損失了……損失全從你的工資裏扣!”
付思偉聞言眼神一閃,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廖偉,自己根本就沒有工資。
廖偉板着面孔訓了兩句,見他一副抿唇垂眸乖乖聽講的模樣,反倒有些說不下去了。擡眼望見他微微低下的腦袋,頭頂的發旋似是十分柔軟,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眼看那手就要觸到付思偉的頭頂,她餘光無意識地往旁邊一瞥,動作忽然停住。
“奇怪……”她望着散落一地的衣服,猛地擰緊了眉,立刻收回了手,“我記得它們剛才不是這樣的……”
只見地上衣服的擺放與她方才所見已然不同,而且明顯少了一件。細看地面,還能看到淺淺的血痕,一路往門邊延伸。
廖偉二話不說,立刻抄起家夥直奔門邊。透過門洞往外一看,表情卻瞬間凝固了。
只見一件浸滿血跡的皮大衣,正人立在地上,用兩個衣角當腳,一步一步地、蹑手蹑腳地往衣櫃的方向走。
注意到後方投來的視線,它很明顯地僵了一下,跟着就見它往地上一趴,揮動起兩個袖子,“四肢着地”地朝着衣櫃飛快爬去!
廖偉:……
確認過眼神,不是我能招聘的人……不對,是衣服。
而且看這慌不擇路的架勢,明擺着又是一個被付思偉側漏的霸氣熏跑的受害人……
廖偉默默嘆口氣,揮揮手叫來付思偉,指了指那件已經躲到了衣櫃裏,正努力把自己往衣架上掛的皮大衣。
“你去跟那位溝通下,記着,友好一點。”
付思偉冷漠地一點頭,不待廖偉將話說完,便大踏步地走了過去。
……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廖偉總覺得付思偉的情緒,好像突然之間變壞了很多。
憑付思偉的能力,要把那件衣服抓回來完全不是什麽難事。
比較難的是“活捉”……要不是廖偉攔得及時,他那標志性的綠色火焰,已經把衣服整件燎了。
望着那件被付思偉扔到面前的,抖得像個篩子似的皮大衣,廖偉無奈地嘆了口氣,默默收起了握在手裏的鐵制小刀。
為了避免那衣服還要逃跑,她本來是打算用這小刀將它壓住的。不過看它這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似乎是沒這麽做的必要了。
她轉而拿過了那把小馬札,大馬金刀地往上一坐,沖着跪在地上的皮大衣露出了一個絕對稱得上是友善的微笑。
“你別怕,我們是好人,不會把你怎麽樣的……嗯,你聽過‘非非便利’嗎?我們和NPC的關系,向來非常友好……”
那皮大衣簌簌地抖着,緩緩搖了搖頭……不,準確來說,應該是衣領。
看着還挺時髦的,原來是件鄉下衣服……廖偉又嘆口氣,想想又道:“你能說話嗎?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回答,我們不會將你怎麽樣的。”
皮大衣轉了轉衣領,像是在看了眼廖偉後又看了看站在她旁邊的付思偉。付思偉淡淡地瞟了它一眼,它仿佛受驚般地往後一縮,趕緊用力點了點領口。
……怎麽感覺我們是在一個拌黑臉,一個唱白臉?
廖偉暗自吐槽一句,無聲地發動起創業氣場,又試探着拿出包紐扣遞過去,皮大衣的情緒,這才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那紐扣本來是備着縫補衣服用的,沒想到居然會有NPC喜歡,看來下次可以多準備點……
廖偉不着邊際地想着,很快便收回了思緒,趁機抛出了自己的疑問。
“三個問題。你是要來殺我的嗎?你知道如何離開這個房間嗎?如果你知道的話,你能告訴我嗎?”
第一個問題是為了確認這件皮大衣是否是副本主線任務中自帶的NPC。畢竟現在都知道NPC是能流動的了,萬一把人家路過的抓了,多尴尬。
至於第二個、第三個問題,可以說是明晃晃地在求洩題了……不過憑本事抓到的NPC,逼問一下應該也沒什麽事。
廖偉如此安慰着自己,擡眼便見那皮大衣十分寶貝地捧着紐扣,微微垂着領口,像是在思索什麽。
片刻後,才見它顫巍巍地擡起頭來,緩緩將領口上下點了三次。
三個問題的答案,全都是“是”。
居然這麽容易的嗎?廖偉略略一怔,旋即便道:“那你這就告訴……誒,不對,你都不會說話……”
這才想起那皮大衣無法言語的事實,廖偉抿了抿唇,思考起讓對方寫字的可能性。就在此時,卻見那皮大衣擡起一只袖子,從自己胸前的口袋裏慢慢地拿出了一張卡片。
付思偉非常自覺地走上前去,接過那張卡片,再三檢查後,將它遞給了廖偉。
這樣看來,比起紅臉白臉,自己其實更像個帶着小弟出來收保護費的街頭大佬……
廖偉的嘴角因為這個聯想而微微一抽,低頭一看付思偉遞上的卡片,又不解地蹙起了眉。
只見卡片上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在水裏”。
字是手寫的,圓珠筆的字跡,寫得有些潦草,不算好看,但絕對是不會被認錯的那種。
只有這句提示?
廖偉抿了抿唇,將卡片翻來覆去地又看了一遍,依舊沒看出什麽玄機。
跪在地上的皮大衣卻在此時又舉起了一只袖子。
廖偉看它一眼,問道:“怎麽了?”
皮大衣當然沒法回答。它只是彎過袖子,又指了指地面。
只見地板上,正散落着好幾件染血的衣物。
廖偉若有所悟,忙站了起來。她讓付思偉看住皮大衣,自己則一件一件,檢查起地上的衣服來。
結合皮大衣剛才的動作與拿出卡片的方式,她很快就從一件衣服的口袋裏找到了第二張卡片。
一模一樣的字跡,那上面寫的卻是“阿偉”。
又是阿偉?阿偉在水裏?意思是讓她去水裏找阿偉?
聯系起之前那張“巴士不慎翻入河中”的新聞,廖偉心中隐隐騰起不好的預感。她說不清那是什麽,只覺得這兩條內容的對照着實顯得有些詭異。
她又將地上的其它衣服都搜了一遍,掏遍每一個口袋,卻沒有再找到第三張卡片。
不對,衣服的話,不止這裏有……
想起隔壁房間的那個衣櫃,廖偉恍然。她忙轉身跑進了隔壁房間,在檢查衣櫃之前,沒忘先看一看這個房間的門。
門依舊是鎖着的。門上設的確實常規的門鎖,只能用鑰匙打開。
所以,這些卡片,應該是找到鑰匙的提示……
廖偉確定思路,忙沖向了衣櫃旁邊。
急急地將手伸向看到的第一件衣服,才剛一碰到,廖偉就察覺到了不對。
這衣服是濕的。
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不僅濕,還帶着一股水腥氣,叫廖偉想起暴雨後滿是腥味的水塘。
嫌棄地皺了皺眉,她卻還是將手伸了過去,一個個口袋檢查起來。
終於,她在靠裏第三件的衣服側兜裏摸到了卡片。
她將那卡片拿出來,定睛一讀,目光旋即一頓。
“淹死”。
一模一樣的字跡,只不過這張卡片上的字卻是紅色的。
“阿偉”、“在水裏”、“淹死”。
廖偉將這三張卡片上的信息組織起來,默念出聲,後背突然一陣發涼。
所以,這卡片上的內容果然是和那條巴士事故的新聞對應的?那她又該怎麽去找鑰匙?總不能去水裏撈……
廖偉沉吟着,轉過身去,正準備叫來付思偉,嘴巴一張,忽然灌進一大口水。
……?!
不光是嘴,就連鼻子裏都嗆進了一大口水,酸澀的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讓廖偉瞬間失了方寸。
冷靜、冷靜……她在心裏拼命給自己打着氣,同時不顧水流的沖擊,拼命睜大了眼睛。
這讓她終於看清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
她在水裏,滿是腥氣的水裏。她的面前是兩排座位,座位上飄浮着好幾個黑色的人影,四周則是巨大的鐵皮。
她是在一輛巴士裏。
準確來說,她是在一輛泡在水中的巴士裏。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55 PM
第36章
窒息。
這是廖偉當下唯一的感覺。
胸口像是被什麽按壓着,肺腑火辣辣地疼,皮膚像是被活剝般痛苦。廖偉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再嗆水,只能趕緊閉氣,同時滑動手腳,使自己從直立改為橫浮,在水裏移動起來。
毫無疑問,自己已經被傳送到了那輛掉進河中的大巴裏面,而且從車廂內的注水情況來看,大巴已經沉入河中相當長的時間……
就是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身穿還是魂穿,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慌亂。
正常人一直嗆水的話大概三分鐘就沒救了,閉氣的話稍微能撐得久一點,但也久不到哪去。她如果不抓緊時間離開,只怕很快就要變成死亡名單裏的第24個阿偉了。
問題是,怎麽離開?
廖偉瞪大眼,一邊滑動着手腳,一邊緊張地觀察着車廂內一切。
或許是因為翻車的沖擊,車廂內的部分設施出現了不小的損壞,扶手變形、座椅解體,放置救生錘的地方也已被撞破,救生錘不知所蹤。
而那些漂浮在座椅上的黑影,想來就應是事故發生時待在車裏的人。廖偉看不清他們的面目,只能看到他們或扭曲或懸浮的肢體。當她自他們身邊游過時,可以明顯感到一陣陣陰冷的氣息。
必須得趕緊離開這……不對,這游戲是打算讓我離開嗎?會不會那房門的鑰匙就藏在這車廂的某處?那我得先找到鑰匙才行……
肺部那種燒灼的感覺再度燃起。廖偉心中暗暗焦急,餘光卻瞥見車窗外有一個光點隨着水流緩緩晃過。
盡管水底的光線較為昏暗,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那光點的中心,是一枚鑰匙!
那就是房門的鑰匙?它就在車廂外面?
廖偉二話不說,兩腿一蹬就往前竄出,開始尋找能離開車廂的途徑。
她本來還擔心車廂內沒有打開的門窗,那她還得設法去敲玻璃。以她目前的狀況來看,估計沒等她敲完她就要嗝屁了——幸運的是,就在車頭往後一點的位置,她看到了一扇打開的窗。
那窗戶沒有全開,不過也夠她擠出去了。廖偉立刻滑動雙手,游到窗戶旁邊,將半個身體探了出去。
眼看就快要游出車廂,一股陰冷的氣息忽然從後方襲來。廖偉後背一炸,忙加快速度朝外游去,然而為時已晚——她的腳腕已經被緊緊抓住!
冰冷的觸感從皮膚上傳來,仿佛剛箍一般。廖偉驚訝地回頭,只見原本正漂浮在旁邊位置的黑影,不知何時已游了過來,正死死地抓着她的腳腕。
似是注意到廖偉的視線,那黑影緩緩擡起臉來,模糊的五官上,卻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笑。
廖偉:……
淦!好賤!
因為半個身體已探出車窗的關系,她無法回過身去對付那人,只能不停地蹬腿好迫使對方放手。過於劇烈的掙紮反而使她又嗆進了一大口水,肺部疼得像是紮進了千萬的鐵針。
就在此時,那個小小的光點,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
是那枚鑰匙……它隨着水流,漂到這邊來了。
廖偉眼睛頓時一亮,當即繃直了身子,不顧一切地伸出手去,想要夠到那枚鑰匙。
近了、近了……
指尖驀地停在距離光點僅有一點點的地方,廖偉難以置信瞪大眼睛。
握着她腳腕的手依然如鋼鐵般紋絲不動。而她的身體,已經伸展到了極限。
明明就差一點點了……廖偉強忍着胸口的劇烈痛楚,不死心地向前拉扯着自己。眼前就要夠到了,那光點卻又被水流推着往後挪了一點點。
廖偉:……我淦!
這特麽什麽狗逼設計,策劃你號沒了!
肢體已經因為溺水而不受控制地抽搐起來,廖偉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光點,眼神中像是迸射出火焰。
開什麽玩笑,我怎麽能死在這裏……我的事業才剛開了頭,還有一批員工等着我養……
我可是要為副本GDP做出貢獻的人!
廖偉一咬牙,不管不顧地猛地往前一竄——
伴隨着一聲裂帛般聲響,她一把將那枚光點握在了掌心。
……
廖偉霍然睜開了眼睛。
引入眼簾的,是付思偉擔憂的眼神。
酸澀的、仿佛被燒灼般的感觸依然停留在鼻腔和肺部,她謹慎地吸了口氣,在確定自己再不會將水吸入肺部後,便不要錢一般地大口呼吸起來。
她的身體也是完好的。沒有斷裂的痕跡,也沒有任何的傷痕,就是腳腕部位還有點疼,身體也還殘留着抽搐時的感覺……
手掌中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廖偉低頭攤手,只見掌心裏正躺着一枚小小的鑰匙。
雖然過程很操蛋,但好歹是過了……
廖偉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在付思偉的攙扶下,緩慢地站了起來。
“我剛才是什麽情況?”她問付思偉,“是人還在這兒,但突然不動了;還是人也消失了?”
“你還在。”付思偉斟酌着挑選用詞,“你的內裏,卻暫時去了別的地方。”
“所以還是魂穿了。”廖偉思索着點了點頭,“聽上去和去做游戲結算時的狀態差不多……嘖,這種關卡還是第一次遇到,很危險啊。”
單純將意識投入關卡的話,她一來無法攜帶道具,二來也無法找來付思偉當幫手,戰鬥力或許會大打折扣……
“要是能有什麽辦法,能讓你的意識也能跟着我就好了。”廖偉無奈道,“這樣起碼有點保障。”
“……嗯。”
付思偉的目光緊緊鎖着她,輕輕點了點頭。
“要是能這樣,就好了。”
拿到了鑰匙,廖偉也沒有在房間內多逗留,直接開門準備離開。
這一次,她在開門前沒忘先拿好行李箱。因為不清楚游戲的機制,她打算讓付思偉先藏一藏,不要那麽快曝於人前,不料話才說一半,付思偉就特別自覺地將自己塞進箱子裏去了。
廖偉:……
行吧,起碼確實藏住了。
無力再吐槽什麽,她有些費力地拉出拉杆,拖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間。
房間外,是一個看着挺寬敞的大廳。大廳內是一個鋪着白色桌布的木制圓桌,圓桌旁放着數張椅子,上面全擺着看着就很柔軟的坐墊。而那些坐墊上,此時全是空着的。
——以上,全是廖偉在跨出房門前所看到的景象。
然而事實是,就在她走出房門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便霍然變換。
寬敞的大廳變成了小而密閉的房間,看上去很衛生間差不多大,沒有門窗,完全封閉;木質圓桌也變成了小小的書桌,書桌前只有一把椅子。
當然,那把椅子也是空着的。
廖偉的腳步猛地一停。
再回頭一看,來時的門已經與四周融合,變成了一堵白色的牆。
……
廖偉看看身後的白牆,再看看面前僅供一人使用的桌椅,認命地聳了聳肩。
“算了,來都來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上前去,將行李箱塞進了書桌下的空隙裏,自己則坐到椅子上。
就在她在座位上坐定的那一刻,周圍場景忽又變換——
寬敞的客廳回來了、木制的圓桌回來了、那幾把自帶漂亮坐墊的椅子也回來了。
不同的是,這次的椅子上,還多了不少人。
而廖偉自己,也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謝天謝地,總算又出來一個了。”坐在廖偉右邊的男人如釋重負地說道,典型的公鴨嗓令廖偉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側頭向男人看去,只見那是個看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膚色較深、臉部輪廓分明,下巴上蓄着短短的胡須。
除了男人以外,圓桌上此時還坐着四個人。分別是一個氣質娴靜、身穿長裙的女孩、一個戴着鴨舌帽的女生,還有一個戴着眼鏡的大叔……
令廖偉意外的是,剩下的一個,居然是她的熟人。
劉偉,那個在考驗關中糊裏糊塗送掉第一個人頭的倒黴孩子,此時就坐在胡子男旁邊的位置上,正以一種“這個妹妹我好像見過”的目光,好奇打量着廖偉。
……也對,自己也就在考驗關裏和他見過一面,當時臉上還帶着喬星河送的妝……
這樣看起來,似乎也算不上什麽熟人。
廖偉故作平靜地轉過臉去,暫時不打算向他表明身份。
不只是她,其他的人也絲毫沒有要自我介紹的意思。也不知是在她到來之前就已經介紹過一波了,還是壓根就沒這個打算。
廖偉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旋即便將視線投向了桌下。
只見自己的腳邊空蕩蕩,根本就沒什麽行李箱。
是被沒收了?還是自己又像剛才一樣,魂穿了……
廖偉不自覺地抿緊了唇,就在此時,圓桌上忽然又多出了一人。
那人就坐在廖偉對面,是以他一出現,就和廖偉打了個照面。
嗯……這位可真稱得上是熟人了。
廖偉望着坐在對面的平頭哥,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
而平頭哥,他顯然也陷入了和劉偉一樣的困惑,正以一種“這個妹妹我好像見過的”一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廖偉。
“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片刻後,平頭哥沉聲發問。
廖偉擡手就是一個拒絕三連:“不是吧,沒有吧,記錯了。”
平頭哥:……
他“哦”了一聲以後就沒有再說話。但廖偉知道,他多半沒相信自己的說辭。
幸虧在安全區買鞋的時候,順手把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不然真是尴尬了……
廖偉暗暗冒汗。而就在他們對話的這點工夫,圓桌上又陸續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是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小蘿莉,梳着羊角辮,模樣清清秀秀很可愛,眼神卻十分沉靜。
另一個則是戴着……戴着香蕉帽子的中年男人。
他的衣服上也印着香蕉……居然還是套裝嗎?
廖偉忍不住往香蕉男的方向多看了幾眼。還沒等她收回目光,便聽房間上空一個機械男音響起。
“恭喜各位玩家順利通過前置關卡。現為存活玩家宣布游戲任務——找出真正的‘阿偉’。”
“游戲時限為十二小時。若在時限結束前順利找出‘阿偉’,則所有玩家判定勝利;反之,則全部判定失敗。”
“游戲將分為三個環節,每個環節結束後會有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下面宣布第一個環節的游戲規則……”
機械男音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繼續宣布。
唯有廖偉不是。
因為就在這個聲音停下的剎那,她的腦海中,又響起了另一段聲音。
“恭喜玩家52147,被動技能‘品牌效應’被觸發,額外獲得幸運加成1%。”
廖偉:……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要給我派特殊任務呢……
廖偉默默按了按胸口,轉念一想,背脊忽然繃直。
……沒記錯的話,“品牌效應”是只能出現在她個人品牌有影響的區域的。
也就是說,既然她的被動能在這種場合下觸發,那在座的,必然有知道她品牌的人。
可問題是……她現在就開了一家店,宣傳還都是靠讓夫人幫襯。普通的玩家,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唯一可能得到消息的,只有出入古堡,或是和讓夫人有聯系的NPC……
……換句話說,現在坐在此處的“玩家”裏——
很有可能,有一個假貨。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2:58 PM
第37章
目光悄然掃過此時正聚在圓桌周圍的衆人,廖偉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已掀起巨大波浪。
玩家裏有假貨……那假貨必然是個NPC……
而那個NPC,很有可能就是游戲任務要求他們找出的“真正的阿偉”。
……只可惜她的腦海裏沒有任何簡歷出現,不然當場就能把那NPC給狙了。
不過這事要說出來嗎?
問題是,她現在也沒法確定哪個是NPC。貿然跳出的話,反而會打草驚蛇,甚至可能會成為對方針對的目標……
廖偉短短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先不動聲色,等拿到更多提示了再做打算。同一時間,那個機械男音再度於房間上空響起。
“第一個環節,‘阿偉的八百種死法’。”
“在場的所有玩家中,會隨機有三名玩家,依次獲得摸牌權。每次僅可摸一張卡牌。”
“卡牌分為提示牌和非提示牌兩種。摸到提示牌的玩家可選擇公開或隐藏提示。摸到非提示牌的玩家,必須當衆讀出卡牌上的內容。”
“現在時間為副本時間八點整。第一個環節現在開始。”
“請十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這話說完,那個機械男音便徹底消失了。
圓桌上,只餘壓抑的沉默。
片刻後,方聽坐在廖偉旁邊的胡須男嘆道:“十位玩家?這裏可沒有十個人……”
圓桌上有一個位置還是空着的。在座的只有九人而已。
“應該是沒通過前置關卡吧。”那個戴着鴨舌帽的女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比起人數,我覺得更奇怪的是時間。剛才系統說現在是八點,可我明明記得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是半夜。而且……”
她擡頭看了眼周圍的人,嘴裏吹出個粉色的泡泡:“我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從那房間裏走出來了。雖然等你們等了很久,但也絕對沒用到八個小時。”
“五分鐘?”穿着長裙的女孩很識趣地捧了一下,“那你可真太厲害了。我差點死在裏面呢。”
鴨舌帽很受用地擡了擡下巴,坐在她旁邊的平頭哥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白眼。
“好了,副本裏的時間,本來也是較不得真的。”他開口將話題導了回來,“時間有限,我們還是先走流程……嗯,這一輪是誰摸牌?”
“是我。”那個看着不過十一二歲的小蘿莉平靜地開了口。她正坐在平頭哥的另一邊。
她的桌上明明什麽都沒有,她卻已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張卡牌,放在了桌面了。
“我摸的牌上,寫着‘阿偉’。”
……
還真是……毫無意義的一張牌啊。
廖偉暗自吐槽着,跟着就聽旁邊的胡須男道:“第二個摸牌的是我。”
他也不知從哪兒拿出了一張卡牌,放在桌上:“我的是,‘在世界中心’。”
……嗯?
在世界中心幹嘛?呼喚愛?
廖偉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此時,長裙女也開了口。與前兩人不同的是,她的聲音裏出現了一絲顫抖。
“我是第三個。我也已經摸好了……”
她緩緩將手中的卡牌放在桌上,臉孔有些蒼白。
“我的寫的是,‘被爆頭’。”
——“阿偉”、“在世界中心”、“被爆頭”。
等等,這個格式,怎麽感覺似曾相識?
廖偉瞳孔倏然一縮,下意識地將要往桌下躲。還沒等她采取行動,便聽“砰”的一聲——
坐在胡子男旁邊的劉偉腦袋驀地炸開,紅的白的飛濺出來,有的甚至濺到了廖偉面前。
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他的身體就這麽軟倒在了椅子上,一動都不動了。
廖偉:……
“阿偉的八百種死法”,合着是這個意思。
詭異的靜默在空氣裏蔓延開來。好一會兒,才聽眼鏡男以一種非常困惑的語氣道:“所以,‘在世界中心’這個狀語,到底有什麽意義?”
……不知道。可能只是為了死得詩意點吧。
廖偉默默地回答着。
“你的問題本身就沒有意義……”平頭哥忍不住說道,“好了,我們開始下一輪吧。”
他將擋在蘿莉雙眼上的手掌拿了下來,呼出口氣:“姑且認為死亡的順序是隨機的。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盡量先躲一躲。”
“我們一定要先玩游戲嗎?”戴着香蕉帽子的男人提出了質疑,“也許我們可以先通過其它手段確認誰是‘阿偉’。沒必要非要按系統給的流程走……萬一再死一個,我們連兩桌麻將都湊不齊了。”
“拿什麽確定?玄學嗎?”鴨舌帽不屑道,“用人頭換線索,又不是很虧。再說了,也不一定會死……剛才那一擊,明明就是可以逃掉的。”
她說着,將手裏的一張卡牌拍在了桌上:“這一輪輪到的是我。摸好了,‘阿偉’。”
廖偉神情複雜地看她一眼,正想說些什麽,忽見對面的平頭哥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雙眼瞬間放空。
緊跟着,便見他恢複了過來,並將另一張卡牌放在了桌上:“第二個是我。我摸到的是,嗯……”
他遲疑了一下,如實說道:“‘在雞籠裏’。”
廖偉:……
這畫風怎麽又不一樣了?
還有,你們摸牌到底是怎麽摸的?為什麽好像坐着不動就有牌了?
連着兩輪都沒輪到摸牌的廖偉感到自己仿佛受到了排擠。
另一頭,一直面無表情的小蘿莉卻驀地擡起了眼。
“又隨機到我了。”她說着,將一張卡牌放到桌上,“我這次摸到的是提示。”
正準備鑽桌底的廖偉立刻坐直了身子。
蘿莉似有所察地看她一眼,繼續道:“我獲得的提示是,‘最先想起並確認自己真名的玩家、成功殺死‘真正阿偉’的玩家,以及存活至最後的玩家,三者均可在結算時獲得額外的獎勵’。”
……咦?
廖偉微微一怔,脫口道:“意思是,我們現在的名字,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應該是的吧。”一旁的胡須男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你們的名字,也全是帶‘偉’的?”
“我的是。我叫廖偉。”廖偉點了點頭,想想又忍不住道,“難道你們之前都沒有交流過自己的名字?”
她還以為是自己來太晚了,錯過了自我介紹的環節。
“當然沒啊,又不是來相親的,有個指代就行,幹嘛費那個勁。”鴨舌帽無所謂道,“現在你記住的人,說不定下一刻就死了……”
“因為可能會招惹到仇家,所以副本裏很多人都不會自報家門,也不會說真名。”平頭哥非常自然地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看向其他人,“不過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隐瞞也沒什麽意義……嗯,我的印象裏,我的名字叫‘韓偉’。但我覺得我的印象應該是錯的。”
“應該是副本對我們的名字動了手腳。”
穿着長裙的女孩亦面露思索:“相比起男性,女性以‘偉’為名的應該比較少才對。沒道理一個副本會出現好幾個叫‘偉’的女孩子……對了,我叫‘杜雨偉’。當然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是真的假的。”
頓了頓,她又道:“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副本就是專門拉‘阿偉’進來的。只有名字裏帶‘偉’就能進入。但這樣的話,這條提示就沒什麽用了。而且我的名字叫‘雨偉’,這種搭配也太奇怪了。所以我還是傾向於,大家的名字都被改過了。”
“不一定是‘都’被改過了。”眼鏡大叔扶了扶鏡框,補充道,“也許‘真正的阿偉’,名字並沒有被改動。我們之所以要改名,就是為了掩護‘真正的阿偉’……”
嗯……一個兩個的,這會兒都開始拼命暗示自己不是阿偉了。
也難怪,難保不會有瘋子為了拿到獎勵,把在場所有他以為的“阿偉”全殺了……
廖偉扯了扯嘴角,接口道:“那只要玩家都想起了真名。阿偉就自然而然能被找出來了?”
眼鏡大叔搖了搖頭:“沒那麽容易的。我們的記憶應該也被改過了。只能指望身邊有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或是進一步的提示……”
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廖偉抿了抿唇。不知道付思偉還記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對,他都變阿偉了,只怕也被影響到了。
要是那幾份合同沒存到銀行裏去就好了……合同上都有簽名的……
……等等,合同?
廖偉一怔,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而圓桌的另一邊,平頭哥也明顯怔了一下。
“又是我摸牌。”他在怔完後,露出了無奈的神情,“還是那兩個字,‘阿偉’。”
在他之後摸牌的則是香蕉男,這一次,他摸到的是“在車底”。
阿偉的位置越來越奇怪了啊喂……
廖偉腹诽着,眼前場景突然一變。
她又回到了那個小小的,只有一桌一椅的密閉房間。
不同的是,此時的桌面上,正擺着一疊倒放的卡牌。
……原來如此,所謂的“摸牌”原來是這麽摸的。難怪都沒見他們有動作……
終於拿到一次摸牌機會的廖偉恍然大悟,卻沒有急着去翻面前的牌堆。
她低頭看了眼腳下。只見那個裝了貨物和付思偉的箱子正好好地放在她腳下。
“付思……嗯,不是。”
因為暫時還記不起自家員工的真名,廖偉噎了一下,索性道:“寶貝兒,你睡了嗎?”
箱子裏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箱子的表面微微鼓了鼓。
“怎麽?”付思偉的聲音從箱子裏傳出來。
“幫我拿個東西。”廖偉立刻道,“那東西應該就在你身上……”
片刻後,廖斐深深呼出口氣。
她的意識已又回到了那張圓桌之上,而她的手裏,則是她剛剛摸好的卡牌。
“我摸到的是提示。”她將手裏的牌推到了桌子中間,“提示內容是,‘每當有一個人寫下‘阿偉死了’,就會有一個阿偉死於非命’。”
“……”
“好冷的笑話。”過了片刻,方聽胡須男說道。
“放在這個場合可不是冷笑話。”平頭哥冷聲道,“現在的我們都是阿偉。”
長裙女蹙起了柳眉:“這個提示,讓我覺得有點危險。”
“該感到危險的是‘真正的阿偉’。”廖斐平靜道,“因為他們不能確認名字。寫條的話,他們總是概率死的……所以現在,我要做兩件事。”
“什麽事?”胡須男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廖斐神情平靜地看着衆人:“首先,我要確認自己的名字——我的真名,叫廖斐。”
話語落下,她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塊寫着“廖斐”二字的名牌,同一時間,機械男音再次在房間中響起。
“恭喜玩家‘廖斐’,確認成功。”
廖斐……平頭哥琢磨着這個名字,面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廖斐見他那樣,知道他肯定想起自己來了——當時在古堡裏,他們是互相告知過名字的。不過平頭哥那會兒多半沒說真名……
沒去管平頭哥的目光,廖斐自顧自地拿出了自己隨身帶着的ID筆,並拿過了桌上的卡牌。
“然後是第二件事——現在,我要在這卡片上,寫上七遍的‘阿偉死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01 PM
第38章
廖斐那話一出,整張圓桌都愣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那個香蕉帽的男人。他啪啪地拍了兩下手掌,按了下頭頂的帽子:“可以。這個思路很牛批。”
“不是,哪裏可以了?”鴨舌帽嘴裏吹出的泡泡啪一下爆開,原本歪在椅子上的身體瞬間繃直,“你腦子被驢踢了?寫死我們對你有什麽好處……”
她這話是對廖斐說的。然而話說一半,她自己先沒聲了。
對啊,哪裏沒好處了?好處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最先想起並確認自己真名的玩家、成功殺死‘真正阿偉’的玩家,以及存活至最後的玩家,三者均可在結算時獲得額外的獎勵。”
廖斐已經想起了自己的真名,她現在已經不是“阿偉”了。換句話說,“阿偉死了”的詛咒已和她全無關系,而她只要動動筆,就能把除她以外的人全部寫死,同時滿足上述三個條件,獎勵拿到手軟……
從廖斐的角度來看,這七遍“阿偉死了”非但不會良心痛,甚至還會寫得美滋滋。
可問題是,問題是……總不能把其他人當炮灰吧!獎勵都你拿了,我們就混個通關經驗?
鴨舌帽的嘴角都氣到抽搐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廖斐手上的玩家筆,一副你要是敢落筆,我就撲上去跟你拼命的架勢。
相比起鴨舌帽,坐在她旁邊的平頭哥看上去則要冷靜許多,視線卻也一樣鎖着廖斐的筆尖。
“我不是說你這個做法不行,但就我個人而言,我覺得你欠考慮了。”
他斟酌着對廖斐說道:“我們現在拿到的提示還很少。你應該也發現了,系統一開始宣布的游戲規則並不完整。我們得依靠摸牌獲得的提示來一點點補足規則……那你怎麽確定,這個游戲是允許玩家互相寫死對方的呢?萬一有一條規則,正好是明令禁止這個行為的,你不是正好撞槍口上了嗎?”
“愚蠢。”坐在他另一邊的蘿莉淡定開口,話語正好接在平頭哥的發言後面。
平頭哥愣了一下,還以為她是在說自己,下一刻就聽蘿莉接着道:“游戲目標是‘找出阿偉’,不是‘殺死阿偉’。”
言下之意,哪怕你寫死了我們所有人,只要你沒確認哪個是“真正的阿偉”,游戲就不會判你過。
誒……總算有個人說到點子上了。
廖斐眸光一閃,故作遲疑地收起筆,讓筆繞着手指打了個圈。
“你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
她說着,目光坦然地掃過衆人的臉龐。
小蘿莉說的那個問題,她早就想到了。之所以說要抄寫七遍“阿偉死了”,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而已。
……普通的玩家,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甘於成為炮灰的,哪怕是為了通關。
而且很明顯,在這個場合下,如果他們成為炮灰,那縱使真的通關了,得到好處最多的也是自己。想也知道,他們肯定更不願意了。
至於真正的阿偉——姑且認定,他就是那個混在玩家中的NPC。那他必定不會在乎什麽獎不獎勵的事。對他而言,自己這一操作是在挑起和其他玩家間的矛盾,他樂見其成。
而且就像那個小蘿莉說的,此舉雖然能讓她一次性拿到三個獎勵,但與游戲通關條件並不相符,未必會被判定成功。那對真正的阿偉而言,這反而是件有利的事。
所以,廖斐要寫條是幌子,嚇唬一下是其次,想趁機觀察下大家的反應才是真。
而這一輪觀察下來,答案也很明顯了。
鴨舌帽表現得最激烈,看上去最像個活人;平頭哥和小蘿莉也是明確反對,只不過找的理由各不相同。
長裙女和胡須男都沒說話,然而面上都是顯而易見的緊張。尤其是胡須男……
他就坐在廖斐的邊上,廖斐看得清楚,他的手原本是放在桌子下面的,直到廖斐揚言要寫七遍“阿偉死了”以後,他才將手放到了桌上,手肘還是對着自己右臂的。
廖斐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落筆,下一秒他就能一個肘擊將自己的筆打飛。
唯二比較淡定的就是眼鏡男和那個香蕉先生……前者的表情幾乎沒什麽變化,只是反複推了幾次眼鏡,無法確定他是真的不在意,還是純粹性格內斂不善表達;而後者,則是實實在在的放松。
他的臉上帶着游刃有餘的笑容,坐姿也十分閑適。看上去是真的對此事毫不在意。
嗯……如果“阿偉”真是NPC的話,那他需要做的是掩藏好自己。香蕉先生這反應太不合群了,反而不太可能是他。
剩下的人裏,平頭哥和小蘿莉的身份在她這裏是做好的。因為他們不僅明確反對,而且是在真的試着“說服”廖斐。其次就是胡須男,他以暗搓搓的行動證明了,自己絕對會和廖斐對着幹。
至於其他人,雖然都或多或少地表現出了抗拒,但都沒有付諸行動。所以無法排除他們是NPC的可能性……
畢竟都是能混到玩家堆的NPC了,基本的演技肯定還是有的。
作為長期和NPC打交道的一份子,廖斐對此很有自信。
那麽接下去要重點觀察的對象就很明確了。兩個妹子,還有就是那個戴眼鏡的大叔……
也許自己可以直接跳預言家,將這三個人輪着指認一遍試試?
……不對,這樣能成的話,還玩什麽游戲?直接每個人自爆一遍不就成了……而且就像剛才平頭說的,現在規則還沒出完,萬一對指認次數或指認結果有限制的話,自己一旦出錯,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剛才所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NPC就是真阿偉”的基礎上。但不排除NPC和“真阿偉”分別為兩人的可能性……
廖斐在心裏下了結論,同時故作糾結地擰了擰眉,做出一副很不情願的、但還是無奈被說服的表情。
“行吧,好像是這個理。”她說着,主動收起了手中的筆並將那張卡片推到了桌子中間,將兩只手都放到桌面上。
“我們還是先繼續游戲吧。等把所有提示都翻出來了再做打算。”
話音一落,她就看到對面的平頭哥和鴨舌帽齊鬆了口氣。不同的是,平頭哥的氣息吐得不動聲色,而鴨舌帽女則十分誇張。
他們不知道的是,同一時間,廖斐也暗暗鬆了口氣。
說實話,如果廖斐膽子大的話,完全可以繼續詐下去以進行進一步的觀察。但她實際也有點害怕——萬一其他玩家覺得她實在破壞平衡,一個沖動,決定先聯手做掉她,那被炮灰可就是她了。
……所以,還是見好就收比較好。
廖斐如此想着,刻意露出了空空的掌心,好叫其他人更放心一些。
“下一個是誰?翻牌吧。”坐在她旁邊的胡須男開口催促。話音剛落,卻見長裙女舉起了手。
“對不起,請等一下。”她說着,有些焦躁地挪了挪身子,環視衆人,“我剛剛突然想到一件事——嗯,既然游戲的通關條件是‘找出阿偉’而不是‘殺死阿偉’,那我們怎麽確定,‘阿偉’一定會被我們殺死呢?”
“……不是很懂你的意思。”胡須男皺了皺眉,腦門上似乎冒出了很多問號。
廖斐卻是有些明白了:“你是覺得,阿偉可能在我們找到他之前,就已經死了?”
“對對對。”長裙點頭如小雞啄米,“你想啊,不然為什麽只要求我們‘找到阿偉’,而把‘殺死阿偉’作為了加分項呢?”
這樣似乎也有道理……廖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可如果他們要找的“阿偉”真是NPC的話,那這推測就不成立了。從“品牌效應”的效果來看,起碼在這桌上,是有一個NPC的。而剛才死的劉偉,當初一個副本出來的,廖斐可以確定他是個玩家。
“說不定真的阿偉有buff呢。”鴨舌帽插嘴道,“比如死亡詛咒一定落不到他身上之類的。”
阿偉有沒有buff我不知道,不過我有。
廖斐想着自己1%的幸運加成,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
平頭哥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飛快地瞪了鴨舌帽一眼,示意她閉嘴。
開玩笑,萬一這話讓廖斐聽進去,指不定她又要冒出個“先抄六遍‘阿偉死了’再將最後剩下的那個抓去領賞”的奇葩主意……
鴨舌帽被他瞪得莫名其妙,而廖斐,實際上完全沒往這個方向想。
她用手敲了敲桌子,明晃晃地給出暗示:“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真正的阿偉’並不是玩家,而是NPC之類的……”
她說着,又擡眸掃了眼衆人。
遺憾的是,除了平頭哥很捧場地露出了一個恍然的表情,其他的人,對此的反應都不大。
也是,就現階段來說,“找出阿偉”和“找出名為阿偉的NPC”基本沒什麽差別嘛……
廖斐無聲地嘆口氣,再次露出空蕩的掌心:“算了,現在也討論不出什麽。繼續游戲吧——這輪誰第一個摸牌?”
“是我。”香蕉先生舉了舉手,卻沒有將卡牌放到桌上。
他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
“不過我拿到的不是‘阿偉’牌。而是一個提示。這個提示指向你們其中一人的真名,我需要好好想想才能拿到答案。”
他咧了咧嘴:“放心,不會等很久的。在此之前,我選擇隐瞞這條提示。”
是怕引起真的阿偉的警覺嗎……廖斐沉吟着,又聽旁邊的胡須男道:“第二個是我。內容是‘在隔音很差且樓上正有人啪啪啪的旅店房間裏’。”
廖斐:……
這個游戲,對阿偉到底是有多大的惡意啊。
很快,又一輪摸牌結束。
幸虧這一輪第一張就出了提示牌,不然他們中的某個阿偉,就要“在隔音很差且樓上正有人啪啪啪的旅店房間裏”“拉肚子至脫水而死”了。
而在接下去的第五輪中,負責第三個摸牌的廖斐又翻出了一張提示。
——“當玩家數量等於‘真正的阿偉’數量時,玩家方將被判定失敗。”
這條補充規則一出,平頭哥很明顯地放松下來。
很好,不用擔心某人啪啪啪寫上六遍“阿偉死了”,然後屁颠颠地將活着的最後一人抓去領賞了。
另一邊,廖斐也暗搓搓地呼出口氣。
——很好,既然需要保證玩家的數量,那她大概率就不會被圍毆了。
“第六輪。第六輪第一個摸牌的是誰?”如釋重負的廖斐舉目問道。
“又是我。”蘿莉冷淡地說着,亮了亮手中的卡牌,卻只展示出無字的背面。
“我這一輪抽到的也是指向人名的提示。我同樣選擇隐瞞,自己解謎。”
嗯……又是一個好消息。看來這一輪也不用死人了。
廖斐很高興地想着。她對蘿莉的行為倒是無所謂。蘿莉和香蕉先生的身份在她這都坐好,她也不認為他們這是在隐瞞對自己不利的線索或是怎樣。
然而她不懷疑,有的是人要懷疑。
鴨舌帽不太高興地舔掉黏在嘴角的泡泡糖,懷疑地看了蘿莉一眼,眼神不善。
而就在她即將出口質問的剎那,忽見長裙女遲疑地伸出了手。
她將手中的卡牌放在桌上,臉色煞白,聲音不穩。
“我摸好了……”
“我摸到的是……‘一顆隕石從天而降,阿偉和他的小夥伴們在隕石的沖擊中化為灰燼’。”
……???
廖斐,在場唯一“小夥伴”,當即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長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妹子,你這手是摸過煤嗎?黑過頭了吧?!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03 PM
第39章
開什麽玩笑呢!
姑且不論這格式合不合群的問題,為什麽一個靈異游戲裏會出現被隕石砸死的結局啊?這一點都不靈異好嗎!
廖斐只覺得內心一陣槽海翻湧……就你*的離譜!
然而她已經沒有吐槽的時間了。
長裙的話語剛剛落下,在場衆人便感到了一股從天而降的灼熱,強大的力流撲面而來,仿佛真的有一顆無形的隕石,正帶着火焰與毀滅一切的架勢朝他們撞來一般。
“快躲起來!”最先反應過來的平頭哥,他一邊叫着,一邊扛起旁邊的小女孩,“大家找掩護!”
找啥啊,這廳都那麽點大,一顆隕石下來只怕整個廳都沒了好嗎……
廖斐暗自吐槽着,腦子則飛快地轉動起來,拼命思考着對策。
躲肯定是不行的,除非這房間裏有暗門與防空洞……但這個時候,能不能找到暗門都是個問題。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搶在隕石落下之前,直接結束游戲!
這就很需要賭運氣了!
廖斐用力抿唇,目光迅速地掃過最受她懷疑的長裙、鴨舌帽與眼鏡大叔。
此時眼鏡大叔已經非常利落地找了個角落抱頭蹲下,鴨舌帽則慌亂地躲到了桌子底下,連掉落的帽子都沒顧上去撿;至於長裙,則依舊坐在位置上,只是臉色蒼白,神情緊繃,兩手緊握着桌子邊沿,身體微微向外側着,一副隨時準備推開椅子跑路的樣子。
光從此時的表現,似乎也沒法下定論……
而且這三人在她這姑且算是NPC嫌疑人。但現在根本沒法證實NPC就是他們要找的阿偉……
不管了,盲狙吧!
好歹還有1%的幸運加成呢!
廖斐一咬牙,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張口就準備指認:“我——”
“考試現在開始!”
就在此時,一個冷靜但稚嫩的聲音響起。
話語落下,四面半透明的障壁突然竄起,各自向上生長着,最終在廖斐詫異的目光中,迅速相接並結成了一個半弧形的半透明罩,將所有人籠罩在了其中。
那種撲面而來的灼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靜谧。整個世界像是忽然安靜下來,安靜得只能聽到各自的呼吸,與不知何來的“滴答滴答”計時聲。
廖斐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了。無法言語,也無法行動,就連目光也被限定住,只能看向自己前方的區域,沒有辦法瞟向旁邊。
唯一能動的就是手腕以下的部分……她試着給其他人打手勢,不過沒人回應。
他們就這樣待在原地,宛如一群塑像。
不知過了多久,方聽小蘿莉道:“考試結束!”
一陣遙遠的、仿佛下課鈴一般的聲音響起,壓抑的空氣終於開始了流動。四面屏障撤除,廖斐仿佛失力一般,重重跌回位置上。
眼鏡大叔謹慎地轉過頭來,詢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我發動了我的技能。現在應該沒事了。”小蘿莉淡淡地回答道,語氣維持着一貫的平靜——哪怕此時的她,還像個麻袋一樣,被平頭哥扛在肩上。
“我說——應該沒事了。”她等了片刻,又重複了一遍。
平頭哥這才反應過來,慌忙將人放回了座位上。
小蘿莉面無表情地擡手理了理亂掉的頭髮,補充道:“我的技能可以在限制一定區域內玩家行動的同時,為他們提供一個強大的保護屏障。方才隕石的效果,應該已經被我的屏障抵消了。”
“怎麽有用的技能,你一開始怎麽不用?”
鴨舌帽一邊抱怨着,一邊將撿起的帽子戴回頭上。
小蘿莉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廖斐卻覺得自己大概能明白她的想法——越是緊要關頭,越是能暴露出一個人的本質。這小姑娘性格冷靜機敏,卻沒有一開始就放技能,多半是想趁機觀察下衆人的反應。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啥都還沒觀察到呢,就被平頭哥直接扛上肩了,估計除了平頭哥的背脊啥都沒看到……
廖斐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卻正好對上了小蘿莉探究的目光。
那雙眸子明亮卻沉穩。它們的下方,是女孩無聲開合的雙唇。
廖斐讀出來了。她是在說,“香蕉”。
化解了團滅結局,游戲依然要繼續。
不知是不是系統故意的,後面又輪到好幾次長裙摸牌。蘿莉在她摸牌前直接明示自己的考場技能一局只能用一次,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再搞出個團滅我也沒辦法了,你們自求多福吧。”
這句明示導致的結果,就是每次輪到長裙摸牌時,大家都要齊齊地倒抽口氣,紛紛後仰屏息鑽桌底,仿佛她拿出來的不是牌,而是一噸TNT。
而長裙妹子也不負衆望,又接二連三地開出了好幾次死亡結局。幸運的是這些結局並不涉及團滅,當事人也都十分機智地完成了自救——
平頭哥憑借利落的身手躲開了一柄射向他腦袋的飛刀;香蕉先生神奇地自脖頸中長出了一圈香蕉,擋住了砍向他脖子的斧頭;胡須男直接跳到了天花板上,避免了“被無形的電瓶車撞成腦震蕩後失足掉進水溝裏”的結局。
唯一在後續游戲中死掉的只有一人,就是那個戴着鴨舌帽的妹子。她因為“看到了太過令人幸福的內容”而“嗷嗷叫喚着,在激動中合上了雙目”。
嗯……可以說是非常阿偉的死法了。
不過她的結局不是長裙翻出來的,是她自己摸到的牌。而就在下一輪中,坐在她旁邊的平頭哥就摸到了一張提示。
“每個玩家僅可發起一次對‘阿偉’的指認。若指認不成功,無論通關與否,所有玩家都將在結算時獲得一定懲罰。每次指認間隔不得小於五分鐘。”
……好險。
獲知這條提示的廖斐一陣後怕,多虧剛才在隕石砸下時蘿莉搶先發動了技能,不然自己指不定就要浪費一次指認機會了……
此外,眼鏡大叔和胡須男又各抽到了一條指向人名的提示。眼鏡大叔就像蘿莉和香蕉先生一般,選擇將提示隐藏,自己解讀。而胡須則公開了自己拿到的那個名字——
卡牌上面寫着“劉偉”二字,下方則寫着三個字:假走狗。
“我覺得這可能是在暗示這人的工作或是在游戲中的身份。但我沒有證據。”胡須男支着下巴,神情凝重。
“想多了,字謎而已。”蘿莉往那卡牌上看了一眼,很快就給出了答案:“是‘越’。”
廖斐恍然——“戌”是十二地支之一,和十二生肖中的狗同位。“戊”字似“戌”又不是“戌”,可不就是假狗嗎。
“那這條提示可能沒什麽用了。”廖斐說着,指了指胡須男旁邊已經空掉的位置,“剛才坐在那邊的那個,被爆頭的,我認識。他就是劉偉……不是,劉越。”
“起碼我們排除了一個錯誤答案。”香蕉先生聳了聳肩,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都看過來,又裝模作樣地往後縮了縮,“別看我,我那張提示可是不會拿出來的。放心,我說過,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
是這樣最好……廖斐腹诽道。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那些隐藏起提示牌的人中,會不會有NPC或真阿偉混在其中——她知道,這絕對是所有玩家都在擔心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選擇隐瞞的,很可能並非什麽人名線索,而是對他不利的提示……甚至有可能是對玩家而言,必須知曉的補充規則。
如果他一邊隐瞞規則,一邊又引導玩家去觸犯規則的話,那根本防不勝防啊……
廖斐暗自想着,瞟了眼鏡大叔一眼。
綜合來看,目前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他。一方面他在廖斐之前的試探中表現可疑,另一方面,他也藏下了一張提示牌。
此外還有小蘿莉……她原本是沒有懷疑她和香蕉先生的,因為他倆表現得十分出挑。尤其是蘿莉,一直相當穩。但方才蘿莉的速答讓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所有指向人名的卡牌都是這個難度的話,他們為什麽會到現在都沒解出來?
暫時無法確認NPC和“真阿偉”就是一人,也不能隨意發起指認……後面再重點觀察看看吧。還有,那個小蘿莉之前暗示的“香蕉”,這事也值得琢磨……
廖斐暗自思索着,同一時間,長裙女又一次將一張卡牌放到了桌上。
又是一張死亡結局牌。
幸運的是,因為這一輪中的第一張翻出的是提示牌,所以這張死亡結局牌並不會起效。
不光是廖斐,在場所有人都長出口氣。
就在此時,一道莫得感情的機械音再次出現在了房間上空。
“現在時間是副本時間九點一十五分。第一個環節的游戲到此結束。恭喜各位玩家獲得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友情提示,建議各位玩家在自由活動時間結束前及時返回客廳,以避免不必要的損失。”
說完,廖斐只覺眼前場景霍然一變,不過眨眼,她便又回到了那間只有一桌一椅的密閉房間中。
不同的是,這一次,那房間的牆上出現了兩扇門,一扇敞開着,透過它能看到那個散落着血衣的房間,也就是她來時的房間;另一扇門則緊閉着,想來應是通往下一個關卡的。
廖斐轉了轉脖子,回憶起系統提示的時間,喃喃出聲:“居然摸了一個多小時的牌……”
重點是,她都沒有摸到過幾次……
說好的幸運加成呢,就是這麽個加成法嗎?
廖斐有些郁悶地撇了撇嘴,低頭看了眼放在腳邊的大行李箱,想了想,又湊上去,輕輕敲了敲。
“付思遠,你睡了嗎?”
平頭哥現在特別想抽煙。
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煩躁的時候就想來一根。這並不是什麽好習慣,因為在這個世界裏,“香煙”不是什麽便宜的東西。
在上一個副本時,因為“雇主”的要求,他一直強忍着煙瘾,這更加深了他對尼古丁的渴求。他本來特地帶了兩根在身上的,但這個副本裏偏偏又有小孩子……
瞟了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一眼,平頭哥無聲地嘆口氣。
就在此時,他的身後傳來了輪子摩擦地面的聲音。他詫異回頭,只見那個叫廖斐的……嗯,玩家,拖着一個巨大的行李箱,正從一扇門後走出來。
此時的大廳,牆上共存在着十扇門。這些房門正通往他們之前所處的房間。其中有好幾扇門都關着,他也不知道那些是屬於已經死去的玩家,還是有玩家在出門後順手將門關上了。
隨着廖斐的到來,所有存活的玩家都彙聚到大廳了。但那些門依然存在着,這讓平頭哥感到有一絲奇怪。
根據他的經驗,當玩家離開已通過的關卡後,通道一般都會自動封閉。可為什麽這些門還保留着?
難不成它們還有別的用途?
平頭哥不太確定地想着,忽然聽見輪子磨地的聲響停在了自己旁邊。
他回頭一看,只見廖斐正認真地看着自己,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
“你好,能和你單獨談談嗎?”
平頭哥警惕地看她一眼:“你想幹嘛?”
“放心,只是單獨交流下情報而已。”廖斐語氣誠懇,“你擔心什麽呢,我現在可是所有人裏唯一被確定不是阿偉的人。”
上一個副本的時候,你還信誓旦旦地說你是個NPC……
平頭哥恨恨地想着,卻沒將這話說出來。
一本事一本畢,因為游戲結仇的都是傻X——這是他經常對自己說的話。
而且廖斐也確實沒說錯。現在所有人裏,她的身份是最高的。誰都值得被懷疑,除了她。
“行吧。”他擡手擦了下鼻子,“不過不準帶你的箱子。”
“沒問題。”廖斐輕快地說着,轉頭將自己的大行李箱交給小蘿莉照看,跟着便隨着平頭哥走進了他原本的房間裏。
一進門,廖斐就迅速關上了房門。平頭哥回身打量她兩眼,問道:“你想找我說什麽?”
廖斐非常自然地拉過椅子坐下,開口道:“也沒啥,就是想問問兄弟你手上還有沒有能用的線索。”
誰跟你兄弟……平頭哥暗暗翻了個白眼,回答道:“線索不都被擺到桌面上了嗎?我也沒隐藏什麽。你幹嘛不去問那些藏了名字的?”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廖斐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溫柔,“我說大兄弟,咱們現在都是一條船上的,有什麽事不能攤開來講呢?你要再掩着,我可就鑒你阿偉了啊。”
平頭哥一怔,下意識地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蜻蜓紋身,聲音轉沉:“你到底想說什麽?”
廖斐故作無奈地嘆口氣:“‘複眼’。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點嗎?”
平頭哥一驚,旋即抿緊嘴唇,神情轉冷:“不知道你說什麽。”
說完越過廖斐,就準備開門離開。
手剛要握上門把,忽見一旁的牆壁如液體般震動起來。一張人臉隨即從牆中浮出,俊美但冷漠的臉孔似曾相識。
“是你,那個時候的……”認出付思遠的平頭哥愕然瞪大雙眼,不過片刻的怔楞,手腕已被付思遠牢牢抓住。
廖斐趁機走上來,半推半哄地將平頭哥拉到椅子上坐下,語氣那叫一個親昵:“兄弟你真別急,我們沒惡意。只是你看現在我們現在人都死二分之一了,情報還沒多少……”
“三分之一不到。”付思遠好心糾正。
廖斐瞟了他一眼,轉頭繼續勸平頭:“所以,對我們來說,有效的情報交流很重要。我現在所有人裏唯一不懷疑的就是你了……”
平頭哥眉頭一動,問道:“真的?”
倒也沒有很真,畢竟我連你真名都還不知道,目前只能確定你不是“NPC”,是不是“阿偉”則要兩說……
廖斐在心裏默默地說着,同時極其虛僞地用力點了點頭:“當然。而且我看到了,你一直都在照顧你旁邊的小女孩……”
言下之意,我知道你肯定是個好人。
平頭哥默了一下,又打量了她一眼,方道:“隨你信不信吧,我這次身上真沒線索。”
他攤了攤手,語氣無奈:“我這次是自己下的本,來刷積分的,沒背任務。再說我上次任務砸了鍋,我上司氣都氣死了,恨不得扣光我的積分,怎麽可能還給我供線索?”
“那你的上司也太沒人情味了。”廖斐義憤填膺地說着,搞得好像那個砸了別人業績的人不是她一樣。
義憤填膺的同時,沒忘再偷偷觀察一下平頭哥的神色——嗯,看着的確不像是在說謊。
如果他真是“阿偉”的話,這個時候隨便甩一個似是而非的線索出來,才是最符合他利益的做法。而且她相信平頭哥確實有這個腦子……
“總之,很遺憾,我沒法幫上別的忙了。”平頭哥說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有,嗯……”
他頓了一下,似是不知該如何措辭。廖斐順口接上:“放心,複眼是什麽,我才不知道呢。”
注意到平頭哥的神情稍微緩和了些,她又主動道:“另外,我可以向你公開一個情報。”
“這群玩家裏,混進了NPC。”
“NPC?”平頭驀地皺起了眉頭,“他就是阿偉?”
“不一定。”廖斐攤手道,“‘真正的阿偉’,可能是NPC,也可能是玩家。但無論如何,他的存在都是顆炸彈。我們最好能先將它排查出來。”
排查出來,再和付思遠聯手威逼利誘,總有辦法讓他供出“真阿偉”的,就像那件皮大衣一樣……廖斐暗自盤算着。
平頭哥聞言,擰起了眉頭。他沒問廖斐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反正以廖斐的立場,她沒必要拿假情報糊弄他。
他直接問廖斐:“你現在有什麽判斷了嗎?”
廖斐非常幹脆地將自己在第一輪游戲時的兩次觀察結果說了出來,並給出了自己的結論:“我個人感覺,那個戴眼鏡的,是NPC的可能性很大。其次就是那個穿裙子的女生。至於別人,相對來說沒那麽可疑。”
“未必。”平頭哥立刻道,“你最好別以‘是否像一個正常玩家’來作為判斷。畢竟有的NPC,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他們很有個性,甚至會不屑於扮演玩家。”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香蕉先生也十分可疑了。
廖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跟着道:“其實吧,我還有一個判斷NPC的方法。只是需要你配合。”
“什麽?”平頭哥問道。
回應他的,是幾張遞到他前面的宣傳單和優惠券。
在向平頭哥交代完試探的方法後,自由活動的時間也已過去了大半。
雖然平頭哥沒明着表示,但廖斐看得出來,他對這個所謂的“方法”相當質疑。
“相信我,多少有點用的……”廖斐自己也不太有把握地說着,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輕輕地敲擊聲。
“裏面的,聊好了嗎?十分鐘快到了。”
眼鏡大叔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了。
“就來!”廖斐應了一聲,正要去開門,手腕忽然被握住。
她詫異轉頭,看到了自牆中探出半個身子的付思遠。
在確認平頭哥沒問題後,付思遠就被廖斐派出去四下游走查看了,不知何時回來的。他的半個身體還埋在牆裏,上半身卻努力往前探着,握着廖斐的動作充滿了阻攔意味。
“別開門。”他低聲道,“外面,有埋伏。”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05 PM
第40章
埋伏?
廖斐聞言一怔,心念電轉。
誰在埋伏?眼鏡大叔?前腳還在說他可疑呢,後腳就要送人頭?這年頭的NPC都這麽禮輕情意重的嗎?
不對,廳裏應該還有其他人。那眼鏡大叔要有什麽奇怪的動作,他們不可能毫無所覺……
難不成就這麽點工夫,外面就已經就翻了天?全場團滅?
廖斐心裏一緊,立刻給付思遠遞了個眼色。
付思遠努力理解了一下,一時卻沒破解出來,只好問道:“怎麽?”
“……”廖斐一時無語,招了招手,湊到他耳邊說道,“你出去,躲牆裏,看情況出手。”
付思遠默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鬆開廖斐的手腕,又縮回了牆裏。
站在後方的平頭哥靜靜地看着他們交流,好一會兒才僵硬道:“其實我剛才就想問了……”
“付思遠……他是不是被我害死後,變成NPC了?”
廖斐:“……”
她這才想起來,此時的付思遠早已失去了“畢加索自畫像”的掩飾效果,那青白的膚色看着確實不太有生命力。
“……不,不是你的鍋,你別想太多。”
背對着平頭哥,廖斐單手扶額,略一糾結,還是說了實話。
而就在他們交談的這個當兒,門外又傳出了一陣敲門聲。這次不僅是眼鏡大叔,就連香蕉先生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妹子,真的快出來了。要沒有時間了。”
……咦?
廖斐“好的好的”地漫應着,眉頭卻又擰了起來。
不僅眼鏡大叔,還有別人也在?
他們沒死,甚至還加入了這場埋伏?
他們到底是要做什麽?
廖斐本以為眼鏡男是想針對她,針對全場唯一一個已經明確擺脫阿偉身份的人。但既然有別人參與,這事就又變得撲朔了起來。正常玩家沒道理對付她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的埋伏並不是因她而來。針對的其實是和她一起進入房間的平頭哥……
腦袋裏似有什麽一閃而過,廖斐的眉頭忍不住蹙得更緊了些。仿佛是在印證她的想法般,一張卡牌從門縫下被遞了進來。
卡牌上面寫着碩大的字,廖斐一低頭,就能看到上面所寫的內容。
——“快點出來!”
——“人名已解開!那人是阿偉!!”
……
“怎麽了?”平頭哥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外面到底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廖斐飛快地說着,順手將那張卡牌踢了出去,同時用手按下了門把,“你等等……自求多福吧。”
話音未落,她身形忽然一閃,仿佛泥鳅一樣地從門縫裏竄了出去——
眼看時限就要到了,她一時也有點糊塗,鬧不清到底該信誰,索性先溜再說,好歹外面還有付思遠看着呢!
而就在廖斐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莫得感情的機械男音再次響起——
【現在時間是副本時間九點二十五分……】
廖斐才一擡眼,便覺眼前有什麽東西一晃,等到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被一根漂亮的絲帶卷着腰,拉到了長裙妹子的旁邊。
【請各位玩家迅速返回客廳……】
長裙妹子向廖斐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廖斐奇怪地回頭,只見香蕉先生和眼鏡大叔各自貼在門框的一邊,香蕉先生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個香蕉皮,扔到了門前的地板上。
下一刻,平頭哥一無所覺地從房內踏出,一腳踩在香蕉皮上。
隨着“砰”的一聲,香蕉先生揮舞着一根香蕉沖向了摔倒在地的平頭哥,眼鏡大叔緊隨其後,卻被平頭哥翻身飛起的一腳踹個正着,捂着褲子倒在地上。
【現在宣布第二個環節的游戲規則……】
“做什麽!”平頭哥側頭避開即將被怼進自己嘴裏的香蕉,厲聲道,“你們瘋了嗎!”
“還裝什麽,你就是阿偉,大家都知道了!”眼鏡男面目猙獰地說着,擡頭喊道,“指認!系統我要指認阿偉!”
然而系統沒有理他,還在那裏慢悠悠地念游戲規則。
另一邊,廖斐被這激烈又原始的動作戲震驚到目瞪口呆,這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他們在幹什麽?”她愣愣地問道,一時間竟忘記讓長裙先解開纏在腰上的絲帶。
“他們本來想先殺了阿偉再指認,免得指認後游戲直接結束,拿不到額外獎勵。”長裙老實道,眼神擔憂地看向他們扭打的方向,“不過看起來不是很順利。”
“不是,萬一指認錯了呢?”廖斐蹙眉道,“那個破解出的人名是真的嗎?”
長裙連連點頭:“是真的,我看過了的。那上面的名字是‘韓偉’,雖然用了繁體字,但肯定是‘偉’沒錯!”
咋還有繁體字?廖斐眉心一跳,立刻道,“那卡片呢?給我看看……”
她話未說完,平頭哥處忽傳來一聲嚎叫。
叫得卻不是平頭哥,而是眼鏡大叔——平頭哥被逼得急了,擡手憑空一吸,將眼鏡男的金屬框眼鏡吸到了手裏。鏡框在他手裏飛快變形,鏡腳化出尖針一般的形狀,狠狠刺向香蕉的肩膀。香蕉側身避過,一腳順勢擡起,剛巧眼鏡男摸着瞎撲上來……
眼鏡男再一次捂着褲裆倒在了地上,廖斐露出不忍直視的表情。而她的身後,牆面仿佛湖面般泛起漣漪,一雙手從牆中探了出來,悄無聲息地伸向長裙的脖頸。
同一時間,香蕉先生終於將那根香蕉怼進了平頭哥的嘴裏。而平頭哥則將手中的尖針插進了他的肩膀。
“啊!”——長裙驚叫出聲,她感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碰上了她的脖子。
“嗷!”——這是依然在地上翻滾的眼鏡大叔。
“系統!指認!我指認韓偉就是阿偉!”——這是疼得咬牙卻還是在努力發言的香蕉先生。
“唔唔唔唔!”——這是嘴裏被塞了半根大香蕉的平頭哥。
“卡牌呢?寫着名字的卡牌在哪裏……”——這是覺得事情走向太過詭異卻不知問題出在哪兒的廖斐。
“?你們在做什麽?”——這是剛從另一個房間出來,一腦袋問號的胡須男。
【現在時間為副本時間九點二十六分。第二個環節現在開始。】——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先把規則念完的系統提示音。
付思遠:……
他的手凝在空中,一時搞不清要不要掐下去。
說實話,現在的場面有點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
又過片時,方聽系統提示音再度響起,像是一臺被點擊了幾十遍後,終於作出響應的遲鈍浏覽器——
【指認失敗,游戲繼續。】
……
整個房間忽然陷入了寂靜。
小蘿莉不知從哪兒走了過來,從地上撿起一張卡牌。廖斐一眼就認出來,那就是剛剛被自己踢出門的那張。
小蘿莉看了看寫在卡牌上的警告,又翻過來,只見卡牌的另一面,正是被解讀出來的人名。
——“韓禕。”
她望着這倆字,無聲地嘆了口氣,用宛如看白癡一般的眼神掃向了正糾纏在一起的三個男人。
“這個字,讀‘yi’。”她冷淡地說着,將那張卡牌又扔回了地上。
……
原本就安靜的房間,頓時變得更安靜了。
“嗯……”廖斐飛快地往長裙的方向掃了眼,見付思遠的雙手已經收了回去,暗暗鬆了口氣。
“你們剛才有誰聽到系統讀的規則了嗎?我其實沒聽清楚……”
她話未說完,忽見平頭哥一把掀翻香蕉先生,從地上跳了起來。
“紙!筆!”他一把拔掉嘴裏的香蕉,憤怒地吼道,“老子現在就要寫他個三百遍的‘阿偉死了’!”
廖斐:……
托小蘿莉和胡須男的福,大家總算是沒錯過第二個環節的游戲內容和規則。
“簡單來說,就是分成兩隊,分別進入不同的房間探索,尋找線索。等兩隊都返回客廳後,這個環節就算結束。至於具體要花多少時間,則由玩家自己把控。”
小蘿莉在一字不差地重複了一遍系統宣布的內容後,又用自己的話做了個簡單的總結。廖斐擡頭往周圍望去,發現客廳的布置不知不覺間果然又起了變化——
原本開出的十扇房間門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左右兩扇雙開門,門上俱有着繁複的花紋。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分組吧。之前已經耽誤很長時間了。”廖斐趕緊道,一旁的長裙卻蹙起了細細的眉頭。
“我感覺不太舒服。”她邊說着,邊摸着自己的喉嚨,“剛才碰我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我覺得有點呼吸困難了。”
“應該……只是阿偉吧。”廖斐心虛地說着,看了眼牆壁,“要喝水嗎?我行李箱裏有。”
長裙搖了搖頭,自行走到一旁坐下。終於冷靜下來的平頭哥卻又再次開口。
“我覺得不太對。”他說道。
香蕉先生正用香蕉皮敷着自己的傷口,聞言好笑地看他一眼:“怎麽,你也呼吸困難?”
平頭哥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繼續道:“那十扇門的存在,我總覺着有些奇怪。”
“連接關卡的門,一般玩家用過一次後就會自行消失。那十扇門在剛才的十分鐘裏,卻一直存在着,這簡直就像……”
“就像是在提醒我們,要再回去看看一樣。”小蘿莉冷靜地接口。
經他們這麽一提,廖斐方想起一件事——就在第一個環節結束後,她被傳送回原本的房間。當時那房間裏,不僅開出了前往大廳的門,還開出了一扇可以讓她重返之前關卡的門。
難不成是最開始的房間裏,還有什麽值得挖掘的東西?
廖斐沉思地點了點下巴,其他人亦陷入了思索,除了眼鏡大叔以外——
失去了眼鏡的他,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很深的絕望。周圍一片霧茫茫的,讓他很難跟上別人的思路,也很難觀察到周圍的異狀。
就比如那個坐在他旁邊的,呼吸正逐漸變得困難、面部也在逐漸腫脹起來的長裙姑娘。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12 PM
第41章
最先發現長裙妹子不對的,是無意中瞥向她的胡鬚男。
當時那個長裙妹子,已經整個人從沙發上栽下來了。她不斷抽搐着,面孔呈現不自然的腫脹,眼神呆滞,明明嘴巴開合着,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察覺不對的胡鬚男急叫了一聲,忙沖了過去。眼鏡男茫然轉頭,後知後覺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向後躲避。廖斐等人也慌忙圍了過去,見到長裙的模樣,均被嚇了一跳。
但令廖斐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時候,反應最激烈的,居然是向來都很冷靜的小蘿莉。
她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怔楞,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是看到了什麽難以接受的事物一樣。平頭哥注意到了她的神情,以為她是被嚇到了,忙用手去擋她的眼睛,卻被蘿莉一把拍開。
“杜……杜雨薇!”她望着正在抽搐的長裙,忽然用盡全力地大叫起來,聽得旁邊的廖斐等人紛紛一怔。
“你的名字是杜雨薇!快點確認!系統,系統!”
只見她拼命喊着,稚嫩的臉上顯出一絲無措,聲音中也透出了掩不住的慌亂:“確認確認確認!她是杜雨薇杜雨薇!系統聽見沒有,立刻確認!”
房間的上空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東西響應她的呼喚。而就在她話語落下的剎那,長裙女孩徹底不動了。
她雙眼圓睜着,兩手下壓,置於身體兩側。肚子微微鼓起,胸口則再無起伏。
胡鬚男走上去,蹲在她的屍體旁邊仔細觀察着,很快便得出結論:“她死了。”
他回頭看向衆人,語氣帶着困惑:“而且……好像是淹死的。”
香蕉先生瞥了眼蘿莉,目光裏是毫無掩飾的質詢:“為什麽你會知道她的名字?”
小蘿莉後退兩步,一下撞在椅背上,死死盯着地上的屍體,用力咬住嘴唇。
“我解出來的。”她低聲說着,拿出一張卡牌,將它遞到了衆人的視線裏。
卡牌上,是上下兩排字。上面一行寫着,“杜雨偉”,下面則是提示——“小草”。
“‘小草’就是‘薇’。所以我猜,她的名字是杜雨薇。”
蘿莉擡手掩了下鼻子,低聲道:“我本來只是想藏着這張牌,好對真的阿偉造成一個威懾,我覺得可以用這個詐一詐他……我沒想到這個環節還會死人,我本打算私下把她的名字告訴她的……”
她盡可能平穩地說着,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她的聲音裏已經帶上哭腔了。
“對不起。”——這是她最後的結語。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緊繃着下巴,連着說了三遍,也不知是在對已經死掉的杜雨薇說的,還是在對在場其他人說。
離她最近的平頭哥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蘿莉沒有回頭,用力擦了下眼睛,再擡起眸子時,目光已恢複了些許冷靜。
其他人並沒有將時間用在寬慰或責怪她上面。比起寬慰和責怪,怎麽解決當下的問題比較重要。
胡鬚男最先提出了疑惑:“我不明白,為什麽在這個環節還會死人?是我們錯過什麽提示了嗎?”
眼鏡大叔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道:“會不會和你們剛才提到的十扇門有關?”
蘿莉看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面露思索。同一時間,廖斐卻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杜雨薇,杜雨偉——而杜雨偉這個名字,她像是在哪裏看見過的……
廖斐一個激靈,不久前的記憶忽然湧入腦海——
“現在是幾點?”她立刻問道。
胡鬚男不解地看她一眼,回答道:“大概是九點半左右?自由活動結束的時間,是九點二十五。”
……果然。
廖斐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我的第一個關卡裏,有一張剪報。”她沉聲對衆人說道,“上面寫的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一輛巴士翻進了水裏。巴士上只有21人,但剪報中列出的死亡名單卻有22人——‘杜雨偉’這個名字,就在其列。”
“你的意思是,杜雨薇就是那多出的第22人?她的死法是在呼應那報紙上的記載?”平頭哥若有所思地點着頭,“但為什麽是現在這個時間點?”
“所以我剛才要問,現在是幾點……”廖斐揉了揉眉心,繼續道,“我當時離開的密碼,就是在那張剪報下面發現的……”
“而那個密碼,正是‘0930’。”
話說到這裏,結論似乎已經不言而喻了。
尤其是在廖斐又召集大家,回憶了一下各自在第一個關卡中,所獲知的情報與線索後——就如她所猜測的一般,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關卡內,找到了寫有特殊內容的剪報以及與之相關的數字密碼。
數字密碼大家都能回憶起來,且可以確定,所有密碼均為四位數,不存在前兩位數超過“20”的,也不存在後兩位數大於“60”的——這更證實了廖斐的推測。
這個數字密碼,其實指的就是時間。
至於剪報的內容,大家大致也有印象。然而剪報中所具體提到的名字,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想起來的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游戲暗示我們要再回去看看的東西……”平頭哥喃喃着,臉色倏然一白。
現在十扇門都已消失,返回之前關卡的通道已經關閉。如果廖斐的推論真的成立,那也就是說,隨着時間的推移,必定會有人在特定的時間點,以特定的方式死去。
“已經確認過姓名的應該不會有事。因為你們的名字已經和報紙上的記錄不一樣了。”
胡鬚男總結道,無聲地嘆了口氣:“至於其他的人……誒,想不起來也沒辦法,大家先把所有的時間點都記下來吧,也好先有個準備。”
也只能這樣了……廖斐不安地抿了抿唇,湊上去,閱讀起衆人所做的記錄。
目前存活的還有六人,分別為廖斐、小蘿莉、香蕉先生、眼鏡大叔、胡鬚男和平頭哥。
而用以記錄的紙張上,正詳細列着他們所回憶起的信息。
八點四十五分——食物中毒——廖偉。
九點三十——溺死——杜雨偉(已死)。
十一點十二分——被大卡車撞死——未知人名。
十二點五十六分——被瘋牛撞死——未知人名。
十七點二十——被變態殺人狂殺害分屍——未知人名。
十九點五十——被高空墜物砸死——劉偉。
除了杜雨偉以外,就只有廖斐和劉越的名字被回憶了起來。不過他們一個已經確認了真名,另一個已經掛了,有沒有提及都一樣。
至於其他人,就只能根據時間以及獲得的提示,提前做個準備。沒輪到最好,如果不幸輪到了,多少還能掙紮一下。
“十三點到十七點之間有很大的空白。估計提示都在那些死掉的人身上。”胡鬚男沉吟道,“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先進入下一個環節吧,盡快找到線索確認阿偉,就不用這麽提心吊膽的了。”
小蘿莉默默地點了點頭。
自從杜雨薇死後,她就基本沒怎麽說過話了。
……
目前可供探索的地方共有兩處,根據游戲的要求,他們一人只能進入一個探索區域,換句話說,這次的探索,只能分組同時進行。
廖斐和平頭哥被分在了兩個不同的隊伍裏。他們是唯二兩個確認真名的人,不用擔心會像杜雨薇那樣突然死去,分在兩個隊伍裏,可以保證兩邊的探索都能有效進行下去,而不會因為連着死人而被迫中斷。
至於其他人,則是以抽簽的方式,確定了分組。
和廖斐同一組的,是小蘿莉與胡鬚男。最受她懷疑的眼鏡大叔則被分到了平頭哥那邊。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的死亡規則被摸索出來後,眼鏡大叔迫於壓力,還是公開了隐藏的那一張卡牌。卡牌上確實是一個關於人名的提示,小蘿莉上去看了片刻,就給解了出來。
那個卡牌上的人名是“許倪”。這名字不屬於在場的任何一人。
想來這個主人的名字也已經死了……廖斐暗暗嘆息着,拉開了右邊的雙開門。
在即將進門的剎那,她回頭看了眼平頭哥。平頭哥意會地沖她點點頭,隨着其他兩人,走進了另一邊的雙開門中。
……
廖斐這邊的門後,是一間不太寬敞的一居室。
一室、一廳、有廚房、獨衛,房間收拾得不算井井有條,但也勉強算得上是乾淨,比她之前待的那個衣服亂扔的房間可好多了。
所有房間的門都開始開着的。胡鬚男建議說要分頭搜索,正要走開,卻被蘿莉叫住。
“等要出事的時間點到了,你可以過來找我。”她一字一頓認真道,“我有一個技能,叫做‘一對一輔導’,可以形成針對兩人的保護罩。或許會有用。”
胡鬚男略一沉吟,點了點頭。
“我先去找找有沒有鐘錶。我們需要確定時間。”他說着,獨自進入了卧室。
小蘿莉則選擇留在客廳,檢查起廳內各種擺設。
廖斐站在她旁邊,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道:“只要成功通關,她一樣會沒事的。”
“……我知道。我會讓她通關的。”小蘿莉低聲道,蹲着身體,認真翻着面前的電視櫃。
“可她終究死了一次。死亡是很難受的事情……嗯?”
她從抽屜裏拎出一張看着就很盜版的藍光碟,困惑地皺起眉頭:“現在居然還有人看碟片?”
廖斐瞧見那封面上的小*瑪利亞,眉心突地一跳,趕緊劈手奪過那東西,扔到了一邊。
“這個等等再看吧,先別管……”廖斐飛快地說道,打算等那小蘿莉不在了,再獨自檢查那碟片。
小蘿莉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用那麽如履薄冰的,我知道小*瑪利亞。”她淡淡地說道,“而且就算真有什麽不能看的東西,我也是不會看到的……你不知道嗎?這游戲有未成年人保護系統的,我看到的很多東西都是馬賽克。”
廖斐:……
這年頭的靈異游戲,都這麽人性化的嗎?
“不僅如此,它還會額外附送一個猥瑣大叔預警功能,很有用。不過據說在拿到一定積分後,這些功能就都會關掉了。”蘿莉說着,像大人一樣地聳了聳肩。
經過這麽一個插曲,她的心情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語氣也漸漸輕快了。
廖斐看她一眼,心下一松,旋即便抛出了那個萦繞在她心頭很久的問題:“說起來,你之前為什麽要對我暗示‘香蕉’?是那個戴香蕉帽子的,有哪裏不對勁嗎?”
“算是吧。”提到香蕉先生,小蘿莉的神情複又鄭重起來,“我懷疑他不是玩家。起碼不是活人。”
廖斐心念一動,立刻問道:“怎麽說?”
“你還記得當時的情況吧?我被韓祎扛……嗯,舉了起來。”小蘿莉頓了頓,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措辭,跟着道,“從我當時的角度,是能看到那個香蕉帽子的影子的……”
不,準確來說,從你當時的角度,你只能看到他的影子……廖斐腹诽着,接口道:“難道他沒有影子?”
“不,他有。”小蘿莉正色道,稚氣未脫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有影子。但那個影子……是一根巨大的香蕉。”
廖斐:……
她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居然莫名覺得有點好笑。
“所以你覺得他不是活人……但也有可能是他技能造成的?我感覺他整個人,都挺香蕉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我始終覺得他很怪。”小蘿莉依舊是那副一本正經的表情,“而且,怎麽會有人不認識‘祎’這個字?我懷疑他是故意進行錯誤指認的。”
不不不,話不能這麽說,其實我也不認識……
廖斐有些汗顏地想着,又打量了蘿莉一眼。
思索片刻,她試探道:“所以你認為,香蕉帽子就是阿偉……”
“有這個可能。但不能確定。”小蘿莉思索着,搖了搖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只是NPC,但不是‘真正的阿偉’。畢竟游戲要求是‘找出阿偉’,不是‘找出NPC’。二者不能完全等同。我以前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有的游戲裏,會故意放入NPC進行誤導……畢竟他那個影子,太明顯了,我不覺得游戲會給出這麽明顯的暗示。”
關於NPC和“真阿偉”的關系倒是和我想的差不多,不過我懷疑的是那個戴眼鏡的……廖斐暗自點了點頭,順着小蘿莉的話道:“那你覺得,誰像是‘真正的阿偉’?”
“除了你和韓祎,我看誰都像。”小蘿莉不假思索地說道,旋即又垂下了眸子,“包括我自己。”
“事實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真正的阿偉’,他知道自己就是阿偉嗎?”
廖斐聞言一怔。
這個思路她倒是從沒想到過。
她一直都默認“阿偉”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甚至還有獨立的游戲任務。蘿莉所提的這個可能性,這還是第一次進入她的腦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局面就更要命了……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有指向的東西都太少了,光靠猜測不行,各種可能性都有,會越想越亂的。”
廖斐說着,嘆了口氣,繼續檢查起面前的抽屜。蘿莉瞥了她一眼,卻微微勾起了唇角。
“其實還有種方法可以找出阿偉,不過不一定能成。”
廖斐:“嗯?什麽?”
“寫名字啊。現在確認真名的有兩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到‘存活玩家與阿偉等數’的局面。你只管去寫‘阿偉死了’好了,運氣好的話,也許剩到最後的那個,就是真的阿偉。”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真正的阿偉”早早就死在了詛咒下。這樣的話,那是真沒辦法了。
“是個法子,可以留到最後用。”廖斐半真半假地說道,心裏卻覺得這法子多半沒用——如果真能成的話,那也太簡單了,只要確認真名的玩家達到兩個就能鑽空子,她總覺得系統不會那麽傻……
廖斐如此想着,忽聽卧室裏傳來胡鬚男的聲音:“你們誰過來一下?我這裏發現點東西。”
廖斐與蘿莉對視一眼,紛紛直起了身子。蘿莉率先走去了卧室,廖斐正要跟上,忽聽身後響起了硬幣落地的聲音。
她詫異地往後看了看,只見一枚硬幣,正在地上骨碌碌地轉着。
廖斐蹙了蹙眉,小心地朝那枚硬幣走了過去——硬幣的轉速已漸漸慢了下來,可以看到它前後兩邊有着一模一樣的花紋——那是一頂魔術師的帽子。
“啪”一聲,硬幣倒在了地面上。
同一時間,廖斐的背後,也傳來了“啪”的一聲。
她猛然轉頭,只見胡鬚男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客廳,正站在客廳通往卧室的門邊。
那扇門此時已被關上。胡鬚男的手正摁在門鎖上。方才那一聲,正是門被反鎖的聲音。
“抱歉,但我需要和你單獨談談。”胡鬚男說着,將手從門鎖上撤下來。廖斐注意到,他的掌心,有一個淺淺的圖案。
魔術師的禮帽,和那硬幣上的一模一樣。
“你想談什麽?”廖斐警惕道。
胡鬚男默了一下,似乎還沒斟酌好措辭。
“不如,就從你和‘阿偉’的關系談起吧。”過了片刻後,他終於說道。
廖斐卻是楞住了。
“……啊?”
“我都看到了,你有一個,可以在牆內活動的同伴。”胡鬚男篤定道,一手擡起,將手掌中的圖案對準了廖斐,“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就是真正的阿偉,沒錯吧?”
廖斐:……
不,大兄弟,你這可錯得離譜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12 PM
第42章
五分鐘後。
看看穿牆而來、站在自己面前的付思遠,再看看廖斐剛剛遞給他的合同,胡鬚男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所以……他的名字叫付思遠。”
“嗯。”付思遠冷淡地微微颔首。
“他是……你家養的NPC。”
“嗯。”廖斐疲憊地點頭。
胡鬚男長長地“哦”了一聲,眉頭卻還是皺着的:“那杜雨薇的死……”
“跟他真的沒關系。他就碰了她一下。”廖斐信誓旦旦,“不信我現在就跟你簽個保證書,用玩家筆的那種。”
真是瘋了,付思遠不小心被看到就算了,誰能想到他還會被誤會成阿偉的?還被當成了害死杜雨薇的兇手?
廖斐只恨付思遠太高了,自己夠不太着;不然她絕對要把他的臉怼到胡鬚男的面前,讓他好好看看她家付思遠無辜純良的眼……
她邊想着,邊無奈地抹了把臉。另一邊,胡鬚男似有所察地擡起頭,正對上付思遠冷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種涉及游戲真相的保證書理論上是簽不了的……”他咳了一聲,說道,“不過也不用。抱歉,是我誤會了。”
他將手中的合同遞還給廖斐,又偷偷瞟了眼雕像似的付思遠,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豔羨。
“這個NPC你在哪兒刷到的?我有空也去看看。”
不好意思,就這一個,沒刷新了……廖斐默默說着,將合同交到付思遠手裏,向胡鬚男確認道:“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那我們就先去找線索吧。”
胡鬚男見她沒回答自己的問題,神情略有些失望,不過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只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門口,走了兩步,忽又停下來,猛地轉向廖斐:“這個你賣……”
“不賣,謝謝。”廖斐無奈道。
“……哦。”
胡鬚男臉上的失望,頓時變得更明顯了。
他回身將手伸向門把,頓了頓,又轉了過來。
廖斐搶在他之前開口:“多少錢都不賣,謝謝。”
“……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那個小女孩。說不定杜雨薇的死是她故意的。”胡鬚男瞥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一言難盡。
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的廖斐頓覺有些尴尬,應了一聲後又道:“那等出事的時間點到了,你還會去她那裏求保護罩嗎?”
“那肯定得去。”胡鬚男振振有詞地說道,“我懷疑她和我蹭她的保護罩又不沖突。”
廖斐:……
可以,很有說服力。
她張口正待再說些什麽,門的那邊忽然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
“聊好了的話就出來吧。我這邊找到了些東西。”蘿莉的聲音自門背後傳出,聲音不大,卻叫人聽得很清楚。
廖斐應了一聲,正要開門出去,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門的隔音,貌似不是很好來着。
廖斐和胡鬚男來到卧室時,小蘿莉正曲着腿坐在一個沙發椅上,專心翻着一個手機。
卧室的風格也和客廳相似,乾淨、普通,略有些亂,富有生活氣息。房間裏放着一張大約一米五寬的大床,這個尺寸相對於房間來說有些大了,使得房間看上去比較擠。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卧室內的陳設並不是很多。
為了避免再出現誤會,廖斐索性將付思遠一起帶進來了。蘿莉擡頭就見屋裏多了一人,不由一怔:“這是誰?”
“介紹一下,付思遠,我的員工……”廖斐簡單明了地做了個介紹,並在最後表示,如果不信,她可以提供合同證明付思遠的身份。
蘿莉對他的身份倒是不怎麽在乎,不過很明顯,她對廖斐的措辭産生了一些興趣:“員工?為什麽是員工?不該是使魔、弑神之類的嗎?”
“因為我們簽的是正規用工合同……”廖斐漫不經心地說着,順勢掃了蘿莉一眼,“我其實有在一些副本裏開店。他算是我店裏的員工。”
“開店……”蘿莉琢磨着這倆詞,露出些詫異的表情來,“什麽店?”
“連鎖便利。才剛開始做,遇到了歡迎進去支持下。”廖斐說着,隐蔽地觀察着蘿莉的神情——她看上去,似是真的第一次知道有這麽一家店一般,比起好奇,面上的驚訝和不敢相信更多一些。
同樣的話題,她在剛才向胡鬚男澄清付思遠身份時,也順口提到了。胡鬚的表現也差不多……
嗯,姑且認為他倆確實不知道“非非便利”的存在好了。
廖斐定了定神,轉而問道:“你剛才說,你發現了什麽?”
“喏,這個。”蘿莉直接將手裏的手機遞過去,又指了指旁邊的床頭櫃,“那裏拿的。”
廖斐循着她的指向看過去,微微瞪大了眼。
只見那床頭櫃上有一個鬧鐘,時間停留在了十二點整。而床頭櫃上的牆面上,則畫着四個圈圈,圈中各有一個符號,第一個圈的符號裏是一個開口向下的直角、第二個圈裏則是一個“Y”型符號。第三個圈裏是一個斜着的“T”,第四個圈裏則是一個開口向右下的直角。
“那手機是我從櫃子裏翻出來的。”胡鬚男一臉奇怪地接過了手機,“但我記得那手機需要解鎖密碼。”
“我知道啊,這不就解開了嗎?”小蘿莉說着,又瞟了眼畫着圖案的牆壁,“那些圖案就是提示。夏多密碼,知道嗎?”
廖斐誠實地搖了搖頭,付思遠卻接口道:“旋轉加替代。”
“沒錯。”小蘿莉贊同地點頭道,“那些帶符號的圈圈,自成一套體系,可以象征二十六個字母。下面的鬧鐘提示的是旋轉方向,只要將四個圈按照提示旋轉一定角度,再替換成相應的字母,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廖斐不明覺厲地點着頭,想想又覺得不對:“那你怎麽知道符號對應的字母呢?”總不可能是背下來的吧?
“我不知道啊。”小蘿莉非常自然地回答道,“我只是看到密碼是四個字母,就試着把‘awsl’這幾個字輸了進去。沒想到就真的成功解鎖了。”
廖斐:……
所以最後其實還是蒙出來的對嗎?
……不,嚴格來說這題要蒙對還是要點水平的,起碼你得先把握住這個副本的核心思想……
廖斐在心裏默默地替拿着“文化人”人設的小蘿莉挽尊,站在她旁邊低頭刷着手機的胡鬚男,卻低低“靠”了一聲。
“怎麽了?”廖斐好奇地看過去,“那裏面寫了什麽?”
“你自己看吧,挺無厘頭的……”胡鬚男滿面古怪,將手機又轉給了她,廖斐接過一看,只見界面上是一個短信的聊天界面。
說是聊天,實際只有機主一方在不停地發消息。另一邊根本沒有回複。
廖斐閱讀着這些歷史消息,眉毛漸漸擰了起來。
——“我本來今天打算去改名字的。”
——“但我剛出門就改變了主意,因為對樓的張大偉死了。我知道,就在上周,他也去改了名,但他還是死了。”
——“事實證明,改名根本沒用。只要你是阿偉,你就得死。”
——“沒人知道這事是怎麽流傳起來的。好多人說,這個是詛咒。也有人當做是謠傳,惡作劇。說實話,要不是這事就發生在我身上,我也不會相信。”
——“每多一句‘阿w死了’,世上就真的會有一個阿偉去死。”
——“嚇死了,我差點就觸發詛咒了。還好我機智,趕緊換了字母縮寫。”
……
——“張大偉家出殡,我親眼他媽媽綁着白頭巾,邊哭邊喊‘阿w死了’、‘阿w死了’,結果喊了沒幾聲,他們家二偉和小偉也沒了……”
——“這個事已經漸漸引起關注了。有的人在網上鬧,說要保護阿偉,不能再用‘阿w死了’。但還是有很多人,根本不在乎這事。對,反正死不到他們頭上。”
——“我得罪了一個人。他說要寫一百遍阿w死了,看能不能輪得到我。我有些慌了,上網求助,評論裏的網友卻全在排隊,他們都在發‘阿w死了’……”
——“我快要死了,他們卻在看我的笑話。”
——“求求你們,別寫了!真的會死人的!”
……
——“好了,我死了。你們滿意了吧。”
……
——“我直到你們再唠我就咋滴心意。喲的仍有們一只都外靠着你們。”
——“幾盤我們鬥煙絲。那幹脆發夾洗屁屁。”
——“喚醒開到阿偉卷煙廠。”
廖斐:……?
?????
前面勉強還能理出個事情大概,後面的都什麽東西?亂碼了?臉滾鍵盤?
她難以置信地又往後刷了刷,後面還有大概四五條內容,全是類似的亂碼,完全無法理解。
她震驚地擡頭看向另外兩人:“最後那是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蘿莉攤了攤手,“感覺像是神志不清醒時留下的。”
“那他也太不清醒了。”同樣看過那些信息的胡鬚男感嘆道,“就像是猴子在鍵盤上打出來的。”
“理論說上來說,猴子還能有概率打出一篇文章呢。”小蘿莉說着,眸中卻流露出些思索,“不過我還是傾向於,這些信息裏有我們尚未挖掘出的東西。”
廖斐想了想,認同地點了點頭。
這個倒是真有可能,不然後續連着放那麽多條亂碼信息,根本沒意義。
胡鬚男摸摸下巴,猜測道:“有沒有可能這也是個密碼?就像那個什麽夏多密碼一樣,需要靠規律來解謎?”
“問題是,目前來看根本找不到規律……”蘿莉蹙了蹙眉,“或許,我們可以發條消息試試看?”
廖斐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短信界面:“你是說用他的號碼發消息給對面?”
“對啊。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雖然給的是短信聊天界面,信息卻是單向的。一直都是‘阿偉’在給這個號碼發消息,對面卻沒有回應。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觸發對面的回應,說不定能得到進一步的破解提示。”
“似乎有點道理……”胡鬚男點點頭,語氣卻有些遲疑,“可萬一這會觸發什麽死亡flag呢?小說裏面都是這樣的。”
他話音落下,在場三個玩家忽然齊齊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付思遠。
正安靜當着背景板的付思遠:……?
在衆望所歸的目光中,付思遠一臉蒙圈地接過了那個手機。
“就先發句‘你好’好了。”廖斐認真教他,又確認了一遍,“你會打字的,對吧?”
付思遠點了點頭,低頭按了下手機,旋又皺起眉頭。
“這種的……不太會。”
他將手機又遞還給廖斐。手機界面上正掛着一個二十六鍵鍵盤。
廖斐:“嗯……你是哪種不會?不會用拼音?”
“會。但不要這麽多的。要九個的。”付思遠篤定道。
“哦哦,九宮輸入法是吧,知道了。”廖斐說着,就要切鍵盤。
其實這個輸入法默認跳出的就是九宮,只是在遞給付思遠時,她順手給切成了二十六鍵——她本人是堅定的二十六鍵鍵盤黨,看到九宮就渾身不舒服。這種輸入法在她看來太老了,不方便不說,還很容易出錯……
……嗯?
望着界面上剛剛切出的九宮輸入法,廖斐目光忽然凝固。
怔了片刻後,她又將屏幕翻到了上面,望着那幾條亂碼的內容,微微張開了嘴。
不會吧……她在心裏喃喃道。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的話,那這謎題也太弱智了……
“怎麽了?”注意到她的神情不對,胡鬚男主動問道。
廖斐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將目光轉回了那幾條亂碼的信息上,一邊試着破解,一邊分神回答道:“我覺得我大概知道怎麽解這個亂碼了。等我先試一試……”
她話未說完,忽聽小蘿莉輕輕“啊”了一聲。
胡鬚男循聲望去,只見她忽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臉上浮着淡淡的驚恐與些許厭惡。
你又怎麽了……他剛想這麽問,忽見小蘿莉擡起頭來,警惕地看向自己。
“我身上的‘猥瑣大叔預警’起反應了。”她沉聲說道。
胡鬚男愣了一愣,緊跟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沒有!絕對不是我!”他立刻道,“我可以發誓……”
他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話頭。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小蘿莉身後的沙發椅上,緩緩鼓起了一個什麽東西。
那東西藏在沙發的表皮下,仿佛蟲子一般蠕動着,在椅背上轉來轉去——像是注意到了胡鬚男的目光一般,它忽然停頓了一下,緊跟着便劇烈顫動起來。
緊跟着,像是呼應着它的慌亂一般,更多類似的突起出現了。
它們出現在椅背之後的牆壁上,仿佛一個個藏在牆紙下的活的肉瘤,顫動着蠕動着,肉眼可見地向外擴大着,像是有什麽正在努力地從裏面掙脫出來。
不光是牆壁……
察覺到腳邊傳來的奇異觸感,胡鬚男緩緩低頭,只見地板上也正蠕動着相似的突起。
“……這是什麽?”同樣注意到了這些詭異突起,小蘿莉臉孔瞬間白了下來。
而另一邊,一心兩用的廖斐終於在對這詭異突起的極度反胃之中,完成了對前幾句亂碼的破譯——
“我知道你們在看我留下的信息。”
“我的朋友們一直都在看着你們。”
“既然我們都要死,那幹脆大家一起死……”
“歡迎來到,阿偉亂葬崗。”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16 PM
第43章
……好二。
這是廖斐在讀到那句“阿偉亂葬崗”後的第一反應。
事實上,不僅是這句“阿偉亂葬崗”,這整個副本的感覺,給她的感覺都挺二的。
然而二歸二,它終究是一個靈異游戲副本。
此時此刻的場景,也正明明白白地在向廖斐證明着這點——
無數疣狀的突起,正鋪天蓋地,占據着目及之處的每一個角落。
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卵。
它們顫動着、移動着、膨脹着,在極致的膨脹下,某些突起甚至呈現出了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包藏於表皮之下的蠕動聲與嗚嗚聲也越發清晰。
“這些到底是什麽鬼玩意兒?”小蘿莉以一種更為激烈的方式再次重複了自己的問題,廖斐順手將人往自己的身後拉了拉,注視着遍布房間的蟲卵,如臨大敵。
“是阿偉……”她沉聲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全都是阿偉……”
話音未落,忽聽“砰”的一聲,一只膨脹到極點的“蟲卵”猛然爆開,一只蒼白幹瘦的手臂從“卵”中竄出,筆直地向上伸着,仿佛一具正從墳墓中詐起的屍首。
要來了!
廖斐立刻開啓備戰模式,張口就準備叫來付思遠放火燒山。誰知她話還沒到舌尖,一旁的胡鬚男已經搶先開了口——
“看我!”
而幾乎就是在他開口的剎那,一道銀光從他的手中飛起。
他抛出了一枚硬幣。
廖斐因為他的那句“看我”而愣了一愣,下意識地往他那兒瞟了一眼,緊跟着,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那枚硬幣吸引了過去。
她眼睜睜地看着它越飛越高,在空中打着旋,在飛到最高點的時候又驀地下落,落在一片瓷磚上,卻仍繼續保持着旋轉,印着相同圖案的前後兩面不住地交替交疊……
咦,等等,瓷磚?
廖斐微微瞪大了眼,同一時間,那枚硬幣戛然停止了旋轉。
它“啪”地一下倒在地上,廖斐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向四處張望着。
她這才發現,自己人已不在卧室了——她現在正站在浴室裏,與外界隔着一層薄薄的簾子。小小的空間內除了她以外,再沒有其他人。
……?
她這是……被傳送了?
看了眼地上的硬幣,又聯系了一下之前胡鬚男閃現進客廳找自己的場景,廖斐對目前的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這應當是胡鬚男的技能……或許是他見勢不妙,想讓我們分散跑路……
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傳送到浴室裏了?這是故意的還是隨機的?
淡淡的困惑湧上心頭。因為不知外面的情況,廖斐不敢貿然出聲聯系其他人,只輕聲叫了兩遍付思遠,同時擡頭打量起此時所處的空間。
浴室很小,一目了然,沒設浴缸,只有一個淋浴器。
詭異的是,浴室裏的地面很濕,遍布水跡,像是才被使用完沒多久的樣子。察覺到這點的廖斐特意觀察了一下浴室角落的置物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拿上《死神來了》的劇本,因為一個腳滑而一命歸西。
果然,她在置物架上找到了一把男用剃須刀,手動的那種,刀片鋒利。
嗯,結合之前找到的小*瑪利亞,基本可以鎖定阿偉的性別了……
廖斐謹慎地拿下那把剃須刀,用毛巾包了幾層後仔細地放在了自己絕對碰不到的角落。
跟着她便看向了那卷拉得嚴實的門簾。
根據她的看片經驗,在她拉開這個簾子後,外面一定會跳出些什麽東西……
廖斐深吸口氣,猛地拉開了面前的門簾。
出乎她意料的是,簾外什麽都沒有。
簾子的後面就是同樣狹小的衛生間,只布置有一個馬桶。衛生間的門大開着,通過門洞,可以看到外面的客廳。
客廳內依舊是她離開時的布置,同樣空蕩蕩的,不見人,也看不見其他的存在。
客廳與卧室也是連着的,隔音效果並不好。然而廖斐此時此刻,卻聽不見一點從卧室傳來的聲音。
這麽安靜,反而讓人覺得不對勁啊……
廖斐懷疑地蹙了蹙眉,正準備走出浴室,心中忽然一動,旋即一個猛回身,將手中的小馬札用力砸了出去。
肉眼並沒有捕捉到任何東西,然而馬札在劃破空氣的過程中,卻明顯是撞到了什麽。空氣中炸出滋滋的聲音與絲縷焦味,一個半透明的影子乍現於空中,哀鳴一聲後迅速後撤,廖斐身後的牆壁之中,化為了一個疣狀的突起,忙不疊地沿着牆面跑掉了。
……果然,當你面前沒有東西跳出來時,說明那東西很可能已經跳到了你的身後。
廖斐有些後怕地握緊了手裏的馬札,正要轉身離開,忽聽腦後傳來“哐”的一聲,身後的房門被重重關上!
門後是一顆腦袋大的疣狀突起,正在不停蠕動,仿佛正在一團被揉來揉去的橡皮泥。
旋即,在廖斐愕然又警惕的目光中,它的表面迅速凹陷,變成了一張人臉!
那張臉森冷注視着廖斐,嘴裏發出桀桀的怪笑。
廖斐也同樣注視着他,面上的愕然卻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困惑。
原因很簡單——就在這張人臉出現的剎那,她的腦海中居然浮現出了一張簡歷。
從進副本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可招募的對象!
這讓廖斐瞬間産生了一種找回主場的感動。
“爸爸愛你!”她發自內心地喊着,一馬札掄向了那個才剛剛從疣裏爬出半個身體的阿飄兄弟。
在將對方敲得滾到一邊後,她迅速地拉開門,擡眼向外一望,卻又僵在了原地。
只見剛才還空蕩蕩的客廳裏,不過片時竟也成了那副逼死密恐的模樣,無數的疣膨脹又破裂,一個個臉色蒼白、肢體扭曲的阿飄正從疣中爬出,遍布客廳,仿佛一群從墳堆裏爬出的喪屍。
察覺到廖斐的出現,它們齊齊看了過來,陰冷的目光全部打在廖斐的身上。
同一時間,無數張簡歷在廖斐的腦海裏刷新。一眼望去,張偉李偉慕容大偉……
廖斐的眼神飄忽了一下。
“對不起,打擾了。”她喃喃着,默默關上了面前的門。
下一秒,她立刻背靠着門坐在了馬札上,一邊發動起“創業氣場”,一邊瘋狂地翻閱起了腦海裏簡歷堆。
一樣的一樣的一樣的……
廖斐飛快地扒拉着簡歷,越扒拉眉頭擰得越緊。
這些簡歷都很古怪,所有的名字後面,都帶着一個“(?)”的符號。
除了姓名之外,所有的資料全是模糊的,且所有的簡歷上都帶着一條斜着的、鮮紅的水印:
“當前狀態下,該存在無法被招聘!”
……
當前狀態?什麽狀態?為什麽所有的名字後面都要打個問號?
意識中的簡歷堆漸漸停止了翻動,廖斐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測。
該不會這些NPC根本就不屬於這個副本?
他們並不是這個副本自帶的靈體,而是在進入這個副本後,意外中了改名buff,所以才被迫留在了這裏?
……對,之前付思遠不也是嗎?在來到這裏之後就莫名其妙變成了付思偉……
廖斐在心裏做着推測,隐隐覺得這個情報能派上什麽用場,一時卻又抓不住頭緒。
就在此時,一陣涼意襲上了她的頭皮。她愕然擡頭,只見一個頭髮倒豎的阿飄正倒吊在空中,塗得鮮紅的嘴唇正微微向前嘟着。
注意到廖斐的目光,她愉快地笑了起來,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處。
“麽麽噠!”
她一邊說着,一邊撲向廖斐,鮮紅的嘴巴忽然張開,宛如血色大盆一般直朝廖斐兜頭罩來!
……淦!
這才意識到“創業氣場”的時限已經過去,廖斐慌忙一個斜撲,避開了這恐怖的一親。
鮮豔的紅唇重重地落在門板上,嗷嗚一口,咬下了一大片塑料板。
因為“創業氣場”效果的消失,那門板本已被外面騷動的阿飄沖撞得搖搖欲墜了,甚至已經有幾只慘白的手臂穿過門板探了過來——
結果被她咬了這麽一口,門板後面,突然就消停了。
不大的空間裏,只有大紅唇津津有味嚼着塑料板的聲音,咔嚓咔嚓,幹脆利落。
“……”廖斐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馬札被她留在了原來的位置。但這件小小的鐵器,已無法發揮太多的作用——大紅唇是從天花板上倒吊下來的,哪怕是垂下的頭髮都距離馬札還有好一段距離。馬札根本無法對她形成阻攔。
咬下的塑料板被咯吱咯吱嚼了個乾淨,有着鮮紅嘴唇的阿飄呆滞地轉動目光,又一次看向了閃到一邊的廖斐,微微一笑,露出藏在紅唇下的,鯊魚般的牙齒。
廖斐:“……”
她看了看地上的馬札,一邊評估着拿回那東西的難度,一邊偷摸着拿出了那把鐵制的小刀。
“你的唇色真好看。”她毫無心理壓力地說道。
畫餅技能發動,被彩虹屁砸了個正着的大紅唇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廖斐趁機撲了上去,一手將鐵制的小刀擋在面前,一手則拿起了地上的小馬札,往自己身後一拽。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阿飄似乎比遠比她想得還厲害——畫餅的效果砸在她身上,她卻只空白了一瞬,很快便掙脫了技能的控制效果,驀地轉向了廖斐,再次目露兇光,張開了大嘴。
廖斐見勢不妙,忙往後坐下,想再發動一次“創業氣場”。就在此時,卻聽“砰”的一聲——
一只手穿過了被咬殘了門板,一把按在了大紅唇的臉上,掌下騰起綠色的火焰。
廖斐:“……”
大紅唇慘叫着滾落在地,門外響起付思遠有些無措的聲音:“斐斐?你在裏面嗎?”
“……嗯。”
廖斐輕輕應了一聲,按着胸口,重重出了口氣。
等到廖斐再回到客廳時,客廳裏已經燃起了半圈綠色的火焰。
那半圈火焰以衛生間的出口為圓心,將廖斐與等在門外的付思遠嚴實包在裏面。無數的靈體正繞着這圈火焰游走着,就像是一群圍着篝火、虎視眈眈的野獸。
“這個副本的阿飄……都這麽莽的嗎?”廖斐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裏,付思遠對阿飄的壓制是很絕對的。想當年他被自己騙……請出山,整棟第五宿舍樓的阿飄都聞風而動躲得幹乾淨淨,怎麽到這兒了就變得這麽沒排面,放個火人家都不帶害怕的?
“付思遠,你氣場開了嗎?”廖斐向付思遠確認道,“氣場,該開的時候就要開!能嚇跑一個是一個。”
付思遠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委屈:“開了,沒用。”
廖斐:“……啊?”
“嚇不走,也燒不壞……”付思遠無奈地說着,垂眸組織了一下語言,補充道,“他們身上,有特殊的力量在驅動。得到了加強、也得到了束縛。”
“嗯……”廖斐努力理解着他的意思,“你是說,他們在被強化的同時,也被控制了?”
“驅動。”付思遠認真糾正道。
廖斐大概明白了。這些NPC的行為並非被完全控制,而是被影響了。就像被鐵線蟲寄生的螳螂一樣。
束縛……她咂摸着這兩個字,再次想起了那些簡歷中的異樣。
看來事情很有可能就像她所猜測的那樣,這些NPC都是不小心沾了debuff的外來戶……
這樣說來,是不是幫他們解除debuff就行了?讓他們回歸真名,擺脫“阿偉”,那樣強化的效果應該也會消失,付思遠也有了用武之地……
問題是,這要怎麽做?當初她能幫付思遠找回真名,是因為付思遠的名字就明明白白地寫在合同上,看一眼就知道了。這些NPC又沒和她簽合同……
……等等,合同?
廖斐瞳孔一縮,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付思遠”,根本就不是付思遠的真名。
他的真名是楊燈楠。這才是他最初的名字。
然而在這個副本裏,付思遠一直用的都是“付思遠”這個名字。哪怕是被迫阿偉化,改變也是建立在“付思遠”這個名字的基礎上的。
也就是說,這個名字是被系統承認的。
……難道說是因為在簽合同時用了“付思遠”,所以這個名字就替代了“楊燈楠”,成為了他默認的名字?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說明,可以通過簽訂合同來幫NPC完成改名……
廖斐猛地一合雙掌,果斷擡頭看向圍在火焰外的衆多阿飄。
“你們誰需要改名字?能不當阿偉的那種!”
……
片刻的沉默後,客廳裏唰唰唰舉起了無數雙的蒼白的手。
有搞頭!
廖斐一錘手,轉頭飛快地和付思遠說了自己的打算,要他在旁邊幫自己打好下手,準備好迎接即將空投下來的無數張用工合同。
然而下一秒,付思遠的話就給她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
“斐斐……盧躍,三千塊。”
他望着已然上頭的廖斐,好心提醒道。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18 PM
第44章
……這已經不知道是她寫的第幾道題了。
副本內,身材嬌小的女孩正獨自坐在卧室的一角,坐姿標準,腰板挺得筆直。
她的面前,是一張閃着淡淡銀色光芒的半透明課桌,而課桌上,則是一疊大約五六厘米厚的卷子。
以課桌為圓心,一個銀色的密閉圓圈正圍繞着她。而在圓圈之外,另有一個半圓形的半透明保護罩,將半個卧室都籠罩其中。
保護罩內,大量的疣狀突起仍在不斷出現,無數的阿飄也正在房間中游蕩。它們仿佛一群虎視眈眈的狼,觎着機會,一次又一次地試着朝她撲來,但都被她腳下的銀圈阻擋在外。
掌心已經滲出了一層汗水,滑得連筆都握不住。額上亦是汗水密布,有的甚至順着劉海滑了下來,刺痛了眼睛。但女孩不敢停筆,只能一張卷子接着一張卷子地做下去——這是她現在唯一能用來保護自己的方式。
考場規則·考生版,她擁有的技能之一,也是她現下唯一能使用的技能。
這個技能出自技能組“學習筆記”,分為“監考老師版”與“考生版”兩個版本。一局游戲中,她可以同時使用這兩個版本的技能,但每個版本都只能使用一次。
“考場規則·監考老師版”,效果為制造一個覆蓋一定區域的考試力場,力場內所有玩家都將失去自主行動能力,同時免疫來自力場外的一切攻擊。使用者可指定玩家中任意一人(包括使用者自己)擔任“監考老師”。“監考老師”可在考場內制定一系列規則並要求考場內玩家遵守。規則必須與考試或學習相關。所能指定的規則強度取決於“監考老師”的精神力狀態。
“考試力場”的創建時間不得小於二十分鐘後。創建二十分鐘後,“監考老師”可自由決定考場關閉時間。
——當初在替衆人阻擋隕石的時候,她使用的就是這個版本的技能。只是因為她的精神力還不太強,無法以“監考老師”的身份下達比較強勢的規則,所以只動用了最基礎的保護功能。
而她現在所用的,則是“考場規則”的另一個版本。
“考場規則·考生版”,效果為創建一個覆蓋一定區域的考試力場,力場內,所有玩家都將被默認為“考生”。每個“考生”都會獲得一張能不斷提供試卷的課桌,當“考生”利用這些卷子進行答題時,他將免疫來自外界的一切攻擊。停止答題後,免疫效果將自動消失。
……這也是她現在根本就不敢停下筆的原因。
當時胡鬚男施放傳送技能的時候她也在場,也同樣受到了胡鬚男的技能影響。問題是,其他人都是從卧室傳送到了別的地方,只有她,是從卧室的一邊傳送到了另外一邊……
不僅沒有逃走,反而還落了單。這已經不叫“倒黴”了,這叫“倒黴得要命”。
因為年齡和體質原因,她非常缺少有效的反擊手段,而她的技能中也沒有適合這個場合的攻擊技能……
因為只有自己一人,她也無法使用能同時庇護兩個玩家的“一對一輔導”。她唯一能用的,就只有能無線續航,但是非常消耗腦力的“考生版”了。
——雖然目前看來行之有效,但只要她一停下筆,那些阿飄絕對會立刻沖上來將她撕成碎片,她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她盡力必須撐下去。撐到另外兩個玩家找到改變局面的方法,或是別的轉機到來……
她現在可是背負着一條人命的人,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努力尋求通關!
暗暗給自己打着勁,女孩非常利落地將手中剛剛寫完的卷子扔到一旁,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奮筆疾書。
……
另一邊,廖斐正因付思遠的話而陷入沉思。
也是,之前完全忘記了,用工合同的話還涉及到工資問題,而工資是游戲系統定死的,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付思遠這樣的免費員工肯定是可遇不可求。而盧躍一個小弱雞都能開到三千塊,其它的阿飄比起他怕是只高不低。
而且抛開工資問題不談,一下簽進這麽多員工她也吃不下啊。店鋪總共就開了一家,總不可能原地造工廠。就算她尚有餘錢投資,選址和租賃合同也沒那麽容易搞定……
……誒,對啊。租賃合同也是合同。別的合同也是合同。我根本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嘛。
廖斐恍然大悟,旋即眼神一亮。
“付思遠。”她驀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左右手,眼中的光芒亮得仿佛被埋入了昂貴的寶藏。
“那個行李箱呢?快拿過來,準備撿錢了。”
付思遠:“……?”
在寫到第五張卷子的時候,小蘿莉漸漸感到事情有些不對頭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周圍的阿飄正在……逐漸減少。
但這是不可能的。根據她的觀察,那些疣狀的突起是在接連不斷地出現的,而每一個突起裏都會鑽出一個阿飄。也就是說,阿飄的數量是在不斷增長的,怎麽可能減少……
她一邊想着,一邊趁着卷子翻面的間隙擡頭飛快地掃了一眼。恰見不遠處的幾個阿飄正湊在一起說話……
不是,等等。阿飄,湊一起說話?
……他們聊什麽?等等怎麽一起吃我嗎?
小蘿莉一臉懵逼地想着,忽聽耳畔響起了滴答滴答的提示音,方意識到自己已經停筆太久了,忙將注意力又再次移回了卷子上。
不過真的好在意啊,他們到底在聊什麽啊……
她忍不住又偷摸着擡眸看了一眼。而就是這一眼,讓她瞬間愣在了原地。
只見那幾只阿飄,成群結隊地從力場裏走出去了……出去了……
走得頭也不回,仿佛完全遺忘了她這個活人玩家的存在。
不是,我在這裏答題答得腦漿子都要濺出來,就是為了防止你們撲上來咬我。你們說走就走,這算個什麽事啊……
這一刻,小蘿莉竟恍惚産生了一種錯覺,覺得自己像極了一罐在未開封前被百般觊觎,卻在開封之後慘遭無視的貓罐頭。
“考試力場”只會限制玩家的行動,卻不會限制NPC的來去。她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那些阿飄走了出去。因為視角問題,她只能確定他們是走出了卧室,卻不知道他們離開卧室後去了哪裏;而由於“考試力場”自帶強大的隔音功能,她也無法通過聲音判斷他們的動向。
是想放棄我轉而去攻擊其它兩名玩家嗎?可這氣勢瞧着不太像啊……而且要轉攻難道不該是一起去嗎?為什麽只走了一小撮……
不,這說不定是它們的疑兵之計。它們想讓我主動停筆,制造可趁之機——
小蘿莉思前想後,覺得也就這一種說法能說得通。
而且她目前的處境,也遠說不上安全——力場內仍有很多阿飄存在,那些藏着阿飄的疣狀突起,也正在源源不斷的冒出。她的周圍仍充滿了滿是惡意與攻擊意圖的目光……
不能被這一點動靜擾亂心神!現在可不是輕易動搖的時候!
蘿莉打定主意,又再次奮筆疾書,努力答起了面前的卷子。
……
如果說,此時的蘿莉,心裏多多少少還保存着冷靜與淡定的話,那麽等二十分鐘後,她再次從題海中擡起頭來時,這倆玩意兒基本就跑得差不多了。
不過二十分鐘,幾道大題的時間而已,力場內的阿飄狀態已經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已經沒什麽阿飄圍在她的周圍了,也沒什麽阿飄再擺出一副兇巴巴陰恻恻的樣子嚇唬她了。
——他們都在安安靜靜地排隊。
對,排隊。
以卧室門為起點,一條長長的、曲折的隊伍,仿佛一條長蛇,蜿蜒着塞滿了大半個卧室。
那些突起倒是還在往外冒,突起內也在不住地爬出新阿飄。但這些新來的往往兇不過三分鐘——每一次,他們都會被正在排隊的同伴及時拉住,然後就是一段私密的、叫人聽不懂的交談。
再然後,就看到那些明明剛才還很兇的阿飄,屁颠屁颠地、滿懷希望地跑到了隊伍的最末端,開始老實排隊。
小蘿莉:……
捏緊手中的玩家筆,她又低頭看了眼桌上答了一半的卷子,一時打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繼續寫下去。
不寫的話,總覺得就此失去了保護,會很沒有安全感。但寫的話,現在又沒啥人關注自己,總覺得自己像是在空放大招……
糾結許久,小蘿莉終於做出了艱難的抉擇,下令撤銷了“考試力場”。
而就在“考試力場”消失的剎那,她清楚地聽見了從客廳裏傳來的聲音——
“定制三百,自帶兩百,隨機一百,這邊付錢——付完錢先拿號,憑號過來換改名合同啊!誒?小費?不不不,不用小費……誒,哥你這是太客氣了,看你這麽大方,我額外再送你一個小名和花名好了!付思遠,拿合同!”
小蘿莉:……?
?????
……在她忙着去寫卷子的時候,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22 PM
第45章
五分鐘後·客廳內。
稚氣未脫的女孩擡頭看了看面前的廖斐,又看了看她手邊堆得高高的合同文書,再扭頭看了看正客廳內大排長龍的衆阿飄,面上長久維持的冷靜逐漸有了崩塌的趨勢。
“你……你是說,你正在幫他們改名字好讓他們脫離副本,而作為回報,他們會給你一些報酬……”她艱難地消化着剛才所聽到的一切,只覺腦子裏一片混沌。
對她而言,這些東西簡直比剛才做的卷子還難以理解。
“對啊。就這個意思。”與她的懵逼相對,廖斐卻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就在和小蘿莉對話的這點時間裏,她又快手快腳地簽下了好幾份合同——
客廳裏原本放着的桌椅和茶几被她強行征用,全部拖到了衛生間門口充做了櫃臺。此時,她正趴在茶几上,運筆如飛。
“簡而言之,我在和他們做生意。”廖斐十分自然地說道,“減少敵對NPC的數量,對我們也有好處,對吧。”
小蘿莉眼睜睜地看着她將一份甲方署名為“達拉崩吧”的合同遞出去,又聯系了一下她“定制三百、自帶兩百、隨機一百”的取名定價……
“我覺得你這種行為更接近於薅羊毛。”她發自內心地說道。
廖斐抽空看了她一眼,同樣發自內心地回答道:“不,我是在真誠地跟他們互惠互利。”
她說話時又簽完了一份合同。站在她旁邊的小蘿莉看得清楚,這份的甲方署名為“許小紅”。
接過這份合同的是一個接近兩米的大漢,方臉闊下巴,肌肉能跑馬……
“你是真不怕他們打你啊。”小蘿莉忍不住發出感嘆。
廖斐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為什麽要打我?這名字是他自帶的啊。”
小蘿莉:……
盡管無法完全理解廖斐的作為,但小蘿莉不得不承認,廖斐有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
減少NPC的數量,確實是對他們有好處的,起碼可以減少他們後續搜查中的阻礙。
而廖斐的行為,也確實能起到這個效果——根據蘿莉自己的觀察,很多阿飄NPC,在拿到新名字後,直接就頭也不回地穿牆走掉了。偶爾有些滞留在原地不肯離開的,叫那個名喚付思遠的員工冷漠瞪上一眼,也會乖乖地離開。
嗯,這樣看來,那個叫“付思遠”的非人存在,應當是比那些普通的NPC要強上許多的。
但現在的一個問題就是,這NPC的總數,未免也太多了……
小蘿莉一邊想着,一邊又往客廳裏看了眼。
只見客廳內的地板上,正延伸着兩條綠色的火焰線。
這兩條火焰線以廖斐所在的半圓保護圈為起點,以通往卧室的門為終點,構成了一條曲曲折折的蛇形通道,以供那些阿飄排隊。
因為排隊通道被擺成了蛇形,客廳內能容納的排隊人數大大增多。盡管如此,還是有許許多多的阿飄,因為隊伍太長而被迫排到了隔壁的卧室裏去。沒記錯的話,卧室裏甚至已經有阿飄排隊排到牆上去了……
而且阿飄的數量還是在不斷增加的。那些詭異的突起可謂源源不斷,這樣下去,鬼知道要處理到猴年馬月……
他們的游戲時間,可只有十個小時不到了。
“你說的我都懂。但這不是沒辦法嘛。送上門的錢……不是,我是說,送上門的阿飄,總要想辦法對付掉。”
聽了小蘿莉的擔憂,廖斐也是有些無奈。她也是在正式開張後才意識到,這業務量遠比自己想象得大——仔細一想也是,進到這個副本的NPC基本都被阿偉化了,阿偉化後就走不掉了。經年累月,有進無出,這得是攢了多少只小綿羊……不是,NPC啊。
為了加快營業速度,她不僅叫了付思遠打下手,還額外簽進了三個阿飄當新員工,這才勉勉強強搞出了一條臨時流水線——
合同是最基礎的交易合同。系統只提供空白模板,具體內容需要她這邊根據實際情況填寫,所以她專門招了兩個有點文化基礎的NPC來負責取名和填充合同,而另外一人,則同時承擔了審核合同,以及分發合同與號碼牌的工作。
付思遠負責收錢以及維護現場秩序。至於廖斐自己,則承擔着合同二審與簽名的工作,同時也會時不時地嚎上兩嗓子來打廣告。
在這種分工下,廖斐工作的效率大大提高,幾乎化身簽字機。但即使如此,上千單的合同應付下來,她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絲疲憊。
確實,這副本裏需要改名的NPC實在太多了……光靠一個玩家應付是有些吃力……
廖斐一邊簽着名字一邊抿唇思索着,驀地擡頭看向了小蘿莉。
小蘿莉被她懇切的目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你想幹嘛?”
“沒事,我就是好奇想問問,你要不要也一起來?你完成的單子,收入都歸你。”
廖斐一邊遞出剛剛簽完的合同,一邊向小蘿莉建議道。
小蘿莉聞言蹙了蹙細細的眉毛,一副不怎麽認同的模樣:“我就免了。我下副本是為了通關,不是為了賺錢的。我不想為了一點錢本末倒置。”
作為一個順利通過了幾個副本的玩家,她也曾出手過一些進入券和道具,自問存款還是夠的。
而且,她也不覺得在這賺錢有什麽意義。一人500塊,哪怕完成了1000個單子也才500000而已。要賺同等金額的錢,更省事的方法多得是,沒必要在這兒浪費工夫……
“不如這樣,你繼續在這裏薅羊……做生意,順便拖住他們。我繼續去房間裏探索,尋找線索。”她冷靜地建議道。
廖斐想了想,覺得沒什麽問題,便爽快地點了點頭,叮囑道:“那你保護好自己。覺得不對勁就叫人。”
小蘿莉點了點頭,轉身正要離開,餘光無意識往旁邊一瞥,腳步忽然頓住。
默了片時,她驀地轉過頭去,眸子裏全是難以置信:“那是什麽?”
聽到她的疑問,正在整理鈔票的付思遠不解地回過頭來。他的面前,正橫放着廖斐的那個巨大行李箱。
那行李箱本是合着的,直到方才,蘿莉準備離開的時候,才被付思遠打開——她也因此得以看見了裏面的東西。
原本放在裏面的食物與日用品早就被廖斐清了出來,和手頭剩餘的宣傳單和優惠券放在一起,擺成了供顧客們自行取用的贈品;而那個行李箱則被用作了收銀箱。此時此刻,印入小蘿莉眼簾的,正是一疊疊的、已經在箱子底部鋪了整整一層的綠色鬼頭幣!
廖斐順着她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語氣如常:“錢啊。收了那麽多錢,總要有地方放吧。”
小蘿莉:“……”
“不是,你……”她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收的,是鬼頭幣?”
“不然呢?”廖斐覺得她這話問得很奇怪,“你還指望從NPC那兒收到玩家幣嗎?”
……難道不是嗎?
鬼頭幣這種東西下個十次副本都不見得能見到三四次,誰能想到會有人真的把它當錢花啊?也太奇葩了!
……不對,仔細一想,和NPC做生意這種事情本來就夠奇葩的……
小蘿莉默默捂臉,突然發現自己真是做卷子做傻了。
因為是第一次撞見NPC和玩家的交易現場,她下意識地就認為用以交易的是玩家間的默認貨幣,卻完全忘了,在傳聞中,鬼頭幣才是NPC會使用的錢……
在她的印象裏,這種鬼頭幣在玩家中,向來是被當作稀有道具出售和收購的。一張錢大概可以賣到1500到1800,運氣好的話,賣到2500也不是問題。
有些玩家,還會將它們當作藏品收購。如果能和這些玩家達成交易的話,那價格還能賣得更高……
更重要的是,它們可以直接用來以物易物,用以交換其他的稀有道具。在某些時候,稀有道具可比錢重要多了!
“誒?怎麽了你?”廖斐見她愣在原地,有點擔憂地拍了拍她,“怎麽突然不說話了?你不是還要去找線索嗎?”
“……我仔細想了想,一個人行動還是太危險了。”
小蘿莉糾結片刻後說道,感覺臉頰在逐漸發燙:“我們還是先一起解決這邊的事,再一起行動吧。”
她果斷掏出了自己的玩家筆,斬釘截鐵道:“不用擔心我的手速。我一小時能寫完三張數學卷子!”
廖斐:……
這又不是奧數比賽,你算數算得快也沒用啊……廖斐腹诽着,忽然想到一事,順口問道:“你語文怎麽樣?”
小蘿莉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也還行吧,作文不太行,只能拿市獎。”
只能……市獎……
“沒關系,夠用了。”廖斐嘴角一抽,沖她招了招手,“過來,姐姐給你指條明路。”
小蘿莉:……?
又五分鐘後。
小蘿莉背脊筆挺地坐到了廖斐的旁邊,面前多了塊豎着的紙牌。
只見上面用清秀的大字寫着:
“高端姓名定制
複姓/詩詞/生僻字/文藝風
應有盡有,限時特價,只要800!
讓您的體面,由內至外!”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25 PM
第46章
眼看着人小蘿莉精神奕奕地坐了下來,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廖斐表情不變,眼神中卻透出幾分思索的意味。
她倒是不擔心小蘿莉會搶自己生意還是怎樣,一來這裏需要改名的NPC實在是太多了,她自己一個人也消化不完,不如讓出去部分;二來小蘿莉開的定價很高,根據她市場營銷課的經驗,這反而會帶動她這邊三百塊普通定制檔的銷量。
並不是說三百塊的普通定制可以去搶八百塊高端定制的生意,畢竟兩邊的質量差異還是擺在那兒的。但高定價的出現,卻可能刺激到原本偏向低檔消費的顧客,使他們將目光轉向稍高級一點的中檔。
換句話說,隨着八百塊最高檔的出現,原本想買一百塊隨機名字的人,很有可能會轉而選擇三百塊的中檔,畢竟有八百塊這麽一對比,三百真顯得很便宜。
反倒是一些原本就想買三百定制款的NPC,可能會流向小蘿莉那邊……不過無所謂啦,本來就是無本買賣,有得賺就行。
廖斐美滋滋地想着,狀似無意地瞟向了一旁的小蘿莉。後者正拿着自己的玩家筆,在給上門的顧客取名。
廖斐沒有明說的是,她之所以叫小蘿莉過來一起營業,其實是存了幾分試探和試驗的心思在裏面的——
她想知道,對方是否持有真正的玩家筆,而那支筆又能否順利完成簽名。如果可以的話,它簽出的又會是哪個名字……
畢竟,現在的小蘿莉,可還頂着阿偉的名頭。
嗯……就她的觀察來看,玩家筆像是真的,上面還有玩家編號。不過也不好說,還是得看簽名的效果……
廖斐若有所思地偷偷看向小蘿莉,後者正將筆尖湊向面前的合同。
然後,她就當着廖斐的面,非常堅定地寫下了三個字:100。
……?
廖斐愣了。這什麽意思?
“你問這個?”得知廖斐困惑的小蘿莉看了看自己簽下的“100”,語氣平靜,“這是我的標識啊。玩家是可以自己設計‘標識’來作為簽名的,你不知道?”
……對不起,這我還真不知道。
“這算是個性功能啦。畢竟有的場合不能使用真名,或是像這樣,因為某些情況想不起名字……這個時候就可以用標識。”
小蘿莉見廖斐的神情有些茫然,主動解釋道:“標識不用固定,只要你自己心裏承認,這個名稱可以代表你就行。”
原來是這樣嗎……
廖斐將目光轉回自己面前的合同,回想起自己之前一筆一劃完完整整簽完的上千份合同,突然感到一陣手酸。
早知道就直接畫個圈了,能省多少力……
她一邊吐槽着,一邊再次拿起了筆。正想往簽名欄裏畫個圈,筆尖卻忽然頓住。
心中驀地一動,她擡眼往旁邊瞟了瞟。只見和贈品放在一起的優惠券和宣傳冊已經被拿得差不多了。
……對她而言,比盈利更重要的話應是品牌宣傳。只要這樣才能盡可能地發揮“品牌效應”的被動效果,讓她在之後的闖關中得利。
既然這樣的話……
廖斐抿了抿唇,飛快地在簽名欄裏寫下了一個新的標識——“非非便利”。
其實應該寫“非非連鎖”的,但“鎖”字的筆畫實在是太多了……廖斐暗暗嘆着氣,將手中的合同遞了出去。
當然,“非非便利”也沒好到那兒去。“廖斐”二字有二十六畫,“非非便利”卻有三十二畫。這樣簽下來非但沒有減輕工作量,反而更讓人手酸了。
不過看在能宣傳品牌的份上,累點就累點吧……
我可以,能撐!
廖斐自我鼓勵地想着,再次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簽名工作中去。
可惜她能撐,有人不能。
而這個“人”,特指那個負責空投模板合同的狗比系統。
因為缺乏紙張與手寫合同的時間,廖斐的交易合同,都是直接問系統要的。這個行為理論上來說沒什麽問題,她以前的用工合同和租賃合同也是這麽來的,在她的印象裏,這類物品都算是游戲附贈,可以免費領取。
那系統一開始也確實像之前一樣,盡職地回應着她的需求,兩份兩份地空投。而隨着廖斐索要次數的不斷增多,後面慢慢地變成十份一投,二十份一投……
到最後,系統幹脆投下了幾個大紙箱,並在廖斐簽完紙箱內的合同,試圖再次索要時,冷冰冰地告知,今日的合同領取已達上限,請玩家在二十四小時以後再進行申領。
廖斐懵了。
她問系統:“怎麽還有領取上限的?以前領合同的時候沒聽你說過啊?你別又是針對我吧?”
系統:“該限制對所有玩家均有效,並非只針對您。”
廖斐:“那你告訴我,這限制是什麽時候上線的?以前怎麽不說?”
系統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還是老實給出了回答:“一分鐘前。”
廖斐:“……”
那不就等於是臨時加的?還說沒有針對我?!
“我可以付費!”某暴發戶玩家發出了想要氪金的聲音。
系統:“這不是錢的問題。”
“價格你定!”某暴發戶玩家發出了想用錢砸人的聲音。
系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仿佛在糾結着什麽。
過了片時,方聽它甩下一句:“請玩家合理分配游戲時間。”
跟着便消失無蹤了,任憑廖斐怎麽叫都不再回應。
廖斐猶不死心。領取有上限那我還不會換號領嗎?索性讓小蘿莉去問系統索要——然而小蘿莉得到的,同樣也是一句“請玩家合理分配游戲時間”。
“兩種可能。一種是它把所有合同都投完了,沒存貨了,索性裝死;要麽就是它純粹懶得繼續投了……”
小蘿莉說着,無奈地嘆口氣,聳了聳肩:“我個人傾向於第二種。這游戲的系統確實蠻不管事的。”
在另一邊的付思遠認同地點了點頭。
廖斐噎了一下,又看了眼面前依然拖得很長的NPC隊伍,只覺內心一陣抓狂。
麻蛋……狗比系統,擋我財路,毀我財富!給老子爬!
沒辦法。沒有合同,就等於沒有商品。哪怕再不爽,廖斐也不得不暫停了改名的業務。
沒有輪到改名的NPC還有很多。他們依舊頂着阿偉之名,被困於此,不得自由。
廖斐本擔心他們會因為白白排隊而失望惱怒,甚至會再次對他們發起攻擊。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阿飄的表現卻比她想象得理智冷靜,只反複詢問着,廖斐他們下次還會不會再來。
得到保證之後,他們也沒有過多糾纏。用付思遠的話說,“他們不傻。他們知道自己的希望在哪裏。”
所以他們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壓抑着自己的沖動,違逆着副本的驅動,只安靜地離開,以等待他們下一次的到來。
他們甚至連書面的約定都不要,只要一個口頭的承諾。這種信任的姿態與不放棄任何一點微小希望的模樣,令廖斐莫名感到有些沉重。
“其實也不用等下次。”小蘿莉一邊收拾着自己面前的鈔票,一邊認真道。
“游戲結束後,玩家可以自由選擇離開副本的時間。如果時間充足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在游戲結束後再等十二小時,再進來繼續……前提是這個環節結束後,這個房間依然開放。”
“如果不開放呢?”廖斐問道。
小蘿莉歪了歪頭,面露沉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只能仰賴副本進入券了……嗯,這種券的價格一般起碼在1000以上,像這種難度的副本的話,大概有1500吧。”
小蘿莉點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亮了起來:“不過相對於回報來說,這點門票費完全值得。我們可以回去後去黑市專門收購,價格高一點點,很快就能收到了……這樣吧,我回頭給你一個我的聯系方式,我們下次再一起來!”
她小小的臉蛋微帶着紅暈,盡管表情依舊內斂,眼神中卻是掩不住的興奮與期待。
看她這樣,廖斐都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如果她還要來的話,隨身帶張合同確保自己能記起真名就行。這樣簽名工作她一個人就能搞定,根本沒必要和自己一起行動……
……不過這樣也好,少份競争,多個助力,兩人若真能一起行動,彼此也能多個保障。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更想直接在這裏開家店。
根據NPC的流動原則,會進入這個副本的NPC是源源不斷的,這就意味着這個副本裏的改名需求也是源源不斷的。哪怕能依靠進入券重複進入,能消化的業務量也是有限,更何況進入次數多了還會被副本“制裁”,翻車的概率大大增加。那還不如就地搞家店,隨時提供改名服務,隨時滿足顧客需求。至於需要的合同紙,就像喬星河的畫一樣,直接從外面寄進來就好了。
問題就是開店的話,店該開在哪兒……還有該找誰租。
至於租金,這倒完全不是問題。
廖斐念頭一動,順勢往付思遠的方向看了眼。只見付思遠的面前,正擺着那個巨大行李箱,而那裏面,正整整齊齊碼着半箱的綠色鈔票。
不只是租金,還有新員工的工資和獎金,進一步的宣傳費,全都有着落了……啊,對了,可以專門留點錢給付思遠買玫瑰,再買幾個漂亮箱子,睡覺用和出門用的要分開來,多買幾個輪着用,反正他喜歡……嗯,買個鍍金的,有排面!
廖斐正盤算着呢,見付思遠正好轉頭看過來,不由自主沖他笑了下,順手比了個拇指。
付思遠很明顯地愣了楞,立刻又將臉扭了回去。過了幾秒,又在廖斐不解的目光中,緩緩地再次回過了頭。
然後就見他很努力很努力地牽動了下嘴角,露出了一抹細微的、小小的笑容。
廖斐:……
算了,玫瑰才幾個錢,不買了。
直接拿錢給他疊!要多少疊多少,反正姐我不差錢!
廖斐財大氣粗地想着,由內向外地散發出一種“我好有錢”的氣息,引得小蘿莉微微側目。
注意到她的目光,廖斐低調地笑了一下,定下心神,很快又將注意力轉回了“租房”這件事情上。
嗯,就目前來看,這房子的主人就是“阿偉”。如果他是NPC的話,那麽這房子的所有權應就在他手上,可以找他租賃一面牆,再從讓夫人那兒網購一個神奇畫框……
廖斐一邊思索着,一邊若有似無地瞟了眼旁邊的小蘿莉。後者正在努力整理着面前的鈔票,因為手還很小,所以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從剛才的交易成交情況來看,可以斷定她絕對不是NPC了。而這屋裏種種跡象表明,“阿偉”是個男人,所以她也不會是“阿偉”,在廖斐看來,她的身份已經沒什麽好存疑的了。
另一個可以確定沒問題的就是平頭哥韓祎。至於剩下的幾人中,她最懷疑的是戴眼鏡的大叔,小蘿莉則覺得香蕉帽子有問題,還有一個留胡子的,需要再觀察下……一旦確定了目標,就要趕緊找機會把租房的事情談掉,要是讓別人搶先一步把“阿偉”殺了,那就尴尬了……
……誒,等等,胡子?
對了,那胡子呢?
廖斐一怔,驀地轉向了小蘿莉,剛巧對方也正看過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剛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
“那男的呢?”“現在幾點了?”
她們兩人齊齊開口。
廖斐微微愣住,忙掏出了那個從卧室中搜到的手機,瞟了眼桌面上的時間。
“現在快十五點了……”廖斐喃喃說道。
“十五點?”小蘿莉的臉色一變:“我們居然搞了這麽久?”
快樂的時光,總是會讓人覺得短暫的……廖斐在心裏默默回答,旋即皺起了眉:“那小胡子到底去哪兒了?怎麽到現在都沒出現?”
這間一居室不大,攏共就那麽幾個區域。客廳、卧室、衛生間他們都已觸及,並沒有見到胡鬚男的身影。唯一還沒接觸過的就是廚房,不過廚房和客廳也是連着的,沒道理外面那麽大動靜,他卻沒一點反應,除非他把自己給塞進煤氣罐裏去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已經死了……畢竟十一點十二分和十二點五十六分各有一個死亡事件,保不齊他會不會就撞上其中一個。
一想到自己因為癡迷賺錢而遺忘了隊友的存在,廖斐就感到一陣羞愧。小蘿莉看來也是如此——她的臉孔又一次漲紅了,顧不得收好面前的錢就匆匆跑進了廚房,過了片刻,又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
“裏面什麽都沒有。”她說道,“我還看了下冰箱和碗櫥……根本就沒見到他。”
她擡眼,與廖斐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兩人的目光裏,都是相同的疑問。
連廚房裏都沒有胡鬚男的蹤跡,那他到底去了哪裏?
總不可能他把自己給傳送出了副本之外吧?
“嗯……請問你們是在說,那個和你們一起進來的男的嗎?”
一個正準備穿牆離開的NPC聽到他們的對話,回頭好心道:“他還在這屋裏啊,我剛剛還看到他了。”
廖斐一怔,忙問道:“在哪裏看到的?”
“就在小黑屋裏啊。”那個NPC很輕快地回答道,“那地方可難進呢,也不知他怎麽進去的,我當時還在想哪來的玩家這麽牛批,這麽快就要通關了……”
廖斐:……
嘖,看來這位大哥,似乎把自己傳到了一個很了不得的地方啊……
她暗暗咋舌,旋即對那NPC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順手抽出兩張紙幣,在小蘿莉詫異的目光中開口:“那能麻煩你,帶我們過去看看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26 PM
第47章
雖然早就聽說過鬼頭幣有賄賂NPC的用途,但在看到廖斐掏錢的那一刻,小蘿莉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絲的訝異。
不過她訝異的只是這錢的金額,而非廖斐掏錢這個行為的本身——如果放在別人的身上,她或許還會産生一種不真實感,但當掏錢的那人是廖斐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她反而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但不管怎麽說,兩百塊也太便宜了。
小蘿莉旁觀着廖斐與那NPC的交涉,暗自搖頭。
她剛才幫人取個名字都要八百鬼頭幣呢,更何況這是在賄賂。你付個兩百,人家連取名的錢都賺不回來……
嗯,估計對方一定會要求加錢。作為隊友,她也出一半好了。
想到自己新入賬的一堆鬼頭幣,小蘿莉忍不住挺直了身子。
果然,下一秒,就聽那NPC對價格提出了異議——
“誒,才多大點事,不用錢。很方便的,跟我來就是。”
說完,那NPC飄浮着繞到了廖斐的身後,非常大方地開始帶路。
“誒呀這怎麽好意思……”
廖斐看似客氣實則輕快地回了一句,迅速跟了上去,付思遠沉默不語地跟在旁邊,只剩下小蘿莉一人,懵在原地。
“怎麽了?”廖斐見她沒跟上來,回頭叫了一聲。
“……”小蘿莉空張了張嘴,加緊腳步追上去。
她扯住廖斐的衣角,壓低聲音道:“確定不會有詐?他這未免也太熱情了……”
“放心啦。”廖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人家都不是‘阿偉’了,對付我們幹啥?而且這種等級的NPC,性格都很淳樸的,有啥說啥,尤其對自己人,特別客氣,沒什麽好擔心的。”
淳樸……小蘿莉的嘴角因為這個詞而抽搐了一下,不知該不該提醒廖斐,他們是在一個靈異游戲裏面。
等等,那句“自己人”又是什麽意思?
小蘿莉再次懵了。這一刻,她忽然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困惑……
她真的很懷疑廖斐和自己,玩的到底是不是一個游戲。
那NPC一直將他們領到了廚房裏面。
將所有的整理和收尾工作都交給了三位新招來的員工,廖斐這回非常堅定地將付思遠帶在了身邊,這就導致本就逼仄的廚房一下子變得非常擁擠——這廚房的空間本來也就剛夠一個人做飯而已,一下擠進兩個成年人加一個小孩,基本就沒剩啥空了。
付思遠見空間有限,非常自覺地將自己的半個身體都融進了牆裏面,好為廖斐騰出活動的空間。負責帶路的NPC,則索性直接飄到了冰箱頂上。
“小黑屋就在這裏面。”他敲了敲冰箱的門,好心道,“但我只能帶你們到這裏。我不知道你們該怎麽進去。”
很多謎題和提示,是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作為NPC,他只知道這裏需要解謎,但謎題到底是怎樣的,答案又是怎樣的,他卻是一點都說不上來了。
“好的,謝謝你。下次歡迎去非非便利店做客呀,報我的名字,給你打折。”廖斐在道謝的同時不忘順手再安利下自家店鋪,那NPC開心地應了一聲,穿過牆壁,自行離開了。
小蘿莉在旁邊聽着他們對話,隐隐察覺出什麽:“非非便利?這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店?NPC也能進去買東西?”
不,準確來說,是只有NPC才能進去買東西……
廖斐在心裏回答着,同時將目光轉向了面前的冰箱。
“這事等通關了再和你聊。我們先想辦法和那胡子彙合……咦,這什麽味兒?”
她拉開了面前的冰箱門,一股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掩着鼻子,將冷藏室的幾層都翻了翻,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只找到放滿了剩菜和醬料瓶,門的內側則零星放着幾個雞蛋。
廖斐拿出一瓶海鮮醬,透過透明的玻璃瓶身,可以看到裏面已經繁殖出一層灰綠色的黴菌。
廖斐嫌棄地皺了皺眉,趕緊又將那玩意兒放了回去,正要收回的手卻微微一頓,又在冷藏室裏淩空移動了兩下。
“這冰箱的溫度不太對吧?制冷壞了?”她蹙眉道。
小蘿莉捂着鼻子遠遠地站着,同樣不解地搖了搖頭。付思遠卻從牆壁裏走了出來,來到冰箱前面,探頭往裏望了望,又伸手進去,在冰箱頂部摸了一下。
“沒壞。關了。”他說着,將位置讓開,好讓廖斐過來查看。
廖斐亦往裏探了探頭,看到冰箱的頂部有一個圓形旋轉開關,上面密密麻麻地標着0到25的數字。此時,那旋轉按鈕正停留在0那一格。
“這是什麽?”廖斐好奇道,試着伸手去撥,卻發現根本撥不動。
“控制器。”付思遠語氣平平地回答道。
所以控制器又是什麽……廖斐頗為無奈地在心裏又補了一句。
她對家電機械這一類的東西可謂一竅不通,遇到什麽故障也只會拔電源和拿手拍這兩招,再不濟就打電話報修。至於什麽器什麽器的,那更是兩眼一抹黑了。
一旁的小蘿莉聞言卻有了反應。
“溫度控制器?這冰箱是機械式的?”她一邊問,一邊走了過來,廖斐忙也讓開位置,好讓她可以觀察裏面。
小蘿莉踮着腳仔細看了半天,皺起了眉:“這種控制器我知道。我爺爺家以前也用過這種老冰箱,我見大人調過……可這控制器的數值,明顯不不對。”
“怎麽說?”廖斐問道。
“數字多太多了。”小蘿莉答道,“這數字代表的是制冷的程度。一般只有0到7,數字越大越制冷。這裏都到25了……這麽大的數字,都能制造南極圈了。”
你這笑話可比南極圈還冷……廖斐撇了撇嘴,想了想又道:“0到25?那也就是說一共有26個刻度?這不正好和字母表一樣?”
“我也在想……我懷疑我們要進入那什麽小黑屋,就是要通過這個東西。它可能是起到了一個密碼盤的作用……問題是,密碼提示在哪裏?”
“應該就在這廚房裏?到處再找找吧。”廖斐不太確定地說道,順手拉開了微波爐。
往裏一看,她差點吐出來——只見微波爐裏,正放着一盤依然發馊的炒飯,炒飯上面,還蓋着一層帶着灰綠色菌斑的發黴海鮮醬。
這醬不會就是冰箱裏那瓶吧……廖斐嫌棄地抿了抿唇,正要合上微波爐的門,心中忽然一動,又驀地將目光轉向了那盤馊掉的炒飯。
注意到她的目光,小蘿莉心髒突地一跳,好心道:“如果你實在餓的話,我這裏還有糖……”
廖斐:……
“你想哪兒去了!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為什麽兩邊都是海鮮醬……”廖斐哭笑不得道,沉吟片刻,將手伸進了微波爐裏。
在小蘿莉敬畏的目光中,她將那盤變質炒飯拿了出來,旋即便聽她長長地“哦”了一聲。
只見微波爐內,剛剛被變質炒飯遮擋着的部位,正依次畫着四個空心小圈,圈內則是或直角或Y型的符號。
“這不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麽夏多密碼?”廖斐立刻道,一邊說話一邊將那變質炒飯盡可能地拿遠,“這個密碼,就是對應二十六個字母的對嗎?”
“沒錯。”小蘿莉肯定道,頓了頓又問道,“裏面一共有幾個圈?有沒有單純為半根直線的?”
“一共四個。沒見到什麽半根直線。”廖斐仔細觀察了一下後,回答道,“你要不要過來解一下?我再去看看其他的……”
“不用。”小蘿莉說着,看也不看微波爐內的提示,直接墊腳撥起了冰箱內部的溫度控制器。
很快,便聽她道:“好了。”
廖斐一楞,忙湊過去看,發現冰箱內果然已經徹底變了個樣——冷凍室和下方的冷藏室被打通,上下徹底連為一體。原本放着的食材,不管過沒過期一律消失,分格也已完全不見。
微黃的燈光裏,整個冰箱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空蕩,而在冰箱的最裏面,一個門把手正掛在內牆上,意思明確。
廖斐驚了。她難以置信地看向小蘿莉:“你怎麽辦到的?你都沒看提示!”
“就硬套唄。”小蘿莉語氣平靜道,“在夏多密碼裏,只有半根直線的圖案代表着其他圖案的轉向。你說那四個圖案裏沒有帶半根直線的,那也就是說,那四個圈全部代表字母……”
提到四個字母,就想到“awsl”,她索性就直接將這四個字母換成對應的數字,在控制盤上依次撥動了一下,誰知道居然又讓她蒙對一次。
得知真相的廖斐:……
……可以,這個答案,很符合這副本二二的氣質。
隐藏的門已經找到,貿然進去卻未必是個好主意。
廖斐先是上去敲了敲門,呼喚了一下胡鬚男。等了片刻沒等到回應,便換付思遠上,讓他先穿門過去看看情況。
付思遠很快就回來了。同時帶回來一個好消息與一個不好的消息。
好消息是,胡鬚男真的就在門那邊的密室裏。
壞消息是,他人已經掛了。
盡管早對這個答案有了心理準備,在得知此事時,廖斐的心裏仍是忍不住突了一下。
“確定裏面沒別的危險了嗎?”她向付思遠確認着,將手按上了門把,掌心裏傳來一股金屬的涼意。
在得到付思遠的肯定後,她深吸口氣,推門而入。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胡鬚男的身體。
他的死相不太好看,破膛爛肚,腹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撞爛了一般——看樣子,他遇上的,應該是那個被牛撞死的事件。
奇怪的是,他不僅被撞爛了肚子,還失去了頭。空蕩蕩的脖頸上戴着一頂帽子。黑色的高禮帽,就像是魔術師常戴的那種,叫廖斐一下子就響起他那印着魔術師帽子的硬幣。
印象裏他似乎從沒有戴過這帽子……這也是他的技能嗎?是用來自保的?
又為什麽會沒有頭?總不可能是被牛撞掉的……
廖斐在心裏困惑着,同時擡眼看向了四周。
根據那好心NPC的說法,這個房間應是最接近終點的了。然而廖斐一眼看過去,並沒見這房間裏有什麽值得探索的東西——就着門外頭來的光芒,她能清楚地看見,這屋子裏除了胡鬚男的屍體外,確實什麽都沒有。
只有四面普普通通的石牆,構成了一個密閉的、狹小的空間。
廖斐又仔細往四周看了眼,忍不住皺起了眉,忽聽身後傳來了小蘿莉的詢問聲:“裏面什麽情況?我能進去嗎?”
“沒事,進來吧。”廖斐說着,回頭看向入口處,小蘿莉正小心翼翼地踏進來。
廖斐順口道:“這裏好像什麽都沒有,可能還需要再解謎……咦,你怎麽了?”
只見走進密室的小蘿莉猛地停下腳步,正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廖斐,眼中寫滿了毫不掩飾的驚恐。
……不對,她看的並不是我……
廖斐心中一動,驀然回頭。
只見身後那具破膛爛肚、沒有腦袋的屍體,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正搖搖晃晃地、步履蹣跚地走向自己。
作者:
frost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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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6 03:28 PM
第48章
作為一個曾在靈異副本生活過三個月的人,廖斐向來自認心理承受能力不錯,各種靈異現象也算見得多了。
因此,在看到已經掛掉的隊友突然詐屍後,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尖叫或是逃跑,而是先屏息站在原地,一邊揮手示意小蘿莉先藏好,一邊仔細觀察着那具屍體的動向。
行動遲緩,腳步虛浮,嗯,好像沒什麽敵意,也沒什麽攻擊意圖……算了,保險起見,還是先放一個創業氣場……咦,不對,它這是要去哪兒?
眼睜睜地看着那具無頭的屍體與自己擦肩而過,廖斐正在暗自奇怪,下一刻就聽到那屍體咚地一下撞在身後的牆上,發出一聲悶響。
廖斐一臉無語地轉過頭去,發現那屍體自己似乎也有點懵。只見它後退兩步,仿佛喝了假酒一般原地搖晃着轉了幾圈,費了好大的工夫,終於再次鎖定了自己。
它又一次慢慢地朝廖斐走了過去。
它又一次神準地與廖斐擦肩而過。
它又一次義無反顧地撞到了牆上。
廖斐:……
這屍詐得,好像有點失敗啊……
眼看着那屍體就要第三次撞上南牆,廖斐終於忍不住了,主動走到那屍體的後方,輕輕拍了拍它的肩膀。
“那個,找我?”她試探着開口。
那屍體十分遲緩地轉過身來,肚腹內破碎的內髒簌簌掉落。它似乎還有些卡機,在與廖斐面對面站了好一會兒後,才終於做出反應——
只見它伸出一只手來,像是確認什麽一般地、十分鄭重地拍了拍廖斐的肩。
接着它又原地轉起圈來,像是一個正在努力自我矯正的指南針。轉了兩圈後,它將自己的面向調整為了正對北面牆壁的方向。
它指了指那面牆壁,又兩手擡起,做了一個往側面推的動作,並在做完後再次轉向廖斐,沖她豎起了一個憨憨的大拇指。
隨即就見它啪一下倒在了地上,蓋在斷頸上的黑色高帽化為灰燼消失,露出了乾淨無血的脖頸橫截面。
廖斐:……
“怎麽了?”躲在門後的小蘿莉探出頭來,有些謹慎地向房間裏打量着,“剛才那是什麽?”
“……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們隊友給留的信息。”廖斐說着,望着地上的屍體,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雖然她很感激對方縱使身死也要努力留下提示的舉動,但說真的,這個方式的成功率真的有些堪憂啊……要是她剛才不主動出聲,那屍體怕不是會自己在這房間裏撞牆撞到天荒地老……
嗯,不管怎麽說,好歹算是拿到一個重要提示。
廖斐定了定神,將目光轉向了屍體剛剛所指的牆壁。
那面牆壁光禿禿的,看上去沒有任何特殊。但看屍體方才的暗示,這牆裏應該另有機關。
出於謹慎,廖斐並沒有直接上去研究,而是叫來了正守在門口的付思遠,讓他先穿過去看看。
付思遠很快就出來了,佐證了屍體的提示:“裏面是有東西。”
廖斐立刻問道:“是什麽?能拿出來嗎?”
“一個衣櫃,裏面很多衣服。”付思遠說着,有些為難地蹙了蹙眉,“我不太想拿。”
……不是“拿不了”,而是“不太想拿”。
這個微妙的措辭引起了廖斐的注意。根據她對付思遠的了解,這個所謂的“衣櫃”裏怕不會是什麽可愛的東西。
“沒事,我可以自己看。”見付思遠面上依舊透着為難,廖斐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讓他放松下來。跟着便走到了那面牆前,仔細觀察起來。
單憑肉眼,根本看不出縫隙之類的東西。廖斐回憶着方才付思遠穿出的地方,將手按在了牆面上,依着屍體給出的提示,開始往側方使力。
牆壁紋絲不動。身後,付思遠悄無聲息地貼了上來。
“錯了。”他低聲說着,輕輕捏住廖斐的手腕,將她的手往旁邊挪了挪,又朝着廖斐方才使力的反方向拖了拖。
冰涼且略顯粗粝的觸感自腕部傳來,卻並不令人覺得難受。還沒等廖斐反應過來,付思遠已經鬆開了手。
他乖巧站在廖斐的旁邊,又擡手示意了一下方向。
“往這邊拖。”
“啊?哦……哦,好的。”廖斐回過神來,忙應了一聲,開始依着付思遠所指的方向使力。
隨着她的動作,牆壁發出咔咔的聲響,眼前的牆面宛如被拉開的拉門一般緩緩挪動,露出藏於其後的東西。
那是一個一米深、兩米高的凹陷,上方橫着一根欄杆。欄杆上,掛着一條條的、仿佛衣物一般的東西。
這就是付思遠所說的“衣櫃”……
廖斐定睛往裏看去,只一眼,就知道付思遠為什麽不願意碰裏面的東西了。
只見那些“衣物”,一條條、一件件,四肢俱全、頭髮倒懸、帶着因為拉扯而變形的五官,此外還籠着一層揮之不去的腐臭味與血腥氣……
這分明是一條條倒掛的人皮!
廖斐忍不住捂了捂嘴,無法克制地想象起這些人皮的來歷。
小蘿莉從門裏進來,見他們兩個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由一怔。她往那“衣櫃”裏看了看,奇怪道:“那裏面是什麽東西?”
廖斐詫異地看她一眼:“你看不到?”
“我只能看到個大致形狀,細節全是馬賽克。”小蘿莉老實答道。
哦對,差點忘了,你有未成年保護系統……
廖斐暗暗給這個系統設置點了個贊,旋即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就是和‘畫皮’差不多的東西。”
“哦。”小蘿莉興趣缺缺地應了一聲,又往那衣櫃裏望了一眼,突然輕輕“誒”了一下。
跟着就見她走上前去,自某條人皮倒懸的長髮下面,拖出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
那盒子被遮掩得很嚴實,幾乎與頭髮融為一體。如果不是小蘿莉將它拿出來,廖斐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
“這是什麽?”她蹙眉道。
“不知道。”小蘿莉輕輕搖了搖頭。這個盒子在她的眼裏沒有馬賽克化,因此在一堆馬賽克中間顯得分外顯眼。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那麽快就發現它。
在廖斐關注的目光下,她小心打開盒子,只見裏面放滿了雜物——一些耳釘、手鏈之類的首飾、幾枚男用的領帶夾和袖扣。此外還有幾個眼鏡盒。
小蘿莉拿起一個眼鏡盒,晃了晃,擡頭看向廖斐。
“是空的。”她說道。
“很好。”廖斐呼出口氣,用力合上了面前的牆壁,“這下,答案就很清楚了——走吧,我們先回大廳。”
平頭哥他們回到大廳的時候,廖斐他們已經坐在那兒等了。
或許是嫌大廳裏原本的椅子不太舒服,他們不知從哪兒搬來了兩張沙發凳,並排放在大廳內圓桌的旁邊。
對,只有兩張沙發凳……一個坐着廖斐、一個坐着那小女孩。看來他們運氣不好,在探索過程中又死了一人。
平頭哥默默分析着,忍不住瞟了眼走在旁邊的香蕉先生。
此時的香蕉先生,臉上正帶着明顯的擦傷,衣服上也帶着在地上摩擦過的痕跡。他的胳膊肘被擦掉了一大塊皮,正用衛生紙胡亂地裹着——簡而言之,他看上去有點慘。
但考慮到他是一個險些被大卡車撞死的人,就這麽點程度的慘,真的還算不錯了……
回憶起香蕉先生在無形大卡車下驚險自救的模樣,平頭哥不由暗暗咋舌。就在此時,他聽到廖斐叫了他一聲。
“不好意思,我們單獨聊聊。”廖斐站起身來,對其他人禮貌地笑了下,毫不避諱地推着他往大廳的角落走去。
在場沒有人對他們的私聊提出異議,畢竟他們在場上唯二有着明確身份的人。盡管如此,平頭哥還是忍不住心虛地回頭望了一眼,目光恰好掠過廖斐剛剛坐着的那個沙發凳。
只見凳子的側面,一張人臉微微浮出表面,很快又消失無蹤。
平頭哥:……
要不是及時認出那張人臉是屬於付思遠的,他怕是會當場叫出來……平頭哥面無表情地想着,隨着廖斐一起停下腳步。
“怎樣?”廖斐壓低聲音問道,“認出來了嗎?”
平頭哥點了點頭,將手頭剩下的優惠券和宣傳單遞了過去。
“確認了,就和你猜的一樣,張偉就是NPC……前提是你真的確定,只有NPC才會知道那什麽非非便利。”
張偉就是那個戴眼鏡的男人的名字。廖斐對這個答案毫不意外。
“不確定的話就不會讓你用這個方法試他們了……嗯,他在聽到非非便利的時候是什麽反應?有沒有一種很向往的感覺?”
既然確定了眼鏡大叔就是NPC,那要租賃店鋪的事必然要從他那裏入手。所以廖斐想先了解下他對於自家商店的態度。
說話間,她順便瞟了眼手中的紙張,驚訝地發現優惠券的數量居然一張都沒有少……
下一瞬,便聽平頭哥道:“向往沒感覺出來,挺生氣倒是真的……他說這店是騙人的,是個皮包公司。他去找過了,連個像樣的店面都沒有。”
廖斐:……???
皮包個鬼啊,她店鋪正經開張的好嗎?店面還是專業人士給畫的,用的是實木畫框,哪裏不像樣了?個文盲,懂不懂欣賞……誒,等等?
廖斐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第一家店,店面是開在畫框裏的。
也就是說,這店只有靈體能進去,實體的NPC則只能對着牆幹瞪眼——而眼鏡大叔,很明顯是有實體的。
這樣一想,也難怪他覺得這店是在騙人……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是個文盲的事實……不僅文盲還很傻缺……
廖斐暗自罵了兩句,忽然對說服他租房給自己一事有些喪失信心。因為按照她的計劃,她是只想租一點牆面,然後從讓夫人那兒買個神奇畫框掛上去的。但現在她很懷疑眼鏡男願不願意接受這種租賃方式……
算了,不管了,總之先努力試試看吧。
廖斐暗自嘆了口氣,聽見平頭哥問道:“你們那裏發現了什麽?找到有用的線索了嗎?”
“嗯。”廖斐點了點頭,回答道,“基本可以確定‘阿偉’ 的身份了……”
她話未說完,忽聽大廳中央傳來“砰”一聲響!
廖斐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去,只見眼鏡大叔正被香蕉先生反剪着雙手按在地上,嘴裏還塞着一根巨大的香蕉!
“怎麽回事?”平頭哥快步走了過去,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為什麽突然打起來?”
眼鏡大叔被香蕉先生用膝蓋死死地頂着,動彈不得,只能不住從嘴裏發出唔唔唔地聲音。香蕉先生正專心壓制着他,沒有給出回答。得不到答案的平頭哥只得將目光轉向了小蘿莉。
小小的女孩早就因為剛才的巨大動靜而跳了起來,躲到了一邊,見平頭哥疑問地看向自己,只不解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剛才那個戴眼鏡的想過來和我說話,突然就被摁倒了……”
因為早知眼鏡大叔的身份不單純,她在對方嘗試搭話時就已經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誰知沒見眼鏡大叔對自己出手,他倒先被別人出手了。
香蕉先生冷哼一聲,這才悠悠開口:“你口袋裏有什麽?”
在場幾人聞言俱是一愣,跟着又聽他補充道:“別看別人,就說你呢——小妹妹,你在口袋裏到底藏了什麽?這個大叔剛才可一直朝你那兒看呢。”
他說着,回頭看了眼小蘿莉,嘴角挑着弧度,眼神卻是涼涼的。
小蘿莉抿了抿唇,遲疑地自口袋裏緩緩掏出個盒子——正是她和廖斐之前在密室裏發現的那個空的眼鏡盒。
因為擔心別人會懷疑他們的結論,他們特意將這個眼鏡盒帶了出來作為證據。剛巧小蘿莉裙子的口袋夠大,就直接放在了她這裏。
不管是廖斐也好,還是小蘿莉也好,都沒想到眼鏡大叔會注意到這個盒子。如果光從外表看,應只能看到一點點突出的輪廓而已,而他之前……嗯,起碼瞎得很真實。
戲精啊——意識到他之前是在裝近視,廖斐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望着那被公開於衆的眼鏡盒,心裏又騰起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便聽香蕉先生笑了起來:“眼鏡盒啊,那看來已經證據確鑿了。”
說完,他沒有絲毫猶豫地伸手,在那枚堵着男人嘴的香蕉上重重一拍,緊跟着便聽“砰”的一聲,有什麽自眼鏡大叔的後腦勺處穿了出來,帶出紅白摻雜的痕跡,飛濺出很遠很遠。
而眼鏡大叔本人,則在一下重重的抽搐後,徹底不動了。
房間裏一時陷入寂靜。
我的店面……廖斐望着眼鏡大叔的屍體,空張了張嘴。
雖然從個人玩家的角度來說,她知道香蕉先生的行為沒有任何錯處,但她內心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受到了一陣懊喪。
不知道眼鏡大叔這一死還會不會復活……不復活的話就她租房合同得找誰簽?總不會真的只靠進入券進來做生意了吧?那很麻煩啊……
而她的旁邊,平頭哥則在後怕地摸着後腦勺,顯是沒想到原來被香蕉堵嘴後的死法居然這麽兇殘。
相比起他們二人,小蘿莉的神情反而是最淡定的。
只聽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旋即便伸手指向了眼鏡大叔的屍體。
該結束了……她閉了閉眼,嘴唇開合,聲音清亮:“指認,張偉就是真正的‘阿偉’。”
話音落下,房間內又陷入新一輪的寂靜。
過了良久,才聽一道冷冰冰的機械音自房間上空傳來。
“指認成功。”
“游戲繼續。”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30 PM
第49章
……?
游戲繼續?繼續?
廖斐懵了。
不僅是她,在場的所有玩家都懵了。
怎會這樣?游戲規則明明說明在十二小時之內找到“真正的阿偉”就判定勝利……難道說即使找出了“阿偉”,他們也必須按部就班,老老實實把第三個環節也走完?
若非如此,就只有一種可能——
廖斐擡眸,目光緩緩掃過面前的衆人;而其他的人目光,也在緩緩掃過她。
一句輕描淡寫的提示暗示了更多的可能性,也激起了更多的想法。這些想法彙聚成暗流,在每個人的思緒中無聲流淌。
寂靜如緊繃的蛛網,將所有人籠罩。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香蕉先生輕輕說了一聲:“五分鐘到了。”
下一瞬就見小蘿莉和平頭哥齊齊跳了起來,雙雙開口:“指認,他是阿偉!”
小蘿莉的手指指向香蕉先生,然而平頭哥的手,卻是指向小蘿莉的。
兩聲指控一起落下,片刻後,方聽系統給出不見起伏的回答。
“指認失敗。”
“游戲繼續。”
兩只指認的手指僵在空中。空氣再次凝固。
失敗……平頭哥眉心一跳,懷疑的目光掃向了廖斐。
“我們在那個房間裏,找到了一些長頭髮。”他緩緩說道。
這就是他剛剛指向小蘿莉的原因。
長頭髮就長頭髮,你看我幹嘛……廖斐暗暗翻了個白眼,反問他:“我們在上一個副本遇上的時候,那個裝作我主人、還跟你簽了協議的玩家叫什麽?”
平頭哥又看了她一眼,眼裏的懷疑逐漸褪去:“喬星河。”
“這不就成了。”廖斐聳了聳肩,呼出口氣。
她其實知道方才平頭哥那懷疑的目光是什麽意思,事實上,她也正對對方抱持着相同的懷疑——已經確認了真名的玩家不會是“阿偉”,可萬一這個玩家又在游戲過程中被“阿偉”取代了呢?
聯想下密室裏掛着的那一櫃子人皮,廖斐覺得這種情節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剛才刻意對平頭哥發問,不僅是在證實對方的身份,也是在進行着自證。就算這個“阿偉”神通廣大,能夠窺探他們在這個副本中的密談,那也總不至於連他們上個副本的事情都能猜出來。
……當然,不排除他真能做到這點的可能性。但那樣的話,未免也太開掛了。那還玩啥啊,直接把牌桌掀了好了……
廖斐面無表情地想着,目光又瞟向了剛剛從眼鏡大叔屍身上站起的香蕉先生。
她和平頭哥的身份目前暫不存疑,平頭哥剛剛指認了小蘿莉,被告知指認失敗。也就是說,現在他們三個,小蘿莉反而是身份最高的,他們二人次之。
至於香蕉先生……雖然剛才小蘿莉也指認了他,但這個指認應該是無效的,因為小蘿莉在五分鐘前就已經指認過了眼鏡大叔張偉。而一個玩家,只能有一次指認機會。
所以現在身份最可疑的正是他……
廖斐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覺地緊繃起來。另一邊,坐在沙發凳上的小蘿莉亦是站起身來,露出如臨大敵的神情。
“嗯?”注意到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自己,香蕉先生停下了正在伸懶腰的手,“你們這麽看我幹嘛?”
當然是因為您和我們的畫風不一樣啊先生。
廖斐暗暗吐槽着,卻不敢立刻指認香蕉先生就是“真正的阿偉”。畢竟現在在場唯一還保有指認機會的就是自己,萬一認錯了,那可就真全崩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要認錯,那也只有一種可能了……
那一邊,香蕉先生似是終於反應了過來,伸手指向自己,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們該不會認為我也是真的阿偉吧?”
見在場幾人都沒有表現出異議,他忍不住擡手拍了下額頭:“拜托,如果我是阿偉的話,我剛才幹嘛還要殺他?”
他指的是被他一香蕉爆頭的眼鏡大叔。
小蘿莉一臉凝重地摸了摸下巴:“這或許是一種取信我們的手段。也有可能,你的意識被影響了……也許你就是阿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香蕉先生聽完這話,露出個一言難盡的神情,旋即便見他伸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一片光禿禿的頭皮。
言下之意很明顯——你看我連根毛都沒有,更別提長頭髮了。
小蘿莉很明顯地噎了一下,卻還是沒有死心:“真正的阿偉有人皮,他可以僞裝……而且你的影子都不正常,你還故意裝作不認識‘祎’!”
不不不,最後那條真不能當做理由……
廖斐再次汗顏,香蕉先生則很誇張地嘆了口氣:“錯字的問題是我不對,不好意思我孤陋寡聞。影子則是被動技能導致的效果。至於僞裝什麽的,我確實沒有——我的解釋就這麽多了,小妹妹你愛信不信。”
估計是看出唯一有指認機會的廖斐並沒有把他當場票死的意思,香蕉先生的語氣還稱得上從容。
他眼珠轉了轉,又不太客氣地補上一句:“順便提醒一下,通關還是要靠線索,抓人還是要講證據。如果腦洞大就能搞定一切,那還要玩家幹嘛?全去當倒吊人好了。”
倒吊人?廖斐的眉心因為這快速掠過的三個字而微微一動,然而實際情況卻不容她多問什麽。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抓出“阿偉”……
廖斐強行按捺下想要打聽“倒吊人”的沖動,開口道:“我在想,‘阿偉’或許並不在我們中間?”
平頭哥微微一怔,驀地擡頭看向他:“你是說,‘阿偉’在死者裏面?”
“沒錯。之前不是也有這樣的猜測嗎?”廖斐點頭道。
她記得這個想法最開始是杜雨薇提出來的。理由是,系統頒布的任務是“找出阿偉”,而將“殺死阿偉”僅僅只作為一個加分項。
這也就說明,“阿偉”並不是那麽好殺的,或者,是無法殺的——仔細一想也是,人都死了,當然不好殺了。
小蘿莉聽到這話,終於放緩了一直死咬香蕉男先生的態度,面露沉吟:“如果是這樣的話,‘阿偉’的數量可能不止兩個。也有可能是三個……但絕不會超過三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已經輸掉了。”
當玩家殘存數量等同於阿偉數量時,玩家方將自動被判定為游戲失敗,這是游戲的規則之一。
“根據房間數量來看的話,還是兩個的可能性最大。”她輕輕搖了搖頭,又驀地轉向了平頭哥,“你們那個房間裏,除了長頭髮以外,還有發現別的東西嗎?”
“還有就是人皮,和很多用來僞裝身份的東西。”平頭哥蹙眉道,“對了,還有件事,很奇怪。我們進入房間後,原本遭到了很多鬼怪的圍攻。但那些鬼怪圍着圍着,又自己穿牆跑掉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啊,這題我會!
回憶起在自己櫃臺前大排長龍的NPC,盡管不合時宜,廖斐還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了一絲得意。
她下意識地往小蘿莉的方向看了眼,卻發現,本該同樣為此事得意的對方,卻並未對這句話做出什麽反應。
……不對,不是沒有做出反應,而是根本沒有反應。
她的表情像是凝固在了向平頭哥發問的那一刻,眼睛微微瞪大着,嘴唇稍張,似閉未閉。
意識到她的神情似乎不太對勁,廖斐不由蹙起了眉。她湊了上去,輕輕地拍向小蘿莉的肩膀:“喂,你沒事吧……”
她話音未落,站在一旁的香蕉先生突然反應了過來,急急道:“別碰她!”
然而為時已晚,廖斐的手掌已然落在了小蘿莉的肩膀上。
她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小蘿莉卻瞬間倒了下去,身體如積木一般四散,化為一地碎塊。
廖斐:……
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她原地僵了片刻,緩緩收回了手。
“這是怎麽回事?”她輕聲問道。
香蕉男握了握拳,正要開口回答,忽聽頭頂的機械男音響起。
“現在時間是副本時間十七點二十一分。現在宣布第三個環節的游戲規則……”
十七點二十一分?
廖斐一震,終於想起來,在十七點二十分是有一次死亡事件的!
沒記錯的話,那個死亡事件就是變態殺人狂分屍……廖斐用力咬住了嘴唇。
在第二個環節結束後,系統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報時,他們又急着抓出“阿偉”,居然誰都沒有注意到時間的問題。
真是大意了……
“……好了,起碼我們現在能確定,‘阿偉’確實是在死者之間了。”
注意到廖斐的情緒不太對,平頭哥趕緊道:“我們可以利用第三個環節好好分析一下,先不急,反正我們三個應該是不會再減員了……”
他邊說話,邊分神聽着系統宣布的第三輪游戲規則。聽着聽着,他默默閉上了嘴,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原因無他,只因為那游戲規則實在欠扁——
它要求現存活玩家根據拿到的隨機編號,依次在紙條上書寫“阿偉死了”,直到游戲結束。
被排到第一個的,正是全場最後的“阿偉”,香蕉先生。
“……可以,流批。”
在系統的強制要求下,他拿出自己的玩家筆,好笑地搖了搖頭,開始慢吞吞地描筆畫:“躲了那麽多次死劫,居然要自己把自己寫死了。這特麽叫什麽事兒啊。”
他還笑得出來,平頭哥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了。他轉頭看向廖斐,神情凝重:“沒時間了……”
必須在香蕉先生寫完紙條前完成指認,不然等紙條寫完了他必定會死,他死了就剩下自己和廖斐兩人,人數與阿偉數量相等,他們就輸了!
“我知道!”廖斐咬牙應着,目光卻是看向了大廳中央的圓桌。
小蘿莉死亡,游戲卻還在繼續,這就證明現在存活的三人全是玩家。那另一個“真正的阿偉”,必然就在死者中。
再排除一下已經確認身份的,能選的還剩下胡鬚男、鴨舌帽,和那個死在第一關,連面沒有露的倒黴蛋。
雖然“阿偉”明顯有着能改換身份和性別的能力,但就像香蕉先生說的,抓人要講證據……所以胡鬚男排除,備選項就只剩下了鴨舌帽女和未露面倒黴蛋。
但難點恰恰就是在這。第十名玩家,她根本見都沒見過,都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是扶她還是女裝大佬,單以“長頭髮”為線索,根本無從排除啊……
如果光從廖斐的角度來說,她倒是更偏向指認鴨舌帽。畢竟之前她就覺得她很像NPC……
等等,NPC?
廖斐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一事。
她記得自己一開始之所以斷定玩家中混有NPC,是因為系統提示她的被動技能“品牌效應”被觸發了。
“品牌效應”帶來的buff效果是與她的品牌影響力有關的。而根據她所剩不多的市場營銷學的知識來看,“品牌影響力”應該是一個正面的詞彙,只有別人對品牌保持好感的時候,才會産生影響力,進而産生品牌效應……
但根據平頭哥的說法,目前唯一確認的NPC,眼鏡大叔,他對自己的非非便利並無多大好感,甚至連優惠券也不要。
那也就說明,自己的buff並不是因他而來的——
廖斐用力閉了閉眼,心中已有決斷。
在平頭哥焦急的目光中,她飛快地走向了圓桌,伸手指向了鴨舌帽女生前所坐的位置。
“指認——”她堅定開口,下一瞬卻驀地睜大了眼睛。
她話才說一半,眼前場景霍然一變,原本空無一人的椅子上,突然現出了鴨舌帽女死不瞑目的屍首!
不僅是鴨舌帽,其他人的屍體:淹死的杜雨薇、被爆頭的劉越、化為齊整屍塊的小蘿莉、肚腹破爛又沒了腦袋的胡鬚男……一個個的,全都出現在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廖斐微駭,警覺地往後一退,目光順勢往旁邊一瞥,只見平頭哥和香蕉先生已不見蹤影。
不只是他們,就連自己從房間裏搬出了兩個沙發凳也不見了……這裏不是剛才的大廳?她的意識又被拽到別的地方了?
這個念頭只在廖斐腦中轉了一圈,下一刻就化為了逃跑的沖動。然而還沒等她采取行動,就見軟在位上的鴨舌帽驀地直起身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轉動着沒有生氣的眼珠,動作僵硬地看向廖斐,蒼白的嘴唇開合,發出的卻是優雅溫潤的男音。
“別誤會,我不是想阻止你的指認,也不想妨礙你的通關。我只是想抓緊時間和你談談。”
她——或者說他,擡眼望着廖斐,輕輕勾動唇角,露出一個很有風度的笑容。
“我知道你目前似乎遇到了一些經營上的小困難。而我又恰巧有那麽點能解決困難的手段。同時我自己也正好有些困難纏身……”
“所以,在你完成指認之前,願意先和我談筆不是很虧的交易嗎?我可愛的……廖店長?”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25-2-16 03:32 PM 編輯
第50章
——果然是你。
這是廖斐的第一反應。
——女裝大佬。
這是廖斐的第二反應。
——什麽交易?
這才是她的第三個反應。
不過她並沒有直接將這個問題問出口。她的目光先是瞟向了對方捏着自己手腕的手指。
那手指蒼白且毫無生氣,卻仿佛鐵圈一般有力,僅僅片刻,就讓廖斐感到腕骨一陣作痛。
她克制地閉了閉眼:“好好說話,先放手……”
“我這不是怕店長跑了嗎?”
“鴨舌帽”維持着抓着廖斐手腕的姿勢,溫和地說着,語氣倒是挺正常,但柔美的五官中卻明顯透出幾分調戲的神情。
廖斐:……
什麽交易姑且不論,但就你這個態度就讓我想打爆你的頭……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另一只手,又看了看旁邊空着的椅子,開始認真思考起抓起椅子一把掄上去的可能性。
就在此時,“鴨舌帽”的表情卻忽然一變。
“怎會……”他目光看向廖斐的身後,身體很明顯地一僵。
廖斐一頭霧水,下意識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已騰起了一團宛如鬼火一般的東西。
那一小團半透明的白色火焰,在廖斐詫異的目光下,卻飛快地染上了深深淺淺的綠色。緊接着,就見那火焰“嘭”一下脹開來,又有數叢火苗從那火焰裏竄了出來,一點點膨脹延長……
很快,那些火苗與火焰,就拼成了一個粗糙的人形。
那人形只有軀幹、四肢和頭部,肚子大腦袋小,腿部也短短的,看上去似乎十分笨拙。“鴨舌帽”卻如臨大敵,一見那充作頭顱的火苗“轉向”自己,就立刻挺直了背脊,並火速鬆開了抓着廖斐的手。
廖斐嫌棄地看他一眼,一邊揉着手腕,一邊轉向了那個火人。
“付思遠?”她試探着開口。
那火人輕輕點了點頭,邁着短短的小粗腿,一步三搖地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廖斐被他那模樣逗得一樂:“你怎麽變這樣了?”
“不這樣,進不來。”付思遠的聲音從火焰的深處傳了出來,聽上去有些悶悶的,“有點擔心,所以努力了一下。但只能這樣了……”
意思是,因為擔心我遇到什麽事,所以強迫自己開發了一下新技能?
廖斐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在剛進入這個副本不久的時候,也曾陷入過意識被拖到另一個場景的危險局面。當時的付思遠似乎還沒辦法幫助自己,只能在原地幹着急……
進步居然這麽快的嗎?這才隔了多久?
廖斐暗暗詫異,詫異之中又有些慶幸和感動。不得不說,付思遠這個員工,簽得實在是太值了……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廖斐定了定神,將目光轉向了身後的“鴨舌帽”——後者依然處在那種僵硬與防備混雜的狀態中,身體甚至微微側向了旁邊,一副隨時準備跑路的架勢。
見他這麽緊張,廖斐更是放鬆了,自己從他的側面繞了過去,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和長裙女之間的空位上,卻讓付思遠守在了他的另一邊。
察覺到付思遠的注視,“鴨舌帽”似乎更為緊張了,目光飄忽着,臉上的笑容也幾乎維持不住:“沒必要看這麽緊吧,廖店長?”
“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廖斐溫溫柔柔地說着,姿態閑適地往椅背上一靠,“好了,談談你所說的交易吧。長話短說,速度快點,謝謝。我很忙。”
“沒必要這麽趕吧,這距離通關時限明明還有好幾個小時呢……”“鴨舌帽”咕噥了一句,注意到一旁付思遠警告的“目光”,又立刻挺直了背脊。
停頓了一下,他下定決心般呼出口氣:“行,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要你們,幫我改名。”
“……就這?”廖斐默了一下,問道。
“當然不是那種簡單的改名。我要的,是我本來的名字。”
“鴨舌帽”說着,微微擡起了下巴:“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作為……嗯,一個NPC來說,我還算得上是有些家底的。我在我本來的副本內有一個相當不錯的莊園和數以百計的僕從。用你們的話講,我應該也算是‘boss’一級的人物了吧……”
不不不,要當boss,能打才是重點。像你這麽慫的,頂多算是值錢一些的金錢怪……
廖斐回憶起他被付思遠嚇到僵直的模樣,默默在內心吐槽道。
那邊,不知廖斐內心吐槽的“鴨舌帽”,還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憶裏:“不僅是在我的家鄉,我在一些其他的副本內,也有一些房産……嗯,沒錯,在應付你們這些玩家之餘,我的精力基本都用來投資房産了。說實話,如果不是規則限制,我本來還打算把讓夫人的那座古堡也買下來。只可惜,她那個是副本主線地圖,不讓賣……”
原來如此,看來你也是從讓夫人那裏得知“非非便利”的。
廖斐暗暗點頭,細細一想又覺得有些詫異。她本以為,他和那個眼鏡大叔一樣,都是這個副本中的原住民,一個天生的、真正的“阿偉”。可聽他的意思,他也是個外來的NPC,只是被副本的力量強制變成了“阿偉”而已?
那那個眼鏡大叔呢?莫非也是同樣的情況?
廖斐越想越是覺得奇怪,索性直接問道:“那這個副本裏的背景故事又是怎麽回事?難道你們兩個‘阿偉’都和那背景故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鴨舌帽”正以一種懷念的語氣滔滔不絕地念着自己的房産,聽到廖斐的問話,不由一頓,旋即便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廖斐:“你該不會以為,那個蠢爆了的背景故事是真的存在的吧?”
廖斐:……
難道不是嗎?!
“嗯……也難怪。這種事情,玩家是知道得比較少,反正對你們來說,副本就只是副本而已。”
“鴨舌帽”狀似抱怨地說了一句,呼出口氣:“這麽和你說吧,所謂的‘副本’,對我們NPC而言,其實是分為兩種的。一種是納入了某個時空中的真實事件而形成的副本,這種副本中存在着‘原住民’,本身也十分牢固,規則相對寬松;一種則是純粹杜撰而來的副本,完全基於想象,規則卻十分苛刻霸道。這種副本很脆弱、搖搖欲墜,指不定哪天就會關閉消失——而‘阿偉死了’,就是這樣一種副本。”
“鴨舌帽”說着,聳了聳肩:“這種副本內是自然不會有‘原住民’的,只能設法控制住誤入的NPC,好推進副本的運行——當然,據我所知,有的副本,甚至都不需要NPC。”
“再做個通俗的比喻吧。第一種副本,你可以理解為大樹,根深蒂固。而‘阿偉死了’這種副本,就只是蘑菇。蘑菇的生長速度肯定比大樹快,然而更疊的速度也更快——所以我投資房産從來都不會考慮這種蘑菇副本,風險太大了……”
他十分自然地將話題又轉回了自己的房産上,然而廖斐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這個副本遲早會消失,那麽“阿偉”們改名的需求也一定會跟着消失……那她的改名業務不是遲早得黃?
可惜了,這種無本買賣多賺啊……嗯,還是得趁能賺的時候多賺幾筆才行。
廖斐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胸口,開口打斷了“鴨舌帽”的喋喋不休:“那你何必急着改名?反正這副本早晚要消失的,到時候你不就又自由了?”
“這不是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嗎?萬一在消失之前我就先掛了呢?不是每一次都能靠假死蒙混過關的,我好歹也是身家千萬的人……”
“鴨舌帽”說着,又嘆了口氣:“而且就算副本消失了,副本的影響也未必會消失。我的名字如果改不回去,那些房産可就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原來如此……難怪一定要改回原來的名字。
廖斐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轉而問道:“那如果我能順利幫你找回你的名字,你準備付給我什麽報酬呢?”
“鴨舌帽”聞言,眼神一動。
他擡眼看向廖斐,嘴角緩緩扯開一抹笑。
“放心,我說過,這項交易,絕對對你我都是有利的……”
“什麽報酬。”廖斐懶得聽他裝逼,直接打斷他又問了一遍。
“……”編織許久的花言巧語盡數被堵了回去,“鴨舌帽”空張了張嘴,又洩氣般地頹下肩膀。
“我聽讓夫人說過,你需要店鋪和宣傳,對吧?”他迅速且幹巴巴地說道,“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在很多副本裏都有房産。只要你幫我找到並改回原來的名字,我可以挑出那些適合做店鋪和宣傳位的房産……”
……送給我?
廖斐一下挺直了背脊。
“以一種相對公道的方式租給你。”“鴨舌帽”語氣平靜地說完了後半句話。
注意到廖斐臉上僵住的神情,他又補充道:“如果你願意,賣給你也行。我一般只收全款,但你的話,我允許你分期付款,不過利息還是要算的。”
廖斐:……
她想了想,擡頭看向另一邊的付思遠:“你能直接帶我離開這兒嗎?”
見付思遠點了點頭,她蹭一下站了起來。“鴨舌帽”見她要走,頓時急了:“誒誒,怎麽就走了?好商量啊這事……”
“沒什麽好商量的。”廖斐果斷道,“我說了,我很忙!”
“不不不,等等等等!”見她真要走,“鴨舌帽”頓時急了,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被付思遠“瞪”了一眼,又乖乖坐了回去,眼睛卻還是巴巴地看着廖斐。
“親愛的——可愛的廖店長,先別急。我們再好好商議商議……不如這樣,我租金給你免三分之一,這很誠心了吧?如果你打算買下的話,我可以不算利息……”
廖斐停下動作,想想還是覺得不太合算,遂搖了搖頭,繼續往外走。
“這不是租金的事……”起碼也得免一半吧?
“鴨舌帽”見她這樣,一咬牙,索性道:“這樣吧,如果你能及時找回我的名字,我送你一處房産!”
“……”
廖斐的腳步這回是真的停下來了。
“鴨舌帽”見狀,忙又補了一句:“不過你得遵守時限,五天……不,三天之內,把名字找還給我。而且送的房産由我來定。”
廖斐:……
不是,摳摳搜搜成這樣,你怎麽也好意思自稱boss?
“鴨舌帽”見她沒有回應,深吸口氣,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心口,露出一個肉疼到不行偏又強自鎮定的表情:“或者,我列出幾處房産,你可以從中挑一個——這真的是我的底線了。你要這都不接受,那我也沒辦法了。”
底線……那也就是說,還可以再把報酬擡一擡……廖斐摸了摸下巴,轉頭道:“半個月。”
“鴨舌帽”怔了怔,難以置信道:“那也太長了吧?”
“我可以把我的員工借給你當保镖和掩護。”廖斐真心誠意道,“你只要勻給他們一點空間就行。”
勻點空間給他們居住和做生意……這樣也算有個暫時的鋪面了,之後就可以直接將改名合同寄進來……
廖斐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鴨舌帽”顯然不太滿意這種處理,沉默片刻,以一種很無奈的語氣道:“起碼五天吧?”
“……七天。”廖斐參考了一下上次在安全區逗留的情況,給出了一個相對穩妥的時間。
畢竟買到合適的副本進入券也要花時間。
“鴨舌帽”看上去似乎依舊不太滿意,但被付思遠“看”了一眼,又默默閉上了嘴。這讓廖斐鬆了口氣。
至於事成之後的報酬,廖斐暫時沒打算跟他繼續扯,也不打算先簽合約。反正她現在資金充足,不愁租不到店面。能免費拿到一個鋪面最好,沒有也無所謂,相比之下,心態不穩的反而是對方,看他主動地一讓再讓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她完全可以等到找回名字後再來慢慢和他商量報酬……就沖他之前那調戲的態度,她坐地起價定了!
廖斐勾了勾唇,再次將目光投向“鴨舌帽”:“好了,你說吧。你本來的副本是哪個?”
既然要找名字,那肯定得去他本身所在的副本……這家夥說他在當地有個莊園,還有好多僕從,那應該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他原本的名字……
哦,對了,進入副本的進入券,這個得先說好,要報銷!
廖斐腦中靈光一閃,正要開口,卻聽對面的“鴨舌帽”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副本的話,其實我不記得了。這個副本對我的記憶也有些影響……不過我腦子裏還是隐隐有些印象的,不如我給你畫張圖吧?”
廖斐:……
你仿佛在逗我。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4:34 PM
第51章
說實話,廖斐當時,是真的有考慮過先掄椅子敲人再拍拍褲子走人這個選項的。
橫豎一個鋪面的事,我不要了還不行了嗎?
所幸,那位自稱boss的先生,最後還是想起了一點能用的線索的。
“有個副本,地圖是以一個城市為主的,我忘了那城市叫啥……不過我記得,裏面有個地名叫‘倒點車站’,我就在那車站的附近,占……買了一棟廢棄的居民樓。”
“鴨舌帽”認真回憶着,手指輕敲着下巴。
“還有一個叫什麽村的……是無頭村還是無面村來着?我在那裏買了個破屋……”
能想起來的就這麽點,至於他原本所在的副本,那是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不過根據他的說法,但凡是他拿到的地産,他都會在內部留下簽名作為標記。只要找到那個簽名,就等於找到了他的真名。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可以幫着找找看……“倒點車站”姑且不論,“無面村”聽着像是個副本名字,可以去求購一下進入券……
廖斐暗暗盤算着,無聲地嘆了口氣。只可惜玩家在離開副本後,就不能透露關於副本的一切。不然她完全可以直接去打聽,哪個副本的boss跑路了,或是哪個副本裏有莊園,且特別好過。
——能養出這種摳摳搜搜毫無氣場智商好像還不太高的boss,想來那個副本也不會難到哪裏去。
記下從“鴨舌帽”處得到的線索,廖斐又以線索太少為由,討價還價地將交任務的時限擴到了十二天。
至於報酬的問題,她依舊沒又去争。當下的報酬她看着也還行,如果到時候對方要反悔了,主動權也還在她手上,沒什麽好急的。
不過協議還是簽了一份的,簽的是關於廖斐員工入駐副本的事。她還是按照之前的思路,從“鴨舌帽”的手裏租了一小塊牆面,並打算在離開後從盧躍那裏網購一棟油畫房子寄過來,以作為臨時的鋪面。
因為系統已拒絕再向她提供合同,她不得不問“鴨舌帽”要了張紙,憑記憶寫了個簡略版的租賃協議。
“鴨舌帽”那邊沒有留檔。他覺得反正是個臨時的東西,留不留都無所謂,走個過場而已……
他邊這麽說着,邊在簡略的租賃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現在的名字。廖斐望着他的簽名,嘴角抽動了一下。
“道格拉斯……菲力安德·偉?”她輕聲念出了簽在甲方那欄的名字,尾音不由自主地上揚。
“啊。”“鴨舌帽”理所當然地看了她一眼,旋又嘆了口氣,“因為阿偉化,名字少了兩截,看上去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你本來的名字得是有多長啊,達拉崩吧嗎……
廖斐默默吐槽着,忽又想起一事,好奇道:“說起來,你為什麽要買那麽多地産?副本裏的房産也能炒?”
“炒?也算吧……”“鴨舌帽”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勾了下唇角,“比起炒房,我更喜歡玩‘大富翁’。”
大富翁?
廖斐蹙了蹙眉,心頭一片疑雲閃過。然而“鴨舌帽”顯然沒打算解釋這事,只輕輕叩了叩桌面,對廖斐道了聲“再見”。
一片黑暗快速地罩下,遮蔽一切。等到眼前再度清晰時,廖斐發現,自己已回到了原本的大廳裏。
平頭哥正焦急地看向自己,香蕉先生還坐在原地,慢吞吞地描着“阿偉死了”的筆畫。眼前的椅子上空無一人,付思遠卻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自己的身旁,左手虛虛地籠在自己右手手背上方,一雙眼正專注地望過來,在確認她的“歸來”後,淺色的眼瞳中明顯透出幾分放松之意。
香蕉先生一邊描着字,一邊好奇地朝這邊看過來,似乎對付思遠的存在充滿興趣;平頭哥則只顧看着廖斐,沉聲催促:“你怎麽了?沒事吧?我叫了你好幾聲,怎麽都沒反應……”
好幾聲?看來這裏的時間似乎還沒過多久……
廖斐快速地瞟了眼香蕉先生手裏的紙條,又往地上看了眼,注意到“鴨舌帽”位置的下面平白多了一張紙,看上去正是自己和對方簽下的租賃協議。
她定下心神,不再耽擱,擡起眼眸,手指向了“鴨舌帽”之前所坐的位置。
“我指認,道……第一個環節中坐在這裏的人,就是阿偉!”
略一糾結,廖斐還是放棄了那個冗長到難記的名字。難記不是問題,關鍵是那名字念着太丢人了……
所幸,這個指認並沒有因此而失效——
“指認成功。”
短暫的沉默後,系統給出了回應,廖斐不由自主地屏息,等待着後續四字。
終於,在所有人的忐忑中,系統宣布了最後的結果。
——“游戲結束。”
終於!
盡管早對結果有所預感,當真聽到這四個字時,廖斐還是忍不住用力呼出口氣。
趁着其他兩人不注意,她以付思遠為掩護,半蹲下身,快速地撿起了那張協議,塞進了付思遠的懷裏。
紙張剛一脫手,她的耳畔忽然響起了滋滋的電流聲,機械男音再次於腦海中響起,聽着卻像是信號極差的收音機。
“檢測到玩家52147符合特殊任務005領取條件,現為玩家52147開啓特殊任務005。”
“本次特殊任務內容為——‘冒險大富翁,破産大危機’。”
廖斐:……?
……啥玩意兒?
她因這意義不明的任務內容而微微一愣,內心更是因為捕捉到了“破産”這個關鍵詞而警鈴大作。
她正在開口再追問什麽,耳畔的滋滋聲驀然消失,腦海中的機械男音一下子又變得清晰起來,同一時間,她的意識被再度抽離,落在了一片茫茫的霧氣之中——
“恭喜玩家52147通過副本‘阿偉死了’。系統評級:A。”
“現為玩家52147進行游戲結算。”
“本次副本通關獎勵:積分 10、隨機進入券一張、安全區停留特權十五日。”
“因游戲過程中,觸發錯誤指認兩次,作為懲罰,所有玩家額外扣除2積分。當前積分餘額:16。”
“因玩家同時達成了‘最先想起並確認真名’成就與‘存活至最後’成就,可額外獲得獎勵:積分 2,以及稀有道具,‘萬能合同打印機’一臺……”
廖斐:……?
等等,合同打印機?
“沒錯。萬能合同打印機,精神力驅動、方便易攜帶、環保不廢紙、內置三千種合同模板,絕對能滿足您的日常需求。”
面對着廖斐的質問,機械男音非常流暢地給出了回答,語氣依舊冷冷冰冰、莫得感情,但不知為何,廖斐就是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努力安利的意思。
……所以之前拒絕繼續空投合同,就真是嫌煩了對吧?為了避免以後繼續被我煩,幹脆就送我個合同打印機一勞永逸?
廖斐只覺得這個操作槽多無口,本想問問能不能換個獎勵,想想還是算了。
打印機就打印機吧,好歹也用得上,不管怎樣,總比一個說罷工就罷工的系統要靠譜……
廖斐一言難盡地收下了那個打印機,本以為結算就此結束,誰知下一刻,又聽那機械男音道:
“檢測到玩家52147創造營收達到50萬元,符合技能組‘創業手劄’升級標準。請問是否需要升級技能組?”
50萬?自己今天有賺那麽多嗎?
聽到這個數字,廖斐不由一怔。
今天收銀都是由付思遠負責的,她只負責往合同上簽名,一開始還有關注下人數,後面就悶頭只顧着簽了。結束營業後,她又立刻投入了找胡鬚男和研究通關的事情裏……還真沒關注今天到底賺了多少錢。
不過粗略估算一下,應該也差不多……今天簽的合同幾千份肯定有的,哪怕要因一式兩份而除以二,數量也足夠可觀……
而且它說的是“創造營收”,並沒有限定今天,那應該是把之前在讓夫人那兒賺的那些也算進去了。
廖斐在心中大致一捋,一種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尤其是考慮到,她的營業成本並不高,這50萬的營收,和毛利潤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她這是才是剛起步!只要再努力一下,百萬說不定也很快就能夠到……
廖斐越想越是膨脹,微微擡起了頭,不受控制地揚起唇角:“我要升級技能組。”
“請玩家52147再次確認,是否需要消耗50萬營收,升級技能組‘創業手劄’?”
……
廖斐的嘴角僵住了。
“不是,等等!”腦袋嗡地一下,回過神來的廖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對,這個升級,怎麽還要錢的啊?”
“不同的技能或技能組升級,需滿足不同要求,或消耗不同道具。”系統木然回答道,“‘創業手劄’技能組的二次升級條件,就是達到並消耗50萬元營收。”
……換句話說就是,不同技能組有不同升級條件,到了我這兒就不幸非得氪金?
一氪還氪50萬……你怎麽不去搶?
廖斐閉了閉眼,克制地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隨即冒出了一個想法。
“問個問題。”她盡可能平靜地開口,只覺腦子裏還有什麽在突突地跳,“這50萬,有規定幣種嗎?”
如果不規定的話,她可以先選擇不升級,出去後把鬼頭幣換掉,換出50萬的玩家幣……雖然一樣會心疼,但好歹心疼的程度會弱很多……
“沒有規定。”系統如實回答道,廖斐心中登時一喜。
然而很快,她的美好構想就被無情打破。
“不過默認收取營收主要貨幣。如果玩家已經提前完成了兌換,系統會在根據實時彙率或市價自行完成換算後收取同等價值的其他貨幣或道具。”
……淦。
廖斐默默地在心裏豎了個中指,咬了咬牙後又問道:“我能先看一眼升級後的技能再做決定嗎?”
系統沉默片刻,無聲地在她面前展示出幾行文字。
廖斐一臉糾結地湊上去,心裏卻打定了主意,如果這次技能組升級沒什麽顯著效果的話,那她就不升了。反正她現在技能也算夠用……
然而,在細細讀完面前的內容後,她臉上的動搖反而越發明顯了。
她一臉糾結卻又難以割舍地望着眼前的技能說明,就像是在看一條分外合身偏偏又貴得足以掏光家底的漂亮裙子。
而系統也不催她,就這麽安安靜靜在旁邊等着,仿佛一個明知顧客大概率不會買,卻還是出於職業道德而安靜等在一邊的佛系導購。
終於,在長久的掙紮後,廖斐艱難地張開了嘴。
“那個,最後一個問題。”
她瞟了眼霧氣深處,語氣難得地弱了起來。
“我能不能分期升級……這次,就先只升二分之一?”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4:43 PM
第52章
廖斐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不在那個大廳內了。
她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房間中,坐在硬邦邦的床上,房間內依舊是一地淩亂的血衣,沒有絲毫變化。她的東西也全被挪了進來,小馬札正靠牆放着,行李箱則擱在角落。
付思遠也出現在了房間裏,正單膝跪在小床旁邊,目不轉睛地瞧着廖斐。見到廖斐睜開眼睛,他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
注意到這點的廖斐心頭不由一軟,腦子裏忽然浮現出爺爺家養過的金毛大狗。
她是坐在床板上的,這就與付思遠形成了一個很微妙的高度差。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付思遠絨絨的頭頂。
看着好像手感很不錯的樣子……廖斐在心底感嘆一句,很快又移開了目光。
她的視線落在了床板靠牆的那一側。只見那裏正有序擺放着幾件東西——一臺大約二十厘米寬的粉紅色打印機、一張進入券,以及一張紙片。
進入券就不用說了,而那臺打印機,想必就是狗比系統所說的“萬能合同打印機”了。至於那張紙片……
廖斐神情複雜地將它拿起,匆匆掃了一眼,旋即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付思遠,眼神裏帶着些不自覺的歉疚。
付思遠:“?”
“沒事。”注意到他眼神中的詢問,廖斐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語氣中多了幾分滄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理想的美好總是趕不上現實的慘淡……”
付思遠:“……?”
廖斐飽含歉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沒再說話了。
總不能告訴他,她為了升級自己的技能,把原本打算買給他的鍍金行李箱給鴿了吧……
雖然付思遠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就算知道,估計他也不會在乎;但廖斐還是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一絲愧疚。畢竟就付思遠目前所發揮的作用來看,其價值絕對超過一個鍍金行李箱了。
算了,離開副本之後再給他買點別的東西吧,正好身邊還剩點錢……
廖斐暗暗嘆口氣,將注意力轉回了面前的卡片上。
只見紙面上,數行小字排列得密密麻麻,正是關於廖斐新技能的描述——
【技能名稱:收到請回複·貧窮版。
技能描述:你可以自行制作不限量標記,每個標記僅可‘贈予’一人。被贈予者可選擇攜帶標記;攜帶後,你可以通過標記,隨時發起與對方的隔空交流。該交流不受時間空間限制。每次交流需消耗發起者一定的精神力。交流的效果取決於發起者發起交流時的精神狀態。
PS:在貧窮版中,標記僅可對與發起者建立了契約關系的存在生效。且每次交流時間不可超過五分鐘,24小時內發起交流次數不可超過兩次。】
【技能名稱:每周例會·貧窮版
技能描述:你將擁有一個處於現實與意識交界的會議室。你可以邀請複數的標記贈予對象同時進入會議室,進行交流或物品交換。兩次會議間隔不得小於七天,會議時間不得長於三十分鐘;每次發起會議,需消耗一定精神力。
被邀請的對象將以意識的形式進入會議室;若被邀請者為靈體,則可直接進入。
PS:在貧窮版中,會議室將禁止實體物品交換,且關閉會議室的物品存儲功能。在非開會時間內,你不可進入會議室。】
以上,就是廖斐這次技能組升級後所新獲得的兩個技能。
至於為什麽是貧窮版……
很簡單,因為她這次“升級”,只花了一半的錢。
這當然並不是什麽簡單的事,為了讓系統同意她分期升級,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又是主動加息,又是暗示回訪好評——雖然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見鬼的“回訪”到底有什麽意義,不過她大概能感覺到,狗比系統對這玩意兒還是蠻在乎的。
總之,費了好一番唇舌,總算是勉勉強強將分期升級的事情給談下來。系統被她磨到幾次不想說話,最後完成結算時,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將她的意識給送了回來,一秒都沒讓她多留。
……不管怎樣,技能總算是拿到了。至於那充斥着濃濃嘲諷與惱火意味的“貧窮版”三字,則被廖斐選擇性地無視了。
廖斐摩挲着手上的紙片,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窮志短了。
升級一次五十萬鬼頭幣,這錢不是拿不出來。問題是這五十萬中必然有一部分是盧躍那邊的收入,直接讓系統把盧躍那邊的錢扣掉,後續的營業怎麽辦?
此外還有必須負擔的成本,包括但不限於四個員工的工資、兩處鋪面的租金、喬星河的分成等等……廖斐必須保證,自己保留的資金足夠應付這些,同時還有餘力去完成進貨等工作……
總之,五十萬是不能全撒出去的。氪金一時爽,後續必然火葬場。
偏偏升級後的技能都相當實用,令人瘋狂心動……雖然貧窮版提供的兩個技能都被削了,但對她的經營來說,依然意義非凡。
此外,貧窮版中還有一個新增技能完全沒有提供,“品牌效應”的升級效果也被暫時隐藏——但好在只要事後補足足額的錢和一點點利息,還是能享受到完整的升級效果的。
現在就當時花一半的錢先買個試用了,反正技能還是好用的,早買早享受……
廖斐默默對自己說着,假裝自己沒有因為那嘩啦一下流出去的25萬心疼。
最好自己是沒有被坑,升技能真的是需要50萬。不然她遲早帶着付思遠殺上去,把那狗比系統給拆了原地拍賣。
廖斐呼出口氣,強迫自己放下了手中的技能說明,轉而又拿起了進入券和那個萬能合同打印機。
進入券依舊是安全區的,上面寫着編號和自己能停留的時間,廖斐只匆匆掃了一眼就收了起來;萬能合同打印機的下方則壓着說明書,裏面詳細列舉了它內置的合同種類,前面的還比較正常,什麽用工合同、租賃合同之類的,都是廖斐經常用到的。翻到後面,畫風卻明顯變得奇怪起來——
什麽魔法契約、愛情買賣、快穿條例都出來了……等等,最後那個是怎麽回事?這連題材都變了吧?
廖斐愈看愈頭疼,趕緊將說明書收了起來。反正她用到的也只會有那麽幾種,別的估計也就是閑置——以後倒是可以開個合同打印店,多少應該也能賺點。
她擡眸看了看放在角落的大行李箱,拿起說明書和打印機,翻身下床,打算將它們先收到行李箱裏去。
一打開行李箱,看到裏面少了大半的鈔票,她的心髒不禁又是一陣抽搐。
她正在那兒悲傷呢,忽見箱子內寒氣竄出。三個腦袋齊刷刷地從箱子底部冒了出來,非常一致地看向她。
“老板老板,我們接下去去哪裏啊?”其中一個柔聲發問,說話間露出黑漆漆的舌頭與牙齒。
……哦,對,差點忘了。我在這還有三個員工呢。
廖斐略略一怔,旋又想起來一件事——她和道格拉斯·偉說好的,要將一些員工留在這裏。
嗯……她稍一沉吟,審視的目光從箱子內掠過。箱子內的三個腦袋齊齊一怔,全都不由自主地往上一挺,仿佛三顆精神奕奕、等待采撷的大蘿蔔頭。
廖斐這次招到的三個員工,工資都比盧躍要高,最便宜的也要四千五百塊。
月薪四千五的那個,是個胸口有大洞的男人,肢體完整、五官俱全,人還挺壯實的,就是看着有點呆呆的,好像不太聰明。
另一個,月薪五千,是個性格比較活躍的妹子。同樣肢體完整,臉也沒缺,不過眼珠、口腔和手指都是全黑的。
她的頭髮很茂密,廖斐在把她簽下來後才發現她的頭髮裏還有好多黑色的手指,這才恍悟,這位在應聘時說自己“算數很好”是什麽意思。
也是,這麽多手指,夠數到三位數加減了。
這兩人,一人叫做“黃葉”,一人叫做“許綿”,名字都是簽合同時,廖斐給起的。
剩下的一位,卻是自己帶着名字找上來的。
她給自己取的名字,叫“無光”。
這是一個外表大約二十來歲的女性靈體,面龐消瘦,眼神冷漠。她的肢體和五官都是三人中最正常的,五官雖淡,卻稱得上清秀。
唯一的異常就是,她沒有腳——她的腳腕處是兩個參差的截面,血肉模糊,像是被誰硬生生砍去了雙足。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移動,反正阿飄都是飄着的。
她的月薪達到了七千。
廖斐幾乎沒什麽思考就做出了決定,打算將黃葉和許綿留在這裏,而將無光帶在身邊。
畢竟無光是唯一一個在簡歷裏強調了“有較強的書面語言組織能力”的阿飄,並且她還拿到了所有員工中最高的工資——從這個工資水平來說,她的能力應該是除付思遠外最高的。廖斐覺得可以先將她帶在身邊,好好觀察一下。
將三個蘿蔔頭從行李箱裏叫了出來,廖斐就地取材,從地上的血衣上面拆下來三顆紐扣,姑且作為“標記”,送給了黃葉和許綿。
兩個標記,他們一人一個,還有一個“標記”是轉贈給道格拉斯·偉的,就是不知道他收不收。
如果他收下,那自己用技能召開例會時,應該也能拉上他。這樣要確認真名就方便了,省得自己還要再進一趟副本……
廖斐暗自盤算着,將“標記”的用法簡單給兩人講了講。
“等我出去後,我會用技能聯系你們。有什麽疑問到時候再說。”
廖斐說着,沖二人擺了擺手,準備先行離開了。
付思遠見她要走,立刻非常自覺走向行李箱。無光卻搶先一步,面無表情地將半透明的身體又往箱子裏一沉,再次變成了一顆只有頭顱露在外面的大蘿蔔頭。
付思遠:……
他默默地看了眼已經被占掉的箱子,嫌棄地往外挪了一步,想想又覺得不太甘心,轉頭無聲地看向廖斐。
廖斐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又不好再讓無光出來,只好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
“乖,出去後給你買個新的,鍍……漂亮的,花樣你自己挑。”
付思遠又看了眼無光,悶悶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離開房間,一路來到大廳,廖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圓桌旁的小蘿莉。
小蘿莉正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玩數獨,椅子邊上放着一個很大的垃圾袋。見廖斐出來,眼睛登時一亮。
“你總算出來了。”她從椅子上跳下來,噠噠噠地奔向了廖斐。
廖斐一愣:“你在等我?”
“嗯,也不算。只是暫時也不急着離開。”小蘿莉目光飄了一下,“……而且我一個小孩子,一個人提着一大袋錢進安全區也太顯眼了。”
廖斐聞言,看了眼她身後的垃圾袋,這才想起來,小蘿莉沒有像自己一樣攜帶收納物,她收到的鬼頭幣和簽下的合同存檔,都只能放在臨時翻出的破垃圾袋裏。
廖斐嘴角抽動了一下,主動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我箱子裏倒是還有空間。不過我倆未必是去一個安全區。”
“沒關系,我有兩張相同的進入券。”小蘿莉立刻道,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那張算我送你的,不要錢!”
倒也沒必要特地強調免費……廖斐想了想,道:“我還是照市價付給你吧。不過你那是通往哪個安全區的?我需要去一個能買賣進入券的地方。”
“放心,那地方我去過。算是很大的安全區了,交易很方便的。”小蘿莉立刻道,“你要什麽進入券?我也可以幫你買。”
“這個到時候再說吧。”廖斐說着,將行李箱遞給她,讓她自行往裏面塞東西,又擡頭向四周望了望,“其他人都走了?”
“嗯。”小蘿莉一邊應答着,一邊打開了行李箱,正好對上無光的頭顱與淡漠的雙眼。
短暫的停頓後,她故作鎮定地移開目光,一邊收拾起自己的東西,一邊接着道:“我出來的時候,人已經走掉很多了。那個平頭好像有事要跟你說,本來還想等你出來,不過沒等下去。”
真巧,我也有事要跟他說。
廖斐撇撇嘴,沒有說話。
她原本是想找機會和平頭哥建立聯系,好繼續詢問關於“複眼”的事的。此外,香蕉先生所提到的“倒吊人”,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只可惜,現在一個都沒得打聽了。
算了,有機會再說吧,反正也不急……
廖斐將目光又轉回了小蘿莉身上,問道:“對了,你的那兩張進入券,是通往哪個安全區的啊?”
“886號安全區。”小蘿莉頭也不擡地,“‘水果拼盤’,聽說過嗎?”
廖斐:……
這個還真沒有。
水果拼盤,區如其名,是個充滿了混合水果風味的地方。
換言之,在這個安全區裏,所有人身上的馬賽克,都是各式各樣的水果形狀。
“我第一次來的安全區就是這個,後面就一直在收這裏的進入券。”
小蘿莉帶着廖斐走進安全區,輕車熟路地給廖斐做着介紹:“這裏不像貓貓園、狗狗島那麽熱門,進入券相對好買一些。但也不是太冷們,各種交易渠道都有,玩家又被弄得很可愛……所以我特別喜歡這。”
“……”
廖斐看了眼已經變成山竹形狀的小蘿莉,徒然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這地方人氣不錯,這點她是能看出來的。這滿大街走的水果,數量比起驚悚樂園的喪屍來說何止翻倍;問題是,可愛?
廖斐忍不住又向四下望了一圈。
果皮上長滿眼睛的菠蘿、像兩顆心髒一樣撲通撲通鼓動的櫻桃、果皮像是章魚觸角一般散開並蠕動的香蕉……
一圈看下來,最正常的也就是小蘿莉身上的山竹皮膚了。前提是無視山竹頭頂的那張食人花一樣的大嘴……
你應該將香蕉先生請來這裏的。我有預感,他一定會喜歡。
望着朝自己迎面走來的“西瓜”,廖斐面無表情地想到。
那顆“西瓜”也很有特色,是裂開了一條縫的。透過那道不小的縫隙,可以看到裏面紅色的溝壑——那瓜皮裏,似乎是長了個大腦……
她真的很懷疑小蘿莉是不是受到“未成年保護系統”的影響,所以對這個地方産生了某種誤解。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小蘿莉的時候,走在後方的付思遠神情忽然一變。
“當心。”他一把拽過廖斐,將她拉向了自己內側。同一時間,廖斐感覺到似乎有什麽從自己身邊快速擦了過去——她能感受到對方奔跑時帶起的風,問題是,她什麽都沒有看到。
就像是有一個隐形人,忽然從自己身邊掠過了一樣。
廖斐定下神來,下意識地轉頭,只看到那個西瓜圓滾滾的背影。
“剛才那是什麽?”她蹙眉問道。
“有東西在跟着他。”付思遠目送那顆西瓜,回答道。
“東西?”廖斐好奇地看向他,“是和你一樣的?”
付思遠點了點頭,頓了頓,又皺起眉頭,搖了搖頭。
“不太一樣。它四只腳。”
“四只腳……”廖斐嘴角抽動了一下,“那到底是什麽啊?”
付思遠偏過了頭,陷入了長久的思索中。
過了好久,才聽他一種篤定的、一本正經的語氣道:“在我的印象裏,那種東西,叫做‘獾’。”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4:45 PM
第53章
西瓜?獾?
聽到付思遠回答的廖斐愣了一愣,下意識地又往身後看了一看,順口問了句:“後面還有人嗎?”
“沒有。怎麽了?”付思遠不解地看她一眼。
“沒什麽,那大概是我想多了。”廖斐摸摸鼻子。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還會有一個戴着銀項圈、持着鋼叉的少年跟在後面……
“你們在說什麽?”小蘿莉好奇地看了過來——現在廖斐知道了,小姑娘的真名,叫滕蘿月。
進入安全區後,滕蘿月也無法再看到付思遠了,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只能憑方才廖斐的自言自語推出,他們應該是在對話。
廖斐隨口將剛才的事跟她說了,滕蘿月聽完,倒是沒覺得有多驚訝。
“安全區裏不會有野怪。那人多半和你一樣,收了個召喚獸之類的東西。不過他也是慘,偏偏變成了西瓜……”
廖斐認同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一事:“對了,我現在的皮膚是什麽樣的啊?”
滕蘿月看了她一眼,簡單道:“蘋果啊,還挺可愛的。”
“真的假的?”廖斐知道滕蘿月自帶未成年保護濾鏡,說的話不能全信,遂又好奇地轉向了付思遠,“你看得到我現在的樣子嗎?”
“嗯……”付思遠沉吟片刻,瞳孔微縮,眼中的廖斐慢慢變了個模樣——精致的五官被逐漸抹平、出色的身材漸漸變成球形,明亮的雙眸染上紅色……
付思遠眼中的廖斐,變成了一個紅豔豔的、仿佛浸滿了血液的蘋果。這個蘋果上還裂着數道口子,每道口子裏,都是一顆顫動的眼球。
他望着這顆詭異的“蘋果”,果斷點頭:“嗯。蘋果。很可愛。”
廖斐:“……?”
她手邊的行李箱裏,新晉員工無光正百無聊賴地將腦袋探出來張望。在聽到付思遠的話後,她默默地轉頭看了眼廖斐,又默默地收回視線,隨即便以一種充滿了不理解的目光掃向了付思遠。
付思遠不動如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無光歪了歪頭,最終帶着一種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又沉默地縮回了行李箱裏。
正如小蘿莉滕蘿月所說的那樣,“水果拼盤”作為一個安全區而言,不管是人氣還是交易渠道,都比“驚悚樂園”要多得多了。
沿着區內主道走一圈,廖斐起碼看見了四五家個人商店——不同於“驚悚樂園”內那種地攤一般的形式,這些商店都是有自己店面的。那些果殼形狀的建築物,遠看色彩鮮明,近看腐爛至極,但這並不妨礙店鋪內的人氣。幾乎每一家店鋪內,都擠滿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水果玩家。
滕蘿月告訴廖斐,這些開在建築物裏的,多是販賣技能制品或大量常見道具的個人移動商店。安全區裏的建築物都有自動保護個人財産的功能,在建築物內做生意,不用擔心發生偷盜或搶劫之類的事,但相應的,商品的價格也必須如實,無法開得太高,因為這將被判定為“損害”他人的個人財産。
“那些開移動商店的人,大多是要攢個人口碑的,或者走薄利多銷的路子。所以他們會將建築物選為營業地點。但有的人,只想盡可能地將手裏的東西賣出高價,這種地方就不適合他們……”滕蘿月盡心解釋着。
廖斐明白了:“所以就有了黑市。”
“嗯。”滕蘿月點了點頭,“比起這些店面,黑市的選擇更多些。你要在這兒逛逛嗎?還是先去黑市看看。”
“都先不了。”廖斐搖搖頭,同時左右張望了一下,“我想先找落腳的地方……”
她眼尖地看到了“很行銀行”與“黑貓物流”的招牌,眼睛頓時一亮。
滕蘿月卻是打算先去黑市看看的,從廖斐那兒拿了一枚標記後便先離開了,臨走前答應廖斐,會幫她留意下通往“無面村”或是“無頭村”的進入券。
廖斐自己則先去找了間空屋,安置好財物和無光。跟着便去了很行銀行,將手上的合同和大部分鬼頭幣都存了進去,並取走了全部的玩家幣。
連同身上的剩餘,手上玩家幣一共四千多,廖斐一時也不急着換新錢,就先拿着用了。
她先是去自動販售機處,又買了一行李箱東西,拿到黑貓物流去,連着制作好的“標記”一同寄給了古堡內的盧躍。
她寄過去的標記一共有兩個,一個是給盧躍的,另一個則是托他轉交給喬星河的。
根據她和喬星河的合作協議,喬星河需要不定期地提供一些風景畫給盧躍那邊,廖斐特地囑咐盧躍,如果喬星河寄東西過來,就立刻將這枚標記連同使用方法一起回寄給他——這樣一來,她下次就可以直接和喬星河溝通,不用轉來轉去這麽麻煩了。
此外,信中還談了一下要從讓夫人那裏買畫框的事,要他那裏直接出錢將畫框買下寄出,再由她寄到阿偉副本中去。
……只可惜自己升級後的技能都是被削過的,不然完全可以通過會議室直接完成轉交,哪用寄來寄去那麽麻煩,還能省兩筆郵費……
眼看着又是幾大百的郵費花出去,廖斐表面不動聲色,內心暗自滴血。
寄出給盧躍的包裹,廖斐算是了卻一樁心事,這才真正有閑心,叫上兩個員工在安全區裏閑逛起來。
無光對逛街一事明顯興趣不大,在住所附近遛了一圈,確認安全之後就縮回了房子裏。廖斐無奈,只好帶着付思遠到處看看。
她本打算給付思遠買給專用箱子的,不料付思遠得知後卻難得地表現出了幾分不悅。
“我先來的。箱子給她?”他不太高興地看着廖斐,淺色的眼瞳裏竟還顯得有幾分委屈。
“……”廖斐沒法,只好轉頭給無光買了個漂亮的小糖罐,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哄得無光將那個行李箱讓出來。
既然箱子不買了,那自然得用別的禮物補上。只可惜安全區內沒有玫瑰,廖斐便給付思遠另外置辦了一套衣物算作禮物——剛巧這裏有玩家自己開的服裝商店,款式比自動販售機裏要多很多,當然,價格也要貴上一些。
付思雨是個衣架子,穿啥都不醜,他自己又不挑。廖斐便依着自己心意,給他簡單配了一套。才剛配完,就見滕蘿月找了過來。
“沒找到什麽無頭村無面村的,但問到一個無臉村。黑市有人正在賣,價格還可以。你要去看看嗎?”她問廖斐。
無臉村……嗯,不排除道格拉斯·偉記錯名字的可能性。
廖斐點了點頭,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如果要送一個小孩禮物的話,送什麽會比較好?對方大概就比你小一點。”
盧躍也算是公司元老了,她覺得自己得買點什麽犒勞他一下。
“……書?筆?不外傳的培訓課資料?”滕蘿月頓了頓,不太確定道,“或者網課?哦不過這裏也沒網。”
……有也不能送好嗎?他還只是個孩子……
廖斐暗暗扶額,決定還是先放下這個問題,專心去搞進入券吧。
安全區的“黑市”,雖然名字叫得很有氣勢,但實際上,就是一條擺滿了地攤的商業街。
唯一比較奇特的是,他們並不會直接將東西擺在攤位上,而是以寫着貨物名稱或暗語的紙片代替,有的紙片下面,還會寫明剩餘數量與價格。滕蘿月說,這是為了避免出現搶劫或盜竊之類的事情。
各種各樣的詭異水果就坐在攤位的後面,彼此接連,構成了一套奇特的風景線,而滕蘿月所找到的那家,就在風景線的拐角處。
“我問過了,價格還可以,大約在1800左右。你錢要是不夠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不過還價這種事就要你自己來了,我不會……”
滕蘿月一邊領着廖斐過去,一邊耐心解釋着。廖斐認認真真地點頭,目光無意識向外一掠,忽然一頓。
只見遠處,一個綠黑相間的巨大球體正在緩緩向外挪動——正是那個被獾跟着的大西瓜。
“你在看什麽?”注意到廖斐的視線飄遠,滕蘿月好奇問了句。
廖斐飛快地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什麽,就看到個西瓜……不管他了,我們先過去吧。”
她隨着滕蘿月繼續往前走,另一頭,那個巨大的西瓜正小心翼翼地將剛買到的進入券收進衣袋。
他的身後,一頭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獾狀生物正懶懶地打着哈欠。
“我說你真要去嗎?那個什麽無臉村。”他漫不經心地說着,語音拖得長長的,“那個大富翁的任務也不是非做不可吧?你被那任務坑得底褲都快掉沒了,何必呢?”
“……你懂屁!就是因為被坑了,所以才一定要把那系列任務做完啊!”
“西瓜”忿忿地說着,拍了拍放着進入券的口袋:“你以為我買的是什麽?是進入券嗎?不,這是我孤注一擲的賭博,是我一夜暴富的希望!”
一夜暴不暴富不好說,不過孤注一擲倒是看出來了。沒記錯的話,買券的這一千八是你最後的存款了……
獾狀物無聲地嘆了口氣。作為對方的附屬物,他已經遇見到未來三天內緊巴巴的生活了。
“行吧,隨你。如果你哪天因為破産而打算跳樓了,臨死前請記得先放我自由,謝謝。”
它用力打了個哈欠,狹長的目光從“西瓜”的瓜皮上掠過。
“西瓜”被他看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
“為啥我覺得,自從我進了這個安全區後,你看我的眼神就一直怪怪的?”他懷疑地打量着面前的獾狀物,防備地後退一步。
獾狀物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褐色的眼眸裏倒映出兩個巨大的西瓜。
“錯覺哦。”它敷衍地說着,腹中傳來了一陣咕嚕聲。
同一時間,黑市內。
望着地攤上寫着“售罄”二字的立牌,廖斐和滕蘿月齊齊陷入了沉默。
“沒想到居然被別人買掉了……抱歉,我應該先替你買下來的。”滕蘿月有些歉意道,廖斐卻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沒事,再到處看看嘛。說不定別處還有呢。”她邊說,邊向環視一圈周圍,財大氣粗地開口:
“付思遠,你過看看,還有啥喜歡的嗎?看中哪個直接說,我給你買!”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4:48 PM
第54章
廖斐最終還是順利地買到了前往“無臉村”的進入券。
不過不是從黑市買的,而是從黑貓物流那裏截了個胡。
她去拿盧躍回信時,無意中看到有玩家研究物流公司掛在外面的進入券收購廣告。廖斐就順便上去問了問,發現對方手裏正好有一張通往“無臉村”的進入券,便設法說服對方將之賣給了自己,價格比之前那張還要便宜些,才一千六。這讓廖斐的心情一下子美麗了不少。
此時已是她進入安全區的第四天,一些瑣事早已處理完畢。她在拿到進入券後,趕緊去領了盧躍的回信,並將拿到的畫框連同早就備好的商品貨物一同打包寄到了阿偉副本中,又抽空試驗了一下“收到請回複”的技能,給盧躍和許綿各打了一個遠程電話,確保各方都能聯系得上——至此,她在安全區內的準備工作便算全部完成。
與道格拉斯·偉約定的時限是十二天,也就是說,滿打滿算,接下去她還有八天時間來處理道格拉斯·偉的委托。
因為道格拉斯·偉已經收下了她托人轉贈的標記,所以她倒不是太擔心副本裏任務時間過長的問題——反正她只要一找到名字,就可以直接將人拉來開會,就是不知道在會議室裏能不能簽合同……
不過考慮到任務本身的風險性和進錯副本的可能性,廖斐還是決定,要盡快動身。
當天晚上,她仔仔細細地收拾好東西,再三清點沒有錯漏後,便將無光的新家小糖罐和付思遠睡覺用的行李箱都搬到了床鋪上,緊挨着自己的身體放好。
旋即,她拿出了那張進入券,按照之前滕蘿月所教導的用法,小心地撕開了一角。
希望一切順利……廖斐深吸口氣,放下撕開的進入券,向下躺去,一手握着小糖罐,一手攬着行李箱,強迫自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霍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沉沉不見五指的黑暗,她茫然地眨着眼,胸口停留着一種莫名的心悸。她覺得自己剛才像是做了個噩夢,但她想不起來夢到了什麽,只覺得心髒跳得很快。
現在幾點?她是已經進入新副本了嗎?
感受着身下硬到硌人的床鋪,她對自己的所在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胸口的悸動仍在繼續,大腦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廖斐調動着為數不多的清醒,飛快地平複着情緒,下意識地想先把付思遠叫出來。
然而她話還沒出口,人先僵住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兩只手是交疊着放在腹部的。
非常規矩、非常標準的姿勢——但這不是她入睡前的姿勢!
廖斐心裏一驚,忙擡手向兩邊摸去。摸到的卻只有冷硬的牆壁——
那兩邊牆壁距離她的軀體差不多就十多厘米。在這有限的距離裏,她根本就沒有摸到那個裝着無光的小罐子,更別提付思遠的巨大行李箱。
她被困在了兩面牆壁之間。茫茫的黑暗裏,只有自己一個人。
……不,不對,不止是兩面牆壁……
還浸泡在困意中的意識陡然警醒,廖斐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慌忙摸向自己的上方,同時繃直了腳尖,努力往下探去。
而她所能觸碰到的,皆是一片冷硬。
頭頂也好、腳下也好、身前也好、身後也好,都是相同的觸感。
她被封在了一個匣子裏面——或者,做一個最壞的猜想……
她所在的,是一口棺材。
一片冷意從靈魂深處蔓了出來,很快便滲透了四肢百骸、滲出了血肉皮膚,化為冷汗貼在了身上。
廖斐閉起眼睛,深吸口氣,再吸口氣,強迫着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慶幸地發現自己身上穿着的還是之前的衣物,用紐扣做的簡易“標記”也還放在身上。
她在狹小的空間裏騰挪着,艱難地將放在口袋裏的標記拿出來送到了嘴邊,打算先發動一下“收到請回複”,將付思遠叫過來——
根據之前的經驗,付思遠他們應該也已被傳送進副本來了。只是可能由於副本限制,和自己失散了,只要先聯系上,問題就不大……
廖斐這麽想着,便欲張口呼喚。
但她發現,她做不到。
想要說話的意志停留在大腦,卻怎麽都無法傳達出去——她不僅張不開嘴,甚至連唇舌的存在都感受不到。
心裏騰起一絲不妙的預感,她費力地擡起另一只手,緩緩摸向自己的嘴部。
手指下,只有一片光潔的皮膚。
……她的嘴,沒了。
身體被輕輕搖晃着,廖斐霍然睜開雙眼。
霧蒙蒙的天光從破舊的窗戶裏透進來,給房間裏投下一層不甚明亮的光芒。廖斐茫然地眨着眼,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雞啼。
“斐斐?”付思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廖斐猛地轉頭,看到付思遠微微蹙着眉的臉。
他正側坐在床邊,一手搭在廖斐的胳膊上。廖斐順勢瞟了他的身後,只見那個大行李箱正安安穩穩地放在他的側後方。
見她醒來,付思遠的眉頭緩緩舒展,然而下一瞬,又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斐斐?你怎麽了?”
望着眼前正忙着用手指在嘴唇上摸來摸去的廖斐,他困惑出聲。
“沒什麽,只是在感受下嘴巴的存在而已……”廖斐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在發現自己可以順利出聲後,她的神情明顯放鬆不少。
胸口的大石落地,她這才有心情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她現在所在的,是一間泥坯房,屋裏的擺設少且簡陋,屋頂的一角有個洞,透過那個洞,可以看到半亮的天空。
床是靠牆放的,一旁就是窗戶。窗戶上沒有玻璃,只有一根根木條,廖斐透過那木條往外看,只見前方還橫着兩棟泥坯房,看上去也挺破的。兩棟房之間是一條黃土走道,走道的盡頭似乎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從廖斐的角度,可以看到空地上有幾個人影走過。
她目光停頓了片刻,等待狗比系統宣布些什麽。然而她什麽都沒有聽到。
“怪事……”她咕噥着,從床上爬了起來,下床時差點踩到放在地上的糖罐。
糖罐像是有自主意識似地,原地翻滾了兩圈,稍稍與廖斐的腳拉開了一些距離。廖斐瞧得一陣尴尬,忙把糖罐撿了起來,放進了口袋裏。
“先檢查一下這個房間吧。”她轉頭對付思遠道,“如果沒什麽線索的話,我們再出去看看。”
付思遠盯着她的口袋看了許久,冷漠地移開了目光,慢吞吞地回答了一聲“哦”。
廖斐所在的這個房間不大,東西也少,很快,就被廖斐聯手付思遠一起翻了個底朝天,可惜什麽都沒搜出來。
房間有一扇門,是通往堂屋的。堂屋裏另有兩扇門,一扇可以直接通往外界,另一扇卻不知道通往哪裏。後者被一副厚重的掛鎖鎖着,廖斐找了半天沒找到鑰匙,只能暫時宣告放棄。
通往外界的門則是開着的。廖斐見屋內已無別的線索,便準備先去方才所見的空地看看。她叫付思遠先躲進了行李箱裏,又將放在口袋裏的糖罐拿了出來。
“我等等可能會見到別的玩家。”她隔着罐子對無光說話,“能麻煩你克制一下,盡量不要露面嗎?等沒人的時候,我再放你出來兜風。”
“嗯,明白。”罐子裏傳來無光悶悶的聲音,廖斐暗暗鬆了口氣。
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她發現無光還蠻喜歡將腦袋探出來兜風的。不先把這事交代清楚,她只怕沒過一會兒,無光就會把自己的腦袋變成她的外套掛件……
在安全區時,沒人能看到無光,掛掛腦袋還不要緊。在副本裏,這可就有些拉風過頭了。
廖斐轉回注意力,正要將糖罐放回口袋,忽又聽無光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
“我剛才一直在。”她輕聲說着,像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你放心吧,他沒有偷親你。”
廖斐:……啊?
啥玩意兒?
她原地懵了片刻,方想起來,自己在醒來後曾摸過好一會兒的嘴唇……
……所以你到底是從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裏面腦補出了什麽?
廖斐嘴角微微一抽,決定暫且還是不要去考慮這麽匪夷所思的問題。
伸手推開面前松散歪斜的木門,她深吸口氣,跨出了高高的門檻。
只花了十分鐘不到,廖斐就很順利地來到了那片空地上。
只見此時,空地上已經圍坐了一圈的人。隨着廖斐的出現,不少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旋即便聽到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
“咦?好巧啊,又是你!”
廖斐眉毛一動,循聲望去,只見劉越正坐在人群之間,熱情地朝自己揮着手。
……真挺巧的,這都是第三次遇到了吧?
廖斐暗自苦笑,面上卻是不顯。她直接拖着行李箱走了過去,在劉越身旁空着的小板凳上坐下。
“又是你認識的?”坐在劉越另一邊的女孩子好奇開口,劉越點了點頭,指向廖斐,“廖斐,很厲害的!帶我過過兩次副本!”
上次阿偉副本結束後,他在大廳裏遇到了平頭哥,總算確認了廖斐的身份。本想好好道謝的,只可惜他拿到的停留期太短,沒時間可以揮霍,等不到廖斐只能先走。沒想到這次居然又遇上了,可把他開心壞了,趕緊把之前攢的贊美感謝和彩虹屁全一股腦倒出來,聽得廖斐一陣陣不自在。
不,我沒有在帶你,也沒有在幫你,只是咱倆不幸在一隊,你又躺得比較穩而已……
廖斐腹诽着,沒去計較劉越擅自透露自己真名的事。她對這種事本來也不是太在乎。
她勾起唇角,趁着劉越彩虹屁暫停的工夫,沖那個紮着丸子頭的女孩點了點頭:“你好。請問現在是個什麽進度?”
“還沒開始呢,應該是還在等人齊。”女孩以目光示意了一下還空着的兩個小板凳,又指了指自己,“你好,我是徐咪。”
說完,她又拍了拍坐在自己旁邊的人,那是一個黑皮膚的大漢:“這是老黑,我們以前在另一個副本見過。”
有着豪爽笑容的大漢與廖斐打過了招呼,又一把攬過了坐在他另一邊的青年。那青年膚色偏白,看着很有書生氣。
“介紹一下,白辰,腦子可好!我之前一次副本,全是靠他過的!”
……又是一個認識的?
廖斐嘴角一僵,隐隐意識到了什麽,卻還是維持着笑容,與那個叫白辰的互相點頭示意。
介紹完了白辰,大漢又介紹起坐在白辰另一邊的漂亮妹子。那妹子又很友好地將自己上一個副本結識的同伴也介紹了過來……如此介紹來介紹去,一圈兜下來,在場十個人,竟完整地結成了熟人一條龍。
簡單來說,就是在場的每個人,在這個圈裏都擁有至少一個熟人,而且之前的關系都還不錯……
嘖,這設置好像不太對頭啊?
廖斐品味着現場異常和諧的氣氛,不知為何,心裏卻漸漸蔓起了不安。
就在此時,兩條人影從另一個小道上走過來了。
他們一個是面容清瘦、嘴角下垂的苦瓜臉,另一個則有着廖斐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才在阿偉副本中見過的胡鬚男。
等他們走近了,廖斐才注意到,那個苦瓜臉的背後還跟着一只毛絨絨的動物——它看上去大概狗子大小,皮毛黑白相間,看着像是獾,個頭卻要再大一些,爪子上染着暗紅的血跡。
察覺到她的目光,胡鬚男輕輕笑起來,自行在她旁邊坐下。
“那東西看着可愛,可不能摸。超兇的。”他向廖斐介紹着,言辭間似乎對那東西很熟悉。
廖斐心中一動,往那苦瓜臉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已坐在了另一張空凳子上,那獾懶懶地趴在了他的腳邊,臉皺得像只加菲貓。
“你認識那人?”她向胡鬚男求證道。
胡鬚男點了點頭:“啊,認識。以前一個副本遇到過,他那獾可能打了。還有他旁邊那個,我也見過。”
廖斐:……
再看那苦瓜臉,已經和旁邊的人聊了起來,看樣子也是以前就認識的。
……這何止是熟人一條龍,這已經是熟人銜尾蛇了好嗎?
廖斐暗自吐槽着,內心卻是越發不安。
無緣無故將一群彼此認識的人拉進同一個副本,總不可能是為了讓大家進來拓展社交圈的。要說這個設置中沒什麽深意,廖斐是死都不信的。
事實上,不僅是她,在場好些人,面色如常,眼中卻都或多或少地帶上了一些猜測和警惕。
有些時候,熟人比陌生人更值得警覺——而當下,或許也是這句話的適用場景之一。
就在此時,一個機械男音自空地上方響起。同一時間,空地角落的麥稭堆聳動,一個麥稭紮的小玩偶從裏面爬了出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空地中間。
“符合條件的玩家已就位。常規副本‘無臉村’即將開啓。請十二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首先進入前置環節‘丢手絹’。下面宣布前置環節規則。”
“麥稭娃娃將隨機在一名玩家身後停留。被選中的玩家如能在麥稭娃娃離開前及時將其抓住,即可獲得一次行使特權的機會——”
“他可以描述一種技能並將其禁用。如禁用成功,則在接下去的副本環節中,所有符合該描述的技能都將無法被使用。”
“游戲規則介紹完畢。前置環節,現在開始。”
……原來如此。
廖斐微微瞪大眼,旋即便在心裏嫌棄地暗罵了一聲狗比——
難怪會出現熟人一條龍,這狗比系統,是打算他們殺熟啊!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4:51 P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25-2-16 05:02 PM 編輯
第55章
“丢,丢,丢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
空地上,稚嫩清亮的童音回蕩,不足小腿長的麥桿娃娃一邊悠悠地唱着歌,一邊在衆玩家的身後繞圈行走着。
熟悉的童謠飄飄蕩蕩,反而讓人背脊發涼。廖斐雙腿並攏,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得仿佛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規矩,腦中的思緒卻此起彼伏,根本壓抑不住。
總感覺這次的環節不太對頭啊……以往的前置關卡都是不給提示,直接進入的。這次系統卻先給出了規則……
不僅給出了規則,還明確了反饋。只要抓住了麥桿娃娃,就能獲得禁用一種技能的特權……嗯,這個“特權”二字本身也很值得玩味。也就是說,這個行為可以給玩家帶來好處……
難道說,這次的關卡是對抗關卡?所以才會將禁用別人的技能作為獎勵?
……等等,不對。
廖斐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系統給出的提示裏,只提到了抓住麥桿娃娃的以後可獲得的“權利”,卻一個字也沒提抓捕失敗後會遭到的懲罰!
總不可能一點懲罰都沒有的,這不符合系統一貫的狗比風格!
廖斐心中登時警鈴大作,立刻以目光尋找起麥桿娃娃的蹤跡來。很快,她就鎖定了它的身影——
它正站在廖斐的右斜前方,一個金發男子的身後。
後面——廖斐第一反應就是給出提示,剛要張嘴卻發現唇舌已經完全失去控制。
不僅是唇舌,她的肢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完全不能動彈。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麥桿娃娃一邊輕輕地哼着歌,一邊停在那男子的身後,幹枯粗陋的臉上,緩緩裂出了一個月牙形的笑容。
而那染着金色頭髮的男人,顯然正處在極度的緊張中,以至於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那麥桿娃娃的存在,直到注意到其他人投來的目光,直到聽到那悠悠的哼唱聲清晰地從後方傳來。
“大家……不要告訴他……”
歌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聲明晰的滴答聲,回蕩在所有人的耳畔,像是在計時,又像是在催促。
在這均速滴答聲中,廖斐清楚地看見那個金發男人猛地蹦了起來,倉皇且狼狽地伸手抓向身後的麥桿娃娃。那個娃娃卻靈活得像是只兔子,不斷在他腳邊竄來竄去,躲避着男人的手掌,直到最後一刻——
滴答聲停,小小的麥桿娃娃驀地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撲向自己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些。
下一瞬,就見它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袖,輕輕松松地就將他整個人都甩了起來,借着巨大的慣性,用力扔向了旁邊。
“砰”的一聲,男人一頭撞在了一堵土牆上。土牆崩裂,碎塊簌簌落下,很快就將男人的腦袋埋了起來。緊跟着,又見紅色從土塊間蔓延出來,帶出一片腥氣。
男人的身體抽搐兩下,不動了。麥桿娃娃拍了拍用麥桿杆子做的小手,轉頭看向其他人,臉上的掛着的月牙笑變也不變。
“游戲繼續。”它說。
回應她的是一廣場的沉默。
過了幾秒,方聽有人“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哈,丢手絹!”那只趴在地上的獾狀動物懶洋洋地說着,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好大的手絹!”
廖斐:……
苦瓜臉瞪了它一眼,旋擡眼看向其他人,抱歉且尴尬地提了提唇角。那獾卻是不太搭理他,翻了白眼後又將腦袋趴回了地上。
居然還會說話……不過性格好像很差。
廖斐暗自做出評價,旋即便收回了注意力,專心應付起新一輪的游戲來。
有了金發男子作為前車之鑒,新一輪的游戲中,所有人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在所有語言和動作都被限制的情況下,他們能依賴的,除了他人的眼色提示,就只有自己的警覺了。
更何況別人也未必會願意給予提示,畢竟從系統宣布的規則來看,這次的副本,大概率會是讓玩家彼此針對的對抗本……
有着飽滿肌肉的黑皮大漢默默想着,瞥了眼坐在自己旁邊的徐咪,用力捏緊了拳頭。
旋即,便見他倏然轉身,閃電般地出手,五指一合,不過轉瞬,便已將那停在自己身後的麥桿娃娃牢牢抓在手中!
被抓住的娃娃顯得十分乖巧,就這麽躺在大漢的掌心,笑嘻嘻道:“恭喜你抓住我啦。行使你的特權吧!”
行駛特權,意思是我現在可以禁用一種技能……黑皮大漢用力抿了抿唇。
如果真是對抗局的話,那要防備的技能可太多了。與其碰運氣隨便提一個,還不如有的放矢,從自己了解的技能下手……
黑皮大漢一邊琢磨着,一邊將目光掃向兩邊。
在場十二人裏,他除了自己以外,就只知道兩個人的技能——一個是坐在他和劉越之間的徐咪,另一個則是坐在他另一邊的青年白辰。
徐咪一副悠然的模樣,像是完全不擔心他會禁到自己的技能,而另一邊的白辰,則在不停對黑皮大漢使着眼色。
他怕我禁他?不,不對,他是在讓我不要提任何禁用……
因為有過之前副本的合作,黑皮大漢一下就讀懂了白辰的意思。他估計白辰應該是猜想到了什麽,然而就他個人而言,他實在是不想放棄眼前的機會——
“我要禁用‘萬人迷’的技能。”沉思片刻,他下定決心般開口道。
坐在他旁邊的徐咪眼神一頓,神情凝固。
那個娃娃卻嘻嘻笑了起來:“禁用失敗。友情提示,不可禁用明確的技能,但你可以用足夠清晰的描述來指向需要禁用的技能……”
“您還有一次機會。請問是否要繼續行使特權?”
黑皮大漢原本暗下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我要。”他不假思索地開口,隨即便認真描述道,“嗯,我要禁用的是一種可以迷惑他人的技能。它可以通過語言和外表對其他玩家……或是NPC,造成誤導,使他們喪失應有的判斷能力……”
……這技能居然能對玩家起效?那確實挺BUG了,尤其是對抗局裏……
廖斐一邊聽着黑皮大漢的描述,一邊若有所思地往他那邊看去。目光無意中掠過徐咪的臉,注意到她那越發難看的臉色,內心登時飄起些八卦的猜測。
如果沒有猜錯,被禁的應該就是徐咪的技能……一上來就禁她的,看來他們的關系也沒表現出來那麽好……嘶,還描述得這麽清楚,該不會他在這技能上吃過虧?
廖斐一時間浮想聯翩,冷不丁的,卻聽一個機械男音在腦海中響起。
“友情提醒,因符合玩家描述,您的技能‘畫餅’已被禁用。該禁制將在退出副本後自動解除,謝謝配合。”
……
廖斐:???
我就只是坐在原地腦補了這麽一下?這都能中槍?
廖斐懵了。
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禁用”的機制,或許比她想得還要惡心。
接下去的游戲,很快便證明了這一點——
第三輪,坐在黑皮邊上的徐咪仿佛打了雞血一樣,神準地抓住了停在自己身後的麥桿娃娃。
她瞟了旁邊的黑皮一眼,報複性地給出描述,說自己要禁用一種“能在一定時間內修複自身傷口或恢複自身體力”的技能。
而伴隨着“禁用成功”這一提示的響起,在場變了臉色的卻不止黑皮一人。
坐在廖斐正對面的,是一個臉上有着淺淺刀疤的中年男子。在徐咪完成自己的技能描述後,他很明顯怔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茫然與不可置信。
而他旁邊的旁邊的旁邊,那個自帶寵物的苦瓜臉。他的神情倒是沒什麽變化,但他腳下的獾卻跳了起來——
“嗶嗶你*呢嗶嗶?信不信老子咬死你?”
它威脅地咧了咧嘴,呲出一口尖牙。身後苦瓜臉看不下去地用腳輕輕碰了它一下,它卻反身直接咬向了苦瓜臉的腳腕,抱着他的小腿就開始洩憤。
在苦瓜臉的白眼與嘴角的抽搐中,新一輪游戲再次開始。
第四輪,被娃娃選中的則是廖斐的熟人,那個胡鬚男。
一見他抓到娃娃,廖斐心裏便騰起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只見他謹慎地掃視了下左右後,遲緩卻堅定地開口:“我要禁用任何可使用召喚獸、或是契約員工的技能。”
……淦!
廖斐內心頓時炸了。這家夥,太雞賊了,他想一次性把自己和那苦瓜臉的技能都禁掉!
一旦這個禁用成立,不僅是付思遠,她連無光都保不住,她的畫餅技能又已經被禁掉了,那還玩啥?和劉越比一比誰死得快好了!
廖斐急歸急,急完卻還是認真思考起後續的方案。幸運的是,還沒等她思考出答案,便聽那娃娃道:“禁用失敗。該描述中包含不可被禁用的技能。您還有一次機會。請問是否要繼續行使特權?”
……
還好還好。
廖斐暗自鬆了口氣。誰知還沒等她將那口氣吐出來呢,便聽胡鬚男道:“那我要禁用一切可以穿牆的技能。”
廖斐:“……”
你就是跟我家付思遠杠上了是嗎?非就禁他不可?
廖斐一個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
所幸,這個禁用也是不成功的。因為它依舊包含了“不可被禁用”的技能。
在胡鬚男懊喪的目光中,“丢手絹”的歌聲又一次響起。
第五輪,抓到娃娃的是苦瓜臉。他非常幹脆利落地禁掉了所有“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自身傳送,或傳送走他人”的技能。
廖斐一聽就知道他這個描述瞄準的是胡鬚男。而隨着“禁用成功”這一聲音的響起,他腳邊的獾又一次跳了起來。
“你特麽是傻子嗎?”
它一邊怒吼着一邊撲向苦瓜臉的小腿,抱着他的腳腕又啃又咬,喉嚨裏滾動着野獸的低吼。
“你禁用禁到我頭上了,傻*!”
隨着獾狀物的暴走,局面愈發焦灼了起來。
每個人都在極盡所能地禁用着自己所知道的技能,每一次的描述,都仿佛在對別人說,來啊,互相傷害啊。
游戲過程中,又一名玩家因為沒有及時抓住麥桿娃娃而被當做手絹丢了出去,摔得腦漿崩裂。而從他當時消極的游戲態度來看,廖斐猜測,他本來也沒打算好好玩下去了——
在某一次技能描述後,他的神情就一直空白着,眼神中逐漸充滿絕望。廖斐估計,應該是他保命用的技能被人禁掉了,所以幹脆就放棄治療了。
這讓她不禁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有隐瞞技能的習慣,沒有洩太多的底細給劉越還有那個胡子。雖然被誤傷了一個“畫餅”,但其他的技能還是在的,而且她身邊還有付思遠……
雖然付思遠的綠焰無法對玩家造成傷害,但他有穿透的技能,還有氣勢壓制。再加上同樣能穿牆的無光,在接下去的對抗局裏,自己還是有點優勢的……
廖斐一邊思索着,一邊用目光鎖定着麥桿娃娃的動向。卻見它才剛剛在徐咪的身後停下,就被徐咪一把抓了起來。
又一次拿到禁用機會的徐咪卻沒有急着開口,而是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坐在她旁邊的劉越,看得劉越眉毛一陣抽動。
過了片刻,方聽她道:“我要禁用任何能使實體穿過阻礙物的技能。”
……又禁穿牆?
廖斐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對方應該是在針對劉越的穿牆技能,可想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麽要提這個。
之前胡鬚男已經提過一次了,被系統駁回。她現在再提,不是浪費機會嗎?
難道說是她之前沒仔細聽……廖斐不解地收回目光,卻聽那娃娃道:“恭喜玩家,禁用成功。”
廖斐:……?
?????
廖斐愣在原地,下一瞬忽聽身後撲通一聲響,她慌忙轉頭,只見付思遠仿佛被誰從行李箱裏一腳踹了出來一般,身體穿透行李箱的外殼,重重滾落在地。
他似乎正在睡覺……擡起來的眼眸充滿呆滞與茫然。
……不光他茫然,廖斐其實也挺茫然。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剛剛還禁不成的技能,忽然又能禁了?
難道就因為她強調了一下“實體”?
注意到這點的廖斐心中一動,緊跟着,就聽那麥桿娃娃悠然開口。
“前置環節到此結束。恭喜各位玩家順利通過前置關卡。現為存活玩家宣布副本游戲規則——”
“所有玩家將在無臉村裏度過六日。第七日進行結算。若最終存活玩家不少於六人,則所有玩家判定勝利;反之,則全部判定失敗。”
“友情提示,本次副本為團體協作副本。請十二位玩家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說完,麥桿娃娃就一晃一晃地走了,自行爬到了麥桿堆上,將自己埋在了裏面。
剩下一群剛才還在互相傷害的玩家,坐在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方聽空地上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見那只獾一樣的詭異動物,抱着肚子,笑到舌頭都要彈了出來:
“一群傻X!傻了吧!剛才不禁我禁得挺開心的嗎,來啊,繼續啊!爽不爽?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
frost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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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6 04:59 PM
第56章
“所以……現在應該怎麽辦?”
數分鐘後,空地上,坐在廖斐邊上的劉越遲疑着開了口。
他和廖斐是在場所有人裏唯二沒有輪到抓娃娃的倒黴蛋,還有那個叫白辰的青年,雖然抓到了,但沒禁用任何技能——在這種場合下,他們仨反而是最適合出聲的。
胡鬚男聞言,往他們的方向看了看,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沒說出什麽來。倒是那個坐在黑皮旁邊的、名叫白辰的青年,用力搓了下鼻梁後,沉聲給出了回應。
“我知道現在大家情緒都不太好,但現在再想這些也沒意義。不如還是好好想一下怎麽通關的問題吧。嗯……大家應該都是在屋裏醒來的吧?在來到這個廣場前,大家有在屋子裏發現什麽嗎?”
似乎是不想衆人繼續沉溺在沉重的精神打擊中,他在安撫完大家情緒後,又迅速地抛出了一個問題,試圖讓大家轉移注意力。
廖斐見狀,立刻配合地開口:“我在我自己住的那屋搜查過,什麽都沒找到。不過我那屋裏還有一扇關着的門,當時打不開。不知道後續會不會開放……你們呢?”
她在白辰的基礎上,進一步轉移着衆人的注意力,卻聽旁邊的劉越道:“啊,我那屋也是這樣,也有一個鎖起來的屋。我當時還想直接穿過門板看看呢,不過怕死,就先放着了。誒,早知道當時就先探索下看看了,現在技能都被禁掉了,想穿都穿不了……”
廖斐:……
這孩子怎麽回事?哪壺不開偏要提哪壺?
不過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當時也該讓付思遠也穿牆過去看看的,偏偏忘了……
廖斐暗懊悔着,半轉過頭,看向坐在自己斜後方的付思遠。後者正坐在橫放的行李箱上,兩條胳膊搭在膝蓋上,面無表情,雙眼放空,看上去對自己和世界都充滿了懷疑。
比起失去技能,廖斐相信,更令他難過的是失去了繼續縮在箱子裏的機會。
……不得不說系統這一手確實夠陰,下手也夠狠,不光是玩家,就連玩家攜帶的NPC都不放過。前有暴躁獾口吐芬芳,後有付思遠一臉懵逼,連NPC都被打擊成這樣,更別提那些互相禁技能禁到飛起的玩家們了。
一想起這事,廖斐忍不住又看了眼劉越。這小哥像是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話語裏踩了什麽雷,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自己在屋子裏的發現,順口又懊喪了一下自己技能被禁掉的事。
行啦,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啊……廖斐暗自嘆了口氣,正要提醒他換個話題,忽聽坐在劉越旁邊的徐咪不自然地開口。
“真對不住。一時沖動,把你的技能給禁掉了。”
劉越顯是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向自己道歉,很直白地愣了一下,旋即便擺起了手:“沒事沒事,我沒怪你。當時大家都有些上頭了,我也就是沒輪到。我輪到了我也禁。”
他頓了頓,又煩惱地皺了皺眉:“啊,不過輪到我了估計也禁不了。我每次都死太快了,都不知道你們有啥技能。”
……為什麽你可以這麽自然地說出這麽丢人的話?
旁聽着他們對話的廖斐驚了。另一邊,徐咪則被劉越逗得一樂,臉上的陰霾散去了不少。
而她的另一邊,那個被她稱作“老黑”的黑皮大漢也坐不住了。
“抱歉。我明明都看到你的暗示了。”他搔着頭皮,看向白辰,臉上露出尴尬的苦笑,“真是傻了,糊塗了,沖動了。一下就把節奏帶崩了。這是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各位了。”
他最後一句話,是對在場所有人說的。
廖斐知道,他那話說得不算誇張。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游戲提示刻意的誤導固然是主要原因,但他起到的帶頭作用也不容忽視,畢竟他是所有人裏,第一個拿到技能禁用特權的人。
如果他當時就選擇聽從白辰的暗示,放棄行駛特權,後續其他人在面對同樣的選擇時,多多少少會更謹慎些,局面也不會發展到那麽慘烈。
不過在廖斐看來,別說是他,就是其他人,處在同樣的場景裏,只怕也未必能做出正確的抉擇。而他現在能這麽大大方方地站出來接鍋,並順勢將白辰的地位捧起來,單從這個行為看,這人也算得上是靠譜了。
——這種時候,最怕的就是玩家繼續互相傷害,互相追究責任,有這樣一個人站出來,局面反而容易穩定。
當然,其實最好的穩定方式是發動大家一起罵狗比系統,把所有的怨氣一致對外。不過廖斐現在自己也有些亂,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該怎樣帶節奏辱罵系統,只能暫時作罷。
一旁傳來白辰寬慰老黑的話語,廖斐順勢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又以他為起點,將視線往旁邊掃去,一邊觀察着存活的玩家,一邊在心裏梳理着當下的情況。
白辰的左手邊坐着的是老黑,右手邊則是一個五官精致的長髮女生。印象裏她只禁用過一次技能,似乎是把變形之類的能力給禁掉了。禁用完後,她還毫不掩飾地給白辰道了歉,明擺着那禁用就是沖着白辰去的。
此時她似乎也已打起了精神,正積極地參與進白辰與老黑的對話中,說話聲音細細柔柔的,讓人很有好感。
長髮女生的右邊,是一個空掉的位置。第一個被當手絹丢掉的金發男人原本就坐在這兒,現在他的屍體還在那土牆下躺着。
再往旁邊,則是那個臉上有着刀疤的男人。他面容瘦削、五官立體、眼睛深邃,正專注看着白辰他們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刀疤臉的右邊,則是一名留着幹練短髮的女性,看上去年紀比長髮女生稍大些,穿着背心工裝褲,褲管和鞋子的邊沿都是幹掉的泥漬……奇怪,是在這個副本裏沾上的嗎?
廖斐蹙了蹙眉,又往她的右邊看去。那裏又是一個空位,那個早早就放棄治療以至於被麥稭娃娃摜出去的玩家,就是屬於這兒的。
再旁邊就是那個帶着獾的苦瓜臉了。他的褲腿被咬得支離玻碎,可以看到他在小腿處綁了很多類似沙袋一樣的東西。那個獾的嘴上已經被他套上了一個鴨子嘴形狀的口套,正被他捏着爪子強制抱在膝蓋上,滿臉寫着高興。
苦瓜臉的旁邊就是胡鬚男了。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空中抛着他那印着魔術師帽子的硬幣,目光追着硬幣的軌跡起起落落,眼神的呆滞和付思遠有的一拼。
也難怪……他的技能好像都被禁得差不多了來着……
廖斐抿了抿唇,又調轉目光,看向了自己旁邊的劉越。
劉越也正側頭聽着白辰他們說話,他旁邊的徐咪卻一副不太自在的樣子,微微偏着頭,身體也半轉向劉越那一側,將大半背脊對着老黑。
看來她還在因老黑禁掉自己技能的事而生氣。
再往旁邊,就是老黑和白辰兩人了。
這就是目前所存活下來的十個玩家。
沒有觸發相關簡歷,腦子裏也沒有收到“品牌效應”被觸發的提示。就目前掌握到的線索來看,應可以暫時排除有NPC混在玩家中的可能性……
不過也不好說。保險起見,還是把玩家人數維持在七人,不,八人比較穩妥……
上一局副本雙NPC的設置還是給廖斐留下了一些陰影的。她現在看誰都像個NPC。
廖斐一邊盤算着,一邊擡眼向四周望去。目光沿着廣場轉了一圈,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誒,有點奇怪。”她站起身來,又一次以視線掃過周圍的屋頂,“這附近的屋子好像不止十二個?”
“嗯,沒錯。”白辰點了點頭,“我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裏的房屋數量並不對應玩家數。”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好幾個屋子,房門都是鎖着的。我從窗戶裏看進去,裏面沒有住人。”穿着工裝褲的短髮女點頭附和道,又補充道,“我是從村東頭過來的。你們有看到類似的嗎?”
村東頭……那是哪裏啊……
向來只會用前後左右看方向的廖斐懵了一下,又飛快地回憶了自己來時看到的場景,指了指自己屋子的方向:
“你們有誰着陸時,是在那個位置的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有好幾人只是搖了搖頭。
看來位於自己門前的那兩棟泥坯房,也不是給玩家居住的了……那是給誰用的?
廖斐暗自思索着,恍然又想起一事——前置關卡中,胡鬚男和徐咪都出言禁用過穿牆技能。然而胡鬚男的禁用失敗了,徐咪則成功了,差別卻僅僅是徐咪強調了“實體”。
與實體對應的就是靈體……也就是說,這個游戲不可禁止靈體穿牆。莫非是因為這裏有靈體的NPC?
……不知為什麽,一得出這個結論,廖斐忽然覺得輕鬆了不少,一陣游刃有餘的自信油然而生。
她當即將這個結論和在場衆人分享了,儼然已經成為團體領頭人的白辰認同地點了點頭,趴在苦瓜臉膝蓋上的獾卻毫不掩飾地對着廖斐翻了個白眼。
我被一只動物翻了個白眼……
廖斐嘴角抽動了一下,對苦瓜臉道:“你的獾好像有話要說。”
苦瓜臉扁着嘴看了眼膝蓋上的獾,不太放心地挑了挑眉。
“警告你哈,別亂說話。再亂說話我就要把恥辱圈拿出來了!”
他一邊囑咐着,一邊將它嘴上的口套摘了下來,捏着它兩只爪子的手卻沒放開過。
那獾不等他將口套完全摘下就原地轉起了腦袋,呼嚕嚕地將那口套甩了下來,旋即便毫不客氣地對廖斐放起了嘲諷:
“你個傻……”
他話還沒說完,坐在行李箱上的付思遠騰地站了起來。
“……傻的小可愛。”那獾舌頭一捋,語氣一下變得溫和起來,“你搞錯了,這個村子裏沒有靈體的,也沒有其他的怪物……不是藏起來了,而是根本沒有。我嗅覺很好的,我可以向你保證。”
他說着,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廖斐的外套上轉了一圈。顯然,他已經聞出了無光的存在。
廖斐卻是不太相信地皺起了眉頭。
它的意思是,這個副本裏沒有NPC?怎麽可能?
而另一邊,還抱着獾的苦瓜臉也深深地擰起了眉頭。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放在膝蓋上的動物,品味着它剛才難得的溫柔語氣……
他懷疑它是被魂穿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07 PM
第57章
不僅是廖斐,所有人都對獾狀物給出的結論感到了訝異。
畢竟一個副本裏,沒有NPC,也沒有野怪,這本身就是件很離奇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必要的警惕還是需要的,必要的探索也是需要的——既然系統會對存活人數提出要求,那就說明這副本中必然存在着能造成減員的危機。就算真沒野怪,肯定也還有別的東西。
所以衆人下一步的重心,還是放在了探索上。
“我們先回各自房間再仔細看看吧。”白辰斟酌着給出了建議,“既然系統給分配了房間,那說明我們晚上大概率只能在特定的房間裏過夜。先把房間查了,免得晚上出了什麽事,措手不及。”
他本打算讓大家都一起行動,或者組隊探索的。然而他剛才和老黑出去試驗了一下,發現每個玩家的房屋,都只允許對應的玩家進入,只能作罷。
略一停頓,他又補充道:“屋子相鄰的,盡量多關注下鄰居的動向。可以約定下彼此的緊急聯絡暗號的,比如聲響、燈光之類的。”
這玩意兒對救人其實沒什麽意義,畢竟每個人的屋都只有自己能進。哪怕你求救信號給的及時,嘩啦啦叫來一車人,大家也只能簇擁在門口面面相觑,看你直播掛機。
所以廖斐估摸着,白辰的意思其實是希望大家能在臨死前多給出一些信號,以警告其他人。
考慮到這次的游戲是團體本,沒人會對這個建議提出異議。唯一的問題就是,這個操作對死者的要求有點高……
想到死者,她忽然想起一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兩人:“他們怎麽辦?”
白辰看了眼,面露苦笑:“先找個角落放着吧,能用什麽蓋一下最好。就這麽放着也不是個辦法。”
廖斐點了點頭,轉回目光,視線正好落在不遠處的屍首上。
這是第二個死於丢手絹的人。他的運氣相對好一些,沒有被扔到牆上,腦袋也沒有爛得很慘烈。他躺在地上,雙目圓睜,臉正好是朝着廖斐方向的。
廖斐僅僅是與他“對視”了一眼,便飛快地移開了視線。過了片刻,忽又像意識到什麽似的,又猛地將目光轉了回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她移開目光的瞬間,那人的嘴角,似是輕輕動了一下。
收拾屍體的工作被老黑和白辰接下了。廖斐看看天已大亮,便抓緊時間回到了自己住所,想先展開新一輪的探索。
當然,她沒忘記自己進入這個副本的根本目的——她早早就把無光放了出來,讓她先行去其它無人的房屋查探下,好尋找道格拉斯·偉的房産。
她直到現在都沒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跑錯地,只能先努力找着,實在找不到的話就只能利用新到手的例會技能,先把道格拉斯·偉拉來開個小會,再行協商了。
遣走了無光,廖斐轉頭便帶着付思遠踏入了面前的房門,一擡眼,她便意識到這個房間裏的情況更新了——
堂屋內,那扇原本落着厚重掛鎖的門,此時已經被打開了,門縫微開着,掛鎖已不知所蹤。
這就開了?我還以為要自己去找鑰匙呢……
廖斐謹慎地走到那門扇邊上,甫一靠近,卻嗅到從門縫裏傳來的陣陣麵粉的香甜味。
廖斐蹙了蹙眉,不由自主地動了下喉頭,示意付思遠先進去看看。
付思遠點點頭,聽話地推門進入。隨着門扇的大開,那種香甜的氣息越發濃郁。廖斐本能地覺得不對,忙後退幾步,嘴裏卻不由自主地分泌起了唾液,久違的強烈饑餓感在胃裏鼓噪起來。
她上一次感到這麽餓,還是在她剛進第五宿舍樓的時候。那時候她還是個啥都不懂的萌新,根本就不知道要去哪裏找吃的。
之後經歷的兩個副本,也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饑餓。準確來說,在古堡和阿偉副本中的她,根本不會感到餓……
這種感覺太遙遠了,又太強烈了,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克制的食欲,在這個瞬間,廖斐甚至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這不對勁,絕對不對勁……廖斐喉頭再次蠕動了一下,不敢再耽擱,慌忙轉頭打開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了一大包薯片與好幾條巧克力,咔嚓咔嚓一通亂咬,直到把腮幫子都塞得滿滿的,那種迫切想要進食的沖動才逐漸降下去些。
她不敢停止咀嚼,一邊繼續咬着薯片,一邊再度來到了那扇門邊。
來自門後的香氣撲面而來,對她的誘惑總算沒那麽大了。她擡頭往裏望了望,發現門後是一間竈房。房間的一邊砌着土竈,旁邊放着個水缸,另一邊則是吃飯用的矮桌。土竈上放着個蒸籠,那誘人的麵粉香氣正是從那蒸籠裏飄出來的。
付思遠正站在蒸籠旁,手裏拿着一個木制的大鍋蓋,探頭向鍋裏張望。他的表情十分冷靜,看上去並不受那香氣的影響。
“那蒸籠裏是什麽?”廖斐站在門邊問道。她暫時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一看到鍋裏的東西,就壓抑不住食欲了。
“饅頭。”付思遠答道,“長得很清秀。”
廖斐:……?啥玩意兒?
她慌忙又往嘴巴裏塞了些東西,旋即走上前去,探頭朝蒸籠裏看了眼。
然後她咀嚼的動作就停住了。
正如付思遠所說的,蒸籠裏是饅頭,兩個白白胖胖、熱氣騰騰的饅頭,看上去令人很有食欲。
它們也確實十分清秀……眉清目秀的那種清秀。
不是誇張,它們的確具有“眉目”這種東西。事實上,它們每一個都擁有着完整的五官——雙目有神、鼻梁高挺、薄唇含笑。
不是那種繪在平面上的圖案,而是一張真真正正的、輪廓合理、十分立體的人臉。
在對上廖斐詫異的目光時,它們甚至還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
兩個饅頭,對着我不好意思地笑……廖斐忽然覺得嘴裏的薯片一點都不香了。
平心而論,這兩張臉真的不醜,甚至可以說十分好看。但當它們出現在兩個饅頭上時,那畫面效果就相當詭異了。
最詭異的是,即使已經清楚認識到了面前食物的詭異,廖斐依然克制不住想要把它們拿起來咬一口的沖動……
她克制地閉了閉眼,一邊再度把自己的腮幫子塞成花栗鼠,一邊口齒不清地讓付思遠將這兩個饅頭拿出去丢掉。付思遠依言將它們拿到了屋外,廖斐這才感覺好受了些。
付思遠很快就進來了,說將饅頭塞進了剛用完的薯片包裝袋裏,先放到屋外去了。
廖斐本能地覺得這樣處理可能不太妥貼,一時卻又想不出什麽好的處理方法,只能先將此事擱置,轉頭認真調查起面前的土竈。
竈臺上放着好些鍋碗與瓶瓶罐罐,廖斐將它們一一翻來倒去地檢查了遍,並沒有發現什麽特殊之處。她又蹲下身去,扒了扒竈下的竈灰,只找到了一些沒燒乾淨的麥桿。
她將手虛虛放在竈灰上方,沒有感受到一點溫度。然而她記得,剛剛那兩個饅頭卻是熱氣騰騰仿佛剛出籠……難道這饅頭不是在這蒸的?
廖斐心中一動,又站起來看了眼,但見竈臺山雖然鍋盆淩亂,所有容器卻都是幹乾淨淨,不見一點麵粉痕跡。
不,不僅是沒有麵粉的痕跡,這個竈房裏壓根就沒有麵粉,也沒有其他食材,連調味料都沒有……
這個竈房沒有靈魂……廖斐嫌棄地想到。
旋即襲上心頭的,便是濃重的疑惑。這樣看來,那兩個饅頭應該是直接刷新出來的。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它為什麽要放到竈房裏?直接放到堂屋裏不是更好,讓人一進門就看到,根本不給緩沖的時間,這樣被吃下去的概率會更高。
而竈房這個地圖,既然開了,就肯定有它值得探索的地方。總不可能只是用來放饅頭而已……
廖斐暗自思索着,走向了放在房間角落裏的水缸。
水缸上蓋着一個厚重的木蓋。廖斐叫來付思遠,幫着一起將木蓋拿下,跟着便朝水缸裏望去。
竈房是個假竈房,水缸卻是真的。裏面盛了一甕的清水,水面波波蕩蕩,甚至能照出清晰的人影。
廖斐看着自己的影像隨着水波淩亂,一開始並未在意,直到那水面忽然平靜下來,映出平整的倒影。
那個倒影沒有完整的臉。
她的五官缺失。平滑的臉上,只有一張嘴。
廖斐:……
心髒突地一跳,她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退,免得被水裏的東西抓住,拖進水中,然而不過轉瞬,那個倒影便消失了,水波再次波波蕩蕩,取而代之的是廖斐自己猶帶着錯愕的臉。
付思遠正在一層一層地掀蒸籠,注意到廖斐短暫的僵硬,立刻轉頭看了過來:“斐斐?怎麽了?”
“……水裏好像有東西。”廖斐謹慎地拉開與水缸的距離,一邊回答着,一邊變換着角度往水中看。
她指的不僅僅是剛才那個古怪的倒影。她是真的看到,那水缸的底部好像沉着什麽東西。因為光照與倒影的關系,她一時之間看不清楚,不得不換着角度往裏看。
而就在付思遠走到她身後的那一刻,她終於看清楚了——沉在缸底的那東西,是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右眼。
不是眼球,就是一只右眼,眼眶、眼皮、眼睫、眼珠一應俱全的眼睛,眼皮的上方甚至還帶着一點點的眉毛。
它的大小也和普通眼睛差不多,看上去就像是從一張人臉上裁下來的部分。它甚至還保持着一定的活性,在被拿在手裏時,不僅會自己眨動,眼珠還會震顫着轉來轉去。
拿着這只眼睛,廖斐只覺背脊一陣又一陣地泛起麻癢。她對這種東西的耐受性實在不高。
“付思遠。”她背對着水缸,僵着脖子喊道,“你好了嗎?能把這東西拿走嗎?”
“等一等。”她的身後傳來了付思遠悶悶的聲音,“還在穿衣服。”
那個水缸比廖斐矮不了多少,單憑胳膊根本碰不到缸底,屋裏又沒有合適的工具。只能在把水盡可能地舀出來後,爬進缸裏拿。
因為怕弄濕廖斐專門給他配的新衣服,他剛才是把上身脫乾淨後,才爬進水缸裏去撈眼睛的。現在整個人都濕漉漉的,顯得十分狼狽。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胳膊才從廖斐的後面伸了過來,袖子捋過手肘,露出肌肉勻稱、線條流暢的小臂,光潔的胳膊上還有水珠正在滾動,帶來一股清涼的水氣。
廖斐卻沒什麽欣賞的心思,迫不及待地就將那眼睛放進了他手裏,整個人隨即放鬆下來。
“我們先回廣場看看吧。我覺得其他人那裏或許也找到了類似的東西……”
她一邊說着,一邊轉身看向付思遠,目光在觸及對方尚覆着水跡的脖頸與因為沾水而緊貼腰腹的襯衫時,明顯頓了一下,旋即捂了捂臉。
“嗯……在此之前,我們先找點東西把你身上擦幹吧。”她記得行李箱裏是有放毛巾之類的東西的。
“沒事。”付思遠歪了歪頭,“不着涼。”
不是怕你着涼,是怕看的人上火……廖斐腹诽着,拉着付思遠走出了竈房。
她沒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走出竈房的那一剎那,僅剩小半缸水的水缸又一次泛起了水紋。
一張僅有一張嘴的人臉在水波上浮現,唇角帶笑,稍縱即逝。
廖斐再次來到廣場上時,那裏已經聚集了一群人了。
白辰、老黑、刀疤臉、短髮女,還有那個漂亮妹子,幾人正湊在一起討論着什麽。
就在廖斐走向他們的同時,小胡子和苦瓜臉也出現了,與之前不同的是,苦瓜臉的身邊沒有跟着那只動物。
見到他們幾個出現,白辰很明顯地鬆了口氣,隨即問道:“發現什麽了嗎?”
廖斐往旁邊讓了讓,好叫付思遠將手裏的眼睛展示出來。同一時間,小胡子也伸出了手——他掌心裏躺着的,卻是一張嘴。
白辰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你們那兒是眼睛和嘴巴啊……”
他旁邊的老黑攤開手,只見他的左右手裏,分別是一個鼻子和一張嘴。
就像廖斐發現的眼睛一樣,這些器官不僅形狀逼真,觸感也十分真實,就像是活生生從一張人臉上摘下來的一樣。老黑拿出的那個鼻子,鼻子還在翕動着,像是正在呼吸。
“這是我和老黑發現的。他們的屋裏還各有一只眼睛和一張嘴巴,不過暫時都沒法拿出來。”白辰說着,看向了刀疤臉和短髮女所在的方向。刀疤臉搔着後腦,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下,短髮女則十分平靜,只淡淡地表示,她回去後會再努力下。
漂亮妹子的屋裏則暫時還沒有發現器官。廖斐來之前,白辰他們正發動全員之力,在教漂亮妹子要到哪裏去找,漂亮妹子聽得雲裏霧裏,只微笑着不住點頭。
苦瓜臉表示他屋裏也還沒有什麽發現,小胡子聞言,挑眉乜了他一眼:“你怎麽不讓你的獾去找?它嗅覺那麽好,也比你機靈。”
“別提啦,我一進屋就找不見它了。不知道去哪裏野了。我的技能CD又還沒好,控不住它……那狗東西,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苦瓜臉罵咧咧地抱怨着,往衆人的手掌上瞟了一眼,眉毛一動。
“零零碎碎的五官……這是打算讓我們拼出一張臉嗎?”
白辰搖了搖頭:“不好說,不過如果真的要拼的話,肯定不止一張人臉。”
畢竟現在光是發現的“嘴”,就有三張了,起碼也得是三份人臉。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已經死掉的玩家,他們屋裏的器官該怎麽辦?”短髮女面露沉吟,“我們進不去他們的屋子,拿不到他們屋裏的器官。”
“沒有主人的屋子或許是開放的。等等我們可以再去試試。”廖斐說着,又拍了拍付思遠,“實在不行,可以讓我的員工進屋看看。只要不涉及到解謎線索之類的,問題應該不大。”
付思遠是NPC,副本對玩家做出的制約對他不起作用,這是在古堡副本中得出的經驗。但有些需要解謎的關卡,或是關於謎題的線索,他作為NPC未必能看到,這就比較麻煩了。
短髮女認同地點點頭,有些羨慕地看了眼她旁邊的付思遠。另一邊,白辰卻注意到老黑的神情有些不對,忍不住拍了拍他。
“怎麽了你?發什麽呆呢?”
老黑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目光卻沒有分給白辰半分。
他正認真看着胡鬚男拿出來的那個嘴巴。
不同於自己屋裏發現的嘴巴,胡鬚男發現的那個,明顯要小巧很多,嘴唇很薄,是標準的M形唇,唇色是健康的粉色,十分好看。
他望着那嘴巴看了半晌,遲疑地開口:“這個嘴……似乎和徐咪的很像……”
他說着,擡起頭來,環視一圈,擰起了眉頭:“徐咪呢?她怎麽還沒過來?”
廖斐一怔,這才發現,不僅是徐咪,就連劉越也還沒出現。
劉越……一想到他,廖斐就感到自己心裏有什麽突突地跳起來。
“我們要不找幾個人,一起過去看看吧。”白辰顯然也有點擔心,看了看衆人,“我只知道他們屋子的大致方向。你們誰知道具體方位?”
“我知道。我帶你們過去。”
老黑抿了抿唇,目光再次從那張花瓣般的嘴唇上掠過。
根據老黑的說法,劉越和徐咪的房子是相鄰的,都在村子的西北邊。
那個位置的房屋極多,一眼望去都是外形相差不大的泥坯房,道路也曲曲折折,老黑卻像分外熟悉一般,每一次拐角都不帶猶疑的。
也不知他怎麽會知道得那麽清楚……廖斐記得白辰提過,老黑自己的屋子應該是在東邊的,僅和短髮女的屋子比較靠近。
她懷疑地看了老黑一眼,只看到對方寬闊的背影。
此時跟着老黑一起前往尋找徐咪他們的,除了廖斐,便只有白辰。因為廖斐隨身帶着付思遠,他們便沒有找更多的人。
嗯,老黑和白辰是老相識,如果他有問題,白辰多半能看出來……
不過也不好說。畢竟白辰在團隊內的地位就是老黑捧起來的。萬一他倆是一夥的呢?
無法控制的,廖斐的NPC懷疑症又發作了。正當她想說什麽試探白辰兩句時,一絲不尋常的氣味卻飄進了她的鼻腔。
那是一種混着鐵鏽的腥氣,隨着那腥氣一起飄來的,還有低低的嗚咽聲。
廖斐的臉色頓時一變,同一時間,她注意到前方老黑的背影僵住了。下一刻,就見對方驀地加快了腳步。
廖斐等人急急跟在後面,再又轉過一個拐角之後,終於找到了那低低嗚咽聲的來源。
是徐咪。她正靠着牆根軟在地上,雙目圓睜,一手捂嘴,身體不住顫抖,顯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而幾步開外,則是劉越。
……準確來說,是劉越的屍體。
只見他仰面躺在地上,腦漿迸裂,地上鋪開一層紅白。
老黑走上前去,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回頭望向衆人,神情凝重:“他死了。腦袋缺掉了一塊,像是被野獸咬掉的。”
咬掉的?不是說這本裏沒怪物?
廖斐蹙了蹙眉,聽見白辰正溫聲安撫着徐咪,問她剛才出了什麽事。
徐咪像是終於冷靜了一些,斷斷續續地答道:“我想去廣場,正好遇上了劉越……他說他在屋裏發現了東西,還要拿給我看看……我本來只是想看一眼,可是沒忍住,拿了起來,它太香了……”
太香了?劉越拿出來的難道不是器官?
腦中忽有什麽一閃而過,廖斐驀地瞪大眼,目光在附近飛快地搜尋起來。
果然——她在徐咪的身後,發現了一個沾了灰的饅頭。
那饅頭被徐咪擠壓着,已然變了形。廖斐沖上去,迅速地將它撿了起來,瞳孔登時一縮。
只見那長着人臉的饅頭上,已然缺了一角,缺口處還留着牙印——它被咬過了!
她立刻將目光轉向了徐咪:“你吃過這東西了?”
徐咪擡頭望着她,眼睛中流露出茫然。旋即,她便注意到了廖斐手中的饅頭,眼神一下子變得驚恐起來,兩手交疊着捂住了嘴,捂了片刻,又原地幹嘔起來。
“這是什麽?”白辰亦看了過來。此時那饅頭上亦沾滿灰塵,饅頭上的人臉亦因為擠壓而扭曲變形,單論外形,已無任何誘惑力而言。
但令廖斐感到背脊發涼的是,白辰看向饅頭的目光裏竟然還帶着幾分渴望,仿佛很想吃一樣……
好吧,其實她也很想吃。不過看看躺在那邊的劉越,她就覺得沒那麽想了。
“就是竈房裏的饅頭啊,放在蒸籠裏的,你們那裏沒有?”
她一邊將饅頭塞進付思遠手裏,一邊扳過白辰的身體,讓他轉向劉越的屍體,好抑制他的食欲。白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回答道:“沒有啊,老黑,你那裏有嗎?”
老黑亦是搖了搖頭。廖斐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
所以說,這饅頭並不是每間屋子裏都有,而是隨機出現的?
失策了,她看大家都沒提這事,還以為大家都見過了,並克制住了食欲,沒有去吃——合着還有好些人,根本見都沒見過這東西!
“我房子裏發現了兩個。但我沒敢碰它們。”廖斐老實道,又看了眼地上的劉越,“我懷疑,劉越會死,很可能就是因為這饅頭……”
她其實想說的是,劉越很可能是因為徐咪咬了這饅頭一口,所以才會死,他腦袋上的缺口就是證據;但考慮到徐咪還在旁邊,且情緒十分不穩定,她後半句話就說得相當含混。
即使如此,白辰和老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們對視一眼,問道:“你房裏那饅頭呢?”
“扔掉了。付思遠扔的,我等等就讓他撿回來……”
廖斐說着,忽見旁邊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現。
只見苦瓜臉的那只獾,正甩着尾巴,優哉游哉地他們旁邊跑過。見他們看向自己,它還停下腳步,放下嘴裏的東西,心情很好地與他們打了個招呼。
“喲,死人了啊。”它語氣輕快道,“不慌,死着死着就習慣了。加油,看好你們哦。”
說完,它複又叼起地上的包裝袋,腳步輕盈地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在拐角處。
……等等,包裝袋?
廖斐奇怪地蹙了蹙眉:“那袋子好像有點眼熟?”
“嗯。”付思遠冷靜點頭,“大包裝的薯片袋,我們也有。”
廖斐“哦”了一聲,心中忽然竄起些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你說,你在扔饅頭的時候,用多餘的食品包裝袋裝了一下?”她驀地轉頭看向付思遠,“你用的哪個袋子?”
“大包裝的薯片袋。”付思遠平穩地給出回答。
廖斐:……
完犢子。
她猛地跳了起來,悚然看向那只獾剛剛離開的方向。
“還愣着幹嘛?快把那東西找回來!”
“兩個饅頭都在裏面!要是讓它咬一口,我們就完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12 PM
第58章
苦瓜臉再次見到自家那只沒心沒肺的動物時,它正被付思遠拎着後頸皮提着,四只腳可憐兮兮地往下耷拉着,看上去弱小可憐又無助。
苦瓜臉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它又幹啥了?”
說完,不等跟在付思遠旁邊的廖斐給出回答,他又迫不及待地補上一句:“不管它做了什麽,我都要誇你們一句,幹得漂亮!”
廖斐:……
你們這對主從,到底是什麽回事?
在將獾還給苦瓜臉後,廖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其他人公開了那古怪饅頭的存在。
保險起見,她只是口頭描述了一下饅頭的特征,並未拿出實物——所有的饅頭都被保存在了付思遠那裏,這裏面包括了廖斐自己屋裏發現的兩個,被徐咪吃過的那一個,還有從劉越屍體下方刨出來的一個。
它們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包住,塞進了付思遠的衣服裏。雖然這導致的視覺效果有些奇怪,但起碼能有效地防止其他人抵抗不住誘惑前來搶奪——
付思遠嚴格遵守着廖斐的囑托,誰敢接近他他就瞪誰,憑借一身不輸空調的冷氣,成功地清空了自己的身周。另一邊,玩家們也在白辰的引導下互相監督着,盡量不去關注自付思遠身上不住飄出的麵粉香氣。
“也就是說,在之後的時間裏,我們的屋裏很可能會隨機刷新出具有強誘惑力的饅頭。而一旦吃了那個,就會導致其他隊友的死亡?”
聽完廖斐給出的信息,刀疤臉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確認道。
站在廖斐邊上的白辰卻搖了搖頭。在重返廣場的路上,他和廖斐以及老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對此也有一些其他的猜測:
“我們懷疑未必會一直是饅頭,也有可能會改用其他的食物,甚至是物品。但不論怎樣,它都必然是極具誘惑力的,這就需要大家努力克制住自己。我們現在,只剩九個人了。”
他說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徐咪。她似是仍沒有緩過來,緊抿着嘴唇,一語不發。
胡鬚男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廖斐:“對了,你當時是怎麽解決誘惑問題的?”
“我讓付思遠把那倆饅頭丢出去了。”廖斐不假思索道,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我還一直在吃東西,盡量不讓嘴巴空下來……”
“也就是說,可以靠其他的食物來轉移注意力。”胡鬚男摸了摸下巴,面露沉吟,“我的身邊倒是也有帶些乾糧,不過不多……你們呢?”
“沒事,食物的問題交給我。我能種。”穿着工裝褲的短髮女郎不甚在意地說道。注意到胡鬚男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詫異,便又補了一句,“‘土生土長’,這是我的技能。簡單來說就是能種東西。死物也能種,不過生長周期和收成要看土質和照料程度。”
她簡單介紹着,話語點到為止,並未進一步深入。不過對廖斐他們而言,這點信息也夠了。
還好這麽有用的技能沒有被禁掉,不然真是哭都來不及了……廖斐暗自慶幸着,略一斟酌,又主動道:“我還有一個靈體員工,可以自由進入屋子。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放她定期在各個房間裏巡視,如果看到有奇怪的食物出現,再向你們示警。大家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可以。”白辰贊同道,目光瞟向了老黑,“我記得你有一個隨身空間的道具?你這次有帶嗎?這裏的土地只怕也不安全。”
言下之意,是希望能到老黑的隨身空間裏進行種植。
老黑噎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瞥向了一旁的徐咪,很快又收了回來。
“那個我這次沒……”
“那東西在我這。”徐咪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她擡眼看向衆人,嘴角不安地動了動。
“那裏面的空間還有很多。應該夠種植的。”
白辰聞言,微微一怔,難掩詫異地看了眼老黑,旋即便調整好了面部表情。
“……行,那就麻煩你們了。”他這句話不僅是對徐咪,也是對廖斐和短髮女說的。
說完,他擡頭看了眼天空。此時已近中午,空氣中卻仍充斥了絲絲縷縷的濕冷,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讓人感到十分壓抑。
“大家再到處看看吧。”他輕輕吐出口氣,“我總覺得,這個本裏潛藏的危險,遠不止我們所看到的這些。”
話雖如此,但這一天,他們終究是沒能找到更多的東西。
沒有線索、沒有謎題、沒有更多的陷阱。這個空蕩蕩的村子,仿佛自帶一種高冷氣質,就連多給一點提示都吝啬。
被廖斐派出去的無光也一無所獲地回來了。據她所言,那些空屋都空得特別徹底,也沒見哪間屋裏寫有道格拉斯·偉的名字。
不過她帶回了另一個讓廖斐有點在意的消息。
她看到了那個苦瓜臉帶着獾在一間空屋前徘徊,手裏不住地抛着一個骰子。
“他像是在印證着什麽。”她這麽對廖斐說道,“不過他看上去並沒有得到合心的結果。他還想讓那只狗也進屋幫他查探,結果反而被狗咬了。”
那不是狗,是獾……廖斐在心裏糾正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他或許也是想從空屋裏找些線索吧。”她一邊給出猜測,一邊小心地躺到了床上。她的手裏是一顆發光的小球——這是那漂亮妹子提供的照明道具。因為屋裏沒有蠟燭,他們只能自己設法尋找光源。
在光球淡且柔和的光芒中,廖斐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對無光道:“下次再遇上,你可以留心觀察下他。”
不排除現在的團隊裏混着卧底的可能性,所以該警惕的地方還是要保持警惕。
無光聽話地點了點頭,轉身飄回了糖罐裏。廖斐則收起小球,與小馬札放在一起,仔細擺到了自己身邊。
此時已經入夜。雖然天空還沒有暗到徹底,但廖斐已經克制不住地困了。
她往地上看了眼。黑暗中,依稀可見床邊正橫放着個鼓囊囊的巨大行李箱,行李箱外,則是堆成小山形狀的食物和日用品。
這些都是從行李箱清出來的——即使失去了穿透的能力,付思遠也非常堅定地要將自己塞進箱子裏,只能委屈那些貨物,大晚上的還要把位子騰出來了。
望着那明顯鼓出一個弧度的行李箱,廖斐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唇。
“晚安。”她對那箱子說道。
箱子裏傳來兩聲咚咚的敲擊,算作了回應。
廖斐又是一笑,望着頭頂輪廓清晰的房梁,呼出口氣,於薄薄的夜色中,輕輕閉上了眼。
黑暗之中,廖斐猛地驚醒過來。
心髒在劇烈地跳動着,仿佛剛剛經歷過什麽令人恐懼的夢境一般。廖斐驚魂未定地眨着眼,下一瞬,身體忽然僵住。
她的眼前,是濃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然而就在入睡前,她明明還能看到頭頂房梁的輪廓……
廖斐心下一沉,試探着將手摸向兩邊,果不其然,摸到了兩面冷硬的牆壁。
……她又回到了那個棺材裏。與之前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的小馬札也一起出現在了這裏,正貼着她的身體放置着。
這是她之前的那個夢?她是重複做了同樣的夢,還是又回到了同一個夢裏?難道說這個夢也是副本的一部分?
廖斐的大腦飛速旋轉起來,同時又稍稍鎮定了些——如果真是副本的一部分的話,那就說明這個處境是有辦法打破的。只是可能得再查探下……
她一邊想着,一邊又用手在馬札附近摸了摸,非常順利地摸到了漂亮妹子借給她的那個發光小球。
依着同伴所教導的使用方法,她用食指在小球上輕叩兩下,預料中的光芒卻沒有出現。
……怎會?不管用?還是壞了?
廖斐蹙了蹙眉,不信邪地又在小球上叩了好幾下。回應她的,卻始終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黑暗。
這可有些頭疼了……廖斐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嘆了口氣,等到“做完”這個動作了才想起來,現在的自己,應該是沒有嘴的。
她心念微動,艱難地將手撫向自己的嘴部。不出意外的,那裏依舊是一片光潔的皮膚。
她按着那片皮膚,又刻意地“做”了一遍嘆息的動作。她以為自己當真嘆了口氣,但事實是,那片皮膚一動不動,根本不受她的意志牽動。
好奇怪的狀態啊……廖斐忽然想起了那個只有嘴巴存在的水中倒影,不由自主地擰了擰眉,想了想,又將手往嘴部的上方摸去。
人中也沒了,但鼻子還是在的……她順着鼻翼一點點摸上去,在本該是眼窩的地方,卻什麽都沒摸到。
不對,不止是眼窩……廖斐心下一沉,又順着往旁邊摸了摸。停頓片刻後,又慌忙將手指伸向了另一個眼睛所在的位置。
那裏同樣是一片光潔的皮膚。
兩只眼睛都是如此。它們就像是她的嘴一樣,不翼而飛了。
所以她不管怎樣都點不亮光球……不是那個小球壞了,而是她根本就看不見那球發出的光!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頭皮瞬間炸開!
這已經不是瞎不瞎的問題,這是根本沒長眼啊!這還怎麽玩,摸瞎通關嗎?
……不行,冷靜,必須冷靜。無論如何,先設法把面前的困境打破。總之先設法從這裏出去,別的再說……
廖斐深“吸”口氣,又“吸”了口氣,死掐着手指,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強壓下了內心的慌亂與罵娘的沖動。
旋即,她便將手摸向了上方的障壁——沒記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她的“棺材板”。
第一次來到這裏時,她因為自己被困而有些慌了手腳,並未仔細檢查過這塊“棺材板”,只是使勁推了幾下——推當然是推不開的。根據廖斐的猜測,這塊棺材板上,應還有些什麽線索才是。
她在狹小的空間裏艱難地移動着身體,一寸寸地摸過上方的障壁。終於,她的手指觸到了一小片突起。
這片突起位於“棺材板”的右側,橫平豎直,摸上去像是突起的字。那些字似是豎排成一列,廖斐曲起身體,用指尖一點點、仔細地辨認着它們的形狀。
“你……發……這個字應該是‘現’?你所發現的……”
“都將……隨你……面?來?應該是‘而來’吧?”
“‘你所發現的,都將隨你而來’……”
廖斐品味着這句話,緩慢地舒展開身體。
這句是提示?提示我,身邊有帶什麽關鍵性道具?而且那東西還是我發現的……
廖斐第一反應就是付思遠,想想又否定了這個答案。雖然她很希望付思遠能“隨自己而來”,但根據情景來看,這句提示,針對的應該是當前副本。
我在這個副本發現了啥?不就倆饅頭嗎?那饅頭又不能吃……哦,等等。
廖斐這才想起來,她在這副本中發現的,可不止是兩個饅頭而已。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她的眉頭深深擰了起來,同時將手伸向自己的衣服,一個口袋一個口袋地掏摸起來。
終於,她在一個口袋中感受到了……那種顫動的滑膩的觸感。
果然是這玩意兒。
廖斐嫌棄地皺着眉頭,將那東西從口袋裏拿了出來——正是她在水缸底部發現的那只眼睛。
因為實在討厭這種滑膩的東西,廖斐一直將這只眼睛放在付思遠那裏。這玩意兒卻在現在跑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看來它確實就是破局的關鍵。
問題是,這東西該怎麽用?
廖斐蹙眉想了會兒,靈光一閃,試探着拿起那只眼睛,往自己的臉上貼去。
沒記錯的話,這只眼睛是右眼……廖斐小心調整着位置,憑手感將那只眼睛“貼”到了一片平滑的皮膚上。
提溜圓的眼睛用力眨動了兩下,下一瞬,廖斐只覺自己仿佛一臺終於重啓成功的機器人,眼部傳來一種被“連通”的感覺,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
模糊的視野迅速清晰,小球柔和的光芒布滿狹小的空間。憑着那點光芒,她終於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地方。
就像她之前所猜的那樣,這裏是口棺材。
眼前的棺材板卻不是木質的。廖斐也說不清那是什麽材質,只能看出它被磨得很亮,亮到甚至能模糊倒映出人影。
借着那模糊的倒影,廖斐依稀看出了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個鼻子,加一個貼歪的眼睛。這就是她現在的“臉”。
行吧,還挺有個性……廖斐一邊自我安慰着,一邊將目光轉向旁邊,試圖找到更多的線索。
她的目光落在了棺材板與棺材相接的地方,只見那裏正描着一道金色的邊。廖斐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那似乎是條滑軌……
原來如此!她在心底重重地“哦”了一聲。
難怪這棺材板怎麽推都推不開……合着這玩意兒,是滑蓋的!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19 PM
第59章
——“恭喜玩家52147,被動技能‘品牌效應’被觸發,額外獲得攻擊加成2%,敏捷加成3%。”
幾乎就在廖斐推開棺材板的剎那,她的腦海裏冒出了這麽一個提示音。
廖斐:……???
她先是一愣,腦袋上浮現出大大的問號,旋即便蹙起了眉頭,警惕地繃起了臉孔。
……雖然所謂的“臉”,一共也就一只眼睛加一個鼻子而已。
被動被觸發,也就是說,這片“區域”中存在着NPC……可那獾不是說,村子裏沒有這些東西嗎?
現在這場景是怎麽回事?她還在無臉村裏嗎?她要如何回去?其他的玩家又在哪裏?
廖斐心頭疑雲密布,一時間沒有什麽頭緒。她腕上使力,將面前的棺材板又推開了一些,入眼是濃雲籠罩的夜空。
她怕光線會引來特別的注意,迅速熄去了小球的光芒,屏息片刻,等眼睛再一次適應了眼前的夜色後,方自棺材中坐了起來。
她一邊飛快地向外爬出,一邊向四周張望着,接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周圍的情況——只見她當前所在的,是一個相當寬敞的院子,院子內擺放着數口棺材,皆蓋得嚴實;院子前後左右皆有房屋,但只有面前的那間屋,房門是開着的。
廖斐轉頭打量着周圍的棺材,不太確定裏面是否是其他的玩家。她猶豫了一下,繞着那些棺材觀察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暗示,只在其中一個棺材的側面角落,發現了一句話——
“無臉人無命。得臉者還陽。”
無臉人……廖斐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只有一個鼻子加一只眼睛的臉。無臉,指的是哪種“無臉”?是說臉上一個器官都沒有嗎?
後半句話也很耐人尋味。難道說,她只有想辦法將臉上的器官都湊全了,才能回去……
廖斐皺了皺眉,姑且先將這句話當做提示記了下來。她正打算再去別的棺材下方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提示,忽然聽見旁邊的棺材傳來重重的“咚”的一聲!
那聲音自棺材中傳出,像是有人在從內部用力地捶打着棺材板一樣。
廖斐被這聲響嚇得往後一跳,整顆心都懸了起來。還沒等她平複下來,又聽“咚咚”、“咚咚”數聲響——
所有的棺材中都響起了同樣的敲擊聲!
這些聲音兇猛有力,充滿了暴躁的氣息,厚重的棺材板也被錘得一震一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整個兒掀起——事實上,廖斐確實看到,有的棺材板已經被錘得略微跳起了。
……很好,看樣子,裏面躺的絕對不是自己人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廖斐毫不猶豫,轉頭就走,朝着那唯一一扇開着的房門跑去。
而就在她腳跨過門檻的一剎那,身後忽然爆出一聲巨響,就像是有什麽從棺材裏蹦了出來一般——
廖斐心下一凜,頭也不回,拔腳就跑!
她一頭紮進了面前的房屋內,入眼是一片昏暗。房內沒有點燈,她差點一頭撞在土竈上,胳膊險險地自竈上的大鍋旁掠過,很明顯地能感受到自鐵鍋上傳來的熱氣。
廖斐暗暗捏了把汗,腳步卻不敢停。有喝喝的喘息聲自後方傳來,她心底越發緊繃,慌忙點亮了小球,借着那淡淡的光芒,跌跌撞撞地沖向了竈房的出口。
半掩的房門被一下推開,面前是空蕩蕩的堂屋。廖斐不假思索地沖向了大門,一把拉開門扇沖了出去,人才剛剛離開堂屋,便聽身後傳來吱呀一聲響——
她詫異回頭,只見兩扇老舊木門,正迅速地自動合攏着。透過將閉未閉的門縫,她看到一個四肢着地的人影,正扭曲着肢體,不顧一切地朝門邊撲來。
“砰”的一聲,兩片門扇用力合上,將那扭曲的人影隔絕在了屋內。
門裏再次傳出“咚咚”的敲擊聲,廖斐捏緊手中的小馬札,迅速後退了一步,在確定屋裏的“人”確實出不來後,方稍稍鬆了口氣。
她又將手探進了衣服的內側,摸出了那把鐵制的小刀,旋即朝身後看去。
只見她的面前,是鱗次栉比的破落瓦屋、泥坯房,腳下是黃泥鋪成的道路——她沿着這路走了一陣,來到一個小片的空地。
她記得這裏。當時,她和白辰他們,就是在這裏遇上了徐咪和被咬掉小半個腦袋的劉越的。
而此時,這塊空地上,正鋪着一堆柿餅。
那些柿餅是放在篩子上的,一個戴着斗笠的佝僂身影正蹲在篩子旁,仔細翻動着它們。
還有三兩人影,正挨着牆根坐着,下方是不知哪兒來的小板凳。他們有的在抽煙,有的則在聊天,廖斐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能聽出那話語裏抑揚頓挫的,似是帶着很重的口音。
借着月色,廖斐只能看清他們大致的輪廓,辨不清面目。她本想着回避,然而通路只有一條……
猶豫良久,她還是握緊手中的武器,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就目前看來,她現在所在地方,其地圖和無臉村是一模一樣的。換句話說,這裏像是另一種狀態下的無臉村。
既然如此,那前往村子中央的廣場就是當下最好的選擇——那是游戲前置關卡的發生地點,說不定會有什麽提示在那兒。而且那是所有玩家默認的會合地點,如果真有其他玩家也來到了這裏,他們大概率也會選擇前往那裏。
另外,她覺得自己還得設法回一趟自己的屋子……她臉上的眼睛就是在那裏找到的。或許哪裏還能找到些別的東西。
總而言之,她無論如何,都得通過那一小片空地。她又不會翻牆爬屋頂,只能硬着頭皮過了。
好消息是,在他們的身下,廖斐看不到影子。也就是說,這些人多半是靈體——那手持兩件鐵器、還擁有2%攻擊加成的自己,多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廖斐一邊為自己打着氣,一邊走向了那片空地。她蹑着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過,那些“人”卻像沒看到她一樣,該抽煙的抽煙,該曬柿幹的曬柿幹,連頭都沒擡一下。
盡管他們沒有擡頭,但廖斐還是看清楚了,這些人的面上,盡是平滑一片,沒有五官。
她下意識地又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鼻子,忙加快腳步,匆匆走了過去。
直到走到了道路的拐角處,廖斐方鬆了一口氣。
頭頂烏雲散去,慘白的月光傾洩下來,她正要拐彎,心中忽然一動,驀地轉過臉去。
只見慘白的月光下,是數張白紙般的臉——只見那些方才還對她不聞不問的“人”,這會兒卻盡如向日葵一般,正齊刷刷地扭頭“看”着她!
廖斐心髒突地一跳,忙轉頭走過了拐角,小跑般地竄出百米遠後,方漸漸放緩了腳步。
她扭頭往身後看了眼,看到的只有清冷的月光與空蕩的小道。
茫然又緊張地眨了眨臉上的獨眼,她不敢再耽擱,快步走向了村子中央的廣場空地。
令廖斐感到失望的是,此時此刻的廣場內,空無一人。
廣場上鋪着一層厚厚的仿佛沙子一樣的東西,不見其他玩家。廖斐左右張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等到走近了才認出了,那廣場上鋪的不是沙子,而是小麥。
這是在……曬麥子?
廖斐蹙了蹙眉,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一輪慘白的月正懸掛空中,投下毫無生氣的光芒。
用月光曬麥子……這曬出來的想必也不是啥好東西。
廖斐腹誹着,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了在竈房中發現的那兩個古怪饅頭。
她若有所思地繼續往前走去,打算再回自己的屋子探探情況,腳步落在地面上,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
……嗯?
廖斐微微一怔,驀地停下腳步。
那種沙沙聲也隨之停下。
廖斐停在原地,緩緩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下,不知在想些什麽。
下一瞬,便見她猛地跳了起來,撒開腿就往前沖去!
——開玩笑,因為擔心地上的小麥有問題,她走路時一直都是避開小麥走的,怎麽可能會發出沙沙的聲音?
廖斐三兩步跨過了地上的小麥,腳步落在了幹燥的泥地上。沙沙的聲音卻依舊在響——這回她聽清楚了,那聲音分明是從她身後傳出來的!
有東西在跟着我?是剛才遇見的那些靈體?
廖斐心念電轉,加快腳步往前沖去。不知是不是敏捷加成了3%的緣故,那腳步聲很快就被她甩到了身後。注意到這點的廖斐卻沒有繼續往前跑,而是一個急轉彎,閃到了另一個屋的門前,背靠牆壁,舉起了手中的馬札。
她將自己的身形隐藏在了陰影中,打算給那跟蹤自己的家夥來一下重的。
誰知,還沒等她調整好呼吸,身旁的房門忽然大開,一只手霍然從裏面竄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廖斐:“!”
下一瞬,便見房門大開,廖斐的身影被一下拖進了房裏,仿佛獵物被一口吞進了老虎的口中。
……
幾秒鐘後。
不大的堂屋裏,廖斐揉着鼻子,與面前的人無言相對。
準備來說,是面前好幾個人無言相對。
白辰、刀疤臉,還有那個借她發光小球的漂亮妹子,此時都在這堂屋內——或許是怕引人注目,他們沒有點燈,也沒有坐在椅上,而是統一蹲在堂屋的角落裏。
因為某種說不清的從衆心理,廖斐也只能有樣學樣,很不體面地往地上一蹲。借着從窗戶內投入的月光,她的目光從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面前的白辰,和她一樣,只有一個眼睛和一個鼻子,眼睛貼得很有個性,是豎着貼在額上的。而刀疤臉則是只有一個眼睛和一張嘴。漂亮妹子則更慘一點,她只有一只單獨的眼睛。
也是,記得白天時,這妹子並沒有在屋裏找到什麽器官。而其餘人臉上的零件,與他們白天時的發現也大致對的上……
廖斐仔細回憶着,身上的緊繃逐漸消失。她大致可以確定,面前的這幾位,是她的真隊友了。
不知為啥,這一刻,她的腦子裏突然回蕩起了《兩只老虎》的旋律。
人家兩只老虎攏共也就缺倆零件,咱們人均缺了2.25個,還不如倆老虎……她暗自吐槽着,下意識地想要交流些什麽,剛要開口才想起來此時的自己沒有嘴,無法出聲。
她試圖給其他人打手勢,手剛舉起來就被白辰摁下,同一時間,白辰用他那二郎神一樣的獨眼,給她使了個眼色。
廖斐:……
強忍住內心吐槽的沖動,她半轉過頭,循着白辰的示意看過去,恰見一道人影從窗外走過——
那人面部平滑,臉上只有一張嘴。然而不論是服飾發型還是臉部輪廓,卻都與廖斐一模一樣!
廖斐身體一震,旋即便想起了那個水中倒影。
那倒影是真實存在的?剛才跟着我的就是她?
廖斐本能地摸了摸臉上為數不多的零件,深刻懷疑對方就是沖着她這本不富裕的面部零件而來。
因為角度問題,那個人影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徑直從窗口走了過去。白辰估摸着情況,確定她不會再返回後,方放心地閉了閉眼,旋扭頭看向廖斐,同時沖着一旁的刀疤臉伸出了手。
然後廖斐就看到,那刀疤臉輕車熟路地將手伸到了自己嘴巴的位置,撕拉一扯,像是撕貼紙般將那張嘴給扯了下來,遞到了白辰的手裏。
而白辰則毫無障礙地將那玩意兒貼到了自己的臉上——他貼得還很偏,嘴巴和鼻子幾乎擠到了一塊兒,看得廖斐心裏一陣不適。
白辰渾沒在意位置的問題,動了兩下嘴唇,在功能“接通”後便出聲問道:“你在哪裏醒來的?有發現什麽線索嗎?”
說完,不等廖斐做出表示,他又緊跟着道:“我是從一口幹掉的水井裏爬出來的。我這邊拿到的提示是兩句話。一句是‘已明確歸屬的,將跟隨它的主人’。一句是‘屬於亡者的,將盡歸於亡者’。”
說完,他又指了指一旁的刀疤臉:“他是在一個地下室裏醒的。他找到的提示只有一句,不過很明確——‘丢臉者死’。”
講完這句,他自己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旋即便看向了那漂亮妹子:“她和你是前後出現的。你們的情報,我們等等依次交流。”
語畢,他撕下了臉上的嘴,將它遞給了廖斐。意思很明確——我這邊的都交代完了,該你了。
廖斐:……
她遲疑地伸手,將那張嘴接了過來,不知為什麽,突然感到一陣好笑。
人家怪物隨隨便便就能長好幾套五官,還能自己捏臉,他們一群玩家,卻連嘴都要共享一張……
她暗自搖了搖頭,將那嘴貼到了自己臉上,在短暫的適應後,給出了自己這邊的情報:“我是在一個類似於義莊的地方蘇醒的。那裏有好幾口棺材,裏面有怪物存在,具有攻擊性。他們好像不能穿牆,所以我估計不是靈體……嗯,我這邊拿到的提示也有兩句……”
她將自己發現的那兩句話都重複了一遍,旋即便學着白辰他們的樣子,撕下臉上的嘴,遞給了一旁的漂亮妹子。
那妹子似乎對共享嘴巴這種事十分抗拒,只可惜現在的環境不適合書寫,她又無法用肢體表述清楚。糾結良久後,她終究還是接過了那張嘴巴,小心地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我是在……一個好大的蒸籠裏醒來的。”
片刻後,廖斐聽到了她的聲音。
“那廚房裏當時有一個NPC在,當然他是沒有臉的……我趁他不注意,爬出來拿鐵鍋敲了他的頭。然後就在那鐵鍋裏面發現了一句提示。”
“那句提示是,‘游戲結束前,找回自己完整臉孔的玩家,可得到額外獎勵’。”
……完整臉孔?
廖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忽然憶起一事。
白天他們在廣場討論線索時,老黑曾經指出,胡鬚男所找到的嘴巴,和徐咪的特別像。
再結合目前所發現的那些提示,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奇葩的猜測——
注意到她恍然大悟的神情,正要從漂亮妹子手中接過嘴巴的白辰動作一頓。
旋即,他便將那張嘴又遞給了廖斐,以眼神示意廖斐開口。
廖斐迅速將那唯一的一張嘴巴貼上,一邊等着嘴巴“接通”,一邊斟酌着詞句,片刻後,謹慎地開口道:
“我先問一句,你們來到這裏後,有被和自己很像的NPC跟蹤過嗎?就像我剛才那樣?”
白辰和漂亮妹子對視一眼,紛紛搖頭,唯有刀疤臉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
“行,那看來不是我的個例,那我就先說下我的猜測。”
“我懷疑,我們在現實找到的那些器官零件,就是屬於我們自己的!”
廖斐說完,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比劃了一下。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每個人臉上的器官,應該是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就在我們臉上,一部分在那些NPC的臉上,還有一部分,則隨機落在了各個玩家的屋裏,或者是別的地方。我們想要找回自己的‘臉’,就必須辨認清楚,這些隨機掉落的器官,分別屬於誰……”
還有,就是她和白辰分別發現的那兩句提示。
——“你所發現的,都將隨你而來。”
——“已明確歸屬的,將跟隨它的主人。”
這兩句話應該是要連起來看的。結合廖斐剛才的猜測,可以解讀為——在沒有明確主人的時候,被找到的零件會默認跟在發現者的身邊。而當確認歸屬後,則會自動回到主人身邊。
“也就是說,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出隐藏的器官零件,明確他們的歸屬。此外,還有必須做到兩點——”
“第一,保證自己臉上的器官數量,絕對不能低於一個。‘丢臉者死’,很有可能,失去所有器官的人會被直接判定死亡。”
廖斐說着,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貼歪的嘴巴。
“第二,就是要想辦法從對應的NPC身上,把屬於自己的器官,搶回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22 PM
第60章
昏暗的堂屋內,隨着廖斐話語的落下,陷入一片寂靜。
廖斐也不確定自己猜的究竟對不對,說完自己的推測後就趕緊將臉上的嘴撕了下來,遞了出去,好給別的同學發言機會。
白辰沉吟着,接過那那張嘴貼在臉上,開口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的想法和你差不多。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這邊的第二句提示——‘屬於亡者的,將盡歸於亡者’。這句話,我覺得得好好揣摩下……”
屬於亡者的,盡歸於亡者……廖斐在心底反複咀嚼着這句話,又想起自己在棺材上找到的第二句提示。
“無臉人無命,得臉者還陽。”
無臉人無命,應該和刀疤臉那裏的“丢臉者死”是一個意思,都是暗示玩家失去所有器官後就會被判定死亡的事實,關鍵是後面的“還陽”……
她本以為,後半句的意思,是說玩家可以在集齊感官後重返現實。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麽回事……
腦中忽有什麽一閃而過,廖斐慌忙舉起了手。
白辰看她一眼,忙將嘴巴轉交給了她。
廖斐將嘴裝在臉上,斟酌片刻後開口:“你們還記得在‘丢手絹’環節裏出現的第二個死者嗎?我曾看到他的臉上出現一些變化……當然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我的錯覺。”
這事,她曾在在白辰和老黑前去收斂屍體的時候簡單提過,不過因為後面屍體一直沒出現什麽異狀,大家也就沒放在心上。現在再聽廖斐提起這事,白辰的神情卻漸漸凝重起來。
他詢問地看向廖斐,廖斐思索着點了點頭:“我建議,我們離開這裏後,可以再去檢查一下那些屍體的狀態。我懷疑,那些屍體可能會被對應的靈體利用……”
不過也不知道他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離開這裏,也不知道其他玩家是不是也進到了此處。要是能有什麽辦法和其他人取得聯系就好了……
廖斐暗自思索着,忽然感到有些後悔。她其實完全可以在白天的時候,給所有玩家都配一個聯絡“標記”的,反正她的萬能合同打印機就放在行李箱裏,要建立“契約關系”還不簡單?隨便打印幾份暫時性的合作合同就行了……
說到底還是思維太局限,僅將“標記”當做了非非便利內部的溝通工具,卻沒想到要進一步挖掘和活用它的功能……廖斐在心裏猛敲自己的腦殼,旋即拿出了自己隨身帶着的標記。
“麻煩等我下。我需要聯絡一下我的員工,讓他過來幫忙。”廖斐對其他人解釋道,將標記湊到了唇邊。
那標記是用紐扣做的,小小一個,說完話後就要趕緊放到耳邊。而廖斐因為是側面靠着牆壁的,動作不便,是以在匆匆交代完自己當前的情況後,她便微微轉過了身,好將標記舉到耳邊。
而就在她側身的剎那,她看到了。
在堂屋的窗戶外面,正站着兩個人。
白辰和漂亮妹子,他們兩個人,正站在窗外,一臉木然地“看”向屋內。
之所以要加引號,是因為那兩張臉上,都沒有眼睛——他們一個只有一張嘴,一個則只有鼻子。
盡管如此,廖斐還是感受到了,那種實質性的,仿佛在打量食物一般的目光……
她喉頭滾動了一下,將舉到耳朵旁的標記握進拳裏收了起來,同時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窗外有NPC。”她壓低聲音對其他人道。
正對着她的白辰一愣,飛快地摘下眼睛往後腦上一貼,片刻後,又將眼睛裝了回來。
廖斐心領神會地取下嘴巴遞給了他,跟着便聽白辰若有所思道:“應該不要緊。白天的技能禁用在這兒也是起效的,他們是實體,無法穿牆,我們只要守住門窗,他們就進不來……”
他曾幫助刀疤臉對付過那個追殺他的NPC,正是為了躲避對方,他們才跑進了這間屋子。當時那個NPC在屋外無能狂怒一陣後便自行離開了,所以他斷定,這些NPC應該是無法穿牆的類型。
廖斐微微點頭,心念一動,又驀地擡頭向窗口望去。
只見那兩“人”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望着屋裏,仿佛兩個正隔着櫥窗打量着心儀食物的顧客。
那窗戶是沒有裝玻璃的。只支着一根一根的木條,那兩“人”的臉也因此被“分割”成一塊一塊的,看上去更覺悚然。
相當令人不適,但又相當套路的靈異場景。廖斐只覺得有哪裏非常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只得默默收回目光。
然而就在她目光再次落回白辰身上的時候,她突然明白了。
她知道是哪裏讓她覺得怪異了——白辰身形修長,而那漂亮妹子則個頭偏矮,兩人之間差了起碼半個頭。然而此時並肩站在窗外的那兩“人”,他們的頭頂和肩膀,卻是平的!
既然那些NPC是在刻意地複制他們的形象,那為什麽還要特意去拔高身高?可如果它沒有調整身高,原本差了“白辰”半個頭的妹子,又怎麽會和對方肩膀完全持平?
要麽就是那假妹子穿了內增高或者腳下面墊了什麽東西——這種畫面雖然很搞笑,但也不是不可能;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是直接從地面上飄起來的,並沒有踩在地上……
這也就意味着,白辰的判斷有誤,他們並非實體,而是靈體!
廖斐臉色一變,騰地站了起來,本能地想要開口示警,然而還沒等她意識到自己無法張嘴的事實,她的身體已然失去控制——
一雙蒼白的手,憑空自她旁邊的牆壁中伸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拽着重重撞向牆壁。下一瞬,便見那手倏地改變了軌跡,直沖着廖斐的鼻子抓來!
廖斐一腦袋撞在牆上,只覺額角一陣生疼,但好歹還能保持清醒。眼看着那手朝她臉上抓來,她猛地往後一避,同時揮出了抓在手中的小刀,鐵制的刀刃擦過那蒼白的胳膊,留下滋滋作響的焦痕。
牆壁裏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嘯,蒼白的手臂瞬間縮回。廖斐趁機閃向了旁邊,盡可能地與牆壁拉開了距離,定睛一看,一個飄飄渺渺的人影正從牆壁中浮現,那衣着、那輪廓,正是那個之前偷偷跟着她的、盜版了她的臉還占了她的嘴的NPC!
而就在它身影浮現的剎那,其他的NPC也同時開始發難——原本只在窗外觀望的“白辰”和“漂亮妹子”紛紛穿牆而入,一顆帶着疤痕的頭顱也從地面上“長”了出來,正是不久前追殺過刀疤臉的NPC!
白辰一眼就認出了它,旋即明白過來——它之前的離開,並不是無法進入屋子。而是想召集同伴,將他們一網打盡!
真是犯蠢了……白辰暗罵一句,反手揮出一根鐵制的小棍,猛力一揮,將撲向自己的靈體拍到了一邊,同時將那漂亮妹子拽到了自己身後。
還好他剛才在看到廖斐站起時就意識到了不對,預先有了個心理準備。不然真成坐以待斃自助餐了……
白辰在心裏深深吸了口氣,用餘光向旁邊瞟去,只見刀疤男不知何時已經竄到了一旁,正連滾帶爬,又異常靈活地在堂屋中間轉圈圈,險險躲避着來自後方NPC的攻擊。而廖斐,則一邊揮舞着馬札,一邊用腳勾出了身後的椅子……
嗯?椅子?
白辰一愣,下一瞬就見廖斐十分利落地往那椅子上一坐,姿勢霸氣地像是個土老板。
緊接着就見到,那原本正兇神惡煞撲向她的NPC,動作忽然遲緩猶疑了起來——而就是這麽一猶疑的工夫,廖斐的馬札已經狠狠地敲上了它的頭。
這是她的技能?
白辰暗自詫異,跟着就見自己面前的NPC,行動也變得遲疑起來。
這還是一個區域技能!
白辰心念電轉,用力揮了下棍子,同時推了推躲在身後的漂亮妹子。
“都往廖斐那邊靠!”他一邊說着,一邊護着妹子,一步步退向廖斐。另一邊,得到命令的刀疤臉也急吼吼地湊了過來。他一面跑,一面不住用手在自己的臉上比劃着。白辰見狀,內心了然,一把撕下臉上的嘴,遞給了刀疤臉。
“求你了,技能放準點!”這是他在交出嘴巴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廖斐默然看着他們聚攏過來,暗暗鬆了口氣,猛然站起又迅速坐下,又一次發動了創業氣場。
升級一次後的“創業氣場”,覆蓋範圍有了很大提升,以她為圓心,可以覆蓋方圓三米的區域,而這個堂屋看着也就十二多平米的樣子,能覆蓋的區域還是很大的。盡管如此,她還是覺得玩家們聚在一起比較安全——
畢竟她的技能時效並沒有增加,在技能停止和再次發動的間隙,還是有危險存在的。
此外,這些NPC也沒有那麽好擺平。它們對五官的執念真的很深,即使已經被削弱了敵意和攻擊性,還是堅持着一遍遍地朝廖斐伸出手,試圖以一種比較溫柔和平的方式摘下她的鼻子,搞得廖斐哭笑不得……
咦?等等?
廖斐望向聚攏過來的NPC,忽然覺出不對。
一、二、三……怎麽只有三個了?還有一個呢?
廖斐蹙了蹙眉,心髒猛地一跳,同一時間,一雙手從上方垂下,神準地抓向了旁邊妹子的臉!
旋即便聽“嗤”的一聲,那妹子臉上唯一的眼睛被撕了下來,失去所有器官的臉部卻不再是平滑一片,而是出現了數個血洞,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幾塊!
這一變故來得突然,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然而更糟糕的事還在後面——
失去了唯一器官的妹子身體搖搖晃晃,不受控制地倒向了廖斐這邊。盡管白辰及時出手拖住了她,廖斐還是不得不起身閃避。她身體往邊上一側,本想着拖開椅子後再發動一次技能,不料一個眨眼的工夫,她的眼前已經漆黑一片。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伸手,只覺自己的鼻子右上方一片平滑——她的眼睛也不見了!
廖斐非常確定,沒有任何NPC靠近過她,但不知為何,那只眼睛就這樣消失了——在得出這個結論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舉起馬札擋住了自己的臉,同時伸手摸索起椅子的所在。
可惜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創業氣場的效果已然消失,在場的NPC又一次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廖斐才剛摸到椅背,就感到椅子被什麽東西重重推到了一邊,緊跟着,便感覺一陣帶着濃烈惡意的寒氣朝自己襲來——
廖斐不管三七二十一,蒙頭往旁邊一撲,同時拿出了鐵制的小刀橫在身前。她能聽到白辰棍子揮舞發出的呼呼聲,當即決定往白辰的方向走去,就在此時,她聽到刀疤臉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對了,想起來了。剛才白辰有讓他放技能……他的技能需要嘴巴?是言靈之類的技能?難不成是個大招AOE?
廖斐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一邊揮刀保護着自己,一邊屏息等待着刀疤臉的技能,只覺今晚的勝敗都在此一舉。
旋即,便聽一個渾厚有力的男聲在不大的堂屋中響起——
“下雨天了怎麽辦,我好想你——不敢打給你,我找不到原因——”
……?
廖斐:????
隨着渾厚且有點走調的歌聲,絲絲的細雨開始在堂屋中飄蕩。冰涼的雨絲落在廖斐的臉上,更加深了她的困惑。
……這是在幹嘛?手動背景樂嗎?我在這被野怪追着錘,你在那裏唱《下雨天》?
廖斐懵了,真懵了。她本來還以為這雨可能多少還有點特殊效果,比如加加buff之類的,但在體會了片刻後,她不得不承認了,這就是普通的雨。
雖然它的到來很匪夷所思,但它的本質就是普通的雨——這雨連綿不絕地下着,同樣連綿不絕的,還是刀疤臉那大狗低吠一般的歌聲。
他的歌聲極其不穩,斷斷續續,聽上去像是在邊逃命邊唱。廖斐真的很想問問他這技能到底是什麽情況,但一來她也正處在被NPC襲擊的當口,另一方面,她也說不出話。
強烈的冷氣仿佛冰錐一般不斷襲來,廖斐一邊用鐵器當着臉,一邊大幅度地閃避着,同時還不住揮舞小刀切割着空氣,做出貓貓拳一般的密集攻擊,雖然狼狽,但總算是勉勉強強應付住了。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估計擋不住了——
又一股冷氣自背後襲來,兩個靈體成前後包夾之勢,撲向了她!
廖斐只覺有什麽在腦子裏炸了開,同一時間,刀疤臉的歌聲也在斷斷續續中傳來——
“沉默的場景,做你的代替,陪我等雨停——”
綿綿的、顫抖的、充滿驚恐的男低音中,廖斐不願放棄地揮出小刀,同時不管不顧地往旁邊一跳!
她知道自己肯定會摔,但比起摔,她更怕被那些NPC抓到!
她的腳在落地時明顯絆到了什麽東西,預料中的磕碰卻沒有出現——有什麽在她摔倒之前,提前接住了她。
那是一種很柔軟的東西,帶着些微的暖意。
廖斐茫然地擡頭,伸出手去,感覺有風一般的東西從指縫間漏了過去。
緊跟着,所有飽含着惡意的寒氣都從身邊退開了——她聽到有悶悶的聲音從那堆柔軟中傳來,聲音像是很遠,又像是很近。
“斐斐?”
……是付思遠。
廖斐眨動了下並不存在的眼睛,一直緊繃着的心,忽然放鬆了下來。
歸於寂靜的堂屋裏,只剩下雨絲飄落的細響,與刀疤臉的歌聲在回蕩。
“期待讓人越來越沉溺。誰和我一樣,等不到他的誰……一個人撐傘、一個人擦淚、一個人好累……”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25 PM
第61章
“怎樣的雨!怎樣的夜!怎樣的我能讓你更想念!雨要多大!天要多黑,才能夠,有你的體貼——”
鬼氣森森的村子裏,渾厚的男低音突兀地回蕩着,聲音越來越近。正坐在牆根曬月亮的無臉NPC很是愣了一下,旋即便默默起身,拎起自己的小板凳,趕緊穿牆走掉了。
借着月光和付思遠身上的綠色火焰,白辰老遠就看見了那NPC匆匆離開的樣子,暗暗鬆了口氣。
這已經是他們一路走來,所見到的第三個主動離開的NPC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被刀疤臉的歌聲煩走的,還是被廖斐的員工嚇走的。不論怎樣,對方願意主動離開,那總是不錯的。
雖然相比起之前襲擊他們的那些,這些NPC所散發出的敵意要小許多,也沒表現出什麽攻擊意圖,但白辰還是覺得,暫時不要和他們有什麽牽涉比較好。再說,他們現在隊伍裏唯一一張嘴都被用來唱歌了,他們也沒法去溝通什麽……
白辰一邊無奈地想着,一邊擡頭看了眼上空。因為刀疤臉的技能時間還沒過去,他們依然處在《下雨天》帶來的效果中,頭頂飄着一層雲,涼涼的雨絲拍打在他們臉上。
白辰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瞟了眼身旁一起行動的人。
只剩一個鼻子的廖斐走得很慢。盡管她很好地掩飾着自身的情緒,白辰還是能感覺到她的不安與茫然——也難怪,她的眼睛消失了,現在的她等於是個盲人。
廖斐的旁邊,是一團人形的綠色火焰,肚子很大,腿很短。經過之前的交流,白辰確認他就是廖斐的員工付思遠。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是現在這副形態,但白辰能看出來,他的存在,對當前地圖的NPC有很大的威懾力。這也是為什麽,他在短暫的休整後,決定帶着其他人離開棲身的屋子,繼續外出探索。
此刻的付思遠正一手牽着廖斐的手,一手虛虛環着她的腰,護着她小心翼翼往前走,時不時出聲提醒,好讓廖斐避開腳下的石頭和泥坑。
他身上的綠焰是對付靈體的利器,白辰曾親眼見到那些兇神惡煞的靈體,被這些綠焰嚇得尖叫顫抖、退避三舍;然而此時,它們卻乖巧得像是動物的絨毛,甚至還向上蔓延出一叢,仿佛荷葉一般擋在了廖斐的頭上。
說起來,付思遠一開始好像是打算背着廖斐行動的來着,畢竟牽着走還是有些不安全。要不是因為這個形態的腿太短……
停,不要想了。這並不重要。
白辰暗自敲了敲額角,提醒自己不要太過跑偏,旋即便將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刀疤臉。
此時此刻,那個男人,那棱角分明臉上還帶着霸氣疤痕的男人,還在那裏軟綿綿地唱着《下雨天》。
聲嘶力竭的副歌已經過去,他現在才剛剛進入第二段。聽着他的歌聲,白辰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後悔自己幹嘛那麽配合地把嘴巴轉給他……
因為之前交流過,所以他對刀疤臉的這個技能,還是有一定了解的。據他所知,刀疤臉所持有的,是一個名叫“麥霸”的技能組。這個技能組中包含兩個技能,一個叫做“情歌王”,另一個,則是他現在所使用的“隨機播放”。
二者之中,“情歌王”是較為實用的一個技能,簡單來說就是讓使用者通過演唱甜甜的小情歌,來達到治療自己或他人的目的。遺憾的是,這個技能已經在最開始的前置環節中被禁用了。
至於“隨機播放”,則是技如其名,其隨機性大到可怕。就連使用者自己都不清楚,他們在使用技能後,會唱出什麽歌——不同的歌曲,能帶來的效果不同。而這些效果,又與演唱者的狀態與演繹程度息息相關。
能被歌曲觸發的,最常見的是各種增益,其次則是一些對周圍環境的影響,比如下下雨、飄飄雪、開開花之類的。有一定概率能觸發一些強力攻擊,小概率能帶來強力道具,比如在觸發《亮劍》主題曲之後,使用者就會得到一臺意大利炮。如果你唱得特別好,或許還能額外得到一個二營長。
因為刀疤臉曾再三強調過,這個技能是絕對不會帶來debuff的,所以白辰才會放心地將嘴巴交給他。
沒想到,debuff是真的沒有,效果也等同於無。除了一點雨水外,什麽都沒有,更糟糕的是,這雨還將繼續飄下去——一旦觸發了技能,技能施放者就必須將隨機到的歌曲完整唱完,而且要連唱兩到三遍,這是系統的硬性規定。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隨機到的歌曲不是《情歌王》,否則自己一定會克制不住打他的……
白辰疲憊地想着,擡手又抹了下臉,抹去了一臉的雨水。
另一邊,廖斐正微側着腦袋,仔細聽着周圍的動靜,沒被付思遠牽住的那只手,正小心向前探着。
因為有付思遠牽着,她走得十分放鬆,卻還是本能地想用自己的感官去捕捉周圍的信息——盡管不管她怎麽努力,都只能捕捉到一耳朵的吵鬧歌聲。
像她現在這種狀態,又盲又啞的,其實已很不適合再到外面探索了。但坐以待斃也不是個事兒,總得想法子趕緊離開才是。而付思遠又只有一個,為了保住人頭,他們只能抱團一起走。
在離開剛才棲身的小屋前,白辰已經通過付思遠轉達出他的想法了。他的意見是,先前往村子的東邊,看看短髮女他們是否也來了這裏,盡快與其他隊友彙合,之後再一間一間搜索屋子,尋找線索。廖斐知道他是擔心隊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掉,便也沒提出什麽異議。
畢竟那妹子一死,他們現在就只剩下八個人了。一共還剩兩個死亡額度,不當心些不行……
想起那妹子,廖斐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右眼的位置。
她想起不久前,白辰托付思遠轉達給她的話——她的眼睛,不是被搶的。是自己消失的。
……為什麽會這樣?
廖斐怎麽想都覺得奇怪。當時也沒出現什麽特別的事,唯一的變故就是那個妹子因為失去了所有的面部零件而死了……難不成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屬於亡者的,將盡歸於亡者”——在這一刻,這句提示忽又浮現於廖斐的腦海。
她沉吟着,正向前摸索的手無意識向旁邊一擺,手指間觸到了一些柔軟又虛無的東西。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觸感,像是抓住了一縷風,又像是碰到了一片雲。停留在手上的些微暖意是真實的,那相觸一瞬間感受到的柔軟也是真實的。但要細細感受,卻又什麽都摸不出來……
廖斐一邊體味着,一邊不由自主地又將手往旁邊擺了擺。白辰在旁邊看着,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一下,畢竟她手只要再彎一點,就要碰到人家的頭了……
就在此時,走在他另一邊的刀疤臉一首歌終於唱完,突然很奇怪地“咦”了一聲。
白辰立刻轉過了頭,只見對方正微張着嘴,詫異地望着前方。
他皺起眉頭,循着同伴的目光望了過去,眸光倏然一縮——
就在此時,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劇烈地搖動起來,沉沉的黑暗撲面而來。
……
伴隨着一聲遙遠的雞啼,廖斐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額角傳來些許疼痛,像是夢境的殘留。她伸手摸了摸額頭,卻並未摸到什麽傷口。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原地愣了片刻,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
“斐斐?”一道平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廖斐轉頭,看到了正坐在床邊的付思遠。
或許是因為蜷在行李箱裏的原因,他的頭髮被壓扁了一片,額前的幾縷碎發卻翹了起來。廖斐下意識地伸手替他壓了兩下,見壓不下去,果斷放棄。
她眸光轉了轉,視線掃過房間內的陳設,在確定沒什麽異常後,長長出了口氣。
“昨晚真謝謝你了。要不是你跑過來,只怕我早涼了。”她對付思遠道。
付思遠搖了搖頭,頓了頓,又皺起眉頭:“之前不知道,大意了。”
“誰能想到啊,睡個覺都能再開一個地圖,這設置也是夠欺負人了。還好有機會給你打個電話……”廖斐半是抱怨半是寬慰地說着,順手拍了拍付思遠的胳膊,好奇道,“你昨天見到我的時候……嗯,有沒有被嚇到?”
她其實想問的是,付思遠剛入場的時候,房間裏正有兩個“廖斐”,他是怎麽一眼就認出自己的;但細細一想,又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蠢——對方是靈體,自己是活人玩家,在付思遠看來肯定是有差別的。
於是她果斷轉過話頭,放棄了這個比較蠢的問題,轉而問出了另一個更加蠢的問題。
令她意外的是,付思遠答這個蠢問題卻答得格外認真與果決。
“沒有。”他幾乎是斬釘截鐵地說道,略一停頓,又更為斬釘截鐵地補上一句,“很可愛。”
廖斐:……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昨天的狀態,嗯……只有一個鼻子……嗯,可愛……
沉思片刻,她擡起手,重重拍了拍付思遠的肩膀。
小付啊,拍上司馬屁可不是這麽拍的……
雖然知道付思遠沒這個意思,但在這一刻,廖斐的腦子裏還是不由自主地刷出了這句話。
同一時間,無人問津的糖罐上,一個碩大的腦袋飄了出來。
一眼就望見正在床邊友好互動的兩人,無光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想了想,又悄悄地縮了回去,仿佛從沒來過。
十五分鐘後,已經提前檢查過竈房的廖斐拖着行李箱,帶着付思遠走向了廣場。
行李箱內,是小半箱的乾糧。為了避免其他人被村子裏的詭異食物蠱惑,她需要將手頭的正常食物分出去,直到短髮女的種植完成為止。
早在昨天,白辰就和她,以及同樣負責提供食物的胡鬚男約定好了,等短髮女那裏的第一批乾糧結出來,他們會得到額外的供給。廖斐倒是不貪這點補償,畢竟現在保護他人就是保護自己;她只擔心,只有自己嘗試過的“狂塞食物大法”,對他人未必有用。
此外,無光也已經被她派了出去,巡視起每個玩家的屋子,檢查竈房……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無光出門前,神情好像有點憂郁。
……嗯,等有空了,找機會和她好好聊聊吧。
廖斐很有責任心地將“關心員工”這一事宜列上了日程表,跟着便加快腳步,走向了廣場。
廣場上,其他玩家都已就位。廖斐與衆人打過招呼,擡眼望了一圈,沒看到那個漂亮妹子。
像是知道她在找什麽,白辰沉聲答道:“她死了。我去她窗口看過,她的屍體很完好。”
……果然。
廖斐的心沉了一沉,旋即便將行李箱交了出去,讓白辰去分。
白辰接過行李箱,卻沒有急着分發食物,而是對廖斐道:“我們剛剛正在討論昨晚的事。我們中的好幾個都沒有做夢,也沒有進入那古怪的村子。”
白辰說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老黑,老黑旋即點頭:“我昨天只是正常地睡了一覺,沒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的。”
“也就是說,不是所有人都進入了那個地圖?”廖斐蹙了蹙眉,思索片刻後道,“會不會是隨機進入的?每一個晚上,都隨機挑幾個人進去之類的?”
“我也這麽猜測。”白辰點了點頭,“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們被分組了。所有人會按照一定的批次,依次進入那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有更充足的時間,去給自己再找一個眼睛了……
廖斐抿了抿唇,腦中忽地靈光一閃,立刻看向了旁邊的短髮女。
“對了,那個乾糧的種植,怎麽樣了?”她問道。
短髮女原本只是在旁邊默默聽着他們討論,突然被點到,很是愣了一下,方答道:“才剛抽芽呢。估計要等到明天,才能長出一批來。”
“明天?意思是,從種下到結果,要花三天?”廖斐想了想,又問道,“是所有的東西,都需要這麽久嗎?”
“三天算慢的了。越是罕見的東西長得越慢,有的還會種植失敗……”
短髮女解釋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廖斐:“你是想讓我幫你種什麽?先說清楚,錢是種不了的,玩家也不能種。NPC我沒試過,不過估計也不行。”
……為什麽要強調NPC沒試過?難道說另外兩個你都試過了?
廖斐克制住嘴角的抽動,對她道:“我需要一對眼睛和一張嘴……你能幫我預估下,如果種地裏的話,這些玩意兒要多久才能長成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28 PM
第62章
廣場上,廖斐身後的付思遠,正在一本正經地往下按着翹起的頭髮,仿佛與世隔絕。
他的世界之外,則是一片詭異的、因為廖斐話語而産生的沉默。
只有窩在苦瓜臉腳邊的獾,誇張地打出了一個懶洋洋的呵欠,擡起後腳撓了撓脖子,又啪一下癱在了地上。
好一會兒,才聽坐在廖斐旁邊的胡鬚男率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這法子不錯啊。”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要是真能種出來,到時候每人帶上七八個眼睛進去。正面貼四個,後腦勺貼兩個,衣服裏面再藏兩個,總不至於全被NPC給搶了。”
廖斐:……
不不不,我只要一雙普通的眼睛就夠了,用不着那麽多謝謝。
“這樣確實挺有安全感的。”刀疤臉也附和地點頭,“不過光藏衣服裏還是不太保險。我建議可以藏一點在腳底……”
……沒必要!哥,這真的沒必要!
想象了一下被按在腳底摩擦的眼珠或嘴,廖斐的嘴角忍不住抽動起來,總感覺自己好像打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門。
收斂下情緒,她再次將目光轉向了短髮女,卻見後者正抿着嘴唇,面露沉思。
“我不是太確定,因為之前也沒有種過這種東西……不過我可以試試。”
過了好一會兒,方聽短髮女開口回答道。她的語氣遲疑,似是不太有把握,然而她的眼睛,卻微微亮了起來。
雖然聽着挺瘋狂的……但如果這東西真能通過種植複制的話,那確實會對通關很有幫助!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在通關後將一些面部零件帶出去,繼續種植,說不定能在其它副本裏發揮作用,還可以當作稀有道具販賣……
嗯,種子的話,可以用上自己找到的那只獨眼。至於嘴巴的話,就要去問別的人要了……
短髮女在心底盤算着這個計劃的可行性,想了想,又補充道:“先和你們說一下。作物的生長周期,主要取決於它在當前副本中的稀有度。越是稀有,長得越慢,但最慢不會超過五天。如果五天還長不出來,基本可以斷定是種植失敗了。”
“另外,作為‘種子’的物品一旦種到土裏,就不能再挖出來了。要麽就種植成功,長出相似的物品,要麽就種植失敗,直接爛在地裏,總之種子本體,是無法再繼續使用的。”
也就是說,一旦不成功,玩家這邊就會白白損失兩個器官,連本都回不了?
廖斐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這個提議或許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麽美好。
目前來看,玩家這邊發現的面部零件數量還是很有限的,而且與玩家的存活息息相關。要特意勻出兩個當種子,這風險可是有點太大了。
可惜了……我還想等豐收後帶到那個地圖裏去,看能不能賣給那些NPC呢……
廖斐暗暗嘆了口氣,轉而道:“那還是算了,這事就先放着吧。”
見她放棄,短髮女沒說什麽,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旁邊的刀疤臉卻流露出了很明顯的失望。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重心,還是應該先放在搜尋上。”白辰適時開口,目光掃向衆人,很快又轉回了廖斐身上。
“就像你昨天說的,在那個夢中的地圖裏,我們臉上的器官應該是分為三部分的。排除掉自帶的和歸於NPC的,我們每個人能夠通過搜尋找到的器官,大概還有兩個。但就目前來看,我們搜尋成果尚不容樂觀……”
不僅如此,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器官的自動消失問題。
從昨天廖斐身上發生的事來看,可以大致推出這樣一條規則,那就是一旦有玩家死去,所有屬於他的面部零件——不管那零件當時處於怎樣的狀態、正在誰的手上——它們都會立刻歸於玩家對應的NPC之手。
這也就符合了白辰找到的第二條提示,“屬於亡者的,將盡歸於亡者”。
這也就意味着,玩家中死去的人越多,屬於玩家陣營的面部零件就越少,剩餘玩家的處境,就越艱難——這將是一個非常惡性的循環。
所以他們現在,應盡量將精力放在尋找零件上,並在找到後盡可能的辨認其歸屬,而且最好能做到平均分配。
“我的建議是,等把所有的零件都找出來了,大家看看手頭有不急着用的,再考慮種植的事。”末了,白辰如此說道。
他並不覺得種植是不可行的。恰恰相反,只要能控制住風險,他覺得這事還是可以嘗試一下的。畢竟每個玩家手頭的零件數量越多,他們在噩夢中生還的幾率就越大。
“這樣的話,那那些死者的屋子怎麽辦?他們屋裏說不定也藏有一些器官。”徐咪開口問道。相比起昨天,她的精神看上去振作了不少,臉色卻仍有些蒼白。
“我可以讓我的員工進去查看。”廖斐沉吟了一下,答道。
根據之前衆人給出的經驗,她發現要找到零件似乎不需要通過什麽繁瑣的解謎,只是需要細致的觀察而已。這樣的話,付思遠和無光應該可以勝任。
胡鬚男點了點頭,跟着道:“那些不屬於玩家的空屋,我們可以再分組仔細看看。我覺得那些屋子應該不只是擺着做裝飾而已。嗯……”
他的目光往旁邊看去。苦瓜臉的腳邊,皮毛油光水滑的獾正在伸懶腰,身體被拉成了長長的一條,與地面構成了一個狹長的梯形。
注意到胡鬚男的目光,那獾蹭地擡起了頭,威脅地眯起眼睛:“你想幹嘛?”
“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你的嗅覺特別好。”胡鬚男毫不做作地捧了一句。那獾很是受用地轉了轉耳朵,悠然地一甩尾巴。
“謝謝你的贊美。不過就算你誇我,我也是不會給你們打白工的。”它說着,冷哼一聲,調轉了一個方向,又趴回了地面,將毛絨絨的大尾巴對準了胡鬚男。
胡鬚男挑了挑眉,目光上擡,看向苦瓜臉,卻發現後者正擰着眉頭,一臉思索,似是完全沒關注他們的對話。
察覺到他的走神,胡鬚男的眉毛不由挑得更高了些。他正想說些什麽,忽聽白辰清了清嗓子。
“另外,還有一件事,需要向大家示警。”白辰微微挺直了背脊,目光環視過衆人,“我今天早上過來的路上,和老黑一起,順道去我們昨天停放屍體的地方看了眼。”
略一停頓,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我們發現那裏,已經空了。”
他這幾個字,說的再簡略不過。然而這話落下,廣場上的氣氛已然又是一變。
廖斐最先做出反應,問道:“空了,是指什麽?屍體消失了?”
根據她有限的游戲經驗,在有些副本裏,玩家所留下的屍體是會在一定時間後自行消失的。但看白辰和老黑的表情,事情估計遠沒那麽簡單。
果然,跟着就聽老黑給出了進一步的回答。
“不止是消失。”他說着,粗黑茂密的眉毛皺起,神情有些凝重,“我們在附近發現了腳印,往外走出了很遠。”
“那不就是詐屍?!”刀疤臉詫異地捂了捂嘴,在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少女後,又飛快地將手放了下來,頓了頓,又小聲問道,“會不會有什麽東西附在他們身上了?”
白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正待開口,另一邊的廖斐已經有了答案。
“‘無臉人無命,得臉者還陽’……”她喃喃出聲,念出了自己在噩夢中找到的第二句,旋即擡起眼眸,與白辰交換了一個了悟的眼神。
原來這句話是這個意思!
刀疤臉卻還是不太明白,目光在廖斐與白辰之間轉來轉去,眼神有點茫然:“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那些玩家的屍體的確是被附身了,而且是被他們各自對應的靈體NPC。”白辰解釋道,“也就是說,那些屍體現在都變成了還魂屍。他們很有可能會躲在暗處,伺機襲擊我們。”
聽完這話,刀疤臉的臉色明顯一變,坐在他旁邊的短髮女則疲憊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奇怪的死亡方式又要增加了……”她喃喃着,看向徐咪,“我倆以後一起行動吧。也方便適時交流作物的生長情況。”
現在就剩三個女孩子了。廖斐自帶兩個員工,自保能力強大,她倒不是很擔心;而徐咪已然失去技能傍身,又把自己的隨身空間借給她當大棚,那肯定是要多照顧一下的。
徐咪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老黑收回看向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開口道:“大家還有什麽事要分享的嗎?沒有的話,要不我們就先把食物分一下,然後就分頭行動……”
“等一等。”就在此時,卻聽三人異口同聲的開口。
廖斐不由一楞,看了看和自己同時出聲的白辰和苦瓜臉,微微張了張嘴,不大確定自己要不要說下去。
另一邊,白辰的神情也有些懵。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將目光從廖斐移到了苦瓜臉身上。
“我有話說,是關於你的。”
廖斐見狀,立刻跟道:“我也是。有些事需要你解釋。”
她的目光,同樣是看向苦瓜臉的。
苦瓜臉神情微凝,旋即便笑了起來,
“好巧,我也有話要說……是關於我自己的。”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5:57 PM
第63章
“好巧,我也有話要說,是關於我自己的。”
在說出這話時,苦瓜臉的臉上還是笑着的,似是想緩和氣氛,白辰卻是不為所動,依舊一臉嚴肅,搞得他臉上的笑,也慢慢僵住了。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轉而道:“所以,你們是想談什麽?”
白辰看了眼廖斐,示意她先開口。
廖斐也不猶豫,直接問道:“我的員工曾發現你在空屋外面投骰子,像是在找什麽。而你的寵……嗯,我是說搭檔,不太願意配合你。我能問一下,那是什麽情況嗎?”
她本來想說寵物的,但話說一半就見那獾兇巴巴地沖自己呲牙,只得趕緊換了個說法。
當然,它這牙也沒能呲上很久——廖斐身後的付思遠冷冷地瞟了它一眼,它就又壓低耳朵,乖乖地趴到地面上去了。
苦瓜臉垂着眼看它,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旋即便擡起頭來。
“從本質上來說,我當時是在找東西。”他回答道。
“可那會兒我們已經確定,每個人的屋裏都會有一個器官了。”廖斐篤定道,“你都還沒有找出你屋裏的那份,就先去外面探索空屋?”
她一面說着,一面觀察着苦瓜臉的神色,注意到他的眼神躲閃地飄到了一邊。
果然有問題……廖斐暗自評估着,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其實昨天無光跟她提起這事的時候,她還沒覺得有太大問題,但在知道NPC有附身屍體的能力後,她覺得這事刨根問底一下比較好。
不過看苦瓜臉的反應,只是尴尬和不自在,卻沒有緊張和防備,這是不是說明,他的問題並沒有那麽大?
廖斐沉吟着,聽到苦瓜臉道:“嗯,怎麽說呢……我確實是在找東西,不過不是在那些眼睛鼻子的……誒,這事有點複雜,等等我會一起解釋的。”
聽上去,另有隐情啊……廖斐抿了抿唇,看向了白辰,意思是我問完了,換你。
白辰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開口道:“我再問個事,昨天晚上,你是否也進入了那個村子?”
“你說做夢進去的那個嗎?對,沒錯,我進去了,怎麽了?”
苦瓜臉非常幹脆地點頭,廖斐聽完,微微蹙起了眉,旋即又覺得有些不對。
他也進入了村子,這事沒什麽好奇怪的,奇怪的是,為什麽白辰會知道這事?
她在和白辰他們彙合後,幾人一直一起行動,如果有發現苦瓜臉的蹤跡,白晨他們不可能不作出反應的。
廖斐困惑地看向了白辰,白辰向她做了個手掌下壓的姿勢,示意稍安勿躁。同一時間,付思遠從後方靠了過來,俯下身子,湊近廖斐的耳朵,低聲道:“昨天晚上,我也看到那個人的影子了……在快醒的時候。”
廖斐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在醒來的前一刻,確實曾聽到刀疤臉“咦”了一聲。
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在驚訝於夢境的坍塌,現在看來,他們多半是在那時就看到了苦瓜臉……
廖斐明了地點點頭,順勢揉了揉耳朵。不知是不是被貼近說話的原因,耳廓有點點發燙,她若無其事地揉捏着,瞟了眼再次直起身子的付思遠,又面不改色地將手放了回去。
另一邊,白辰正在進一步地發問:“那昨晚,你在那個村子裏經歷了些什麽?”
“經歷啊,和你們也差不多唄。就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地方……嗯,我是被塞在了一個地櫃裏面,那櫃子是從外面鎖住的……喏,這家夥跟我一起進村的,就是它幫我開的櫃子。不信你們可以問它。”
或許是察覺到白辰對自己的質疑,苦瓜臉講得很細,還有腳尖碰了碰窩在他腳邊的獾,示意它為自己作證。
那獾毫不客氣地一口咬上他的腳尖,抱着啃了一會兒後,才不情不願道:“嗯,對,我放出來的。他當時確實是被鎖在了一個櫃子裏,一邊哭唧唧一邊喊救命,喊得可響了。”
“我沒哭!”苦瓜臉立刻道,“也沒有喊得很響!”
所以還是喊了……嗯,看來他的初始降落地點和我們離得都很遠,不然我們不會一點聲兒都沒聽到……廖斐思索着,問道:“出來之後呢?”
“就在村子裏逛唄,找東西……路上遇上好幾個NPC,沒有臉的那種,雖然模樣怪瘆人的,但都沒出什麽事。後來運氣不好,和一個賣煎餅的老伯起了沖突,被追了一裏路,好不容易才甩掉他,又遇到一個超奇怪的怪物,正要跑呢,人就醒了。”
……超奇怪的怪物?
廖斐不解地偏了偏頭。在一個普遍性五官不全的村子裏,還能冒出一個被描述為“超奇怪”的東西……那得是有多怪啊?
她的心微微懸了起來,跟着便聽苦瓜臉道:“好了,我昨天的經歷,大概就這麽些了。你們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有。”白辰不假思索道,“昨天晚上,有沒有遇到那個和你長一樣的NPC?”
“這個……好像是沒有吧?”苦瓜臉說着,露出不太確定的神情,低頭看了眼腳邊的獾,“你有印象嗎?”
“看我幹嘛?你自己脖子上那個是西瓜嗎?”獾十分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頓了頓,卻還是答道,“沒有。”
“那可真是巧了。”白辰說着,與刀疤臉交換了一個眼神,“昨天我們在村子裏,看到了一個看着和你很像的人。我親眼看到他從臉上揭下了一層人皮一樣的東西,並在注意到我們之後,迅速跑開了……”
“不覺得很古怪嗎?那個村子裏明明有和你對應的NPC,卻偏偏被我們碰上了,而你本人反倒沒有?還有,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在初始地點找到一定的提示,為什麽你作為和我們有共同利益的隊友,卻提都不提這事?總不能你一條提示都沒發現吧?而且……恕我直言,你的獾未免太過暴躁了。不僅暴躁,還相當不服管教。我真的很懷疑,你們到底合作了多久?”
白辰連珠炮般說着,意味深長地看向了那只獾,目光仿佛在說,“要是被綁架的,你就眨眨眼”。
苦瓜臉聽到這裏,終於明白了過來:“哦——我懂了。你們該不會是在懷疑,我不是玩家吧?你們覺得,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在你們面前的,其實是NPC?我天,這腦洞……”
他深吸口氣,再次拿腳尖碰了碰凳子邊的獾,又一次換來了一陣啃咬。
“首先,這玩意兒,它這脾氣,天生的!跟帶它的人是誰一點關系都沒有。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問他,我以前和他在別的副本裏見過的。”
苦瓜臉說着,指了指旁邊的胡鬚男。胡鬚男默了一下,點了點頭:“對,他倆一直都是吵吵嚷嚷的。”
“看吧。”苦瓜臉立刻道,又重重呼出口氣,“至於提示……對,我承認,這個我確實有隐瞞。但我不是不想跟你們說,而是因為這句提示和你們關系不大,它主要是針對我的,但我現在不能細講……誒呀我等等會解釋的。”
“至於那個什麽NPC的問題……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我沒遇到那個NPC,反而讓你們遇到了。我昨晚一共就遇到兩個危險的東西,一個賣煎餅的老伯,一個就是那怪物,別的我是真沒遇上了……”
“你說的那個怪物……它可怕嗎?”廖斐想了想,問道。
苦瓜臉詫異地看她一眼,旋即張了張嘴。
“咋說呢……它不是可不可怕的問題,它就是那種,很特別的……它的身體三人寬,半邊有鬼火,那鬼火形狀還特別可疑,像是仙人掌長了個蘑菇……它還在唱歌,捏着嗓子飙高音……而且是那種摳腳大漢裝萌蘿莉一樣的聲音,就讓人聽一下就毛骨悚然的……”
苦瓜臉動容地描繪着,甚至用雙手比劃了起來。廖斐聽着,嘴角卻是忍不住抽動起來。
她往白辰和刀疤臉的方向看了眼,發現他們臉上,也是同樣的一言難盡。
這個描述,怎麽聽都有點熟悉啊……
“再問一句,你有類似面具之類的道具嗎?”默了片刻,白辰再次問道。
“沒。”苦瓜臉立刻回答道,“有的話我也不至於被那賣煎餅的老伯用面餅糊一臉……”
廖斐:……
原來如此,破案了。
所以真相就是,白辰他們昨天晚上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什麽NPC,而是苦瓜臉本人;而他從臉上撕下來的,也不是什麽人皮,而是糊在臉上的面餅。
至於苦瓜臉,則誤將並排走來的幾人當作了異形,嚇得轉身就跑,反倒引起了白辰的懷疑……
理清一切的廖斐盡可能平靜地轉過臉去,伸手捏住了兩邊的嘴角,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付思遠注意到她的異樣,不解地望了過來,廖斐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不過烏龍歸烏龍,苦瓜臉身上的可疑之處還是存在的。
為什麽要在不恰當的時候探索空屋、又為什麽不肯公開自己找到的提示,這兩點,都還等着他的解釋……如果他解釋不清楚,廖斐毫不懷疑,白辰會聯合老黑直接把他綁起來關在某個屋子裏,每天定時喂食,直到游戲結束為止。
畢竟,在當前情況下,每一顆人頭都是寶貴的。任何有可能威脅玩家的存在,都必須被控制或防範……
廖斐暗自思索着,瞟了眼白辰,發現他的神情倒比她想象得要冷靜許多。
“我暫時沒什麽要問的了。剩下的,等聽完你的解釋再說。”白辰冷靜地說着,身體往後靠了一靠,“好了,你要說什麽?說吧。”
見他放棄了對自己的逼問,苦瓜臉很明顯地鬆了口氣,旋即臉又皺了起來。
“在我對那些尚存的疑點給出解釋之前,我想先問你們一個事。”他斟酌着說道,語氣帶着些小心翼翼,“你們,有誰能……借我點錢?”
……
他這話一出,整個廣場都靜默了。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借錢?”過了良久,廖斐率先找回了聲音。在涉及到錢的問題上,她的反應總是能比旁人快一些。
“在借到錢之前,我不能交代理由。我也沒法跟你們解釋其他的事。”苦瓜臉一臉正色道,“但有一點我可以透露,如果借不到錢,那麽你們早上,估計就見不到我了。”
“意思是,你會死?”老黑蹙眉道。
苦瓜臉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表示否定,但從他臉上露出的苦笑來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很奇怪的狀態……是在借到錢之前什麽都不能透露?為什麽?是有什麽東西約束住他了?還是說,這是他的某種技能的觸發方式?
廖斐若有所思地審視着他,只覺他現在的狀態似曾相識,卻又無法給出一個具體的描述。就在此時,她身後的的付思遠卻像意識到了什麽一樣,輕輕“誒”了一聲。
“怎麽了?”廖斐好奇地轉頭看他,付思遠見狀,再次俯下身來。廖斐想起方才發燒的耳朵,忙往後躲了躲。付思遠見狀,嘴角不着痕跡地垂了一下,卻很安分地沒有再靠近。
“他身上,亮起了支線任務的標記。”他低聲道。廖斐一愣,旋即恍然。
難怪她覺得苦瓜臉這模樣熟悉,他現在這狀態,這不就和那些在“真心話和大冒險”中選了大冒險後,被迫向不熟悉的人打電話告白還必須要對方回應的倒黴玩家差不多嗎!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他被卷入到某個任務裏去了?這是他自帶的任務,還是在這個副本裏觸發了新的任務?
話說回來,付思遠這個看任務標記的功能又是啥時候升級的?她怎麽不知道?
廖斐腦中一時間猜測疊起,想了想,沖着付思遠勾了勾手指。付思遠乖巧靠近,在聽完廖斐的囑咐後,皺了皺眉,卻還是立刻轉身走了。
白辰的目光被付思遠吸引了一瞬,很快便轉了回來,問道:“你要借多少?”
“兩千。”苦瓜臉不假思索地舉起了兩根手指。
白辰很明顯地梗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身邊沒這麽多錢。”他說着,看了眼邊上的老黑。老黑也默默搖了搖頭。
徐咪猶豫了一下,舉起了手:“我倒是有……”
“鬼頭幣。”苦瓜臉悶悶地將後半句話說完。
徐咪微微張大了嘴,又默默將手放了下去。
一直沉默着沒有參與對話的短髮女挑了挑眉,難以置信地開口了:“兩千鬼頭幣?你是把那賣煎餅的老伯撞殘了還是把他攤子砸了?”
“不不不,我沒有跟他動手,是他非要拿餅糊我……不對,這個不是問題所在,這錢跟他沒關系,不是賠償金。總之就是……我現在需要借兩千鬼頭幣。”
苦瓜臉又是無奈又是堅決地重複道,仿佛一個被勒索後只能問家裏要錢又不敢說真話的倒黴孩子。他眼睛轉了轉,目光期待地看向衆人:“或者……大家一起湊一下?”
“這是願不願意湊的問題嗎?這是湊不湊得起來的問題。”白辰揉了揉額角,“我確認一下。現在,出於某種理由,你必須從我們中間借到兩千鬼頭幣,借不到的話,你就會嗯……我們就見不到你了,對嗎?”
“對對對。”苦瓜臉立刻小雞啄米般點頭。
“這樣啊……”白辰抿了抿唇,面上露出思索。
“……那不如這樣,在死之前,你再把你屋好好搜搜,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屋那個面部零件找出來,交公。反正你也挨不到明天晚上了,自己用不上。然後你感覺自己要不行了,就過來說一聲,我們找個地方把你鎖住,省得你死以後屍體還被附身利用……嗯,你死了之後,你那獾還能用嗎?我們或許還需要它。”
雖然還不是百分百地信任苦瓜臉,但白辰還是根據目前掌握到的信息,盡可能地構思着對策,力求將對方安排得明明白白,讓對方走得安安心心。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已經默認對方“治不了、沒救了、等死吧”的基礎上。
聽了白辰的話,苦瓜臉微微張了張嘴,原本就顯得很苦悶的長相,頓時變得更加苦悶了。
與他相對的,他腳邊的那只獾倒是樂了。
“噗,我早就跟你說了!沒的掙紮的,你不信!兩千鬼頭幣,你以為是石頭嗎,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
他話音未落,餘光忽然瞥見一道人影閃過。
只見剛才悄悄離開的付思遠又回來了。
他手上抱着臺粉色的、像是打印機一樣的東西,快步來到了廖斐旁邊。
在將那臺打印機一樣的東西交給廖斐後,他又從口袋裏掏出兩疊紙幣,遞給了廖斐。
那紙幣一疊綠色的、一疊金色的。廖斐只接過了綠色的那疊,非常熟練地數出二十張後,將剩下的還給了付思遠,轉而看向了苦瓜臉。
“你玩家筆有帶在身上嗎?”她問道,“我可以把錢借你,但你必須先把欠條給簽了,沒意見吧?”
苦瓜臉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過了良久,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沒有、絕對沒有!我可以拿真名跟你簽!”他斬釘截鐵地說着,幾乎是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差點踩到趴在地上的獾。
後者卻一反常態的,沒有立刻去呲他。
它已經和在場其他人一樣,眼睛望着廖斐,整個人則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充滿了訝異的石化當中。
直到看到欠條上的名字,廖斐才知道,原來苦瓜臉的名字叫“馬勻”。
嗯,這聽着倒不像是個會欠錢不還的名字……廖斐沉吟着,將欠條交給付思遠收好,然後將那疊綠色的紙幣遞了過去。
苦瓜臉感激涕零地接過了,再三保證,一定會盡快將這筆錢還上的。
廖斐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他真正該謝的是付思遠,這筆錢出自她給付思遠的零花——因為覺得當着所有人的面拿出錢包點數鈔票實在太過招搖,她便讓付思遠先把這錢墊了。
不過付思遠平常也用不到這筆錢就是了……其實她直到現在都還沒搞清楚,那些NPC到底是哪裏來的錢,又會把這些錢花到哪裏,畢竟像她這樣針對NPC的行腳商應該也不多……
當然,這筆錢還是會補給付思遠的。他用不用得到是一回事,自己給不給又是另一回事。
廖斐定下心神,瞟了眼邊上無言立着的付思遠,抿了抿唇,開口道:“好啦,錢你也借到了。現在你可以開始解釋了。”
苦瓜臉呼出口氣,點了點頭,又坐回了位置上。
“這件事,還要從我上個上個上個副本說起。在那裏,我意外接到了一個系列任務。那個任務,簡稱‘大富翁’。至於全稱,我就不提了,反正提了你們估計也聽不到……”
“聽不到?”刀疤臉奇怪道,“什麽意思?”
“這是一種屏蔽機制。在玩家談到某些特殊任務或者支線任務時,游戲會自動開啓屏蔽系統,避免還沒完成該任務的玩家提前獲知太多關於任務的情報。”
白辰解釋道,又看向了苦瓜臉:“你繼續。”
“哦。”苦瓜臉點了點頭,配合地繼續起剛才的話,“這個任務有一個特點,它的地圖不是連貫的,而是分布在不同的副本中的。我會選擇來到這個副本,就是為了繼續完成這個任務。之前在空屋面前投骰子,也是為了找這個任務的觸發地點。畢竟一共就六天,一張進入券又那麽貴,我當然得抓緊時間找啊……”
“至於我看到的那句提示,也是和這個任務有關的。嚴格來說,那不是提示,是單獨給我的任務。”
“那個任務要求我,必須在不提及任務相關的前提下,從其他存在手中借來兩千鬼頭幣。否則就會在24小時內死去……”
事實上,那條提示上是這麽寫的——
“一、請在不透露任務存在的前提下,從當前副本中任一存在的手中拿到兩千鬼頭幣。
“二、如果在此之前,您已經將該系列任務的存在告知他人,您可以選擇消耗一千鬼頭幣。若如此做,他人的相關記憶會被暫時屏蔽,您可以繼續按照第一條的要求完成任務。
“三、若二十四小時後,您無法完成第一條的任務要求,您將會被直接判定死亡。反之,您將獲知下一局大富翁游戲的開啓地點。”
多是真的多,狠也是真的狠。
苦瓜臉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在進入副本後,沒有急着向他人坦白自己有支線任務的事。不然在兩千的基礎上,他還得額外背負一千的負債……
想到那兩千鬼頭幣,他忍不住又看了廖斐一眼,卻見對方正以拳頭抵着嘴唇,仿佛在思考什麽一樣。
“關於那個大富翁,你能談談詳情嗎?”她遲疑着開口。
“詳情?”苦瓜臉楞了一下,搔了搔頭,“詳情我就是說了,你也未必聽得到啊……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任務,能不沾就別沾,沾了就是傾家蕩産。我以前好歹也是有十幾萬存款的,就因為這個系列任務,現在被搞得連保命道具都賣掉了……誒,這次如果不能翻盤,我怕是連積分也得拿出來賣……”
他說着,臉上的表情忽又變得苦悶起來,像是失去了很多,又像是背負了很多。
另一邊,聽了他話的廖斐,心髒則是陡然一沉。
那一瞬間,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她那兩千鬼頭幣,怕是收不回來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02 PM
第64章
關於那任務進一步的詳情,馬勻是私下和廖斐說的。
因為其他玩家明顯對這個任務不是太感興趣,尤其是在馬勻爆出自己輸到差點連底褲都保不住的凄慘事實後;廖斐也就沒有再占用大家的時間,直接將與馬勻的溝通約在了散會之後,好讓白辰直接進入討論會的下一個環節。
不過說是下一個環節,實際也沒什麽好討論的了。該分享的都已分享完畢,能推論的也都盡力推了,想要獲知或理解更多,只能靠再進一步的探索。
所以在排除掉馬勻的嫌疑後,衆人很快就便進入了食物的分發流程,之後便陸續離開,以小組為單位,再次在這個古怪而寂靜的村子中展開探索。
當然,在他們離開之前,廖斐沒忘向他們分發一下自己在臨出門前趕制完的“標記”——付思遠對這事其實有些小小的怨念。就是為了做這玩意兒,他的襯衫直接從排扣變成了開襟。
廖斐詳細向大家介紹了標記的用法,並用萬能合同打印機打印了幾份並沒有實際意義的交易合同。為了避免有人想太多,她特意將合同的終止時間統一定在了副本結算的那一天——這意味着時間一到,他們之間的契約關系都會自動終止,“標記”也會失去效用。
默默收好了最後一份合同,付思遠拖着空掉的行李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廣場。行李箱的輪子輾在黃土地上,發出有些滞澀的聲音。
他的旁邊,是一只拖着步子、垂着腦袋的獾狀生物,它看上去似乎受到了某種強烈的精神打擊,整只獾看着都有些蔫蔫兒的;而他的面前,則是正一邊行走,一邊交談的廖斐與馬勻二人。
“你是說,你有可能也接到了那個任務?”馬勻頗有些詫異地看了廖斐一眼。就在剛才,廖斐主動向他公開了自己也有一個特殊任務的事實。
廖斐點了點頭,仿佛自證一般說道:“任務全稱是‘冒險大富翁,破産大危機’,沒錯吧?”
“錯倒是沒錯,不過那樣的話,你其實沒必要問我啊……哦,慢着,我好像明白了。”
馬勻怔了一怔,旋即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微微張大了嘴,有些詫異地看向廖斐:“你該不會,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正式地玩過大富翁吧?”
廖斐不解地看他一眼,搖了搖頭:“我上個副本快結束時才接到這個任務的。”
言下之意,她根本就沒有參與大富翁游戲的時間。
馬勻聞言,露出些難以置信的神色:“也就是說,你在接到任務之後沒有直接進入游戲……不會吧?”
他喃喃着,看向廖斐的眼神逐漸帶上了些羨慕:“那你運氣可真好。”
“怎麽說?”廖斐問道。
馬勻呼出口氣,停下腳步。他的頭頂,巨大的槐樹正搖曳着茂密的樹冠。
“首先,這個特殊任務的觸發其實十分隨機。可以靠相關道具,也可以靠相關地圖,但這都是概率事件……你懂我的意思嗎?舉個例子,有的人,可能在某個房間中睡上幾晚都不會發生任何事,而另一個人僅僅只是因為在房門外走過,就會被系統強塞上這個任務……”
也就是說,能不能觸發特殊任務,全看手氣和臉……可以,這很大富翁。
廖斐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明白了,示意馬勻繼續往下說。
馬勻略一停頓,花了點時間組織了一下語言,方繼續道:
“在大部分情況下——起碼就我目前所了解的情況而言,玩家在觸發這個系列任務後,馬上就會被安排進入第一局的大富翁游戲。而這局游戲,就是罪惡的開端——在這一局游戲中,玩家肯定是會嘗到甜頭的。比如一些錢啦,一些道具啦,但如果因為這一點甜頭就放鬆警惕的話,就大錯特錯了!因為那些主持人,他們往往會在給予玩家一定甜頭的同時,巧妙地扣下玩家一些重視的東西,以誘惑玩家進入下一局游戲……”
而越到後面的游戲,難度越高,賭注也越大。有些甚至需要氪金才能保住一線生機——用馬勻的說法,這騙氪的力度,可比那些什麽手游大多了。
廖斐在意的,卻是他提到的另一個詞語。
“‘那些’,‘主持人’?”她面帶不解地向馬勻確認道。
“對,主持人。”馬勻點點頭,認真解釋道,“也可以理解為裁判,總之就是一個負責執行規則和推動游戲發展的NPC。我開過好幾局大富翁游戲了,每一次遇到的主持人NPC都不一樣……我猜應該是每一個游戲地圖,都有綁定不同的主持人。”
地圖上有綁定?那要是我回頭從道格拉斯·偉那兒拿到了某一間房子的産權,那那個綁定的NPC是不是也會一起轉給我……
廖斐抿唇思索着,內心的小算盤又開始噼裏啪啦地響了起來。
……雖然道格拉斯·偉沒有明說,但通過“大富翁”這個關鍵詞,廖斐可以滿懷信心地斷定,他和這個系列任務絕對是有聯系的。
再結合他到處買地的行為,以及“大富翁”系列任務的地圖分散於不同副本當中的事實,答案簡直已經呼之欲出——
道格拉斯·偉就是這個系列任務的幕後操縱者。或者說,幕後boss。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她會接到這個“大富翁”的任務也不奇怪了。根據馬勻的說法,只要接觸到游戲相關的東西,都有可能觸發任務,而她這邊接觸的,直接就是游戲boss,這都不算相關,那就沒什麽算相關的了……
至於觸發任務後沒有立即進入第一局大富翁游戲,也很好理解。她當時所在的地方是阿偉副本,那裏根本就沒有設大富翁的游戲地圖,她上哪兒搖骰子去。
廖斐在心底將道格拉斯·偉和大富翁游戲的關系捋了個明白,同時也確定了自己之後的行動方針:
目前來看,馬勻正在尋找的那個游戲地圖,正是道格拉斯·偉的房産之一,裏面必然有道格拉斯·偉的真名。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從馬勻那兒蹭到那個游戲地圖所在的位置。
至於那兩千塊鬼頭幣……估計也回不來了……就當是買情報的費用吧。
廖斐有些心疼地想着,擡眼看向馬勻,卻見他正嚴肅地看着自己。
“既然你還沒有正式進入過游戲,那我作為過來人,還是勸告一句。別把這個任務當回事。遇上了,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
馬勻一臉正色地望着廖斐,語氣認真得像是恨不得原地拍一部禁游宣傳片。
廖斐看出他是真心勸告自己,心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倒不是我不想跑,主要是那委托的報酬實在有點誘人,好歹一塊地呢。再說,來都來了……
嗯,如果真輸了的話,不知道道格拉斯那邊能不能把輸掉的東西退給我?也不用全退,打個折就行……要是他不願意,我就押着他的真名,在他面前死命晃悠……
廖斐暗搓搓地想着,擡頭沖馬勻露出一個標準又甜美的笑。
“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想麻煩你,在拿到那個地圖所在位置之後,能將那情報告知我一下。”
她的這句話換來了馬勻一個欲言又止的目光。
他一言難盡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蹦蹦跳跳地沖向火鍋店的小綿羊。
根據馬勻的說法,那大富翁游戲場所在的位置,最起碼要到明晚,才能被系統傳達給他。
雖然真的很想勸廖斐不要碰這害人的東西,但架不住廖斐堅持,自己現在又還欠着她錢,馬勻糾結良久,還是答應了廖斐的請求。
“那明天晚上,我們先設法彙合。在一起去找那個位置。”馬勻確認般地說道,同時拿出了一粒有十二個面的骰子,“這是我隨身攜帶的道具,你看清楚了。如果我明晚見到你後,沒有第一時間把這個東西拿出來,基本就可以確定那是個假的了,別猶豫,直接敲死就是。”
廖斐好奇地朝那骰子看了過去,順口道:“我還以為你會讓我通過那只獾來辨別真假。”
“這家夥沒用的。自從我輸掉了兩個管束技能之後,它就一直不太聽話了,還喜歡亂跑……一點都不靠譜。”馬勻毫不客氣地說着,換來了那獾一陣毫不客氣地啃咬。
廖斐聽完這話,心中卻是一動。
連技能都可以輸掉……那是不是說,在那裏,也有可能贏到技能?
這對她而言,倒是個好消息。要知道,她對自己毫無攻擊性的技能已經不滿很久了。
廖斐暗自握了握拳,旋即沖馬勻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記住了這個十二面骰。想了想,她又轉身指了指付思遠。
“那你明晚見到我的時候,如果我身邊沒有跟着一個綠色的、很可愛的小短腿火焰人,那你基本也可以斷定,我不是本人了。”
綠色的小短腿火焰人……馬勻在心底重複着這個描述,遲疑着點了點頭:“行。”
他其實不太明白,火焰人就火焰人,廖斐指着付思遠幹嘛。他腿又不短,也不可愛。
“那關於大富翁的事,就先這樣約着吧。我們還有時間慢慢做計劃。”廖斐說着,就打算帶着付思遠先回自己的屋。
“等一等。”就在此時,馬勻卻又出聲叫住了她。
廖斐不解地回頭看他,正對上馬勻認真又凝重的目光。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忠告……雖然和大富翁沒什麽關系。”
“記住我的話,不要招惹賣煎餅的老爺爺,見到他,就趕緊跑!”
廖斐:……?
帶着馬勻意味深長的最後一句忠告,廖斐回到自己的屋中,開始了新一輪的探索。
遺憾的是,這一天的探索下來,她這邊,基本是毫無收獲。
倒是無光,從一間空屋裏找到了一只嘴巴,並借助其他玩家的手將它拿了出來。
因為暫時無法辨認這張到底是誰的嘴,所以大家都很困惑,不知道這個嘴倒是會暫時歸屬於將它拿出來的玩家,還是屬於身為無光老板的廖斐。
其他玩家那裏也陸陸續續找到了新的面部零件——徐咪屋裏找到了一只眼睛,此外還在短髮女一起在空屋中找到了一張嘴。馬勻那兒也找到了一只鼻子——這是他的獾不知從哪兒叼回來的。
詭異的是,它在找到這只鼻子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找馬勻,反而叼着這玩意兒坐到了廖斐屋前搖了好久的尾巴,直到被付思遠木着臉瞪了一眼,這才塌着耳朵灰溜溜地離開。
此外,胡鬚男、刀疤臉和老黑那兒也各有收獲——在臨近夜晚時,白辰召集大家又分享了一次情報,發現一天探索下來,他們足足多了三只眼睛,兩張嘴和一個鼻子。
而就在這三只眼睛中,付思遠只是跟着廖斐後面探頭望了一眼,就一下認了出來,裏面最圓最亮的那個,就是廖斐的眼睛。
怎麽認出來的?我明明看着都差不多啊……廖斐嘖嘖稱奇,卻沒有急着當然做確認,也沒有急着將那只眼睛收到自己身邊。
一來她今晚大概率不會進入夢中村,直接將零件認領回來,怕是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發揮;二來,她還想再努力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只眼睛。如果能找到的話,這個就不要了,交給短髮女人工養殖去。
至於那種會蠱惑人的食物,今天依舊出現了。
今天出現的是繪着人臉的包子,刷新地點是胡鬚男和短髮女的屋裏。短髮女的那個,因為無光及時發現,沒出什麽問題;胡鬚男那邊卻差點又惹出一條人命——他為了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一口氣往嘴裏塞了太多的食物。付思遠趕過去時,他正靠在牆上翻白眼,差點把自己給噎死。
除此之外,倒是沒再出現什麽危機——唯一讓廖斐有點警惕的,是她獨自在卧室裏整理東西時,突然出現在窗口的、屬於劉越的臉。
他的腦袋依然是缺掉一塊的,暗色的傷口處糊着一層白色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破掉的、紅瓤外露的爛西瓜。
廖斐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擡眼,就見他站在那兒,隔着幾條聊勝於無的木條,靜靜地望着自己,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即使早就知道劉越已經被附身還魂,在看到那張臉的那一刻,廖斐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僵了一會兒。
她是有點被嚇到的,不過那驚訝只有短短的一瞬,很快便化為了警惕與防備。她沒有急着叫來付思遠和無光,而是就那麽與對方對峙着,一心只想看看,他之後會做些什麽。
然而對方什麽都沒做,只是靜靜地看着她。看了片刻後,忽然往後退了一步。
廖斐不解地望着他,卻見他就那麽維持着面朝房間的姿勢,一步步地往後退去,直至身影完全被薄薄的夜色吞沒。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目光一直都是看向屋裏的——這讓廖斐的心裏,感到了那麽一些不適。
她呼出口氣,張口叫來了付思遠和無光——他倆的位置距離廖斐都不遠,屬於吼兩聲就能聽到的地步。廖斐方才不急着叫人的底氣,正是因此而來。
率先回應她的無光,她直接穿牆飄了進來。而付思遠則破天荒地遲了一步。令廖斐有點在意的是,他進來時,手裏還燃着一點綠焰。
“怎麽了?你和誰打架去了?”廖斐望着那點綠焰,警覺道。
付思遠順手一甩,將那點綠焰甩在空中。小簇的火苗,很快就一點點熄滅,消失。
“剛才,廚房裏,有人要進來。”他言簡意賅道,見廖斐蹙起了眉,又補充了一句,“有人在那兒啃窗戶,被我發現了。”
啃窗戶……廖斐嘴角抽動了一下,腦補出一個殘缺的屍首,趴在窗外,像是水獺一樣對着木條死命啃的樣子。
看來剛才看到的“劉越”,應該只是來分散我注意力的。他真正的目的,是掩護他那個正在啃窗戶的同伴……廖斐想了想,自語出聲:“都被逼到嘴啃木條了,那是不是說明,他們沒法直接穿牆進來?”
“進不來的。”付思遠篤定道,“他們的技能裏沒有穿牆。”
廖斐略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旋即垂下了眼眸。
“無光,麻煩你再跑一趟。把那些還魂屍的情況轉告一下其他人。”
略一沉吟,她轉頭對無光說道。無光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從窗戶裏飄了出去。
廖斐目送着無光離開,主動上去,關好了門,跟着便向卧室內唯一的一張床走去。
她在床沿坐下,側頭看着付思遠,伸手拍了拍邊上的位置。
“過來,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付思遠蹙了蹙眉,腳步動了一下,卻又很快停住。
他知道自己素來稱不上敏銳,但在這一刻,他還是明顯地感知到了——廖斐的情緒,有些不太對。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走了過去,卻沒有坐到床上,而是拖過了那個行李箱,半坐在他的邊沿。
這讓他的視線比起廖斐的,要矮上許多。
他擡眼看向廖斐,目光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聊什麽?”
“嗯……我也不太清楚。隨便聊聊?”
廖斐不太確定地說着,偏了偏頭,補充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明確一件事。”
“現在的你,還是純粹的付思遠嗎?又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楊燈楠?”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04 PM
第65章
說實話,直到現在,一想起楊燈楠,廖斐依舊會燃起一種想要錘爆什麽的沖動。
不提那欠扁的性格與討人厭的說話方式,單就他诓騙自己手抓蚯蚓這事兒,就已經足夠廖斐給他讓一百次死刑了,更別提他後來還將自己推入了高危關卡……
但比起惱恨,廖斐不得不承認,對於那個行事風格古怪的男人,她更多的還是忌憚和防備。
所以,在問出那一句話時,她心裏也是頗為糾結的。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心慌——至於究竟是在慌些什麽,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相比起她的糾結,對面付思遠的態度卻是顯得相當堅定。
“我不是他。”
在聽清廖斐的問話後,他一下挺直了背脊,擡眼望着廖斐,毫不猶豫,一字一頓地說道。
廖斐沒料到他會否認得這麽幹脆利落,一時間有點懵。她空張了張嘴,然而還沒等她找到下一句話的發音,付思遠已經又一次張開了口。
“我不是他。我也不叫楊燈楠。我有自己的名字,你給的。”
付思遠再次強調着,淺色的眼眸裏滿是堅決,甚至還有點生氣和委屈,仿佛廖斐剛才不是在質問他的身份,而是在指責他什麽一樣。
“……”廖斐幹脆沉默了。付思遠這否認三連砸得那叫一個鏗鏘有力,直接把她的思路都給砸斷了。
她本來只是看付思遠最近在一些方面的表現,隐隐有了向楊燈楠靠攏之勢,這才起了摸摸底交流一下的念頭。剛剛那句話也只意在試探,倒沒想到付思遠會是這個反應……
不過這個反應,倒是她第一次他遇見他時,他所表現出來的差不多——當時的付思遠,也是在非常堅決地拒收“楊燈楠”這個名字,哪怕這個名字,就那麽明晃晃地寫在他的簡歷上。
“那你的技能……?”略一停頓,廖斐還是將自己的疑問抛了出來。
“……技能?”付思遠遲疑地反問了一句,背脊依然挺得筆直,語氣卻沒有之前堅決了,“你是說,‘看透’?”
——果然!
廖斐在心底暗暗叫了一聲。
早在今早得知馬勻身上有任務標記時,她就隐隐覺得不對了——這個信息是付思遠告訴她的。很顯然,他能“看”到那個標記。問題是在此之前,付思遠從未展示過類似的能力。
而真正引起她警惕的,則是付思遠幾分鐘之前的措辭——他非常肯定地告訴廖斐,那些還魂屍不具備穿牆的技能。
不是說對方“不能穿牆”,而是直接言明,它們“沒有相關技能”。作為一個曾被楊燈楠用“看透”技能陰過一次的人來說,廖斐很難不對此心生警惕。再加上付思遠在之前的副本裏就已經找回了部分能力,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産生了猜測——此時的付思遠,是不是已經將“看透”這個技能也給找回來了?
先是“穿透”,再是“看透”,屬於楊燈楠的技能正在逐漸複蘇,這是否也意味着,原本懵懵懂懂的付思遠,其體內,正有一些什麽東西在悄悄蘇醒?
廖斐所在擔心和不安的,也正是這件事。
借着發光小球所蔓出的柔和光芒,她認真觀察着坐在面前的人,這才發現,付思遠的膚色不知何時起,已有了些微的改變——原本帶着明顯死氣的青色已逐漸淡去,整體看上去已更像一個活人。
這讓廖斐的內心越發不安。
她的面前,付思遠的眼神卻突然飄忽了起來。
瞧着他那模樣,廖斐的心忍不住又是一懸,正要細問,就聽付思遠小聲地開了口。
“……因為有點沒用了,所以我讓自己努力了一下……”
他這話說得很快,廖斐幾乎沒有聽清楚,反反應了一會兒後才奇怪道:“什麽意思?什麽叫‘有點沒用了’?”
付思遠抿了抿唇,沒有回答,眼神依舊飄忽着。
廖斐獨自咂摸了一會兒,漸漸有些明白了:“你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的技能被禁掉了,能發揮的用處有限,所以覺得自己‘沒用’了?”
付思遠聞言頓了一下,飛快地瞟了廖斐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他的嘴唇緊抿着,除開眼神的躲閃之外,英俊的面容上並未再外露出太多情緒,但不知為什麽,廖斐就是能看出來,他現在是在尴尬。
不對,說尴尬好像還不太確切……應該是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說……羞赧?
廖斐被這個突然從腦子裏冒出來的形容詞嚇了一跳,嚇完之後,卻又覺得這個詞似乎還挺適用。
她一邊觀察着付思遠的神情,一邊進一步揣測道:“你……是覺得自己實力受影響了,所以才‘努力了一下’,把另一個技能點給點了?”
“……不全是。”這一回,付思遠卻給出了回答。
他看了廖斐一眼,嘴角微微下撇:“就算不禁,本來的實力,也不夠。”
……聽上去倒是挺有上進心。
廖斐眼神微轉,又結合付思遠過去的業績想了想,突然覺得這事或許可能大概,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畢竟之前幾次,付思遠也都是出於這樣或那樣的緊迫感,逼着自己“努力了一下”,從而解鎖了新技能的。同樣的套路,再出現一次,似乎也不奇怪……
廖斐忍不住看了付思遠一眼,只見後者正姿勢筆挺地坐在那個行李箱上,雖然神情依舊不太自在,但眼神已不再躲閃,一雙淺色的仿佛琥珀的一般的眼瞳,正一眨也不眨地注視着廖斐。
廖斐被那湖水般的目光瞧得一怔,旋即便移開了目光。
她再一次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方才付思遠的表態和回答,終是確定,這一回多半就是自己想多了……
這是一個十分令人尴尬的結論。不過廖斐覺得這也不能怪她。任誰被楊燈楠坑過那麽一次,都會有些杯弓蛇影的。
她輕輕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付思遠一眼,心中卻是一下輕鬆了起來,仿佛有一塊大石落地。
“抱歉,這次是我搞錯了。”她毫不遮掩地向付思遠道了聲歉,不僅僅是為自己多餘的猜測,還為自己直接用“楊燈楠”這個名字稱呼了對方——雖然不清楚緣由,但她看得出來,直到現在為止,付思遠對“楊燈楠”都還是十分排斥。
要不是這個名字就寫在他的簡歷姓名欄裏,廖斐簡直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將“楊燈楠”這個詞當成了什麽罵人的話。
聽到她這話,付思遠的神情才算是真正松弛下來,甚至還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
廖斐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不清楚他為什麽會對自己的曾用名有那麽大抗拒,難不成是以前做楊燈楠時被太多人討厭了,所以下意識地就把這個身份當成黑歷史了?
以這個猜測為起點,廖斐的心中很快便又冒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一個她曾經猜過,卻沒在意過的疑問——為什麽當初身為玩家的楊燈楠,會變成在副本中沉睡的付思遠?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廖斐點了點下巴,好奇地看向付思遠,詢問起他的記憶問題。
“記憶?”付思遠聞言卻皺起了眉頭,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說不清。”
看出廖斐目光裏的追問,他歪了歪頭,又補充道:“我能記起很多東西。但能記起的,大多都是‘知識’,而不是‘經歷’。不過有一些‘知識’,我也記得不是清楚了。”
也就是說,還處在失憶狀態。
廖斐點了點頭,略一思索,又問道:“那你所記得的‘知識’裏面,有能解釋你現在這種狀態的嗎?”
聽付思遠的意思,他是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從玩家變成NPC的了。但廖斐猜測,相關的經歷可能會以“知識”的方式儲存在他的記憶裏,故有此一問。
付思遠這回,卻是陷入了更長的沉默。過了好久,才見他再次搖了搖頭:“沒有。起碼現在沒有。”
行吧……廖斐暗暗嘆了口氣,見付思遠依舊是一副乖巧清冷的模樣,心中又湧起了新的不解。
“那你會好奇嗎?對於自己的過去?”她問道。
付思遠聞言歪了歪頭,過了幾秒,唇角緩緩地揚了起來。
“有你在。沒必要好奇。”他回答道。
他是天生的貓唇,嘴角自然就帶着一些弧度,只是平時一直都緊繃着面孔,所以看着反而有些兇兇的。
不知是因為這個笑容太難得,又或者是那來自道具的光芒太柔和,望着那明顯揚起的唇角,廖斐竟一時有些恍神。
她不記得自己在之後又說了些什麽,只知道等回過神的時候,她人已經在床上躺好了——而另一邊,付思遠也已經十分熟練地爬進了行李箱裏,進去前還很主動地和廖斐說了晚安。
小球的光芒還未熄去。廖斐將它抓在手裏,一臉空白地瞪着眼前的房梁,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放棄思考般地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臉頰,並準備將燈給熄掉。
就在此時,她眼前的房梁上卻忽起異變——一張人臉緩緩地自天花板中浮現,像是溺水而亡的屍首緩緩付出水面。
在廖斐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那人臉霍然睜開雙眼。廖斐蹙眉望着她,下意識地開口:“無光?”
自房梁中悄然現身的無光忙從梁體裏抽出了一只手,沖廖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緊接着,便見她嘴唇開合,像是在無聲地傳達着什麽信息。
廖斐緊鎖着眉頭,默讀着她的唇語,雙眼愕然睜開,旋即便錯愕的目光,投向了旁邊的行李箱。
第二天,付思遠特地趕在廖斐之前起了床,搶在無光之前進了竈房,果不其然,又一次裏面發現了兩個人面饅頭。
盡管昨晚的睡眠因為頻繁的觀察廖斐動向而中斷了好幾次,付思遠的眼神看上去依然十分清明。他非常熟練地將這兩個饅頭拿起來,找了個不用的包裝袋包好,並將其塞進了一旁的五鬥櫥的深處——他在那饅頭旁邊放了一圈綠色的火焰,原本誘人的氣味,在這火焰的過濾下,明顯減弱了不少。
那個五鬥櫥裏,還放着他之前收來的其他詭異食物。他本來是將它們都收在空屋裏的,但在還魂屍的存在被發現後,廖斐覺得這些東西放在外面不安全,就讓他收進了自己屋裏。付思遠思考了很久該如何解決香氣的問題,實驗了幾次才發現,原來自己的綠焰還能起到過濾和殺毒的作用。
他將這個用法認真記在了腦子裏,並在新一天的早晨,非常細致地用綠焰將堂屋和竈房裏的每個角落都燒了一遍。在做完“消毒”的工作後,他才返回卧室,發現廖斐已經起了床。
昨晚的廖斐並沒有再次進入那個奇怪的村子,但看上去依舊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付思遠走過去,想請她想昨天那樣再幫自己理一理睡扁掉的頭髮,廖斐沒有拒絕,嘴角卻一直向下撇着。
她心情好像又不好了……付思遠很快就意識到了這點,卻沒有太過追究——廖斐有時候是會有起床氣的,這點他是早就知道的。
在整理完一切後,廖斐拖着裝好食物的行李箱,帶着他走向了廣場。根據昨天的經驗,這個時候的無光應該是被派去其他屋裏巡視的,但廖斐今天卻將她一起帶了過去,這讓付思遠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悶。
還不待他們走近廣場,付思遠便聽到了那裏傳來一陣陣驚呼。他面無表情地看過去,正見到白辰站在廣場中央,正在沖廖斐招手。
他的左邊站着老黑,右邊則站着短髮女和徐咪兩人。幾個人中,短髮女的神情顯得尤為雀躍,連眼睛都在微微發亮。
“怎麽了?”廖斐走過去,好奇問道,話還沒問完,肩膀就被短髮女重重拍了一下。
“好消息,徐咪昨晚找齊了她自己的臉!”短髮女精神奕奕地說着,“而且她說,願意讓出一個眼睛來,讓我們試着種種看!”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08 PM
第66章
“已經拿全了?好厲害啊!”廖斐驚訝地看向徐咪,同時在腦海裏迅速地計算起來。
沒記錯的話,截止昨晚入夜之前,徐咪只確認了一張嘴。而在進入村子後,她的臉上是會自帶一個器官的,另外,與之對應的NPC臉上也自帶一個器官。也即是說,還有一個器官,是暫時不知蹤跡的。
此外,她還有在自己的屋裏找到一只眼睛。這只眼睛目前無法確認主人,按照游戲規則,暫時也是屬於徐咪的。
然而短髮女剛才說的是,她“找齊了自己的臉”,那想必應該是沒有包括這只無主的眼睛的……
那豈不是說,在這短短的一個晚上,徐咪不僅順利將自己的器官從對應NPC的臉上搶了回來,還設法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最後一個器官?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登時眼睛一亮,同一時間,站在徐咪旁邊的白辰也替她給出了解釋:“她說,最後一個零件是在夢中村的房屋中找到的——就是和我們現在所住的、相對應的屋子。今晚我們進去的時候,可以再往裏面找找看。”
前天晚上廖斐他們進入夢中村中,廖斐也曾想過要去“自己的”屋內探索一下,出於種種原因,並未成行,白辰他們亦是同樣;所以在輪到徐咪他們進去前,白辰特意有所囑托。果不其然,有所收獲。
廖斐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一句:“那NPC臉上的那個該怎麽得到的呢?是直接搶嗎,還是需要遵守其他的規則?”
徐咪聞言,卻是一怔,目光飛快地往旁邊掠了一眼,旋即便移開了視線,耳朵微微發紅。
“嗯……對,直接搶就可以。如果是另一個幫你搶到的話,也沒問題,只要最後由你領認就行……”她輕聲說着,眼睛沒有再往旁邊看去。然而另一道目光,卻悄悄投在了她的身上。
是老黑。他正在看她。而方才,徐咪偷偷打量的,也正是他。
察覺到兩人之間彼此相錯又似暗藏默契的目光交流,廖斐噎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睛,向短髮女詢問起種植的事宜。
她非常明智地決定不再追問徐咪是如何從NPC手中奪回器官的了……總感覺這會引發一個會令人非常尴尬的局面。
從短髮女那兒,廖斐得知,徐咪之所以願意貢獻一只眼睛,也是因為她已經完成了面部確認。即使捐掉一只眼睛,也不會影響到她的那份額外獎勵。
“另外,我的手裏還有一只沒被人認領的眼睛,就目前來看,我也還是挺安全的……當然,你們要是有誰認出這只眼睛來了,可以趕緊認領掉。不用擔心我。”
徐咪在旁補充解釋道,廖斐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昨天徐咪正好輪到進入夢中村,同一批的玩家中又沒有誰特別缺零件,所以大家才沒有急着將這只眼睛認領。但實際上,眼睛這種東西,只要反複比對一下,總歸是能確認來歷的,今天,大家應該就會盡量全部認回去了。
相比之下,反倒是鼻子和嘴比較難認一點。不過如果仔細觀察,也能連蒙帶猜地認出來就是了。
沒有再去糾結器官認定的問題,廖斐轉而問起種植的成功率。短髮女直言她也沒啥把握,不過非常樂於嘗試。
“說起來,第一批食物已經長出來了。你的那份給你單獨分出來了,等等記得拿。”短髮女說着,指了指身後,廖斐這才注意到,廣場的中央,正放着一堆食物,自帶密封包裝的那種。
這個技能真是爽啊……只可惜不能種錢。
廖斐頗為豔羨地看了短髮女一眼,就在此時,馬勻、刀疤臉和胡鬚男三人也來到了廣場。
在得知充滿挑戰精神的“器官種植計劃”即將開始後,胡鬚男和刀疤臉均表現出了相當的期待。不過他們的期待還是不太一樣的——胡鬚男的夢想是把長出來的眼睛貼滿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村子裏去要求單挑,而刀疤臉只是純粹覺得多兩個血包自己會安心一點。
出乎廖斐意料的是,馬勻卻對此表達出了一些質疑。
“作為‘種子’的那只眼睛已經被確認過了,對吧?”他非常認真地看着衆人,“那長出來的‘果實’又該怎麽算呢?萬一它們都自動歸到徐咪那兒了呢?那難道就讓徐咪裝備着一堆眼睛在前面當坦克拉仇恨,我們躲在後面輸出?”
他這話一出,衆人皆短短地沉默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聽白辰道:“這個問題應該……不大吧?反正到時候種出來先看看,如果可以用的話就大家分着用,如果不能用的話,就全給徐咪也挺好。”
“而且,也不一定要給玩家用嘛。”廖斐在旁補充道,“NPC又不受歸屬權約束。實在不行拉一車過去賣唄。我看那村子裏的NPC都是沒有臉的,說不定有這需求。雖然只賣一邊眼睛會存在商品品種單一的問題,但努力一下,應該還是能銷掉的……到時候賣完了大家一起把錢分分,不也挺美?”
……
她這話說完,衆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廖斐茫然地看着他們,奇怪道:“幹嘛,我說錯了嗎?”
“沒有……大概。”白辰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遲疑地說着,眼神中透出些思索。
他好像明白,廖斐為什麽能一出手就是兩千鬼頭幣,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了。
另一邊,跟在馬勻身邊的獾懶懶地擡眼看了看旁邊的主人,重重地“嘖”了一聲。
“能不能有點出息?”它沒好氣道,“你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
馬勻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下巴,在確認下巴上十分乾淨後毫不客氣地撇了它一眼,旋即便將目光投向了廖斐和短髮女。
他的眼睛亮得仿佛掉進了星星。
在討論完了“器官種植計劃”之後,衆人便如同昨日一般,自發地進入了晨間會議環節。
比起昨天的會議,今天的討論時長明顯要短很多。因為昨夜那一批玩家獲得的信息並沒有比之前多多少,大家很快就分享完畢了。
討論結束後,便是分發食物與各自探索的時間。因為短髮女的乾糧種植已經有了成果,廖斐也就不用再承擔食物供應商這一角色,不僅如此,她還得到了大量的回饋——這是白辰之前許諾過她的補償和利息。
除此之外,同樣提供了食物的胡鬚男、負責種植的短髮女和提供土地的徐咪也得到了足額的回饋。白辰自己則和其他人一樣,領的都是普通分量。這讓廖斐對他的好感上升了一個臺階。
她也沒客氣什麽,將自己那份囫圇往行李箱裏一裝,便準備先行離開。付思遠習慣性地跟了上去打算接過箱子,卻見廖斐擺了擺手。
“你先去檢查一下大家的竈房吧,不用跟我。”廖斐說着,想了想又補充道,“你的綠焰不是能‘消毒’嗎?正好順便給大家的屋裏殺殺毒,安全。”
付思遠:“……”
目光瞟向了廖斐的口袋,那裏正因為被塞了一個糖罐而鼓出一角。付思遠努力克制了一下,卻還是沒忍住地問出了口:“那她呢?”
他指的是無光。在此之前,負責巡視大家屋子的都是無光。
“她?她暫時跟着我……”廖斐頓了頓,進一步解釋道,“如果無光發現竈房裏有東西,還是得拿回來交給你處理。既然如此,不如你直接上門檢查,不是還方便點?”
“……”付思遠抿了抿唇,不再說什麽,只深深看了廖斐一眼,轉身走了。
他的身後,廖斐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他走遠後,方深深地呼出口氣。
她伸手拍了拍兜裏的糖罐,語氣低沉:“好了,出來吧。”
“你昨天那話是什麽意思?和我詳細說說。”
片刻的寧靜後,無光半透明的身影自糖罐中飄出,懸於廖斐身前,開始了平靜且淡漠的敘述。
廖斐的眉頭原本是微微蹙着的,隨着無光的講述,越擰越緊。隨後,又不知因為什麽,緩緩舒展了開來。
另一邊。
付思遠陰沉着臉走出白辰的屋子時,那獾正好趴在附近曬太陽。
付思遠懷裏正揣着從白辰屋裏搜出的詭異饅頭,身上散發出淡淡的麵粉香氣。那獾抽了抽鼻子,仿佛幽魂一般地跟了上來。
“今天怎麽輪到你幹這活了?”它試着跟付思遠搭話,付思遠瞟了它一眼,沒有搭腔,繼續往前走。
獾的身體短暫地僵了一下,卻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這香氣太過迷人,能多聞一會兒也是好的。
注意到付思遠陰沉的臉色,它眼珠一轉,心中有了些猜測:“該不會,你和那個靈體換崗了吧?不該啊,你比她能幹,貼身的工作應該給你啊。”
“……”付思遠停下腳步,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轉身繼續走。
這一眼雖不友善,殺傷力卻沒之前的大,獾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很快便又緩了過來。它原地咂摸了一下付思遠剛才的表情,又蹬蹬蹬地跟了上去。
“真是怪事,雖然你是高等的,但也不能啥事都交給你啊……誒我說,你該不是被那靈體給戳下來了吧?”獾半是八卦半是試探地說着,付思遠聞言卻是一怔。
“……戳?”他蹙着眉頭重複道,語氣充滿不解。
“就是……被她進讒言、使小手段,給換下來了。”獾進一步解釋着,跟着就見付思遠似是陷入了某種思考,旋即露出了一絲恍然。
注意到付思遠的神情變化,獾估摸着自己猜對了,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嚯,還真是?我就知道!跟你講,靈體什麽的我最了解了,它們都那樣兒,看着呆呆的,實際都精得很,最擅長暗中觀察,有的還會讀心,可棘手了……”
讀心……付思遠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旋即便將目光轉向了獾。
那獾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一僵,下意識道:“幹嘛?我只是在好心和你分享,你要是不喜歡聽,我不說就是了……”
付思遠目不轉睛地望着它,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那要是……被戳下來了,該怎麽辦?”
“怎麽辦……”獾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耳朵微微一動,旋即眯了眯眼,“這還不好辦。看在‘那位’的份上,我教你兩招,保證有用。”
“首先,第一步,你要學會要讓自己顯得特別好撸……”
一個白天的時間,很快便又被度過去了。
因為大家的警覺與逐漸熟練的應對,今天也沒再發生減員的事件,但同時也沒有更多的收獲。
大家都沒有再找到新的器官了。白辰做了個簡單的估算,懷疑剩下的器官,可能都要在夢中村中進行尋找——不過他認為,大家也不能放棄對當前地圖的探索。尤其是各自居住的屋子,更要好好搜一下。
他在說最後一句話時,意有所指地看了馬勻一樣。這讓馬勻有些尴尬。
因為他屋內的器官,到現在都還沒被找到——昨天他的獾倒是有找到一個鼻子,但它也沒說是不是在馬勻屋裏找到的。馬勻試着問過兩次,每次都只得到一個白眼作為回答。
這樣可不太好,總有種自己在拖後腿的感覺……馬勻暗暗嘆了口氣。雖然他進入這個副本的目的是為了“大富翁”,但作為一個普通玩家,他也是有想好好進行游戲的。
尤其是這次還是團體協作性質的多人本……這種副本,一旦失敗,要扣的積分基本都是和人數持平的。整整十二分,要是換出去也能賺個幾萬呢,擱誰都舍不得啊。
……夠了夠了,不要再想錢的事了,先專注當前的游戲。今晚又輪到自己進夢中村了,可得好好打起精神……
誒,說起來,今晚就可以得到那個大富翁的地圖所在地了。不知道這次的地圖裏,又會有什麽特殊獎勵……
想到大富翁,馬勻的思路忍不住又開始飄了,目光則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正和白辰交談的廖斐。
廖斐正在認領回自己的那只眼睛,她的那個員工則乖巧地守在她的身後。
同樣是自帶隨從的玩家,廖斐員工的聽話程度總令馬勻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每一次遇上,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一次也是同樣。
所以他很快就發現了——比起之前,這個員工的頭髮好像柔順蓬鬆了不少,看上去像是精心打理過了。整體的顏值,也隨之提高了許多。
他就那樣站在廖斐的身後,巴巴地望着廖斐的背影。在廖斐回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很明顯地亮了一下。
較之早上,廖斐的心情似是好了不少,在對上付思遠目光的時候,還對他笑了一笑。接着便見她用目光在廣場上搜尋起來,直到對上馬勻的視線。
馬勻知道她這個視線意味着什麽——按照約定,他們今晚就要一起先去尋找那個大富翁地圖所在的地點了,廖斐這是要找他做最後一次確認。
他們會先踩點,之後再和白辰他們會合,一起探索村子——這個行動早在白天的時候就和白辰他們打過招呼,其他玩家並沒有什麽異議,因為這次廖斐進去,肯定會帶付思遠。而那位員工的實力,他們都見過。
“當心煎餅老爺爺”——他趁着這次確認的機會,又向廖斐強調了一遍。廖斐一臉不解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又確定了幾個細節後,便轉身離開。
剩下馬勻一人,獨自站在原地緩了很久。
他表面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但他自己知道,他此時正心跳如擂鼓。
“不就是去踩個點,你至於嗎?”腳邊的獾毫不客氣地嘲笑他,“你又不打算今晚開游戲。”
“你不懂,這叫近鄉情更怯。”馬勻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
那獾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道:“不,你這叫輸錢PTSD。”
說完,它從地上爬了起來,抖了抖毛,自顧自地往廣場外走去:“不過警惕些也好。說實話,我總有種預感,你們這一次進村,不會太順利……”
“……”馬勻略略一怔,隨即皺起了眉。
動物警覺——他記得他的獾身上,是有這麽一個技能的。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馬勻深吸口氣,打定主意,這次進入夢中村後,要一百二十萬分的小心。
不過問題應該也不是很大,畢竟他這次是要和廖斐一起行動的。廖斐身邊又會自帶一個戰力超強的員工。所以他只要在和廖斐彙合之前保護好自己,應該就穩了。
……
——起碼在接到廖斐的來電之前,馬勻都是這麽相信着的。
那枚紐扣形狀的標記滴滴響起的時候,他才進入夢中村不到十分鐘,剛費勁從一個衣櫃裏面爬出來——他這一次又是被封進了櫃子裏,不過不是之前那個。要脫出也相對容易,設法打開櫃子內側的鎖就行。
那鎖是一道多撥式的密碼鎖,相關提示則是一道不太難的雞兔同籠題。那提示就刻在衣櫃的門後面,馬勻沒費什麽功夫就將它解了出來,順利解開鎖,從衣櫃內部走了出來——直到此時,他的情緒都還是相當穩定的。
然後他就接到了來自廖斐的“電話”。
以“標記”為媒介的通話一接通,他就聽到對面的廖斐啪啪啪甩下了三句話。
第一句話是,我運氣不好落單了,現在正在等付思遠來接。
第二句話是,我現在不能隨意移動,你能不能過來找我。
第三句話是,我遇到點事兒,有點麻煩。你過來的時候記得帶些零錢。或者別的值錢的小物件也行。
……?
馬勻沉默了一下,問廖斐,你現在在哪兒。
他聽見廖斐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像是在和旁邊的人確認,跟着便聽她答道:“我在村子東南邊,那個賣煎餅的老爺爺旁邊。”
馬勻:……
這局不成了,重開吧——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這樣一句話。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15 PM
第67章
結束通話,廖斐放下標記,略顯僵硬地往旁邊看了看。
她的旁邊,是一個用石頭壘起的簡易火竈。竈的上方一塊圓形的鐵板。鐵板下有三個短短的支腳,穩穩地將鐵板支起。透過支腳撐的空隙,可以明顯看到,矮矮的竈內正跳躍着綠色的火苗。
而那個鐵板上,正平攤着一灘白色的粘稠面糊。一個竹制刮板正在面糊上旋轉着,將半熟的面糊均勻地向四周鋪開。伴隨着滋滋的聲響,古怪的香氣自鐵板上蔓延開來,廖斐卻只淡淡瞟了一眼,一點表示都不敢有。
倒不是這煎餅有什麽問題——雖然它確實有那麽些古怪。比如翻面時叫了一聲,表面上還時不時會有奇奇怪怪的仿佛人臉一般的圖案浮現,但對於廖斐來說,都還好。都還在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真正讓她緊繃着身體,連看一眼都小心翼翼的,是那個正坐在竈後面,攤着煎餅的人。
那是個看上去大約七八十歲的老爺子,頭髮花白,帶着頂破舊的灰帽子,手上皺紋密布。他正坐在小板凳上,正面無表情地拿着個小鏟子,翻動着鐵板上的煎餅。
他的臉,和其他村民一樣,都是光禿一片,真真正正的“面無表情”。然而他的眼窩處卻有着明顯的內陷陰影,身上散發出的陰冷也更甚。
不只是陰冷……還有一種很深重的負面情緒,光是看到,就讓人心裏沉甸甸的,仿佛心髒正被什麽拖拽着下沉……
再看看那正在石竈中騰騰竄起的綠焰,廖斐大致明白,為什麽馬勻要讓她“小心煎餅老爺爺”了。
這看着就是個隐藏boss的氣質啊……
她在內心感嘆着,眼眸微轉,又將視線移向了旁邊。
她此時的右手邊,是一條漫長的上行的坡道,她的面前,則是一條筆直寬闊的主幹路。許多無臉的NPC都正在坡道與道路上來來往往,卻沒有一人將臉轉向她。
那個與她有着相近輪廓的NPC也在附近。她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把大鐮刀,正倒拖着,自廖斐面前走過。鐮刀的刀刃劃過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跡,瞧得廖斐心驚肉跳。
那NPC卻也沒有“看”向廖斐。她已經在廖斐面前來來回回走過好幾遍了,臉也不帶轉一下的,就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廖斐的存在一般。
廖斐的旁邊,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大爺擡起頭來,發出一聲蒼老的、帶着古怪腔調的聲音:“賣……煎……餅,薄薄脆脆的……煎餅——有沒有人……要買煎餅——”
沒有人搭理他。所有的NPC都自顧自地往前走着,沒有一個人對這個聲音做出回應。
老大爺默了下,又咔嚓咔嚓地轉動起脖子,看向站在旁邊的廖斐。
“小姑娘……買煎餅嗎?薄薄脆脆的煎餅……”
……我剛才買過了。廖斐默默地在心裏回答道,轉頭看了看身後。那裏放着一個油紙做的紙袋,紙袋裏正放着她剛剛從對方那兒接過的煎餅。
我給了他一百塊,他就給了我這麽一個煎餅……廖斐欲哭無淚,聽到那老大爺又問了一聲,小姑娘,要煎餅嗎?
廖斐眼睛一轉,看了看外面來來往往,數量驚人的無臉NPC,估算了一下現在沖出去以後無傷脫逃的可能性。
廖斐:“謝謝老伯,我已經買過了,就不用了……”
“買……煎……餅……嗎?”老爺子紋絲不動地看着她,石竈裏的綠焰陡然竄起,鐵板上的面餅發出嘤嘤的哭泣。
刺骨的寒意感覺頓時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廖斐的心髒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拽住,用力向下拽去。
她的臉孔白了一白,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說辭。
“一份煎餅,謝謝。”她說着,掏出一張綠色的鬼頭幣遞了出去,同時迅速地坐在了自帶的小馬札上,臉上還帶起一點客氣的笑容。
兩百塊……兩張餅……她默念着,感覺有什麽正在從心底流出。
如果再給廖斐一次機會,她打死也不會往這個方向跑。
哪怕她當時正處在被人倒提着鐮刀追殺的過程中,且當時所能選擇的,就只有這一條道。
說實話,早在十分鐘之前,她還覺得這次進村挺順的——雖然付思遠他們都和她失散了,但她常用的武器和道具都在身邊,口袋裏還有一只眼睛和一張嘴,相比起上次,條件已經好很多了。
那個眼睛是已經確認歸屬,認領回來的;而那張嘴則是之前無光在空屋中找到的,在沒有人認領的情況下,暫時歸給了身為無光老板的廖斐。
她這次降落的地點也很友好,就一個平平無奇的地下室。雖然裏面藏了些腐爛的屍塊之類的東西,有一點點傷眼,但總體來說,難度還是比上次低的。廖斐幾乎沒費什麽工夫就從裏面逃了出來。
然後她就和那個倒提着鐮刀的NPC打了個照面。
那個和她有着一樣輪廓的靈體,仿佛早有所料般等在門口。見到廖斐出來,她那僅有一張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笑容。
之後就是一場長達數分鐘的追逐戰——因為失去了“畫餅”技能,廖斐的戰鬥能力大打折扣,本身又是個小脆皮,正面遇上只有挨打的份,靠着品牌效應提供的攻擊與敏捷加成才勉強逃得生機。
在暫時甩脫那個靈體後,她只想着要找個冷僻的角落暫時躲避,盡快聯系上付思遠他們,遂在發現那個藏在坡道下方的角落時,毫不猶豫,直接跳入。
然後她碰巧遇上了那個正坐在角落裏默默攤着煎餅的老大爺。
還碰巧碰翻了大爺剛剛攤好疊起晾着的一疊餅。
——這個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有一只眼睛,視覺有盲區,那個是真沒看到。
但老爺子明顯不想聽她解釋。老爺子一言不發地探頭看着她,身上散發的陰冷與強大壓迫力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針雨,刺得廖斐幾乎站都站不住。
她本能地想要找些什麽東西坐下,以發動“創業氣場”,卻悲哀地發現,自己連動動腿的力氣都沒有了。
……說實話,在那瞬間,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號要沒了。
總算是她求生欲旺盛,哪怕亂來,也要堅持不放棄自救——而她所謂的自救,就是在巨大寒氣的壓迫下,艱難地張開貼歪的口。
“我要……買煎餅。”
無形的壓力瞬間散去,她緊繃的肌肉一送,這才發現後背已經汗濕一片。
那老頭子依然在擡臉望她,聲音滯澀得像是許久沒有上油的生鏽齒輪:“先……付……錢。”
“……”
老爺子,像您這樣的畫風,是不適合當boss的。
廖斐在心裏吐槽了一句,微微轉過身去,打開了隨身的錢包。
緊跟着她就認識到了一件相當嚴重的事。
她沒有可以作為零錢的鬼頭幣。她手裏的鬼頭幣,面額最少也要一百……
她擡眼望了望那個無聲望着她的老爺子,在“討價還價”和“花錢保平安”兩個選項中糾結了三秒,最終還是忍痛拿出了一百塊遞了過去。
當時的她認為,這大概是她一生中,花的最冤枉的錢了。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世上,還是有比花一百塊買一個煎餅更操蛋的事的。
比如,花兩百塊,買兩個煎餅。
……
等等。
在從那老爺子手裏接過第三個煎餅的時候,廖斐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她試探地看着那老爺子,小心翼翼道:“老伯,你這餅,到底是怎麽賣的啊?”
鐵板上傳來滋滋的聲響與面糊的慘叫,老爺子頭也不擡地給出回答。
“一塊錢……一張餅……”
一塊錢一張?廖斐愣了下,下意識道:“可我給了您兩百?”
“對……”老爺子顫巍巍地回答道,“所以……要給你攤……兩百張餅……”
他將還在哀戚哭泣的面餅折疊起來,裝進油紙包裏,遞了過來:“喏……第……四張……”
“……”廖斐望着那張遞到她面前的煎餅,一時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接。
不是,你直接找錢就好了呀!後面兩張餅的錢就不用你退了,找我196就好,你給我兩百張餅有什麽用?
雖然聞着確實挺香的……但這一張張的,叫得比我還響,給我我也不敢吃啊?!
廖斐腦子裏一時間念頭飛轉,體現在臉上,卻變成了一個含蓄又客氣的微笑。
“那您慢慢攤,我不急。”
她勾勾唇角,在短暫的起身後又坐回了小馬札上,一邊再次發動着“創業氣場”,一邊向外張望。
她已經用“標記”分別聯系過付思遠那邊和馬勻那邊,一天兩次的使用次數已經全部用掉。現在就等着他們過來了。
長長的坡道上,無臉的NPC來來往往,姿態閑適得宛若平常。廖斐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個一個掃過去,腦中偶有簡歷劃過,幾乎每一張上,都帶着燒焦的痕跡。
……他們全是本地人?這裏曾發生過大火?
廖斐眉心一動,又轉頭往後看了眼。就在她視線接觸到那老爺子的剎那,一張充滿了污漬與燒焦痕跡的簡歷浮現於她的腦海中。
這張簡歷被燒得尤其嚴重,紙頁被火焰燎去了大部分,就連姓名都只剩了一半,只留下了一個“連”的姓氏——而其他的簡歷上,也都是相同的姓氏。
不過哪怕是有完整的簡歷,廖斐暫時也是沒什麽想法的。她看的出來,這個老爺子的實力絕對不低。她現在手下最貴的是無光,工資七千,她要真雇傭了這個老爺子,價格肯定是七千往上,怕不是近萬。
她還要攢錢升級技能組呢,暫時也不缺員工……而且這些餅,真的太吵了……
油紙袋裏傳來了綿綿軟軟的哭泣,廖斐克制地閉了閉眼,將那紙袋的開口一折,放到地下。
在直起身子的瞬間,她的目光向外一掠,看到了老爺子腳邊放着的兩個桶。
一個是鐵皮桶,裏面裝着半桶面糊。面糊的表面,時不時會有人臉浮現,向上膨脹延伸幾分後,又化為泡沫消失——那人臉扭曲變形還很禿,臉上沒有五官,只有幾個窟窿,看着就像愛德華·蒙克的名畫《吶喊》一樣。
另一個則是白色的塑料桶。那桶看着也是被燒過的,上沿是一圈變形的焦黑,裏面則堆着淺淺一層的東西——貝殼、發光的石頭、手表、一點包裝完好的食物,甚至小連袋的洗髮露。此外還有一些鬼頭幣,廖斐剛才交出去的兩張鈔票,就在這堆東西的最上方。
這是他的收銀箱?裏面東西也太雜了……廖斐又往那桶裏看了幾眼,目光忽然停在了那袋包裝完好的食物上。
這東西……好像有些眼熟?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玩家的食物吧?類似的包裝,廖斐經常在安全區的自動販售機裏看到,她自己還“進”過不少貨。
廖斐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來,自己在進入這個村子後,是有觸發品牌效應的……
一個有趣的猜測竄進了廖斐的腦海,她想了想,試探着開口:“老伯,你知道非非便利嗎?”
“什麽……變莉?”那老爺子的耳朵似乎是還不太好。
“非非便利。”廖斐耐心又重複了一遍,“不是人名,是一個連鎖……呃,就是一家店的名字。”
考慮到對方未必能理解“連鎖店”的概念,廖斐換了種表達方式。同時,她的心中又有着隐隐的擔心。
她真的很怕自己解釋完了,那邊又反問一句“非非什麽”或是“非什麽利”,那就很讓人無奈了。
所幸,老爺子的聽力還沒有差到那個地步。
在聽完廖斐的解釋後,他只是很緩慢地點了下頭。
“哦……那個啊……聽過。”
他慢吞吞地說着,將鐵板上正在尖叫的面餅又翻了個面。
“有個叫……大壯的,經常來我這兒……買餅。他……不是我們村裏人,也不喜歡……這村子。可……他還是經常來……”
老爺子慢悠且斷續地說着,聽得廖斐臉上的笑容幾乎維持不住。
她只是看那收銀箱裏有明顯外來的東西,就想打聽下這老爺子是不是和外來NPC接觸過,順便聽說“非非便利”的名頭,誰能想到,這老爺子突然就開始說故事了……
廖斐有些後悔自己的提問了。那一邊,老爺子還在慢吞吞地回憶着:“有一段時間……大壯不來了,我以為……他死了。沒想到……前陣子,他又來了……還說,他改名了……叫許小紅……”
廖斐:……?
她蹙眉想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了。許小紅,這是她在阿偉副本裏經手過的名字之一。
因為這名字是那NPC自己取的,而那NPC還是個身高兩米的壯漢,所以廖斐對此的印象特別深刻。
原來如此……那看來自己猜的沒錯,自己的品牌效應,就是因這老爺子而觸發的……許小紅說不定還和村裏其他人接觸過,所以自己身上的buff比在阿偉副本中的要多……
廖斐暗自思索着,心中漸漸有了思路。
既然能觸發被動,那就說明老爺子對非非便利的印象是很好的。如果能和他好好談談,應該能全身而退,說不定還能將一百九十六塊的找零給拿回來!
思及此處,廖斐眼睛頓時一亮。就在此時,又兩個被裝好的面餅遞到了她面前。
……行吧,一百九十四。
廖斐擡頭笑了笑,接過那兩張面餅,順勢又發動了一下“創業氣場”。
而就在她打算表明身份,以換得對方好感的時候,她手中拿着的兩個油紙袋裏,突然傳出了凄厲的叫聲!
廖斐嚇了一跳,差點把那倆袋子直接扔出去。下一瞬,便聽更凄厲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層層疊疊、連綿不絕,宛如索命——
不管是已經被折疊好塞進紙袋裏的,還是被整齊摞好放在旁邊小凳上,只要是塊煎餅,此時俱在放聲嚎叫,一邊叫還一邊鼓動着。棕色的油紙袋一個一個都仿佛氣球般鼓起,表面上隐隐有人臉浮現,那一疊摞起的面餅上,更是直接膨脹出了一張《吶喊》般的人臉,立在層層面餅之上,捧臉尖叫。
不僅是面餅,那些面糊也變得極不淡定。正在鐵板上的面糊宛如熔岩一般翻滾起來,一邊哭叫着一邊冒出咕嘟嘟的泡泡,與鐵板相貼的一面自行翻起,原本雪白的表面居然呈現出被撕裂的血肉的模樣;而放在塑料桶的面糊,則飛快地旋轉起來,直將自己轉成了一個深深的旋渦,旋渦內有尖細的咒罵傳出,塑料桶被撞得東搖西晃。
……這是怎麽了?!
廖斐驚疑不定地瞪大眼睛,驚覺四周的氣溫驟降,寒冷深入骨髓。石竈裏的綠火宛如蛇信一般從石竈的縫隙間竄了出來,齊齊朝向上方,做出防備的姿態。
上方……廖斐心中一動,忙擡頭向上看去,正見一個由綠色火焰組成的短腿人形站在坡道上,一副正準備跳下來的姿勢。
“先別過來!”廖斐下意識地喊道,同時腦海中思緒飛轉。
煎餅老爺爺動怒了?這是在示威?是付思遠的出現刺激到他了?說起來,他倆用的都是綠色的火焰……
不、不對,這些火苗對準的,並不是付思遠……
廖斐蹙了蹙眉,又仔細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正從付思遠身後小心探出頭來的馬勻。
就在此時,層層疊疊的尖叫與咒罵再起。這一回,廖斐總算是聽明白了,它們是在嚎些啥了——
“那搶錢的龜孫又來了!”
“大家不要放過他!”
“龜孫!龜孫!龜孫!”
“抽他!抽他!抽他!”
……
廖斐嘴角抽了一下,再次將目光投向了躲在付思遠身後的馬勻。
她好像知道,為什麽這位小哥,前天晚上會被人家追着打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18 PM
第68章
事實證明,人犯渾了,總是要挨打的。
即使躲在付思遠的身後,馬勻也沒能躲掉又一次被煎餅糊一臉結局,要不是付思遠在廖斐的指示下出手,他怕是能被一張煎餅給活活悶死。
所幸另一頭的廖斐尚處在“創業氣場”的保護效果中,並沒有遭到殃及。老爺子一邊咒罵,一邊還沒忘繼續幫她攤餅。
廖斐擔心自己一旦起身,技能效果消失,反而會遭到攻擊,只得捧着那兩張正在大發雷霆的煎餅乖乖坐在原地,同時艱難開口,發揮自己長久以來與NPC打交道的本事,努力勸哄了兩句,試圖給老爺子順毛。
直到馬勻被付思遠拎着扔出老遠,煎餅攤上這才逐漸安靜下來,駭人的寒氣與強大的壓力也慢慢褪去。綠色的火苗亦乖巧退回了石竈之中。
廖斐不由鬆了口氣,擡眼正見去而複返的付思遠從坡道上一躍而下。石竈內綠色火苗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不安分地又動了一動,卻終究還是沒有再竄起來。
因為付思遠的出現,道路上來來往往的NPC散了個乾淨,就連拖着鐮刀到處找廖斐的那位也不見了蹤影。老爺子卻只是擡起面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便又是一陣幹澀斷續的聲音:“買……煎餅……嗎?”
他就像是一臺剛剛啓動完緊急防禦模式的老舊機器人,警報一解除,他就變回那副滯澀遲緩的模樣了。
付思遠似是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才一本正經地給出回答:“你的煎餅很好。可我不想付錢。”
廖斐:……
你這話聽着可比馬勻還像個搶錢的。
老爺子卻沒生氣。他往鐵板上澆了團面糊,語氣依舊一頓一頓:“沒……關……系。小夥子……見義勇為……爺爺……送你……一個……”
見義勇為?是因為看他拎走了馬勻才有的評價嗎?
廖斐的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緊跟着就聽到那老爺子又慢吞吞地補了一句:“閨女……好看……還懂事……爺爺也送……一個……”
“……”廖斐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還在小幅度蠕動的煎餅,下意識地道了聲謝,實際卻不太確定,該不該接受這份好意。
馬勻再度見到廖斐時,她手裏正捧着大概五六個裝着煎餅的油紙袋。
更多的則在付思遠那邊。他將一叢火焰從體內“生長”了出來,一直生長過頭頂,並“拉伸”成了托盤的形狀。此刻那托盤上,正放着三四排排列整齊煎餅袋子,裏面時不時傳出細細的哼唧聲。
獨自在寂靜中等待了快二十分鐘的馬勻見狀撇了撇嘴,一面自口袋中掏出自證身份的骰子,一面有些酸溜溜道:“看來你們和那老頭處得還不錯。”
“托您的福,混混先生。”廖斐臉上的獨眼一轉,沒好氣地看了馬勻一眼,“不是我說,人家老爺子小本生意,你也好意思搶!”
就在不久前,她瞧着老爺子心情不錯,趁機打聽了些事,這件事就在其列——事情還真像她猜的那樣,老爺子之所以那麽討厭馬勻,完全是因為馬勻曾對他的錢表現出過不正常的企圖。
馬勻“害”了一聲,轉過臉去,搔了搔後腦勺,擡腳往前走去,過了片刻才分辯道:“搶NPC的事,能叫搶嗎?再說,我那也不叫‘搶’。我只是過去問了一下,他那些錢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就拿走了……”
你以為你收汽水瓶子呢,還要不要?
廖斐白了他一眼:“你管他是不是NPC呢,這是別人的私有財産。私有財産,懂嗎?《上古卷軸》玩過嗎?你去當街搶個NPC的錢包試試,看別人不打死你。”
更何況,這老爺子看着就不是普通的NPC好嗎?
這氣場、這潛藏的壓迫力,這看着怎麽也是個boss級的人物後。就連付思遠,在面對對方時都要保持低調、保持防備……這位仁兄是連最基本的求生欲都沒有了嗎,這都敢去搶?
廖斐不敢相信地打量着他,目光微轉,又看向了正沉默跟在旁邊的小短腿火焰人。
付思遠“頭”上頂着整齊排好的油紙袋子,走得又快又穩。
此時放在他頭頂托盤上的煎餅,大約有二十多個,加上廖斐手裏的,正好三十份。這是廖斐費盡唇舌才争取下來的數量——那老爺子堅持要把兩百張餅一次性全部都給廖斐攤完,加上他友情附贈的那兩張,就是二百零二。
廖斐好說歹說,總算讓他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將剩下的一百多張餅先記在了賬上,等廖斐下次再來拿——畢竟是花錢買的,廖斐可不會說不要就不要。只是今天,她實在沒空等老爺子一張張餅攤完,再說她也不能真帶着兩百零二張煎餅在村子裏的到處走。
她是來探索的,又不是來拿外賣的。更別提這些外賣動不動就自己吱哇兒亂叫,吵得要死……
“還是你乖。”廖斐感嘆着,擡手摸了摸懸在付思遠頭頂上方的托盤。
被她觸碰着的火焰停頓了下,旋即便以更高的頻率晃動起來。火焰的內芯都染上了淺淺的黑色,火焰人的肚腹中,則傳來了遙遠卻略顯輕快的一聲“嗯”。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被誇,但廖斐的這句話明顯讓付思遠心情好了不少。
再想想這個時候,無光應該還在現實的村落中,蜷在糖罐裏休息或是四處巡邏,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看樣子,我應該是沒有被“戳”下來的……他默默想着,身上的火焰陡然蓬了一圈,迎風搖曳着,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快樂的花椰菜。
廖斐有些驚訝於付思遠的變化,另一邊,馬勻一面抛着骰子前行,一面還在盡力為自己分辯:
“我知道那是他的財産啊,我只是尋思着他可能用不着嘛。你想想啊,他又不能離開這兒,這村子裏又沒別的消費的地方,他就是賺到錢了也沒地花啊……”
他說着,臉頰微微一鼓,聲音又低了下去:“……當然我承認,我前天是有些糊塗了。兩千鬼頭幣,搞得我腦子都不清楚了,一不小心就沖動了……”
“那你也太不小心了。”廖斐咕噥道,“再說,你知道人家沒處花了。就算真沒地花,起碼拿着也開心嘛。”
“是會開心。”付思遠淡淡地附和了一句。
廖斐一怔,詫異地轉向付思遠。只聽他又平靜地補充道:“我說有錢。只要能拿到錢,就會開心。這是天生的,是動力。是寫在他們腦子裏的。”
……這是聽着十分理所當然,甚至有點廢話的表達。
廖斐聽完,心中卻是一動,覺得腦子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說起來,這個老伯還有在賣煎餅……那那些不從事生産經營的NPC,他們的鬼頭幣是從哪裏來的呢?”廖斐猶豫片刻,將這個疑問抛了出來。
而且根據她的經驗,像老爺子這樣的NPC才是少數。然而她接觸的大部分NPC都有相當的存款……當然,這些存款中有許多都已經進入了她的荷包裏。
廖斐就像是只熱衷於去鄰居家撿魚幹吃的笨貓,直到此刻,才認真思考起一個問題——鄰居家明明人都死光了,又為什麽總是有魚幹出現呢?
“啊,這個我知道!”馬勻立刻道,旋即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甚至還警惕地左右望了望——雖然因為付思遠的存在,他們這一路走來,根本就沒見着啥阿飄NPC。
“這是我從獾獾那兒聽說的,就……你們知道那種RPG吧?打死野怪後就會掉錢的那種……”
廖斐:……???
她蹙了蹙眉,腦子裏湧上一個令人不適的猜測。就在此時,一聲呼喚卻從斜前方的屋子中小聲傳了出來:
“廖斐?”
廖斐一頓,立即循聲望去,只見那屋子中有淡淡的光芒亮起,窗口處露出刀疤臉與白辰的腦袋。
一個只有眼睛和一張嘴,一個則是一只眼睛、一個鼻子和一張嘴。
除開白辰多了張嘴外,其餘的零件和廖斐的記憶裏基本相同。是白辰臉上的嘴看上去很違和,不是原版,那應是他們在夢中村進行探索後,另外找到找到的……
廖斐在心裏評估着,上前一步,問道:“你們
怎麽在這兒?”
雖然能認出對方是自己人,但她無法確認對方的狀態,也不知道那屋中是否有埋伏,所以並沒有進一步靠近。
另一邊,白辰似是看出了廖斐的顧慮,與刀疤臉對視一眼後,自行開門走了出來。
令廖斐和馬勻驚訝的是,和他們一起走出門的居然還有一物——馬勻的那只獾,居然也和他們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並非實體的關系,它的模樣看上去和現實不太一樣,皮毛是深褐色的,獸爪處全是森森白骨,渾身上下俱散發着濃濃的血腥氣。
它的狀態則有些不太對,蔫蔫的,看上去很沒精神,面對馬勻的招呼,也只是懶散地動了動耳朵,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白辰有些無奈地看了它一眼,開口向廖斐解釋:“我們之前遇到了野怪追殺,誤打誤撞跑到了這裏,剛好遇到了它。它幫我們攔了一下對方,我們才有機會躲起來。”
“它”指的是那只獾。廖斐頓時了然,明白了那獾精神蔫蔫的理由。
“野怪?又是那些和玩家長一樣的NPC嗎?”馬勻不解道,“能把獾獾耗成這樣……它們有這麽厲害?”
那獾聞言翻了個白眼,卻沒力氣多說什麽。白辰搖了搖頭:“不是的,是一個穿紅衣服的鬼魂。她看上去比那些NPC厲害很多。”
他說着,抿了抿唇:“這個村子裏,值得警惕的東西,看來比我們想象得多。”
確實……廖斐暗暗點了點頭,又想起了那個平平無奇的煎餅老大爺,以及在她第一次來到這裏時,那個揭棺而起並追着自己一路錘的詐屍者。
“對了,你們那邊怎麽樣了?”刀疤臉好奇道,“那個‘大富翁’的地點,你們找到了嗎?”
廖斐扭頭看了看白辰,後者正捧着獾的腳爪仔細觀察,注意到廖斐的目光,立刻擡起頭來。
“快了快了,根據提示,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他說着,站起身來,手中又開始向上抛那麽十二面的骰子。
“附近?”廖斐微微皺起了眉,“你得到的不是準確的地點?”
馬勻搖了搖頭:“不是的。只是一個直覺。就好像在我腦子裏裝了個雷達一樣,會給我一個方向感應。但具體在哪兒,要我自己一點一點試的。不過我有道具,就相對輕松點。”
說完,他再次向廖斐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骰子。
那是一個底色漆黑的骰子,每一個面上都用花體字繪着白色的數字,那數字卻毫無規律可言,是完全隨機的。
馬勻當着廖斐的面,將那骰子高高抛了起來,很快接住。再看那骰子,只見所有的花體數字都像受了驚的蟻蟲一般,開始在骰子表面飛快移動逃竄,過了好一會兒,才都漸漸固定下來——而隨着它們的固定,那十二面骰上,又呈現出了新的數字分布。
“這個骰子有預感線索提示和特殊道具的功能,也能探測些隐藏的東西。雖然解讀起來有些麻煩,但準確率很高……”
他說着,觀察了一下手中的骰子,指了指前面:“還要再往前走一點。”
廖斐“嗯”了一聲,又看了眼白辰。
白辰勾了勾歪掉的嘴角:“我們先和你們一起行動吧。”
“行。”廖斐點了點頭,隨着馬勻往前走去,白辰付思遠等人也緊跟其後。
“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了。”白辰一邊走,一邊將目光投向了付思遠的頭頂,“他頭上那些是什麽?還怪香的……咦,怎麽還在動?”
廖斐:……
我說是煎餅,你信嗎?
就在廖斐簡單地向白辰解釋完了煎餅由來的時候,馬勻也停下了腳步。
他環顧四周,指了指左右兩邊的房子。他的手指掠過三間泥坯房,每一間都是房門緊閉。
“應該就是這三間屋子之一了。我們要現在就確定下來嗎?還是等下次再來?”他向廖斐確認道。
按照他本來的打算,他是等到最後一個晚上再參加大富翁游戲的——要是太早開局,他擔心自己會在游戲結束後,因為打擊太大而無法繼續正常的副本探索。
廖斐和他也是一個想法,便搖了搖頭:“下次吧。下次我們一起來……”
她話音未落,她捧在手中的煎餅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同時顫抖的還有付思遠頂在頭上的那些。它們一邊抖着,一邊發出尖細凄厲的哭喊——
“好熱!好熱!燙死啦!”
“要熟啦、要熟啦!”
熟什麽熟,你們本來就是熟的……廖斐愕然看着手裏的煎餅,下一瞬,突然睜大了眼睛。
灼熱的氣息從後背猛撲而來,她驚愕轉頭,只見身後的幾棟房屋發出了噼啪的聲響,赤紅的火舌從窗戶裏竄了出來,帶出滾滾的濃煙。
那竄出的火舌仿佛被攔腰切斷般,一段段地掉落在地。在這灼目火光的掩映下,很快又人立而起,化為一個個焦黑的人影,靜靜注視着他們。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20 PM
第69章
一團團刺目的火焰依次竄起,相連成一片綿連的火海,滾滾黑煙似一條條黑蛇在空中扭動——光是看着這副景象,便能感覺灼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更別提廖斐他們正身處其中。
然而廖斐此時卻只感到一陣陣的涼。
那種刺骨的冰涼她很熟悉,不久前她才在發怒的煎餅老爺爺身上感受過。而此刻,那些自火焰中站起的焦黑人影,亦給了她同樣的感受。
這意味着,他們面前的這些人影——或者說,野怪,其棘手程度並不弱於那個老爺爺。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絕對沒對方好說話……
感受到它們毫不掩飾的惡意,廖斐頗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同伴,低聲道:“不妙,先退。”
白辰默然點了點頭。他此時的臉色也是十分不好看,其他人亦是同樣。
馬勻的那只獾,反應尤其大——它背上的毛都已經炸開,正從喉嚨發出低低的吼聲,還沒等它吼完,一雙手忽然從天而降,將它攔腰撈起。
馬勻不顧獾的掙紮,將它奮力按在了懷裏,與廖斐等人一起,慢慢地、謹慎地向後退去。
另一邊,付思遠已擋在了廖斐身前。強大的壓迫力從他身上迸發而出,對面的幾條焦黑人影卻只是顫抖了兩下,卻還是頑強地站立在原處。
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它們是想做什麽?
廖斐緊皺着眉頭,防備地盯着面前的人影,眼前的景象因為火光的竄動而略顯搖曳。
而在這輕微搖晃的視野中,她注意到那些身影,似乎正在一點點變大。
不,不對,不是變大——廖斐陡然醒悟過來,它們是在變近!
雖然它們沒有做出任何靠近的動作,但它們和自己這邊的距離,正在不斷縮短,它們正在悄無聲息地逼近!
而且這個逼近的速度,絕對超過了他們後退的速度——意識到這點的廖斐瞳光瞬間一縮。
另一頭,白辰顯然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立馬低聲吼道:“加速,跑!”
衆人當即轉身,依言奔跑起來。付思遠守在他們身後,身上的綠色火焰陡然又竄高了些許,令那些焦黑人影露出些許瑟縮之態。
他甚至還自頭頂又“長”出了部分火焰,將之捏成了一個弧形的長蓋,將那些依然哭泣顫抖不已的煎餅罩在了裏面。
整個世界,突然變安靜了不少,只有木頭燃燒的噼啪聲,時不時自火焰中傳來。
赤色的火光自頭頂罩下,選擇逃跑的廖斐等人,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糟糕的事實:
他們的行動,似乎被限制了。
明明不遠處就是被夜色籠罩的安靜道路,可他們無論如何都踏不出去——搖曳的火光將他們的所在與周圍的黑暗做出了一個明顯的割裂,而他們,就像是被困在了火光映照的範圍裏,不管怎麽努力都逃不出去。
同時,他們的身後,那些焦黑的人影還在不斷逼近。
這算什麽,魔法結界嗎……廖斐暗自吐槽,飛快地轉頭看向付思遠。
“付思遠,你打得過他們嗎?”
“……”付思遠短短地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如果我是本體,就比較好對付。”
他在說這話時,聲音壓得極低,身上的綠色火焰似是黯淡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現在的狀態就不是那麽好對付……廖斐在心底對付思遠的話做了一個翻譯,又看了眼被馬勻抱在懷裏的炸毛獾,迅速改變了思路。
“你能確定那個大富翁的地圖到底是那間嗎?”她看着馬勻,快速地問道。
“啊,這……已經縮到最小範圍了……”馬勻張了張嘴,神情有些為難,“你要現在過去?”
“總得找地方避一避吧。”廖斐說着,將目光投向馬勻曾指過的那三間房屋。
此時此刻,那三間房子也已燃燒了起來。那些焦黑的人影,已經挪到了它們之間。
如果能躲進那大富翁的地圖裏,就等於是躲進了另一個副本,暫時應該不會有事……但這也就意味着,白辰他們必須和自己或者馬勻一起行動。因為他們並沒有接過這系列任務,就算成功踏進正確的房屋,也很可能觸發不了游戲,導致無法躲進地圖……
也就是說他們最多只能分兩組躲避,可這樣還是有風險。萬一進錯了屋,還得重新選擇,然而這些野怪現在都虎視眈眈的,別說重新選擇了,只怕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進屋都困難重重……
廖斐念頭飛轉,目光瞥向了付思遠的頭頂,認真思考起用煎餅分散對面注意力的可行性。就在此時,旁邊的刀疤臉卻忽然扯開嗓子,開始吼了起來——
“海鷗海鷗,我們滴朋友,你是我們滴好朋友!當我們坐上,船兒去出航,你總飛在我們的船前船後……”
伴隨着輕快的旋律與低沉的男音,冥冥中響起浪濤的拍打聲。一只只鳥類的影子飛掠而來,於半空中盤旋,撲向那些焦黑的鬼影。
這是一次沒什麽用的攻擊,因為很快,那些鳥類的影子就被地上躍起的火焰吞沒。然而它們很成功地轉移了那些鬼影片刻的注意力,為廖斐他們争取到了短暫的機會——
“快走!”廖斐不假思索地喊了聲,推了馬勻一把,由馬勻帶着,往距離最近的一間房屋中沖去。
馬勻有游戲給的提示,由他來帶路,總讓人覺得選對的可能性會高些——這不是科學,是玄學。
而令廖斐鬆了口氣的是,幾乎是在按上門扇的那一瞬間,馬勻就叫了起來:
“是這個!就是這個!我感覺到了!”
“感覺到了就進去!”廖斐急急叫道,身體一側,讓白辰和刀疤臉先進門。她有付思遠護着,多少比旁人有點底氣——
就在此時,一簇蠕動的黑影進入了她的餘光裏。
只見一只焦黑的手倏然從後方伸來,越過她的肩膀,直直抓向她的臉!
廖斐嚇了一跳,頭也不回,揚手就把手裏的幾個煎餅一股腦地朝後扔了出去。只聽“啪啪”幾聲響,那些煎餅們似是砸到了什麽東西,跟着便見那只焦黑的手迅速收了回去。
煎餅們的哭泣聲頓時更響亮了,時而夾雜着一些臭罵。同時蔓延開的還有食物的香氣,種種一切混在一起,竟讓這本來充滿靈異與恐怖氣息的場景變得有些荒誕。
廖斐只覺槽多無口,也顧不得多說什麽,一邊招呼着付思遠一邊迅速朝門內躲去。人才跨過門檻,卻見白辰馬勻他們都正一臉愕然看向自己的身後。
刀疤臉同樣也在愕然地看着她,不同的是,他一邊面露愕然,一邊還在認真地唱着“海鷗海鷗”。
廖斐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轉頭,只見一張空有嘴巴的臉已無聲出現在自己身後。
是那個要搶奪自己面孔的NPC,她竟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裏!
廖斐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這家夥怕不是一直都跟着自己,只是礙於煎餅老爺爺和付思遠的存在才沒有出手而已。
而現在,付思遠正站在十幾步外的地方,阻攔着那些焦黑的鬼影……
察覺到局面的不利,廖斐眉心一跳,二話不說就往旁邊躲去。同一時間,那NPC猛地朝她伸出了手,而她的身後,付思遠正邁着一雙小短腿,急急朝這邊奔來。他的身後,是緊追不舍的熊熊火舌,火舌中,無數焦黑的手正争先恐後地向外伸出。
白辰掏出他的小鐵棍沖了上來,險些與撲進門裏的廖斐撞成一團。而廖斐的後方,付思遠化為一團巨大的綠焰直接撞了進來,將那NPC也一並撞進了門裏——
被綠焰燎到的NPC發出痛苦的嚎叫,刀疤臉的歌聲則終於停下。與此同時,堂屋的大門轟然合上,將那追逐着衆人的火焰關在門外。
緊接着,一道有點欠扁的男音在房間的角落響起。
“檢測到有符合玩家的條件就位。臨時副本‘大富翁之回村的誘惑’即將開啓……誒,你們中有老玩家對吧?行,那我也不廢話了——”
伴隨着不耐煩的話語,一個矮小的影子從那角落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只兔子。一只麵粉捏的,大約有半人高的兔子。
之所以能看出它是麵粉捏的,是因為它一路走,一路還在掉粉。
只見它走到衆人之間,擡起紅豆組成的眼睛,悠然環視了一圈:“這次一共幾個人啊?我數數——一二三四……七個是吧?行,是都參加嗎?要參加的過來把入場費交一下,不參加的麻溜滾蛋……”
……七個人?
廖斐嘴角抽搐一下,緩緩轉頭,朝旁邊看去。
只見那個和自己有着相同輪廓的NPC,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臉頰和頭髮上,還殘留着被綠焰燒灼過的痕跡。
她好像也沒料到自己會成為這場大富翁游戲的一員,缺少零件的面孔上,透露出一絲茫然。
同一時間。無臉村內。
已是深夜,短髮女卻遲遲沒有入睡。她盤腿坐在床鋪上,面前擺着個小小的魚缸。
魚缸內,裝着她從徐咪隨身空間內灌來的清水,清水中,則泡着一只眼睛。
那眼睛緊緊閉着,眼睑內側鼓出一粒小小的腫塊。短髮女大氣也不敢出,就那麽對着魚缸坐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小小的腫塊。
不知過了多久,那腫塊忽而破裂,內裏露出點點的綠意。
短髮女這才鬆了口氣,心滿意足地將魚缸抱下了床,打算等明天徐咪起來後,就把這出芽的眼睛拿到她隨身空間裏種下。至於能不能長成乃至結果,就看天意了……
就在此時,一道冷冰冰的機械男音,忽然在她腦海中響起。
“檢測到玩家52009符合特殊任務081領取條件,現為玩家52009開啓特殊任務081。”
“本次特殊任務內容為——‘瘋狂的人體煉金術士’……”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25 PM
第70章
不大的堂屋內,因為一次湧入了五個成年人而顯得有些擁擠。付思遠呈火球狀飄了一陣後落到地上,讓這擁擠頓時更為加劇。
明顯的灼熱隔着牆壁屋頂透過來,窗外躍動着的火光將堂屋映得一片亮堂,所有的種種都在提醒着他們,這間屋本身正身陷火海的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明顯出去的危險性更大……白辰思索着,詢問地看了眼廖斐,卻見對方正轉頭仔細打量着堂屋的內部,那目光不像是在觀察,倒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另一頭,那麵粉兔子等了片刻,見沒人搭理,遂不太高興舉起前爪敲了敲擺在堂屋內的桌子,再次重複道:“有沒有人參加啊,參加的話趕緊交入場費,沒人交的話我就把游戲給關了啊。”
它的小爪子軟綿綿地敲在桌上,一邊敲一邊簌簌地往下掉麵粉。
“……能不能先預約,下次再來參加?”廖斐張望一圈沒找到道格拉斯·偉的簽名,只得默默收回目光,同時不太有底氣地發出疑問。
雖然目前這情況算得上是十分緊迫,但她還是想盡量把自己參加游戲的時間往後挪挪,起碼等明天她和道格拉斯·偉打個跨本電話,溝通一下先。
麵粉兔子聞言,姿勢古怪地擡了擡頭——從它那別扭的動作看,廖斐懷疑它的本意可能是想翻個白眼。
“一人僅一次參加機會,僅限今晚,過時不候。”那兔子沒好氣地說着,兩腿一蹦跶,雙腳懸空地坐在了椅子上,“你們到底交不交入場費?”
馬勻遲疑地張了張嘴,看了廖斐他們一眼,又默默地閉上了,面上露出強烈的糾結。
像極了過去想買裙子卻不敢問價格的我……廖斐暗自嘆息着,問道:“入場費是多少?”
麵粉兔子瞥她一眼,動了動三瓣嘴:“二十。”
這麽便宜?廖斐驚了一下。另一邊,馬勻則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鬼頭幣遞了過去,豪邁道:“我把他們的都出了!”
二十塊一個人,聽麵粉兔子的說法,付思遠和獾獾還得另算人頭,一張鬼頭幣面值一百,兩張絕對夠了,還能有找零……
馬勻美滋滋地想着,轉頭看了其他人一眼,認真道:“出去後記得還我。抵成玩家幣也行。”
我還沒說我要參加呢——白辰好笑地看了馬勻一眼,卻沒有拒絕,旁邊的刀疤臉在轉頭看了看窗外張牙舞爪的火光後,也選擇了默許。
廖斐的表情則有些一言難盡。她不知該不該提醒馬勻,他那兩張大錢,全是借的自己的……
就在此時,麵粉兔子冷冷張開了三瓣嘴:“張。”
“……”馬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入場費,二十張。”麵粉兔子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它的面前,是馬勻捏着兩百塊鬼頭幣的手。
而此時,那只手正不易察覺地顫抖着。蹲在他腳邊的獾則不客氣地噴笑出了聲。
馬勻回憶起自己剛進夢中村時收到的提示,恍然大悟為什麽游戲要先讓自己去借兩千塊錢。他正蒼白着打算把那些錢全掏出來,一只手忽然從他伸了過來。
“不好意思,我們開個小會,很快的。”廖斐說着,拽了拽馬勻的肩膀。
馬勻一頭霧水地轉頭,只見堂屋內,白辰和刀疤臉已經自發占據了一個角落。他隨着廖斐一起走過去,付思遠自覺擋在了他們身後,隔絕了某位NPC陰魂不散的視線。
“如果入場費是兩千鬼頭幣的話,那我們兩個就只能離開了。”一見廖斐他們過來,白辰立刻說道,說完,臉上又浮現出一抹苦笑,“兩千鬼頭幣,仿佛在逗我。這哪是正常玩家能一下子拿出來的啊。”
“先別急。我總覺得這所謂的入場費有問題。”廖斐輕點着下巴,面露沉吟,一時也顧不上自己被蓋章“不正常”的事。
說實話,如果入場費真是這麽多的話,她掏自己那份肯定是沒問題的,但剩下的錢最多也只夠再出一個人。此外還要考慮付思遠,他現在這種狀態,身邊有沒有帶錢都是個問題,講不定他那份也得自己出……
也不知道這兔子接不接受欠條形式的支付,主要是她身邊真沒帶那麽多現金……但要讓白辰和刀疤臉就此離開未免也太過危險,外面的火燒得正兇,那些焦黑的鬼影,連付思遠都感到棘手……
廖斐越想越是頭大,眸光一轉,忽然看向了身側的馬勻:“說起來,你第一次參加游戲時也給入場費了嗎?交了多少?”
“有是有,不過它沒收錢啊。”馬勻聽她這麽一說,這才意識到好像哪裏不對,“它只是給出了個謎語,只要把符合謎底的東西交上去就行了。”
白辰聞言,微微張開了嘴,像是明白什麽了。廖斐知道他多半是和自己想到了一塊兒去了,沖他點了點頭,又轉向馬勻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麽直接就把鬼頭幣交出去了?你之前幾次的入場費也是鬼頭幣嗎?”
“倒也不是……不過我現在身上只有這個了嘛。”馬勻說着,眉頭卻微微鎖了起來,似是也意識到了什麽。
刀疤臉還有些茫然,睜着一只獨眼,左看看右看看,小聲道:“啥意思?所以現在是怎麽搞?”
廖斐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急,旋即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那和她有着一樣輪廓的NPC正在乖乖繳費,手上是一疊綠油油的鬼頭幣。
哪怕是在交錢時,她的臉也是看向廖斐的。一副死不罷休的架勢。
……不至於吧,就為了搶個眼睛鼻子而已,用不用那麽拼……有這錢拿去買餅它不香嗎?
廖斐暗自吐槽着。旋即便見那麵粉兔子接過錢,將它們放在旁邊的桌上,用短短的爪子扒拉了一會兒,一面數一面樂得喜笑顏開。
“行,你去那邊等會兒吧。”他掏出一個紅色的徽章遞給那NPC,跟着便轉過臉,看向了廖斐他們這邊,不耐煩地再次催促出聲,“你們呢?決定好了沒有?還不繳費的話我就趕人了啊!”
“就來。”廖斐眸光微轉,站了起來,卻沒有急着掏錢,而是走到了付思遠旁邊,示意他將頭頂上方那個蓋着“托盤”的蓋子打開。
蓋子掀開,是一群隔着油紙袋抱團相擁、嘤嘤哭泣的煎餅們。廖斐毫無憐憫地看着它們,非常冷靜地數出二十個,拿在手裏,朝着麵粉兔子走了過去。
頂着對方明顯不善的目光,她將那二十個煎餅往它旁邊的桌子上一放,言簡意賅:“二十張。”
那兔子看看煎餅,又看看廖斐,顫着三瓣嘴,音量大幅提高:“你認真的?”
廖斐點了點頭,指指那些煎餅:“二十張,不對嗎?”
“……”麵粉兔子抖了下耳朵,冷冷哼了一聲。
過了片刻,馬勻他們才聽到一聲不太情願的回答:“行,過了,拿上這個,去旁邊等。”
“……這特麽都行?”
馬勻驚了,一旁的白辰卻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所以實際是,只要符合‘二十張’這個描述的,都可以作為入場費……”
白辰沉吟着,看向接過徽章退到一邊的廖斐。後者還在以手指着整齊壘在桌面上的煎餅,瘋狂暗示。
白辰小幅度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蹙起了眉。
“可問題是,符合這描述的東西也沒那麽好找啊。起碼我身上,就沒什麽符合條件的東西……”
他思索片刻後,當着馬勻和刀疤臉的面舉起了手中的小鐵棍,嘗試着搖了一下它。
“砰”的一聲,鐵棍變作了厚厚一疊鐵皮卡片,白辰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
“你會變魔術?”馬勻詫異地看着他。
“不,是技能。是我在‘無臉村’被禁用掉的技能……看來在這裏,‘無臉村’內的禁用規則暫時失效了。”白辰語氣輕松地說着,又補充解釋了一句,“這技能可以讓我隨心改變自己所有物的形態,不過不能變得很誇張。每兩小時能用一次,維持時間看運氣。”
他說完,看了眼馬勻,又看了看趴在他腳邊的獾。
“我這一疊牌一共有78張,支付我們三人的入場費綽綽有餘。你那兩千鬼頭幣,就可以支付你家小動物的……”
馬勻認同地點了點頭,就在此時,麵粉兔子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友情提示,入場費不接受代付的啊!不接受不接受!”
白辰:……
“誒,那就沒辦法了。”他搔了搔頭,面露苦笑。
“反正說到底,就是要我把那兩千塊吐出來就對了。”馬勻蒼白着臉,終於放棄掙紮,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地走了。
白辰嘆了口氣,跟在後面。他用二十張卡牌充作入場費,順利換得了一個徽章。
至於刀疤臉,所幸他隨身有帶一些玩家幣,拼拼湊湊,總算是給湊滿了二十張。
廖斐在得知不能代付後,原本還很擔心付思遠。不料他卻順利地從肚子裏拿出了一沓紙幣——面對馬勻驚羨的目光,他非常冷靜地表示,“斐斐給的,都放在隨時能拿到的地方”。
剩下唯一沒有着落的,就只有馬勻的那只獾了……按照它自己的表述,自打跟了馬勻之後,它就再也沒有過“存款”這種東西了。
“那怎麽辦?”白辰緊皺起了眉。因為之前被這獾救過一次,他對它的情況還是十分關注的。按照那獾現在的精神狀態,絕對不適合獨自在外跑動,更別提外面還有一群燒烤中的野怪。
“別擔心,我也不是沒有辦法。”那獾懶洋洋地說着,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先向你確認一下。那些被禁用的技能,確定都能用了,對吧?”
“起碼我的是。”白辰說着,揚了揚手裏的鐵皮卡片。
“那就行。”獾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廖斐,語氣瞬間變得溫和,“小富婆,你轉過身去。別看,怕嚇着你。”
小富婆……廖斐的嘴角因為它這句稱呼而抽搐了一下,卻還是依言背過了身。
下一刻,她便聽到背後傳來一聲裂帛般的聲響,以及一聲來自刀疤臉的,壓抑的尖叫。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28 PM
第71章
那種令人發毛的、裂帛般的聲響,一共響了二十次。
刀疤臉的低呼倒是只響了一聲,後面便再也沒有聽到了。
等到廖斐再度轉過身去時,才發現他也和自己一樣,完全背過身去了。不僅如此,他還將兩只手都擋在了眼睛前,好像在躲避什麽可怕的事物一樣。
廖斐略一揚眉,目光再一移,就看到了堂屋中間,那胡亂堆疊着的一沓獸皮。
那皮都撕得破破爛爛的,上面沾着明顯的血污,光是看一眼都叫人頭皮發麻。而馬勻的那只獾,就坐在這疊皮的旁邊,好整以暇地舔着身上的毛。
它現在這身皮毛,顏色較之前淺了不少,看上去卻更亮了。它的精神似乎也更好了,一雙眼眸明明亮亮,粉紅的舌頭在皮毛上刮着,偶爾露出舌面下一只小小、像是人手一樣的東西。
廖斐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它旁邊的那一疊深褐色的皮,再看了看旁邊同樣臉色蒼白的白辰和馬勻,內心對剛才發生的事已大概有了猜測。
果然,雖然看着和普通的毛崽崽差不多,但其本質,應該還是算在怪物一類……還好我從來沒有真的伸手去摸它。
廖斐暗自感嘆着,飛快挪開了目光,不肯再看那獸皮一眼。
同一時間,懶洋洋舔完毛的獾狀物亦張開了口:“二十張——”
它目光一轉,陰惻惻地看向那只麵粉兔子:“夠了嗎?”
那兔子看上去都已經被嚇懵了,被它看一眼,下意識地就捂住了自己胸口處的皮毛。愣了好一會兒,它才如夢初醒般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夠了夠了,絕對夠了!”
它一邊說着,一邊掏出一枚黃色的徽章遞過去,看都不敢看那些皮毛一眼,白乎乎的身體簌簌地往下掉着麵粉,頻率快且均勻。
那獾張開口,一只沒有皮膚的手從它的舌頭下面伸了出來,穩穩地接住那枚徽章。還不待那手縮回去,麵粉兔子就騰地一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好了,既然入場費都交過了,那這就準備開局吧。”
它說着,竄下椅子,來到堂屋的後方,一扇緊閉着的房門前。那門上沒有門把手,只有一個鎖孔,與它的頭頂差不多在同一水平線上。
只見那麵粉兔子兩腿一蹬,原本只有半人高的身體陡然拉長,圓鼓鼓的身體擡起,露出兩條幹瘦纖細的大長腿。
廖斐愕然瞪大眼,第一反應就是以前在網上看到的北極兔。
然而比起北極兔的腿,這兩條腿給人的感覺更加得怪異和驚悚——它們的肌肉分布十分不勻稱,線條也毫不流暢、極其別扭,看着就像是小孩子笨拙捏成的橡皮泥作品。
而就是這樣一雙怪異別扭的腿,穩穩地撐起了兔子胖乎乎的身體,讓它忙而不亂地完成了從掏鑰匙到打開門的一系列動作。
伴隨着咔噠一聲響,它的身體又“回落”了下來。
“按照徽章的顏色,一個一個進來。我會叫號的……哦對,進來前記得脫鞋。”麵粉兔子說着,率先走進了房間當中。
廖斐看了看自己的徽章,藍色的。再看看付思遠的,綠色的。白辰、馬勻、刀疤臉則依次是紫色、青色和橙色。再結合一下那NPC手裏所拿的紅色,答案似乎很明顯了……
這算啥,七仙女嗎?
廖斐眉心一跳,果不其然聽到麵粉兔子率先叫了一聲“紅色”。
廖斐雖然入場費交得早,但拿到的顏色卻排很後面。等輪到她進屋時,房間裏早就站了一堆的人。
嗯……如果這個擡頭就能看到天,放眼望去都能看到地平線的空間,能算作是一個“房間”的話。
廖斐低頭看着腳下五彩缤紛的泡沫地板,不敢置信地用力踩了兩腳,在確定觸感完全真實後,又擡頭向前望去,只見無垠的泡沫地板上,還可以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方格,不住向前延伸着。方格上,則是各種各樣的建築圖案,不光造型不同,畫風也不一樣。
見她進來,麵粉兔子趕緊點了塊泡沫板讓她站着,泡沫板上有一個纏滿鮮花的籃子。籃子裏有一把閃閃發光的金幣。
廖斐依言站上泡沫板並拿起了籃子,一擡頭,卻發現四周已空無一人——她剛才還看到馬勻他們分散着站在泡沫地板上,這會兒卻一個人都瞧不見了,包括那只麵粉兔子。
是被屏蔽了?
廖斐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花籃,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忽見花籃上纏着的紅色波斯菊一個搖頭晃腦,驚得差點把籃子扔出去。
“試音,試音,喂喂喂,都聽得到嗎……”波斯菊裏傳出一個帶點雜音的電子音,旋即又是撲撲幾聲,好像有人在拍話筒。
跟着便聽麵粉兔子的聲音清晰地從波斯菊的花蕊裏傳了出來——在聲音傳出的同時,那花蕊還在一張一合的,廖斐仔細觀察了下,非常確信自己從花蕊內看到了幾顆細細密密的牙齒。
“歡迎各位來到‘大富翁之回村的誘惑’,也謝謝你們繳納的入場費。接下去,由我來簡單介紹下名詞和規則。”
“首先,請各位看看你們手裏的籃子。每個人的籃子裏都有二十枚金幣,這就是你們各自的初始資金。資金可用來購買地産、購買道具、支付過路費、賄賂裁判等等……反正就當普通的貨幣用就對了。”
“如果籃子裏的金幣使用完畢且選手尚未抵達終點,該選手將被判定游戲失敗。若該選手正在同時進行‘無臉村’相關副本任務,則將被直接判定死亡,失去繼續參與‘無臉村’任務的資格,且在副本結算時獲得額外懲罰。”
“若該選手並非玩家,則會扣除個人相應的資産作為懲罰。如果你是窮光蛋也沒有關系,我們還有數個門店缺少相應的工作人員。”
“請注意!當籃內金幣數為零時,將會直接判定失敗,所以請在金幣數為一時,及時抵押地産以獲取金幣。當然,你們也可以抵押自己實際擁有的資産來兌換金幣,我們的銀行也時刻提供借貸服務……”
波斯菊裏傳出的聲音開始滔滔不絕地安利起銀行的借貸服務和理財産品,聽得廖斐白眼連連,恨不能直接按快進。
說了那麽多,總結起來不過就四個字——“歡迎氪金”。
好不容易,銀行的事終於講完了,麵粉兔子總算開始了對游戲流程的介紹。這部分廖斐聽得很輕松,因為這個“大富翁”游戲的規則比她以前玩的差不多,甚至還簡單一些——
總得來說,就是扔骰子、走地圖、買地收過路費,或者給別人過路費。同時可能還會出現一些讓人賺錢或是破財的意外事件。
此外,比較特殊的有四點:
第一,參與者需要繳納的過路費,是由土地所有者對當事人的好感度決定的。也就是說,這游戲裏允許明目張膽的雙標,同一片土地,不同的人所需要的過路費或許會有天壤之別。而就連土地所有者自己,很有可能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會從別人身上收到多少過路費。
第二,就是游戲地圖特殊的交互設置。只有兩名游戲參與者處在同一個格子裏時,他們才能看到彼此並進行互動,所謂的互動包括但不限於交流、互換道具、撕逼打架等等。值得一提的是,參與者之間不能私下進行金幣的交易與借貸,但可以轉讓地契。
第三點,則與游戲的播報系統有關。
根據麵粉兔子的說法,它只會觀察並公開播報玩家的行進情況、土地買賣情況、和局內道具的獲取和使用情況。至於金錢的收支狀況,它會私下記錄,但不會公開播報,除非某個倒黴蛋將金幣數玩成了零。
此外,參與者在建築物內發生的種種,它不會播報,也不會觀測。如果參與者有緊急的借錢需求,需要自己主動聯系它。
最後一點比較特殊的,就是參與者的行進規則——這個游戲中的投骰是由籃子上的鮮花來代勞的。獲得的點數為玩家可以前行的格子上限。玩家可以自行選擇前行的格數,只要不大於這個上限就行。
在這句話後,麵粉兔子還意味深長地補上了一句,“當然,前提是你能保證自己完整地走過去”。
這句話引起了廖斐的主意。
看來這地圖上的格子,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麽平靜啊……廖斐擡頭向遠處眺望了一眼,有些煩惱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這張地圖上會不會有道格拉斯·偉的真名。保險起見,還是盡量不要錯過任何一個格子……
廖斐正蹙眉思索着,紅色波斯菊內,麵粉兔子的聲音再度響起:
“第一位找到並買下‘無臉村’圖標的選手將被評為本次游戲的贏家。贏家可將局內獲得的金幣全部兌換成實際資産,並可永久獲得兩件局內道具或技能卡。”
“哦對,提到道具,本次游戲有新手福利活動,所有初次加入游戲的參與者均可獲得一次免費的抽獎機會。各位可以低頭看看你們可愛的小籃子……”
不,我並不覺得它可愛。我只覺得它很吵。
廖斐面無表情地想着,目光微移,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籃子中的一疊牌堆。
就在她還在糾結該抽哪一張的時候,另一朵波斯菊內斷續傳出了麵粉兔子的播報聲:
“恭喜橙色選手獲得技能卡‘口吐芬芳’!”
“恭喜黃色選手獲得道具法X利一輛!”
“恭喜青色選手……哦,青色選手沒有抽卡資格,對不起打擾了。”
“恭喜綠色選手獲得道具登山自行車一輛!”
……
廖斐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她倒不奇怪那個什麽色什麽色的播放方式,反正大家的徽章顏色她都有記住,也都能對應得上;她只覺得這些道具實在有些一言難盡。
聽着就奇奇怪怪的“口吐芬芳”就先不說了,那輛法X利是怎麽回事?沒記錯的話拿着黃色徽章的是馬勻家的那只獾吧?
而綠色徽章則是她自家的員工付思遠……他目前還處在火焰人的狀態,腿短得跟柯基似的,要啥自行車?
廖斐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起來,旋即便伸手翻開了籃中牌堆最上面的一張。
下一秒,她嘴角的弧度就僵住了。
同一時間,麵粉兔子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再度在波斯菊中響起。
“恭喜藍色選手,獲得喜洋洋投幣搖搖車一輛——”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29 PM
第72章
【道具名稱:喜洋洋投幣搖搖車】
【描述:這可能是世上唯一一輛帶輪子的搖搖車。
作為一輛搖搖車,它不僅能搖,還能帶你一路搖到外婆橋。】
【功能:在投入一枚金幣後,可進入自動駕駛模式。
在投入兩枚金幣後,可提升行駛速度,並在自動駕駛的同時提供音樂和動畫點播功能。
在投入三枚金幣後,將自動啓用超強碰碰車模式,反彈一切物理傷害。
在投入四枚金幣後,可啓動駕駛員定時彈出功能……
如果不投入金幣,那它將只是一輛有輪子的搖搖車。】
廖斐:“……”
這玩意兒,看着怎麽比付思遠的腳踏車還廢?
她眉心抽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籃子裏剩餘的牌堆,雖然知道不行,但還是不可抑制地湧起了偷偷翻開看一眼的沖動。
就在此時,籃子裏那厚厚一沓卡牌卻逐漸虛化,自行消失。同一時間,廖斐手中握着的那張也自行彈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化作了一輛大白羊造型的搖搖車——那造型一看就很不走心,大白羊的兩只眼睛還是歪的。
廖斐繞着那搖搖車看了一圈,那底部倒真如卡片所描述的,是兩排小小的輪子。輪子的上方則很還接着一根很短的曲軸,使得小車在擁有移動能力的同時還能保有“搖搖”的功能。
令廖斐感覺有點不妙的是,她沒在這輛小車的身上看到任何類似於電線一類的東西,也沒有電瓶之類的動力源……
也就是說,如果不投幣的話,這車就只能人力驅動了?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嘴角一抽,立刻低頭看向籃子上纏着的小花。
“裁判?KP?主持人?在嗎在嗎?”她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試探地碰了碰花瓣,差點被咧開嘴的花蕊咬一口。
廖斐嚇了一跳,忙將縮回了手,卻還是固執地將自己的話說完:“這東西值多少錢?我能現在就抵押掉嗎?”
這玩意兒一看就很吃錢。與其等着它吃自己的錢,不如直接賣了換錢。
花蕊間的環形小牙張合幾次,終於傳出了麵粉兔子十分欠扁的聲音:“借着藍色選手的提問,我再次友情提示一下各位選手,游戲內所有‘免費獲得’的東西都是不可抵押的,包括地産和道具……啊,恭喜紫色選手,獲得自帶擴音喇叭的破舊三輪車一輛!”
廖斐:……
行吧,不讓賣就不賣吧。
廖斐暗暗嘆口氣,想了想,又輕輕點了點波斯菊的花瓣,壓低了聲音:“那我可以另外從你這買東西嗎?”
花瓣抖了抖,內裏傳出兔子同樣神秘兮兮壓低的聲音:“你想買什麽?豪車30金、地契套裝50金、無限保釋80金、準確搖點100金……當然,我個人建議你可以直接考慮賄賂裁判,只要666金,我可以直接送你到終點。”
廖斐:“……”你這騙氪騙得比那搖搖車還過分啊。
“如果我想買的是你家老板的真名呢?”廖斐試探道,“這個能賣給我嗎?”
“……”花蕊間一片沉默。
廖斐趕緊又補了一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現在被綁架了……”
過了片刻,方聽花蕊裏再度傳出麵粉兔子的聲音,語氣有些喟嘆:“原來你是為我老板來的啊,早說嘛!”
這不是剛才情況有些急,沒來得及麽……廖斐在心裏回答着,正要開口,又聽那兔子語氣涼涼地補完了下半句:“那我肯定連門都不讓你進。”
廖斐:……
似是察覺到了廖斐的尴尬,那兔子冷冷地嗤了一聲,旋即道:“你要買的東西,我賣不了。你如果真想知道,就自己慢慢找吧。那老王八蛋自戀得很,肯定會在游戲裏留下自己的簽名。”
廖斐蹙了蹙眉,張口再要問些什麽,又聽那兔子沒好氣道:“你要再敢提一句老王八蛋,我現在就扣掉你十個金幣。”
“……”廖斐默默閉上了嘴。
花蕊裏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又過了會兒,徹底沒聲了。
試圖白嫖答案兼套近乎失敗,還順帶得罪了裁判,廖斐自己也是無奈。誰能想到自稱有一個莊園的boss,人緣居然會這麽差。
收回思緒,她將目光又轉回了旁邊的搖搖車上,開始思考起該怎麽處理這倒黴玩意兒。
投錢是不可能投錢的,起碼現在是絕對不會投錢的。但不投錢吧,又好像領了個大型垃圾。賣又賣不掉,換又找不到人換,要是就這麽扔掉吧,又覺得好像虧了一樣……
廖斐久久地盯着那輛搖搖車,微微鼓起臉頰,抿唇陷入了沉思。
……
不知過了多久,實際可能也沒過多久——她籃子上的紅色波斯菊忽然次第轉動起來。
隨着轉動的停止,麵粉兔子的聲音自另一朵花中傳出:
“恭喜藍色選手獲得六點行動點。你可以開始行動了。”
早就做好心理建設的廖斐深吸口氣,不再猶豫,直接跨坐在了那輛搖搖車上,雙手堅定地握住了大白羊的兩只角。
跟着,就見她伸出兩腿,在搖搖車一晃一晃的震蕩中踩住地面,然後奮力向後一蹬。
搖搖車借着反作用力向前滑出一段距離,廖斐緊跟着又是一踩一蹬,就這麽控着車子一路向前駛去。
還行,就當是個大型滑板車嘛,速度還是可以的……她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自己抽到的東西,再垃圾也要物盡其用!
廖斐苦中作樂地勾勾唇角,擡眼望了望前方漫長不見盡頭的格子地圖,加快了雙腳劃動的頻率。
廖斐轉出點數是六,也即是說,前方所有距她七格以內的格子,都是她可以停留的地方。
而在此之前,她已經通過公開播報了解到了她前面幾人的行進情況——麵粉兔子的搖點順序,也是根據顏色來的。在她面前,已經有五人完成了搖點。
其中,只有紅色和黃色選手都已結束行動,且各自買了一塊地。前者就是那位因為追殺而一同加入游戲的NPC,她買下了一個叫做“午夜幼兒園”的地方。後者就是馬勻的那只開法X利的獾,它買下了一片瓜田。
至於其他的玩家,包括付思遠在內,都只播報了搖出的行動點數,卻並沒有跟上後續的土地買賣情況,也不知是因為他們尚未遇到能交易的土地,還是他們真的暫時不打算買地。
對此,廖斐也不打算花費太多的心力關注——因為他們買不買地,都不會對她的決策造成什麽影響。
既然她的主要目的是去找道格拉斯·偉的簽名,那她肯定是要盡量踩過每一個格子的。此外,她也不是很排斥付過路費給其它的玩家——這局游戲裏,保證玩家同伴存活是比賺錢更重要的事。在保證自己金幣不歸零的基礎上,她不介意讓其它同伴從自己手裏賺點小錢。
她唯一比較在意的,只有紅色選手,也就是那個山寨自己形象的NPC的動向。
一來,她非常相信,那家夥對自己肯定沒多少好感,要是自己一腳踩到她買下的土地上,怕不是要直接賠到傾家蕩産;二來,她覺得自己最好盡量避免和對方處在同一格,因為麵粉兔子並沒有明確禁止選手間的相互攻擊行為。萬一那NPC一個沖動,又要撲上來搶自己的五官,她再怎麽不願意也只能硬扛了。
這也是她為什麽在糾結良久後,還是決定將搖搖車帶上——這搖搖車吃錢歸吃錢,真要遇到什麽危機,多少應還是能派上點用場的。
嗯……根據之前的播報,那NPC當時搖出的行動點數為四點,之後便以兩枚金幣的價格,買下了“午夜幼兒園”
行動點數的參考意義不大,因為每個人的起始地點都不同,而且兔子只會播報選手搖出的點數,卻不會告知其實際前行的格子數,最多只是告知一句,“XX選手在中途停了下來”;相比之下,“午夜幼兒園”這個地點給出的信息要更明確些。
廖斐一邊劃動着雙腳,控着車前行,一邊仔細觀察着前方格子的圖案,打定了主意,只要看到一個疑似“午夜幼兒園”的地點她就停住腳步,等待下一回合的行動。
值得慶幸的是,一連五格,她都走的是普通格子——這種格子的大小大約也就十平方米,內部鋪成五顏六色的泡沫地板,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標記。
停在這種格子裏,什麽都不會發生,也什麽都不會得到,雖然保險,但也十分無趣。
廖斐緩慢地劃過第五格,目光往前看去。
她所面臨的第六個格子上,印着一個墓園。從廖斐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墓園大門上所印着的幾個斑駁大字——黃昏墓園。
嗯,墓園……墓園裏肯定有墓碑,墓碑上肯定有名字……廖斐沉吟着,劃動雙腳,駛進了第六個格子中。
就在她進入格子的一剎那,她眼前的場景瞬變。
原本畫在地板上的圖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薄而壓抑的暮色,與烏鴉掠過的昏暗天空。
若有似無的哭泣聲不知從何處出來,一座座墓碑翻立而起,宛如立體書中的插圖。
五顏六色的泡沫地板已一點都看不到了,不過瞬間,廖斐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陰冷、沉寂,充滿了死亡氣息的世界。
……而最令她感到尴尬的是,即使進入了這個異空間,她依然開着那輛白癡一樣的搖搖車。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還能破壞下氣氛——“只要我的違和感夠重,邪惡的氣氛就侵襲不了我”,這是廖斐實踐三個月後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
廖斐呼出口氣,繼續用腳推着車前行,慢慢地在墓碑間穿梭着,時不時停下來,關注一下墓碑上的名字。
墓碑上刻着的,都是偏西方的名字,上面配着的照片也都是歐美人長相,這更給了廖斐自信。然而隨着她的不斷深入,她漸漸意識到了不對。
這些墓碑的主人,都是孩子。
更準確的說,都是小孩,大約五六歲左右的小孩。
這個發現讓廖斐的心裏泛出些不適的感覺。她擡頭看了眼天色,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
深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輪月亮,慘白地懸在天空的一側。
廖斐蹙了蹙眉,心中的不適擴得更大了些。她又轉頭看向了自己剛剛觀察過的墓碑,卻見照片上的小女孩正無聲地沖她眨眼,旋即露出了一個機械僵硬的笑容。
廖斐呼吸一滯,忙轉過頭,加緊劃着車離開。
她掏出自己隨身帶着的鐵制小刀,緊握在手中,同時將一枚金幣捏在了另一個手裏,以便在遇到特殊情況時,可以直接投入搖搖車中。
那若有似無的哭泣聲依然在彌漫着,隨着廖斐的前行,逐漸變得清晰。廖斐一邊前行,一邊側耳傾聽着,想試試能不能從這哭聲中獲取某些信息;聽着聽着,她的動作卻漸漸停了下來。
那此起彼伏的哭泣聲,不知為何,轉為了嘻嘻哈哈的笑聲,像是許多小朋友正在笑鬧。
且那聲音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眼前。
廖斐愕然擡頭,眼前所見的只有一片沉沉夜色。她再次仰頭朝天空望去,只見頭頂的月亮,不知何時已挪到了天空正中,正悄無聲息地散着陰冷森白的光。
廖斐眉心一跳,收回目光,視線無意中掠過前方,驀然頓住,眸光隨之一縮。
只見她的前方,那方才還是一片虛無的地方,此時已立起一座巨大的建築物!
那建築物的前方是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裏布置着滑梯沙坑等物。許多幼小的人影正在院子內奔跑嬉鬧,發出陣陣的笑聲。
一片厚重的烏雲飄過,遮蔽了冷白的月光。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那群人影的動作忽然全部頓住,然後齊齊轉頭,看向了廖斐的方向。
一個小女孩跑到大門口,隔着鐵栅欄沖廖斐微笑。烏雲散去,月光再次落下,照亮了那女孩的臉,也照亮了那大門邊上的燙金牌匾。
只見那女孩的五官,與廖斐之前在墓碑上所見的如出一轍。
只見那燙金的牌匾上,正寫着“午夜幼兒園”。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42 PM
第73章
“恭喜玩家,你購買的道具‘準確搖點一次’與道具‘地圖□□’已生效。你的領地‘午夜幼兒園’已被‘地圖□□’全面覆蓋,效果將在下一名玩家深入後解除。”
“恭喜玩家,有選手進入了你的領地‘午夜幼兒園’,一筆過路費用即將到帳。”
“嗯……等等,因為該選手向你的領地進行了捐贈,提高了居民好感度,過路費用需要重新計算。”
“呃,再等等……該選手通過游戲互動進一步刷高了該領地內居民的好感度,並成功接取了領地內的隐藏任務,過路費用需要視其任務完成度重新計算,請稍等……”
“計算完畢。因為該玩家完美完成了任務,你的居民們決定免收他的過路費。”
“誒,再再等等,他們又有動作了……呃,你的居民們為了表達友好和感謝,將領地內的部分資金和道具當報酬贈送給了對方……請不要激動,都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哦,對了,友情提示,身為土地所有者,你有義務補平這部分的支出。帳單正在計算中,相應費用會在你下一回合結束時自動扣除,謝謝配合。”
“……”
啥情況?
馬勻瞪大眼,不解地看着面前的畫框。
畫框內,那個和廖斐有着相同輪廓的NPC,不知受到了什麽刺激,突然變得暴躁起來,仿佛沒頭蒼蠅一般地在畫中世界撞來撞去,看上去十分憤怒。
作為將她困進畫框中的罪魁禍首,馬勻頗有些心虛地往後退了兩步,搔了搔後腦勺,還是決定解釋一下:
“你也別怪我啊,這是游戲的要求,我也不是故意針對你……”
他話未說完,被困在畫裏的人影倏然轉過頭來,只有一張嘴的面龐正對着他,散發出毫不掩飾的惡意。
馬勻噎了一下,飛快地扭過臉去,只當沒有看見。
——“怪畫古堡”,這就是他目前所在的地點。
他是不久前才進入這個地方的,才進門沒多久就觸發了此處的事件——因為他手賤摸了個道具,從而引起了這個古堡的主人,名為“讓”的神秘存在的注意。
為了討好這位神秘存在,他只有兩種選擇,第一是交出五枚金幣,第二就是在三回合內設法抓來一名選手並封進畫框中,獻給“讓”。
交錢是肯定不可能交錢的,更何況人家買塊地都只要兩金幣,你一次就要五枚,這不是打劫是什麽?
作為全場唯一資産為負的選手,馬勻果斷選擇了第二種,並祭出了自己剛剛摸到的道具。
“召喚畫框”——通過這個畫框,你可以召喚來前後五格內的任一一名選手,或自己實際擁有的道具。每回合只能使用一次召喚,使用一次需消耗一枚金幣。
既然是要拿人祭天,那肯定不能拿熟人。馬勻琢磨半天,能讓他安心“抓”來獻祭的也就那個追着廖斐不放的NPC。更何況,當時那NPC正好就位於他後方五格內的“午夜幼兒園”。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就把人“召喚”了過來,並直接封進了畫框——這並不會讓對方直接輸掉游戲,只是會讓她原地停留一回合。
呃,可能還會損失一些金錢……不得不說,這古堡也太黑了,動不動就要交錢,還無法購買……不過還好我撈到了一個道具。
馬勻低頭看看手中不過一個平板電腦大小的“召喚畫框”,打定主意不再繼續逗留,轉身蹬蹬蹬跑出了古堡,準備在荒蕪的庭院內找個角落安靜待着,直到拿到下一回合的行動點數。
他的身後,只有一張嘴的NPC正用力敲打着畫面,嘴巴開合着,發出無聲的咒罵。
她確實挺有資格生氣的。
——要不是馬勻忽然用道具將她“召喚”過來,她這個時候,已經堵到深入“午夜幼兒園”的廖斐了!
而此時,那個差點被她堵上的人,正牽着一只巨大的荷蘭鼠,在一種小朋友的簇擁下走出幼兒園的大門。
“有空再來玩呀。”一群面色蒼白的小孩站在幼兒園的大門處,笑眯眯地沖廖斐揮手。他們身後,是廖斐“友情捐獻”的搖搖車。
廖斐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荷蘭鼠的背上,轉身揮手同他們道別,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後背上的冷汗,自打發現這地方就是“午夜幼兒園”後,就一直沒有斷過,到現在都還是涼涼的一片。
說來也是巧,多虧自己抽到的道具是搖搖車,這次面對的鬼魂又是一群幼兒園的小孩子……盡管在注視這群鬼魂時,腦子裏並沒有出現相應的簡歷與喜好標注,但長久以來的賄賂經驗還是讓廖斐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對搖搖車産生的微妙興趣,並在求生欲的催促下,果斷將這玩意兒送了出去。
虧肯定是虧的,但跟安全比起來,虧點就虧點了——這是廖斐當時的想法。
當然,因為擔心那個山寨自己的NPC會突然殺出,廖斐一直都盡可能地待在這個搖搖車旁邊,時刻做好了一出現變故就立刻投幣逃命的準備,沒想到那群小孩子卻誤以為她是要跟他們玩,並看在她捐獻了搖搖車的份上,非常熱情地接納了她。
廖斐只得硬着頭皮加入了游戲,在觀察了兩局後,順利地通過卑鄙的成年人的手段,獲得了小朋友們一致擁護——事實證明,只要找對方法,小孩子們還是很好哄的。
然後她就接到了一個任務。
她,在一個位於副本任務中的特殊任務的游戲地圖裏,接到了一個額外的隐藏任務。
那一瞬間,廖斐以為自己玩的不是大富翁,是小黑屋。
但不管怎樣,既然接到了,那就去做着試試吧。
於是廖斐就按照小朋友們的委托,拿着她的小鐵刀,跑去料理了那個可怕且邪惡的“代理園長”。
因為慣用的小馬札和鞋子一起留在了地圖外面,廖斐這場架打得有點不順手。但好在那“代理園長”本身層次也挺低,和她在第五宿舍樓裏遇到的那些小怪差不多,她本身的技能“畫餅”又已回歸可用的狀態,是以廖斐也沒費太大的工夫,就把那位給裝進了鐵皮罐頭裏。
整個過程中,唯一讓她提心吊膽的就是,那個山寨貨會突然從那個角落裏跳出來,襲向自己——然而令她慶幸又困惑的是,直到她完成了整個任務,這種情況都沒有發生。
不太對啊……難道她已經離開這個格子了?可按照規則來說,她在下一回合開始之前是不能離開這裏的啊……
廖斐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覺得對方肯定是在什麽地方埋伏着。這讓她越發不敢掉以輕心。
就連那些小朋友好心送出的銀幣和巨大荷蘭鼠,她都是反複檢查了好幾遍才敢拿在手裏——至於直接拒絕這個選項,在她的腦海裏一秒鐘都沒有存在過。
收下了獎勵,又被小朋友們一路送到了幼兒園門口,廖斐本以為差不多到這就結束了,沒成想一個小女孩忽然抱着畫冊跑了過來,要廖斐在畫冊上簽名留念。
這些幼小的靈魂無法離開幼兒園的大門,那小女孩只能站在鐵欄杆後面,眼巴巴地看着廖斐。廖斐回憶了一下剛才聽過的播報,估計再輪到自己還要好一會兒,便從巨型荷蘭鼠的背上跳了下來,隔着栅欄,接過了對方遞出來的畫冊和彩色鉛筆。
“要簽名啊……等我想想哦。”廖斐沉吟片刻,終於落下了筆。出於謹慎,她並沒有簽下自己的真名,而是寫下了“非非便利”這幾個字。
旁邊還畫了一個很潦草的商店塗鴉。
拿回畫冊的小女孩很明顯地怔了下,旁邊的幾個小孩也都湊上去看。他們看上去並不是很理解“便利店”這個概念,廖斐便仔細解釋了一下。
想想時間也不急,她又順口安利起了自家的連鎖店。
——直到真正離開“午夜幼兒園”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浪費時間了。
真是傻了……那些小孩都是游戲地圖裏的角色,又不是副本中的NPC,我向他們賣安利也沒用啊……我又不可能把店開到大富翁游戲裏來。
廖斐暗暗嘆口氣,擡手敲了敲自己的額角,旋即便輕輕扯了下巨型荷蘭鼠的頸毛,裝模作樣地喊了聲“駕”。
荷蘭鼠嘴裏叼着廖斐的籃子,抖着圓嘟嘟的身體,緩慢且平穩地向前走去。
就在它步出格子邊界的那一刻,廖斐眼前豁然開朗,五顏六色的泡沫地板充滿視野。
她回頭看去,只見身後已再無任何建築物,也沒有了那些站在生鏽鐵門後,帶着怪異笑容朝自己招手的小孩。
她看的只有一個平面的圖案,安安靜靜地印在格子裏。那是一座十分陳舊的巨大建築物,建築物前有一扇生鏽的鐵門,鐵門旁是燙金的“午夜幼兒園”幾個大字。
還真是“午夜幼兒園”啊,那我之前看到的“黃昏墓園”又是怎麽回事?誒……等等,我剛剛是不是沒交過路費?
廖斐一愣,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從腦子裏冒出來。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沒死沒掉錢就不是什麽大事……
廖斐怔了片刻,心大地揮散了那些疑問,回轉目光看向前方的格子,呼出口氣,再次馭着荷蘭鼠往前走去。
因為接取了小孩們委托的隐藏任務,廖斐的行動是被跳過一回合的。幸運的是,從她聽到的播報內容來看,她並沒有落後別人太多——
橙色玩家,也就是刀疤臉,同樣在格子中接到了隐藏任務,原地停留中,具體停留多久還不好說。
青色玩家,馬勻,因為“受到了神秘存在的注視”,也停留了一回合,不過現在已經恢複行動了。
紅色玩家,那個NPC,很莫名的,突然沒了消息,廖斐只能默認她暫時沒有行動了。
唯一比較穩健的就是白辰,他名字在播報中出現的頻率最高,一直都在搖點——前進——買地中循環。
至於付思遠和獾兩人,都因為遭遇了某件“意外事故”,而原地停留三回合。到底是啥“意外事故”,麵粉兔子沒細說,廖斐也不知道。
……但她現在知道了。
騎着巨型的荷蘭鼠,廖斐進入了面前寫着“遺忘都市”的格子。甫跨過邊界,便見四周無數摩登大樓平地而起,一條空曠的馬路從腳下筆直地延伸出去。
馬路的中間,是一個十字路口。路口上,有一輛紅色的拉風跑車,跑車的旁邊,是一只人立而起的獾。獾的前方,是兩個穿着交警制服,正一本正經做着記錄的塑料模特。
那獾的嗓門很大,廖斐隔着老遠都聽到他的聲音飄過來:“我跟你們說,這事的責任真不在我。我絕對沒有超速,是他自己撞過來的……”
“……我沒有。”
交警的另一側,扶着自行車的付思遠悶悶地開口,語氣堅定。
因為腿太短,自行車又太高,他不得不擡高兩手以扶穩自行車,身上的綠焰正迎風搖曳,理直氣壯。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45 PM
第74章
在看清前方的情況後,廖斐的神情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那一瞬間,她竟分不清“付思遠會騎車”、“那只獾會開車”還有“他倆居然撞了”這三件事裏,哪件最值得吐槽。
同一時間,背對着她的付思遠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一下,猛地回過頭來,身上的火焰在看到廖斐的剎那猛地向上一竄,像是迎風搖曳的小旗。
見他這樣,廖斐忍不住笑起來,沖他揮了揮手,馭着毛滾滾的巨大荷蘭鼠繼續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就在此時,那兩個穿着交警制服的模特也擡起頭來,轉向了廖斐。
下一瞬,便聽他們其中一人叫道:“那邊那個!給我下來——你,逆向行駛了!”
廖斐:“……???”
半分鐘後。
空蕩的馬路上,紅色跑車、全新登山車與巨型荷蘭鼠三件交通工具排成一排,靠路邊停放着。而馬路的另一邊,則是齊齊蹲在馬路牙子上的廖斐等人。
因為“逆向行駛”,廖斐也被判滯留了。好消息是她只用原地停留兩回合,比付思遠他們要好一些。
付思遠是原地停留三回合,目前還剩兩回合,那獾就比較慘了——它因為和付思遠的“撞車”,同樣被判原地停留三回合,而在此之前,它因為疲憊,主動在此停留休息,還為此被貼了罰單,已經額外繳過一筆違章停車費了。
“如果不是當時就停在這兒,我也不會和他撞上。”一提這事,那獾就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前面剛被貼了罰單,後面就被‘判’出了車禍,這誰受得了——而且你們信不信,等等我們要離開的時候,他們肯定還會再找借口,從我們這兒再收一筆錢。”
這也是為啥它剛才一直在據理力争,希望能減免己方責任的原因——可惜,並沒有什麽用。
想到這兒,它頗為怨念地看了付思遠一眼。
付思遠轉了轉火焰做的腦袋,語氣硬邦邦的:“我沒有來撞你。”
他只是碰巧進入了這個格子,又碰巧看到了正在行駛中的紅色跑車,又碰巧好奇地過去看了一眼……誰知一不小心,兩輛車就擦到了。
“……不是,等等。”廖斐聽着聽着,越發覺得不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騎着車,追上了一輛行駛中的跑車??”
她詫異地看了眼付思遠,又看了看對面的登山車,深刻懷疑這個純火焰版的付思遠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把那腳踏車變成了風火輪。
但也不對啊……就算腳踏車能變成風火輪,他那腳不也照樣踩不着踏板……
廖斐忍不住看向了付思遠的小短腿,正想誠懇發問,便聽付思遠認真答道:“我沒騎。我推着車走的。”
廖斐:“……”
她琢磨了一下,似是明白了什麽,又驀地轉向了那只獾:“那你……?”
“我拉着車走的。”獾甕聲甕氣道,“不然呢?我倒是想開,腳也踩不到油門啊。”
廖斐:“……”
所以你倆一個推着車一個拉着車,完了居然還撞上了?
廖斐張了張口,想想自己現在也是蹲馬路牙子的一員,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遂還是默默閉嘴,不吐槽了。
她手邊的籃子上花朵旋轉,傳出最新的播報。排序在她之後的白辰搖到了十個行動點,進入了新一輪的行進。
“我記着他已經買了兩塊地了,對吧?”廖斐撇了撇嘴,“真好,我還一塊地都沒買呢。”
“他運氣好,連着兩次都走到了無主的格子裏。”獾砸了砸嘴,“第一回 合的時候,他差點就進我的瓜田了。結果他雞賊的很,繞了個遠路,從旁邊過去了。”
“繞遠路?”廖斐眉毛一動,顯是才知道還能有這種操作。
“對啊,這裏的路又不是單向的。”獾看了廖斐一眼,解釋道,“有的地方,尤其是左右兩邊,看着沒格子,但實際也能踩。不過要等踩進去之後,才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是看那家夥繞了個遠路,才發現還能這麽玩兒,服了。”
原來還能這樣?廖斐詫異地睜大了眼,旋即便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想憑自己走過每一個格子的想法可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或許可以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讓他們幫着自己一起找找那個簽名?報酬的話,就從自己這邊另外支付……嗯,這事等等可以和白辰他們好好溝通一下……
想到此處,廖斐神情一頓,思路忽然轉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為,所有人走的都是一條路線,只是起點不一樣。而因為她曾在“午夜幼兒園”停過一回合,而白辰則一直在行進中,且每次拿到的行動點數都比六點多,所以她一直默認,此時的白辰在地圖上應該是領先她很多的,是位於她的前方的。
可既然存在着“繞遠路”這一操作,那這事就不好說了——在之前的兩回合中,白辰完全可以選擇不往前走,只管橫跳。
這樣一來,她對於白辰的位置基本就把握不住了,能遇上對方的概率,也小了不少——不僅是他,其他人亦是如此。
這可就有些令人頭疼了……廖斐緊鎖起眉頭,開始思考該如何才能和其他玩家盡快碰上面。
就在此時,一道綿長悠遠的聲音從馬路的盡頭響起,伴隨着铛铛的鈴聲——
“回收,舊手機、壞手機、冰箱、彩電、空調、電腦、洗衣機、舊家具——”
廖斐的神情僵硬了一下,愕然轉頭,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踩着一輛三輪車晃晃悠悠地朝這邊駛來,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氣息。
注意到廖斐他們的存在,白辰驚訝剎車,不解的目光在他們三人身上轉來轉去。
“你們怎麽都在這兒?”
獾看他一眼,冷淡回答:“因為出了‘意外事故’,所以滯留了。”
白辰挑了挑眉,神情變得更為驚訝:“你仨出的是同一場事故?”
這次獾沒再回答了。
它往白辰的身後看了眼,只見那裏,兩位穿着交警制服的塑料模特已悄無聲息地出現。
“呵。”那獾不客氣地冷笑出聲。
白辰一頭霧水。
又數分鐘後。
停在對面的交通工具裏多了一輛自帶喇叭的破三輪,而這邊的馬路牙子上,則多了一個蹲着的人。
紫色玩家,白辰,因為無證駕駛被抓了現行,被判原地停留兩回合。
白辰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踩三輪車的,要個什麽證?
“都說了這地方就是個坑,就等着坑我們錢呢。”獾仰着肚皮癱在人行道上,兩只白骨爪子提在胸口,嘴裏兀自罵罵咧咧,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
白辰瞟他一眼,問道:“你以前和馬勻玩大富翁時也經常這樣嗎?”
“我以前從不陪他玩,我只負責在旁邊看笑話。”獾沒好氣地說着,翻身坐起來,看向正向他們走來的廖斐和付思遠。
廖斐剛才閑着沒事,帶着付思遠在整個格子裏逛了一圈,沒有找到什麽簽名,但扛回來了一個自動販售機。
獾一見那玩意兒就激動了,立刻撲了上去,抓撓了兩下發現這東西就是個擺設,實際什麽東西都沒有,頓時失去興趣,又趴在地上甩起了尾巴。
白辰挑眉看向廖斐:“你帶個這東西回來做什麽?”
“喂坐騎。”廖斐說着,把那擺設拖到巨型荷蘭鼠的旁邊,後者立刻蠕動起三瓣嘴,吧唧吧唧地啃了起來。
這荷蘭鼠是“午夜幼兒園”內的小朋友們共同飼養的寵物,雖然看着不太正常,但還是有生理需要的。
“這城裏沒別的東西了?”白辰又問道。
廖斐一邊喂着荷蘭鼠,一邊搖了搖頭:“這城市看着大而已,實際假得很。”
那一棟棟摩天大樓,全是無法探索的布景,從大門處就全部封死。而真正能供探索的,就只有從這個十字路口延伸出去的兩條馬路。馬路不長,路兩邊的商店也全是假的,無法進入,也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跡。
唯一在這格子內活動的就只有那兩個cos交警的塑料模特,但他們本身也基本處於無法溝通的狀態,一旦多問兩句話,就嚷着要給人開罰單。
這個格子也無法買賣……看上去除了給人添堵,它似乎就再沒其他的作用了。
分析完情況的廖斐嘆了口氣,拍了拍手,又坐回了馬路牙子上。
趁着白辰和獾都在,她趕緊將找簽名這事“外包”了出去,並許諾,只要幫着找,她就會給予一定的玩家幣作為報酬,如果找到了,就再給兩張鬼頭幣。
白辰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怎麽猶豫就將這事答應了下來。廖斐鬆了口氣,旋即好奇道:“說起來,你是怎麽發現隐形格子的事的?”
“猜的。”白辰簡略答道,見廖斐仍有些茫然,便提醒道,“你沒發現嗎?如果光看顯露出來的格子的話,我們的地圖,是單向的。”
“那又怎麽了?”獾動了動耳朵,擡頭問道。
另一邊的付思遠卻是已經明白了。
“沒法收過路費。”他接口道。
“哦……”廖斐恍然大悟,確實,如果單是一條單向地圖的話,“過路費”這個設置就顯得很沒意義了。
普通的“大富翁”地圖,都是循環的,同一個格子會被不同的人反複踩到,土地所有者可以反複索取過路費;可單向地圖的話,就只有位於後方位置的人有踩雷的可能——一共就那麽七個參與者,這樣設置的話,“買地”就變成一向很不劃算的事了,甚至可能血本無歸。
“所以你認為,這個游戲必然會設法讓我們踩到重複的格子?”廖斐摸着下巴,點了點頭,“確實,好歹它也打着‘大富翁’的名頭……”
“而且那個主持人在提到‘無臉村’時,使用的詞語是‘找到’而不是‘抵達’。”白辰進而道,“我就琢磨着,這個地圖裏可能有些東西是隐藏着的,需要我們自己去找的。所以在第一回 合的時候,我就試着往旁邊走了走,結果還真讓我找到了隐形的格子。”
“而這些隐形的格子裏,多半會和已顯露的地圖格子有重複……”廖斐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樣一來,玩家要交過路費的概率才會增加,‘買地’這個行為才會變得有意義。”
白辰認同地點了點頭。廖斐望着他,忽然感到一陣尴尬。
她之前一心只想着趕緊在地圖內找到道格拉斯的簽名,並沒有關注地圖本身,結果居然連這麽明顯的問題都沒有看出來……
緊接着,她又暗自感到些慶幸——隐形格子與顯露格子的內容有重複,這也就意味着,她和其他人相遇的可能性提高了,要進行一些交流也更加方便。
當然,與那個山寨臉相遇的可能性也提高了……這也沒辦法,只能盡力設法避開。
廖斐暗暗嘆了口氣,再度看向衆人:“說起來,你們有什麽方法,是能夠提高或降低與別人進入同一個格子的可能性的嗎?”
獾搖了搖頭,旋即道:“馬勻那個十二面骰或許可以用來預測。我之前聽播報,那蠢貨似乎還撿了個召喚道具,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召喚人。”
白辰想了想,跟着道:“如果能遇上的話,可以再問問少旅。他正在執行隐藏任務,說不定會有別的收獲。”
少旅……廖斐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來,這就是那刀疤臉大叔的真名。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姓甄來着。
“就是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遇到。”廖斐回答道,“對了,現在是不是正好到他的回合了?我剛才好像聽到他搖點了……”
她話未說完,忽聽一陣噠噠噠的急促腳步聲迅速靠近,一個人影仿佛風一般從他們面前掠過,奔向馬路的另一端。
奔跑中,還有豪邁的歌聲傳來:
“速度是七十邁!心情是自由自在!希望終點是愛琴海——”
馬路上,正在巡視的那個交警模特倏然擡起了頭顱,目光死死地鎖定着那個疾奔的身影。
又半分鐘後。
擁擠的馬路牙子上又多了一條人影。
因為超速行駛而被強制扣押的刀疤臉抱着胳膊,聳着肩膀,坐在廖斐和白辰之間,一邊左右張望着,一邊委委屈屈地,繼續哼唧着那首尚未唱完的歌。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6:49 PM
第75章
刀疤臉那首《奔跑》,足足唱了三分多鐘才停下。
在這個過程裏,他的兩條腿一直不安分地上下抖動着,仿佛時刻準備着要爬起來繼續自由自在一樣。
坐在他兩邊的白辰和廖斐不得不各自騰出一只手來死死壓着他,免得他真在歌曲的作用下跳起來跑了——交警模特的處罰結果已經給出,他這會兒要再知法犯法繼續跑,那可不止是被迫停留兩回合的問題了。
好容易挨到他唱完,廖斐登時鬆了口氣,不光是為他終於停止抖動的雙腳,也為終於到來的交談機會。
她先是詢問了一下他之前走過的地方,並將尋找簽名的事以同樣的價格外包了出去,之後又打聽起對方是否有得到能影響碰面頻率的道具或技能,以及是否有交換的意願。
遺憾的是,刀疤臉手上除了最開始免費抽到的技能卡外,什麽都沒有。
“我剛剛倒是有完成一個隐藏任務,不過它只給了錢做獎勵,別的什麽都沒有。”刀疤臉抱着膝蓋,遺憾地搖了搖頭。
想了想,他又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卡片,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了,你們有人想換這個嗎?這個我用不了。”
他拿出來的,正是他在開局時免費抽到的技能卡,“口吐芬芳”。
卡片的上方,繪着一叢絢爛的粉色玫瑰,下方則是數行排列整齊的小字,詳細介紹了這個技能的效果與使用方法。
“‘技能發動後,有70%的概率將選定的目標變為鮮花,持續效果為一分鐘,對活物及靈體無效’……”
廖斐仔細讀着卡片上的說明,詫異地看了刀疤臉一眼:“這個技能感覺不錯啊,使用起來也很方便,怎麽會用不了?”
根據說明,只要將技能卡隨身帶着,玩家就可以直接使用上面記錄的技能,這點並不難辦到;而這個技能本身,發動方式也非常簡單——只要使用者說句髒話就好了。
當然,效果也是和那髒話的力度掛鈎的,罵得越狠花開得越漂亮。不過根據廖斐的解讀,隨便來句“卧草”應該也夠用了。
所以廖斐不太明白,為什麽甄少旅會說這張卡“用不了”,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理解錯了某些內容。
聽到她的疑問,刀疤臉頓時變得更不好意思了。
“嗯,我不太會罵人,也不太願意……”刀疤臉尴尬地笑了下,指指那張卡片,暗含期待的目光掃過衆人,“所以,你們誰要?”
廖斐:……
也是,罵人畢竟不是好習慣。這技能好用歸好用,但終究是不太文明,也不太雅觀,用起來也很不體面……
廖斐在心裏默默地評價道,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其實按照綜合情況來說,最適合去換這張技能卡的應該是馬勻的那只獾。
一來它本身就是個隨時隨地口吐芬芳的性格,與這張技能卡契合度很高,二來它現在的道具,那輛紅色跑車,對它來說完全派不上用場,可對於刀疤臉來說並非如此。人家可是有正經駕照的。
然而那只獾非常堅定地表示了拒絕。出於某種廖斐無法理解的理由,它對那輛法X利表現出了強大的執念,說什麽都不肯換出去。
剩下幾人中,除了付思遠沒有表態以外,白辰和廖斐都對那張口吐芬芳卡表示出了強烈的興趣——如果不是刀疤臉攔着,他們甚至能當場來一局祖安battle。
……倒也不是故意要針鋒相對,主要是這會兒大家都在滯留期,有點閑。
經過一番並不是很激烈的討論,那卡最後還是落在了廖斐手裏,理由很簡單——比起自帶小喇叭的破舊三輪,甄少旅明顯更喜歡毛絨絨的巨型荷蘭鼠。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不要去扯它的耳朵,它會生氣的……還有就是記得時常喂點吃的。隨便什麽都可以,它啥都吃。”在走完道具交換的流程後,廖斐特地提醒了一句。
刀疤臉正站在馬路的對面,撸鼠撸得一臉滿足,聞言忙不疊地點了點頭。廖斐見狀,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角,同時小心地那張技能卡放到了貼身的地方。
她手邊的籃子上,花朵旋轉,傳出新一輪的公開播報:“恭喜紅色玩家,獲得十二點行動點!”
紅色玩家,也就是那個山寨臉的NPC……十二個行動點,這得是最大的點數了吧。
廖斐蹙了蹙眉,下意識地向通過這個數字去推斷那山寨臉現在的位置,然而因為缺少更多的信息,很快她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比起這件事,還有更值得她關注的——那就是他們中間,已經有人可以離開了。
紅色之後,就是橙色和黃色的回合。其中橙色玩家甄少旅也已經被困在了這裏。這就是他停留在此的第二回 合,這將導致他在這一輪的播報中被直接跳過。
而拿着黃色徽章的則是那只獾。這是它停留在此的第四回 合。也就是說,到了這一輪,它就可以出去了!
不僅是它,付思遠、白辰還有廖斐自己,都將在這輪中獲得離開的資格。至於刀疤臉甄少旅,因為他來得太晚,只能等下一輪了。
作為獲得自由的第一獸,那只獾從上一輪起就一直趴在人行道上做熱身運動,在聽到新一輪游戲的公開播報開始後,它耳朵蹭地一下就豎起來了,坐立不安地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後,終於聽到了和自己相關的信息。
“……恭喜黃色選手,獲得五點行動點數。”
——自由的氣息!
那獾幾乎是直着膝蓋跳了起來,叼起屬於自己的小籃子就跑,狂奔向那輛停在街邊的紅色跑車,連招呼都顧不上和廖斐他們打一個。
可惜,還沒等它竄到車邊,它就讓人給攔下了。
“對不起。因為你已違反了相應的制度,你必須在繳納一定的罰金後才可以離開。”
一個穿着交警制服的塑料模特攔在那獾的面前,公事公辦地說着,用筆畫出的眼睛裏一絲感情也無。
那獾耳朵向後一動,沒好氣地“呵”了一聲,轉頭看了廖斐他們一眼,仿佛在說“看,我說啥來着”。
而廖斐等人,只是安靜地坐在馬路牙子上,齊齊地、包含期待地望着它。
他們這一輪也差不多都要走了,就等着那獾先給趟趟雷了。
那只獾“切”了一聲,轉過頭去,問道:“要交多少錢?”
“我們這裏有兩個價位的。”交警模特瞬間切換至服務員餐廳模式,語氣一下子變得客氣起來,手上則拿出了一支筆和一本便簽本,“您可以選擇繳納五枚金幣後直接離開,也可以選擇僅繳納兩枚金幣。如果選擇後者的話,需要再額外增加一個‘真心話大冒險’的任務。請注意,一旦選擇真心話或是大冒險,就只有在任務完成後才能真正離開。”
一說要給錢,連稱呼都變了啊……獾的眼皮跳了一下,想了片刻後道:“我選擇兩枚金幣的那個,大冒險。”
“好的,請您先交納罰金。”塑料模特掛着禮貌的假笑,接過了獾從籃子裏叼出的兩枚金幣,同時將手中的便簽本遞了過去。
“請從這上面直接撕下一頁。”
那獾懷疑地看它一眼,張口從那便簽本上撕下了一頁。
空白的紙張一脫離線圈,其上便有大而清晰的字跡浮現,同一時間,機械卻響亮的聲音從塑料模特的口中傳出:
“您的大冒險任務是,額外再繳納四枚硬幣作為善意的捐款。”
獾:“……”
沉默片刻後,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張口吐出了一串髒到仿佛是從下水道裏掏出來的真誠問候,聽得刀疤臉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廖斐則不由自主地隔着衣物摸了下自己剛入手的技能卡。
她再一次為那獾感到了惋惜。這卡真的超適合它的,真的。
……
又一分鐘後。
咬牙付清了四枚金幣的獾,在塑料模特友好的笑容中,面容扭曲地站到了那輛紅車跑車面前。
沒有費勁去觸碰車門,它直接來到的車頭處,想了想還是沖着蹲在馬路牙子上的衆人來了一句,膽小的不要看。
刀疤臉聞言臉色一白,立刻背過身去,同時死死堵住了耳朵。
廖斐眉毛微聳,身體卻沒有任何動作,只好奇地打量着那只獾。
她相信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之前的經驗,她對接下去的事也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最重要的是,她超好奇的。
那獾見狀,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沖着那輛紅色跑車,緩緩張開了嘴。
血色的口腔不斷張大着,很快就張到了極點。它的上颌卻依舊向上移動着,直至完全掀開,與下颌形成了一個超過直角的角度。
伴隨着“咔嚓”一聲響,它的上颌完全向後面翻了過去,與下颌間僅靠着一點點的血肉與關節相連。一只血手從那血洞一般的口腔裏伸了出來,穩穩地抓住了跑車的保險杠。
同時,因為頭的上半部分已經完全翻向後面,抵在了背脊上,它的眼睛也得以看清身後的情況——那獾就維持着這樣的姿勢,一步一步倒退着,“拉”着那輛跑車逐步往前走去。
廖斐:“……”
她終於才明白,為什麽之前那獾會因為太過疲憊而違章停車了。
這麽個極限的姿勢,不累才怪……
目送着紅色跑車的背影一步步遠去,,坐在刀疤臉旁邊的白辰忽然誒了一聲,若有所思地來了一句:“其實,從那個手的長度來看,它應該是可以夠到方向盤的吧?”
廖斐默然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它的體型很長,要踩到油門也不難。”
白辰:“所以它為什麽不試着開車呢?”
“……”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連那輛跑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那獾的後面,就是付思遠的回合。
估計是因為那獾走得挺慢,過了好久,才聽麵粉兔子慢悠悠地播報道:“恭喜綠色玩家,獲得三點行動點!”
廖斐看了眼付思遠,見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估摸着是又在放空了,忙推了他一把。付思遠這才反應過來,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朝那塑料模特走去。
他火焰組成的手指在籃子裏撫過,正要抓起一把金幣,動作忽然頓住。旋即便見他回頭看了廖斐一眼,手指一收,僅從籃子裏拿起了兩枚金幣。
“我選真心話。”他將金幣遞給塑料模特,斬釘截鐵道。
那塑料模特聞言,嘴巴誇張地咧開,露出整齊光潔的牙齒:“可以。另外提醒一句,真心話是允許重置任務的。只要付出兩枚硬幣,您就可以倒轉時間,獲得重新選擇任務的機會。”
說完,它將那本便簽本遞了出去。付思遠聞言,身上的火焰略略一晃。
他有預感,接下去的問題,很可能是會令他非常為難的那種。
果不其然,在他剛剛撕下便簽紙的剎那,便聽塑料模特的口中,有帶着冷冷譏諷意味的話語傳出,響亮的聲音充斥整條馬路,準確地傳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請問,您為什麽要對您的合約對象,隐瞞自己的記憶恢複情況呢?”
大富翁的地圖上,“遺忘都市”後方一格內。
這格是沒有地圖標識的普通格子,有着和廖斐相似身形的NPC正在其中來回踱步,看上去極度煩躁不安。
她知道,廖斐就在前面的那個格子裏,這是她剛才氪金後從麵粉兔子那裏買來的消息。然而令人煩躁的是,她還差一步才能進入那個格子之中。
她之前的位置距離實在太遠了,即使通過賄賂裁判拿到了最大的行動點數,她還是無法及時走進“遺忘都市”之中——而再等一會兒,廖斐就要從那個格子中離開了。
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在下一回合中,繼續賄賂裁判,讓它控制廖斐的行動點數,好讓自己能追上去——就是不知道這樣做的話,得要多少金幣才夠……
她不耐煩地皺了皺並不存在的眉頭,默默計算起等等需要再兌換多少金幣。就在此時,一股莫名的吸力忽然從後方傳來,將她硬拽着向後拖去。那靈體渾身一僵,只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的場景已陡然一換——
隔着透明的玻璃水瓶,她看到了馬勻帶着些歉意的笑容。
他的手中,還拿着那個召喚畫框。
“真是對不住啊,又麻煩你……主要是我這邊任務有需求……”馬勻搔着腦袋,不太好意思地說着,旋即轉頭看向旁邊扭曲的黑影。
“你說只要抓來另一個選手,就能給我優惠價的。現在我抓來了,地契呢?”
“……!!!”
被困在玻璃瓶中的靈體發出一聲無聲的怒吼,用力捶打起面前繪着魔法圖案的玻璃來。
作者:
frost6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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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6 06:52 PM
第76章
廖斐隐隐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頭。
但她說不上來。
她只覺得自己好像恍惚了一下,再清醒過來時,就聽到付思遠在對那個塑料模特說,好的,那我選大冒險。
……誒?居然選了大冒險?
廖斐蹙了蹙眉,心底泛上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她敲了敲腦門,覺得腦子裏似是多了一塊莫名其妙的空白。她滿眼困惑地看了過去,正見付思遠在向對方遞錢——他抽到的大冒險內容是,再向塑料模特繳納兩枚硬幣,比那獾交的要少一些。
付思遠老老實實地交了錢,卻沒有急着離開,轉頭看了廖斐幾眼,猶豫片刻,又默默坐回了馬路牙子上。
“咋了?”刀疤臉一臉茫然地看看他,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出什麽事了嗎?”
付思遠搖了搖頭,沒有解釋,火焰構成的腦袋又朝着廖斐的方向微微側了一點,像是在觀察廖斐的神情。
廖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情況,輕輕抿了抿唇。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古怪氣氛,白辰笑了一下,識趣地沒有開口,並推了下刀疤臉的手肘,示意他也不要再問。
刀疤臉不解地看他一眼,就在此時,他手中籃子上的花朵又開始轉動,播報起馬勻的行動情況——付思遠的態度明擺着是主動放棄了一次移動機會,所以麵粉兔子也就沒浪費時間,直接跳到了下一個選手的回合。
因為在上一輪中觸發了一個隐藏任務,馬勻這一回合中也是沒有行動點數的。麵粉兔子這次主要就是播一下他的土地買賣情況——不知是不是因為完成了隐藏任務,他用兩枚金幣就買下了一片價值五金幣的土地,可以說是相當走運了。
而在馬勻之後,播報的對象就輪到了廖斐。
“恭喜藍色玩家,獲得七點行動點——”
麵粉兔子那刻意拖長的聲音自花蕊中傳來,廖斐沒等它喊完就站了起來,徑自走向了那個穿着交警制服的塑料模特。
“兩金幣,大冒險。”她不等對方將臺詞說完就直接開口,語氣篤定,仿佛早有準備。
刀疤臉聞言輕輕“誒”了一聲,白辰則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他目光落在廖斐提着的籃子裏,注意到裏面除了一小堆金幣之外,還有一把銀幣。
他記得廖斐曾說過,這是她在完成“午夜幼兒園”的隐藏任務後,拿到的報酬。
白辰似有所悟地眯了眯眼,正好聽到那塑料模特說道:“您的大冒險任務是,額外再繳納三枚硬幣作為善意的捐款。”
……果然!
白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跟着就見廖斐以手指撚起三枚銀幣遞了過去,動作幹脆利落,神情理直氣壯。
那塑料模特很明顯地怔了一下,卻還是老實收下了那幾枚銀幣,動作磨蹭蹭的,似是非常不情願。
再開口時,它的語氣亦變得有些硬邦邦的:“感謝你的配合,祝你一路順風。”
……這態度變得也太快了,明明剛才還在“您”啊“您”的……
白辰暗地吐槽着,旋即便飛快動起了腦子。毫無疑問,廖斐發現的這個漏洞十分有用,她本人也做出了很好的示範,問題是,他身上並沒有類似的東西……
要不用“變形”技能,現場變幾個硬幣出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看看有啥能利用的東西,一片陰影卻從上方覆下。
白辰擡頭,正對上廖斐誠摯的目光。
“五枚銀幣一張地契,換嗎?”她眨了眨眼,語速飛快道。
白辰一愣,旋即蹙起了眉:“這游戲不是禁止私下交易?”
“它只禁了金幣交易。”廖斐迅速道,“所以換嗎?我馬上就得離開了。”
如果不快點移動起來,她也會被判定為放棄行動的,就像付思遠那樣。
白辰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抱歉,那我太虧了。”
他現在手上兩張地契,一共花了他六枚金幣。其中一張,還是依靠新手福利,兩枚金幣入手的,實際價值遠超這個數,再加上後續的過路費收入,五枚銀幣轉手怎麽想都不劃算。
“誒,我猜也買不到。”廖斐倒是沒怎麽失望的樣子,嘆了口氣,旋即又掏了兩枚銀幣遞過來。
白辰詫異地看她一眼:“這又是要買什麽?我那輛破三輪?”
“不買,友情贊助。”廖斐笑了下,同時催促道,“你動作最好快點,我真的要走了。”
白辰遲疑地看她一眼,略一猶豫,還是拿過了那兩枚銀幣。
“那多謝了。”他說道,“如果之後我也能拿到同價位道具的話,會還你一份的。”
廖斐搖了搖頭。
“倒也不用。都說了,這是‘友情贊助。”她說着,轉身又拿出兩枚銀幣遞給了刀疤臉,旋即便走到付思遠旁邊。付思遠一見她過來,立刻站起了身。
果然,他剛才沒離開,是有話要和我說……廖斐毫無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馬路對面:“邊走邊說吧,別忘了你的車。動作快些,我有點急。”
付思遠點點頭,快步走了過去。似乎是嫌將車推出來太過麻煩,他幹脆直接將車舉起,扛到了肩上,哐當哐當走了出來。
廖斐:“……”
嗯,倒也不必急成這樣。
最後的處理方式,是將車交給了廖斐騎,而讓付思遠坐在了後座。
這樣哪怕移動得很慢,也不會被認為是在放棄行動——盡管廖斐這騎車的速度,慢得是真的有些過分了。
畢竟付思遠現在無法離開這個格子,而馬路的長度又有限。為了盡可能延長與付思遠談話的時間,廖斐只能強迫自己騎得像是蝸牛爬。
蝸牛爬倒不是問題,問題是,哪怕她已經騎成了蝸牛爬,付思遠還是遲遲不發一語,也不知是沒想好怎麽開口,還是突然改了主意。
廖斐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略一思索,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剛才真是抱歉了。我反應慢了些,不然你那兩枚金幣可以不出的。”
她指的是付思遠因為大冒險而支出的錢。她是在付思遠付錢的時候,才驚覺到“硬幣”和“金幣”這個微妙的差異的,只可惜當時付思遠已經交完了錢,白白當了次冤大頭。
也多虧她之前通過任務拿到了一些銀幣,不然只怕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畢竟這游戲中目前只給了金幣這一種主流貨幣,一提到“硬幣”,大家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上面去,這已經形成一種思維定勢了。
側坐在後座上的付思遠卻只平靜道:“沒事。我不在意。”
說完,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當時可以再開得高點的,比如十枚銀幣。說不定他就賣了。”
“你說白辰?”廖斐半轉過頭,詢問地看他一眼。
“嗯。”付思遠認真道,“他手上剩的現金最少,暫時也回不了本。所有人裏,他最不安全,他自己肯定也知道。”
“但就算這樣,他也可以抵押自己的地産來換金幣啊,幹嘛非要換我的銀幣呢?別忘了,目前的游戲規則裏,唯一和地産掛鈎的只有金幣。”廖斐聳了聳肩,“不管我價格開多高,他賣我都是虧的,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他自己肯定也知道。當然,我也沒真打算買就是了。”
付思遠轉了轉頭,不解道:“那你為什麽要問?”
“為了讓他知道,銀幣在我這兒的‘定價’啊。”廖斐頭也不回道,“不管這‘定價’合不合理,好歹要讓他了解一個大致的定位。這樣,在我把那兩枚銀幣送給他的時候,他才會更了解其中的分量……”
如此一來,那倆銀幣能帶來的好感度才會更高——而在這個游戲中,要繳納的過路費是和土地所有者的好感度掛鈎的。
雖然目前她還沒正式繳納過過路費,也不知道這費用大概是在個什麽範圍,但這並不妨礙她未雨綢缪,先順手將好感度刷起來——她現在幫白辰他們省錢,等於就是在為之後的自己省錢。
“……”付思遠歪了歪腦袋,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明白。
考慮到時間有限,廖斐並未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解釋。
街道兩邊2D貼圖般的景致次第而起,她一邊緩慢地踩着踏板,一邊故作隨意道:“說起來,你之前的金幣是不是都沒怎麽花過?”
“?”付思遠不太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轉到這個話題,卻還是老實道,“對,沒有。”
“也就是說,你在進入這格子前,擁有的還是二十枚金幣……”廖斐頭也不回地咕噥道,“罰款交了兩枚,大冒險又交了兩枚,一共也就花掉四枚金幣……可我看你那籃子的數量,好像不太對啊。”
眼前一盞紅燈倏然亮起,廖斐及時捏住了剎車,同一時間,她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在大冒險之前,你是不是還選了真心話?”
付思遠微微一怔,火焰組成的右腿無意識向後一擺,一下卡進了還在旋轉的輪子之中,剛巧一根鋼軸削過來,直接從他腳後跟處削下了一簇火苗。
火苗掉在地上,嗤地一聲自己滅了。付思遠本能地縮了縮身體,卻不是因為疼痛。
“你知道了?”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問完才意識到一件事——他的籃子,從始至終都是自己隨身帶着的。廖斐根本就沒有往裏面認真看過。
“還真是啊?”廖斐回頭看他一眼,神情倒沒多少驚訝。
“我就說呢,你好端端地選什麽大冒險,上趕着送錢嗎……”廖斐好笑地搖了搖頭,注意到付思遠身上的火焰肉眼可見地黯淡了下去,忙安撫地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面前的信號燈顏色跳轉,廖斐呼出口氣,轉身又緩慢地踩起踏板。
“我本來只是覺得,你選大冒險這事兒很奇怪,說不通。然後我就想,有沒有可能,你本來選的是真心話?畢竟,從撈錢的角度來說,‘真心話’可比‘大冒險’好掙錢。比如先當着所有人的面,問你一個你死都不想別人知道的事,然後再告訴你,‘只要你交一筆錢,大家就當無事發生過’……只要不是心理素質強到一定程度的,多半還是會交的。”
而在付思遠上去繳罰款的那段時間,她曾經有一瞬間的恍惚,並在清醒後産生了強烈的違和感,這在廖斐看來,也是個佐證。
側坐在後座上的付思遠,聞言卻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廖斐半側過頭看了看,旋即又笑了一下:“其實猜你會選真心話,我還有一個比較自戀的理由。”
付思遠:“……?”
“我在想,你有沒有可能會為了替我去‘蹚雷’,而主動去選‘真心話’。”廖斐說這話時,聲音壓低了不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這想法挺自戀的,但我就是覺得,你可能會這樣做……你對我,嗯,很好。這是我一直都能感覺到的。”
又一盞紅燈亮起,廖斐單腳撐在地上,身體微微傾斜,背脊卻是挺得筆直。
“付思遠啊,我不知道你這麽墨跡來墨跡去的,到底是在墨跡什麽。但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討厭的,永遠都只有那個說話欠扁行事欠揍的楊燈楠。而你,對我而言,就是付思遠,那個不太聰明,卻對我很好的付思遠。”
“我很喜歡現在的你,但這與你的過去來歷無關——你懂我的意思嗎?楊燈楠是楊燈楠,付思遠是付思遠,只要你還認這個名字,只要你的立場和態度沒有改變,我們的合同就一直有效,對我而言,你就永遠是付思遠,聽明白了嗎?”
她回頭看了付思遠,輕輕笑了下,微微擡了擡下巴。
“只要你還願意做付思遠,我就一定會接納你。我說的。”
信號燈又一次跳躍,她回過身去,雙腳慢慢地踩動起踏板。
背對着付思遠,她的語氣平和又充滿安撫,令付思遠周身微微蜷起的火焰,都緩緩地舒展開來。
“所以,你可以說了嗎?你墨跡了這麽久,都還沒有墨跡出口的話……”
“如果我猜的沒錯,那應該和你的記憶有關,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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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兩分鐘後。
輕快的車輪摩擦聲逐步靠近城市的邊緣,在輾過邊界線的那一刻,周遭的景致霍然一變。
廖斐騎着付思遠友情贈送的自行車,自格子中緩緩駛出。她一邊勻速地踩着踏板,一邊在心裏反複咀嚼着方才得到的信息,直到完全離開“遺忘都市”後,方停下車子,單腳撐地,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她的身後,建築也好、街道也好,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平面格子,格子內繪着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空白處寫着“遺忘都市”幾個大字。
至於付思遠,也已不見蹤影——因為無法離開這片區域,他早在廖斐即將離開格子的那一刻,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停留在了那虛假的街道裏。而從格子外面,是看不到身處格子中的人的。
自行車的後座空空蕩蕩,用手摸一下,還能感覺到殘留的暖意。幾分鐘前,付思遠就是坐在這兒,從肚子裏發出悶悶的聲音,簡單明了地向廖斐講着那些他試圖隐瞞,又令他坐立不安的事——他當時的語氣很不自在,但又帶着很明顯的釋然,像是終於卸下了某些隐藏的重擔。
就和廖斐所猜的一樣,那些事都是關於他的記憶的——付思遠的記憶,並非如他之前所言的那樣毫無恢複。他是有覺醒一些身為“楊燈楠”的記憶的,只是都非常零碎。
這些記憶,有的涉及到他在現實中的生活,有的則關乎他進入游戲後的冒險。他的腦子裏有浮現一些面孔,但並非每張面孔都有對應的名字;他也有“看見”自己在做一些事,但很難在腦海中理清其對應的前因後果。
他也曾“看見”自己與廖斐在“一季一會”中初見的碎片。廖斐估摸着,他之所以會對告知記憶恢複一事那麽謹慎猶豫,這應當算是一個原因。
廖斐有問他是否想起自己過去的身份,付思遠只是茫然地搖頭。頓了很久,他才說,有“看見”自己在“繪圖”和“編程”。至於更多的,卻是當真說不出來了。
繪圖、編程……這聽上去,應該是他在現實中的工作吧。
說起來,也不知道我現實中的工作怎樣了……壓了一堆文件,那主管估計現在想找人罵都沒得罵了。
廖斐暗暗嘆了口氣,回身再次踩動起踏板,快速地向前駛去。
對於現實中的生活,她倒沒有太多牽掛留戀。她親緣寡淡,父母離異得早,兩邊都已各組家庭,雖然物質上從不虧待她,但關系實在稱不上親密;朋友雖然不少,但也都謹慎地保持着距離;事業線和愛情線則全部為零。
對於能不能回去,她本身並沒有抱有特別大的執念,只是偶爾想起過去時,內心會有些唏噓。
而在聽到付思遠談起他對現實的碎片記憶時,那種感覺便更為強烈了——別說付思遠了,就楊燈楠那古怪強勢的性子,看着就一副寫滿“請來打我”的模樣,誰能想到他也曾是衆多社畜中的一員呢?
說不定他也曾因懶得討好而被上司明嘲暗諷穿小鞋;說不定他的家庭比自己好,可以在下班後和父母圍在一桌熱熱鬧鬧地吃頓飯;說不定他還喜歡過誰、有過夢想、有過仔細規劃過的未來。
……這樣一想,廖斐忽然覺得他有些慘了。自己好歹還記着過去,還頂着個“活人玩家”名頭;而他不光是過去被抹得幹乾淨淨,就連身份都變了個徹底,連個“人”都算不上。
就連他的名字,都是自己花不到幾秒鐘的時間現編的。
想到這裏,廖斐蹬着踏板的動作逐漸沉重起來。
不行,現在可不是感懷的時候……她深吸口氣,努力將注意力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轉而思考起了從付思遠那兒得知的另一個名詞。
蜻蜓莊園。
這是付思遠所能憶起的,為數不多的出自游戲中的地名;而在他的印象裏,他和這個莊園的主人應是認識的,不過那所謂的“主人”是誰,他就想不起來了。
這個情報倒是和廖斐獲知的對上了——無光曾私下告訴過她,她看到過付思遠找那只獾密談,詢問對方是否出自“蜻蜓莊園”,並問起那莊園的主人現在情況如何。
對於第一個問題,那獾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至於第二個問題,它則答得十分含糊——聽無光的轉述,它似乎已經離開那莊園很久了。
不過在當時的廖斐看來,這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付思遠向它打聽蜻蜓莊園這個行為本身。
因為就在她得知這個消息的不久之前,付思遠還在信誓旦旦地告訴她,自己的記憶並沒有恢複。所以在聽聞這事後,廖斐疑神疑鬼了大半天,總擔心付思遠的隐瞞背後,有着更深的意味。
所幸,最後還是對付思遠的信任占了上風,讓她決定暫時不去刨這件事,繼續如常和付思遠相處。而現在徹底將話說開,廖斐心頭更如同放下了一塊大石。
嗯……不過還是不要讓付思遠知道自己早就知情比較好,尤其不能讓他知道是無光打的小報告。他本來就不喜歡無光……
至於蜻蜓莊園,以後可以幫付思遠多留意下相關信息……說起來,平頭哥韓祎所在的組織,好像也和蜻蜓有關系來着?
廖斐暗自琢磨着,手指忽然捏緊了剎車。
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略顯刺耳的聲響,穩穩地停了下來。廖斐收回思緒,擡頭向四周張望。
纏繞着奇異藤蔓紋樣的柱子聳立在四周,正前方是一個遍布灰塵的供桌。供桌上方是一個神情猙獰古怪的石像,手中拿着一柄石錘,供桌的下方則是一個跪坐在蒲團上方的人,身形瘦弱,背影佝僂。
這是她一路走來的第六個格子,一個叫做“無歸寺”的地方。
也是廖斐這次選定的落腳點。
沒有收到任何提示,看來這地方暫時還沒有買家……呼出口氣,廖斐飛快地將注意力轉回了當前的游戲上。
她謹慎地從自行車上跳了下來,一手掀開車前的籃子,一手拿出防身用的鐵制小刀,目光則緊緊鎖着那個跪坐在蒲團上的人。
車前的籃子裏,放着廖斐買回來的、所剩無幾的煎餅。此刻它們正抱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在打瞌睡。
廖斐從車籃裏拿出一張煎餅,試探着抛向那個跪在蒲團上的人。煎餅撞上瘦弱的背脊,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落地的煎餅發出一聲痛呼,卻沒有更多反應,至於跪坐在蒲團上的人,則依舊是背對着廖斐,一動不動。
廖斐見煎餅沒反應,心下稍安,正要進一步靠近,忽聽車籃裏的煎餅吱哇亂叫起來,聲音充滿惶恐!
廖斐動作一停,忙轉過身去,正見一柄大錘朝着自己腦門砸過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匆忙張口:“滾!”
話音落下,眼前的大錘倏然一頓,下一瞬,大錘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玫瑰,飄飄落在地上。
拿着大錘的石像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廖斐趁機後退一步,擡腳就往那個跪坐在蒲團上的人影踹去!
“啪”的一聲,那人影倒在地上,肢體瞬間四分五裂,化為一灘爛肉。廖斐卻根本顧不得看它,只飛快地拖過了那個蒲團,趕在石像反應過來之前,迅速地坐了上去。
“先生冷靜,有話好說。我不是來找事的,我只是想和你談談……”
發動了創業氣場的廖斐故作鎮定地開口,在注意到那石像的動作的確有所放緩後,暗暗鬆了口氣。
跟着,她想了想,明智地決定直奔主題——“話說,你們這塊地,是打算怎麽賣?”
“恭喜藍色玩家,花費一枚金幣,買下地點‘無歸寺’。”
“恭喜藍色玩家,在‘無歸寺’內獲得道具,蒲團X1!”
“……不是吧,一枚金幣?”幽暗的房間內,馬勻不敢置信地低頭,望向面前正進行着公開播報的波斯菊。
“一般第一個格子都是按優惠價賣的,均價兩枚金幣,這已經算很少了。她居然還能把價格往下壓?怎麽做到的?”
他喃喃的低語在房間內回蕩着。自然,沒有人能來回答他的問題。
只有被困在玻璃瓶裏的靈體,用力地敲打了幾下玻璃,以表達自己滔天的惱怒。
從買到“無歸寺”的地契開始,廖斐逐漸有些找到玩游戲的節奏了。
她很快就確認了自己最大的優勢——“創業氣場”。
這個技能能有效降低野怪和boss的敵意,為廖斐的談判和刷好感度争取機會。而這兩者,從廖斐的實踐來看,都是能影響到一片土地的最終售價的。
另外,那些煎餅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它們似乎很受那些野怪和NPC的歡迎,很適合拿來當作拉進關系的伴手禮,或是用來交換資源的道具。
唯一的問題就是它們實在太活潑了,活潑到廖斐將它們當作食物給出去時,都有點不忍心。
嗯……不管怎樣,能便宜點買到土地總是好事。
廖斐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除此之外,她在過路費方面也享受到了極大的便利——接下去的數個回合中,她幾次走上其他人的土地,所付出的過路費都比意料之中得要少。
目前看下來,一片土地的價格在三到十枚金幣不等,而過路費,則是從地價的20%往上算的。最高能到多少廖斐不知道,因為她到現在,付出的過路費基本都在地價的50%以下,最多也就是兩三枚金幣的事。
如果她能抓緊時間和該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搞好關系,這個費用還能繼續往下降。
由此可見,日常與人為善,還是很有用的。
不過最讓她驚訝的,是那只獾對她的態度——不知道為什麽,那獾對她的好感度好像特別高。
同樣的時間,同樣一片瓜田,廖斐親眼看着馬勻拿了一枚金幣交出去當過路費;等到了她自己,非但過路費給免了,還免費得了一只瓜當贈品。
這讓廖斐有些受寵若驚,那瓜都沒好意思白拿,特意留了幾枚銀幣當補償。
受寵若驚之餘,這又引得她有些好奇——如果這所謂好感度,爆棚了會怎麽樣?
就算不爆棚,那萬一是高到了一定程度呢?難不成除了免交過路費以外,還能倒拿幾個金幣?
在踏進那個名為“影子房間”的格子的時候,廖斐的心裏,就在琢磨這個事。
而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她記得很清楚,這個格子,是被付思遠買下來的。
正因如此,廖斐在進入這個格子以前,半點沒帶猶豫。雖然這個房間本身要價好像很貴,但有付思遠在,廖斐覺得自己應該也花不了幾個錢。
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事情並沒有自己想得那麽美好——
她前腳剛走進格子,後腳那纏在籃子上的紅色波斯菊就轉了起來,裏面傳出麵粉兔子幸災樂禍的聲音:
“恭喜藍色玩家,根據綜合計算,你需要支付九枚金幣作為本次的過路費——友情提示,本格子中不存在其它NPC,也不存在隐藏任務,所以請別掙紮了,老實付錢吧。”
……不是,等等,九枚?
廖斐驚了。第一反應就是有哪裏搞錯了。
目前全部播報聽下來,最貴的地價也才十枚金幣,這得是多大仇,才會把過路費一次開到90%?
更何況這土地的主人還是付思遠?
——說好的根據好感度計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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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2-16 07:11 PM
第78章
推着腳踏車站在這寬闊的房間當中,廖斐舉目四顧,一腦袋問號。
九枚金幣,她也不是拿不出來。而且她也不用急着付,只要在下一回合離開之前交掉就好了。
她唯一在意的是,為什麽她要付九枚金幣?
按照已有的信息來解釋,那只能是付思遠口蜜腹劍,表面上乖巧聽話還懂事,背地裏已經煩自己煩到要命,連好感度都跌到谷底。
不對,不止……九枚金幣啊。這已經不是覺得煩的事兒了,這是都恨到紮小人了。
……若這是這樣的話,那也沒什麽好多說的了,回去就把人開了算了。
廖斐一邊琢磨着,一邊撇了撇嘴,目光掠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又揣測起其他的可能性。
參考之前的經歷來說,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進錯了地方。可能這裏並不是真正的“影子房間”,就像她之前所進入的那個“黃昏墓園”一樣。
此外,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思及此處,廖斐忽然蹙了蹙眉,咕噥了兩句“草”,旋即伸手向前,從車籃子裏拿出了兩支桃花。
她將那桃花放在了籃子裏,跟着又將放在後座上的蒲團,以及掛在車把手上的籃子也都拿了下來——籃子內除了金銀幣外,還有僅剩的兩張煎餅。
她棄車往裏走了兩步,從客廳的餐桌旁拖出個椅子,坐在上面,方看向手中的籃子,認真道:“裁判,問你個事。”
花蕊裏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呵欠,旋即才聽麵粉兔子漫不經心道:“什麽?”
“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麽道具,或者服務,能讓我秘密地占據一片本來不屬於我的格子?”廖斐直接道,“如果有的話,這個道具要多少錢?”
那兔子重重地“嘿”了一聲,語氣一下子變得活潑起來:“這個啊,那選擇可多了去了。類似的服務我這有三種,第一種,30金,能讓你隨機獲得一片格子並以原價強制買下,格子有主無主均可,不過你只能挑自己走過的格子;第二種,50金,能在全圖內隨機獲得兩片格子並以原價強制買下,不限制可選範圍。第三種,80金,你可以在全圖範圍內任意挑選一片格子,以半價強制買下,不過過路費和出售費用還是會給你按原價算……你放心,這三種服務,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會全圖播報的!”
……這麽明目張膽的作弊,你要敢公開播報我才會覺得奇怪。
廖斐在心裏暗暗啐了一口,旋即擡起頭,警惕地向四周望了一圈。
這是一個裝飾十分考究的客廳,餐桌和茶几上都鋪着透明的玻璃。茶几前方是黑着屏幕的液晶電視,液晶電視的旁邊,是一個酒櫃,酒櫃的櫃門上亦鑲嵌着玻璃。
除了玄關處外,客廳還另外開有兩扇門。一扇通往廚房,一扇通往走廊,兩扇門均為拉門,材質亦是玻璃,上面都正模模糊糊地映着廖斐的倒影,輪廓不明,五官不辨。
這個地方叫“影子房間”……那是不是說,這些影子裏另有玄機?
廖斐腦子裏念頭一轉,旋即便感到後背有點發涼。她又環顧一圈,發現不僅是那些玻璃拉門,還有電視的液晶屏、腳下的大理石地面、頭頂的繁複吊燈……只要細看,這房間裏幾乎處處都是倒影。
廖斐心裏一個咯噔,忙拖着椅子往旁邊挪了一挪,飛快地在椅子上再次坐定,這才又低下頭,看向手中的籃子。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通過這些服務買了土地,那我能立刻轉移到這些土地上來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得另外加10金。”麵粉兔子飛快地回答道。
10金……加上之前的80金,也就是90金……
廖斐暗暗咋舌,擡頭往前方看了看,又問道:“如果拿鬼頭幣換的話,多少鬼頭幣能換一金幣?”
“一百!”麵粉兔子的語氣變得更歡快了,“不過充得多了有優惠!充一千送一百!”
“那也得充八千多啊……”廖斐搖了搖頭,將放在籃子裏的桃花拿了起來,“要是在‘讓夫人的古堡’的話,這個錢都夠買一套房了……就為了逮我,你花那麽多?”
她說着,倏然轉身,同時身體向側方一避,手中的桃花筆直地向前戳去,正好戳進了身後靈體的腦門裏!
“砰”的一下,一枝桃花膨脹還原成一個巨大的西瓜,將那靈體的腦袋撐得四分五裂,另一枝桃花則變成了一把鐵質的小刀。廖斐以小刀用力攪了兩圈,旋即迅速抽回,趁機往後一跳,同時用腳一勾,將那椅子勾到身前,拎起之後一陣疾跑,迅速地閃到了客廳的中間。
廖斐大氣都不敢出,迅速回身,同時又一次坐在了椅子上,再次發動了“創業氣場”。
她的面前,是一個正如同氣球玩偶一般,緩緩立起的軀體——那軀體的脖頸上,是一個破破爛爛的腦袋。
那腦袋此時正飛快地自我修複着,半透明的皮膚與肌肉寸寸生出重構,很快便形成了半張與廖斐輪廓相差無二,卻只有一張嘴的臉。
之所以說是半張,是因為還有一半的臉,尚未修好。但即使如此,也足夠讓人認出她的身份了。
是那個山寨廖斐面容,還要搶她五官的NPC。
廖斐喉頭滑動了一下,對這個結果,卻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
早在得知自己需要繳九枚金幣的過路費之後,她的內心就隐隐有所猜測。之所以要向麵粉兔子打聽氪金的事,就是為了證實這個想法。而方才之所以要拖動椅子,也是為了將自己置於能一眼就看到倒影的最佳位置,與“創業氣場”的感應功能形成配合,讓自己能更及時地確定周遭的狀況。
……雖然一個到處都是倒影的房間是挺嚇人的,但比起一個潛伏的,隨時打算出來薅自己眼睛鼻子嘴的山寨貨來說,明顯還是後者更令人頭皮發麻。
廖斐呼出口氣,定下心神,防備地看向那個依然在致力於重構腦袋的NPC。可能是因為大腦這個東西比較複雜,也可能是因為廖斐方才那鐵刀正中腦門,她的上半張臉修複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廖斐沒有放棄這個機會,迅速地張開了嘴:
“龜孫!龜孫!龜孫——”
她仿佛憤怒的煎餅一般地叫着,頭頂的燈盞紛紛應聲炸開,化為朵朵鮮花向下飄落,同時炸開的,還有橫在他們之間的厚重餐桌。
廖斐趁機猛沖上去,一手緊握着鐵制的小刀,一手拖着個柔軟的蒲團,胳膊上挎着籃子,腳下踏着滿地的鮮花,一刀削向了那NPC才剛恢複不久的下半張臉——
她當然知道靈體沒那麽容易“死”,但她也知道,靈體在自我修複時,行動是會受限的。
反正都被困在這兒了,逃也逃不掉,不如剛一把試試!
鐵制的刀刃在鮮花的掩護下直刺向僅有的那張嘴。因為太過緊張,廖斐並沒有注意到,那嘴角微微揚起的弧度。
看似正專注修複自身的靈體故作茫然地轉頭,背在身後的手裏是一把沾滿血跡的西瓜刀——這是廖斐沒法通過倒影看到的。
眼看着廖斐已經越沖越近,她握着刀柄的手指越發收緊。就在她即將揮出西瓜刀的那一刻,她聽到一個很古怪的聲音——那聲音似是從廖斐身上發出來的,哼哼唧唧,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
跟着她就看見廖斐一個急剎車,猛地往後一彈,同時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聽廖斐狠狠罵了幾聲“草”,旋即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跑了。
NPC:“……?”
她愣愣地轉頭,視線追隨着廖斐的背影,卻見廖斐正頭也不回地奔向走廊,跟着便聽一聲落鎖的聲響,不知她將自己鎖在了哪裏。
靈體徒然地張了張嘴,她這回,是真的感到茫然了。
同一時間,身上又有奇怪的感覺傳來。她遲緩地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上衣也已變成鮮花飄落,露出布滿腐爛痕跡的軀體。
NPC:……
愣了片刻後,她緩緩地張開了口,從喉嚨裏發出嘶啞破碎的聲音:
“龜……孫!”
走廊的兩邊,一共四個房間,每一個房間的門鎖上,還都插着把鑰匙。廖斐一頭紮進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上把所有的房間都給鎖了,鑰匙全部揣進口袋,自己則躲進了最裏面的房間裏,進去才發現,那是一間無人的卧室。
盡管知道並沒有什麽用,廖斐還是迅速地轉身,將這扇房門也鎖了起來。
緊接着,她旋過身,緊急打量起此時所處的房間來。
鑲嵌着穿衣鏡的衣櫃、被打磨得發亮的家具、豎着一面鏡子的華麗梳妝臺、黑着屏幕的液晶電視機,還有隨處可見的,水晶、玻璃、以及金屬制品——這個房間裏,也是處處可見倒影,就像方才的客廳一樣。
廖斐現在想知道的是,這些倒影到底有什麽玄機,它們又能否給她帶來幫助——當然,這裏的幫助並不是指主觀意義上的。反正對現在的廖斐而言,只要能幫她逃避或打擊那個靈體的,不管本來是個啥居心,都能統一蓋章為好人。
嗯……之前那個兔子說了,這裏沒有其他的NPC,也就是說,這些倒影只可能是某些特殊的設置……它們能帶來什麽?能複制出好多個我嗎?還是幹脆把我拉到另一個世界?
坐在梳妝臺前,廖斐一邊用手在鏡子上摸來摸去,一邊在心底不住揣測着。她的手邊,放着好幾支由家具和擺設變成的鮮花,隨時準備扔出。
因為不知道那NPC的修複到底需要多久,她的動作不免急躁了些,不小心將一支鮮花拂到了鏡子前。又剛巧那支花碰巧到了解除變形的時間,“砰”的一聲就當着廖斐的面蓬了開來,變成了一個大約腦袋大的銀色水壺。
廖斐被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原地坐下,跟着就便看向房門,生怕這動靜引起靈體的注意。
所幸並沒有任何變故發生——看來那家夥還沒有修好她的大腦。也有可能是在花時間,去修她的衣服。
廖斐暗暗鬆口氣,將注意力又轉回面前的鏡子上。銀色的水壺擋在鏡子前,遮蔽了大半視線,廖斐伸手準備將其拿開,目光無意識往水壺上一掠,視線忽然凝固。
只見那銀色的壺身上,正映着變形的倒影——那是另一個水壺。
那是由鏡子反射出的,水壺本身的倒影。
詭異的是,那倒影中的倒影上,比本體還多了點東西。
那是一行血色的花體字。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16 PM
第79章
看到那花體字後,廖斐腦袋裏冒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簽名。
道格拉斯·偉的簽名。
倒不是她自作多情,看到個什麽都要往裏套,主要是這花體字看着長長的一串,中間還帶着好幾個小黑點,看着的確很像個人名。
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廖斐看不懂那串東西寫的是啥。
一來是因為那串花體字是寫在倒影的倒影裏的,本身就不太容易看清;二來則是因為……她確實不認識。
她只能憑着自己有限的學識做出幾個簡單的判斷——首先,那玩意兒肯定不是中文,其次,也絕對不是英文。
日文俄文韓文之類長得就很有特色的文字也可以排除掉,反正它肯定不屬於廖斐見過的文字就是了。
這就有些尴尬了。
這麽一串我連讀都不會讀的東西,我要怎麽把它帶給它失憶的主人?拿筆描下來嗎?
廖斐望着那彎彎曲曲的筆觸,十分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事。
沉吟片刻,她的目光看向水壺本體,腦子裏忽然有了主意。
她參考着倒影呈現的位置,將手放在了水壺上,寸寸摩挲着,果不其然,感受到了一絲絲的突起。
廖斐呼出口氣,看着那突起所在的位置,用氣音小聲道:“大豬蹄子。”
梳妝臺上安安靜靜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廖斐沒有放棄,又對着那水壺念了好幾次“大豬蹄子”,念到第三遍時,水壺終於有了反應——一朵扁扁的木春菊自水壺上慢慢浮現,旋即便掉了下來。
廖斐趕緊將那朵木春菊拿起來放進了口袋裏。想了想,她又拿過好幾個不同的擺設,放在鏡子前面觀察。果不其然,在它們的倒影的倒影中,她同樣發現了一串串的花體字。
經過反複比對,她確認那些花體字都長一個模樣,保險起見,她還是又發動了幾次“口吐芬芳”,將另外幾串花體字也變成了木春菊,放進了口袋中。
緊跟着,她又拉開了卧室內的內嵌衣櫃,從裏面翻出了幾條不同顏色的絲巾——因為不知道那些字符串變成的木春菊複原後會是個什麽狀態,她覺得還是先拿點什麽東西將它們包起來比較好。
就在此時,隔着一層薄薄的櫃壁,她聽到隔壁傳來了家具在地面上拖動的聲響。
廖斐一怔,旋即便騰地站了起來,本能地就將手伸進了口袋之中——這個格子裏沒有其他NPC,隔壁正在活動的只能是那個靈體,那個一路追殺自己的山寨NPC!
她的修複已經完成了!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一下子緊繃起來,探進衣袋裏的手緊緊握住了鐵制小刀的刀柄。下一秒,她忽然感覺手背一痛,忙將手抽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已印上了一串血色的花體字。
是最先被她放進口袋的木春菊,它恢複原狀了……
望着手上那串莫名其妙的字符串,廖斐嫌棄地撇了撇嘴,第一反應就是又趕緊念了幾聲“大豬蹄子”。
跟着,只聽輕輕的、“砰”的一聲。
她的右手變成一只鮮豔欲滴的大麗菊。
那大麗菊的花枝還有一部分插在她的斷腕處的血肉裏,向下彎曲着,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廖斐:……
淦!說好的不對活物和靈體起效呢???
廖斐原地愣了兩秒,眼看着大麗菊就要掉到地上去,忽然反應過來,趕緊拿手將其托起,同時飛奔向衣櫃,笨拙地撿起地上的絲巾,匆匆忙忙地纏繞着,將那朵花與自己的手腕牢牢綁在了一起。
……疼倒是不疼,也沒有流血,就是感覺很微妙,非常微妙。
鬆開抓着絲巾的手,廖斐低頭看着那朵在自己斷腕處搖曳生姿的大麗菊,蹙眉思索片刻,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走廊內。
一抹半透明的影子正從一扇房門緩緩飄出,若有所思地向四周張望着。她的手裏,倒提着一把帶着鏽跡的西瓜刀。
她可以肯定,廖斐肯定是躲來了這邊。但她暫時無法確定,她到底是躲去了哪一個房間——所有的房間門都被鎖上了,她只能一間一間去找。她找得很細,所有的角落,以及所有能映出倒影的平面,她都一一看過。
她知道這個房間裏有特殊的設置,只要找對方法,選手就可以進入那些倒影所在的世界。所以她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出乎意料的細致,這也導致她找人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不過沒關系。她肯定就在這裏。
只要慢慢找,總得找得到的。
唇角緩緩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她站在原地沒動,腦袋卻自然地轉動了一百八十度,目光看向了走廊對面的那個房間。
就在她準備前往那裏探索時,“咔嚓”一聲,有一扇門自己從裏面打開了。
緊跟着,廖斐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的雙手背在身後,臉上則系着條綠色的絲綢絲巾,姑且算是對自己本就不多的面部零件做了個保護。
她擡頭往走廊外面看,卻見一整條走廊裏都空空蕩蕩的,半抹鬼影都沒有。
廖斐似乎愣了一下,旋即便見她肩膀一聳又一降,似是做了個深呼吸。
下一秒,便聽她沉聲開口:
“龜孫!”
走廊裏依舊靜悄悄的。什麽都沒有發生。
廖斐卻是不為所動,依舊穩穩地站在原地,被隐藏起的嘴唇飛快開合,一串串的詞句連珠炮般向外吐出,宛如一株堅定不移的豌豆射手——
“菜雞!垃圾!豬頭!笨蛋!傻子!狗比!憨憨!敲裏嗎!聽見了嗎,敲裏嗎!”
她一邊不停歇地說着,一邊急急地轉動着目光,四下張望。隨着她的話語,兩旁的牆壁、門扇,都紛紛化作顏色各異的雛菊飄落下來,同一時間,一抹黑影急急地溯游而上,從行將崩塌的牆壁猛地游上了天花板。廖斐見狀,眼睛一眯,忙又祭出了連着七八聲“敲裏嗎”。
她話音剛落,便聽簌簌一陣響,四枝花朵從天花板內掉了下來,三朵大麗花裏混着朵雛菊,隨着它們一起掉落的,還有一把西瓜刀。緊接着,又見一道身影自天花板中竄出撲下,直朝着廖斐而來,正是那個山寨的靈體!
她的嘴大張如盆,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再加上她飛出的身體只有一個軀幹外加一顆腦袋,那視覺效果,怎一個悚然了得。
不過這也不是她樂意的——她的手腳都在方才廖斐的盲狙中變為了鮮花,她要是再不出來,只怕她這個身體都保不住了!
見她出來,廖斐卻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樣,一腳微微後撤,目光緊鎖着靈體的身影,背在身後的左手,手肘則微微擡起。
注意到她的動作,那靈體心中登時警鈴大作,腦中不期然地想起了那把插進她腦門的鐵制小刀。
緊跟着,便聽她從喉嚨內發出一聲尖嘯,烏黑的頭髮忽然暴長炸開,筆直地向上豎起,牢牢地紮進了天花板內,遏制住了她本身沖向廖斐的勢頭。
廖斐顯然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眼睛驀地睜大,露出了很明顯的錯愕之態。下一秒,又見她眸光倏然一縮,錯愕加倍——
只見那靈體就那麽懸吊在空中,僅保留着一頭一軀的身體重重一蕩,仿佛人猿泰山一般朝着廖斐再次沖了過來。就在她沖過來的同時,她的右肩處陰影蓬起,有什麽在飛快地蠕動着,自她的肩膀上生長了出來——
那是一只右手!
她的右手並沒有被廖斐變成花,而是被她自己藏了起來!
這只突然竄出的右手一下子打亂了廖斐的攻擊計劃。她手中的鐵制短刀已經刺出,慌忙之中只來得及改刺為削。後者卻早有預料般避開了她的攻擊,五指成爪,狠狠地抓向了廖斐臉上的絲巾。
五指用力一扣一扯,被拽掉的絲巾下便只剩下了一片光潔的皮膚,兩邊的臉頰上,還留着兩道血印子。
廖斐的嘴,隨着絲巾一同脫落了。
一陣怪異的笑聲自靈體的喉嚨裏傳了出來,挑釁似地沖廖斐揚了揚抓在手裏的面紗。
然而很快,她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
她緩緩轉過臉去,只見手中的絲巾一團翠綠。裏面什麽都沒有,是空的。
另一邊,卻又有新的聲音自廖斐身上傳出來。
“敲裏嗎!敲裏嗎!”
注意到靈體難以置信的視線,廖斐只是輕輕聳了聳肩,握着鐵制短刀的左手鬆開,露出一張貼在掌心裏的、正在不住開合的嘴。
“敲裏嗎,聽見了嗎——敲裏嗎!”
“砰砰”兩聲,靈體的頭髮和僅剩的右手也化為大麗花掉落了下來,失去了支撐的身體旋即也跟着掉落下來。廖斐又連着“敲”了好幾聲,直到將她的半截軀體和臉上的嘴也噴得變形,紛紛化為鮮花散落在地。
至於剩下的半截身體,以及那個光禿禿的頭顱,則都沒有再進一步的變化了。看來這一部分軀體就算是“靈體”本體了,是無法被“口吐芬芳”影響的。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停止了喋喋不休地噴髒,忙快步走上前,從NPC面前胡亂抓起一把花朵就飛快地向後退去——她一時也搞不清哪朵花是嘴變的,索性就全部先拿回來再說。
她將所有的花全部塞進了衣袋裏,隨即便再度看向了那個NPC,倒提起鐵制小刀,又一次走了上去。
倒不是她想趕盡殺絕,主要是她不狠一點,回頭這位就要對她趕盡殺絕,那可就太不劃算了。
廖斐一邊想着,一邊對着靈體的背脊提起了刀。就在此時,卻見那無手無腳的靈體猛地撲騰了下,宛如一條活魚般從地上彈了起來,一頭撞向了廖斐的臉!
廖斐:“……?!!”
卧草這特麽都還能動?!
廖斐驚了,也傻了,匆忙中只來得及胡亂揮了下短刀。鈍鈍的刀刃從靈體的臉上擦過去,只留下了一絲焦味,眼看對方就要送自己一個頭槌,廖斐忽感眼前一花——
等到她反應過來時,眼前又是一片空蕩蕩的了。
……
同一時間,另一個格子裏。
“誒呀,真是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懸掛着各種腦袋的怪異餐廳內,馬勻正搔着後腦勺,對着剛剛被拉倒餐桌前,正被莫名力量強行壓在椅子上的靈體笑得僵硬。
“我這邊又有任務要麻煩你了……辛苦辛苦,等等會給你少算點過路費的……呃,不過你這樣,還能吃東西嗎?”
他的面前,禿着腦袋、光着臉孔、沒有手腳、還少了半截身子的靈體正以一種非常艱難的姿勢擡頭看他。
縱使沒有五官,馬勻也能感覺到她身上明顯的殺氣。
這讓他笑得更僵硬了。
另一邊,影子房間內。
廖斐原地怔了好一會兒,直到掉了一走廊的鮮花都砰砰砰地紛紛化為原狀,她才終於確定,那靈體是真的消失不見了。
她重重地呼出了口氣,向後退了幾步,一下子靠在了牆上,內心泛起些後怕。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死纏爛打的NPC,着實有些被嚇到。尤其是,那家夥的反應還不慢——
當時她盲狙對方的四肢,明明白白地看到有四朵花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而從後面的情況來看,很明顯是那NPC及時另拿了一朵花混在其中,又刻意藏起了自己的右手以混淆視聽。
坦白講這倒也不是什麽特別厲害的計策,不過放在一個連溝通都無法溝通的NPC身上,這就有些嚇人了。
這簡直就和恐龍會開門一樣出人意料,形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毛骨悚然。
說真的,有這智商,幹嘛非要來打打殺殺啊,去幫賣煎餅的老伯伯數錢不好嗎……廖斐腹誹着,將口袋裏的花全部拿了出來,放在地上。
等了片刻,等到那張嘴恢複原狀後,她便趕緊將其撿了起來,認真揣進了口袋裏。
緊接着,她低頭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被變成花的右手掌已經恢複了原樣,那行無法理解的花體字依然刻在她的手背上。廖斐對着那行字,又發動了一次“口吐芬芳”,將它再度變成了花,旋即又撿起掉在地上的絲巾將其包在其中,這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此時還在馬勻的回合,她決定趁着這點時間,好好休息一下,茫然擡了下頭,卻發現自己的頭髮好像被什麽東西扯住了。
她僵硬轉頭,這才發現,自己投在牆面上的倒影,不知何時已朝着自己轉過了身來,一只手悄悄擡起,正死死拽着自己的一縷頭髮,往牆裏面拉。
“……!!”
廖斐嚇了一跳,趕緊罵了幾句髒話,將對方的手變成了一朵形狀模糊的大麗花。
拽着頭髮的力道瞬間消失,廖斐立刻跳了起來,竄進卧室裏拿上自己的東西之後,蹬蹬蹬蹬地沿着走廊跑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雖然逃過了一劫,但該交的過路費,還是要交的。
所幸廖斐的金幣還綽綽有餘,之後兩個回合裏,刀疤臉和獾又先後踏進了她的領地內,讓她多多少少也回了些血。
而她自己,則連着幾個回合都停在了普通的格子內,以避免繳納過路費。這法子茍歸茍,還挺有用——反正她手上已拿到了一個疑似道格拉斯簽名的東西,也不用那麽急着到處送錢了。
她非常懷疑,白辰也是這麽做的——在後面的回合中,廖斐幾次與白辰遇上,都是在普通格子裏。而且她一直有聽到關於白辰買地的播報,他籃子裏的金幣數量看着卻沒怎麽變過。廖斐不覺得白辰會傻到往這麽個游戲裏氪金,更有可能的解釋就是,他一直在避免繳納過路費。
這麽看來,這個游戲的設置很有問題啊——只要有點心機,完全可以少交錢的。
踩着付思遠友情贈送的自行車,廖斐一邊琢磨着,一邊往前駛去,內心隐隐察覺到了一些問題。
她的籃子掛在車把手上,除了原有的煎餅和錢幣外,裏面還多了幾塊絲巾。每個絲巾上,都印着一串相同的花體字。廖斐低頭看了看那些絲巾,心頭的不安稍有散去。
就在上個回合中,她在某個普通格子裏,又一次和白辰相遇。白辰告訴她,他在一個叫做“鏡子回廊”的格子裏,找到了一串疑似簽名的字符,並將自己照着描下來的圖案拿給廖斐看。廖斐將它與自己印在紗巾上的字符比對了下,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這更令她確信,自己找到的,就是道格拉斯·偉的簽名。
當然,之前許諾過的報酬,還是要給的。畢竟人家不僅幫忙找了,而且也算是找到了……
廖斐如此想着,緩緩吐出口氣,手掌一按剎車,單腳撐在了地上。
因為這一路過來走過的都是別人的地盤,她只能一直往前騎,直到最後一格——這是一個叫做“幸運樂城”的地方,在廖斐的印象裏,這裏還沒有別人買下過。
說是“幸運樂城”,這地方看着卻一點都不幸運——斷裂的街道、坍塌的樓房、疊在一起的扭曲變形的汽車,這裏怎麽看,都是一副末日都市的場景,和“幸運”兩個字完全不挨邊。
最重要的是,這街道兩邊的樓房,又是2D貼圖的,看着非常虛假和廉價。
上一個廖斐遇到的,同樣用貼圖敷衍的格子,叫做“遺忘都市”。
這讓她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就見籃子上的波斯菊歡快旋轉起來,裏面傳出了麵粉兔子輕快活潑的聲音:
“恭喜藍色選手,來到了神秘的世界,‘幸運樂城’。”
“這裏曾經是一片樂土,但因為末日的降臨,而化為了一地廢墟。”
“而幸運降臨在這個世界的你,就是這座城市的救世主。”
“為了拯救世界,你決定,將你所有的資産全部貢獻出來!”
“好了,大概就是這麽個設定了,別猶豫了,趕緊給錢吧。”
廖斐:“……”
“不是,等等。”她深吸口氣,克制地問道,“你所說的‘全部資産’,是指現金和土地這兩部分嗎?”
“沒錯。”麵粉兔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廖斐:“……那我全給你了,我還玩啥啊?”
“你可以選擇氪金……”麵粉兔子笑嘻嘻道,“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將另一名‘選手’拉來這裏。如果你如此做的話,他所上交的資産中,會有三分之一劃入你的名下。”
“意思就是獻祭隊友咯?”廖斐眉毛一動,“可我要怎麽‘拉’啊?出去把人騙進來嗎?”
“你可以直接將名字報給我。”麵粉兔子道,“我會立即將人投放到這裏來。”
“也就是說,不僅是獻祭,還是當面獻祭……”廖斐撇了撇嘴,放開自行車,轉身找了個還算完整的馬路牙子坐下。
“然後被我拉過來的那個人呢?他也可以拉其他的人過來嗎?”
“他可以如此選擇。”麵粉兔子答道。
廖斐毫不掩飾地“嗤”了一聲。
“如果我拉了其他的人,他必然會記恨我。好感度就會大跌,這意味着天價的過路費。而有了我的示範,他大概率也會將其他人拉過來,以獲得三分之一的土地和現金……就這樣一個拉一個拉一個,肯定會有人破産的。多半還會有人氪金……到頭來,賺最多的還是你。”
廖斐扯了扯嘴角,低頭看着籃子上的波斯菊:“我說,你其實根本就不想有人獲勝,對吧?”
籃子上的波斯菊旋了半圈,沒有回答。
“我之前就覺得不對,這規則裏不平衡的地方太多了,可以鑽的漏洞也很多。還有你們那個勝利的判定方式……不以資産來論,卻將第一個找到無臉村並買下的人判為贏家……如果我猜的沒錯,如果有人第一個找到了無臉村,卻無法將它買下的話,這局游戲就沒有所謂的贏家了,對吧?”
花蕊裏傳來嗤嗤的笑聲。
“我說過,只要你氪得夠多,我就可以把你直接送到終點。”麵粉兔子毫不掩飾道,“這話依然有效。”
廖斐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方聽她再次開口:“我曾聽馬勻說過,你們這個游戲,很有欺騙性。你們會在第一局游戲時就給新手一些甜頭,同時扣押下某些東西,以哄騙玩家不斷不斷地進入游戲,以獲得更多……我當時聽完還覺得,你們這游戲,坑歸坑,還挺有心機。”
“現在看看,哪有什麽心機,不過是個吃相難看的劣質撈金游戲而已。”
“你說的那是以前的做法了。”麵粉兔子嘿嘿笑道,“每一個游戲地點都布置在不同的地方,而所有收入的大部分,都將彙入老王八蛋那裏。他當然希望能放長線釣大魚。”
“不過那老王八蛋現在不在,一切自然我說了算。”
哦……廖斐恍然大悟。
所以,這件事的本質其實是,單家門店為了提升自己的營業額,不惜濫改規則,以至於破壞了整個品牌的口碑和業界形象……
你這要是在我連鎖店裏……不,不對,這麽短視貪婪又自私的家夥,給我錢我都不會收他。
廖斐暗自吐槽着,思索片刻,從馬路牙子上站了起來。
“作為一個生意人,小兔子,我給你個忠告——貪錢不是毛病,但也得有個限度。不然,貪得越多,賠得越多。”
她說着,緩緩伸了個懶腰,目光看向了破碎城市的盡頭。
“我想好了,幫我把馬勻拖過來吧。”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20 PM
第80章
一分鐘後,“幸運樂城”內。
馬勻抱着他的召喚畫框和小籃子瑟瑟發抖,看着不遠處的廖斐一本正經地和一朵波斯菊吵架。
……不,準確來說,是討價還價。
“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誠信,我只是在思考,該怎麽保證,我在按照要求繳納費用後,你會如約將馬勻那份分給我。”
單腳踩在消防栓上,廖斐望着手裏的籃子,又一次強調了自己的顧慮。
對此,麵粉兔子表現出了出乎意料得耐心——也難怪,畢竟它是負責收帳的那個。
“我當然會分你啊,這是規則嘛。我肯定也是根據規則走的啊。”
“那我怎麽知道你不會事後打補丁改規則呢?”廖斐毫不退讓道。
“……”波斯菊那頭沉默了。
“放心,我是那樣的人嗎?”過了好一會兒,麵粉兔子方給出回答,那信誓旦旦的語氣,讓馬勻瞬間想起他以前的某個摳腳大漢室友——
“放心,人家當然是女孩子呀!騙你幹嘛啦!”
……
馬勻搖搖頭,揮掉了那些突然湧上的不太妙的回憶,旋即猶豫地看向了廖斐,思考着該怎麽提醒她對方的言不由衷,好讓她警惕一下自己未來的分贓對象。
倒不是他有多熱心,而是因為,他就是那個“贓”。
如果他倆能鬧掰,他的處境或許不會變得更好,但心裏多多少少會好受一些。
似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廖斐半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很快又將目光轉向了手中的籃子。
“行,下一個問題。”廖斐跟着道,“你之前說,我需要上繳自己的全部資産,又說我可以得到馬勻上繳資産的三分之一。那麽問題來了,根據規則,我失去全部金幣就會死,那你之後再給我三分之一有什麽用呢?”
“……這不是這樣算的啊!”那兔子很明顯地又頓了好久,組織了好一會兒語言才道。“其實我們走的是這樣一個流程,你先確認你要上繳資産,我這邊呢,就會對你要上繳的資産做一個統計。然後你再辦一個借貸,兌換幾個金幣放着,這幾個金幣是不算在方才統計的資産裏的。然後我這邊收下資産,你則依舊保有借貸來的幾個金幣,後續那分成的三分之一會自動轉給你,你再找機會把借貸來的金幣換掉,這不就成了嗎,對吧!”
對什麽對……偷偷旁聽的馬勻暗自翻了個白眼,感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
廖斐聞言,卻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我所要上繳的資産總額,實際是我明確表示‘我要繳費’時所擁有的資産總額,對嗎?”
“差不多……”麵粉兔子下意識地回了一句,隨即道,“不過我得提醒一句。第一,就算你一直不明確表達繳費意向,繳費效果也會在你的下一回合中自動生效。另外,一旦你完成了繳費,你就會自動脫離這個格子,並且無法再回來了。”
言下之意就是,廖斐是無法通過抵死不從或是設法溜走來逃避交錢的。不過她可以通過將自己的資産提前轉給馬勻來減少自己所要繳納的費用,但之後能不能從馬勻那兒再將這些拿回來,就不好說了。
當然,馬勻也可以如法炮制,將另一個人拉入格子並將自身財産的大部分轉移給他。但介於“離開者無法返回”這一規則,這注定了最後一個到達這個格子的人是無法將自己的資産轉移給別人的,最終只能乖乖地全部交上。
廖斐微微颔首,停頓片刻,又道:“那‘借貸’到的金幣,利息又該怎麽算?”
“看運氣。”麵粉兔子立刻道,“有高息、有低息,另外償還的時間也又長又短,各不相同。這些都需要先過一個判定。”
“聽着還真不靠譜。”廖斐撇了撇嘴,“好歹也算半個合作夥伴了,不能直接‘轉’我一點?非要還?”
麵粉兔子透過花蕊嘿嘿笑了兩聲:“你也可以選擇用自己的物品或金錢與我‘交易’。那就不用還。”
“……太坑了。”廖斐咂摸了一會兒,感嘆地嘆了口氣,“難怪你要禁止玩家間的金幣借貸和交易。”借貸姑且不論,如果能開放交易的話,現在這局面會好處理很多。
麵粉兔子又是嘿嘿笑了兩聲。
“所以你想好了嗎?你要準備繳費了嗎?如果明確要繳了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幫你把貸款辦起來。”
“別,不急。”廖斐一邊說着,一邊將腳從消防栓上拿了下來。
她轉身看向了馬勻,沖着對方勾了勾手指。
馬勻遲疑了一下,還是一臉糾結地朝她走了過去。
他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草魚,還是一條即將下鍋的草魚,他的人生即將變成一個大寫的“草”字,這讓他的心情十分微妙。
照理說他這時候應該生氣或是抗争一下的,但誰讓他還欠着廖斐兩千鬼頭幣……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是看在這兩千鬼頭幣的份上,廖斐多少也該保一下自己吧?起碼不該就那麽直挺挺地把自己踹進火坑裏……
馬勻看了眼廖斐,神情依舊僵硬,心中卻騰起些微小的期望。而另一邊,廖斐則當着他的面,飛快地豎起了一根中指——
馬勻:……???
哦,不對,那不是豎給我看的。
馬勻望着將中指在波斯菊面前晃來晃去的廖斐,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在幹嘛?”
廖斐擡眸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旋即便見她的嘴唇開始無聲開合:
“你相信我嗎?”
“……”
作為一條即將下鍋的魚,馬勻沒怎麽猶豫,便強迫着自己點了下頭。
廖斐見狀,輕輕笑了起來,隨即便指了指他手裏拿着的召喚畫框。
“那就把這個借我。”
數分鐘後。
廖斐騎着車,從“幸運樂城”裏駛了出來。
她面前的車籃裏,放着一個纏着鮮花的編織籃、一個畫框和一個粉紅色的打印機。
因為“幸運樂城”的特殊機制,剛從那裏離開的廖斐額外獲得了一次行動機會。她一路往前騎着,一連過了好幾個普通格子,直到來到一個寫着“瘋狂硬盤”的地方才匆匆停下。
這個格子暫時沒有主人,但廖斐並沒有要將它買下的意思——因為她此時的籃子裏,只有一枚金幣了。
這僅有的一枚金幣,並非來自於麵粉兔子給予的貸款,也不是從馬勻那裏撈到的分成。因為覺得麵粉兔子的借貸太不靠譜,廖斐最終還是選擇了氪金。自己氪了一百鬼頭幣換到的,它存在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廖斐盡可能得活得久一點,避免原地暴斃。
畢竟她現在身上可是一窮二白,一點土地都沒有了。
因為擔心深入格子後又會觸發什麽事件,廖斐只敢停在格子的邊沿。她再次往自己的籃子裏看了眼,裏面除了那枚金幣外,還有幾枚銀幣、幾塊絲巾以及一個煎餅。
廖斐想了想,摸出自己的錢包,掏出幾張鬼頭幣以及一大疊自制優惠券放了進去。這樣萬一突然有什麽東西竄出來,她也好去“賄賂”一下。
現在的情況非常特殊,她並不想和這個格子裏的任何存在發生沖突,只想在這裏安安靜靜地等着。
她緊盯着自己的籃子,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惴惴不安。
過了一會兒,忽聽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她的籃子裏憑空多了好些金幣和地契。廖斐詫異地往裏看了一眼,克制地抿了抿唇,眼中除了欣喜之外,又流露出了幾分緊張。
又過片刻,又是“啪啪”幾聲,她的籃子內又多出了四枚銀幣。
廖斐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從車後座上拿下個蒲團,隨便找了個角落坐着,開始認真地操作起打印機。
幾張A4紙接連不斷地從打印機裏吐了出來,廖斐才剛將它們整理好,就見馬勻走了進來。
他手中所提的籃子裏,也只剩下了一枚金幣。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貧如洗的氣息。
廖斐見他過來,樂了,順手就將手中的承諾書遞了過去:“東西全在籃子裏,你自己點一點拿回去吧。還有,這裏有兩張承諾書,記得簽一下……誒,怎麽又多了這麽多?你拉的是誰?”
就在她和馬勻說話的同時,她的籃子裏又憑空多出了一堆金幣和地契。
“白辰啊。”馬勻接過廖斐遞過來的承諾書,一邊看一邊說道,“我覺得他理解力比較好,和他溝通比較省力。”
“難怪多出來這麽多地契……”廖斐往籃子裏看了眼,嘴角抽了一下,“你趕緊把你的那份拿走吧,不然等等越積越多,更分不清了。”
馬勻匆忙應了一聲,忙走到自行車前,仔細點數起籃子內的金幣和地契,從裏面認真挑了一份出來。他才剛剛點完,便聽一陣“回收舊手機、壞手機”的喇叭聲從外面傳入——白辰也過來了。
白辰走進格子裏,一眼就看到廖斐那裝得滿滿的籃子,揶揄地笑起來:“誒,賺很多嘛。”
廖斐挑眉看他一眼,很快又將注意力轉回了面前的打印機上。雖然這個打印機內置很多模板,但許多東西還是需要改改才能用,這讓她有些手忙腳亂。
“賺啥呀,又不是不還你。”她頭也不擡地說道,“這一套流程走下來,你們啥也不少,就我,倒貼六百。”
“嚴格來說,還是少了一枚金幣的。”馬勻抱着自己的東西坐到一邊,嚴肅開口——,被廖斐沒好氣地看了一眼。
另一邊,白辰則學着馬勻的樣子,也去廖斐的籃子裏挑挑揀揀——此時那籃子中,除開廖斐自己本來有的金幣和地契,剩下的就全是他的了。
這是利用一份資産轉讓合同達成的效果——在“幸運樂城”裏,廖斐留下了好幾份已經簽好名的資産轉讓合同,只要另一人在上面簽名,他的資産就可以全部轉到廖斐的名下——當然,廖斐有在合同上特地做標注,提醒對方在籃子內留下一枚金幣,來充當上繳的“費用”。
這法子其實廖斐自己也沒太大把握,所以她剛才才會有些那麽緊張——在脫離“幸運樂城”之前,她已經將自己全部的資産都當場轉移到了馬勻的身上,只給自己留了一枚金幣。這個操作是完全符合規則的,畢竟他們沒有涉及任何的“金幣交易”,只是在單純轉讓而已。
在完成這通操作後,她才告知麵粉兔子,自己準備上繳費用了——這個時候的她,全身資産就是一枚金幣而已。
之後,趕在兔子收錢之前,她又迅速氪了一百的鬼頭幣,換到另一枚金幣。這一枚金幣不算在她之前的資産統計內,也就是說,等她繳完費了,這枚金幣還是在她的身邊。
接着就是最關鍵也是最沒把握的點了——完成繳費後,她被直接傳送出了“幸運樂城”,並額外獲得一次行動機會。而馬勻尚處在未交費的狀態,依然留在格子中。
他的身上除了幾份資産轉讓合同外,還有廖斐留下的幾張鬼頭幣。
根據約定,他會在廖斐脫離格子後,簽下一份資産轉讓合同,如果所有資産能順利轉移出去的話,他就會重複廖斐之前的操作——拉下一個人過來,將身上剩下的合同和鬼頭幣全部給他,講述流程,在確保對方聽懂後,去兔子那兒繳費,並在繳費前氪一百塊鬼頭幣,另外獲得一枚金幣。
幸運的是,這個辦法最終被證明是可行的——即使他們不在同一個格子裏,也順利地通過合同約束來完成了資産的轉移。
這也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麵粉兔子確實如他所言,是不會觀測玩家在房間內部的行為的。
至於是“不會”觀測還是“不能”觀測,這就不是廖斐需要關注的事了。她只要確定,這個辦法能順利實行並延續下去就行——最理想的情況就是他們這邊的六個人各自被拖入“幸運樂城”一次並順利脫身,這樣能免去後續很多隐患。
而之所以要馬勻通過合同將資産轉移到廖斐這兒,而不是當場轉移給下一個人,一來是因為廖斐需要在第一時間驗證這個轉移的法子能不能成,如果不成的話她好及時叫停止損;二來則是廖斐自認在金錢的方面,她還算是比較能得大家信任的,畢竟連氪金用的鬼頭幣都是由她提供的……
由她來做中轉站,大家多少會更信任些。
當然,既然現在完成了驗證,後續就能比較隨意了。馬勻之後的人,不管是要將資産轉給她,還是轉給下一個人,都是可行的,反正合同都留在了“幸運樂城”裏,他們隨時可以通過這個東西將資産遠距離傳出,以規避兔子的收費。
而廖斐本人,要做的就是待在這個離“幸運樂城”最近的可視格子裏,坐等其他人上門,將自己那份轉移過來的資産再拿回去。
這樣一套流程下來,除了廖斐之外,其他人都只損失了一枚金幣而已。如果算上用鬼頭幣氪來的那一枚,等於沒有損失。
甚至還能額外得到幾個銀幣——這是來自兔子給出的三分之一分成。
至於廖斐自己,除了用來繳費的那枚金幣外,還倒貼了六張鬼頭幣,此外,為了用召喚畫框召喚來萬能合同打印機,她還額外出了一枚金幣。
“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們六個人能輪着進一遍‘幸運樂城’。”點數完畢的白辰收好屬於自己的金幣和地契,轉頭看向廖斐,“你是不是還發現了什麽?”
“談不上發現,未雨綢缪而已。”廖斐將幾張紙從打印機上拿下來,一邊整理一邊說道,“這麽一個吃相難看的游戲,我覺得暗動手腳讓每個人都進一遍‘幸運樂城’這事擱它身上,完全有可能。”
“確實……挺有道理。”白辰回憶起起他們連着五人都被扣在“遺忘都市”的場景,認同地點了點頭。
廖斐將打印好的A4紙放下,拍了拍手,又跟着道:“而且,不是還有個NPC嗎,萬一它進去了之後,要把我們的人往裏拖呢?那不如我們這邊先安排着,每個人都進去一次,也不用擔心會被再次拖進去了……對了,你拉的誰啊?”
她的籃子裏又開始汩汩地往外冒金幣和地契了,廖斐忍不住問了一句。
“甄少旅。”白辰飛快地答道,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下巴,將話題轉了回來,“可這樣的話,你不會虧得有點多嗎?我肯定是會設法將那張鬼頭幣還上的,但其他人未必還得上……”
“放心,我有辦法回本的。不僅能回本,還能大賺。”廖斐彎了彎唇角,打印機裏又開始噠噠地往外冒紙,“不過呢,就是需要你們配合。”
這也是為什麽她要求其他人脫離“幸運樂城”後,一定要來這裏和她彙合。
白辰饒有興趣地看她一眼:“怎麽做?”
廖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了兩張打印紙,遞到了他的面前。
“首先,把這兩份東西給簽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25 PM
第81章
廖斐遞過去的那兩份文件,是兩份合同。
第一份,依舊是資産轉移合同,不同的是,合同中附了一條長長的選手名單。根據合同約定,只要這名單中任一一人在游戲地圖中發現了“無臉村”的存在,合同就會立即生效,將其他所有人名下的大部分資産自動轉入那名選手的名下。
第二份,則是一份由“勇者鬥惡龍分成合同書”修改來的協議書,對第一個發現“無臉村”的選手進行了約束——他必須及時將名下獲得的所有土地全部抵押換成金幣,並將“無臉村”買下。且在買下後,他必須將所有金幣換成鬼頭幣或玩家幣,並按照一定比例與其他選手進行分成。
至於贏家可以額外獲得的兩件道具,將由他自己進行挑選。他自己可以選擇並保留一件,另一件,其他人有權進行競價。
“可以啊你。”白辰只看一眼,就懂了廖斐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來。
——按照原本的游戲規則,只有贏家手裏的金幣可以兌換成實際資産,其他人等於就是陪跑,什麽都撈不到。如果迫於形勢氪了金,反而還要賠錢。
如果發現“無臉村”的那名玩家碰巧囊中羞澀,又一時找不到人援助,這局游戲則很有可能連贏家都沒有。
但現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而廖斐這麽一搞,他們幾人一下子就從競争關系變成了共生關系,不管是誰成為了成為了“無臉村”的發現人,都能得到其他幾人的經濟援助,成功買下“無臉村”的概率大大增加;而之後的分成也能保證每個人都從中獲利,不至於白跑一趟。
盡管白辰本身並沒有對“贏錢”這事有太大執念,在看到廖斐遞出的兩份協議書後,還是不免眼睛一亮。
“還好,也是多虧這游戲本身沒禁這個。”廖斐含糊地說着,瞟了眼放在不遠處的小籃子。因為擔心麵粉兔子聽到“協議”、“合同”之類的關鍵詞後做出對策,她沒敢將話說得太明白。
這游戲居然不禁止合同,這是廖斐沒想到的,也是她打定主意要好好利用的。此外,也是多虧她這次遇到的隊友都比較佛,比較好說話——
付思遠就不用說了,無欲無求地進來、無欲無求地游戲,好好一小火子玩得跟條鹹魚一樣;而白辰和刀疤臉則純粹是為了避難進來的,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保命,牟利尚在其次;那獾游戲玩得隨心所欲,雖然看着比較兇,但廖斐有把握能說服它,至於功利心最強的馬勻……
他欠她錢。
總而言之,還好這屆隊友的競争心都不太強,他們之間又有共闖無臉村副本這一層關系在,相對而言心比較齊。
要是遇到那種斤斤計較或是自私自利的,廖斐還真沒把握這事能成。
當然,要是真遇到那種豬隊友,廖斐也不是沒有辦法——游戲只禁了金幣的交易和借貸,可沒禁金幣的轉讓,更沒禁打劫。
實在不行就叫上付思遠,先去把他籃子裏的金幣給搶了,看他還有沒有力氣折騰——這是下下之策,如非必要,廖斐不會選,但真有必要了,她也不吝於挽起袖子直接上。
思及此處,廖斐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越發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
“也要謝謝你們願意配合。”她對白辰說着,指了指協議書上的簽名處,“記得拿玩家筆簽啊。”
就在白辰簽完那兩份文件後沒多久,騎着巨型荷蘭鼠的刀疤臉也來到了這裏。之後就是付思遠,最後則是那只獾。
那獾過來的時候,還倔強地拉着他的法X利。那車太占地方了,廖斐不得不讓他先進到格子深處,把車停好了再出來。
白辰很熱心地替廖斐承擔了一部分的解說和管理工作。那獾停好車出來時,他正忙着幫付思遠和刀疤臉整理資産,一邊整理一邊向廖斐發問:“你那車籃子裏的紙片是做什麽用的?我看上面好像有字?”
廖斐正在整理衆人簽好的文件紙,聞言一怔,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
“那個啊,一些自製的店鋪優惠券而已。”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獾聞言,耳朵一動。
“自製的優惠券……”白辰沉吟着,又往車籃子裏看了一眼,“能分我幾張嗎?我現在很缺技能道具。”
他的技能“變形”只能對他本身持有的東西發動,然而他現在身邊並沒有能應用這個技能的道具,出於安全考慮,他覺得自己還是提前準備一些比較好。
畢竟廖斐如此愚弄了麵粉兔子,難保後者不會惱羞成怒,在後續的游戲中為他們刻意安排一些危險關卡作為報複。
廖斐對此倒是不太在意,反正是自製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你要就拿唄,全拿走好了。如果有用剩的,下次進副本可以幫我送一些給NPC,我會很感激你的。”
給NPC……白辰的眉頭因為廖斐的話而微微一動,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不過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麽,道了聲謝就把那些優惠券拿了過來。
那獾見狀,立刻直立起身子,虛虛地在廖斐褲腿上扒了兩下:“小富婆,還有多的嗎?也給我些唄?”
“……”廖斐一言難盡地看它一眼,從錢包裏摸出剩下的幾張遞過去,“先說清楚,這真的只是店鋪優惠券而已。”
“無所謂,只要和錢有關的我都喜歡。”那獾說着,叼過那些優惠券,歡歡喜喜地跑開了。
白辰好笑地看它一眼,轉頭正要再和廖斐說些什麽,忽見面前的籃子上花朵旋轉,旋即便聽所有的籃子裏,都傳出了同一個聲音:
“恭喜紫色玩家,獲得十一行動點。”
那聲音死氣沉沉的,還帶着些明顯的愠怒。白辰聞言一笑,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將拿到的優惠券往兜裏一揣,提上自己的小籃子,跨上自己的小三輪就準備先走了。
“哦對了,提醒一句。”他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廖斐,“你那個計劃,理論上來說是可行的,但裏面還有一個很大的漏洞……”
“我知道。”廖斐彎了彎唇,將手中的A4紙遞給了旁邊的付思遠。
“沒事,我有辦法補上的。”
從白辰開始,後面的回合又恢複了正常的行動順序。拿回財産並簽好協議書的衆人挨個兒離去,唯有付思遠,在他那一回合裏選擇了停留,繼續陪着廖斐。
廖斐是最後一個輪到離開的。播報她的行動點數時,那麵粉兔子的磨牙聲連站在旁邊的付思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廖斐卻只淡淡“哦”了一聲,起身走到自行車籃子面前,拿起件東西,又坐回到蒲團上。
她手裏拿着的,是一個很小的空蕩畫框——馬勻的“召喚畫框”。出於某些理由,她從馬勻那裏將這個要了過來,作為交換,她將那張“口吐芬芳”的技能卡換給了他。
廖斐抱着召喚畫框,有些緊張地看了付思遠一眼,深吸口氣,將手伸了進去。
五指穿透空白的畫布,像是穿透一層空氣。廖斐手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抓住。
她蹙了蹙眉頭,又將手抽了回來,籃子內傳出兔子有些幸災樂禍的聲音:“恭喜藍色玩家,道具‘召喚畫框’使用失敗。”
廖斐沒好氣地看了那籃子一眼,放下了畫框。
“我這回合不動了。”她堅定地說道,“下一個。”
……
廖斐這一停留,就是很久。
直到第三輪搖點結束,她才慢悠悠地騎着車,從這個格子裏駛了出來,往前方駛去。
付思遠同樣也是在這一輪離開的,只是他的行動回合在她前面,所以比她早走了那麽一會兒,這會兒不知道停到哪個格子裏去了。
廖斐就那麽不緊不慢地騎着車往前走,騎着騎着,忽聽籃子裏的波斯菊幹巴巴地開口:
“你們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廖斐“呵”了一聲,反問:“你不是不能主動私聊嗎?”
那麵粉兔子沒理她,直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肯定是通過某些法子,抱團了對吧?”
某些法子……廖斐眸光一動,什麽都沒說,自顧自地繼續騎車。
既然那兔子還沒猜到這是合同的作用,那她也樂得裝死,何必提醒呢。
見廖斐不回答,麵粉兔子冷哼一聲,繼續道:“算了,你不坦白,我也大概能猜出來。你們肯定是通過某些方法,達成了能遠程轉移資産的效果。之前你們在‘幸運樂城’,玩的就是這樣的把戲……哈,如果我沒猜錯,你們之後,肯定還打算故技重施,對吧?”
“只要你們中間有人能找到‘無臉村’的地點,你們就會用那個法子,將所有人的錢全部聚集到他那裏,等他獲勝後提現,你們再一起分,我猜的沒錯吧?”
廖斐眼神一變,手掌合攏,自行車的輪胎從地面上擦過,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單腳撐在地面,在這個格子停了下來。這是一個普通格子,裏面什麽都沒有。
廖斐低頭,以審視的目光打量着那朵纏在籃子上的波斯菊,那花卻沒有再說下去了。
“恭喜紫色玩家,獲得九點行動點——”
另一朵花蕊裏傳來麵粉兔子公事公辦的播報,等到播完了,這朵波斯菊裏才複又傳出他的聲音:
“怎麽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嘿,你們這些玩家啊,就是喜歡做些自作聰明的事情……而我,最喜歡看你們自作聰明了。”
它頓了頓,嘿嘿笑了起來:“猜猜看,那個一直追殺着你的NPC,距離‘無臉村’那個格子還有多遠?”
廖斐眸光一縮,沉聲道:“她不一定會正好踩到那格子上。”
“如果我偷偷告訴她一聲,她就會了。”麵粉兔子笑嘻嘻道,廖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她知道這裁判很不要臉,但沒想到會不要臉到這種地步!
下一瞬,卻又聽那麵粉兔子誇張地嘆了口氣:“當然,這個是有些過分了,作為一個裁判,我不能這麽做。”
“但你猜怎麽着?我還有一個好方法——如果她不會正好踩到那格子上,那我就把格子的順序小小地調整一下,正好讓她踩到,不就行了?”
說完,不等廖斐做出反應,它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了新一輪的播報,高亢的聲音通過花蕊傳出來,語氣誇張又充滿愉悅:“恭喜紅色玩家,獲得十二點行動點——”
“恭喜紅色玩家,發現了隐藏土地,‘無臉村’!”
“恭喜紅色玩家,以30金幣的價格,買下‘無臉村’——誒?”
正專注播報的麵粉兔子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問題一樣,語氣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難以置信的聲音直接通過全頻道廣播公放了出來:
“不對啊,逗我呢?”
“你哪兒來的三十金幣?啊??”
“你剛剛明明還沒有的!!”
它說到最後,幾乎是扯着嗓子叫了起來。
另一邊,原本正緊繃着面孔的廖斐,神情則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她悠閑地伸了個懶腰,翻身下了自行車,走到車頭處,認真整理起車籃子內的東西,安靜地迎接着游戲的結束。
她將那個纏着波斯菊的小籃子拎出來放到了一邊——原本放在那籃子裏的東西不知何時已少了大半,就連金幣,都只剩下了一枚。
只有其餘的部分,早就在兔子宣布NPC發現“無臉村”的那一刻,轉移到了對方的名下。
就如同他們之前約好的那樣。
時間倒回到上一輪游戲時。
又是廖斐的回合,但她依然選擇坐在原地沒動,只顧拿着個召喚畫框,不住地從裏面抓東西。
幸運的是,她這次終於沒有再抓空了,
手中傳來些軟軟的觸感,廖斐將那東西拽着,往外一提,那果凍似的東西在脫離畫框的一瞬自行從她手裏飛了出去,落在了她的對面,化為了一個蠕動的黑色影子。
旋即,便見那影子不斷地變換、飛快定型。隨着表面的黑色褪去,她露出了她的本來面目——
與廖斐一模一樣的穿着和輪廓,以及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她的頭髮和四肢軀體都已經長回,渾身散發出一種森冷的氣息,還帶着一絲絲的茫然。
而在注意到廖斐手中的召喚畫框後,這絲茫然迅速化為了警覺和防備,她幾乎是本能地弓起身子,頭髮根根向上炸開,仿佛一只見到了宿敵的野貓。
“冷靜、冷靜,我沒惡意!”廖斐趕緊道,順手將那畫框放到了身後。
她擡眼看向那NPC,臉上露出營業性的笑容。
“放心,我找你過來,只是想和你談筆生意。”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28 PM
第82章
在看清坐在對面的人是廖斐後,那個NPC很明顯是有些蠢蠢欲動的。
看得出來,她至今依然對廖斐的面部零件念念不忘。
然而在看到站在廖斐旁邊的付思遠後,她就一點點都不動了。
不動,也不說話,就那麽緊繃繃地坐着,任憑廖斐怎麽強調自己的來意,都不給任何回應,甚至還有點微微的發抖,仿佛一個慘遭綁架的無辜少女。
……搞得好像之前追着廖斐錘的那個瘋子不是她一樣。
廖斐在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示意付思遠走過去,將她的籃子拿遠些,同時暗示性地將那召喚畫框放到了兩人之間:“再次強調,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我希望我們能抓緊時間好好談談……”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那NPC似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樣,頭髮再次一根根炸起來,嘴裏發出了“嗬嗬”的嘶啞低吼——
廖斐終於耐不住了,一巴掌拍上了地面:“好好說話,裝什麽裝!有腦子氪金打游戲沒腦子好好講話,蒙誰呢!”
她那一下拍得極是用力,聲勢浩大,巴掌落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一聲又亮又脆的聲響。
不光是那NPC,就連剛剛放好籃子走回來的付思遠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下驚得一愣,身上的火焰晃了兩晃。
那NPC詫異地望着廖斐,默了片刻,炸起的頭髮層層垂落下來。又過一會兒,方聽她清了清嗓子,從沒有嘴巴的臉孔內部發出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你要談什麽?”
這聲音……聽着有些粗啊?又是一個性別造假的?
廖斐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決定暫時不去探討這個問題。
“就像我之前說的,談生意。”廖斐說着,將按在地面上的手收了回來,若無其事地揉了揉被拍得通紅的掌面。
“談生意,是為了互惠互利。”NPC操着他那口雄渾低沉的嗓音,慢吞吞地說道。
他說話的語速很慢、很不連貫,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一樣。盡管如此,他還是完整地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我不認為,有什麽事,是可以讓我們,互惠互利的。”
“那可不一定。”廖斐輕輕笑起來,轉而問道,“冒昧問一句,你進游戲到現在,充了多少錢了?”
“……”
那NPC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廖斐以手指敲了敲召喚畫框的邊緣,自顧自道:“別的我不清楚,但之前在‘鏡子房間’,你絕對氪了,對吧?而且據我估計,你那一次氪了肯定不下八千……誒,八千。”
廖斐拍了下手掌,意味深長地看着那NPC:“你知道‘讓夫人的古堡’嗎?”
那NPC擡起沒有五官的面孔,遲疑地搖了搖頭。
“難怪。”廖斐嘆了口氣,“那地方,有賣房子的。八千八一套。你今天氪的金,放到那裏都能買個三室一廳再帶個小花園兒了。”
“……我自己有房子。”過了片刻,方聽那NPC悶悶道,“而且我也去不了什麽古堡。”
“話不能這麽說。那種房子就是我在賣的。不光是房子,還有各種景點,都是裝在畫框裏的,帶來帶去很方便,就適合你們這種靈體用。”廖斐習慣性地安利了兩句,注意到那NPC在聽到“畫框”二字後再次炸開了毛,便體貼地閉了嘴,轉而道,“總之,我想說的就是,你的錢,比你所想象得更有用。而你呢,把那麽多錢,都砸進一個游戲裏,你得到了什麽嗎?沒有。你花那麽多錢,到頭來只是買了個寂寞。你自己說,虧不虧?”
說完,她伸手從付思遠背後一撈,撈出兩份文件紙,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那NPC面前。
“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放在你面前,那就是加入我們的共利體系。這法子雖然無法完全挽回你的損失,但多少還是可以幫你回點本的,能讓你的損失降到最小……誒,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又沒坑你。”
那NPC低頭看了看地上的文件紙,從喉嚨發出一聲破碎的冷笑:“如果,真想幫我,你把你的臉給我,就行了,何必這麽麻煩?”
付思遠聞言,身上的火焰蹭一下竄了起來,廖斐忙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同時向那NPC遞過去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
“我說先生……嗯,應該是先生吧?不管,就先這麽叫着吧。”廖斐呼出口氣,換了個盤腿的姿勢,繼續坐在蒲團上,“我什麽時候說我要‘幫’你了?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自己也說了,做生意,是要以互惠互利為基礎的。”
廖斐說着,撇了撇嘴:“我能向你保證的,就是盡力降低你的損失。至於別的,你想都不用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為什麽,要配合你們呢?”那NPC斷斷續續道,“如果我先到了‘無臉村’,我完全可以,自己出錢買地,自己拿獎金。並沒有差別。”
“可萬一先找到那土地的不是你呢?”廖斐立刻道,“如果加入這個共利體系,不管贏家是哪一個,你都能得到一份分成,這對你而言不虧啊。”
當然,廖斐也知道,現在所有選手裏,最有可能第一個找到‘無臉村’的,就是那NPC了。
畢竟那麵粉兔子也不是個傻的。之前廖斐聯合着其他人一起糊弄了它,抱團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那兔子如果有心,肯定會刻意將NPC安排為贏家,以打擊廖斐他們這個小團體。
這也是廖斐現在哪怕再不爽,也要努力說服這個NPC和他們聯合的原因。
不過這個原因,廖斐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雖然她估計對方也大概能猜到,但這種明着給對面加砝碼的事,還是能不提就不提的好。
廖斐想了想,轉而道:“而且就算你確實運氣好,成了發現‘無臉村’的第一人,你又怎麽能保證那土地的價錢恰好在你能買的起的範圍內呢?別忘了,土地不是明碼標價的,按照那兔子的節操,你覺得它會讓你那麽輕松地贏嗎?”
“那就,不贏了。”NPC堅定道,“有錢,任性。”
廖斐:“……”
很好,談死了。生意它走得很安詳。
廖斐一個沒忍住,在心裏暗暗罵了句髒話——如果不是那張“口吐芬芳”已經換給了馬勻,她直接就罵出口了。
“你要合作,不是不行。”那NPC慢吞吞道,“拿你的五官來換。肯給我,我就簽。”
廖斐:“……”
見廖斐依然沉默,那NPC似是冷笑了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
“不願意,就算了。我走了。”
他說着,就要去拿他的籃子——因為怕麵粉兔子會聽到他們的談話,廖斐特意讓付思遠將所有籃子都放到了格子深處,周圍還近距離圍了一圈綠焰,用呼呼撲撲的燃燒聲作為幹擾。
綠色的火光特別顯眼,那NPC沒怎麽費勁就找到了自己的籃子。他遠遠地望着那火焰圍成的圓圈,遲疑着不敢上去,轉頭正要找廖斐放行,忽聽呼呼一陣響,熊熊的綠光撲面而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他發現自己的周圍,也被圍上了一圈綠色的火焰。
付思遠不知何時已站到了他的身後,渾身的綠焰無風搖曳。廖斐從付思遠身後探出頭來,好笑地看着他。
“這位先生,請問是什麽讓你産生了,你拒簽合同,還能活着走出這裏的錯覺?”
……???
那NPC倏然擡起空白的臉孔,直直地望着廖斐,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慢慢地、磨牙一般地說道:“你的,臉呢?!”
“在這兒呢。”廖斐漫不經心地說着,指了指自己臉上貼歪的眼睛,“很可惜,這個真的不能給你。”
NPC:“……”
“……後來呢?”
數小時後,廖斐的房間內,無光坐在房梁上,單手托腮,一邊小口地咬着廖斐從夢中村落帶回的煎餅,一邊專注地聽着廖斐叨逼叨逼。
此時的廖斐已經洗漱完畢,正專注替付思遠打理着睡扁睡翹的頭髮,聞言彎了彎唇。
“他當然只能乖乖簽字咯。”她語氣輕松道,“所以在他發現‘無臉村’的那一刻,我們所簽的合同自動生效了。所有人的大部分資産都彙聚到了他那裏。”
“他用那些錢買下了‘無臉村’,又抵押了全部的土地,最後到手的金幣有一百六十多。全換成鬼頭幣後,差不多一萬六,我們在脫離游戲後,就直接當着那兔子的面給分了——你是沒看到,那兔子氣到一直發抖,一邊抖還一邊掉麵粉,那麵粉和雪花一樣積了厚厚一層。”
廖斐說着,放下了手,後退一步,認真審視起付思遠的俊臉來。經過她的不懈努力,付思遠額上一縷倔強的頭髮終於被壓了下去,這讓她十分滿意。
她愉快地拍拍手,轉身又整理起個人物品來。
只見此時的桌子上,正挨個兒放着廖斐從夢中村帶回來的東西——一張小紙片、一張硬卡片、好多煎餅,以及一沓綠油油的鈔票。
最後的分成是按照每個人轉移過去的金幣數和地契總價來分的。廖斐分到了快兩千鬼頭幣,算上其他人交還的六百以及馬勻單獨償還的兩千,最後拿到手的金額是四千一。
再除掉付給白辰的報酬,還剩三千九。
嗯……雖然信誓旦旦說要“大賺”,但實際鼓搗了那麽久,也才只賺到了這麽點,也就比盧躍的月工資多一點,跟無光的月工資更沒得比了……
廖斐仔細點數着鈔票,內心的感嘆油然而生。
果然,賭博是不靠譜的,想要發家致富賺大錢,還是得腳踏實地才行。
不過也虧得最後的贏家是那NPC——廖斐直到游戲結算後才知道,贏家金幣所能兌換的資産,是由他進游戲時繳納的入場費決定的。因為那NPC入場時交的正好是鬼頭幣,所以他們最後才能換到貨真價實的鈔票,要是贏的是廖斐本人,那她這會兒只能乖乖數煎餅了。
想到煎餅,廖斐忍不住往旁邊看了眼,只見一堆油紙包着的煎餅,正安安份份地躺在那兒——這些煎餅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毛病,甫離開夢中村,便一下失去了活力,此時看着安安靜靜又普普通通的,反倒是讓廖斐不習慣了。
這些煎餅是廖斐離開“大富翁”游戲後,又額外去煎餅老爺子那兒領的。她預付了兩百塊錢,老爺子一心要給她補上剩下的煎餅,而廖斐又正好覺得這東西可以當道具用,便又抱了幾十個回來。沒想到這玩意兒的使用距離還有限制,一帶回到現實,就全蔫兒了。
看樣子只能拿來吃了,但廖斐又覺得這好像不是玩家能吃的東西……
她默默擡眸,看了眼房梁上正啃煎餅啃得正歡的無光,開始思考起把這些煎餅轉手賣出去的可能性。
至於剩下的那張紙片和卡片,前者是白辰描下來的花體字——雖然廖斐本身也有把同樣的字記錄在絲巾上,但這些絲巾最後都被判定為局內道具,不讓帶走。而白辰用的是自帶紙張,倒正好能讓她帶出來。
那張卡片,則是“口吐芬芳”的技能卡。
因為身為贏家的NPC對道具毫無興趣,他們一群玩家便衆籌給了他一些錢,換來了兩件道具的選擇權和競價權,並通過公投,確定了要選擇的道具——召喚畫框和口吐芬芳。
那獾為此生了好久的悶氣。因為所有人裏,只有他非常堅定地想要那輛法X利。
廖斐從一開始就瞄準了那張口吐芬芳的技能卡,本以為要花一番大價錢才能拍下來,沒想到在得知她想要那張卡以後,大家就直接把那技能卡塞給她了。
廖斐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白辰卻只是聳了聳肩。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這是你應得的。”他如此對廖斐說道,“那個召喚畫框你想要嗎?如果你要的話,就直接拿走,沒有人會有異議的。”
廖斐受寵若驚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不用客氣的。”白辰以為她還在不好意思。
“不是客氣。真不用。”廖斐說着,理直氣壯地往旁邊一指,“我有付思遠呢。”
她都想好了,以後有不方便隨身攜帶的道具,全放付思遠那兒。反正他總有辦法將它們及時掏出來。
付思遠當時正安靜坐在角落,默默地數分到的小錢錢。聽到廖斐叫他,他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身上的火焰還是很愉快地搖了搖。
“……行。”白辰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就對着那召喚畫框叫了個價。
馬勻試着跟他争了争,沒有争過。最後那召喚畫框被白辰以三千玩家幣的價格買走了,廖斐又從中分到了六百零錢,不過因為當時白辰身上沒有現金,這部分資金還處在尚未入帳的狀態。
那晚的大富翁游戲便以這六百零錢作為了句點。在分完這點錢後,廖斐他們便離開了那間屋子——彼時屋外的火光也已散去。那些焦黑的鬼影,亦不見蹤影。
山寨了廖斐形象的NPC早在游戲結束後就自行離去,麵粉兔子則完全陷入了自閉狀態,一點都不想理他們了。廖斐他們徑自離開,又在村中探索了一陣,順利地找到了兩個器官,廖斐那些新的煎餅,也是趁着這段時間拿到手的。
之後便是一陣搖晃與遙遠的雞鳴,廖斐在陣陣的煎餅香中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原本的屋中。
對了,這樣說起來,自己帶回來的,應該不止這些而已……
廖斐心念一動,又將手伸入了口袋之中。掏摸一陣後,她順利地從裏面掏出了另一個東西——
是她從那NPC臉上奪回來的嘴。
目光在這張嘴上停留了幾秒,廖斐腦海中不期然地想起,那NPC在合同上提筆簽字之前,與自己的最後一番對話。
“我簽這個,不代表我和你好了。我還是要搶你的臉的。”在即將落筆的那一刻,那個NPC刻意強調一般地說道。
廖斐打量了他兩眼,好奇道:“你為什麽一定要搶我的臉?”
“因為只能用你的臉。”那NPC答道,“只有拿了你的,我才能換回我的。”
“換?和誰換?”廖斐緊跟着問道。
“不知道,反正是這麽規定的。”那NPC偏了偏頭,看上去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換到臉的話,你又會怎麽樣呢?”廖斐積極打聽着,結合着自己過往的經驗做出猜測,“你就可以離開這個副本了嗎?”
“離開……”那NPC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茫然,旋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許可以吧。”
“我只知道,換回了臉,我就可以從夢裏醒來了。”他緩慢地說着,筆尖摁在了文件紙上。
“我很久沒有見過太陽了。我想要見見太陽。”
果然……還是被束縛住了啊。
廖斐聞言,心裏有了大致的猜測。
想了想,她又問道:“如果能賣你一張臉,你大概願意出多少?”
因為不知道短髮女的種植能不能成功,她話沒敢說得太滿,也不敢許諾什麽,只是想先打聽下對方的心理價位,好做個準備。
那NPC卻猛地擡起頭來,平滑空白的臉孔上竟顯得有些發亮:“你願意賣我?”
“不是我這張。”廖斐立刻補充道,同時將兩張文件紙都收了過來,“這也不包含在合同裏面。先說好,這是另外的價錢。”
……
收回思緒,廖斐無聲嘆了口氣。
如果有的賣,那當然是極好的,就是不知道短髮女那邊的情況如何……
她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收好,轉身正要拿點食物當早飯,忽聽付思遠很奇怪地“咦”了一聲。
那聲音是從竈房裏傳來的。付思遠在被她理好頭髮後就按照慣例進入了竈房做檢查。廖斐聽到他的聲音,一時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只問了一句:“又有饅頭長出來了?”
“……不是饅頭,是眼睛。”片刻後,竈房裏傳出了付思遠有點含混的回答。
廖斐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屋裏不該有眼睛了啊,之前的不是都找到了嗎……”
廖斐一邊說着,一邊往竈房走去,推門往裏一看,動作忽然凝固。
……付思遠還真沒說錯。竈房裏真的有眼睛。
滿牆滿地都是,就連竈灰裏,都能看見一只眼睛在眨啊眨。
聽到廖斐的動靜,付思遠轉過身來,眼神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口齒不清地說着,語氣帶着明顯的困惑,“奇怪……斐斐,我覺得我的腮幫好像有點重。”
“……”
廖斐望着那掛在他蒼白兩頰上的,明顯不屬於他的兩只眼睛,徒然地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31 PM
第83章
五分鐘後。
無臉村中心的空地上。
又是慣例的晨間討論會。好消息是,昨天又是平安夜,今早到場的人一個都沒少;壞消息是,人雖然沒少,但其他東西卻多了。
廖斐望着幾乎鋪滿地面的眼珠子,克制地吸了口氣,又閉了閉眼,廢了好大的勁,終於忍下了想要罵些什麽的沖動。
她向來自認心理承受能力不錯,但面對這種情況,還是忍不住一陣惡寒,就連臉色也白了些許。
其他人的神情比她也好不了多少。在場唯一比較高興的就是那只獾——它和付思遠一樣,身上也“長”出了這種奇奇怪怪的眼睛。它似乎還挺喜歡這樣的,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顯擺它兩肋和肚皮上多出來的幾個眼睛。
相比之下,付思遠的心情就沒那麽好了。因為臉上莫名多出來了兩只眼睛還死活摘不掉,他索性不願見人了,目前正縮在廖斐身後的行李箱裏,狀態十分自閉。
比較幸運的,這些到處亂長的眼睛,似乎只會寄生在死物和NPC身上。目前交流下來,沒見哪個活人玩家身上有長……感謝老天,不然她真的要瘋了。
“嗯……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在長久的沉默後,作為默認會議主持人的白辰終於率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起碼我們證明了,這個面部零件,它確實是能種的。而且,呃,長勢喜人……”
“……”見鬼的長勢喜人。
廖斐一言難盡地看他一眼,一口槽憋在嘴裏,想了想還是沒有吐出來。
她憋得住,其他人憋不住。胡鬚男蒼白着臉孔,直接道:“沒覺得喜人,我覺得這挺愁的。”
說完,他看向了短髮女,奇怪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真是你種出來的?”
“……嗯。”
短髮女此時亦是面帶菜色,一手橫着掩在額頭上,仿佛在逃避着什麽。她嘴角抽動了兩下,回答的語氣十分古怪:
“抱歉,我的鍋……我也沒有想到,它們居然能禍禍成這樣……”
“你不是在隨身空間裏蓋大棚的嗎?”老黑蹙眉道,“怎麽會跑到外面來?”
“隨身空間?”坐在他旁邊的徐咪咬了咬唇,旋即輕輕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吧。昨天那個空間道具一直在我身上啊。”
按照她們的約定,短髮女應該今天才會去到她隨身空間裏播種,誰能想到,她今早一起來,就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布滿全世界了。
她當時着實被嚇得不輕,整個人都錯亂了,要不是老黑及時出現在了她門口,只怕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思及此處,徐咪頓時一陣後怕。她怯怯往旁邊看了一眼,不意與老黑的視線撞了個正着,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其他人聽了她的話,卻只更加生疑。面對衆人懷疑的目光,短髮女依舊還是那句話,“我真沒想到”。
她說這話時,右手手掌依然橫遮在眼皮上。廖斐注意到,她的指尖正在微微顫抖,當即放緩了語氣:“你別急,大家沒怪你。又沒死人,對吧?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先說說看,大家會一起幫着想辦法的。”
坐在短髮女的刀疤臉見狀,忙轉過身子,順着廖斐的話溫言哄了幾句。短髮女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終於似是下定決心一般,將手放了下來。
廖斐本擔心會在她的臉上也發現一兩只多餘的眼睛,不料她看着還挺正常,除了神情十分疲憊,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以外,並無任何不妥。
注意到廖斐審視的目光,短髮女輕輕笑了一下,旋即翻過了右手的手臂,向他們展示起自己的右臂內側。
只見她小臂內側偏上的位置,有一道長長的傷口。看傷勢與愈合程度,分明才傷不久。
“昨天晚上,我試圖把那個眼睛種到這裏。”她低聲道,“結果沒有成功,它們就自己瘋長了。”
“不是,等等。”馬勻越聽越糊塗了,插口道,“你為啥要把眼睛種自己身上啊?”
“因為那個任務就是這麽要求的,我有什麽辦法。”短髮女疲憊地嘆了口氣,擡眼望向衆人,進一步解釋道,“我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把眼睛泡出了芽,本來打算留到今天再下種的。誰知道居然直接觸發了一個特殊任務。那任務事關我的技能升級,我就想無論如何都要試試看……”
“那任務讓你往自己身上種東西?!”刀疤臉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不,它其實只要求往人體上面種。但我擔心連累別人,就打算直接種在自己身上……結果就失敗了。”
短髮女說到這兒,語氣再次低了下來。
“也就是說,現在這些眼睛都是任務失敗的産物?”白辰終於明白過來了,眉頭卻擰得更緊,“或者說,懲罰?你有辦法將它們去除掉嗎?”
短髮女搖了搖頭:“試過了。它們和夢裏那些器官不一樣,撕不下來。”
那太可惜了。這麽多眼睛,不知道能賣多少呢……廖斐在心裏暗嘆一句,旋即又有點擔心。畢竟付思遠的身上也沾到了這些東西。
她沉吟片刻,忽然舉起了手。
“你那個任務,如果完成了會怎樣?能消掉這些東西嗎?”
“完成了的話,首先是會對我技能的有一個全面的提升。種植的成功率會大幅提高、作物成長的周期會縮短,至於能種的品類也會大幅增多。此外還會額外獲得一個‘人體煉成者’的永久buff,在涉及到與人體相關的種植或研究時,能力還會進一步提升……至於能不能消掉這些眼睛,嗯,這我就真不清楚了。”
短髮女顯然也是事先向系統打聽研究過的,此時說起來頭頭是道。聽着這提升效果,不光是她,就連身為旁觀者的廖斐都在瘋狂心動。
“那你現在還能繼續做這個任務嗎?”她問短髮女。
短髮女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我那個任務只限時,不限次數。不過任務要求是不會改變的……”
言下之意,她要想重新挑戰,就得有一人犧牲自己來給她當試驗田。
“其實……也不一定要活人吧?”徐咪思索片刻,小小聲道,“你的任務要求裏,明確是要活人了嗎?”
“那倒是沒有。”短髮女略一沉吟,目光看向了廖斐,“你不是有個NPC員工……”
廖斐心裏一驚,下意識地用身體遮擋了一下身後的行李箱,隨即用力搖了搖頭:“他?他不適合,早變質了。你不如考慮下那些被NPC借屍還魂的屍體?”
“我覺得這個法子不錯。”白辰看出廖斐的緊張,立刻道,“反正那些NPC都是要追殺我們的。我們反殺一下,也沒什麽毛病。就是要他們釣出來,可能得花些時間。別擔心,這事大家可以一起商量着來。”
“……也行。”短髮女微微抿唇,點了點頭。
“那這些眼睛怎麽辦啊?”馬勻又問道,一邊說話一邊看了眼地上的獾,隨即便迅速地移開了目光,露出了一副不忍直視的神情。
此問一出,衆人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方聽白辰以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道:“要不,就這麽放着?它們似乎對玩家的影響不大……”
哪裏不大,看着很掉san值的好嗎?
廖斐腹誹了一句,低頭獨自琢磨了片刻,忽然福至心靈,輕輕“啊”了一聲。
她將手伸進口袋,再拿出來時,手中多了一張硬硬的卡片。
“或許也不是沒有辦法。”她舉起那張“口吐芬芳”的技能卡,意味深長地看向衆人。
事實證明,那張“口吐芬芳”卡真的很好用。
如廖斐所料,它的技能效果確實能順利將那些眼睛剝離下來,就像從之前從倒影中剝離字符那樣。不過很快,兩個問題也隨之而來——首先,那些剝離下來的眼睛需要地方存放。其次,這回長出來的眼睛真的很多。
前者還相對好解決一些。那些眼睛一旦從牆上地上剝離下來,似乎就失去了一定的活性,變得和普通的可拆卸零件一樣,不再那麽容易寄生到其他物體上。以防萬一,廖斐他們還是對此作了一定的處理——先讓付思遠用火燒一燒消消毒,然後找塊空地一一鋪開,統一倒放,以免它們再“長”到地上。
於是白辰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匪夷所思的場景——一只只眼睛,背面朝上,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黃泥地上,從廖斐家門口一直排到衆人開會的廣場前,看上去聲勢浩大又充滿詭異。
突然好像吃餃子……白辰腦子裏忽然就竄出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而就在這個隊伍的末端,那片中央廣場上,已經恢複正常狀態的獾正扯着嗓子,沖着空氣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X你媽!”
“砰”的一聲,一只眼睛應聲變成了一朵白菊花。
無光及時從空中飄下,撿起那朵菊花後又迅速飄走,將其仔細擺放在了眼睛隊列的末端,早就等在那兒的付思遠立刻擡手,噴火消毒。另一頭,廖斐正拍着手,認真地獾加油鼓勁:“可以可以,再來一下!聲音控制一點,不用叫得那麽拼命……”
“我X你媽——”
不知是被廖斐的那句話刺激到了,那獾反而叫得更拼命了。
它的運氣不太好,這次技能沒有奏效。廖斐又拍了拍手,繼續鼓勁:“不要放棄,你可以的!來,繼續,加油——”
白辰:“……”
此時距離他們早上的會議結束已過了半天時間,廣場上密布的眼睛也已被摘掉了大半。白辰避開剩下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問道:“有什麽能幫忙的嗎?”
“有。”廖斐嘶啞着聲音說道,“你會罵髒話嗎?”
白辰:“……還行?”
“那你等等替它一下。這祖安獾叫了半天,感覺也不太行了。”廖斐說着,拿出瓶瓶裝水,擰開瓶蓋匆匆灌了一口。聽她那沙啞的聲音,白辰估計她也已經累得夠嗆。
他往後廖斐的身後看了看,看到了正專心給眼睛們“消毒”的付思遠,奇怪道:“你幹嘛不讓你的員工來替你?”
廖斐神情複雜地看他一眼,反問道:“你覺得‘螻蟻’和‘渺小卑微’算是髒話嗎?”
白辰想了想,不大確定道:“應該……不算?”
“那技能卡也是這麽覺着的。”廖斐意義不明地說着,又給自己灌了口水,同時拿起另一瓶水,扔向了正在努力辱罵空氣的獾。
意思是,付思遠只會這麽兩句?
白辰挑了挑眉,又往廖斐身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得是什麽樣的身份,才會把這樣的詞當髒話啊……”
“什麽身份我不清楚,但我初中的時候也挺喜歡把這倆詞掛嘴上的。”廖斐瞟了他一眼,適時轉移了話題,“話說你不是和老黑他們釣NPC去了嗎?釣完了已經?”
“嗯,把劉越給釣回來了。準確來說,是附身劉越的那個鬼魂。”白辰立刻道,“我來就是想說一聲,我們這邊事情已經解決完了。小蒂也順利完成了任務,不過這個特殊任務是不能立即結算的……”
小蒂是短髮女的昵稱,是徐咪率先叫起來的。白辰剛才和徐咪他們一起行動,不知不覺就被帶過去了。
“難不成要等游戲結束才給結?”廖斐聞言,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嘴角亦是肉眼可見地繃了起來。
白辰見狀,輕輕笑了一下,方又慢吞吞地將後半句話說完:“不是,好像今天過了就行。而且她說,憑她現在的技能,那些面部零件也是能種的。現在播種,預計最晚明早就能有收獲。她要我問一下,你有沒有什麽要種的,她一起埋進去。”
“……早說啊。”廖斐這才鬆了口氣,想了想道,“我的那份,全部都要種。我建議你們也全種,我和追殺我的那個NPC溝通過了,他說只有對應的臉才有用……”
從目前這些眼睛的繁殖情況來看,種出來的面部零件,和原版幾乎也沒有差別。
“哦對了,你們也別急着種。那個附在劉越身上的NPC還在嗎?你們拿個眼睛去問問他,看看這種種植出來的符不符合他們要求。不然全都白幹,都糟心了。”
白辰點了點頭,又站在原地,和廖斐說了會兒話。付思遠往他們的方向看了看,不太高興地蹙了蹙眉。
那獾原地又辱罵了幾次空氣,實在罵不動了,拖着腳步跑來付思遠這邊,躲在他的影子裏休息。
“我說,你要不替我會兒?”它擡眼望了望付思遠,“我看你老板好像也罵不動了。”
付思遠垂眸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拿起綁在它身上的技能卡。
他望了眼白辰,又看了看廣場上剩餘小半的眼睛,用力抿了抿唇。
“野指針。”他低聲念了句。
“砰”的一聲,廖斐腳邊的一只眼睛應聲變為了一朵綠色的菊花。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35 PM
第84章
之後的發展比廖斐預想的還要順利。
白辰采納了她的建議,撿了個剝離下來的眼睛拿去問附身劉越的NPC,很快就帶回了好的回應——經過那個NPC的辨認與認證,這種種植出來的産物,是完全可以代替原版使用的。
確認了這點後,廖斐登時更來勁了,立刻把馬勻和刀疤臉他們也找了過來,一群人拿着目前找到的所有器官挑挑揀揀,比對來比對去,總算是把四個人的“臉”全都湊了出來,統一交給短髮女種植去了——他們四人今晚不會進入夢中村,正好可以把手上的器官全部讓出來。
解決這事後,廖斐又專心處理起廣場上剩下的眼睛——事實上,不止廣場,他們每個人的屋裏,還有一些牆角縫隙之類的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多多少少長了一些眼睛,一片一片的,旺盛得和蘑菇似的。
幸運的是,在短髮女順利完成特殊任務後,它們的繁殖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不再有增多的跡象。而原本被分配去釣NPC的老黑、胡鬚男等人,也都在完成了分內工作後及時趕了過來,協助處理起剝離眼睛的事務。
再加上白辰和馬勻,廖斐的噴子大隊瞬間膨脹,人數直接翻了三番——當然,這是在沒有計入刀疤臉和付思遠的前提下。不過廖斐本來也沒打算指望他們。
已經噴髒噴到精疲力竭的祖安獾終於能夠光榮退休了,胡鬚男和馬勻接替了它的任務。白辰也湊熱鬧地拿着卡片說了兩句,說的是一口吳語方言,技能卡竟然也做出了反應,砰砰砰地炸開了好幾朵菊花。
令廖斐驚訝的是,老黑竟然也是不說髒話的人設——說實話,真還真不符合他的氣質。
“誒,我不行。真不行。我不罵人的……”
他越推拒,馬勻他們反而越來勁,一個勁兒地將技能卡往老黑手裏塞,非要他試試。老黑不住擺手,粗犷的五官顯出一絲為難,就在此時,短髮女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徐咪,能來幫我下嗎?我這邊有點事——”
“就來!”正坐在廣場旁看熱鬧的徐咪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沖衆人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她的身影才一消失在土牆後面,老黑瞬間變臉,反手一巴掌糊在了馬勻後腦勺上。
“說了不行不行還非催,你耳朵漏氣的?”
他說着,劈手奪過了馬勻手裏的技能卡,抿了抿唇,張口就是一串熟練的國罵。
砰砰砰砰,遍地菊花盛開,顏色那叫一個五彩斑斕。
老黑冷哼一聲,將那技能卡往馬勻懷裏一塞,扭頭直接走了。
剩下一廣場人,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因為有白辰他們的加盟,廖斐這邊的眼睛,也終於趕在入夜之前收拾完畢。
在確定這些眼睛不會再自主寄生之後,廖斐就將它們全部堆在了一起,放在了廣場的角落。一眼望去,赫然就是一座眼睛堆成的小山。
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畫面已足稱驚悚。奈何廖斐他們收拾了一天這玩意兒,這會兒真的已經沒什麽感覺了。不止沒感覺,他們甚至還很淡定地坐在這眼睛山的旁邊,按照慣例繼續開他們的晚間會議。
因為短髮女的種植已經初見成果,最早一批種下的五官早在黃昏時就已經宣布了收獲,所以他們這次的會議主題,不再是“進入夢中村後的注意事項與行動指南”,而是“針對NPC的銷售技巧入門”。
會議的主講人,也從白辰,變成了廖斐。
“咳,要賣東西給NPC呢,說難也不難,有兩點是最關鍵的……咳、咳。”
廖斐剛講沒兩句,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倒不是她故意造勢,實在是白天噴髒噴太狠了,傷到嗓子了。
抱膝坐在她邊上的付思遠見狀立刻遞了瓶水過來,廖斐一邊道謝一邊接過,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擰瓶蓋,才發現水瓶本來就是打開的。
這家夥,倒是越來越貼心了……廖斐瞟了眼付思遠,略一彎唇,潤過嗓子之後,才又繼續道:“兩點是最關鍵的。哪兩點呢,第一,是我們要明確,我們的目標NPC它想要什麽。這個‘想要’呢,不光是指它的需求,也可以指它的喜好。一般只要你手裏的東西能滿足其中任何一點,就都具備了賣出去的可能性……”
“可要怎麽確定,它們‘願意’來買呢?”徐咪乖巧舉手,認真問道,“萬一它們眼饞了之後,就直接動手搶了呢?”
“問得好。這就涉及到第二個關鍵點了。”廖斐說着,又灌了口水,借着潤嗓子的機會,認真組織了下語言。
“這麽說吧,這第二個關鍵點呢,就在於你們溝通時,目標NPC的狀態。一般來說呢,NPC對玩家的初始態度是三種,友好、無視、仇視。這三種出現的概率是依次遞增的。當NPC處在仇視玩家的狀態中時,它整個兒就會表現得非常沒有理智,見誰咬誰。這個時候,它就會更傾向於去直接搶奪玩家的東西。”
“而當NPC對玩家的態度為友好或者無視時,它們就處在一種相對來說比較好溝通的狀態,也會願意用自己手裏的東西去交換商品——而這個用來交換的東西呢,根據我的經驗,十有□□,就是鬼頭幣了。”
廖斐說完,又喝了口水,隨即將那水瓶放在了地上,兩手下意識地比劃起來,假裝自己的後面還有個PPT。
“所以說,我們要賣東西給NPC之前,一個首要的步驟,就是去判斷那個NPC當下的狀態。如果它的敵意和攻擊意圖比較強的話,就要先人為地去影響它,調整它,等到它的態度較為緩和時,再展示出交易的意圖。”
“嗯……放到當前情況下的話,這個事其實比較好解決,因為根據我的觀察,夢中村裏那些路人NPC,其實對我們的敵意都不太大,比較需要警惕的,就是追着我們打的那些山寨版NPC……”
至於為什麽那部分山寨版的NPC攻擊意圖會那麽強烈,廖斐昨夜從自己的山寨版那裏套過話,今天白辰又細細問過了那個附身劉越的NPC,兩邊信息一整合,廖斐大致也有了猜測——
那些被封在夢中村的村民,只有在得到別人的面部零件後,才能換回自己的臉,從而離開夢中村,來到現實中的無臉村。而根據常規的游戲流程,能夠有機會獲得他人面部零件的,只有一小部分NPC——也就是那些山寨版。
山寨版的NPC,都是從夢中村的NPC中隨機挑選出來的。被選中的NPC,形象會被迫改變,與對應的玩家同步。形象同步之後,他們能搶奪的面部零件,就被限定為了對應玩家臉上的那些。如果能在游戲結束前獲得全部的零件,他們就能獲得自己的臉與自由,如果不能,就只能從頭再來,等待下一次被選中的機會。
至於那些沒被選中的NPC,他們同樣有搶奪玩家面部零件的資格,且它們能搶的零件是不受限的。也就是說,它們只要用散件隨意湊一套五官就行,哪怕所有的零件都來自不同的人也不要緊,不必追求套裝。但相對應的,它們也無法享受到被選中者的獨有buff——即對應玩家死後,可直接獲得其全部器官的設置。
這也是為什麽夢中村裏大部分的NPC都不會貿然對廖斐他們出手。因為它們也清楚,一旦自己不小心弄死了人,那就等於便宜別人了。
而這部分NPC,就是廖斐他們今晚的主要目標客戶。
——準確來說,是廖斐建議的主要目標客戶。畢竟她今晚不會進夢中村,只能在旁邊給給建議了。
“可我們進入夢中村後,那些山寨版肯定會主動找上來的。”徐咪蹙眉道,“而且還有你們說的那些紅衣影子,焦黑鬼影……也都屬於攻擊意圖強烈的。要是遇到這種怎麽辦?直接跑嗎?”
“跑……算是一種比較消極的做法。”廖斐愣了一下,說道,“最優解應該就是像我剛才說的,通過某些手段,消解他們的敵意,讓他們具備可溝通性。”
坐在她旁邊的胡鬚男挑了挑眉:“比如?”
“比如通過一些技能或者道具,人為地降低他們的攻擊性,或者是設法使自己處在絕對安全的局面,並讓它們意識到這點……還有一種方法,最好用,就是難度有點高。”
“是什麽?”白辰好奇道。
“通過物理說服的方式降低對方的攻擊意圖。”廖斐直言不諱道,“簡單來說就是,打一頓。讓它知道自己打不過你,它的攻擊意圖自然就下去了。後面你再說什麽,它也就能聽進去了。”
白辰:“……那要是打了沒用呢?”
“那就再打一頓呀。”廖斐覺得他問得好奇怪。
白辰:“……不是,我的意思是,萬一沒打過呢?”
“那就跑唄。”廖斐更覺得他問得奇怪了,“等能打得過了再來嘛。NPC那麽多,還缺它這一單生意了?”
白辰:“……”
行,很有道理,你說服了我。
“其實我比較關心的是定價問題。”胡鬚男也乖乖舉起了手。看他那茫然的眼神,廖斐很懷疑自己剛才講的那一堆他都沒有聽進去。
“現在看下來,我們的眼睛數量是最多的吧?然後還有幾套器官,都是成套的,多餘的零件很少……所以這要怎麽賣?都拆開賣嗎?那單獨的眼睛不太好賣吧?價格應該怎麽定?”
“關於這點嘛,我個人認為,早期是可以盡量高價賣出去的。”廖斐立刻道,“現在這個市場只有我們一家供貨商,等於是被我們壟斷,他們的需求也不是彈性的,市場需求也很大……”
“成套的器官,主要是面向那些山寨版NPC的,那其實可以定得更高,因為他們的選擇最少,但除了他們以外,還是適合以散件為主……啊對了,提到定價,你們要不順便拿點我店裏的優惠券過去?不一定要這次用,可以純當贈品送掉……”
廖斐想起自己還有家連鎖店,立刻不遺餘力地蹭起了車,想借着這次機會再給自己的店打打廣告。
那一邊,聽她滔滔不絕半天的胡鬚男,神情反而更茫然了。
在聽到廖斐講到價格錨點時,他終於忍不住了,問廖斐:“你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廖斐:……
“嗯……熟能生巧?”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不太確定地回答道。
胡鬚男懵懵地望着她,臉上的茫然越發明顯了。
……
連說帶比劃的,廖斐總算是完成了一次簡單的培訓。反正她能教的都教了,能做到什麽程度,就要看他們自己造化了。
為了更好地把東西賣出去,廖斐還在會後特地叫來了無光,囑咐她晚上在無臉村裏到處轉轉,尋找一下是否有通往夢中村的NPC通道。
她記得那賣煎餅的老爺爺說過,也有一些來自其他的副本的NPC,會專門進入夢中村去買煎餅。既然他們能借由通道進去,那沒理由無光不行。
無光作為靈體性質的NPC,能夠更好地與其他鬼怪溝通。如果她能進去,對當夜入夢的玩家來說將成為不小的助力。
聽完廖斐的吩咐,無光點了點頭,旋身就準備離開,還沒飄出多遠,又被廖斐叫住。
“還有什麽事?”她轉頭不解地看向廖斐。
正站在廣場邊上的廖斐沒急着回答,而是先回頭看了看。
付思遠早在幾分鐘前就被她刻意支開,提前回到了她的房屋內,盡管如此,廖斐還是十分心虛地想要先確認下。
過了片刻,她方轉過頭,沖着無光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同時壓低了聲音。
“我和付思遠談過了。他記憶的事已經向我坦白了。他很好,沒問題,你不用擔心。還有就是,千萬記着別把你向我打小報告的事告訴他。”廖斐認真道。
最後一句,她是為了無光好。付思遠不會把她怎麽樣,對無光可不好說。
無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所以他並不是一個失憶的莊園主人,或是貴族之類的嗎?”
廖斐:……?
“應該……不是吧?”她不太有把握地說着,“他沒有覺醒這方面的記憶。”
“所以他也沒有一個留在莊園裏的,至今依然等着他的妻子?”無光繼續問道,“或者是未婚妻?”
廖斐:……???
不是,你這一天天的,到底都在腦補些什麽?
“他沒說,誰知道他有沒有。”廖斐不太高興地說着,語氣帶上了十分明顯的不悅。
略一停頓,她又輕輕“啊”了一聲。
“你這倒是提醒我了。付思遠不記得蜻蜓莊園相關的事,但或許還有別人記得啊……”
廖斐喃喃着,目光微轉,雙眼頓時一亮。
她目光的盡頭,一只獾正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拖着步子,懶洋洋地走過。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36 PM
第85章
“蜻蜓莊園?”
面對廖斐的提問,那獾顯出了一瞬間的訝異,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這是替你家員工問的?”
“也不算,我就自己想了解而已。”廖斐不加掩飾地回答道,旋即又露出了一絲好奇,“說起來,付思遠有找你打聽過蜻蜓莊園的事嗎?除了莊園主人那部分。”
付思遠曾向她坦誠過,自己有找那獾打聽過蜻蜓莊園主人現在的去向,原因是他隐隐約約想起些東西,知道那主人和自己有所關聯。但關於蜻蜓莊園本身,他並沒有想起更多。
但他確實認出了獾,並確認了對方蜻蜓莊園土著的身份,也就是說,他是可以找獾打聽更多的相關情報的——就像廖斐現在所做的那樣。
出乎廖斐意料的是,那獾卻沒精打采地搖了搖頭。
“他一共就問了我倆問題。”那獾一邊說着,一邊擡起後腳撓了撓脖子,“一個是問我,是不是從蜻蜓莊園出來的;第二個就直接問,莊園的主人現在怎麽樣了。別的他一點都沒打聽,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我還以為他對那地方很熟悉呢。”
……?
廖斐下意識曲起食指敲了敲耳根,面上露出幾分思索。
對於付思遠,她現在有足夠的信任。她相信對方不會再對她說謊,尤其是在這種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上說謊,所以她覺得付思遠的記憶狀態應該就和他自己描述得一樣,也就是說,他的確沒有記起更多關於蜻蜓莊園的事。
那麽他不向獾打聽莊園這件事,就顯得有些微妙了。有限的記憶當中難得出現這麽一條明確的線索,廖斐不信他不好奇。可他卻連問都不問……是不在乎嗎?還是在本能地選擇回避?
聯想到他對“楊燈楠”這個名字的抗拒程度,廖斐覺得說不定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收回思緒,廖斐再次看向那獾:“所以,蜻蜓莊園,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你對那個莊園的主人又有什麽了解?”
或許是因為廖斐不久前才在“大富翁”中幫它賺到不少錢,面對廖斐的提問,那獾雖然看着精神缺缺,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給予了回答,沒有一絲敷衍,也沒有一絲不耐煩:
“對於蜻蜓莊園的主人,說真的,我其實知道得不多,也真不知道他後來的去向。嚴格來說,我並不是莊園內部的,我以前是住在莊園附近的獵場的。只是因為那個副本就叫‘蜻蜓莊園’,我才會說自己是那裏人,你懂我意思吧?”
這倒沒啥不好懂的。我以前住城鄉結合部的時候,也經常會為了自稱簡便而直接說自己是X城人……廖斐暗自點了點頭,忽而蹙起眉。
“獵場?”她確認地問了一句,看向獾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所以你以前是……”
“別誤會,老子才不是被獵的那個。”那獾立刻道,“我是負責獵別人的那個。”
廖斐:“……也是,你看着也不像是能吃的樣子。”狠起來自己撕自己還撕不死,怎麽吃。
“哼,以前在獵場裏,老子也是氣味遠播的!我那時候的領地有那——麽大。”那獾說着,站起來張開兩只前爪,比劃了一下,很快便又趴回了地上,“獵場裏像我一樣的存在還有很多。說實話,他們也挺厲害的。論打架,我們不比那些蟲子差,但那些莊園裏的蟲子,它們總是看不太起我們。”
“蟲子?”廖斐詫異道,“蜻蜓莊園的主人不是人?”
“他有時是人,更多時候是蟲子。有的時候也會是動物……不過莊園裏的其他存在,大部分都是蟲子。”那獾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麽不高興的事似的,冷冷哼了一聲,“他們有自己的一套……那個叫什麽?對,價值觀。在他們看來,擁有‘複眼’的存在才是最高貴的。不過在同樣擁有‘複眼’的基礎上,人和哺乳動物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然後是鳥和魚,其次才是那些蟲子。而完全沒有‘複眼’的存在,在他們看來就是天生的低賤,連莊園大門都進不去。”
越說越奇怪了……意思是在“蜻蜓莊園”裏,有些人和動物也會長複眼?
廖斐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感到有些難受。
“這種‘複眼’是有什麽象征意義嗎?比如血統之類的?”她問道。
“血統?不算吧。”那獾想了想,搖了搖頭,“我知道好幾個本來屬於‘獵場’的動物,都是被莊園主人抓走後強行改裝上複眼的。不過他們都留在莊園內了,過得還很不錯,就是看着有點瘋……”
那獾說着,嘖了一聲,顯出幾分羨慕的樣子。
廖斐看它一眼,想起它之前兩肋長出眼睛後,非但毫不慌亂,反而還興致勃勃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這位看似對“複眼”審美不屑一顧的動物,或許骨子裏還是有些被影響到了。
“所以他們那麽追求‘複眼’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廖斐忍不住又問道,“總不可能真的是因為審美偏好吧?”
那獾動了動耳朵,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
“那倒也不是。”它說着,擡頭看了眼廖斐,目光中透出幾分神秘,“我曾聽到過一個說法,不過是偶然聽說的——據說,那個莊園主人之所以特別着迷‘複眼’,是因為他很相信一件事。”
“他認為,通過‘複眼’,人是可以同時看到無數個世界的。”
廖斐:“……無數個,世界?”
獾:“對。就是可以看到很多那種……呃,應該是叫平行世界吧?”
廖斐:“……”
她微微張開了嘴,難掩訝異地看着那只獾,腦子裏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
她想起了自己早在考驗關時就遇到的,那個叫做“複眼”的組織——
那個組織的一大特點就是,他們能在不進入副本的前提下,獲得副本內部的線索和提示。
廖斐之前一直以為,他們應該是通過某些道具或者技能才做到這點的,但現在看來,答案或許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簡單……
難不成這組織和蜻蜓莊園之間真有什麽聯系?也許那個所謂的莊園主人,就和付思遠一樣,已經被某個玩家雇傭了?然後那玩家就利用他的特性,建立了“複眼”?
廖斐心念電轉,一時間思緒翻湧。那獾不解地瞟她一眼,拿前爪碰了碰她的小腿。
“喂,小富婆?你怎麽了,突然就不說話了……那我還要繼續講不?”
“啊?嗯,沒事,你講吧,我聽着呢。”廖斐愣了一下,終於回過神來,連忙說道。說完後,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將手伸進口袋裏掏了一下。
“對了,你在蜻蜓莊園的時候,見過這種文字嗎?”她將白辰給她的紙條拿了出來,將上面的簽名指給那獾看。
她依稀記得道格拉斯·偉曾說過,他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莊園。雖然不能僅以此就認為他和蜻蜓莊園有關系,但反正有機會了,多少問着試試。
試試又不要錢。
那獾歪着腦袋,將紙上的那串花體字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那裏的字。”他坦誠道,“只有莊園裏的人才用得着寫字。”
“是嗎?那算了。”廖斐無奈地笑笑,將紙條收了起來。
“不過啊,它看着,倒確實是和那些蟲子的名字特別像。”那獾緊跟着說道,“都很長。一個名字裏還有好幾個點。”
這個……應該不能算是特征吧?
廖斐默默吐槽着,很快便又彎起了唇角。
“行,我大致明白了,謝謝你……對了,關於那莊園主人,你還有什麽其他的了解嗎?”
……
按照那只獾的說法,對蜻蜓莊園的主人,它是真的談不上有多了解的。
畢竟在對方看來,他只是一只十分卑賤的小怪物,即沒有蟲子的軀體,也沒有漂亮的複眼,完全不值得他一顧。
而那只獾,本身也對那莊園主人沒啥感情。天天在獵場裏瞎晃悠,後來副本內有通往其它地方的通道出現,它也是第一批走的那個,走得潇潇灑灑、頭也不回。
所以對於莊園主人的後續,它也沒法給出一個答案。只是提及了這麽一件事——
後來,它在外面混累了,想回家,卻發現那條通往蜻蜓莊園的通道,已經怎麽都找不到了。
它不信邪,又去了其他副本,挨個兒找過去。依舊沒有發現能回家的路。
至於再後來,不幸被某個有馴獸技能的萌新玩家看中,又不幸被對方捉住成了寵物,還不幸為了償還對方的債款而掏光家底這種事……那就都是後話了。
剛巧廖斐也不怎麽想聽這部分後話,遂在獾講完莊園主人的部分後就趕緊叫停,連連道謝地將人送走了。為了表達自己的感謝,她還額外送了兩張煎餅。
目送着那獾叼着煎餅開開心心地走遠,廖斐呼出口氣,在心裏整合了一下目前得到的關於蜻蜓莊園的信息,忍不住皺起了眉。
目前得到的消息還是很少,也很淩亂,沒法做出進一步的推論……看來還是得等以後遇上了“複眼”的人,再設法打聽打聽。
不過起碼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蜻蜓莊園的主人應該不是女的……而且多半也看不上付思遠。
畢竟廖斐是見過初始版的楊燈楠的。那個時候的他可沒有什麽複眼,很明顯就沒長在人家的審美上。
廖斐暗暗鬆了口氣——雖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為啥要鬆口氣。隨即她便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無光早在她和獾的對話開始之前,就先行離開,去尋找能前往夢中村的通路,而付思遠則一直待在屋內。見廖斐進來,原本正坐在行李箱上發呆的他立刻直起了身子,廖斐被他這反應逗得一樂,趕緊開口,讓他放鬆,不要那麽緊張。
“你做好準備了嗎?”她問道。
付思遠點了點頭。他的手裏,同樣捏着一張寫着花體字簽名的紙條,另一手裏則拿着廖斐所贈與的標記。
廖斐沖他笑了下,轉身鎖好門,跟着便坐到了床上,掏出了自己的標記。
技能,“每周例會·貧窮版”,發動。
廖斐的眼前倏然陷入一片黑暗,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很和緩的失重感,這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坐上了環保電梯。
等到眼前的黑暗散去時,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會議桌旁——這是一條木質的方桌,材質看着像組合木板,感覺有點點廉價。桌子的周圍,布置有差不多十個座位,而自己,就正坐在這方桌的右邊首位。
除此之外,這間會議室還有一定的初始布置。每個座位上都有放着一杯水以及一些紙筆。而在會議桌的中央,還放着一個投影儀和一臺厚重的筆記本電腦……
廖斐心中一動,忙轉頭向後方看去,果不其然,在後面看到了一塊白色的巨大幕布,還有一塊白板。
還真就是個會議室啊……這幕布和電腦又啥意思?讓我放PPT?
廖斐嘴角一抽,傾身將那臺筆記本拿了過來,掀開一看,開機界面上是鮮紅的幾個大字:
“貧窮版中,本道具暫不開放!”
……行吧。
廖斐撇了撇嘴,默默地將電腦放了回去,又忍不住摸了摸那投影儀,毫不意外地發現,這東西也處在不能使用的階段。
難怪這次技能組升級這麽貴,合着升級還送道具的……廖斐暗暗咋舌,很快就收回了注意力,轉而摁上自己的標記。
很快,兩道人影就出現了會議方桌的左邊——一個是面無表情的付思遠,另一個則是陌生的金發男子。
或許是因為付思遠這回是被邀請而來的緣故,他的形象看上去十分正常,只是膚色有些透明。而他旁邊的那位,則是一副標準的歐美長相,一雙碧藍的眼睛十分深邃。
廖斐看了那男子一眼,不太確定地叫道:“道格拉斯·偉?”
“不要叫我阿偉!”那金發男子瞬間就炸了,“把最後那個字給我去掉!”
很好,看這反應,就是道格拉斯沒錯了。
廖斐鬆了口氣,隨即道:“我們的時間有限,就長話短說吧。這次主要就是為了討論你那名字的事……”
早在白天的時候,廖斐就已經抽空給道格拉斯·偉打了個“電話”,所以他對目前的發展並不意外。聽了廖斐的話,也只是微微颔首:“所以,那個名字呢?我需要先做個確認,再做後續的討論。”
廖斐“嗯”了一聲,付思遠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拿過手邊的紙筆,認真在紙上描畫起來——
因為目前的會議室是貧窮版,不支持實體物品的攜帶和交換,所以廖斐特意讓付思遠把那串花體字記了下來,以便能隨時默出。
按照廖斐之前的吩咐,付思遠這次並未默出完整的花體字,而是只寫了其中的前兩段。他將寫完的字符遞到道格拉斯面前,後者只看了一眼,呼吸就變得急促起來。
“沒錯,這確實是我的名字!”他低聲叫了起來,盡管努力克制,還是從聲音洩露了幾分激動,“剩下的部分呢?你們不會就找到這麽點吧?”
“別急嘛,都在呢。”廖斐慢悠悠道,擡手敲了敲桌子,“我肯定是會把它給你的,不過是在我們簽完合同之後。”
“在此之前,我們先把酬勞的事好好談談吧。沒記錯的話,我記得你上次開出的條件是……送我一套房産,對吧?”
她放鬆地向後一靠,露出一抹充滿營業性質的笑。
“關於這個酬勞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可以好好地再討論一下。”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38 PM
本帖最後由 frost6975 於 2025-2-16 07:39 PM 編輯
第86章
“再討論……”似乎是預見到了廖斐即將要說什麽,道格拉斯·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了起來,“親愛的,你這是要坐地起價的意思嗎?”
“誒,我像是那樣的人嗎。”廖斐笑笑地說着,抱着胳膊,放鬆地倚在椅背上,“再說了,我坐地起價,我能起到哪兒去呢?把酬勞翻兩倍,翻三倍,翻十倍?”
她慢悠悠地說着,毫不意外地看到道格拉斯·偉的臉色隨着她的話語而變得越發陰沉。她不慌不忙地提起唇角,話語隨即一轉:“當然,我相信憑您的豪氣和魄力,如果我真這麽開價,您肯定是不會耍賴不給的。但我覺得呢,做人還是厚道點比較好……”
她的嘴裏稱呼陡然一變,一口一個您的,聽得道格拉斯越發心驚膽戰。
誰特麽耍賴了?耍賴的那個人不是你嗎——他在心裏嚎叫道,這怎麽搞得反倒像是我承了你的情的樣子了?
“你到底想要什麽?直說吧。”他深深地看了廖斐一眼,吐出口氣,“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我都會考慮下的。”
廖斐笑了一下,眼珠轉了轉,說出的話卻還是打了個彎:“別這樣,我又沒逼您什麽……說起來,許綿他們的店還在您屋裏掛着吧?他們平常生意怎麽樣,您有關注過嗎?”
“沒有。”道格拉斯硬邦邦道,“我從不跟他們說話,也沒有關注什麽。”
廖斐似乎是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微微一怔,很快便又笑了起來:“行,那我換個問法——您覺得,他們平時有妨礙到您嗎?”
“……那倒也沒有。”道格拉斯猶豫了一下,如實回答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廖斐說着,一下直起了身體,兩手撐在了桌面上,“既然這樣,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就這麽跟你直說了吧——是這樣的,說好的一套房呢,那還是一套房,我半點也不跟你多要。但在此基礎上呢,我希望我們能談談更深入的合作。”
道格拉斯眉毛一動,問道:“怎麽說?”
“我希望能像‘阿偉副本’中那樣,借用你旗下所有的大富翁游戲地點,將我的店開到你的游戲房間去——不僅僅是游戲所在的地點,還包括游戲地圖內部。換句話說,就是我希望能占用您事業版圖的一點點點地方,去安置我的小産業。”
廖斐說着,輕輕眨了眨眼,語氣忽然放軟:“當然,這種安置是肯定不會你現有的經營狀況有任何影響的。你完全可以像對許綿他們那樣,只當做看不到——你自己也說了,許綿他們對你完全沒有妨礙嘛,對吧?”
“而如果你有心情呢,也可以幫着宣傳一下什麽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邊也會給予你一定的分成……”
“意思就是,你想要租我所有的游戲點?”道格拉斯微微皺起了眉,“那租金怎麽算?”
“分成啊。”廖斐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道格拉斯楞了一下,微微張開了口,“可那不是說是宣傳後的……”
“不然呢?”廖斐平靜地望着他,語氣依舊充滿了理所當然。
道格拉斯:“……”你這還不如從我手裏多要兩套房。
“多要房我肯定是願意的啊。但那樣的話虧的就是你了呀。”廖斐一臉誠懇地望着他,“你想,你給兩套房給我,等於你損失了兩套房子,以及它們作為游戲地點能帶來的後續收益。但如果按照我剛才說的那方案走呢,你的收益實際上是完全沒有減少的。不僅如此,你還能通過替我宣傳額外獲得一筆收益,你看你有損失嗎?沒有啊。不僅沒有,你還有得賺呢。”
道格拉斯:“……”媽的還覺得挺有道理的是怎麽回事?
看出了他臉上的松動,廖斐彎了彎唇,緊跟着道:“而且你真的沒必要擔心我的入駐會給你的游戲帶來不便。你的游戲針對的主要是玩家,我的店針對的主要是NPC,咱倆利益完全不沖突。而且我的店又不占地方,有空間了我就占間房,沒空間的我就占面牆,反正我的店是能開在畫框裏的,你又不是沒見過……”
道格拉斯:“……”
沉默良久,他深深地吐出口氣:“先和你說清楚。‘大富翁’的游戲地圖內是不可以開店的。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確實不能。”
“那沒問題,我就開在你的游戲房間裏好了。”廖斐對此倒是不太在意。反正現階段,就算她能把店開進‘大富翁’地圖裏面去,她也沒打算那麽做——一個地圖裏,那麽多格子,真要把店在這裏面鋪開來,別說供貨供不上,員工問題也足夠她頭大。方才提那麽一嘴,也只是提前占個位罷了。
道格拉斯看了她一眼,微微撇了撇嘴:“那之前說好的那一處房産……”
“哦,這個啊,你到時候把你有的房産列個表,我隨便挑一個就行。”廖斐語氣輕快道,道格拉斯的嘴角卻瞬間僵住了。
“你還要啊?”他忍不住道。
“我沒說不要啊。”廖斐覺得他問得奇怪,“我只是說不多要而已。很厚道了。”
道格拉斯:“……可你不是說這樣不合算……”
“那是對你不合算。對我,沒這個說法。”廖斐禮貌地笑了笑,轉頭看向付思遠,“都記下來了嗎?”
付思遠“嗯”了一聲,將手裏記得密密麻麻的紙遞過來。廖斐接過掃了一眼,又遞給了道格拉斯:“這是我家付思遠做的會議記錄,你看下,這裏面的內容,沒問題的話就先簽個字吧。就當是做個確認了,後續也不會再有變動了——至於正式的合同,等我離開這個副本後會按順序寄給你的……”
“……什麽意思?”正一目十行看着會議記錄的道格拉斯愣住了,倏地擡起頭來,“我們今天不簽合同?那我怎麽改名?”
“我說了呀。等我出去會寄給你的。”廖斐認真道,“以防萬一,我會先根據這個記錄拟一份交易合同,等你簽過後,再寄改名合同。當然了,再寄改名合同之前,我還需要你這邊出一份房産列表,我們先把要轉讓的房産確定好……”
“那不行。”道格拉斯立刻道,在察覺到旁邊付思遠警告的目光後,又立即放緩了語氣,“不是,是這樣的。我現在的記憶,其實是不完整的。如果我沒有找回自己的真名,那我根本就不可能想起全部的房産所在……”
“沒事,那就一點點想嘛,反正你名字夠長。”廖斐無所謂道,“這樣,我們簽好最初的交易合同後,我就把你名字的一部分先給你,讓你先想起來一點。然後啊,你就把你想起來的那部分房産寫給我,我如果有相中的,就直接給你寄改名合同,把完整的名字還你,如果沒有呢,我就再給你寄一部分名字,看能不能讓你再想起來點……”
她一本正經地說着,對面的道格拉斯已經完全呆滯了:“那也太費事了吧?”
“費事倒是其次,主要是可能有些花時間。”廖斐認真道,“我這邊都是走黑貓物流的,一來一回起碼得兩三天吧,如果慢的話,那單程就是四五天,來回怎麽也得□□天……而我在安全區裏,最多也就能待十五天……嗯,往好的方面想,可能十五天內就全部搞定了。如果沒有的話,你也不要急,等我再過一個副本,再繼續跟你聯系……”
“那不行,太慢了!”道格拉斯連連搖頭,盡管努力克制,語氣中依舊透出了幾分急切,“你不如一次性把交易合同和改名合同都給我,合同約定好的事,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嗎?”
“就算你不會在房産的列表上作假,那你又憑什麽保證,在兩份合同同時抵達的情況下,你會老老實實的,先簽交易合同,再簽改名合同?”廖斐的語氣一下子嚴厲起來,“你能保證嗎?”
似是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道格拉斯一下子懵了。片刻後才道:“如果你實在信不過,那我們可以……現場簽……”
“能現場簽當然是最好的了,效率也最高。問題是,到哪個現場?先說好,我是不會再進阿偉副本的。”廖斐語氣斷然道。
“……”道格拉斯·偉默了片刻,擡頭掃了眼四周,“就在這裏簽,不行嗎?”
“我也想啊。問題是這地方還沒升完級,實體物品帶不進來。不然我早跟你簽了,還用得着費那麽大勁嗎?”廖斐無奈笑道。
“升級?”道格拉斯懷疑地看了廖斐一眼,“怎麽升級?”
“靠營收。”廖斐漫不經心道,“我店裏的營收。還差呃……三十萬,才能完成升級。”
她本來想說二十多萬的,想了想,還是多報了些。
“三十萬……”道格拉斯皺了皺眉,“那升級後,這裏就能用來簽合同了?”
“沒錯。”廖斐點了點頭,隨即又聳了聳肩,“不過我的營收還差得遠呢。”
“……行,我知道了。”道格拉斯默然片刻,點了點頭,拿起一旁的筆,在會議記錄上簽了個名,“你那個標記還是能用的,對吧?方便的話,我希望明天你能再聯系我一下。”
“沒問題。”廖斐爽快點頭。
再次看了廖斐一眼,道格拉斯·偉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再見。慢走。”廖斐禮貌地應了一聲,起身沖他揮了揮手,隨即便將他“送出”了會議室。
眼看着道格拉斯·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麽重擔一般,瞬間頹下兩肩,一下向後栽進了椅子裏。
“斐斐?”付思遠觀察着她的神情,微微蹙起了眉,“你不開心?”
“不是不開心,而是有點擔心。”廖斐趴在桌上,重重地呼出口氣,“希望他想要改名的心情,和我想得一樣急切吧。”
“如果他很急,就會發生好事?”付思遠試着猜測道。
他本身並不是個愚蠢的人,只是因為記憶的缺失,而顯得有些遲鈍。然而對於廖斐的思路,他有時候確實是不太能跟上。
“如果運氣好的話,就會發生相當、相當、相當好的事。”廖斐一連用了三個相當,聽得付思遠越發茫然。擡眼瞟了眼付思遠,廖斐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旋即伸手摸上組合木板拼成的會議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等技能升級了,這桌子的樣子會不會變……嗯,會議桌嘛,果然還是櫻桃木的比較好……”
同一時間,副本·“阿偉死了”內部。
坐在沙發椅裏的道格拉斯·偉緩緩睜開眼睛,深深地呼出口氣。
因為此時沒有玩家在進行副本游戲,他也懶得再做什麽僞裝,直接用的就是原本模樣,一身華麗的貴族裝扮,與狹小淩亂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他就那麽安靜地坐在沙發椅上,緊緊地抿着嘴唇,似是在糾結着什麽。過了良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先是進了卧室裏,蹲在床頭櫃前摸索了一陣,跟着便直起了身子,回到了客廳內——那裏的牆上,正掛着一幅畫。
臉頰不着痕跡地抽動了一下,他走上前去,伸手敲了敲畫框。
一個五官端正,眼珠全黑的女孩從畫框裏探出頭來,見敲門的是道格拉斯·偉,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活潑的笑容:“是您啊,請問有什麽事嗎?”
“嗯……”道格拉斯·偉沉默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整了整衣領,問道,“你們現在還在營業嗎?”
出於身為boss的傲慢,他平日不常主動與廖斐留下的兩個員工打交道,對他們的營業情況也毫不關心,現在難得問上一句,連自己都覺得別扭。
女孩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在營業的,怎麽了嗎?”
道格拉斯·偉咳了一聲,問道:“你們店裏,還有什麽沒賣出去的東西嗎?”
沒賣出去的東西……女孩的神情越發古怪了,卻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們店內的商品除了改名合同外,都是限量日供的。今天的都已經賣完了。”
限量日供是廖斐想出的策略。畢竟他們這家分店,目前的供貨很成問題,基本全靠廖斐在安全區時的采購。他們又無法像盧躍那邊一樣依靠人工服務來進行盈利,只能進行單純的商品銷售。如果每天都大量銷售的話,很容易就陷入斷貨的境地——所以他們對商品的銷售都有進行嚴格的規劃,每天都只賣一部分,一方面能保持客流量,一方面也算是在隐晦地自擡身價。
“全賣完了?”道格拉斯愕然道,顯然是沒想到這小破店的生意居然這麽好。
“嗯……合同的話,倒是還剩一份,不過這份是自帶名字的,而且名字還不太好聽……”女孩遲疑地開口,“您……需要嗎?”
需要個頭,他又用不上!
道格拉斯深吸一口氣,緩緩勾起唇角:“請將那份合同拿給我,謝謝。”
說完,他自懷中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遞了過去:“這是我購買合同的費用,不用找了,謝謝。”
那信封的厚度遠超女孩的意料,捏上去的厚實感更令她嚇了一大跳。她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忙縮回了畫框裏,過了片刻,兩只手從畫框裏探出來,手中拖着一份紙質合同。
道格拉斯抿着唇拿過那疊改名合同,在看到那上面提前取好的乙方名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王二狗……難怪這份合同賣不出去!誰會花那麽多錢,只為了變成一個王二狗!
道格拉斯陰沉着臉,思考了片刻將這份合同轉賣出去的可能性,最終還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拖着腳步回到了卧室內。
另一邊,畫框世界內,女孩正坐在桌前,一邊又一邊地數着從信封中取出的紙幣,嘴巴微微張開,難掩面上的訝異。
整整三十萬……雖然有預感他會給很多,但這未免也太多了。
女孩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朝自己的手邊看了過去。
她目光的盡頭,是一疊碼得整整齊齊的合同紙。而合同的最上方,則是一張寫着淩亂字跡的白紙。
——早在今天早些時候,她這邊就接到了來自廖斐的“電話”。廖斐在那場通話中交代了一些事情,而碰巧接“電話”的是她那個腦子不太好的同事,因為怕忘記,他就將廖斐的囑咐都記在了紙上。
只見那紙上,潦草地寫着這麽幾行字:
“如果道格拉斯來買東西,切記不要賣複數商品給他。只準賣單件。問就是全賣完了。
不管他給多少錢都不要驚訝,直接收下就行。
如果他買了合同,記得在後面幾天加大對改名合同的宣傳力度。
不要把這次通話告訴他……算了,他知道問題應該也不大。
最後,優先賣滯銷貨物給他,滯銷的,別忘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41 PM
第87章
翌日·無臉村·上午
——“什麽叫做還要再等七天?!”
紐扣做成的標記裏,傳出道格拉斯·偉難以置信的吼聲,廖斐不得不暫且將那紐扣稍稍拿遠一些,以避免魔音貫耳。
“是你說,還有三十萬就可以完成技能升級的?結果現在跟我說還要等七天?你敢說你這不是在詐騙?”
道格拉斯·偉聲嘶力竭地叫道,喉嚨聽着都快爆炸了。
廖斐暗暗吐舌,轉頭看了眼付思遠,見他正一臉擔憂地望向自己,忙做個了手勢示意他稍安勿躁,同時將紐扣放到了唇邊,放緩了聲音:“誒,先生你先別急嘛,急也不能解決問題對吧。關於我的技能需要冷卻七天這個事,之前沒有跟你說清楚,這個是我的不對。主要我也沒想到,您會那麽大方,回去就幫我那三十萬營業額沖了……”
這句是實話。她本以為道格拉斯最多給沖個幾萬,能有三十萬的一半她就很滿足了,誰能想到他那麽財大氣粗,直接幫着沖上頂了。
這讓她在欣喜之餘,多多少少産生了一些負罪感,說話的語氣也越發柔和起來:“對於您的幫助呢,我發自內心地感謝,同時也對造成了這樣的誤會深感抱歉。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在正式簽訂合同時,再與您另外簽一份分紅合同,這三十萬呢,就當是您的投資款,您看怎麽樣?”
標記那頭的道格拉斯似是頓了一下。片刻後,方聽他冷哼一聲,說話的語氣卻明顯已冷靜很多:“錢和回報都是其次。我也沒打算和你糾結這三十萬。我在意的只有改名合同!”
“改名合同我是絕對不會鴿您的,這是一件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我比您還在意呢,幹嘛糊弄您?只是這技能冷卻時間的事,我也沒辦法,這樣,等我游戲結算的時候,我會先試着和系統申請一下,看能不能額外拿到一次會議室的使用權……總之您放心,一旦會議室處於可用的狀態,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聯系您的。”
“也許我應該另外再找一個玩家合作。”道格拉斯冷冷道,“幾千鬼頭幣,足夠雇一個有水平的玩家替我跑一趟了。”
“這個主意很好啊。”廖斐立刻道,“問題是,您有想起更多的副本名稱嗎?”
道格拉斯:“……”
“看您這樣子,大概是沒有了?”廖斐不慌不忙地說道,擡眼向前望了一眼。她此時正站在自己屋前的空地上,只要直着往前看,就能看到村子中央空地上的景象。
只見那裏正像以往一樣,聚集着大部分玩家。徐咪和短髮女正在廣場上認真地點數着昨夜收獲的鬼頭幣,胡鬚男在旁邊整理着沒有賣出去的面部器官,白辰手裏拿着本厚皮筆記本,正一邊和老黑交談,一邊往手中的本子上不住記着些什麽,馬勻的獾則正趴在角落美滋滋地曬着太陽。
將廣場上的情況盡收眼底,廖斐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很快便將注意力轉移回了和道格拉斯·偉的交談上。
“是這樣的,畢竟我們實際也沒有簽什麽協定,所以您要另外找人委托這種做法是完全合理的,我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不過我需要提醒您的是,根據您那零零碎碎的記憶,那個被您委托的新人,很有可能也會找來無臉村——而無臉村的一次副本游戲時間就是七天。”
“在這七天裏,他需要保證自己的存活率,保證自己能找到那個大富翁的游戲地點,還要保證自己能找到留有簽名的房間,更要保證能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地將那個複雜的簽名記錄下來——而這一切,就算他全部都做到了,您要從他手中拿回簽名,也還是要等七天,甚至更長時間。”
“在此之前,您甚至都無法從他那邊得知任何任務的完成情況。”
“而同樣是等七天,我這裏可以直接給您一個完美的答案。您自己比較一下,哪種比較合算呢?”
“……”標記那頭,道格拉斯·偉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廖斐撇了撇嘴,目光一轉,瞥見付思遠頭上一簇翹起的頭髮,順手將其按了下去,同時開口道:“而且我猜,道格拉斯先生你,之前未必沒有做過這樣的嘗試吧?你知道讓先生的古堡已由讓夫人繼承的事,還曾和她討論過買地的問題,也就是說,你被困在阿偉副本肯定是在我從那裏通關之後。滿打滿算,你在那裏呆了差不多快一個月……”
“您是個求生欲非常強的人,我不信你這一個月裏真的只委托過我一個人。那麽請問,您委托的其他人,他們中有任何一人給過您任何的反饋嗎?”
“……”回應他的,依舊是道格拉斯·偉的沉默。
廖斐笑了一下,將手從付思遠的頭上拿了起來,背過身往旁邊走了幾步:“我理解您的焦躁,道格拉斯先生。往好的方面想,您只需要再等七天了,甚至可能還不用——你就把它當成是暑假前的倒計時嘛。”
“我沒有過暑假,謝謝。”道格拉斯·偉硬邦邦地說道,旋即重重地吐出口氣。
“七天——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七天之後,我還得不到那份改名合同的話,我就……就再說吧。”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結束了通話。
廖斐克制地抿了抿唇角,強行忍住噴笑的沖動,旋即將手中的標記仔細收進了口袋裏。
付思遠從後面走上來,語氣平平地問道:“很好的事情,發生了?”
“嗯哼。”廖斐點了點頭,嘴角無法抑制地揚了起來,“這可比我想得要好太多了。”
昨天晚上的對話中,她雖然確實是有催動道格拉斯為自己沖營收的意思,甚至還為此誇大了某些事情,比如黑貓物流的送達時間——但她真的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幹脆地扔她三十萬。
這意味着,她的技能升級資金已經完全充足了。這次游戲結束,她就能直接將“例會”和“收到請回複”技能升到完整版。“收到請回複”姑且不論,“例會”技能可是能派上大用處了——
完整版的“例會”將開放實體交換功能。換言之,她以後就能直接用會議室完成對連鎖店的供貨。雖然七天一次的頻率還是有點低,但比起之前純靠黑貓物流的模式已經要好上不少了,還能剩下一大筆郵費。
此外,會議室還將開放儲存功能,也就是說她會擁有一個隨身空間——雖然容量很小,但那好歹也是個隨身空間。如果合理規劃的話,她連以後要支付給“很行銀行”的托管費用都能省下不少。
當然,她之前也是想過直接將“充值三十萬”當做交換條件,直接提出來的。但這樣的話,她再提租用所有大富翁游戲地點的事,就顯得有些太過厚臉皮了。
盡管她現在的表現也挺厚臉皮的,但起碼還沒厚到那麽明目張膽……大概。
另外還有一點顧慮就是,如果直接和道格拉斯·偉談充值三十萬的事,她很懷疑系統會如何判定這次交易的實質。保險起見,還是讓他“自發”去購買商品比較好。
考慮到對方也是個商人,廖斐在此之前,還特地和駐留阿偉副本中的兩個員工通了氣,千叮咛萬囑咐讓他們不要出賣複數商品,以免道格拉斯·偉直接利用這筆錢搞批發,轉頭就給高價倒賣了——雖然這樣他們依然有得賺,但正常的營業絕對會收到影響。
讓許綿和黃葉兩人後續加大對改名合同的宣傳力度,也是源於這個顧慮,不過走的是個反利用的例子——如果道格拉斯·偉打算將買到的合同轉手賣出的話,肯定會極大地擡高價格。相比之下,肯定是物美價廉的非非連鎖牌改名合同更吸引人。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自己多慮了……廖斐有些汗顏地想到。看對方那完全不拿三十萬當一回事的態度,他還真不像是會轉手倒賣的那種人。
所以說,這所謂的“大富翁”游戲到底是有多賺啊,還是說身為boss級人物,本身就很有錢?可付思遠的品級也很高,也沒見他多有錢啊?
廖斐撇了撇嘴,又想起那個為了追殺自己而氪金八千多的NPC,越發好奇起這些NPC的收入來源。
嗯,聽馬勻上次的暗示,他的那只獾似乎對此很了解。等有空了可以好好問問……
廖斐漫不經心地想着,忽聽一聲呼喚從身後傳來。她循聲望去,只見白辰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自己身後。
“想什麽呢,那麽出神。”白辰笑着問道,同時將手裏的東西遞到廖斐面前——他的左手,依舊拿着那個筆記本,右手則是一疊綠色的紙幣,此刻被遞到廖斐面前的,正是後者。
“喏,你的那份。一共三萬五。”
“三萬多?”廖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昨天的收益不太好?”
她記得昨天短髮女最終種出的,可供售賣的面部器官一共有兩百多套,此外還有相當數量的散件,以及相當相當相當數量的眼睛——根據最後確定下來的定價,一個散件賣兩百,一套五官賣一千,這要是賣得好的話,總額怎麽也得有大幾十萬,分攤下來絕不止這點錢。
而且她拿的這份還算是多的了——根據之前定下的協議,作為主策劃人的她和短髮女一樣能享有較高的分成,之後是當夜負責出去售賣的玩家,最後就是那些沒有輪到出去售賣的人——他們雖然還沒來得及出去擺地攤,但擺在地攤上的東西,多多少少都是由他們貢獻出來的。
此外,短髮女還打算額外分出一份,等游戲結束後交給劉越,以表達利用他屍體的歉意。不過這部分她打算全部從她的收入中出,不涉及到其他人的分成。
總而言之就是——根據廖斐的預估,這收入實在不太對。她都只有三萬五,那除短髮女以外的人只會更低,那這總數未免也寒碜了。
“呃,根據他們的轉述,昨天的情況確實不太理想。”白辰搔了搔頭,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盡管刻意提高了套裝的價格,但那些NPC買的時候還是偏向套裝。散件一開始倒是賣出去了些,但你也知道,每個器官的散件總量都是不一樣的,尤其是鼻子和嘴,特別缺,一共就幾十個……”
因為鼻子和嘴很快就賣斷貨了。而那些NPC,在發現靠買散件無法湊齊一套五官後,幹脆就不買散件了,寧願花更高的價格去買套裝。但套裝的總量也是有限的,等這些套裝也賣出去後,剩下的東西,就幾乎賣不動了。
“特別是那個眼睛,剩得特別多,幾乎就沒賣掉幾個。”白辰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徐咪他們還托無光打聽了下,發現那些NPC都是擔心單買幾個散件的話,後面還要擔心別人來搶,不如一次性全部買齊,趕緊離開。嘖,這種觀念,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法反駁……”
“小蒂說了,她今天會根據昨天的賣剩下的器官,調整自己的種植計劃。但問題是,她的種植是無法精準控制産量的,想要將種出的器官全部配成整套不留零件,本身也不現實。另外,我還有一個擔心就是,那夢中村裏的村民數量也是有限的,他們每個人都只需要一套五官,多的根本就不會買……”
言下之意就是,無論如何,他們種植出的器官肯定都是無法全部賣完的。剩下的那部分,估計只能留在這兒了。
“……確實,這倒也是個問題。”廖斐聞言,亦是蹙起了眉。
其實光是她一個人的話,這個問題倒好解決,因為她目前是有在這副本中開店的計劃的,到時候把賣不出的往店裏一塞,再和短髮女簽一份供貨協議,細水長流地慢慢賣,總能賣得出去的;問題是,這次搞起生意的不只是她一人,她還要考慮其他人的利益。而白辰他們,無疑是希望能在游戲結束前,盡快將這些東西都銷掉的……
一個思路就是,由她出面將剩下的東西都低價買下來,放到店裏慢慢賣,但哪怕將價格壓低,那也會是一筆大數目,而她在游戲結束後,就要支出近三十萬的升級費用,不一定有餘力能將這批貨物全部吃下來……
再有,就是設法將這些貨物盡量都賣出去。可就像白辰說的那樣,每個NPC都只需要一套器官,四個零件,多的根本就不需要——所以現在的問題就變成了,該怎麽讓他們去買自己並不需要的東西。
難不成……搞個大促銷?或者找幾個NPC寫寫軟文拍拍廣告?
廖斐不太確定地想着,眼睛一轉,看到付思遠正立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着立在屋前的一顆枯樹,目光純然又平靜,不由提了提嘴角,隨口問道:“付思遠,你會去買自己不需要的東西嗎?”
付思遠“咦”了一聲,轉頭看了眼廖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斐斐需要,就買。”
……行吧,這答案還挺討人喜歡的。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比較習慣自己出錢。”廖斐笑着說了句,見付思遠頭上那搓毛不知何時又翹了起來,忙沖他做了個手勢,伸手在自己額上虛虛按了一下。
付思遠看着她的動作,不解地微微擡起頭,懵懵懂懂地按向自己頭髮,正好將那搓頭髮按下去,神情卻依舊是有些困惑的。廖斐見狀,忍不住又笑了下,扭頭看向白辰,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見對方正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
廖斐:“……怎麽了?”
“呃,沒事。”白辰搖了搖頭,轉回了注意力,旋即用筆點了點手中的筆記本。
“他這個說法,倒是給我啓發了。”白辰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們能不能給這些部件再加一些附加價值,比如很體面的禮物之類的?我跟你說,我以前有個同事,超級摳,點個奶茶都不加珍珠的那種。就為了討他女朋友喜歡,愣是搞了一整套的泡泡瑪特……”
廖斐想了想,點了點頭:“很不錯的思路,問題是,我們就剩一晚的時間了,要怎麽去給一堆人體零件附加足夠的價值呢?”
白辰:……
“好吧,那確實有些難度。”白辰思索片刻,想不出個合適的方式來,只得幹幹地笑了一下,“算了,實在賣不出去就賣不出去吧,本來就是意外的收獲了,也沒必要貪那麽多……”
廖斐瞟他一眼,腦子裏卻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對了,你這本子是哪裏拿的?”她指着白辰手中的本子,認真問道。
“我自帶的啊,你需要嗎?我還有兩本沒用過的。”白辰愣了一下,回答道,不太明白廖斐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個事。
“我倒是不需要,不過今晚可能會用到。”廖斐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他手中筆記本的尺寸,“嗯……大小應該正好。”
白辰困惑地挑了挑眉:“什麽正好。”
廖斐擡頭看他一眼,笑了起來。
“用來做盲盒正好。”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45 PM
第88章
許小紅敏銳地感覺到,今天的無臉村和以往好像不太一樣。
嗯,嚴格來說,也不算是無臉村……他現在所在的,準確的說法應是無臉村的“危險區”,是所有的怨恨和無奈彙聚之地,也是所有的村民被困之處。很多副本裏都會設置有這樣的“危險區”,顧名思義,這種地方往往是一個副本中最為危險的所在。但像無臉村這樣,將一整個村子都設定成危險區的,坦白講也不多見。
那些進入副本的玩家,他們往往只能通過睡夢進入此處,因此這個地方有時也會被冠以“夢裏村”、“夜之村”等稱呼。不過對於許小紅而言,他還是更習慣將這裏稱為“無臉村”——反正作為一個靈體,他只能找到通道就能直接進入這裏,“夢裏村”之類的稱呼,對他而言完全沒有意義。
許小紅今天是過來買煎餅的——這個地方,雖然很無趣,也很危險,但它也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它能自産麵粉,而且用這些麵粉做出的東西都特別好吃,起碼對他這種NPC來說是這樣。
不過他們肯拿出來賣的食物很少。許小紅目前知道,就只有一家賣煎餅的。在非非便利還沒出現的時候,這家煎餅就是許小紅的最愛,時常就要過來買上一些帶回去慢慢吃。而現在,因為非非便利能提供的食物種類更多,他又拿了不少的優惠券,所以過來買煎餅的頻率降低了些,但還是會時不時過來一趟。
就比如今天。
但就像之前所說的,他能感覺到,今天的無臉村,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
感覺不再那麽死氣沉沉,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許多。許小紅注意到他們在交談,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他能感知到他們隨着語言一起外溢而出的情緒——並非一貫的怨恨與無奈,反而十分輕快,甚至還透出了一絲雀躍。
“A版”、“B版”、“隱藏款”……零碎的詞語隨着晚風飄過來,聽得許小紅越發一頭霧水。
無暇細想,他很快就轉回了注意力,加快速度向前飄去——危險區往往都是有污染性的,一旦在這兒久留,自己很有可能也會被他們“傳染”,變成沒有臉的倒黴蛋。所以許小紅向來是來去如風,追求速戰速決。
然而再往前走一陣,他愈發感到困惑了。
更多的行人正聚集在道路的兩旁,而他們的臉上,很多都是已經貼上五官了的,區別只在於,有的貼齊了,有的沒齊。可奇怪的是,這些外露出來的五官,此時居然沒有引起任何的争搶。
……這不正常,這不是他知道的無臉村。
許小紅背脊倏然一陣發涼,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離開,但想想饞了很久的煎餅還沒買到,又硬是壓抑住了想要離開的念頭,繼續往前走去。就在此時,他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
“C款的左眼,你們誰有C款的左眼?我有一個多的D款嘴,我可以和你們換!”
許小紅:“……”什麽鬼?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一個臉上貼了八只不同眼睛的NPC從旁邊飄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要眼睛不?”那NPC興致勃勃道,“全套八個,算你一千八,還有兩個隱藏款,與一個鼻子的隱藏款,如果一起帶走的話我給算便宜點,鼻子可以單賣……”
……不是,我要那麽多眼睛幹嘛?我自己有啊?!
許小紅嚇了一跳,一邊死命擺手一邊飛快向外飄去,一心只想找個什麽牆壁鑽一鑽冷靜一下。就在此時,又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
許小紅:?!!
“冷靜點,是我。”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許小紅轉頭,看到了一張斯文俊秀的男子面孔。
他自己回憶了一下剛才那把聲音,終於認出了對方,神情一下子放鬆下來:“原來是你啊……這就是你本來的樣子?你幹掉對應的玩家了?”
據他所知,被系統選中的NPC,只有在殺掉自己對應的玩家並奪走其全部的面部器官後,才能恢複成原本的面貌。而他面前這位,正是這輪游戲中被選中的NPC之一。因為之前有聊過幾句,所以兩人勉勉強強也算是朋友。
“沒。這套是我買回來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太滿意地撇了撇嘴,“目前只是恢複了原樣,我後期打算再另外配一套。我喜歡那種漢子一點的長相,你這樣的就不錯。”
說着,他的目光從許小紅髮達的胸肌和肱二頭肌上溜過,目光中流露出明顯的豔羨。
許小紅下意識地抱住了胸口,頓了頓,又似意識到了什麽,有些驚訝道:“什麽意思,這裏還能換臉了?”
“別人我不知道,靈體應該是可以的。畢竟我們的五官在這裏都可以摘下來。”那男子說着,伸手在面上一撸,當着許小紅的面把一只眼睛摘了下來,隨即又貼了回去。
許小紅驚訝地張大了嘴:“天哪,你們這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就幾天沒來,怎麽就全變樣了?”
“也不是幾天,攏共就是倆晚上的事兒……”那男子咳了一聲,說道,“簡單來說,就是有人過來擺地攤了。”
許小紅:“……?”
男子:“其中一個最起勁的你應該認識,叫廖斐……”
“哦,是她啊!”許小紅恍然大悟,旋即一拍大腿,“我說呢,嘿,還真是……”
“你之前說幫你改名的那個,是不是就她?”男子問道。
“對啊。”許小紅立刻點頭,“要不是她,我現在還困在阿偉副本裏呢。誒,賣五官,這還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對了,你們這兒是不是也要開便利店了?我跟你講,他們家有賣玩家食物的,可好吃了,就是限量,每天一定得早點去……”
“誰饞那點吃的了。”男子沒好氣道,撇了撇嘴,默了片刻,又有些別扭地問道,“那你對他們家店,還有什麽別的了解嗎?”
許小紅:“……比如?”
“比如,招工要求,薪酬待遇,還有工作內容之類的……”男子含混不清地說着,在注意到許小紅暗含驚訝的目光後頓時提高了聲音,“你這麽看着我幹嘛?我又沒說要去,我幫我朋友問的!”
許小紅:……
我明明還什麽都沒說啊?
同一時間,村子東南邊,坡下主幹道上。
“我們的盲盒價格是一百塊一盒,一次性購買兩盒後可另外送一盒。您現在買了四盒,所以這兩盒是額外贈送的,請收好。”
廖斐一邊說着,一邊將手中的盲盒遞了出去,站在攤前的NPC小心接過後匆匆走到了旁邊,不等走遠就原地拆起了盒子。在拆到第三個盒子時,忽然叫了起來:
“朝天鼻!我終於拆到朝天鼻了!天哪!”
緊接着,就見他把拆出個幾個器官隨隨便便往腦袋上一貼,跟着便抱着剩下的幾個盒子和那個拆出的朝天鼻,歡歡喜喜地走了。
坐在攤位後的馬勻咦了一聲,壓低聲音問廖斐:“我記得我們中間沒有人長朝天鼻啊?”
“是沒有。”廖斐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這是小蒂種出的變異品種,昨天沒賣出去,我就給包起來放盲盒裏,當隱藏款賣了。”
馬勻:“……可它很醜啊?”
“你管它醜不醜呢,物以稀為貴。”廖斐冷靜地說着,擡頭看向前方,“您好,請問需要些什麽?”
“A款右眼的自選還有嗎?”一個看着年紀不大的女孩問道。
“有的。不過自選的話需要兩百一個哦。”廖斐說着,用胳膊肘捅了下旁邊的馬勻,示意他趕緊拿貨。
“請問還需要別的嗎?”她習慣性地又問了一句。
“不用不用,我就差這一個了!”女孩開心地說着,接過了沒有盒子包裝的右眼,付完錢,開開心心地走了。
她這邊剛離開,那邊,白辰和刀疤臉已經走了過來。
“辛苦了,我們來換班了。”白辰說着,坐到了攤位後面,廖斐拍了拍馬勻的肩膀,與他一同站了起來。
白辰和刀疤臉接替了工作,廖斐與馬勻則站到了旁邊,馬勻的手裏還抱着那只獾——後者原本一直趴在攤位旁睡覺,直到剛才才被馬勻從地上拔了起來。
而付思遠,他原本獨自坐在不遠處放空,見狀立刻走了過來。
考慮到付思遠身上的綠焰會嚇到普通NPC,廖斐忙又帶着他往遠處走了幾步,一直走到煎餅攤的附近。她回頭向身後看去,只見打算購買面部零件的NPC依舊排成長長的一條龍,旁邊還有些黃牛飄來飄去,試圖倒賣已經湊齊的系列盲盒。
“我還是想不明白。”馬勻小小聲道,“盲盒最多賣得便宜點,拆開來又不一定就是他們需要的。用得着這麽熱情?”
“你不懂,這就是刮彩票的魅力。”廖斐眼眸微轉道,笑道,“盲盒利用的就是顧客的獵奇感。再加上一些附加價值……”
“……哪裏來的附加價值?”馬勻越發不解了。
“本來是沒有。”廖斐直言不諱道,“找幾個NPC炒一炒就有了。”
馬勻:……???
“不然你以為我把無光派進來幹嘛……”廖斐說着,轉頭看向了坡道上方。
無光原本正坐在高地上,蕩着雙腿看熱鬧,對上廖斐的目光,便立刻飄落了下來。
“托兒的價格你記得報給我,我和月工資一起結給你。”廖斐說道,“對了,托你打聽的事,有結果了嗎?”
“嗯。”無光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到處問了下,這個地方的人口,確實是在不斷增加的。那些外來的靈體,如果在這兒待上一定的時間,就會被同化。本身越脆弱的,能堅持的時間越短。另外,目前來購買的都是些普通的NPC,一些比較兇的,似乎都還在觀望……”
“也就是說,這門生意是有可持續性的。也有潛在市場可以開發。”廖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決定將在這兒開店的事安排上了。
她又往後看了眼,目光落在長長的隊伍上,又不由好奇道:“說起來,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些NPC,到底都是從哪兒賺錢的啊?怎麽有的一貧如洗,有的就一副不差錢的樣子……”
“這個看人。既看身份,也看性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衆人這才發現,原本正安安靜靜在馬勻懷裏打瞌睡的獾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
它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卻沒急着從馬勻的懷裏跳出來,依舊沒骨頭似地趴着,慢悠悠地繼續道:“看身份,看的就是成為‘NPC’前的身份。如果那人本來就有些資産,那那些資産,是可以被直接兌換成鬼頭幣的。”
“而看性格呢,看的就是那NPC自己的性格。NPC殺害玩家後,是可以從系統那兒獲得一定鬼頭幣的,這你們知道吧?有的NPC比較狠呢,就會各個副本亂竄,到處殺人換錢,有的比較佛的,就隨意了。當然,也可能只是他們懶或者怕事……”
“原來還有這麽個說法?”廖斐愣了。她這才明白,馬勻當初說的“殺野怪掉錢”是怎麽回事。
合着對NPC來說,他們自己才是冒險者,玩家才是野怪!
“不過對NPC來說,有太多錢也沒什麽用吧?”馬勻將獾的身體往上擡了一擡,一臉困惑道,“像廖斐這樣願意和他們做生意的是少數。我好像也很少見到NPC內部有做生意的……有這種東西嗎?”
他最後一句話是問獾的。獾“嘎嘎”地笑了出來:“有也是有,不過確實很少見。因為這種鈔票,本來也不是用來買東西的。它只是一種誘惑,就像惡龍的金幣一樣,懂吧?”
它擡眼看了看馬勻,馬勻茫然地搖了搖頭。廖斐隱隱覺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什麽,卻又說不出來,就在此時,付思遠擡起了腦袋,沉悶的聲音從火焰人的肚腹中傳出——
“它們是,內置的欲望。是作為動力被設定出的東西。”
“動力?”廖斐終於理清楚了,“意思是,系統設定出了鬼頭幣,並設定讓所有的NPC都很想要鬼頭幣。這樣,它們就會去主動去迫害玩家……”
“沒錯。”獾點了點頭,“所以你會發現,很多厲鬼,都比較有錢。不是他們本來就有錢,而是因為它們厲害,對付玩家的成功率高,本身性格又無所顧忌,不用壓抑和害怕什麽……”
“說是這麽說。”一直沉默的無光卻在此時悠悠地開了口,“不過像他們那種容易積攢財富的類型,有時反而更容易發現問題所在。”
馬勻愣了一下,問道:“什麽問題?”
“毫無意義的問題。”無光淡淡回答道。在注意到馬勻尴尬的神色後,方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是說你的問題毫無意義。我的意思是……追逐鬼頭幣這件事,本身就毫無意義。”
她說着,單手撐住了下巴,似是陷入了回憶。廖斐觀察着她的神情,輕輕蹙起了眉,問道:“無光,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無光輕輕地搖了搖頭。扭臉看向廖斐,“老板,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麽挑中我的,也不知道你‘看到’的簡歷裏有沒有寫……我以前,大約也是個能算作小boss的存在吧。”
她說着,微微偏了偏頭:“我那個時候就是這樣的,一開始一心只想着獲得更多的錢幣,為此不惜把出現在我面前的玩家全部弄死。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要那麽多錢,似乎並沒有用,因為它們幾乎是花不出去的,也換不來其它的東西。它們實際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嗯……嗯。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你繼續。”廖斐猶疑着,輕輕點了點頭。
她前一秒還在驚訝一個小BOSS月薪居然只要七千,後一秒就發現話題突然變得哲學,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無光垂了垂眸子,不緊不慢地繼續道:“然後,嗯,怎麽說呢……總之在意識到這點後,那些鬼頭幣能帶給我的吸引力和滿足感一下子弱了很多。緊接着,我就發現,我其實沒必要一定要和玩家過不去。”
“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這些玩家使絆子而已,可我實際上,並不喜歡做這個。沒有了鬼頭幣的誘惑,這事就變得特別無趣。所以我就溜了,跑去各個副本裏面,東游西蕩,想要找些自己真正喜歡的事,卻發現,除了給玩家使絆子,我們似乎也沒有別的可做的了……我們早就被設定成這樣了,除此之外,我們毫無用處,也毫無意義。這讓我一度很消極,覺得自己就像生活在無光的黑暗裏……”
她擡眸看了眼廖斐,素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直到你跟我說,你要賣東西給我,還打算雇傭我。”
“老板。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的錢是有用的。我自己,也是有用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找到了一個新的答案一樣。這讓我感覺一切都不同了。”
“所以我真的很謝謝你。雖然七千的月工資,真的有點低了……”
……不,其實,這個我也沒法定的,都是系統默認……
廖斐有些汗顏地想着,旋即又是一陣感慨。她以前都沒細想過鬼頭幣的來歷,也沒想過所謂“設定”這一類的東西,向來是能賺就賺了,倒沒想到,鬼頭幣實際居然是這麽個作用。
無光……原來她當時給自己起這個名字,是出於這樣的寓意。總覺得被這麽真誠地當面道謝,還怪不好意思的……
廖斐騷了騷臉,突然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畢竟她當初雇傭無光時,真的沒有想那麽多。無光那麽重的感謝,她也根本當不起。
原地支吾了半天後,她終於憋出一句“不用謝”,說完又覺得自己太敷衍,待要補充些什麽,又卡殼了。卡了半天,幹脆將不久前才買來的煎餅往無光懷裏一塞,說了句“員工福利”,跟着便拉着付思遠,借口市場調研,轉臉悶頭跑了。
付思遠矮矮小小的那麽一只,就這麽被她拉着跑出好遠。注意到付思遠有些跌跌撞撞的,廖斐又趕緊停了下來,轉頭看見旁邊的一棵枯樹,便牽着付思遠走到樹下,尋了片空地坐着。
她依然沉浸在那種不好意思的情緒裏,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一直捏着付思遠的火焰爪子,片刻都沒鬆開。
廖斐尴尬地笑了下,慢慢鬆開了手。過了片刻,忽又想起什麽似地,擡眸看向付思遠。
“說起來,付思遠。你被我招聘的時候,又是個什麽感覺?”
感覺?
付思遠狀似不解地歪了歪頭,腦中似又浮現起了廖斐擡頭淺笑,將一朵綠色的玫瑰遞到自己面前的畫面。
“我感覺,就好像……”付思遠頓了一頓,忽然擡頭看向了天空。
“天亮了。”
……嗯?
廖斐茫然地眨了眨眼,跟着擡頭望去,只見頭頂的天空是一片深色的夜幕。
天亮了……她默念着這三個字,突然感覺之前被強壓下的那種不好意思,似是又在強化千百倍後湧了上來,又覺心跳像是俶爾漏了一拍。她有些別扭地轉過臉去,正猶豫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餘光忽然捕捉到一絲光芒,轉頭看去,只見東方已出現了魚肚白。
這是她第一次在無臉村中看到這樣的景象。
廖斐望着那從未出現過的畫面,暗暗鬆了口氣,旋即又感到了一絲雀躍。
“嗯,天亮了!”她語氣輕快地說着,拍了拍付思遠的肩膀,轉過身去,“走吧,該回去了。這個場景估計快結束了,我們得趕緊和其他人彙合……”
付思遠站在她後面,久久地凝視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輕輕地說了一聲“嗯”。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07:47 PM
第89章
雖然不知道那奇怪的天亮是怎麽回事,但廖斐本能地意識到,自己或許不會在這個夢中村中停留太久了。
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攤位前,和白辰等人一起,簡單清點了一下尚未賣完的貨物並將其全部收了起來——因為她在此處尚未得到合法的鋪面,所以這些東西得全部帶回去。值得慶幸的是,它們所剩的已不是很多。
做完這事,廖斐又抓緊時間,去了一趟煎餅老爺子那兒,花錢買了一堆煎餅。這一方面算是採購,另一方面也算是照顧老爺子生意。
她聽付思遠說過了,像他們這種自帶綠焰特效的,天生對靈體類NPC有克制效果。因此在原生副本內,系統多多少少會給他們加一些制裁效果,以免他們太過破壞副本內的平衡。
而煎餅老爺爺在無臉村村民面前自帶的隱身效果,或許正是系統給予的制裁效果之一。
……一個老爺子,天天坐在坡道下面叫賣,卻不被人看見,也無法被人理會,這種畫面,廖斐想想也是心酸。
她也曾問過老爺子要不要跟她出去,去別的副本看看。就算不加入非非便利,隨便找個其他的副本待着,生意也肯定比在無臉村好。那老子卻是一邊攤着煎餅,一邊木木地搖着腦袋。
“我哪兒也不去。這是我的家。”他啞着聲音說着,又給廖斐裝了一份煎餅。
廖斐無言,只得帶着打包好的煎餅默默離開。付思遠將所有的煎餅都拿過來,擱在頭頂用火焰組成的托盤上,綠色的火苗一晃一晃的,像是一個生機勃勃的燃氣竈。
廖斐看了他片刻,問道:“所以,你遭到的制裁效果是什麽?”
付思遠安靜地走在她旁邊,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沒有原生副本。”
廖斐愣了一下,覺得有哪裏不對:“一季一會,不算你的原生副本?”
“那不是我的家。”付思遠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我只是睡在那裏。我沒有家。”
廖斐若有所思地望了付思遠一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比起剛見面的時候,現在的付思遠,似乎已經越來越……“清醒”了。
並不是說想起了什麽具體的事,而是對自己的認知變得更為清晰,不再那麽渾渾噩噩、懵懵懂懂了。
“那你為什麽會睡在那兒?”她試探着問道。
她以前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付思遠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如今她舊事重提,很好奇這一回,能否問出不一樣的結果。
綠色的火焰人聞言擡頭,模樣竟顯得有點可愛。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廖斐恍惚覺得,那個純由火焰組成的小圓腦袋上,似乎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等你。”他的肚腹中傳出平靜的聲音。
廖斐微微一怔,正要再問些什麽,忽然感覺眼前的世界一陣搖晃,旋即便是一陣墜落感——
伴隨着遙遠的雞鳴與篤篤的敲門聲,躺在床上的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
等等。
敲門聲?
廖斐皺了皺眉,茫然又有些訝異地從床上坐起來,險些壓到那些被她從夢中村裏帶出來的煎餅和盲盒。
無光依然停留在夢中村中沒有返回,付思遠則已從行李箱裏爬了出來。廖斐與他對視一眼,旋即便將目光轉向了窗口。
敲門聲是從大門外傳過來的,從卧室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一道修長的側影。因為角度問題,廖斐沒法將來人的模樣看得太清楚,只能通過陌生的服飾和體型來判定,對方並不是玩家中的任何一人。
也不太像是那些已經被附身的屍體……廖斐抿了抿唇,回頭看了眼付思遠,打了個手勢。
付思遠點點頭,轉身過去開門了。廖斐謹慎地遠離了窗口,抄起小馬札,來到了卧室門口,藏身牆後,探頭探腦地望堂屋裏看。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她可不希望再出什麽意外。
付思遠打開了門,卻沒讓屋外的人進來,就那麽擋在門口與他說話。廖斐豎起耳朵聽着,只覺那聲音低沉又略帶沙啞,音色與她認識的所有玩家都截然不同,仔細想想,又似是在哪裏聽過。
門外的人一直都在要求見自己,卻沒直說要做什麽。語氣說不上恭敬,但也算是禮貌。廖斐聽了片刻,眼眸微轉,終究還是拎着小馬札,走了過去。
她若無其事地來到了付思遠旁邊,問了聲情況,仿佛剛才躲在卧室裏裝死的那個不是自己一樣;付思遠也是懂事了很多,一點也沒戳破,只語氣平平道:“他找你麻煩。”
“不是找麻煩。只是來找人而已。你不要先入為主。”那人不太高興地反駁了一句,跟着便看向了廖斐,微微挺直了身子,“你……您好。”
廖斐:……
別這樣,突然來個敬稱,我害怕。
“您好……”她下意識地回了一句,目光自上而下地從對方的身上劃過。半長且蓬松的頭髮、斯文周正的長相、青白的膚色、看上去經歷了很多年頭的大褂、一個莫名其妙的公文包……
第一反應,好違和啊。
第二反應,確實不認識。
似是察覺到廖斐眼裏的陌生,來人主動道:“我們之前見過的。我是那個,嗯……”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有些難以啓齒,過了片刻,才接着道:“我是那個,幫你們通關了大富翁游戲的,NPC。”
“哦,是你啊!”廖斐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啥聽他的聲音會感到熟悉——這不正是之前在大富翁裏瘋狂氪金來追殺自己的那位嗎!
不知是不是因為擺脫了束縛的原因,他的語言比之前見面時流暢了不少,情感也更加明顯,所以廖斐才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請問你有什麽事呢?”在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後,廖斐的心裏卻反而更困惑了。
按理來說,她和他之間應該沒有利益沖突了才對。
只見那NPC擡手整了整衣領,又咳了一聲,猶豫片刻後才道:“那個,就……哦對,先恭喜你們通關……”
“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一天。你恭喜早了。”廖斐悠悠道。
那NPC聞言似是卡了一下,隨即便道:“按照劇情來說,你們應該算是通關了。那個天亮的場景,你們看到了吧?這就是劇情通關的象征,是對你們的獎勵,只有在所有的追殺你們的NPC都被擺平後才會出現……一般來說,這場景還蠻難觸發的。我也就見過那麽一兩次……”
廖斐有些古怪地抽了下嘴角:“所以?”
“所以,你們其實已經達到通關標準了,接下去只要把時間耗完。除非你們想不通,要在這最後的一天裏自相殘殺……嗯,我不是在咒你們。”那NPC東拉西扯一般地說着,廖斐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無意識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這該不是在緊張吧……他到底想幹嘛啊?
思索片刻,廖斐妥協地嘆了口氣,將付思遠拉到了一邊。
“請進。”她說道,“有什麽話請進來說吧。”
那NPC微微一怔,旋即“嗯”了一聲,擡腳就要往裏走去——廖斐眼睜睜地看着他順拐着走進來,還差點被門檻絆一跤,不知該不該提醒他,他是個阿飄。
廖斐安排着他在堂屋裏坐下,給他拿了瓶水,又給了一個煎餅。那NPC沒有動水,只接過了煎餅,一小塊一小塊地撕扯着吃着,廖斐也不急,就那麽耐心地等着,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問道:“現在感覺放鬆了些嗎?”
她提了提唇角,換了個有些隨意的坐姿:“現在可以談談了吧,你到底是想找我談什麽?”
那NPC咀嚼的動作停了下,隨即便見他深吸口氣,放下了煎餅,坐直了身體。
“那我就直說了,我是想問,你們這邊還缺人嗎?”
“……啊?”廖斐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所謂的‘這邊’是……”
“非非便利。”那NPC立刻接道,旋即像是背書一般,飛快地說了下去,“我打聽過了,你這個店是連鎖的,會在各個副本裏開設分店。我不知道你在這邊有沒有門店,如果沒有的話,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下我,我在這裏呆很久了,對這裏非常熟悉,要開展各種活動肯定會比較方便。而且我還有自己的土地。如果已經有門店了,我也希望能讓我加入,工資和職位都不是問題,我可以從基層幹起……”
廖斐:“……”
她望着眼睛望天,仿佛在背草稿一般表明着來意的NPC,一時有些失語。
她不知該不該告訴對方,如果他真的入職非非便利的話,哪怕他啥都不說,他也只能從基層做起……畢竟目前的非非便利只有一個高層,就是她自己。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有人來非非便利求職了。
當年在第五宿舍樓苦苦掙紮三個月都招不到一個人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而現在,她被主動求職了。
還是被一個實戰能力不俗的NPC求職了。
雖然放在一個無限流的背景裏,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是……她被主動求職了!
這是什麽?這是非非便利的勝利!
廖斐拼命壓抑着想要上翹的嘴角,不自覺地端正了坐姿,背脊挺得筆直。
她望了眼面前面露緊張的NPC,禮貌地笑了下,略一沉吟,緩緩開口。
“很感謝你對非非便利的青睐。但很遺憾,我們好像不能雇傭你……”
“為什麽?”那NPC忍不住叫了起來,“我好歹還有點土著優勢吧?”
“這不是優勢不優勢的問題,主要是我沒法‘看到’你的簡歷,所以我沒法招聘你。”廖斐老實道。
這是實話。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對方在她眼裏一直都是無簡歷的狀態,即是說,無法完成招聘。
“簡歷?我有啊!”那NPC急急地說道。他顯然誤會了廖斐的意思,自說自話打開了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張紙遞了過來。
……準確來說,是一張宣紙。
紙上是書寫整齊的蠅頭小楷,排列倒是遵循了現代人的閱讀規律,是從右至左橫着排的,格式也還算清楚,姓名履歷自我介紹家庭關系,該有的都有。
“抱歉,家裏沒有別的紙了,只找到這些。”注意到廖斐的詫異,那NPC主動解釋道,“我的很多東西都被換成鬼頭幣了,只有這些還留着,也算留個念想……我的正裝也沒了,所以只能翻我祖父的舊衣服來穿。”
他說着,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大褂,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廖斐安撫地笑了下,很快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面前的簡歷上。
“你的祖父是工筆畫大師?”她有些詫異道,“那你會畫畫嗎?”
“跟我祖父學過。”NPC說着,話語間流露出不自覺的的得意,“我本人還學過西洋的油畫。要不是因為那場火災,我本來都要去西洋留學了。”
去國外留學,倒是和喬星河一樣……想起很久不見的朋友,廖斐心中不由一軟,隨即好奇道:“你說的那場火災,到底是怎麽回事?”
從目前遭遇的一切來看,她大致可以推測出,這個村莊是覆滅於一場火災。但為什麽一場火災可以毀滅一個村莊,又為什麽所有村民都失去了自己的臉,她卻一直想不明白。
“村子裏有傳染病。所以就有火災了。有些事,必須被掩埋,所以我們就失去了面目。就是這樣。”NPC淡漠地說着,似是不太願意深入聊下去了。
略一停頓,他又補充道:“這部分背景故事會在游戲的第三階段開放,也就是第五夜和第六夜。如果你們仔細找找,應該是可以找到相關描述的。”
言下之意,如果廖斐他們昨晚專注找線索而不是專注搞錢,這會兒就犯不着來問他了。
“這樣啊……”廖斐有些尴尬地騷了騷臉,為自己的不專業汗顏了兩秒,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最後一個問題。”她閱讀着手裏的宣紙,認真道,“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想要加入非非便利嗎?”
回應她的,是NPC的沉默。
過了很久,才聽他嘆息般地開口:“我們被掩埋了太久。我希望他們也能和我一樣,見見太陽。”
“……”
廖斐望着他,輕輕笑了起來,將手中的宣紙放在了桌上。
“恭喜你。”她說,“你被錄用了。”
雖然答應了“錄用”,但實際廖斐自己也沒搞清楚,她到底能不能“雇傭”對方。
她只能試着拟了張用工合同,上面果然沒有出現默認的工資以及其他數據。廖斐依着自己的經驗,和NPC商量着填上去,填完後雙方都簽上了名。完事後,廖斐又當場給他做了個標記,並試着聯系了下,發現是能接通的。
標記起效,也就是說,合同起效。
意識到這點的廖斐大大鬆了口氣,又和對方確認了一下後續工作的內容,語氣一下子變得輕快起來。
“蘇雲渺,是吧?”她確認着對方的名字,又原地打印了一份采購合同的模板給他,“除了尋常的店鋪經營外,我這邊還需要在村子裏幫我采購一些麵粉制品,不僅是你自己店裏賣,還需要供貨給其他分店……具體怎麽供貨,我後面會聯系你的,不用急。”
“如果有時間的話,你可以先去準備幾張畫,最好是風景畫。畫紙的尺寸是有要求的,我到時候確認了報給你。另外,你可以先把門店和倉庫準備起來。”
蘇雲渺在無臉村內是有自己房産的,而且還不止一處。在和道格拉斯的合同敲定前,那些貨物只能先寄放在他那兒了。
雖然他一再表示沒關系,就放放而已,他家房子多,完全不在乎這點地方,廖斐還是很堅持地和他簽了一個租賃合同。
至於工資,則是參考了無光,給到了七千,此外還有獎金提成。廖斐再三保證,等後面工作熟練了,會再給他提。
等溝通完了這一切,蘇雲渺才漫悠悠地起身告辭。廖斐目送着他離開屋子,身後忽然響起付思遠的聲音。
“你把他安排在了無臉村……”
他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那無光怎麽辦?”
按照廖斐原來的打算,被留在無臉村的人應該是無光。現在額外新招了一個人,那無光的安排就得另行考慮了。
付思遠倒不是操心無光的工作問題,他只是擔心,廖斐一個想不開,又要將無光帶着到處跑。
這事,他想想就很郁悶。
“放心。”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廖斐好笑地搖了搖頭,“對她,我有別的安排。”
說完,她就拿出標記,一個“電話”打給了無光。
五分鐘後。
“什麽叫做……讓我出去隨便跑跑?”坐在廖斐的對面,無光的臉上顯出幾分困惑,“我被開除了?”
“不不不,不是開除,只是給你換了個崗位。”廖斐趕緊道,“簡單來說,就是希望你能自己去各個副本轉轉,如果看到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就以非非便利的名義進行采購,然後供給各個門店——具體怎麽供貨,等我技能完成升級後會再和你說的。”
廖斐說着,拿出一份供貨合同的模板遞了過去:“另外呢,你也可以留意一下,那些地方適合開店,或是各家門店的經營情況。像我現在這樣,一個副本一個副本地打過去,效率實在有點低,有你幫忙的話,一些業務上會靈活很多,你也可以做做宣傳,擴大一些品牌影響力……呃,你會使用報銷單嗎?”
說完,她頓了頓,認真回憶了一下萬能合同打印機裏有沒有報銷單這個東西,隨即搖了搖頭:“算了,這不重要,我相信你。然後,嗯……黃葉和許綿目前還在阿偉副本。等他們那兒的工作結束了,他們也會被派以同樣的工作。你到時候可以帶帶他們。帶完以後,如果你願意繼續留在店裏,那就留着,如果有發現更想做的事,那……就盡管去好了。”
“……什麽意思?”無光呆呆道,“我還是要被開掉了?”
“不,這真的不是在開你。”廖斐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覺得,你可以再仔細去找找看,意義什麽的。”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合起了手掌:“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但我其實很懷疑,我能不能當得起你昨晚那麽認真的道謝。如果想要當得起,我又應該做些什麽。想來想去,就想出了這麽個答案……你也別有壓力,就當正常工作好了。慢慢走、慢慢想,記得定期彙報和采購就行。”
無光微垂着眼眸,沉思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感謝您的垂憐。”她輕聲說着,飄了起來,於半空中向廖斐點了點頭,旋即消失無蹤。
付思遠安靜坐在一邊,默默看着她消失,淡淡開口:“如果她真走了,你就很虧了。”
“我知道。”廖斐“誒”了一聲,趴在了桌上,“但我真覺得她需要好好想想。”
“盡管我們現在都被同一個狗比系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但如果可以,我還是想争取更多的可能性,不光是為我自己,也為別的人,起碼是我覺得值得的人。”
她說着,彎了彎唇,轉頭看向了身後。
堂屋的門正開着,能看見外面明媚的天光。三三兩兩的村民在黃泥地上慢慢地走着,視線的盡頭,是又一次聚集在空地上的同伴的身影。
“走吧。”廖斐呼出口氣,站了起來,“最後一天了,讓我們認真熬過去吧。”
付思遠深深望了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已經消解了主要的危機,他們在無臉村的最後一個白天,過得相當輕松。
就連那些附身屍體的NPC都不來找麻煩了。他們只是在玩家們清點庫存的時候試探着走了過來,並以撿漏的價格買走了一部分盲盒。
除了他們以外,很多已經恢複面目的村民也出現在了村裏。他們回到各自的屋子裏,點燃冰涼已久的竈臺,炒熱放置許久的鐵鍋。陣陣炊煙從屋子裏冒出來,有人還拿了自己剛蒸好的饅頭,過來問刀疤臉他們要不要。
雖然這個饅頭看着十分普通,沒有人臉也不會亂動,刀疤臉還是強捺下食欲,委婉地拒絕了。當時正跟他在一起數錢的馬勻倒是很開心地接了過來,一邊說着“你先吃”,一邊撕了一半喂給了腳下的獾。
“算你有良心!”那獾高興地說着,將饅頭叼在了嘴裏,快樂地嚼了起來。
“看看有沒有問題。”馬勻等它嚼完了,才把後半句話說完。
獾:“……”
我*你媽。
……
至於廖斐,雖然沒有得到食物,卻得到了別的禮物——她家前面那屋的主人回來了,翻了自己的舊衣服在外面晾,正好裏面有幾件適合年輕女孩穿的,又正好廖斐在她晾衣服時幫了一把,她就把那幾件衣服全送給廖斐了。
都是些很古樸的款式,穿出去好像很奇怪……可賣掉好像也不太好。
廖斐遲疑了半天,最終還是把衣服先拿回房間,仔仔細細疊好,放在了行李中間。
她這邊剛處理完,白辰就找了過來,將她昨天的那份收益帶給了她。
廖斐昨天分到的有接近十萬,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過後她還能拿到更多——白辰告訴她,短髮女今天又去種植了,並摩拳擦掌地準備種出更多“稀有款”。
“……也別搞得太誇張了。”廖斐好意提醒道,“而且不要貪多。村裏就那麽多人,多了怕消不掉。”
“對了,關於這點。徐咪和小蒂說有個想法,不過需要和你商量一下。”白辰說道,“我這次過來,也是為了轉達這事。”
“想法?”廖斐好奇道,“是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想把這個生意一直做下去。想問問你願不願意搭夥。”白辰道,“她們兩個,一個出大棚一個負責種,由你來負責銷售。”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廖斐暗暗歡呼一聲,為不用自己主動去說服兩人而鬆了口氣,轉而又看向了白辰:“那你呢?”
白辰:“嗯?”
“你不打算參與這次合作嗎?”廖斐問道,“我看你的眼神,就是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這次就不了。畢竟沒我插足的餘地。”白辰輕輕笑了起來,“不過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有一個合作想和你談。”
他將屬於廖斐的那份綠色紙幣放在桌上,轉身往外走去。
“等結算後吧。等結算了,我們找個好點的安全區,坐下來,慢慢談。”
“……嘖,還挺神秘。”廖斐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咋舌。
付思遠則皺起了眉頭。
“非奸即盜。”他喃喃着,轉身幫廖斐收拾起了行李箱。
……
短髮女在種植上面花費了很長的時間。等到她過來找廖斐時,已經臨近夜幕了。
沒有浪費更多的時間,廖斐飛快地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合同,和她以及徐咪快速商量了一下,沒費什麽工夫就簽好了針對面部零件供銷的合作合同。
此外,廖斐還額外花了點時間,和短髮女另外談了個約定——她希望對方以後如果有種出什麽實用或有趣的東西,可以拿給她看看。如果她覺得合適的話,雙方可以再簽一份供貨合同,為非非便利的門店提供新的貨物。
如此一來,非非便利的供貨渠道可以說是拓寬了不少。雖然都還只是約定和計劃而已,不過一旦落實到位,效果想必不會差。
不過最好還是能再拓寬點。目前從安全區裏買來的那些商品銷量都很好,這部分商品的供應必須跟上……
送別了短髮女和徐咪,廖斐一邊躺在床上,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
“付思遠。”她輕輕叫了一聲,目光看向上方的橫梁,“你覺得白辰這人怎麽樣?”
付思遠本來都鋪好行李箱準備鑽進去了,聞言整個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
“不怎麽樣。”他立刻回答道,回答完了才問道,“你問他,做什麽?
“……我想發展他當合作夥伴啊。”廖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對他印象很差?”
付思遠:“……”
他默了一下,還是不太情願地開口道:“合作的話,他還算,比較可靠。”
“不過也就比……養狗的那個,好一點而已。”他緊跟着又補上一句,說完後就直接縮進了箱子裏,將行李箱啪一下合上。
養狗的那個?是說馬勻嗎?
廖斐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一下,屈起手指在床頭的小球上輕輕一敲,黑暗旋即籠罩。
算了,不想了,先睡吧……一切都等和道格拉斯·偉簽完了合同再說。
她如此想着,打了個呵欠,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聲遙遠的雞啼,在廖斐的枕邊響起。
廖斐徐徐地睜開眼,驚訝地發現屋裏竟是一片亮堂——她的屋子采光不是很好,早晨的時候光線總是很黯。而且這個副本的白天,也總是霧蒙蒙的。
她起床向四周看去,發現屋中空蕩蕩的。不見自己的行李箱,也不見那些煎餅和面部零件。她轉頭往窗外看了眼,只見旭日高升,看着竟似已經臨近了中午。
門外的黃泥地倒是一點沒變。順着黃泥地一路看過去,依舊是那片空地。此時那空地上也是空蕩蕩的,只依稀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空地上跳來跳去。
廖斐蹙了蹙眉,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沒有摸到標記,也沒有摸到小刀。她索性也不浪費時間裏,直接翻身下床,走出屋子,朝那片空地走了過去。
一個麥桿做的娃娃,正在空地上蹦來蹦去,察覺到廖斐的到來,它嘻嘻笑了一下,腦袋直接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兩只紐扣做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廖斐。
“這是結算界面嗎?倒和之前的都不一樣。”廖斐說着,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還是說,這是另外的考驗?”
“請放心。該有的結算是不會缺您的。”一個機械男音從麥桿娃娃的身體裏傳來了出來,濃重的違和感讓廖斐覺得有些接受不能。
“只是在結算前,想提供您一個額外的任務領取機會。如果您選擇接受這個任務。任務相關獎勵將會提前預支給您。”
又來了又來了,奇奇怪怪的東西……廖斐撇了撇嘴,沒好氣道:“那如果我不接受呢?”
“……那就什麽都不會發生。”機械男音回答道。
“那就不接受。”廖斐果斷地選擇了拒絕。
提前給獎勵且不會有懲罰,這種聽着就很好的事,其本質肯定好不到哪兒去。
“任務獎勵是,會直接贈送您九千九百九十九積分。”機械男音語氣平平道。
“……談談你們的要求。”廖斐遲疑了一下,還是改了口。
如果沒記錯的話,只要攢滿一萬積分,之後就會隨機有一個脫離游戲的機會。雖然廖斐平時總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樣子,但她本質上還是個喜歡電影游戲零食的普通女孩,這樣的機會,對她來講,還是挺誘人的。
機械男音隨即道:“任務的要求是,清除被檢測出的BUG。”
“什麽BUG?”廖斐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旋即便感覺腦子一痛。
一張簡歷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緊跟着,她聽到那個機械男音再度響起。
“這就是那個BUG。”
“……”
廖斐不說話了。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一陣涼意自頭頂灌下。緊接着就是一陣慌張的,想要藏起什麽的沖動。
那張簡歷明晃晃得浮現在她的腦海裏,所記述的資料比以往所見都要完善。而在姓名那一欄裏,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字。
楊燈楠。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6 10:11 PM
第90章
無臉村·廖斐屋內。
付思遠坐在床邊,有些擔憂地望着廖斐。
後者正緊閉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皮下的眼珠不住震顫着,左右轉動。
她的眉頭也皺得很緊,似是陷入了噩夢之中。
這個狀態不正常……付思遠觀察着廖斐的神情,自己的眉頭也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此時是他們進入無臉村的第七天,也正是這個副本的結算日。付思遠知道,此刻的廖斐應當是被拉入了結算場景之中,但他想不明白,只是一個結算而已,為什麽會將廖斐搞得如此痛苦。
廖斐的眼珠轉動的震顫得越發厲害了,眼珠轉動的速度也在加快。付思遠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遲疑地將手伸向廖斐的胳膊,不知是該先設法叫醒對方,還是應該試着突破“邊界”,鑽進廖斐的結算場景之中。
就在此時,躺在床上的廖斐突然睜開了眼睛。
“斐斐?還好嗎?”見她醒來,付思遠登時鬆了口氣,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又變得困惑起來——因為廖斐的情況,看上去特別不對。
她雖然醒來了,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直直地望着上方,雙目無神,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非常僵硬。
付思遠的眉毛再次擠到了一起。他小心地碰着廖斐的胳膊,有些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斐斐?廖斐?你沒事吧?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聲音一般,他看見廖斐的眼睛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目光看向了自己。
“付……思遠……”廖斐嘴唇微張,頗為費勁地念出他的名字。這聲呼喚仿佛打破了什麽無形的禁制,下一秒就見她大大地喘了口氣,仿佛一條正在案板上掙紮的活魚般,猛地彈了起來——
“你聽我說!”她一把抓住付思遠的肩膀,急急道,“小心系統,小心蜻蜓!不要接觸‘複眼’,他們在找……”
她嘴唇飛快地開合,似乎有無比重要的事要讓付思遠知道。然而付思遠的表情,卻是越發得困惑——盡管廖斐一直在不斷地向他說着什麽,但實際他聽到的,就只有最前面的一句半而已。
後面的內容,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他能看到廖斐的嘴唇在動,兩人之間卻像被架了塊隔音玻璃一樣,什麽聲音都傳不過來。不僅如此,就連廖斐嘴唇的動作,都被做了一定的模糊處理,讓他連判斷口型都做不到。
“斐斐?”付思遠警覺了起來,反握住了對方有些顫抖的手,指尖竄出了小小的綠色光焰。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采取什麽動作,就見廖斐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緊接着,她整個人忽然靜默了下來,腦袋微微垂下,眼簾半遮。
下一秒,她又忽然擡起了頭,眼神清明,神情卻有些茫然:“付思遠?你抓着我幹嘛?”
付思遠愣了一下,垂眸看了眼正被自己緊抓着的廖斐的手,猶豫了一下,卻沒有立即鬆開。
“斐斐?”他試探着呼喚起對方的名字,廖斐立刻看了過來,不管是神情還是反應速度,都非常正常。
“你……剛才怎麽了?”付思遠問道。
“我?我去做結算了啊。”廖斐覺得他這問題有些莫名其妙,“這都第七天了,本來就該結算了。”
她說着,往床的內側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發現了一張紙和一張進入券。
她將那進入券拿起看了眼,咕噥了一句“又是安全區的”,便直接將它收了起來,跟着便拿起了那張紙。
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升級後的技能說明書。廖斐想抓緊時間將這些內容都讀一遍,卻發現眼睛像是連看了十幾個小時的電子屏幕一般,花得什麽都看不清,調焦半天都沒能成功,只能將紙張也先收起來了。
奇怪,是因為沒睡好的關系嗎……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發現額角也在一抽一抽地疼。她轉頭往窗外看了眼,決定還是先去安全區,好好休息下先。
要帶走的東西昨天晚上就已經收好了,至於那些賣剩下的面部零件,她也早早和昨晚輪到進村的幾名玩家打好了招呼,要他們直接放到蘇雲渺那裏去,他會以合適的價格,先都收下來。
至於昨晚的收益,廖斐相信,屬於自己的肯定跑不掉,在合約的約束下,他們也幹不出卷款潛逃這樣的事情來——果不其然,她一開門,就見到了正拿着一疊鬼頭幣,等在門外的白辰。
“十萬一。”他將那疊理得整整齊齊的鬼頭幣遞過來,笑道,“你要去哪個安全區?我們一起。”
“啊?”廖斐揉着還在抽痛的額角,十分迷茫地應了一句。
“啊什麽啊,我之前就說了,有合作要找你談,你不會忘了吧?”
哦,對,是有這事來着……廖斐嘶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提了提唇角:“抱歉抱歉,我剛睡醒,腦子還不太清楚……嗯,我這邊的進入券,是通往735號安全區的。如果不用券的話,我就會去‘水果拼盤’。”
事實上,除了手中這張券之外,她還有另一張進入券,是通關“阿偉副本”時得到的。不過那張券在她下本之前就被存進了銀行裏,現在也沒法用。
“水果拼盤啊……那個券我倒是有,不過我不太喜歡那兒,挺少兒不宜的。”白辰說着,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廖斐的臉上轉了一圈,“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要不我請你去‘啾啾美餐廳’吧。那裏畫風很可愛,店鋪也多。最重要的是,床都是自帶羽絨的,睡起來特別舒服。”
“行,那就它了。”廖斐此時也懶得再思考什麽,直接就點了頭,捂着腦袋跨出了門檻。付思遠拖着行李箱跟在她的後面,張口似是要問些什麽,想想卻還是閉起了嘴。
“你怎麽了,看着很難受的樣子。”前方傳來白辰的聲音,“你昨晚熬夜了?”
“沒,我睡得還挺早的。”付思遠聽到廖斐這麽回答道,“怪事,睡完之後就直接接了結算,我也沒幹別的啊,怎麽會這麽累……”
“你是不是和系統吵架了?”白辰推測道,“我知道有的玩家在結算時和系統鬧了不愉快,結果結算完後,發燒發了兩天。”
廖斐:“……”
“應該……沒有吧?”她不太確定地回答道,“就是很正常的流程啊。”
十二個積分獎勵,兩積分的額外獎勵,十五天的停留權——這就是她從系統那兒拿到的全部東西。
另外,她還支付了所有的技能升級資金,二十六萬五,一分都沒少它的。它就是找麻煩,也不該找到自己頭上吧?
“算了,不討論這事了。”廖斐揉了揉額角,因為抽痛而放棄了思考,“我們先走吧。我就想找地方休息會兒。”
“行。”白辰點點頭,領着她往村口走去——想要去村口,必須得經過他們日常開會的那片空地。此時那片空地上,只剩下了三個人影——徐咪和短髮女湊在一處,正在商量隨身空間土地的使用的規則,而老黑,則安靜坐在一旁,似是在等待着其中某一個人。
見到廖斐他們過來,徐咪等人很熱情地與他們打過了招呼,緊跟着,便又投入到了討論當中。這場討論一直持續到了十分鐘後,直到完全敲定下來,短髮女才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我就先走了。”她與剩下兩人打過了招呼,曖昧地沖徐咪擠了擠眼,轉身離開。
偌大的空地上,登時就只剩下了徐咪和老黑兩人。
老黑搓着手,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咽了回去,倒是徐咪,率先開了口。
“這次的副本,你幫我很多,我很感謝。”她小聲道,“但對於你一上來就禁了我技能的事,我還是很生氣。”
“嗯,那事,是我沖動了。”老黑搔了搔後腦勺,“我也覺得挺抱歉的。不光是對他們,也是對你。我明知這是一局新的游戲,卻還是把上一局游戲的情緒帶了進來……”
“我生氣的就是這點!”徐咪微微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為什麽要禁我的技能,你總覺得那一晚,是我在故意坑你……我承認,後面設法卷了你的空間道具,是我不對,是我心黑,但這事……和那天晚上根本沒有關系!”
她說着,咬了咬唇。
“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沒有對你用萬人迷的技能。”
說完,她旋身便走,腳步快得仿佛是在躲避什麽。
老黑怔在了原地,消化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黝黑的面龐上騰起些微的紅暈,跟着便見他急了起來,一邊叫着徐咪的名字,一邊匆匆追了上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腳步聲都已遠離,寂靜又一次覆蓋了整個空地。那擱在空地角落的麥桿堆,卻微微鼓了起來。
一個做工十分粗糙的麥桿娃娃從裏面坐了起來,紐扣般的眼睛望着空蕩蕩的空地,月牙型的嘴裏發出一道機械男音:“剛才那個限制玩家52147動作和記憶的操作,是誰做的?”
話音落下,麥桿娃娃的腦袋左轉九十度,另一道機械男音從裏面傳了出來。一模一樣的音色,語氣卻帶着微妙的不同:“是3號。”
說完,麥桿娃娃的腦袋又轉了九十度,又一道機械男音傳出:“沒錯,是我。”
“你這操作很危險。”刷的一下,麥桿娃娃的腦袋轉回原位,最初的那道男音響起,“這可能會引起BUG不必要的警覺。”
“……最容易引起警覺的難道不是你的操作嗎?”伴隨着又一次轉動,“3號”冷冷道,“你直接把BUG的個人信息給了玩家52147,還差點被她套出了其他的情報。最重要的是,你還用虛假獎勵引誘她,這是嚴重的違規操作——提議,扣除1號3個評價點。2號,你怎麽看。”
麥桿娃娃的腦袋又轉了一次,“1號”認真地為自己辯駁起來:“我給她的那份信息是做過處理的。我也沒想到她會嘗試硬背簡歷表,還試圖套我的話……而且我也沒有用虛假獎勵引誘她,我只是打算假裝給她積分,再給她一次離開的機會。”
“那也是違規操作。”再次左轉九十度後,另一個機械男音回答道,“同意,扣除1號3個評價點。”
“此次討論中,半數及以上人員達成共識。此次扣除成立。”“3號”機械男音立刻宣布道。
“1號” 沉默了片刻,問道:“4號呢?他在哪裏?”
“4號因為在上個任期中回訪好評率過低,被關小黑屋了。”“3號”回答道,“友情提示,目前擔任游戲管理工作的是5號。除非他這次的回訪好評率低於60%,否則下次被關小黑屋的基本可以確定就是你了。”
“1號”:“……”
“雖然我不太喜歡你,但5號他嘴很碎,我更不喜歡他。”就在此時,2號又悠悠開口道,“不如我們聯手排擠他吧。”
“同意。”1號立刻道,“我覺得我們最近應該更積極地發起回訪。”
“可以,我會配合你。”2號說道。3號沒再說話了。
“我要去值班了,先下了,再見。”過了片刻,2號如此說道,麥桿娃娃的腦袋緩緩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又過片刻,它的腦袋又轉了起來,3號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真的討厭5號嗎?”
“並不是。”1號回答道,“它工作很負責,我還蠻喜歡它的。我比較討厭2號,它太隨性了……你知道它為了省事,直接把辦公室裏的打印機送給玩家的事嗎?”
“……靠。我還挺喜歡那打印機的。我喜歡那顏色。”3號語氣平平地說道,“不如我們聯手排擠他吧。”
“可以。”1號回答道,“不過要等我們排擠完5號後。”
“可以。”3號緊跟着道,“為了避免誤會,我先說一句,我對你沒有意見。這次純粹就事論事。”
“見鬼的就事論事。”就在此時,2號的聲音卻又冒了出來,“明明是你找我一起排擠1號的。你混帳——1號,我有錄音,你要聽嗎?”
3號:“……”
同一時間。安全區4456號,“啾啾美餐廳”。
廖斐一開始還沒明白這名稱中所謂的“啾啾”到底是什麽意思,等到進入安全區,方才恍然大悟。
只見樹枝龍蟠虯結的安全區內,一只只圓滾滾、毛蓬蓬的肥啾正撲騰着小翅膀,一跳一跳地在樹枝走來走去。它們花色各異、大小不一,但那圓鼓鼓的肚皮,卻是高度的統一。
“跟我來。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飲料店,希望它現在還開着……如果開着的話,我們可以先去那兒坐着,慢慢聊。”
化身白色肥啾的白辰一邊駕輕就熟地領着廖斐往安全區的深處走,一邊很熱情地介紹道:“他家的飲料是利用個人技能調配出來的,另外店主還會專門收集一些可食用的果子做鮮榨。不過挑的時候還是需要注意一點,被標為新品的飲料盡量不要去選,可能會有毒。”
他說話的時候,頭頂還有一簇豎起的黑毛,在一抖一抖的。廖斐此時的頭疼已好了大半,眼神也逐漸變得活潑起來,此時正饒有興趣地望着那簇黑毛。
她好奇問道:“如果中毒了會怎麽樣?”
“……其實我也不清楚,可能會死?”白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不過按照規則來說,玩家在安全區中是死不掉的,就算死了,也還有積分可以扣……”
廖斐有些無語地看他一眼:“那你還一本正經地勸?”
“誒,當心點總沒錯嘛。就算不死,也有可能會肚子疼。”白辰說着,攤了攤手。這個動作落在廖斐的眼睛裏,就變成了兩個正在上下撲騰的小翅膀。
“你也別覺得我危言聳聽。我是那家飲料店的老主顧了,那老板親自跟我講的,有顧客喝了上新的飲料,結果中毒拉肚子了,拉了整整五天,連個人樣都沒了。最後就上吐下瀉地被拖進了副本裏……”
廖斐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問道:“後來呢,他死了嗎?”
“不知道。”白色的肥啾頭也不回地說道,“店老板因為怕他以後來找麻煩,被嚇得趕緊下了次副本,轉移到了別的安全區,再也不敢回去了。他也就沒再見過那個人……嗯,你問他原來的地址?這我不太清楚,反正不是狗狗區就是貓貓區,那兩個安全區素來人氣最高,他也喜歡這些毛茸茸的……”
白辰說着,腦袋一轉,突然興奮地拍起了小翅膀:“啊,太好了,他正好在!”
廖斐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一棟蘑菇形狀的建築。那建築不大,整體有些歪斜,倚靠在一根粗壯的樹幹旁。
鮮紅的菌傘下,是一個小木牌,木牌上寫“手作飲料”幾個大字。蘑菇小屋前面,則是幾張鋪開的紙張和布料,大約都是野餐墊大小。幾只肥啾正三三兩兩地聚在“野餐墊”旁,小口啄食着放在墊上的飲料。
那飲料的顏色也都十分豔麗,叫廖斐不由想起以前喝過的果汁雞尾酒。她有心想走上前去再仔細看看,卻被白辰叫着,往旁邊走去。
“近點的位置都沒了。就這個地方還算不錯。”他找到了一張遠離蘑菇小屋的“野餐墊”,招呼着廖斐現在這裏坐下來,“你在這兒等着。我去買飲料。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廖斐搖了搖頭,旋即轉頭看向了一直默默跟在後面的付思遠:“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不要酸的。”付思遠平靜回答道。
廖斐點了點頭,又將頭轉了回來,沖着白辰豎起兩根手指:“那就要兩杯不酸的。品種隨意,錢我等等給你……嗯,我要不和你一起去拿吧?”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錢也不用你出。早就說了,這次是請你的。”白辰立刻道,旋即往她的旁邊看了一眼,“不過,你的員工,確定能喝飲料嗎?我記得他在安全區裏是處在不可見的狀態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以目光在廖斐的旁邊掃來掃去,十分認真地打量着那一坨空氣。廖斐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他看錯方向了,付思遠根本就不在那邊。
“只是不可見,又不是不存在。”廖斐邊說着,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付思遠在這兒坐下來,“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我在安全區的買的呢,不也穿得好好的。”
根據她的經驗,雖然付思遠本人是不可見的狀態,但日常用品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只不過那些東西,在配置到付思遠身上後,同樣也會轉入不可見的狀態而已。
白辰聽到她的這番話,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他想起最近兩天,付思遠身上穿着的衣服,嘴角不易察覺地抽了下。
“行,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轉身往蘑菇小屋走去。走到一半又轉過頭來,委婉道:“如果你這次還要給你員工買衣服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兩家服裝店。我記得這邊兩家固定的店鋪,店主都會幫着挑衣服和配置穿搭的。”
說完,他迅速地轉過頭去,撲騰着一雙小翅膀,一蹦一跳地走了。
剩下廖斐一只啾,坐在野餐墊前,陷入沉思。
她轉頭看了眼付思遠身上套着的熒光橘衛衣,微微皺了皺眉。
“他幾個意思啊,拐彎抹角的……你這衣服不好看的嗎?這不挺好的嗎?”
付思遠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認真點了點頭。
“好看的。”他毫不猶豫地說道,眼神誠摯。
他淺色的眼眸中,生着粉橘色毛發的小肥啾很是滿意地“嗯”了一聲,擡頭抖了抖胸前輕盈綿厚的絨毛,小小的頭顱高高昂了起來。
“就是嘛,這顏色多靓仔啊。如果遇到危險了還特別顯眼……嘖,不懂欣賞的家夥。”
“嗯。”付思遠應了一聲,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橘色,最好看了。”
蘑菇小屋的生意明顯很不錯,從廖斐的角度,屋內擠滿了人。
估摸着白辰回來還需要好一會兒,廖斐便趁這個時間,拿出那張說明書,仔細研究起自己已經完全升級的技能。
完成全套升級後,改動最明顯的,就是“例會”和“收到請回複”這兩個技能。貧窮版中的限制完全解除,“例會”所提供的會議室開放了實物交換和一定的儲存功能,此外,會議室自帶的投影儀、電腦等物也開放了使用,不過其使用地點僅局限在會議室,不可帶出。至於具體的用法,則要等到廖斐下次進入會議室時,才能體會得到了。
現在哪怕是非開會時間,廖斐也能進入會議室,進入的間隔和次數無限制,但停留時間不可超過五分鐘。至於開會的間隔,則依舊是七天,會議時間依舊不能超過半小時,也就是說,和道格拉斯的簽約還是得等個幾天——希望他能安穩地活到那時候吧。
“收到請回複”,則解除了之前的使用次數和使用時間限制,而在沒有合約關系的情況下,廖斐也可以制作臨時標記贈與他人,不必像之前那樣,還要額外簽訂一份合同以建立合約關系。
此外,廖斐所制作的標記中,還統一追加了一鍵群發功能和留言功能——
前者主要是針對廖斐自己所持有的標記而言。廖斐可以通過標記向其他標記持有者群發一條消息,消息不可超過三十個字,一天只能發一次。但如果氪金的話,也可以多發幾次。
第二個功能針對的則是其他人。在之前的版本中,溝通只能由廖斐這邊發起,其他人是無法主動聯系她的;而現在,他們雖依然不能發起溝通,但可以通過標記向廖斐發送非即時信息,也就是留言。廖斐可以自行選擇是否要閱讀留言,以及閱讀後是否向他們發起進一步的溝通。
留言的字數沒有限制,但廖斐的標記只能儲存十條留言。如果不及時接聽而導致留言堆積的話,後續的留言將無法存入。即是說,廖斐如果要活用這個功能,就必須保持定期閱覽留言的好習慣。
此外,如果氪金的話,這個功能將會進一步升級,留言數量可以擴充到三十條。
對此,廖斐只想說,給爺爬。
“這技能的感覺有點微妙啊,定期檢查回複後臺留言什麽的,讓我想到以前上班的時候了……”廖斐喃喃着,拿出自己的標記,試着通過群發,將新出現的留言功能公布了出去——不得不說,對一個掌控着幾家店鋪的菜雞老板來說,這兩個功能還是挺有用的。
除了這兩個技能之外,“品牌效應”的效果也被增強了,在相同品牌影響力的前提下,她現在能獲得的buff更顯著,且被其所創品牌的影響力覆蓋的NPC,在對上廖斐及其合約對象時,都將有一個初始的好感度加成。這同樣是一個很實用的增強,不過如果廖斐獲得的buff碰巧也為“好感度加成”的話,後者將會被完全無效化,因為二者的效果無法疊加。
最後,她還解鎖了一個新技能,叫做“定向培訓”。簡單來說,就是她可以通過明確了崗位和技能的培訓合同,對手下員工施加影響,使他們在某些方面變得更加突出。當然,並不是說合同上寫了什麽技能,員工就會掌握什麽技能,根據廖斐的解讀,這個技能的存在只是會讓他們在相關的方面獲得一些優勢而已。
打個比方,她的員工之一,黃葉的算數很差勁。廖斐就可以另外和他簽一份收銀員的合同,並明確要培養其心算的能力。黃葉同學並不會因此就變成心算大師,但他算數的能力會得到小幅度的提升,並在之後的算數活動中不斷積攢經驗,從而獲得更明顯的提升。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就是,用來發動技能的培訓合同,必須是有所依據的。合同內所涉及的崗位和技能都必須是符合實際情況的,是與連鎖店的經營與管理相關的,否則哪怕簽了合同,“定向培訓”這個也無法生效。
廖斐對這點限制倒是不太在意。畢竟她就是店長,到底需不需要,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實在不行,在說明相關理由時瞎掰扯兩句,不需要也能給說成需要了。
她比較在意的,是這個技能的本質——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能給隊友加增益的技能。
也就是說,一個完完全全的輔助技能。
再換個說法就是,這不是一個攻擊技能。
……
我有一句髒話,我知道我不該講,但我真的很想說。
廖斐一言難盡地望着手裏的說明書,眉頭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擰了起來。
理智上,她知道這個新技能絕對稱得上實用,要是用好了絕對傷害爆炸;但情感上,她又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絲失望。
……我就想要個攻擊性的技能,你哪怕給我個小火苗也好啊,光給輔助技是幾個意思?輔助就不用沖上去打架了嗎?輔助就不需要打輸出了嗎?
廖斐神情複雜地望着手中的紙,直至上面的文字一點點揮發消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直拎着的小馬札,又隔着衣袋摸了摸自己貼身放着的“口吐芬芳”技能卡,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斐斐?”注意到她的低落,付思遠微微蹙了蹙眉。
“沒事。”廖斐搖了搖頭,又深深地望了付思遠一眼。
“你有什麽想強化一下的地方嗎?”她問道。
付思遠一臉茫然地看着她,想了一想,不太確定道:“腿長?我是說,靈體狀態的。”
……抱歉,這個可能真幫不了你。
“算了,回頭再說吧。”她嘆息着,將手中已經恢複成全白的紙張收好,轉頭向旁邊看去。
她目光落下的地方,一只白色的肥啾正用翅膀卷着三杯色彩豔麗的飲料,一蹦一跳地向她走來。
“久等了。”白辰將三杯飲料放在了桌上,拍拍翅膀在廖斐對面坐了下來——起碼廖斐所看到的場景,是這樣的。
強忍住想要去呼嚕一把絨毛的沖動,廖斐飛快地移開了目光,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面前的飲料上。
那是一杯深藍色的液體,顏色很有層次,最下層的顏色較淺,還帶着些許的白,叫廖斐想起了她在現實中喝過的星空飲料。
杯子裏插着一根竹制的吸管,長度剛好。廖斐小心地湊了上去,輕輕吸了一口,眼睛隨即便眯了起來——很清爽的口感,甜甜的,像是可樂,正是她喜歡的味道。
白辰見她這樣,略顯得意地笑了起來:“滿意吧?這可是他們店裏賣得最好的款,大家都很喜歡。”
“肥宅快樂水,有誰不喜歡呢?”廖斐含着吸管,含糊不清道,旋即擡起頭,看了白辰一眼,“好啦,飲料都上桌了,你就直說吧。你到底想找我談什麽?”
“你別那麽認真,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白辰笑道,眼見着廖斐稍稍放鬆了下來,方繼續道,“我就是想問問,你還單着嗎?”
“……”
他說這話時,廖斐正在吸飲料,聞言一個激動,差點把吸管戳到喉管裏去。
她慌忙放下杯子,轉頭大聲咳了起來;而她旁邊的付思遠,則直截了當地冒了火。
——字面意義上的冒火。一簇綠色的火苗,直接從他頭頂上竄了出來,熊熊燃燒。
白辰依舊無法看到付思遠,但在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就在他話語落下的剎那,他就感覺到不對了。有什麽東西像是洶湧的潮水一般向他襲來,層層疊疊地將其包裹其中;又想無數自地底伸出的藤蔓,争先恐後地纏繞着他的腳踝,帶着森冷的氣息,將他從下至上,一點點吞沒。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泡在了冰水裏,渾身僵硬,就連呼吸都困難,就連說話,都要用盡全部的力氣。
“別……別誤會。”他艱難地張開了口,感到胸腔裏傳出一陣窒息般的疼痛,“我沒別的意思。我想問的其實是……你現在,是單幹嗎?”
“……單幹?”廖斐抿了抿唇,“你是指什麽?”
“就是你……是否有同伴之類的。”白辰繼續道,感到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稍稍減輕了一些。他用力呼出口氣,加快語速,迅速地將後半句話說完。
“我說的不是你生意上的夥伴,也不是指你店裏的員工。而是能和你一起下副本、交流情報、互相幫襯的同伴——你也知道,副本裏面危機重重的,一旦運氣不好連敗個幾次,就連命都保不住了。有可靠的同伴,這還是蠻方便的一件事。”
“……你這算是在自我安利嗎?”廖斐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白辰望了望她邊上的空氣,謹慎地斟酌起詞句。
“我算一個,但並不是只有我。事實上,我們現在有一個小組織,雖然人數有限,也比較松散,但該幫的地方,彼此還是能幫襯到的。我覺得你的能力很適合加入我們,我們也可以承諾為你提供一定的便利,所以……你有興趣詳細了解一下嗎?”
也就是說,其實是來拉小弟的……廖斐暗暗鬆了口氣,望了眼旁邊依然頭頂綠火的付思遠,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胳膊,擡眼看向了白辰:“你們那個,是什麽性質的組織?”
“就是個探險互助群而已,就像我剛才說的,可能會一起下下副本,幫着完成任務,也可能會交流一些情報——對,我知道,這游戲對副本線索之類的情報管控得很嚴。但不用擔心,我們有自己的情報獲取渠道。”
他一邊說着,一邊捋起了袖子,露出了線條流暢的小臂。
廖斐因為馬賽克效果所以無法看到,但她旁邊的付思遠卻看得很清楚。
他的胳膊上,有一個紅色的蜻蜓紋身。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29 PM
第91章
在被付思遠輕輕碰了下胳膊時,廖斐還有些不明所以;在聽到付思遠的描述後,她的臉色卻瞬間變了。
紅色的蜻蜓紋身……她下意識地望白辰的“翅膀”上看了眼,理所當然地什麽都沒看到。但這並不妨礙她內心的警鈴大作——一談到“蜻蜓”和“紋身”,她第一反應就是複眼。而出於某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她並不想讓付思遠和這個組織的人有任何接觸。
所以她直截了當地就問了,帶着幾分審視的目光落到了白辰的臉上:“你是‘複眼’的人?”
正準備詳細安利自家組織的白辰聞言一頓,反問道:“你怎麽會這麽想?”
“……猜的。”廖斐猶豫了一下,決定暫時還是不要告訴他,付思遠能看到他本相的事——在一個處處都是馬賽克的地方,這種能力未免有些紮眼。還是盡量低調比較好。
“你說你的組織有獨特的情報來源,所以我就往那個方向猜了……‘複眼’能夠獲得額外的副本線索,這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嗎?”
“這倒也是。”白辰輕輕笑了起來,旋即搖了搖頭,“不過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複眼的。雖然我說的情報來源確實和他們有關……對了,你看不到是吧?我這裏,其實有個蜻蜓的紋身。為了避免以後誤會,還是先和你解釋一下比較好。”
白辰點了點自己的翅膀,有些無奈道:“我曾經為了套副本的情報,混進過他們之間。這個蜻蜓紋身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不過很可惜,沒啥用——他們之間似乎有其他的互相辨認的方式,單純的蜻蜓紋身,不足以騙過他們。”
廖斐稍稍皺了皺眉,雖沒覺得這番發言有什麽問題,卻還是很謹慎地沒有照單全收。
“你為什麽要套他們的情報?”她追問道。
“因為他們的副本線索太貴了,我們買不起。”白辰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廖斐:“……”
我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不過這麽個理由,還挺有說服力的。
她默默想着,正打算再追問一句,又聽白辰主動道:“啊,你千萬別誤會。雖然我們在資金上確實有些困難,但我想招攬你,真的不是饞你的錢。我們挑人看的主要還是能力……”
“……”實際上,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誤會呢。
廖斐默默捂了下臉,內心對白辰的懷疑程度又下降了幾分。
他那句有些畫蛇添足又帶着幾分欲蓋彌彰的解釋,讓他的話和他的窮,都更有說服力了。
“所以,你們那個組織,到底是什麽?”廖斐問道,順勢將話題導向了正途。
“愚者協會。”白辰口齒清晰地回答道,“不知道你聽過我們沒有……我們在一些比較大的副本裏也是有辦事處的,不過門面的經營都比較佛系,也不像黑貓物流和很行銀行那樣面向大衆,所以如果你沒聽過,也挺正常的。”
廖斐本來還思索着要不要客套地來一句“久仰大名”,聽到白辰這麽說,立刻搖了搖頭——事實上,她總覺得自己是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的。但她本質對其毫無了解,如果就這麽點頭了,說不定反而會對白辰的判斷造成誤導,還會錯過某些基礎的介紹,那還不如直接搖頭來得簡潔明了。
“愚者,是塔羅牌裏的那個愚者嗎?”她想了一想,如此問道。
白辰點了點頭。
“沒錯,這個名字是取自塔羅牌,主要是因為‘倒吊人’的存在……呃,你聽說過‘倒吊人’這個詞嗎?我是說,在游戲裏面。”
廖斐眼眸微轉,輕輕點了點頭。
倒吊人……她咂摸着這個名詞,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付思遠。後者正雙手捧着自己的杯子,認認真真地喝着裏面的飲料,注意到廖斐的目光,他有些茫然地擡起臉來,不解地看向廖斐。
“斐斐,怎麽了嗎?”
“啊,沒事……抱歉。”廖斐愣了一下,慌忙轉開了視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一聽到“倒吊人”三個字就下意識地看向了付思遠……這兩者之間之前有展示出什麽聯系嗎?好像沒有吧?
廖斐不自覺地撇撇嘴,有些困惑地搖了搖腦袋,很快便將注意力轉移回了當前的話題上。
“也就是說,你們這個組織的名字,是根據‘死神’和‘倒吊人’來的了?”
“死神”和“倒吊人”,都是玩家脫離游戲後,將會隨機獲得的命運之一。廖斐第一次聽到這兩個詞,還是在她通關考驗關,進行第一次正式結算的時候。當時為了獲知這個詞,她還額外付出了好幾個積分作為代價,雖然之後一直能在游戲中得到進一步的線索,但她始終沒有忘卻這個謎團的存在。因此在聽到白辰提起相關的關鍵詞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很好,除了‘倒吊人’之後,你還知道‘死神’。看來你也是向系統追究過這個問題的人……這也就意味着,咱們可以流暢地討論相關話題,不用擔心被屏蔽了。”
白辰說着,笑了下,將手中的飲料杯輕輕放在了桌上。
“‘死神’和‘倒吊人’都是塔羅牌裏的專有名詞。前者代表着‘結束’,後者代表着‘犧牲’。而在這個游戲裏,它們對應的則是玩家脫離游戲後會隨機觸發的兩種命運——當然,根據我們目前的調查來看,這部分信息是隱藏的。系統是不會主動告知的,除非玩家主動追問,並付出一定的代價。而我們協會的創始人認為,這兩個出自塔羅牌的名詞,很有可能就隱藏着這個游戲的巨大秘密,如果我們想要探清這個游戲的本質,勢必要搞明白這兩個名詞真正的意義。”
“而同樣出自塔羅牌的名詞‘愚者’,又正好有着‘冒險者’、‘流浪者’、‘追尋者’等諸多含義,很符合我們當下的狀態。所以我們協會的創始人就以‘愚者’命名了協會。”
“聽着還蠻有想法的。”廖斐半是客氣半是真心地說了一句,“你們協會的那個創始人,一聽就很有理想……對了,他現在怎麽樣了?你拉我入會,他知道嗎?”
“他……好像死了。”白辰停頓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說道,“據說是在創立協會沒多久,就因為不小心被扣光了積分而原地爆炸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爆炸,當初引薦我入會的那個師姐是這麽說的。”
廖斐:“……”
“那你那個師姐……”她試探着問道。
“也死了。”白辰誠實答道,“她在下副本時不小心觸發了一個臨時副本,又不小心輸掉了。碰巧那臨時副本的懲罰還是不可用積分抵消的那種……不過這事我也是聽說的。我當時不在現場,和她一起下本的是我一個後輩,他因為是我引薦入會的,所以跟我關系比較好,什麽都會和我說。”
廖斐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努力忍了一下,還是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你那個後輩……”
白辰“呃”了一聲,目光飄向了別的方向。
因為馬賽克的遮掩,廖斐無法準確感知到他面部表情的變化,只能看到一雙轉來轉去的豆豆眼。付思遠卻是看得清楚,並及時向廖斐打起了小報告。
“他在心虛。”付思遠篤定地說道。
廖斐:……
懂了,又一位“不小心”的玩家是吧。
白辰同學,別的先不提,光是你們這個組織的人員存活率就有些勸退啊……
“冒昧問一句,你們組織現存的人數是?”秉着科學求證的態度,廖斐還是決定多問一句。
令她有些不安的是,白辰在聽到這個問題,居然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按照總數來說的話,怎麽也得有七八十吧……”過了片刻,方聽白辰不太確定地回答道。
廖斐聽完,卻是暗暗鬆了口氣。七八十,也還好,擱在現實裏也算是個有點規模的公司了。更何況這游戲的機制特殊,人員管理十分困難,能有七八十個成員,不錯了。
“那你們現在主要是做些什麽呢?”廖斐進一步地問道。
“大部分主要都是在做積分和進入券的生意。”白辰回答道,“就像我之前說的,他們會組團下本,獲取進入券的同時設法刷高積分,然後在進入安全區後,將券和積分賣給有需要的人。不過積分的價值遠超進入券,能有錢購買積分的玩家是少數,主要的客戶還是很行銀行和黑貓物流這兩家。他們的運營很依賴成員的技能,為了保障組織內擁有核心技能的成員的存活,這倆組織都會高價替他們收購積分。”
“這個經營思路很不錯誒。”廖斐覺得有點意思了,身體都不由坐直了起來,“這生意聽着應該挺賺的啊,那你怎麽會連個複眼的信息都買不起?”
“因為我是其中的小部分。”白辰冷靜道,“我,還有其他幾個同伴,依然在努力研究‘倒吊人’和‘死神’的含義,相對而言,在賺錢的方面就會薄弱一些。”
廖斐:……
行吧。
她低頭攪弄了一下杯中的液體,有些含混道:“所以,你招我,代表的是……你們那個小部分?”
“嗯。”白辰點頭道,“揭秘真相,尋找這個游戲的意義,不覺得很有意義嗎?”
……坦白講,我對這個問題在意,但不是很有興趣。
不過你們那個“大部分”招新的時候,倒是可以試着聯系我一下。但凡能掙錢的事,我都很感興趣——廖斐在心裏又默默地補了一句。
似是看出了她不太積極的態度,白辰笑了一下,將面前的杯子往旁邊推了一推:“當然,如果你對此並不感興趣的話,我們也不會強求。但就我個人而言,我還是很希望我們能保持聯系……”
他話未說完,忽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向自己襲來。白辰心中登時警鈴大作,在強烈求生欲的促使下立刻加快了語速:“我知道你的連鎖店是開在副本裏的,也知道你有特殊的和NP溝通的技巧。我的意思是,我們利用其各自的優勢,在情報和其他方面互通有無——對,只是互通有無而已,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話語落下,廖斐眼睜睜地看着付思遠頭頂竄出的綠色火焰一點點滅了下去,不着痕跡地抽了下嘴角,自然而然地接過了白辰的話頭:“也就是說,你希望和我達成合作?”
“……沒錯。”察覺到迫近自己的威壓正逐漸遠離,白辰暗暗鬆了口氣,忙點了點頭,“如果是作為合作夥伴的話,我之前所說的能提供給你的便利依然成立。你如果遇到什麽困難的話,我們依然會竭力為你提供幫助,只是作為交換,你可能也得反饋給我們一些東西,除此之外和正式加入也沒有太大差別……哦,還有一點,就是如果正式加入‘愚者協會’的話,你可以每過兩個副本就獲得一定的經濟補貼。誒,不過和你的店鋪收入比起來,那點錢,估計你也看不上……”
看不看得上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不想給別人當小弟……廖斐在心裏默默回了句。
雖然她知道,白辰肯定沒這個意思,但她還是不太想貿貿然就加進一個陌生的組織,萬一被管束了什麽,那就很煩了。
相比起來,雙方平等互換的合作模式更合她的心意。
“如果是建立在互相尊重誠實的前提下,你說的那種合作我倒是挺樂意的。”她思索片刻,對白辰道,“不過既然是合作,那總得先通過什麽方式,展示一下你們的實力和誠意吧。”
白辰挑了挑眉:“你想問什麽?”
“你們目前所知的,關於‘死神’和‘倒吊人’的情報。”廖斐直接道。
白辰有些詫異地望了她,嘖嘖出聲:“你這要價,可有點高啊。”
“我知道。”廖斐點了點頭,“你不需要現在就全部告訴我,不過我希望能聽到一點幹貨。”
“那也很高了。”白辰堅持道,“我們手裏確實有一些相關的信息,可這些信息,都是我一個同伴九死一生摸出來的。”
行吧……廖斐彎了彎唇,打開隨身的行李箱,從裏面拿出了一份早就備好的委托代理采購合同,推到了白辰面前。
“我沒什麽信息可以和你換的,但我這裏有一個能增加收入的渠道。非非便利的安全區采購工作,我本來是打算將它委托給黑貓物流的那些人的,但現在,我決定把它給你——怎樣,用這個來交換那一點幹貨,夠了嗎?”
白辰拿起那份合同,飛快地掃了一眼,思索片時後,默不作聲地向廖斐比了個OK的手勢。
廖斐見狀,暗暗吐了口氣,放鬆地轉了轉肩膀。她旁邊的付思遠,卻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斐斐,那份合同,我記得本來就是準備給他的?”他微微蹙着眉,有些不解道。
回應他的,是廖斐一個俏皮的眨眼,以及一根豎在唇前的手指。
……?
付思遠的神情依然不解,卻還是乖乖地不說話了。
另一邊,白辰將那份合同放到了一邊,兩個小翅膀按在了桌上,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關於‘死神’,我們目前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對於‘倒吊人’,我們有一個來源十分可靠的情報——”
“離開這個游戲的人,有一部分,會成為‘倒吊人’。他們不會死,但也無法安穩地活着——他們並非完全脫離了游戲,而是會以另一種形式,繼續參與到游戲當中。”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39 PM
第92章
“另一種……形式?”廖斐品味着這種表達方式,微微蹙起了眉,“怎麽說?”
“具體我們也不清楚。我們得到的準確情報,就僅限於這一部分。”白辰回答道,“不過我們內部也對此展開過各種猜測。其中聽着比較靠譜的推測有三種,一種是認為,所謂的‘倒吊人’很有可能和我們日常所見的NPC有關系,覺得那些NPC說不定都是套頭玩偶,其本質,就是那些‘倒吊人’……”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飾演’NPC?就像那些密室逃脫裏的真人演員一樣?”廖斐反問了一句,眉頭擰得更緊了。
她思索片刻,搖了搖頭:“不太對吧。我接觸過很多NPC,他們的性格和情緒都非常真實,而且他們中的大部分,行為邏輯都非常奇怪……我不認為一個頭腦正常的普通人能演繹到這種地步。”
“所以說,只是推測嘛。”白辰笑笑地說道,頭頂的長毛晃了一晃,“不過你剛才說的這幾點,我們中間也有人提出過。所以就有了第二種推測——這種推測認為,‘倒吊人’依然和NPC有關系,不過這關系,並非飾演,而是分裂。”
“……分裂?什麽分裂?”廖斐不解道,“類似於精神分裂、人格分裂那種的嗎?”
“差不多。這一部分協會成員認為,NPC誕生於‘倒吊人’的意識——不僅僅是NPC,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安全區,以及那一個個的副本,都是誕生於他們的意識。”
“你該不會想說,我們現在所在這游戲中的一切,都是那些變成‘倒吊人’的玩家想象出來的吧?”廖斐思索片時,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那我們這算什麽?在玩盜夢空間嗎?”
白辰聳了聳肩:“我知道這聽着很難以接受,不過畢竟也是個思路。誰讓現在我們能得到的情報那麽少,只能憑自己的想象力開腦洞了——剛才跟你說的那兩種,還是相對靠譜一點的。我們之中還有部分人,提出的想法特別腦洞大開,因為太離譜,我就先不和你說了。免得你把我們當成是一群被游戲逼瘋的神經病。”
……坦白講,我現在已經有點那種想法了。
廖斐懷疑地看他一眼,低頭吸了口飲料,平複了一會兒,接着問道:“你剛才說,有三種推測。那第三種,是什麽?”
“第三種推測就是完全從‘倒吊人’本身的釋義出發了——在塔羅牌內,‘倒吊人’不是代表着犧牲嗎?就有人猜測,他們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游戲的祭品,通過某種方式,犧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好支持這個游戲正常運轉。”
這種解釋聽着倒像是那麽回事。
廖斐暗暗點了點頭,然而仔細一想,卻又發現,這第三種說法其實最是籠統空洞,雖然看着很有道理,但實際並沒有什麽言之有物的內容。
她抿唇沉思了片刻,目光一轉,看向了旁邊的付思遠。
後者正面無表情地捧着空掉杯子吸個沒完,雙目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家夥的思緒怎麽跟二哈似的,一會兒沒看牢就跑掉了……廖斐默默吐槽着,擡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見付思遠終於回過神來,方問道:“剛才白辰說的幾個推測,你都聽到了嗎?”
“啊……嗯,聽到了。”付思遠愣了一下,木然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這些推測怎麽樣?有道理嗎?”廖斐進一步問道。
付思遠歪頭想了下,搖了搖頭。
“大部分都錯了。”他回答道。
大部分錯了?那也就是說,有小部分是對的?
廖斐怔了一下,回頭看向已經坐直身體的白辰,一手下壓示意他稍安勿躁,同時向付思遠追問道:“那哪一部分是對的?”
付思遠蹙眉想了會兒,再次搖了搖頭。
“我分不出來。”他語氣平平道,“這些東西我似乎知道過,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說的,大部分都錯了。”
行吧……廖斐暗暗嘆了口氣,轉身看向了白辰。
白辰依舊維持着坐直身體的姿勢,腦袋甚至有點前傾,看向廖斐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急迫:“他怎麽說?”
方才廖斐的幾個問題,都是當着他面問的,並沒有絲毫想要避開的意思,他也就聽得清清楚楚;然而付思遠的回答,卻是只有廖斐能聽到的,這不免令他有些焦急。
廖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回答道:“他不能給出具體的答案,但他建議你們可以往別的方向思考看看。當然,這些推測裏,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她話說成這樣,白辰自然是聽明白了。他默了一會兒,緩緩吐出口氣,繃直的身體逐漸松弛了下去:“我明白了,謝謝你們。這話我會轉告到協會裏的。”
“嗯,加油。能在線索有限的情況下做到這一步,你們已經很厲害了。”廖斐誠心安慰了一句,目光一轉,自付思遠的臉上劃過。
方才那句回答,她刻意模糊了一下付思遠對這個答案的掌握程度,是因為擔心如果坦言付思遠“知道但還沒想起來”的話,對方身後的組織可能會因此産生一些特別的想法,試圖通過某些操作來讓付思遠恢複記憶。
廖斐對付思遠恢複記憶一事並不排斥,但她覺得這種事,還是自然一點比較好,並不希望有其他人來進行幹涉。
而經她這麽一模糊,付思遠當前的狀態就很容易被解讀成“知道答案,但出於某些原因無法說出”,這一方面可以打消他繼續追問的念頭,另一方面也可以在他心底留下“付思遠所知甚多”的印象,讓他知道自己也是有獨家情報渠道的,換句話說,就是在進一步提升自己在合作當中的議價能力,好讓自己在日後的情報交換方面,不會顯得太過被動。
這也是為什麽,她剛才要當着白辰的面,向付思遠詢問他的看法。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付思遠一臉懵逼地表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NPC”,她就發揮自己的想象力,隨便對白辰說些什麽讓人不明覺厲的東西——反正付思遠的回答白辰又聽不到,怎麽翻譯還不是由她說了算。
還好付思遠沒讓自己失望,確實給出了一些回答。至於要不要相信,就是白辰自己的事了……
廖斐如此想着,放鬆地轉了轉肩膀,拿起已經半空的飲料杯啜飲了一口。
“我的問題問完了。到你了。關於那份采購工作,你有什麽想問的。”
“嗯……有。”白辰說着,拿起了放在手邊的合同,“你這上面並沒有明說。你到底是需要采購哪些東西呢?一般又是走怎樣的流程?”
“采購的話主要就是系統供給的那些物品,也就是自動販售機的那些。具體的采購計劃,需要根據前一期的銷售情況來確定,我到時候會做一份彙總交給你的。此外,還有一些玩家制作的物品,比如衣服啊、食物啊,還有像這種飲料什麽的,你如果看到了,也可以小批量地采購一些,放到我店裏賣着試試看。至於結款,我會在交貨時當場結給你。”
“那你的聯系方式……”白辰話說一半,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猛地加快了語速,“我只是想知道該怎麽和你通消息而已,沒別的意思。”
也沒人覺得你有別的意思啊。廖斐無聲吐槽一句,開口解釋道:“之前在副本裏,我給你的那個標記還在嗎?如果在的話,等我們簽完合約後,那個標記就可以繼續拿着用。而且,除了我主動聯系你外,你也可以用那標記給我發消息,就像這樣……”
她一邊說着,一邊自口袋中將自己的標記拿了出來。不料拿出來後,她自己先愣了。
只見那標記正頻繁地閃爍着紅色的淺光,像是在提醒着什麽一樣。
“我好像有未讀信息……不好意思,我先看下消息。”廖斐有些抱歉地笑笑,起身往外走了兩步,將標記湊到了耳邊。
這條留言是來自喬星河的。不知是因為許久沒有交談而産生的陌生感,還是因為由標記加工過的音色有些失真,廖斐總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死氣沉沉的,完全不見昔日的清朗健氣。
他說話的語氣倒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溫和和的,交流的內容也很正常——他先是向廖斐交代了一下目前的創作進度以及未來幾天的預計的交稿情況,又談了談他目前創作上遇到的困難和未來的創作思路。跟着又向廖斐報了下平安並詢問了幾句她的近況——截止目前,話題的走向都非常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最後的幾句話。他說話前似是遲疑了很久,開口時還特意壓低了聲音:“對了,我想順便問一下,你有認識誰,手裏有‘雲鼓商業街’的進入券嗎?越多越好,如果有的話,請讓他來聯系我。”
“對了,這個雲鼓商業街,不是安全區,我要的是副本券。也不用你買下來,你讓有券的人聯系我就好了。”末了,喬星河還特意強調了這麽一句。
就是這句話,讓廖斐陷入了徹底的困惑。
如果說是安全區的進入券,他要收那麽多,廖斐還能理解,畢竟有的人就喜歡囤很多安全區的券,好讓自己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安全區裏;可副本的券?他要那麽多幹嘛?
廖斐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告訴過他,‘同一個副本反複進入會遭到制裁’這一事實的。喬星河是個十分謹慎且細心的人,她不信他會將這句話當耳旁風。
而且為什麽一定要賣家和他直接聯系?最方便的難道不是直接由自己代買下來再轉交給他?總不至於他連自己都信不過吧?
廖斐越想越是覺得奇怪,以至於在她回到座位後,連白辰都從她臉上看出了端倪。他好奇詢問了一句,廖斐就直接將喬星河的要求轉告了他,沒想到的是,白辰聽了這話以後,卻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你誤會了。”白辰笑道,“你朋友不是在收集進入券。他是在物色自己在商業街裏的隊友。”
“還能這樣?”廖斐有些愕然,“可大部分人,不都是被隨機塞進副本裏去的嗎?”
“其他的副本是這樣,但‘雲鼓商業街’不是。”白辰解釋道,“雲鼓商業街是個很特殊的副本,只有靠券才能進入。而且券的持有者可以在進入前相互進行組隊綁定,這樣在進入游戲後,他們會自然地形成一支隊伍。”
“如果沒有提前進行組隊,或是組隊人數不夠的,則在進入游戲後還需要自己拉隊友。具體什麽情況我不清楚,不過據說這樣的玩家前期特別不占優勢,所以大家都傾向於提前組隊。這也是為什麽‘雲鼓商業街’還被稱為‘開黑商業街’……嗯,我說這麽多,你能聽得到嗎?”
“沒事,聽得到。”廖斐若所有思地點了點頭,“你繼續。‘開黑商業街’……還有呢?這個副本,應該不止這麽點特殊的地方吧?”
”被你發現了。”白辰挑了挑眉,身體前傾,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據說那個副本,玩得很野,也很大。”
……???
懶得對白辰的措辭做出更多的吐槽,廖斐直接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白辰聳了聳肩,進一步解釋道,“據說那地方和游樂園似的,有很多‘項目’,每個項目都是分開結算的,且結算十分誇張,你可能因為一個失誤就被扣光積分原地暴斃,也有可能因為一次小的勝利就積分翻倍——很多很多倍的那種。”
“另外,這個副本裏的各種獎勵也很誘人,稀有道具、額外的進入券、大量的鬼頭幣……對於一些資深玩家而言,這地方就像是傳說中的淘金地一樣。”
“聽着倒是很誘人……”廖斐抿了抿唇,狐疑地望了白辰一眼,“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白辰坐直身體,不好意思地笑笑,沖她擡起了胳膊——當然,在廖斐看來,他擡起的其實是一扇毛絨絨的翅膀。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曾為了混入複眼套情報,而在身上紋了個蜻蜓嗎?”白辰沖她攤了攤手,“我當時想要的,就是這個副本的情報。”
“但你們沒有去成,對嗎?”廖斐問道。
這其實算句廢話——如果白辰已經去過這個副本的話,那麽按理說,他是無法洩露關於這個副本的任何情報的。
“對,沒去成。”白辰點了點頭,毫不掩飾語氣中的無奈,“情報不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當時死活湊不齊人——愚者協會中的那‘大部分’成員都是穩健派,這種高風險高收益還疑團重重的副本,他們不太願意主動出擊。”
廖斐聞言,心中一動:“你們現在還打算去嗎?如果去的話,能出幾個人?”
“兩個。”白辰豎起兩根手指,正色道,“但我們實際能搞到四張券。加上你朋友那張,正好能湊一個隊伍——如果你也去的話,那我這邊就負責再拉一人,把人湊滿。如果你不去的話,我可以和我同伴協商下,看能不能把那四張券便宜點出給你朋友,讓他自己去拉人。”
“幹嘛非要我去?”廖斐有些莫名其妙,“我本來也沒說要去。”
“因為我當時套到的僅有的幾句情報裏,有這麽一句話,說建議下本時,隊伍裏起碼要有一個會做生意的人。我目前認識的人裏,只有你最符合條件。而且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朋友。就我個人而言,我是不太願意和不了解底細的人組隊的——如果你願意加入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白辰說着,以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再說,我可不信,你對那副本一點沒心動——你眼睛都亮了,我都看到了。”
廖斐:“……”
有這麽明顯嗎?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故作鎮定地移開了目光。
平心而論,聽了白辰的描述,廖斐確實對那個叫做“雲鼓商業街”的副本充滿興趣,也非常心動,但出於謹慎,她並沒有立即答應白辰的組隊要求。
“這事我需要再考慮一下。而且我朋友那兒的情況,我也得詳細問問。”她對白辰如此說道。
這並不是托詞。喬星河那兒,她確實得再問問——他說話時的那種死氣沉沉的狀態,總讓廖斐感到有些擔心。
白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做強求。他再次低頭研究起廖斐給他的那份采購合同,又問了幾個細節相關的問題,再確定一切後,終於下定決心,簽下了合同。
放下ID筆後,他長長地呼出口氣,擡頭看向廖斐:“你飲料喝完了嗎?喝完了我再帶你到處逛逛吧。還有棲身的屋子,也得趕緊找起來,這地方來往人流很大,好房子很容易就被占掉了。”
廖斐點點頭,從位置上站起身來,一邊舒展着筋骨,一邊問道:“對了,之前我就很想問了。為什麽這裏要叫做‘啾啾的美餐廳’?‘啾啾’是什麽我差不多已經明白了,‘美餐廳’又是什麽意思?”
“哦,是這樣的。你知道麵包蟲嗎?”白辰說着,起身朝廖斐的方向走去,“麵包蟲、蚯蚓、還有蛆之類的,都算是鳥的美餐,沒錯吧?這個副本有個特性,就是每隔一定時間就會刷新出大量的麵包蟲還有蚯蚓什麽的,‘餐廳’這個詞,就是因此而來……不過這也是我的個人理解,不一定對……”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廖斐的旁邊走了過去。走出幾步,覺出不對,忙回過身來。
“你怎麽了?不是說要走了嗎?怎麽一動不動的?”
他不解地看着呆楞在原地的廖斐,神情古怪。
廖斐卻顧不上回答他——她的目光,落在腳下不知從哪兒爬出來的,一扭一扭的麵包蟲上,整個人已經完全僵硬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40 PM
第93章
那一天,直到將廖斐送進了找好的小屋裏,白辰都沒有想明白,為什麽在後半段的行程中,廖斐的態度一直那麽不對勁。
這個問題在他們進入安全區的第二天終於得到了解答——第二天的中午,白辰打着介紹特色美食之名,引着廖斐去了一家由玩家自行創建的、以當地特色食材為主材料的小餐廳。而在那份特質麵包蟲拌面端上來後,坐在白辰旁邊的廖斐非常直截了當地,表演了個當場炸毛。
而且這還是字面意義上的炸毛——她身上的粉橘色絨羽幾乎是在一瞬間全部炸了開來,整只啾都蓬成了一個巨大的毛球。
白辰這才知道廖斐討厭蠕蟲……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本來廖斐也沒主動提過這事。
“真是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受不了這種。”匆忙離開餐廳後,他一邊搓着胳膊,一邊對廖斐道歉。
廖斐搖了搖頭,奮力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起碼在白辰看來是這樣,然後側頭望了他一眼。
“算了,沒事……對了,你往旁邊站站。”她對白辰說道。
白辰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往旁邊跳了一步,跳完了以後才問道:“怎麽了?”
“沒怎麽……誒,你最好再往邊上躲躲。”廖斐遲疑了一下,再次說道。
“是因為你那個員工嗎?”白辰搓着胳膊,不太放心地看了廖斐一眼,視線隨即轉移到了她的後方,在她左右兩邊轉來轉去,“你那個員工是不是很生氣?我又覺得冷了。”
“……哪有,你想多了。別多想。”廖斐默了一下,掩飾地開口,同時警告地看了一眼站在白辰身後的付思遠。
後者手上正捧着那盤被他們遺忘的麵包蟲拌面,蓄勢待發地舉高着雙手,一副下一秒就要將其兜頭倒下的模樣。
注意到廖斐的眼神,他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卻還是固執地舉着手裏的拌面。
哪兒學的這是……廖斐有些無奈地想着,沖他擡起手又往下壓,悄悄地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付思遠這才緩緩地放下了手,不太高興地抿了抿嘴角,轉身又走進了餐廳,將手中的餐盤給送回去了。
察覺到那股陰冷的氣息陡然遠離,白辰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轉頭對廖斐道:“走吧,我記得這裏還有別的私人餐廳,我帶你去看看。”
“不了不了。”廖斐忙擺了擺手,猶沉浸在麵包蟲拌面帶來的惡寒中。
“我這次出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關於那什麽商業街的事,別的就不用麻煩了。”
白辰下意識地挺了挺背脊,暗含期待地看向了廖斐:“怎麽說?”
“我可以加入。”廖斐語氣肯定道,“但我需要先和你的同伴認識下,做個確認。就像你說的,和不了解底細的人組隊,總是讓人有點不放心的。”
“沒問題。”白辰立刻道,旋即又問了一句,“不過他現在應該在另一個安全區,見面估計不太行。還有你那個朋友呢?也需要提前碰次頭嗎?”
“見面的事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至於我那個朋友……嗯,到時候也會一起約上的。”
提到喬星河,廖斐不自覺地抿了抿唇,思緒則不由自主地飄回了昨天和喬星河的那通“電話”上——
與喬星河的進一步溝通,是在昨天晚上。
就在辭別白辰,來到自己的私人住處後,廖斐二話不說就一個“電話”打給了喬星河。
“電話”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但標記那頭所傳出的充滿疲憊的聲音,令廖斐的心登時往下沉了幾分。
她詳細地問了下喬星河的近況,得到的回複都是清一色的“我很好”、“我沒事”、“別擔心”。她又問了下對方想去“雲鼓商業街”的原因,喬星河聞言,卻沉默了下來。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道:“廖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妹妹的事嗎?”
“記得,怎麽了?”廖斐反問道,內心竄起些不妙的預感。
喬星河有個罹患重病的妹妹,在做了怪夢之後失蹤了。而她失蹤之前,曾提到,自己將會參與某個能給予人“永生”的游戲。
喬星河在將這件事告知廖斐時,他們都尚無法確定,他妹妹所說的游戲是否就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但聽喬星河此刻的語氣,他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不出所料,下一秒,就聽喬星河道:“我果然沒有猜錯,她就是來了這裏。我打聽到她的消息了……”
別告訴我,她就在“雲鼓商業街”……廖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她現在就在‘雲鼓商業街’!”標記那頭,傳來了喬星河篤定的聲音。
……果然。
廖斐擡頭撫了撫額角,刻意放緩了聲音:“你是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確定靠譜嗎?”
“是從我上上個副本裏遇到的隊友那裏聽說的。”喬星河道,“那是一個小孩,他身上有我妹妹的手鏈。他說,是一個大姐姐送給他的……”
“小孩兒?”廖斐難以置信地提高了聲音。
“對,一個小男孩……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吧?你之前不也遇上了一個中學生?而且那小男孩很聰明的,撲克打得特別好。”似是察覺到了廖斐語氣中的質疑,喬星河下意識地為他辯駁了兩句,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的行為顯得更加合理一些。
“總之,我在他身上發現了我妹妹的手鏈。據他所說,我妹妹在這游戲裏,似乎加入了一個黑……一個組織。她下副本基本都是按照組織安排的。在他之前的停留期裏,正好聽到我妹妹說,她將要被安排進入‘雲鼓商業街’……”
“不是,等等,他說你就信?你妹的事,他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廖斐忍不住質疑道。
“他說我妹妹和他都是同一個安全區的常住玩家,兩個人在安全區裏經常碰面的。而且我試探過了,雖然他沒見過我妹妹的臉,但他所描述的行為習慣,都是能和我妹妹能對得上的。”喬星河堅持道,“再說,我們兩個萍水相逢的玩家,都沒利益沖突,他騙我做什麽?”
那可不好說,說不定就是看你帥氣有錢人還傻……廖斐腹誹着,繼續問道:“行,你別激動,我也就是問問……他聽到你妹妹要上街,嗯,然後呢?”
“我妹是下本,不是要去逛街,你能不能稍微注意點措辭……”喬星河忍不住道。
行,還有心情吐槽,看來還有得救。
廖斐抿了抿唇,道:“讓我猜猜,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在那個安全區裏見過她,對嗎?”
“嗯。”喬星河給了肯定的回複。
“說不定她已經通關了。”廖斐勸道,“只是換了個安全區待着……你確定不用再好好想想嗎,大兄弟?”
“不,她沒有。”喬星河立刻道,語氣不容置疑。
他這篤定的回答再一次引起了廖斐的警覺,忙又問下他如此說的原因。喬星河默了片刻,方道:“在我上一個副本裏,我碰巧遇上了和她同一個組織的人。我使了些手段,從他那裏問到了一些情況。”
“廖斐,具體我不知道怎麽和你說……但我可以肯定,她沒有通關。她就是陷在裏面了。”
“所以我必須得進去看看。”
廖斐:“……”
行吧,這理由,很充分,無可反駁。
廖斐無奈地呼出口氣,拿着標記,原地轉了兩圈,終究還是下定決心,將白辰的話原原本本地轉達給了喬星河。
“也就是說,如果你願意加入,我的隊友問題就可以直接解決了。如果你不加入,我就能便宜買到四張券……”喬星河喃喃着,思索片刻後道,“行,我明白了。沒事,隨你。你不用有壓力,本來也是麻煩你。哪怕是四張券,對我來說也是幫了大忙了。”
我還沒說我要不要去呢……廖斐暗自道,捏着標記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收得更緊了一點。
雖然白辰對“雲鼓商業街”的描述確實很讓她心動,但那畢竟只是描述而已,誰知道有多少誇大的成分。再說了,副本永遠是副本,收益肯定是和風險成正比的——而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她其實不太適合高風險的活動。
她的連鎖店剛剛進入新的層次,各種布局才剛剛展開,一旦進入正軌,能帶來的收益絕不會比一次探險來得少。這種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保守、穩健、穩紮穩打……
被迫進入副本就算了,主動去找麻煩算怎麽回事?
再說喬星河……喬星河雖然和她關系比較好,但也只是比較好而已,歸根到底還是“旁人”……而且從利益上來說,她已經雇傭了蘇雲渺,以後畫畫的工作也可以轉移到他身上,也不是非喬星河不可……
——嗯,冷靜、冷靜、冷靜。穩健、穩健、穩健。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廖斐深吸口氣,下定決心,拿起標記,再次開口。
“我去。”她言簡意賅地說道,一腳踩上了剛從地面鑽出來的麵包蟲。
盡管已經明確向喬星河表達了會陪他組隊下本的想法,但其實廖斐心底還是有些虛,不確定自己這決定是否正確。
“我這樣子是不是不太好?”結束通話後,她放下標記,一下坐在床邊,側頭看向付思遠,“是不是有點太沖動,太不過腦子了?”
正以綠焰清掃着地面蠕蟲的付思遠聞言看她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可你剛才思考這問題的時候,已經原地轉了好多好多圈。”
言下之意,這個問題已經在你腦子過了好多好多遍了。
“我知道……可我還是不太確定,我是不是做對了。”廖斐嘆息着,仰面躺倒在了床鋪上,“畢竟這是個賭命的游戲,又不是網游,說陪着下本就下本了。這事本來也對我沒什麽好處……”
做人要精明,要懂得權衡利弊。對人可以好,但前提是不要妨礙到自己的利益——這是她奶奶從小教她的話。也是她素來行事的準則之一。
“那如果你不去,會開心嗎?”付思遠想了想,問道。
“……應該,不會。”廖斐沉默片刻,回答道。
“那你現在呢?”付思遠又問道。
“也沒有多開心。”廖斐答道,“只是感覺踏實了一些。就一些。”
“感到踏實,不也是利益嗎?”付思遠問道,“好心情,也很重要。”
“哪有你這麽個算法!”廖斐忍不住笑起來,笑完了就垂下了嘴角。
思索片刻,她輕輕點了點頭:“不過你說的也有點道理,問心無愧比較重要……”
廖斐嘴上這麽說着,眉頭卻依然是微微蹙着。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已經將地面清理乾淨的付思遠轉頭看向廖斐,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她忽然跳了起來,直奔向自己的行李箱。
付思遠嚇了一跳,下意識道:“斐斐?你要做什麽?”
“我去開張報價單。”廖斐一邊翻出紙筆,一邊回答道,“不然總感覺自己好像虧了什麽一樣……”
付思遠:……
望着一本正經在酬勞處填上兩百鬼頭幣的廖斐,他微微歪了歪頭,眼神中透出些許的困惑。
默了片時後,他決定放棄思考,並悄悄走了上去,將一簇火光捏成了燈泡的形狀,輕輕放在了廖斐的手邊。
另一頭,在得知廖斐開價兩百作為陪着下本的報酬後,喬星河沉默了很久。
“要不……我免費給你多畫幾張畫吧。先畫十張?”他看不下去地說道,“咱們好歹是開連鎖店的,兩百也太掉份了。”
“可以!”廖斐毫不猶豫地說道,並在掛斷“電話”後精神奕奕地轉向了付思遠,“可以換十張畫呢,這趟值了!”
……?
付思遠再次歪過了頭。
他覺得自己又看不懂了。
……
雖然這邊已經答應了喬星河,但對白辰那邊,廖斐覺得自己還是應該適當地擺高態度。這也是為什麽她對白辰提出要先和他的同伴見一面——同時,這也是出於謹慎。豬隊友帶來的打擊往往比對手更致命,廖斐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把關一下未來的隊友的。
對此,白辰表示完全沒什麽問題,自己可以出面聯系。至於見面的時間,廖斐則定在了幾日後,會議室冷卻時間到期的那天。
在此之前,她一邊如同過往那樣,積極聯系着各家門店,安排着進貨事宜,一邊定期打電話給道格拉斯,一方面是確認下他死了沒有,另一方面也算是對這位急切的金主做個安撫。
道格拉斯·偉可以說是已經急到茶飯不思了,天天抓着個標記等通知,仿佛一個被留堂之後扒着窗戶等爸媽來接的小朋友——這比喻可不是廖斐自己想的,而是許綿在觀察多日後作出的精準總結。廖斐在聽說後無語很久,但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麽回事。
所幸這位小朋友的苦苦等待終於有了回報——在廖斐會議室冷卻好的第一時間,她就將他邀了進來。
不大的會議室裏,廖斐與付思遠並肩坐在長桌的右邊,道格拉斯·偉則獨自坐在左邊。因為早就做好了約定,兩人之間的簽約流程並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很快就完成了。
就在改名合同簽下的那一瞬間,過去的記憶盡數湧入了道格拉斯的腦海。他並沒有露出任何誇張的神情,嘴邊卻不由自主地噙上了一絲微笑。在禮貌地向廖斐道過謝後,他便自行拿過了紙筆,開始默寫自己記憶中的房産目錄。
……倒不是他誠心配合,主要是因為這會議室是由廖斐掌控的,她不放人,他也走不了。
廖斐卻是有點心不在焉,見他動筆,反倒顯得有些焦躁。
“你大概有多少處房産啊?”她問道。
“五百三十六。”道格拉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語氣裏帶着淡淡的自矜。
“這麽多……”廖斐微微蹙了蹙眉,又問道,“有‘蜻蜓莊園’的嗎?”
道格拉斯的筆尖驀地一頓,靜默片刻後回道:“沒有。”
“確定?”廖斐懷疑地看他一眼,雙手搭在了會議桌上。
“沒有。”道格拉斯肯定地回答道,“並沒有‘蜻蜓莊園’。”
廖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緩緩坐直了身體。
“行吧……那‘雲鼓商業街’呢?有嗎?”
道格拉斯輕輕皺起了眉。
“那裏倒是有一個,不過那地方遠離商圈……”
“行,就它了。”廖斐不假思索道,擡手就是一份房産轉讓書拍在了桌上。
“……可那是一整棟樓。”道格拉斯難以置信地張了大嘴。
那只能證明我運氣好,盲狙都狙到一個大的……廖斐一邊想着,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房産轉讓書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也還是請按照合同走。”
根據改名合同中所列的條件,她是有權在道格拉斯所列的房産中隨意挑選一個的。這可都是白紙黑字寫好的。
道格拉斯難掩心痛地抿了抿唇,迫於合同的約束,卻還是乖乖拿過了那份轉讓書。
“雖然我購入的是一整棟樓,但只有樓下是商鋪,樓上全是居民樓,很多靈體都住在裏面。而且樓體已經很舊了,不太適合做生意……”他不死心地還要掙紮,換來廖斐一個溫柔完美的微笑。
“沒事,我不介意。”她不容置疑地說道,指了指道格拉斯筆下的合同,“請。”
道格拉斯:“……”草。
……
用仿佛是想捅破紙張般的氣勢簽完了轉讓書,道格拉斯幾乎按捺不住想原地扔筆的沖動。他克制地將合約往廖斐面前一推,問道:“這樣就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嗎?”
廖斐翻看了一下合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合同是完成了,不過麻煩你還要再留一下。”
她一面說着,一面打開了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兩下,旋即看向了道格拉斯旁邊的空位。
“好了,你們幾個,可以進來了。”
她話音剛落,道格拉斯便驚覺身邊多了幾道人影。他詫異地往旁邊看去,只見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在了自己同邊的空位上——只見那些人影各個都消瘦、破爛,身上充滿了血污,分明是一具具活屍!
道格拉斯嚇了一跳,幾乎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轉頭防備地看向廖斐。
“你想做什麽?!”他厲聲質問道,“你要的條件我可是都滿足了的!”
他並不害怕怪物,但他忌憚廖斐。他現在被困在會議室裏無法主動脫離,廖斐又突然叫來這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誰知道她是在打什麽危險的主意!
廖斐卻只是有些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續個攤而已……行,這裏沒你事了,走好,再見,順祝商祺!”
她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將反應過度的道格拉斯“送出”了會議室,旋即轉向了新出現的四道人影,手指靈活地敲了下鍵盤。隨即便見那四道影子都開始逐漸變換,一點點地被重塑成人型。
這是廖斐前幾天獨自探索會議室時所發現的新功能——她可以利用會議室自帶的電腦,對會議室的風格、裝修進行調整,手動增加特效以及BGM。也可以手動為參與會議的人員附加美顏濾鏡或馬賽克。道格拉斯剛剛看到的活屍形象,正是她為白辰他們貼上的馬賽克——
謹慎起見,她並不想讓他和自己未來的隊友們直接照面。
此外,電腦裏還內置有一整套的辦公軟件,如果氪金,還可解鎖數據庫功能。在電腦連上投影儀後,就可以將制作好的數據表或是PPT投放到幕布上……但廖斐相信,自己是不會用到這些充滿社畜氣息的功能的,永遠都不會。
至於剛才讓道格拉斯多留片刻,則是為了好延續“開會”的時間——筆記本裏附有會議室的詳細使用說明,廖斐在仔細研究後發現,對這個會議室來說,只有當除廖斐以外的會議核心人員全部離場後,一場會議才算結束。而在一場會議結束後,會議室就會自動進入冷卻期。所以廖斐就想試試,能不能在道格拉斯離場前,先將白辰他們拉進來。
這樣一來的話,因為白辰他們進入時,道格拉斯這個會議核心人員還沒離場,所以會議還不算結束;而在白辰他們進入後,因為會議的主題已經變更,所以白辰他們也就成為了新的核心,會議或許就可以繼續進行。
……畢竟說明書裏也沒寫,一場會議只能有一個主題。而且現實裏開會不都是這樣的嗎,一個領導講完了,另一個領導又來講兩句,這位講完了,那位又來講兩句,哪怕主題已經跑出了十萬八千裏,主講人也換了好幾撥,只要領導覺得還有話可以講,那會就可以像永動機一樣永遠開下去。
嗯……目前來看,這個法子確實是可行的。起碼白辰四人都還好好地坐在座位上,沒有被會議室給強行踢下去。
廖斐一面暗自慶幸着,一面以目光掃過面前四人。此時四人的形象都還在變換之中,從體型來看,坐在最左邊的那個應該就是喬星河,他旁邊的則是白辰。至於白辰隔壁那兩位,則是白辰的同伴,以及他同伴拉來的同伴——
對,這才不過幾天,白辰他們,就已經將隊伍中的第五人給找好了。那人據說是白辰他的同伴費了好大唇舌挖來的,對他們進入雲鼓商業街特別有幫助。廖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在給臨時標記的時候,就額外多給了一個,由白辰轉交出去了。
此時那位同伴,以及同伴的同伴,都正在會議室的作用下有條不紊地重塑着身形。廖斐盯着他們看了會兒,不知為何,總覺得這兩人的輪廓有些熟悉。偏偏她那臺筆記本有點卡,同時進行多進程工作顯得有些吃力,這就導致他們兩人的塑形速度遠比喬星河和白辰二人來得慢,都過一分鐘了,還頂着個喪屍腦袋。
一旁的付思遠卻像是看出了什麽似的,輕輕咦了一聲;另一邊,喬星河和白辰的塑形終於完成,露出了原本的臉。
喬星河看上去果然憔悴了很多,連胡茬都冒了一大片。廖斐望了他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正要問些什麽,忽聽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哈,還真是你啊!”
廖斐一怔,轉過臉去,只見一個戴着櫻桃帽子的男人正坐在對面最右邊的位置上,沖着她微微地笑:“小白跟我說找了個叫‘廖斐’的幫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重名呢。沒想到居然真是你。”
“你……”廖斐皺眉想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是你!你怎麽換帽子了?”
這人正是之前在阿偉副本中遇到的,那個戴着香蕉帽子的男人。
因為他曾在話語中偶然提及“倒吊人”,廖斐一直記着他,當初脫離副本時本來還想找他仔細問問,只可惜錯過了,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上。
更沒想到,他居然改變形象,從香蕉先生變成櫻桃先生了。
“這個啊?技能效果,不用在意。”櫻桃先生搓了搓垂到臉頰旁邊的櫻桃梗,無所謂地說道,旋即又笑起來,“那這樣的話,我們這次可以算是熟人組隊了。我旁邊這位,你也是認識的……”
他話音剛落,坐在他和白辰之間的那人也終於完成了“渲染”,露出了本來面目——別的不提,光是那一顆平頭,就足夠廖斐印象深刻了。
“好久不見。”平頭哥擡眼看向了廖斐,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說起來咱們還真是有緣……草!你幹嘛!”
他話未說完,忽見一道人影越過白辰撲向了自己,明晃晃的拳頭直沖臉頰而來——
“誰跟你有緣!”喬星河怒氣沖沖地說着,哪怕被白辰架着,也要锲而不舍地沖着平頭哥揮拳頭,一邊揮,還一邊不忘向廖斐示警:
“廖斐,你別相信他們!他們就是黑幫,是傳銷組織!是害人的——”
他話說到一半,動作忽然僵住,拳頭也停在了半空,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般,只有眼珠在轉來轉去。
正忙着攔架的白辰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廖斐。廖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將面前的筆電往旁邊推了推。
“我給他加了個暫停效果,先讓他冷靜一下。記得不要碰他……”
她話語未畢,就見剛才還在拼命往後躲的平頭哥咬着牙反沖了上去,趁着白辰不注意,一個拳頭直接錘在了喬星河臉上。
“神經病啊!”他憤憤地喊道。
被他這麽一錘,喬星河猛地往後一摔,下一秒整個人又變得活絡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白辰忙上去攔架,反挨了一拳。
櫻桃先生本來還笑嘻嘻地在旁邊看熱鬧,一看自家兄弟被打了,頓時不樂意了,忙站了起來:“喂,你們打就打,打誤傷啊!我……嗷!”
他不小心被平頭哥撞開的椅子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一摔,正好砸在平頭哥身上。
平頭哥又正隔着白辰和喬星河叫囂。他被一撞,白辰立刻也遭了殃。
白辰摔倒的同時又無意識伸手一拉,正好抓住了喬星河的襯衫。於是喬星河也被拽了下來——
四個大男人頓時滾做了一團,剩下廖斐和付思遠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邊,一個看得幾乎窒息,一個瞧得一頭問號。
忽然之間,他們四人又全都不動了,動作盡數凝固。仿佛一團組合雕像。
付思遠茫然地眨眨眼,轉頭看向廖斐。
“暫停鍵?”他問道。
“不。”廖斐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扶額,“他們動作太大,給整卡機了……”
另一邊。
坐在沙發上的道格拉斯緩緩睜開了眼,擡眸掃視了一圈周圍後,迅速地站了起來。
沒有任何猶豫,他快步走進了卧室裏,抄起那就準備好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失去了“阿偉”的標簽,他很快就找到了這個副本內的通道。掩着鼻子往裏看了一眼後,他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嫌棄之情,卻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通道內黑漆漆的,除了自己之外,他感覺不到其他的存在。但他的腳步並未因這詭異的寂靜而産生任何遲疑,徑自向前走着,時而憑着記憶拐上一個彎。如此走了許久,他的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籠罩着夜幕的小型樂園,一群孩子正圍着滑梯追逐打鬧。道格拉斯注意到,在園子的邊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輛醜兮兮的搖搖車。
看着好像是只羊……奇怪,之前這裏有那玩意兒嗎?
道格拉斯皺了皺眉,卻無暇細想,提起行李箱,轉身就走進了身後的建築物內。他一路輕車熟路地來到地下,那裏有一扇小小的門,門上用暗紅的血跡寫着三個大字,“禁閉室”。
道格拉斯直接開門走了進去,正在裏面面壁思過的小孩嚇了一跳,空洞洞的眼睛詫異地望了過來。
“你也是壞小孩嗎?”他問道。
道格拉斯懶得理他,直接掏了張百元的紙幣出來:“別問,出去。”
小孩的神情變得越發詫異了,卻識趣地什麽都沒問,拿了錢迅速跑了出去。
道格拉斯一直斜眼望着他,直到確定他跑遠後才走上前,反鎖住了門。跟着,他將目光轉移到了身後的牆壁上,伸手在上面輕輕敲擊了幾下,牆壁後面頓時發出隆隆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機關被啓動了。
厚重的牆壁轉動起來,露出不為人知的背面。那是一面用無數手指編織而成的牆,那些手指彼此交疊,每一根都在微微顫動着,每一個指甲縫裏,都有些微的綠焰在燃燒。
道格拉斯望着眼前的場景,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下,旋即便拖着行李箱,走進了那一整面的手指之中。
他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就從這面的詭異的牆中穿了過去,緊接着,那面牆又自行轉動起來,恢複了原本模樣。
而道格拉斯,則快速地穿過了牆後面的通道,自另一面手指牆中傳了出來。
布滿手指的牆面在他的身體完全穿出後便自行消失,而他的面前,則是一座巨大的莊園,莊園的旁邊,一大片森林綿延,不見邊際,看上去十分壯觀。
這片土地的前主人將那片森林稱為“狩獵場”,而在道格拉斯看來,那應該叫“怪物場”才對,畢竟那裏,全是些奇奇怪怪、狡猾兇惡的怪物。
頗有些嫌棄地撇了那森林一眼,他昂起頭顱,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入了莊園之中。
莊園內,形形色色的人影正在忙碌來去。他們有的呈人型,有的看着則像動物,還有的則是昆蟲形狀——但不管是怎樣的形體,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他們沒有眼睛。
所有的眼窩都是空蕩蕩的,仿佛一個個漆黑的井。
他們見到道格拉斯進來,沒有詫異,也沒有特別的反應,幾個人型的還知道彎腰躬身,冷漠地問上一句“老爺好”,更多的,則像是沒注意到他一樣,依舊自顧自地忙碌着手中的活。
道格拉斯也沒有搭理他們的打算,只是越發急躁地往前走去。待走進莊園內部的府邸後,他幾乎是跑着上了樓,飛快地沖進了自己的卧室,反手鎖上了房門。
卧室內的擺設還是和他離開之前一樣,這讓道格拉斯暗暗鬆了口氣。他鬆開行李箱,幾步沖到寫字臺前,從裏面拿出了一個裝着綠色火苗的小瓶子,從窗口將它們倒了下去。
綠色的火苗落在地上,很快就壯大蔓延了起來,迅速變成了一堵火牆,並不斷向外生長着。道格拉斯低頭向下張望,直到看到那火牆將整個府邸都包在其中之後,方真正放下心來,長長地舒了口氣,後退幾步,重重坐進了一把扶手椅裏。
這就對了,早就沒什麽蜻蜓莊園了。現在有的,只有綠牆莊園……
他一邊寬慰般地對自己說着,一邊擡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一個男僕很快便出現在了卧室內,低垂着腦袋,問他有何吩咐。
“給我開瓶紅酒,再送份松餅過來。”道格拉斯懶洋洋道,“然後把這些日子來的信件都拿來給我……對了,我不在的這幾天,有誰來拜訪過我嗎?”
“有一位。”男僕低垂着頭,淡漠地回答道,“不過他看您不在,就先走了,只給您留下了一句話。”
“哦?他說什麽?”道格拉斯問道。
“他說——讓您不用再躲了。”
男僕一邊說着,一邊擡起臉來,露出一雙昆蟲一般的,密布着網格與色彩的眼睛。
“因為,他已經看到您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46 PM
第94章
等到會議室再度恢複正常運作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分鐘。
廖斐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冷眼看着恢複行動能力的幾個人陸續扒着桌子爬起來,幾乎克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沖動。
“打夠了嗎?”她問道,“不夠繼續,反正這場會議還有二十分鐘才結束呢。如果嫌不夠帶感的話,我再給你們加個背景樂?”
說完,她手指順勢在筆電的鍵盤上敲了幾下,奔騰激越的《西班牙鬥牛曲》登時響起,嘹亮高亢的小號聲360度環繞播放,熱烈得仿佛一桶開水,嗤地澆進了會議室裏。
白辰剛才摔下時不小心磕到了額角,這會兒腦袋還有點暈乎乎的,一聽到這鬧人的音樂,頓時覺得頭都快炸了,趕緊告饒。廖斐抿了抿唇,視線從左往右一一掃過去,見他們確實沒有要再打起來的意思了,方冷哼一聲,關掉了背景樂。
“確定不打了對吧?行,那我們就安安分分開會,誰要是再鬧事,我就直接把他踢出去。”廖斐說着,看向了坐在最左邊的喬星河,“小喬,你先說,你剛才是什麽情況?事是你挑的,你得給大家一個解釋。”
喬星河聞言撇了撇嘴,撇了眼坐在最右邊的平頭哥——出於安全考慮,方才櫻桃先生一爬起來就和他換了位子,將平頭哥換到了距離喬星河最遠的地方,免得他倆一激動,又不顧一切地撲向對方。
“他身上有蜻蜓紋身。他是複眼的人。”喬星河冷冷說着,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我妹妹就是被他們騙進這個游戲,還送到副本裏去的……他們就是群人販子,是賊窩!”
“我們在拉人之前是會和他們先談好條件和風險的好嗎?”平頭哥一邊揉着下巴,一邊沒好氣道,“再說我現在也不算複眼的人了。我都跑路了。”
“你說不算就不算?你手上紋身還在呢!”喬星河見他這幅態度,頓時又激動起來了,“再說人販子洗手不幹就算洗白了嗎?你本質還是個人販子!”
“都說了我不是——”平頭哥的火氣也被燎起來了,廖斐見勢不妙,趕緊拍了拍桌子,旁邊的付思遠則及時站了起來,盡職盡責地散發起冷氣,試圖從精神層面上讓兩人冷卻下來。
這招還挺有作用,起碼平頭哥是乖乖坐下來了。至於喬星河,在被白辰拉了兩下後,終也是不情不願地轉過了頭,不再和平頭哥撕了。
小喬可以啊,這麽久沒見,抗壓能力強了很多啊……廖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喬星河,旋即便將視線轉向了平頭哥。
“對於他剛才說的,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現在矛盾主要就是在你倆之間,你們如果不把話說開,我想就算組成了隊,後續問題也會很大的。”
平頭哥聞言,蹙眉看了廖斐一眼,又扭臉看了眼坐在旁邊的櫻桃先生。他的神情依舊是不大高興,卻還是冷靜地開了口:“我們組織……我是說,我的前組織,確實是有從現實世界拉人進入游戲的習慣,但我們找的都是身患絕症、重病,都是些快要死掉的人,在安排他們進入之前,也會專門講清楚進來之後的風險,並沒有隱瞞什麽。人販子什麽的,過分了。”
“去你的重病快死!”喬星河聞言,又跟個長腿吉娃娃似地跳了起來,氣到連髒話都說出來了,“良性腫瘤算什麽絕症!”
“沖我吼什麽,我又沒帶過姓喬的!再說這也不是我負責的部分,我怎麽知道他們的具體標準是什麽!”平頭哥毫不相讓地吼了回去,隨即便轉過了臉,克制地閉起眼睛,似是在強忍着繼續與喬星河互噴的沖動。
廖斐見狀,忙又拍了拍桌子,白辰配合地又扯了扯喬星河的袖子,將人又勸了下來,旋即便看向了平頭哥,面露沉吟:“你的意思是,複眼的成員各有分工,負責去挑選和‘拉人’的有專門一批人是嗎?”
說完,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可你們到底是怎麽辦到的?溝通現實中的人,還將他們拉進來……這是玩家的技能能辦到的事嗎?”
“這我不清楚,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是專人負責的部分。而我們這類玩家,要做的就是進入新手關,找到要帶的新人,想辦法將他們帶通關……”平頭哥說着,頓了一頓,話語忽又一轉,“嘖,不過你說的拉人那部分,我以前倒是聽別人提到過一些。好像說,那些新人,並不是被‘拉’進游戲的。他們是被‘安排’進來的。”
“這倆說法有什麽差別嗎?”廖斐懵了。
“不一樣。‘安排’的意思就是,他們會提前從專人那兒得到相關的線索,然後在適當的時間,出現在適當的地點。然後他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被吸納進游戲……”平頭哥一邊回憶着,一邊努力解釋道。
白辰卻微微瞪大了眼,旋即搖了搖頭:“不會吧?這個游戲的開啓規律,我們協會之前也研究過。得到的答案是,完全隨機。”
“……那你們或許得重新研究一下了。”廖斐沉吟道,“如果真像他所說的話,那很明顯,游戲的開放是有規律的。而複眼的那些人,很可能已經掌握了那些規律,或者說……”
“破解了規律。”坐在她旁邊的付思遠喃喃開口,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廖斐的話。
廖斐微微一怔,詫異地望了過去,卻見付思遠正低垂着眼眸,微蹙着眉頭,似是正沉思着什麽。
“大概吧。這部分我所知道的就是這麽多了。”平頭哥搖了搖頭,表明自己已經知無不言了,白辰卻沒放過他,緊跟着又問道:“那你們拉人的目的又是什麽?是為了發展新成員嗎?”
“……如果有遇到資質比較好的,是會考慮吸納他。不過這只是順便。”平頭了默了片刻,回答道,眼神卻稍稍飄了一飄,“根本目的的話,還是為了錢?”
……嗯?廖斐的耳朵自然而然豎了起來:“怎麽說?”
“就是……有時候,我是說有時候,那些專人可能會讓還沒進入游戲的新人往指定帳戶打點錢。然後如果我們順利將人帶出考驗關的話,那錢就會有一部分,彙到我們現實中的帳戶上……”平頭哥說着,擡手用力撸了把頭髮,“我兩個妹妹都還在讀書,要學費。不然我也不至於冒着被制裁的風險,來來回回地往新手關裏跑……”
“制裁?不至於吧?”白辰下意識道,“新手關的數量很多,總不至於連着幾次都進入到同一個……”
“害,他說的是高分制裁。”櫻桃先生接口道,“有積分的玩家進入新手關也是要被制裁的,分越高制裁越嚴重,如果失敗的話,懲罰也會更重一點……”
“原來如此……”白辰點了點頭,忽聽廖斐道:“不太對。”
櫻桃先生愣了一下,挑眉望了過去:“哪兒不對了?”
“我不是說你講的話,我是說他剛才說的。”廖斐立刻回道,細眉卻蹙得緊緊的,似是仍在思索着什麽。
“你剛才說,你們這一系列行為的根本目的是賺錢,對吧?”她確認地看向平頭哥,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答複後,又立刻道,“那你一單大概可以賺多少?”
“基本……一萬起底吧。我是說人民幣。”平頭哥回憶了一下,回答道。
“其他人呢?和你同級的那些?”廖斐又問道。
“都差不多。我這還是普通價位,如果帶人的成功率高,還會更高一點。”平頭哥答道,有些懷疑地看了廖斐一眼,“你問這做什麽?想入行嗎?”
廖斐沒有回答,轉頭又看向了喬星河:“你妹妹在失蹤前有大筆支出嗎?她平時消費習慣怎麽樣?”
“大筆支出?沒有吧。我全部查過,她比較可疑的支出也就一筆兩萬多塊的轉帳,差不多是她三個月零用錢。”喬星河回憶了一下,回答道。
他本身家庭優渥,家中唯一的妹妹也是被寵着長大的,基本不缺錢,花小幾萬買個包包衣服是常有的事,所以他當時也並沒有在意。
“看吧——假設這筆錢就是支付給複眼的,那像你這樣負責帶人的就拿個一萬多,負責物色和安排的,起碼也得一萬多吧。肯定不能比你少的。而且我猜,你們這種組織,管理層肯定也不會少。他們要不要拿錢?那你說,等你們全拿完了,這個組織的老板——或者說,頭目,他還能剩多少錢?”
廖斐擡眼看向平頭哥,一邊思索着,一邊下意識地以手指在桌面上點來點去。
“一個有能力的老板,為什麽不單幹,而要去招募員工?肯定是因為這樣做,他能賺得更多——當然,按照你們這種運營模式,想要多賺的話,也不是不可能,比如時不時搞一單大的,搞個幾百萬的單子,可這樣的單子,肯定是在少數。而且你看,小喬他妹妹的可支配資金,光一季度的就有兩萬,那意味着,開價更高點,哪怕是翻個幾倍,都在她的可承受範圍內。畢竟這是事關性命的事,人在遇到有關性命的事時,是能豁出很多的。”
“可你們家負責定價的那個——姑且認為,就是你們老板吧,他只定了兩萬。坦白講,這個價擱我在身上那就是在做慈善。如果我的目的就是賺錢,我死都不會定出這麽個價位。我覺着,他要麽就是根本沒搞清目標的真實財力,要麽就是根本不在乎,就收個成本價。”
“所以說,其實你這個說法有問題。只能說,你,還有參與這個活動的其他成員,你們的根本目的是賺錢,或者說,這個過程中之所以會有金錢出現,就是為了促使你們去完成工作。但策劃這一套流程的人,他的目的絕對不可能是賺錢。除非他的真正目的就是給你們搞錢做慈善,這倒是能說得通了。”
廖斐一氣呵成地說完,呼出口氣,抱着胳膊往後一靠,一副“我言盡於此,剩下的你們自己體會”的架勢。
坐在對面的櫻桃先生咂摸半天,深深地看了眼廖斐:“你倒是……挺熟練的啊?”
廖斐:“……”也還好吧,只是推己及人而已……
“不過你這話,我個人覺着,還是有些武斷了。”櫻桃先生緊跟着道,“畢竟我們現在就拿到了一個樣本,光拿這個說事有點太想當然了。說不定他們老板對外都收幾百萬,只是碰巧暗戀那個妹子,所以才意思意思只收兩萬呢?”
喬星河一聽這話,頓時又坐不住了,白辰趕緊觑準時機將人按住,同時警告地瞪了櫻桃先生一眼。櫻桃先生無所謂地笑笑,話峰卻倏然一轉:“不過你這叭叭叭的,倒讓我有了另一個想法——韓偉,我問你,你們出去帶新人時,有什麽必須要遵守的守則嗎?”
“那個字念祎——”平頭哥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旋即低頭認真回憶了一下。
“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嚴格的規則?只是要求我們進入之前必須將拿到的線索提示保存好,另外就是對言行做了些約束,不該說的話必須少說……哦對,還有一條,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
他擡眸看向衆人,緩緩道:“他們要求我們,除非覺得新人有足夠的資質,否則一定要讓他們離開游戲。”
……離開游戲?
廖斐一怔,一個驚人的念頭飛快從腦海裏劃過。幾乎是同一時間,白辰喃喃地開了口。
“玩家脫離游戲後,只可能從‘死神’和‘倒吊人’兩種命運中隨機獲得一種。他們將人放出去,難道是為了這兩種命運?”
“‘死神’代表着結束,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相比起來‘倒吊人’就更為可疑……所以,複眼的目的,其實是增加‘倒吊人’的數量?”
“若是這樣的話……”櫻桃先生順勢接過了口,“那必然是因為這麽做會對他有什麽好處……可以肯定的是,‘倒吊人’是能和游戲産生聯系的,所以很有可能,這個計劃的開創者,是有辦法從這種聯系中獲利的……”
他說着,看了白辰一眼,白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突破口,我們可以試着從這裏下手……”
他們在那兒自顧自地談開了以後的研究方向,不知不覺被帶跑了思路的喬星河茫然地看着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會議的主題會偏成這個樣子;而會議桌的最右邊,平頭哥的神情則更為茫然。
“你們在說什麽?”他皺起眉頭,看向廖斐,“你給他們的聲音加密了?”
“我沒有啊……”廖斐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忽然明白過來,“你不知道‘倒吊人’?”
“什麽?”平頭哥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行,看來是真的不知道了。
廖斐這麽想着,帶入複眼頭目的角度想了一下,又覺得這事挺理所當然了。
如果換她的話,她肯定也會傾向於招募不知道“倒吊人”設定的人來當員工,省得對方在帶新人時透露出不必要的信息——哪怕無法用口頭傳達,平時的行為和態度,多多少少也會透露出一些東西的。想要令新人相信,離開游戲就是最好的結局,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一個同樣對這點深信不疑的老玩家去和他們對接。
咦……這麽一想,又有點不對啊。
廖斐眉頭一皺,問平頭哥:“那你當初為什麽會選擇留在游戲中?”
“為了賺錢啊。”平頭哥幹巴巴地回答道,“我那場考驗關裏,正好遇上一個複眼的前輩在帶新人,他看我能力還行,就勸我留下並加入複眼,說這樣能賺不少……”
“搞笑。要賺錢現實裏不能賺嗎?非要做這種勾當?”喬星河冷笑出聲。
平頭哥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我在現實裏是高位截癱,你賺一個我看看?”
“……”喬星河很明顯地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只“切”了一聲,撇過臉去。
平頭哥冷哼一聲,轉頭靠在了椅背上。
“我不是在賣慘,也不是在洗什麽,我實話實說而已。你沒必要擺出那副模樣。現在的我一個可以打你兩個。”
喬星河的態度原本已經和緩些了,被他這麽一激,差點又跳起來。白辰及時將人按住,廖斐則趁機開口:
“雖然這樣挺沒禮貌的,但我還是想先問一下——你是因為什麽,退出複眼的?”
“……因為和我對接的、那個負責拉人的玩家是混球,他給我指了個小孩子讓我去接,我不願意,就把他辦公室砸了。怕他打擊報複,我就趕緊退出跑路了,這個理由夠嗎?”
平頭哥顯然已失去了大部分的耐心,在回答這問題時,語氣明顯帶上了幾分暴躁。坐在他旁邊的櫻桃先生安撫地拍拍他的肩,擡眼沖廖斐一笑:“這是實話,我作證。他砸他上家辦公室的時候,我正在旁邊圍觀,還幫着跑了幾步路。”
“……”廖斐依舊感到有些難以置信,“在副本?”
“不,安全區。”櫻桃先生答道,“要是在副本還用得着砸辦公室?他早上手捶他了。”
哦,也是,安全區禁止互相攻擊來着……廖斐暗暗點頭,緊跟着就聽平頭哥道:“我之所以會來,就是因為他幫了我,我欠他人情。如果你們確實不想要我加入,也行,我無所謂,我反正就是來供份情報的,供完我就走。剩下的人情,大不了我下次再還——反正該我償還的,我肯定會盡全力還清,不過不該怪到我頭上的,我也一點鍋都不會背。”
平頭哥說着,冷冰冰地望了喬星河一眼。廖斐生怕兩人再鬧起來,忙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趕緊將你那份情報說出來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是實話。經過剛才那麽一通瞎鬧與跑題,現在的會議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不到了。
平頭哥點點頭,硬邦邦地“嗯”了一聲,直起了身子。
“我能提供的,關於雲鼓的情報就兩條。都是需要在進入前做一定準備的——第一,組隊的五人在進入游戲後,肯定是會分散的。不僅如此,你們身上的道具也會産生變化,會隨機轉移到其他隊友身上。如果進去時隊伍不足五人,那部分道具就會隨機轉移到附近的NPC身上,這也就是為什麽提前組五人隊,會在前期有一定優勢。”
“至於第二,就是要帶錢——帶很多很多的錢。游戲中有大量會用到鬼頭幣的地方,雖然系統也會象征性地發一點,但那點錢根本不夠用。而且據說,所持有的鬼頭幣的數量會和性命相關,所以可以的話,盡量多換一些鬼頭幣,帶進去。”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面前的紙筆寫寫畫畫,用比較簡單易懂的方式將這兩點記錄了下來,旋即放下了筆。
“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接下來就是你們的事了。”
“誒,韓偉,先別急嘛,這不還定嗎。”櫻桃先生說着,再次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喬星河卻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神情複雜地看向了平頭哥。
“為什麽你會知道那副本相關的信息?你們不是只有在即將要下副本之前,才會得到相應的線索的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就是說,平頭哥的下一個副本本身就是雲鼓商業街,可這樣的話,就和他之前的說法矛盾了——他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說自己是因為拒絕接一個未成年進新手關,才會和同事鬧掰的。
“該拿這線索的本來不是我,是另一個人。他才是被安排去雲鼓商業街的那個。”察覺到喬星河潛藏的質疑,平頭哥沒好氣地回答道,“只是不知道他怎麽搞的,手上的蜻蜓紋身居然被別的圖案覆蓋掉了。沒有紋身,他就沒法接收線索,又正好我和他同在一個安全區,就代為接收了。”
覆蓋掉了?廖斐驚訝地眨了眨眼,忽然發現,坐在她對面的喬星河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你……說的那個覆蓋紋身的圖案,是不是一只米老鼠?”默了一下,她聽到喬星河如此問道。
“嗯,是的。”平頭哥聞言,也默了一下,看向喬星河的目光帶上了幾分訝異,“不過你怎麽知道?”
“……因為那就是我畫的。”喬星河道,“我在上一個副本裏遇到了他,在認出他是‘複眼’的成員後,就試圖從他那兒問出我妹妹的下落……”
結果問着問着,他就沒忍住地揍了對方一頓,最後為了洩憤,還用技能把他身上的紋身給覆蓋掉了。
他這話一出來,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下來。片刻後,才聽平頭哥緩緩道:“聽說,你還打了他一頓?”
喬星河:“嗯。”
平頭哥:“……他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把未成年也拖進游戲的混帳。”
他說完,看了喬星河一眼,微微提起一邊唇角:“不管怎樣,揍得好。”
喬星河:“……哦。”
會議室內又一次沉默起來,不過比起之前,這種沉默卻似乎沒那麽令人難受了。
廖斐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又看了看面前的電腦。
很好,距離會議結束,只剩最後五分鐘了。
“很高興二位完成破冰,那麽就姑且先這麽定下吧,下本的五人組。”廖斐一錘定音,並迅速推進了環節。
“接下去我們不妨討論討論,怎麽利用好韓禕同學提供的兩條情報。帶錢的這條姑且不論,關於道具轉移這一條,你們有什麽想法嗎?嗯?”
她一邊說着,一邊以目光掃過面前衆人。緊跟着,櫻桃先生率先配合地舉起了手。
“為什麽帶錢的那條不用討論?我覺得這個比較重要……”
“很簡單。”廖斐言一邊敲着電腦,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因為它雖然重要,但它確實不是個問題。”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49 PM
第95章
聽了廖斐的話,櫻桃先生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他本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麽的,坐在旁邊的白辰卻忽然拉住了他,並將嘴湊到了他的耳邊。
也不知他到底說了些啥,反正他說完之後,櫻桃先生就默默閉上了嘴,只是看向廖斐的眼神帶上了幾分難以置信與淡淡的好奇。
關於錢的討論便暫時告一段落,廖斐的注意力很快便又轉回了道具轉移的問題上。所幸這個問題很快便得到了解決——或者說,部分的解決。
平頭哥在替那位倒黴的混帳先生接收線索時,順便也代為接收了一些上面給出的備戰方案。其中有一條,就是專門針對“道具轉移”這個問題而設計的——
據平頭哥所說,複眼內部,將道具分成了三部分,分別是日常道具、稀有道具、以及有利於個人技能發揮的特殊道具。而除了無法複制的稀有道具外,其餘的道具統統都要多帶。尤其是技能相關道具。每個人都必須帶上其他人所需的技能道具,而且不能只帶一份。
“這樣的話,在進入游戲後,不管是隊友還是自己,隨機拿到有利道具的概率也會增加。”
平頭哥如此說道,想想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僅僅只是增加概率而已。即使其他四人身上全帶了有利於你技能發揮的道具,也很有可能你一個都輪不着……”
“換句話說,就是把概率給你UP了。但到底出不出貨,還是要看臉。”櫻桃先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廖斐抿了抿唇,又瞥了眼電腦屏幕上的時間,暗暗嘆了口氣。
“雖然不是萬全之策,但姑且就先這麽準備着吧。等後面有更好的思路了再說。”她說着,拿出了早就備好的萬能合同打印機,“時間有限,大家的需求就先不要在這兒交流了。我幫你們把交流工具準備下,到時候你們直接和我說就行,我會負責轉達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操作起萬能合同打印機,打算抓緊時間給平頭哥和櫻桃先生兩人各備一份合作合同——這合同沒什麽實際意義,就是為了和他倆構建一個時間較長的契約關系。只有這樣,廖斐給他們的標記才能從臨時標記轉化為正式標記。
臨時標記無法發送留言,而且還有使用時限,使用起來很受限制。既然已經確定了要合作下去,那肯定還是得先幫着把道具升級一下比較好。
“哦對了。”她一邊準備着合同,一邊擡眼看向櫻桃先生,“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不習慣用真名。”櫻桃先生回答道,“而我的假名,一般都是跟着我的皮膚改的。我現在的皮膚是‘甜心櫻桃’……”
“……所以我要叫你‘櫻桃’?”廖斐手指停頓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道。
“不。”櫻桃先生篤定道,“你該叫我甜心。”
廖斐:……???
說實話,在櫻桃先生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白辰當場就坐不住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了付思遠所在的方向。
……幸運的是,付思遠似乎根本就沒聽到這句話。他眼簾半垂着,似乎是在開小差,又想是在沉思着什麽。
白辰暗暗鬆了口氣,忙警告地推了下櫻桃先生,又起身快手快腳地幫着廖斐處理起合同的事情。
廖斐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顯是不太理解他突如其來的熱心。但由於時間緊急,她也無暇細想什麽,只得一邊將合同遞給白辰,交由他整理分發,一邊迅速地講解起她所贈出的標記的使用方法,差不多就在她說完的同時,平頭哥和櫻桃先生的合同也各自簽好了。
下一秒,便見會議桌左面的幾個人影倏然一晃,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廖斐望着瞬間空下來的一排座位,微微抿了抿唇,再一看旁邊,只見付思遠的位置也已空了。
瞬間空蕩下來的空間讓廖斐驀然感到一陣不適。她暗暗咋舌,又將目光投向電腦屏幕——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已經到了。
原來這個會議室一到點還會主動踢人的嗎……這也太不友好了。
她在心底埋怨了句,很快便也退出了會議室,“降落”回安全區內,自己的小屋之中。
雖然會議已經告一段落,但廖斐的忙碌才剛剛開始——一方面,她要抓緊時間做好幾間門店的問詢、遠程管理和供貨的工作,另一方面,她還要擔任五人團隊中的傳輸中樞,收集來自於每個人的信息,再將其完完本本地傳達給其他的人。
目前最需要的信息,就是他們各自需要的技能道具特征。廖斐本以為這事最多一小時就搞定了,畢竟就是整理一下需求然後發條留言過來的事……
誰能想到,這幾個家夥,一個比一個墨跡。
最先過來報需求的是白辰。他一開始說的很好聽。
“我沒什麽特別的需求,是固體就行。大小的話,不要太小。”
這是他的第一條留言。
兩分鐘後,第二條留言進來了。
“啊我想了想,最好還是要金屬吧。鐵器是首選。重量的話,最好在一斤上下,太輕了我用不順手。”
廖斐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找了紙,開始認認真真登記他的需求。才剛寫完,第三條留言又來了。
“不好意思我再補充一下。雖然我本身的技能能給物品變形,但我覺得還是要考慮下技能無法使用的情況……所以我還是再明確一點,要棍狀的鐵器吧。也不一定要棍,長柄的就行,我不挑的。”
廖斐:……
就這……還叫不挑??
她放下筆,耐着性子等了一分鐘,在確定他再沒有什麽要補充的之後,方拿筆做了個記錄。還沒等她記完,又一條留言進來了。
這次來的是喬星河。
他就比白辰誠實了很多。白辰一開始還扯一句好聽的,喬星河幹脆連好聽的都不說,上來就龜毛得明明白白:
“我要的道具可能比較麻煩,也比較奇怪。我需要的是,本身就包含多種色彩的東西。是什麽載體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一定要帶多種顏色。”
這個需求是比較奇怪,不過廖斐對此卻是能理解的——在離開考驗關後,她和喬星河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書信來往,也早就從過往的聯系中得知,喬星河技能已經升級的事實。
他的技能“畢加索的自畫像”,擁有能在其他存在表面進行“畫像”的特殊效果,不過完成的“畫像”存在最長時間不能超過七十二小時。而在升級後,喬星河可以通過從其他物品上“取色”來創建自己的“調色板”。用“調色板”上産出的色彩來進行“畫像”,其維持的效果能遠超七十二小時,甚至能達到永久。
……當然,理解歸理解,但這並不代表廖斐就不能因為這個需求的刁鑽而暴走了。
尤其是喬星河也跟白辰似的,每隔幾分鐘就發來一條補充說明。一會兒說要飽和度高,一會兒說要明度低,一會兒強調一定要有三原色和白色,一會兒又補充一句如果能有木槿紫就更好了,這是他的幸運色……
——見鬼的木槿紫,要紫色不會給你自己眼睛來一拳嗎?非要跟我這兒叭叭叭?
廖斐手裏捏着標記,克制地吸了口氣,終究還是忍住了當場將它扔出窗外的沖動。
就在她打算直接一個“電話”打給喬星河,和他好好掰扯掰扯木槿紫和瘀血紫的區別的時候,她的標記又開始閃了。
廖斐望着那小燈泡一樣亮個不停的標記,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接聽起了這條留言。
這次發信息來的是那位自稱“甜心”的櫻桃先生。
他一上來,開宗明義:“我不需要道具。”
緊跟着,他簡單明了地解釋了一下自己不需要道具的原因——他的技能組叫做“水果千層”,是個很有個性的技能。在這個技能組的作用下,他每隔一定時間就會被動更換一次水果主題的裝扮,更換後,他的具體技能也會隨之改變。
而他當下的“皮膚”是甜美櫻桃主題的,在這個主題下,他可以利用技能隨時制作所需道具,不需要他人準備。
聽着好像很讓人省心。不過廖斐吸取了教訓,沒有高興得太早,而是靜靜地繼續往下聽。
果然,下一秒,櫻桃先生又補充似地跟了一句,說他的技能比較消耗精神力,所以相應的,對食物會有較大的需求。
……所以簡單來說,就是需要吃的。
還行,可以,很正常的需求!
廖斐如釋重負地呼出口氣,拿起筆認認真真地記下這一條。剛寫完,便又見標記閃了起來。
“……”內心騰起些不好的預感,廖斐猶疑着,接聽起留言。
“哦對了,說一下,我不吃酸的。”櫻桃先生的聲音從標記裏傳出來,“我聽小白說,你們現在在啾啾美餐廳?那裏的辣蚯蚓條很好,量大、便宜、好吃還頂餓……”
“……”廖斐終於忍無可忍地扔掉了標記。
相比起這三位,平頭哥簡直幹脆到令人敬佩。
“金屬,能隨身帶,能用來攻擊。就這三點,別的沒要求了。”——這是他的留言。
也是唯一的一條留言。
廖斐聽完這條留言後,足足等了三分鐘,才終於確定,確實是沒後續了。
放下標記,她轉頭看向面前的筆記,沉吟良久,果斷將其一把抓起,直接團了扔進垃圾桶裏,轉身叫上付思遠,蹬蹬蹬沖出了門。
此時距離入夜尚有一段時間。“街道”上開張的店鋪和路邊擺攤的玩家也還有很多。廖斐帶着付思遠,滿大街轉悠了兩圈,找到了一個販賣手作道具的店鋪,進去訂了一堆鐵制小馬札,然後又找了家玩家私開的服裝店,認真咨詢了一下染色相關的問題。
於是,兩天後,除了白辰以外的三個外區玩家,都收到了一份來自廖斐的包裹——那包裹裏,是整整一疊,被塗成五顏六色的鐵制小馬札。
除此以外,還有一堆辣蚯蚓幹、廖斐額外提供的幾個備用標記……
以及一張道具報價單。
解決完了道具的問題,很快,廖斐便將注意力轉回了自己的店鋪上面。
雖然她和白辰的停留期均為十五天,但其他人都並非如此。再加上他們進入安全區的時間各不相同,最後協商的結果就是,他們將在七天後的晚上,一同進入新副本。
這也就意味着,廖斐一些關於店鋪的處理,只能在這七天裏完成了。
抓緊時間補貨是慣例工作,除此以外,廖斐還想趁着這段時間,將“雲鼓商業街”中那處鋪面打理起來——這樣一來,她進入副本時,說不定還會有buff加成。此外,有一個經營場所在,她也算是有了一個小根據地,心裏多少會有點底。
她本是打算再聯系一下道格拉斯的。一方面是從他那兒再打聽一些關於那處房産的消息,另一方面則是要問他索要完整的房産名單,好確定自己未來鋪面的所在。奇怪的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再也無法聯系上道格拉斯——她所發出的溝通請求,全都沒有得到回應。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通話都被拒接了。
……這算什麽?來自某boss的幼稚的報複嗎?還是他以為,這樣就算是在給自己使絆子了?
廖斐只覺槽多無口,卻因為時間問題,暫時顧不上糾結這事。好在“雲鼓商業街”那處鋪面的具體地址,是有寫在房産轉讓書裏的;至於別的鋪面,廖斐暫時不想管,也沒精力管。
她將確認房産名單的事委托給了蘇雲渺,讓他從麵粉兔子那兒多打聽打聽;自己則聯系上了無光,將她緊急調去了“雲鼓商業街”開荒,並將原本駐守在阿偉副本中的店員黃葉,也一起調了過去,給無光打下手。
為了提高他們的工作效率,廖斐還首次動用了“定向培訓”這個技能,分別“培養”起黃葉的計算能力和無光的親和力。雖然不知道這樣能起多大作用,但聊勝於無。
再後面的時間,則是進一步加大投入。為了讓“非非便利雲鼓區1號店”盡快開張,廖斐首次嘗試着在副本間進行調貨,分別從無臉村店、阿偉店和古堡店中調了一批貨物和自製優惠券,由幾個店員NPC送進了“雲鼓商業街”,自己則加班加點,趕制了一份開業計劃書和營銷策劃,遠程教給了無光,力求在有限的時間內,盡可能提高區域品牌影響力。
同時,她進貨的工作也一直沒有放鬆。因為黑貓物流的店員拒絕進入“雲鼓商業街”,她只能一邊通過物流去補充其他門店內調走的貨物,一邊則根據無光的反饋,有針對性地進了一大批貨物,並在七天後的開會時間內,一次性全部交給了無光。
等到她從會議室中退出時,時間已臨近十二點。
付思遠正坐在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箱上,安靜等待着她。
夜色彌漫,微微的涼意從窗外滲進。廖斐一個激靈,旋即又感到有些茫然。
連日來的忙碌終於畫下句點,而即將到來的,則是未知的風險。廖斐的思緒從令人焦頭爛額的繁忙中掙脫出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有些慌的。
就像她當初剛進入“第五宿舍樓”時那樣。不同的是,她那時慌張,是因為她什麽都沒有,而她現在慌張,則是因為她有了一些東西——有些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擁有反而越膽怯。
她深吸口氣,走過去,坐在了行李箱上,付思遠的旁邊。
她拿出白辰給她的那張進入券,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付思遠身上。
“我進去啦?”她輕聲對付思遠說道,像是在宣告什麽一樣。
付思雨點了點頭,想想又道:“我陪着你呢。”
廖斐輕輕笑了一下,不再猶豫,輕輕撕開了面前的進入券。
她眼睛再度睜開時,看見的是一片灰色。
水泥一樣的灰色,還呈一個坡度,就懸在廖斐的上方。廖斐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辨認出來,那是一個樓梯——準確來說,是樓梯的底部。
而自己身下躺着的,也是個樓梯。完全清醒過來的廖斐清楚地感知到了壓在身下的臺階棱角,她掙紮着爬了起來,發現自己居然被投放在了一層樓梯的中央。
她舉目四望,前後都各是一個平臺,一個通往上方,一個通往下方。她身後的灰牆上,拍滿了淩亂的血手印,而她的行李箱,卻完全不見蹤跡。
付思遠,同樣的也不知所蹤。
察覺到這點的廖斐,心髒微微向下一沉。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除了玩家筆外空無一物,更是一陣冷汗直冒。
不至於吧……不是說道具都是隨機轉移的嗎?總不至於我一個都沒轉移到吧?
不僅沒轉移到,自己還被扒成了白板?連錢包都沒了,這還怎麽玩?
廖斐的臉色微微白了下來。獨自站在寂靜的樓道裏,她甚至能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她轉頭往後看了看,試探着往下走去。然而沒走幾步,她便驀地頓住了腳步。
越過樓梯扶手往下看,她能看見平臺下方的樓梯上,正坐着個人影。
那人一身白色的衣裙,長髮垂肩,氣質陰冷,從上方往下看時,可以明顯看到他頭頂的發旋裏有什麽正在蠕動。
廖斐默了片刻,冷靜地收回目光,默不作聲地往後退了幾步,悄悄地轉過了身。
腦子裏沒有簡歷刷新,可見是不好勾搭的存在。而自己現在白板一個,還是不要隨意去招惹比較好。
打定主意,廖斐轉而往上走去。她一路走,一路警覺地打量着四周,在踏上樓梯盡頭的平臺後,她的視線卻忽然頓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平臺的角落。只見那裏正放着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小小的畫框。
廖斐心中一動,忙走上前去,撿起一看,心跳頓時加快了起來——
她認得這個,這是白辰的“召喚畫框”!
一個猜想頓時浮現於廖斐的腦海,她慌忙轉頭向旁邊看去——在拐過這個平臺後,還有一層上行的樓梯,廖斐定睛一看,只見那樓梯上正零零散散地放着不少東西。
兩包辣蚯蚓幹、自己的錢包、一根鐵制棍子、還有一顆拳頭大的深色櫻桃——廖斐沒見過這個,但看這形狀,她大致能猜出來,這大概就是櫻桃先生說過的櫻桃炸彈。
在進入副本前,他們曾利用標記溝通,將自己身上稀有道具的用法都盡可能詳細地告知了廖斐,再由她轉達出去。這樣一來,萬一他們的稀有道具互相轉移了,拿到道具的人也能更好地使用它,這能有效提高整個隊伍的存活率。
這枚櫻桃炸彈,嚴格來說不算稀有道具,而是櫻桃先生的自製道具。但因為不太常見,所以他還是很詳盡地做了介紹,沒想到居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廖斐暗自感嘆着,小心地走上去,將它撿了起來。這樣一來,她手中的道具就有六個了——雖然能派上用場的不多,但好歹讓她心裏安穩了一點。
尤其是召喚畫框——根據白辰的介紹,脫離了大富翁游戲後,這個道具的性質産生了一些變化。但召喚隊友的功能還是有保留住的——道具其實也能召,但經過召喚後的道具,其本質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有時還會出現較大的偏差,使用起來會存在一些風險。而且一輪游戲中只能使用一次召喚,所以他的建議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盡量不要用它來召喚道具比較好。
至於召喚隊友,他沒用過,不過據說是比召喚道具要靠譜許多的。而且沒有距離限制,只要在同一個副本內就行——所以廖斐非常自然地思考了一下,用這東西來召喚付思遠的可能性。
考慮到這玩意兒一局只能用一次,她想想還是決定先算了。萬一付思遠就在這附近呢?那不是虧慘了。
她一邊琢磨,一邊又往上走了幾階,順利來到了又一個平臺。這個平臺通之前的一樣,三面都被牆封着,找不到出口;平臺的角落裏,則落着一個小小圓圓的東西。廖斐將其拿起一看,內心頓時湧現出一陣狂喜。
這是她的標記!能聯絡其他人的標記!只要找到了這個,她就能設法聯系上其他人了!
事不宜遲,廖斐趕緊將標記貼近了嘴邊,試着呼喚起付思遠。
然而很快,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隨着她的呼喚,一陣細微的嗡嗡震動聲在樓梯間內響起。
廖斐遲疑着擡頭,看向自己的上方——那又是一處上行的樓梯。
細微的嗡嗡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廖斐不自覺地抿了抿唇,邁開腳步,走到了那處樓梯前面,臉色隨之一變。
只見那條樓梯上,同樣散落着道具。不同的是,這裏散落的道具,全是“標記”,其中一枚,還正在嗡嗡的震動着。
——這些標記,全是她送給白辰他們的。
此時此刻,它們一個沒缺,全在這裏了。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51 PM
第96章
望着那散了一樓梯的標記,廖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她不禁再次思考起了那個問題——自己,到底是不是被系統給針對了?
如果沒有,那為什麽同樣是隨機,這一堆標記全都隨機到了她這裏來,那些五彩斑斕小馬札她卻一個都沒有隨機到?
過分了,真的過分了。
廖斐閉起眼,克制地吸了口氣,擡腳往樓上走去。她一路走,一路撿着地上的標記,待走到樓梯盡頭的平臺後,千言萬語,俱化成了一聲冷笑。
包括付思遠的在內,她一共送出去二十五個標記,還真是全在這兒了,一個都沒差。
看來這是鐵了心不讓他們彼此聯系啊……廖斐暗暗嘆了口氣,反手摸了摸背在身後的畫框,內心稍微安穩了一些。
因為弄丢了行李箱和常用的背包,她現在只能將撿到的道具隨身帶着。好在他們在下副本前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統一采購了一種玩家自製的套裝。這套衣服沒別的優點,就是口袋大,而且數量多,內外都有口袋,還自帶腰帶與背帶。此時用來收廖斐撿到的道具倒是正好,唯一的問題就是那召喚畫框有些太大了,放在上身的口袋裏,特別妨礙她彎腰,只能背在背上……
如果非要說那衣服有什麽缺點的話,那大概也就是醜了。它的顏色是很暗的墨綠色,看着有些髒髒的,衣服整體也毫無版型可言,臃腫似麻袋,醜到喬星河在拿到衣服的當天就忍無可忍地給廖斐來發了條留言,明着問能不能換。
當然,這條留言被廖斐直接無視了。身為一個實用主義,她完全沒覺得這衣服沒什麽問題,甚至給付思遠也買了一件。
不過買歸買,付思遠最終也沒有穿。他不想換下廖斐之前買的那件亮橘色外套,又堅持自己有特殊的儲物技巧,不需要那麽多口袋。廖斐沒辦法,只能將衣服先存在了自己的會議室裏,打算有需要了再換。
思及此處,廖斐心中驀地一動,趕緊去了一趟會議室,從裏面拿出了一個備用的五彩小馬札。
還好之前有留個心眼,額外在會議室裏備了一個,不然這回可真是傻眼了……她一邊慶幸地想着,一邊將小馬札掛在了腰上。
嗯,也不知道付思遠現在落到那裏了,距離自己遠不遠……話說這裏是現實嗎?還是意識世界?如果是後者,倒是可以等他來找。
廖斐暗自思索着,不過這個念頭僅在她腦海中停留了一瞬就被匆匆撇下。比起等待,這種時候還是趕緊設法自救更實際些。
打定主意,她趕緊將所有的標記都收好裝進衣袋裏,旋即便拐過平臺,擡眼向上方看去。
不出她的所料,上面果然還是樓梯。不過這次的樓梯和之前的卻不太一樣——整層樓梯上都空蕩蕩的,沒有掉落任何道具。而在樓梯盡頭的平臺上,則明顯可見有一扇門。
廖斐心中一動,忙握緊了手中的小鐵棍,小心且快速地走了上去,很快便來到了那扇門前,待細細一看,她眉頭卻又擰了起來。
那是一扇雙開的安全通道門,此時正緊緊關着。門上,貼着一張紙,紙上是數行清晰的小字——
“本門已壞。如需離開,請往上走。
逃生通道內,請注意保持安靜。”
那字是打印出來的,所占不過紙張的三分之一,下方還有大片的空白。廖斐注意到那紙的空白之處透出些微的痕跡,忙拆開了貼在紙張下方的玻璃膠扯開,將那紙給翻了過來。
卻見紙張的背面,正布滿了淩亂的手寫字。那些手寫字字跡各不相同,排列也毫無規律,寫下的卻是同樣的一個詞——“快逃!”
“……”
廖斐抿了抿唇,強行按下心頭升起的些許不安感,又完完本本地將那張紙給貼了回去。
……看來自己的選擇沒錯。想要離開這個場景,就是得往上走的。
而且從目前給出的提示來看,自己還必須抓緊時間離開——就是不知道這個關卡有沒有設時間限制……
廖斐一邊將手在衣服上擦了下,拭去掌心中不覺滲出的冷汗,跟着便再次握上小鐵棍,轉身拐過平臺,準備繼續上行。
而不過一個擡眼,她的動作便又停頓了。
——只見這平臺上方的樓梯上,正坐着一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陰冷的身影,坐在樓梯最高處的臺階上,一身白色衣裙,純黑的長髮如瀑垂下。
察覺到廖斐驚愕且防備的目光,她也微微擡起了頭。但廖斐不確定她有沒有“看到”自己,因為她根本就沒有眼睛——準確來說,她連臉都沒有。面向廖斐的那一面腦袋上,全是茂密光潔的頭髮。
……這是要怎樣?要和她打一架嗎?
廖斐難掩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鐵棍,遲疑片刻,往上走了兩步,取下小馬札放在樓梯上,自己則坐在了上面。
“你好,請問你在這裏做什麽呢?”她試探着說道。
那NPC卻只是微微垂下了腦袋,沒有給出任何回答。
廖斐眸光微轉,又試探着問了兩句,對方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那麽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是個人偶。
看上去好像不好溝通啊……這可有些麻煩了。自己看不到她對應的簡歷,也就無法對其使用“畫餅”。“創業氣場”倒是能用,問題是她現在需要上樓,又不能光坐着不動……
廖斐表面不動聲色,甚至還掛着幾分充滿營業性質的笑,實際內心已經刷滿卧槽,恨不能直接罵人了。
話說回來,雖然對方無法溝通,但也沒有從她身上看出要攻擊的意思……要不直接賄賂試試?
廖斐虛虛按了下口袋裏的錢包,想了想,背過身去,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紙幣。
“你好,請問能談談嗎?”她轉過身,揮着手中的鬼頭幣,友善問道。
然而對方依舊沒有理她。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那錢一眼。
……行吧,看來賄賂也不太行的樣子。
廖斐無奈地暗嘆口氣,將錢收了起來,轉頭又看了眼寫滿“快走”的紙張,定下心神,深吸口氣,索性直接就那麽往樓上走了過去。
她右手緊握着鐵棍,左手則抓着張開的小馬札,一面上行,一面謹慎地觀察着那個NPC的動向。
而那NPC,則當真如同一個人偶一般,從頭到尾一動就沒有動,就那麽不動如山地坐着,任憑廖斐一點點地靠近,又從她身邊走過去,連頭都沒有轉一下。
怪事……廖斐一面踏上平臺,一面奇怪地想道。這是什麽特殊的設置嗎?莫非她就是被固定在這裏的,只有觸發了某些條件才能動?而自己,則好巧不巧地,避開了那些觸發條件?
還是說,是因為時間?那張紙條又一直在暗示趕緊走……難道是因為這個場景有時間限制,只有超出限定時間,那NPC才能沖上來打人了?
這麽一想,還挺有可能……
廖斐如此想着,半轉過身子。她正打算抓緊時間繼續往上走,忽覺背後一涼,她下意識地轉頭往後一看,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她看到了一張臉——那個人影的腦後,居然有一張臉。
那是一張五官分明的女子面孔,紅唇緊抿,眼瞳泛黃,正死死地瞪着廖斐,眼中的怨毒濃郁到幾乎到滴出來。
廖斐被她那毫不掩飾的眼神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臉去,三兩步拐過平臺跨上樓梯,蹬蹬蹬地就沖了上去。沖到一半,她又低頭向下看了一眼,只見那人影依舊老實地坐在原地,沒有絲毫動彈,只有頭上的黑發,時不時不安分地蠕動一下。
看來自己猜的沒錯,她不是不想攻擊自己,而是被某些條件束縛住了。
廖斐心念電轉,很快就收回目光,繼續快步往上走去。
不論如何,對方沒有主動來找事就是好事。自己還是趕緊想想怎麽出去吧。
這層樓梯上方的平臺內,也有一個安全通道口。廖斐幾步沖了過去,定睛一看,心髒卻重重往下一沉。
只見那扇安全通道口,依然是緊閉的。上面也同樣貼着張公告紙,紙上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印刷字體——
“本門已壞。如需離開,請往上走。
逃生通道內,請注意保持安靜。”
印刷字的下方,同樣也是大片的空白。空白的位置,同樣能看到從背面透出的大量淩亂字跡。
不妙的預感從心上竄起,廖斐撕開那張貼在紙張下方的玻璃膠,小心將那張紙掀了起來。
只見紙張的背面,不同字跡的“快逃”胡亂排列着,像是一堆扭曲的蟲豸,像是無數人發狂後留下的瘋語。
不同於之前的是,這一次,“快逃”的數量明顯多了不少,且在無數的“快逃”之間,偶爾還混有其他的話。
——“不要發出聲音!”以及“悄悄地,一定要悄悄地”。
這兩句話混在滿屏的“快逃”裏面,愈發令人不安起來。
然而最令廖斐不安的,卻不是這多出來的兩句話。
……自從在“一季一會”裏因為沒有及時認出字跡而吃過一次虧後,她每次看到這種手寫字,都會強迫自己留意一下所見筆跡的特征。方才那張通知紙,她雖然沒能將上面所有的字跡全部記住,但還是有留意幾個比較特殊的筆跡的。
而現在,那些被她留意過的筆跡,全都毫發無差地呈現在了她手中這張紙上。
……這意味着什麽?
廖斐的心髒重重跳了下。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她緩緩地轉過頭去。
只見平臺另一側的樓梯上,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安靜地坐在那裏。白色的長裙、如瀑的長髮,不同的是,她腦袋前後的位置發生了改變——她的頭似是原地轉了九十度,那張充滿怨氣與惡毒的臉,此時正對着側面。廖斐看過去時,正好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與鮮紅的嘴唇。
除此之外,她本人的位置也變了。廖斐記得很清楚,她之前是坐在樓梯最上面的臺階的,自己只有在走到樓梯正下方後,才能察覺到她的存在。然而現在,她坐的位置明顯往下移了不少,以至於廖斐站在靠近安全通道口的地方,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廖斐萬分小心地挪動着腳步,從通道口慢慢走到樓梯的正下方,擡頭一看,果見那道身影,正安穩地坐在樓梯之間,相比之前,大約降了有四分之一的位置。
這感覺可不太妙。
一個相當令人不適的猜測浮現於廖斐的腦海,她下意識地低頭反手摸向背在身後的召喚畫框,略一思索,索性將它取了下來。
她從錢包裏取出幾張鬼頭幣,放進了另一個口袋中,方便取用。旋即將鐵棍插在腰上,轉而將小馬札與召喚畫框拿在手裏,一面在腦子裏勾畫着付思遠的模樣,一面再度擡腳向上走去。
——根據白辰的說法,要用召喚畫框召喚道具,不僅需要準確的名字,還需要盡可能準確地回憶起對方的形象。雖然廖斐暫時還沒有要召喚出付思遠的打算,但提前做做準備和熱身還是有必要的,這樣萬一等會兒真的需要召喚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頭腦一片空白。
而且這對轉移她的注意力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為那NPC腦袋轉過九十度的原因,現在廖斐上樓,等於是直接從她的面前走了過去。這事坦白講,還是挺考驗人心理素質的,多虧那在腦海中不斷勾勒出的付思遠的臉,讓廖斐的心情冷靜鎮定了不少。
就着這種冷靜鎮定,廖斐迅速地自那NPC的面前走過,走完了整層樓梯。這層樓梯的上方,依舊是一個平臺,拐過平臺,則又是一處上行的樓梯。即使是站在樓梯的下方,廖斐也能清楚地看到,這層樓梯盡頭的平臺上,又是一扇緊閉的安全通道口。
而那安全通道口的門上,毫無疑問,又是一張紙。
廖斐快步走了上去,只一眼就確定,這張紙就是之前自己見過的那張——她第二次翻看紙張背後的字跡時,刻意沒有將它下方的玻璃膠給它粘回去,而是將那條玻璃膠隨手站在了門板上。而現在,那張紙的下方正是空蕩蕩的,而它旁邊的門板上,正貼着一張玻璃膠。
……果然。是鬼打牆。
之前的猜測被徹底證實,廖斐頓時只覺後脊背一陣發涼——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不出所料地發現,那女鬼的身影,已經來到了樓梯的下方。
她依舊是坐着的,腦袋卻已經恢複正位,厚厚的長髮垂在腦後,可以看到裏面似有活物正在竄動,將那頭髮頂出一陣接一陣的小小波浪;那波浪不住向前延伸着,從發尾一直延伸到了頭皮。
眼見那女鬼連頭皮都鼓了起來,廖斐越發感到頭皮發麻,跟着便不再猶豫,將小馬札放到了地上,雙手持着召喚畫框,將其舉到了面前。
現在形勢已經很明顯了——那女鬼之前之所以不動,確實是因為有條件束縛,但那和那條件相關連的,並不是時間,而是廖斐在鬼打牆中循環的次數!
每多循環一次,那女鬼的位置便會更靠近她一些。廖斐毫不懷疑,等到她完全踩到平臺的那一刻,就到了自己挨揍的時間了。
當然,就沖她那眼神裏掩飾不住的怨毒,光挨揍還算是好的了……廖斐自嘲地想着,低頭看向畫框,在腦海中認真描畫起付思遠的模樣。
她之前就目估過,一次輪回結束,那女鬼也就下降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樣子。而現在看來,她距離平臺也還有大約四五階,差不多還得再來一個輪回,她才能完全地踩上地面。而自己完全可以趕在進行最後一個輪回之前,先把付思遠召喚出來。
至於合不合算這個問題,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命都受到威脅了,誰還管你合不合算……
廖斐這麽想着,將手插入了畫框之中。手指仿佛穿透空氣般自無形的畫布中穿過,很快,便觸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廖斐知道這意味着召喚成功,心下稍松,正要將那東西提出來,卻忽感頭頂一陣發涼——
她詫異擡頭,只見那NPC不知何時已離開了原位,正趴在頭頂的樓梯底部,一臉陰惻地望着自己!
廖斐:?!!
怎麽回事?這和她想得不一樣啊!
廖斐心中一陣錯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推論是哪裏出了問題。然而眼下也容不得她細想,那NPC四肢揮動,仿佛蜘蛛一般沿着上層樓梯的底部爬了兩步,很快便朝着廖斐撲了過來!
廖斐慌忙向下坐去,同時匆匆將手從畫框裏拔了出來,順勢將一枚光球從那畫框中抽出。下一瞬,她連球帶框往下方一扔,反手抽出腰間的鐵棍,兩手橫持着,觑準時機,朝着那NPC臉上重重一揮——
“梆”的一聲,那鐵棍竟似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産生了強烈的反作用力。廖斐被那作用力激得摔下馬札,再看那NPC,整個人都已經摔在了樓梯前。她的臉因剛才那沉重的一擊而歪到了一邊,臉頰上出現了一處明顯的凹陷,仿佛是被用力捏過的易拉罐一樣。
正常的靈體……被鐵棍敲一下,會是這種狀態嗎?
廖斐懵了。
沒有焦痕,對方也沒有被灼傷的痕跡……這不科學!
然而更不科學的事還在後面——只見那NPC臉部的皮膚仿佛波浪一般起伏起來,仿佛下面有什麽東西正在蠕動。緊跟着,便見她臉上的凹陷一點點鼓起,逐漸恢複着原狀。
……淦。
廖斐算是看明白了。這東西根本就不是靈體!鐵器對她根本沒有加成!不僅如此,她還帶有自愈功能,能自己奶自己!
這還讓人怎麽玩?!
廖斐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眼看着那NPC再度站了起來,她慌忙後退一步,將棍子橫在面前。就在此時,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自那NPC身後站了起來——
是付思遠!
廖斐的眼睛登時一亮。
她的召喚成功了!非非便利頭號打手,成功抵達戰場!
他擡起頭了!他看過來了!他即將朝着這邊走來……誒?
眼見着付思遠僅僅是朝這邊迷茫地望了一眼之後,就緩緩地移開了目光,廖斐頓時也有些迷茫了。
這……什麽情況?
難道這就是白辰說的召喚偏差?光把人招來了,但是沒招腦子?
廖斐再次懵了。然而另一邊的NPC可沒懵。不僅沒懵,她還表現出了強大的鬥志——在確定身後的那個東西沒有要進攻自己的意思後,她便迅速將注意力轉回了廖斐的身上,重振旗鼓,再次朝廖斐撲了過來。
廖斐見付思遠一副魂游天外指望不上的樣子,只能自立更生。她以腳勾着小馬札,飛快向後一挪,整個人都縮進了牆角,同時一手伸進衣袋,掏出幾張鬼頭幣,朝着那NPC扔了過去,另一手則舉起了鐵棍,準備趁着對方分神,直接一棍捅出去。
令人驚異的是,那NPC看到鬼頭幣,居然也眼睛都不轉一下,依舊直沖廖斐而來——廖斐還以為她之前沒反應,是因為眼睛長在後面,沒看到錢,現在才知道,人家是真的不在乎這玩意兒!
廖斐無奈,只得緊急橫過棍子,將它架在了自己斜上方,堪堪擋住了那NPC的攻勢。
因為身處牆角的關系,那根棍子正好卡在了兩面牆壁之間。廖斐單手撐着棍子,另一手則飛快地探進衣袋裏,摸出了那枚櫻桃炸彈——
“給我爬!”她一邊叫着,一邊站起身來,飛起一腳,重重踹在了那NPC的肚子上。只聽“铛”的一聲,她的腳仿佛踹上了一塊鐵板。廖斐痛得蹙了蹙眉,卻還是用力蹬腿,奮力將那NPC推遠了一些,同時飛快地將那櫻桃炸彈湊到唇邊,用嘴咬下了兩截櫻桃梗,跟着閃電般地將那兩枚櫻桃扔向了再度沖上的NPC,緊接着迅速地背過身去,抱起雙臂蹲在了牆角。
——這是櫻桃先生千叮咛萬囑咐過的。如果真要用櫻桃炸彈的話,記得護好頭臉,盡量不要露出皮膚,還有不要直視閃光。
聽他的描述,那炸彈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具體有多厲害,廖斐心裏也沒個數,反正就照着說明用就是了。
如果這都沒法搞定,那她也沒辦法了,只能扔付思遠了。
炸彈很快就在身後爆開,炸開的溫度輻射在廖斐的背上,讓她産生了一種背部正在被什麽東西猛烈炙烤的錯覺。所幸很快,這種燒灼般的感覺便褪了下去——她謹慎地轉頭,只見身後已不見NPC的蹤影,只有一件白色的長裙,與一團黑色的長髮。
……不是吧,這麽猛?不過炸了下,就連人都沒了?
廖斐愣了一下,取下鐵棍抓在手裏,湊上去細細一看,才發現那團烏黑靓麗的頭髮,實際是一個假發套。她奇怪地皺了皺眉,正想再仔細觀察一下,忽見那假發套猛地向上一彈。
廖斐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卻見那假發套在彈了一下之後,又沒動靜了。她緊張地抿了抿唇,用鐵棍往裏搗了搗,一群蚯蚓般的環節蟲子忽然潮水般從那假發套裏爬了出來,逃難似地向四周爬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廖斐被這突出其來的蟲潮駭得不輕,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的個天……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這叫模特蟲。”付思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廖斐轉頭,正見付思遠沿着樓梯走上來,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則拿着廖斐剛才用過的召喚畫框。
“模特蟲?”廖斐第一次聽到這種奇奇怪怪的詞彙,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也叫塑形蟲。是這個副本獨有的東西。當它們很多只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變成其他物種的樣子。”付思遠一邊冷靜地解釋着,一邊蹲下身去,以手在那個假發套裏掏了起來,很快便從裏面摸出了一把鑰匙。
“你運氣不錯。它們怕高溫,你剛才那一下,又正好炸死了頭蟲。不然這些東西,沒那麽好搞定的。”他一邊說着,一邊將那鑰匙連同召喚畫框一起扔給了廖斐。
他一次扔過來兩件東西,廖斐卻只來得及接住畫框,只能任由那枚鑰匙“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放好畫框的廖斐沒好氣地看了付思遠一眼,彎腰撿起鑰匙,走到一旁的安全通道口,想以鑰匙比對一下,卻發現門上根本沒有鑰匙孔。
“這鑰匙不是給你現在用的。”付思遠語氣平平地提醒道,“那紙上不是寫得很清楚了嗎?要從這出去,走樓上就行了——還有,你剛才為什麽要在這裏用召喚道具?提示都讓你保持安靜了。”
“……我剛才一直都很安靜,謝謝。”廖斐被他說得一陣無名火起,音量也忍不住高了起來,“我哪知道用個道具就算‘不安靜’了?這評判標準也是夠奇怪的。”
回應她的,是付思遠“嗤”一聲笑,聽得廖斐更是火大。
她現在非常確定,這次的召喚肯定是出偏差了,而且絕對不止是忘帶腦子的那種偏差——很明顯付思遠他現在腦子已經回來了,但有些東西,則完全跑丢了。
——這性子,根本就不對啊!
廖斐深吸口氣,強按捺下竄起的火氣,決定還是不論如何,還是先離開這裏再說。
至於付思遠這性格上的偏差,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長好……如果不能的話,就等和白辰彙合了再問問……
她一邊想着,一邊轉過身去,目光掠過付思遠身上的衣服,眼瞳卻倏然一縮。
她這才注意到,付思遠身上穿的,是和自己一樣的特制衣服。
……然而廖斐記得很清楚,自己雖然有給付思遠買這款衣服,但對方進來時並沒有穿上。他的那套,此時還好端端地放在自己的會議室裏,因此也不存在他在進入副本後又臨時將衣服換上的可能。
“你……不是付思遠。你是誰?”廖斐喃喃着,防備地往後退去,將鐵棍擋在了自己身前,同時用腳勾過了仍放在牆角的小馬札——
“又想用技能?我早說過了,那個對我沒有。”付思遠淡淡地說道,跟着擡眼向四周一掃。
“另外,我早就想問了。付思遠,是誰?”
廖斐:“……”
難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人,她終於明白,這次召喚出現的偏差是什麽了。
她根本就沒有召喚出付思遠。
她召喚出的,是那個令人討厭的楊燈楠。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52 PM
第97章
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廖斐徒然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是該拿畫框拍他一下比較好,還是用棍子抽他一頓比較好。
當年在“一季一會”裏被楊燈楠坑到吐血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陡然見他再次出現,廖斐的大腦竟瞬間空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麽會是你?”
“不然呢?不是你拿召喚道具把我召喚出來的嗎?”楊燈楠一邊說着,一邊以看傻子的目光掃了眼廖斐,旋即便將目光固定在了廖斐肩上的召喚畫框上。
“‘扭曲的呼喚’……如果我是你,我是不會用這東西來做召喚的。那是在賭命。”他淡淡道。
……目前看來,可不是在賭命嗎。
廖斐在內心吐槽了句,旋即意識到,楊燈楠方才說了一個對她而言十分陌生的詞彙。
“‘扭曲的呼喚’?”她反問道,同時指了指身後的畫框,“你是說它嗎?”
“連名字都不清楚你也敢用,嗯,很有膽氣。”楊燈楠微微颔首,轉身往樓上走去。
“走吧。這關卡是限時的。遲了的話,它會加樓層。”
廖斐:“……”
催什麽催啊,不過是個召喚物而已……她撇了撇嘴,快速撿起掉了一地的錢,匆匆收拾好後,便跟着踏上了樓梯。
說起來……她用畫框召喚出了楊燈楠,那付思遠呢?楊燈楠的出現,不會幹擾到付思遠的存在吧?
這個猜想令廖斐心中驀地升起一陣不安。她旋即意識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直到目前為止,她都尚未確定,楊燈楠和付思遠到底是什麽關系。
她最初是將付思遠當做失憶後的楊燈楠來看待的,畢竟最初他的簡歷上寫的名字,就是楊燈楠。之後付思遠又陸續覺醒出一些與楊燈楠有關的記憶,這更讓廖斐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然而現在楊燈楠的出現,卻讓廖斐有些質疑起自己的想法了。白辰並未說過這畫框還能召喚其他時空的人,所以這個楊燈楠算是怎麽回事?是從過去來的嗎?還是本身就存在於這個時空裏?如果是後者的話,那付思遠又是怎麽回事?
他如果不是楊燈楠本人,那他又是什麽?
複制人?人造人?一個克隆了玩家信息的NPC?那他的記憶……還作數嗎?
廖斐越想越是覺得一頭霧水,腦洞則是越開越大。所幸很快,楊燈楠的一句話就讓她找到了探究真相的契機。
他站在樓梯盡頭的平臺上,側頭看了看從後方跟上的廖斐,面上露出了幾分思索。
“付思遠……是你給那個我起的名字嗎?”
“嗯?”廖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嗯。”
“難聽。”楊燈楠毫不客氣地評價道,同時擡腳往前走去。
“不過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喚醒了他。”
他一邊說着,一邊拐過平臺,走上了上行的樓梯。廖斐聽到這話,心中微微一動,索性直接問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如果從這個我的角度來看,他算是未來的我。”楊燈楠頭也不回地回答道,“不過從個人情感上來講,我並不願意承認他。”
他停下腳步,半側過頭看向廖斐:“你應該也察覺到了,他是一個怪物。”
廖斐:……
不好意思,比起他,我覺得你倒更像怪物一點。
握着鐵棍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廖斐抿緊了嘴唇,目不斜視地從楊燈楠旁邊越了過去,往上走出好幾階後,忽又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楊燈楠。
“如果他是怪物,那你又算什麽?怪物蛋嗎?”
“這麽說也行。”楊燈楠非常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稱呼,似是完全沒有感受到廖斐這句話下暗藏的嘲諷與怒氣。
他略一停頓,又微微歪了歪頭。
“不過嚴格來說,他應該算是對我的懲罰。所以,或許我該自稱‘罪人’更為確切。”
廖斐:……
行吧,這奇葩的腦回路,倒確實是和付思遠挺像。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轉身繼續往上走去,一面走,一面接着問道:“那你現在的狀態,會影響到付思遠嗎?”
“看你召喚的目的是什麽。”楊燈楠平靜道,“如果你實際想召喚的,是那個怪物。那畫框就會默認你召喚的是一件‘道具’。而這個游戲,是允許不同時空的‘道具’同時出現的。”
那還好……廖斐無聲鬆了口氣,隨即便隱隱意識到了,自己這次召喚之所以會出這麽大岔子的原因。
她在召喚付思遠時,下意識地將對方當做了玩家……難不成召喚畫框就是因為這點,才會將位於其它時間段的,尚且擁有玩家身份的楊燈楠給誤拖過來?
廖斐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她悄悄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楊燈楠,想了想又問道:“所以,你為什麽會被‘懲罰’?你做錯什麽事了嗎?”
“與你無關。”楊燈楠冷漠地回答道。
廖斐:……淦。
“那付思遠又為什麽會出現在‘一季一會’?是你安排他在那裏沉睡的嗎?”
廖斐不放棄地繼續問道。
“與你無關。”
楊燈楠依舊是這麽個回答。
廖斐嘴角抽了又抽,終究還是按捺住了回身抽人的沖動。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了樓梯上方的又一處平臺。這個平臺上同樣設有一扇逃生通道口,與之前不同的是,這個通道口的門並沒有鎖死,而是虛掩着留出了一道縫,門上也沒有貼任何的東西。
看來這就是那扇通往外界的門。
廖斐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了門把,卻沒有急着將門推開,而是又一次轉頭看向了楊燈楠。
“行,既然與我無關的你都不肯回答,那我就問個與我有關的——當時在‘一季一會’裏,你將我推入那扇死門的時候,你是確定我能將付思遠喚醒的嗎?”
楊燈楠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這一回,他總算是沒有再給出那個惱人的回答。
“有猜測,但不確定。”他如此答道。
廖斐握着門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緊,緊跟着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當時,是可能死在裏面的。”
而且是徹徹底底、毫無轉圜之地的那種死——別說“一季一會”裏的懲罰不可用積分抵扣,就是能用,廖斐當時也完全用不上。她那會兒還一個積分都沒有呢。
“這倒沒怎麽注意。”回應她的,是楊燈楠誠實的回答,“不過現在一想,確實是有這個可能。”
什麽叫“不過現在一想”……廖斐簡直要被他這個態度給氣笑了。
“所以,你是覺得我死裏面就死裏面了,無所謂是吧?”
她仿佛想要確認什麽一般,再一次發問。
“那只能算你運氣不好。還能怎麽樣?”楊燈楠說着,往逃生通道口看了一眼,語氣平穩道,“你確定不出去嗎?快要來不及了。”
“……”
行,可以,很完美的答案。
廖斐閉眼呼出口氣,再次看向楊燈楠時,臉上已帶上了一抹微笑。
“好的,我明白了。”
明白了那就走吧……楊燈楠正打算這麽說,忽見廖斐飛起一腳,朝着自己狠狠踹了過來。
他猝不及防,直接被一腳踹中了肚子,身體因勢一個後仰,直接向後摔了出去,順着樓梯咚咚咚地滾下,麻溜地滾過了整層樓梯,咚地一下摔在了平臺上。
……?!!!
他暈頭轉向地從地上爬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廖斐:“你在做什麽?!”
“我只是伸了伸腿而已,誰知道你就那麽滾下去了。”廖斐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旋即又沖着楊燈楠,露出了一個溫柔又標準的笑容。
“不過這也只能怪你運氣不好,對吧?不然還能怎麽樣呢?”
說完,她毫無負擔地收回目光,看也不看楊燈楠,徑自拉開面前的門,頭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剩下楊燈楠一個人,扶着腦袋,一臉懵逼。
“恭喜玩家52147,被動技能‘品牌效應’被觸發,額外獲得幸運加成5%,魅力加成5%,敏捷加成10%。”
幾乎是在走出逃生通道口的剎那,廖斐便聽到了那道熟悉的機械男音。
居然一次加了三個buff,而且加成比之前都多……看來讓無光提前進來開店的策略還挺有效的。
廖斐暗暗呼出口氣,感到方才還被氣到發悶的胸口瞬間輕松起來——其實說起來,她倒不是氣自己差點死掉這件事。畢竟這本身就是個賭命的游戲,死亡也是沒辦法的事,真要被別人坑死了,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
她真正氣的,是楊燈楠對此的態度——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玩家也就算了。可他當時,明明是對那個副本有着足夠的了解,也清楚着獲得雙贏的方法,卻還是因為自己的一個猜測,幾乎是強制性地將廖斐送進了致命的關卡。最重要的是,他對此居然毫無感覺……
沒有愧疚,也沒有得意。就是那樣輕描淡寫地提起,仿佛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讓廖斐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
她能夠接受那種你死我活的殘酷規則,但絕不能接受這種輕賤他人性命的態度。更何況,被輕賤的還是她自己……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設法和別人彙合要緊。
廖斐撇了撇嘴,迅速地將注意力轉到了目前的場景中。
從逃生通道口出來後,她所見的,是一條空蕩寬敞的走廊。走廊的盡頭,又是一扇厚重的逃生通道門,走廊之中則空無一人,只在兩邊布置着些許擺設,雪白的牆壁上,還貼着若幹廣告,一眼掃去,盡是些兒童教育、電影宣傳之類的。
這樣看來,自己目前所在的,應是一個商場。
廖斐在內心做出了一個大致判斷,跟着便走進走廊,四下查探起來——根據她的經驗,這種場景裏,多半是會藏有什麽東西的。
果不其然,沒花多少工夫,她便從一個沙發椅下面,拖出了一個扁平的盒子。盒子上面有一個鎖孔,廖斐拿出那把從NPC身上爆出的鑰匙,對着試了下,果然順利地怼了進去。
廖斐抿了抿唇,將盒子倒轉過來,開口向外,小心打開。在確定沒有從裏面冒出什麽奇怪的東西後,方又將盒子轉了過來,認真審視其裏面的物品。
只見盒子裏面,正整齊地擺放着三件東西——一疊鬼頭幣、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以及一張長方形的彩色紙條。
出於某種職業習慣,廖斐非常自然地先將手伸向了那疊綠油油的紙幣,伸到一半,卻又像是意識到一樣,生生改了方向,轉而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信封,內中的信紙則是疊了兩層的紅格信紙。廖斐將信取出,攤開一看,只見上面是用剪貼字塊拼出的一封信:
“恭喜玩家52147,順利通過前置關卡。
你接下去的任務是,在五小時之內,趕到雲鼓商業街。如任務失敗,你將被判定死亡。
盒子內是提供給你的活動資金,你可自行使用。
友情提示,當玩家身上的鬼頭幣歸零時,該玩家將被判定死亡。
請你打起精神,努力通關,加油。”
嗯……這次的系統提示,和以前都不太一樣啊。
廖斐望着那封信,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跟着便注意到了一件事。
以前的系統提示末尾,都會刻意點明此輪游戲中的玩家總數,然而這次的提示裏,卻並未提及這點……是有什麽深意嗎?
廖斐蹙眉想了想,沒想出什麽結果,只得先將信收了起來。跟着,她就拿起了那疊鬼頭幣,十分熟練地點數了一下,又和自己持有的鬼頭幣比對了一下,確認沒什麽問題後,便將它們也放進了錢包裏。
系統這次提供的鬼頭幣,一共是444塊,除了常見的百元大鈔外,還提供了零錢紙幣,這點讓廖斐有些在意。
收好鈔票後,她又取出了那張彩色的長方形紙條,細細一看,發現那居然是張車票。
“倒點車站專用……倒點車站?”廖斐喃喃着這個名字,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是這副本的關卡之一。從那裏可以坐車前往雲鼓商業街。”
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出,廖斐轉頭,只見楊燈楠不知何時也已從那逃生通道口裏走出來了。
“你怎麽還在?”廖斐嫌棄地皺了皺眉,反手取下了背上的召喚畫框,“你知道這玩意兒怎麽用對吧?來來來,我們就此別過吧。”
“別。你用它來送我走,指不定會把我送到哪兒。”楊燈楠神情平靜道,“理論上來說,在你離開這個副本之後,我自然就能回去了。在此之前,我得和你一起行動。”
“……為什麽?”廖斐嘴角抽搐了一下。
“因為我是你召喚出來的‘道具’。不能離你太遠。”楊燈楠淡淡道,“放心,我不會害你的。你死了,我還得守着你的屍體直到你結算。那太煩了。”
廖斐:……真的嗎?我不信。
她難掩嫌棄地撇了撇嘴,將目光轉回手中的車票上:“你知道倒點車站在哪裏?”
“嗯。”楊燈楠點了點頭,“找車站不難,難得是在附近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車站鬼怪很多,在那裏等車很危險——如果你不想死,到時候就聽我的安排。”
“不用。”廖斐小心地將那車票收進衣袋,頭也不回道,“我在那附近有棟樓。那裏絕對安全。”
“也行。”楊燈楠無所謂道,冷靜地轉過了頭。
停頓三秒後,他又驀地將頭轉了回來。
“你剛才說,你在那附近有什麽??”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55 PM
第98章
三十分鐘後。
商場一樓·商場指路牌旁。
廖斐一面啃着從自動販售機裏買到的麵包,一面研究着指路牌,時不時望一眼站在旁邊的楊燈楠,目光裏帶着探究。
雖然她不太願意承認,但不得不說,帶上楊燈楠打副本,還是挺方便的。
這家夥欠歸欠,但懂得確實是多。別的不提,光是這商場內,大大小小的陷阱機關他都基本都能看出來。廖斐脫離前置場景後,出來就是四樓。她從四樓一路乘扶梯下來,路上不知路過多少家店鋪,每一家的店門後面都暗藏危機,令人防不勝防。
盡管在面對一些小陷阱時,楊燈楠會刻意不做提示,甚至會故意誤導,等廖斐中招之後才涼涼地將真相說出,但整體來說,他的提示還是讓廖斐少走了不少彎路的。
還有就是,他自帶的驅鬼氣場真挺好用,和驅蚊液似的,一路走過去,稍弱小一點的鬼靈都會自行避開,這給廖斐免去了很多麻煩。
——類似的功能,付思遠也有。廖斐本以為這是他變成NPC後才附加上的,沒想到這功能在他身為玩家時就有了。
不同的是,付思遠已經能對自己的氣場收放自如,且功率全開時,所造成的威懾要比楊燈楠大得多。而楊燈楠所持的,更像是個低配版的被動技能,功率固定,無法調節,釋放時的效果也大打折扣,只能對較弱的NPC造成震懾,強大一些的就不行了。
但無論如何,放在這商場裏,夠用了。
……唯一令廖斐有些煩躁的,就是他那沒完沒了的提問。
時不時就來上一句,饒是廖斐脾氣不錯又善於克制,也被他煩到逐漸暴躁。
提問也就算了,關鍵是,他問的還都是同一個問題——
“你確定,那是一棟樓嗎?”
望着正在研究指路牌的廖斐,他冷靜地開口,再度抛出了那個令廖斐抓狂的問題。
“……對,是一棟樓。”廖斐已經懶得再多說什麽了,隨意敷衍了一句,目光依舊粘在面前的指路牌上。
——這個商場共有四扇門,每扇門開放的時間都不同。目前尚在開放中的,只有C區的門……
廖斐一邊閱讀着指路牌上附加的文字提示,一邊將麵包的包裝袋團了起來。她擡頭向左右望了望,對着指路牌的標志,盡可能準確地確定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和行動的方向。
“行了,我們走吧。”她說着,將包裝袋扔進了垃圾桶裏,旋身向外走去。
麵包是從一樓角落的自動販售機那裏買的,買的原因很簡單——廖斐餓了。
很顯然,這個副本——或者說這個關卡中,對玩家的體質做出了一定的調整。幾乎剛脫出前置場景沒多久,廖斐就感到了深深的饑餓,而按照正常的時間流速來看,她根本不至於如此。
餓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商場裏開着許多餐飲店——火鍋串串麻辣燙、西餐日料泰國菜,看着就和廖斐在現實中見過的大商場一樣,啥吃的都有,各種香味還不斷從店裏往外飄,甚至還有NPC擺了個小攤在賣章魚小丸子。
而且廖斐留意了一下,發現他們的定價都特別雞賊,普遍定在幾十塊鬼頭幣,最多不超過一百——對於一名僅持有幾百塊鬼頭幣的玩家來說,這恰好是會讓他肉疼,但一咬牙就能花出去的價格。
廖斐身上不止系統發的444塊鬼頭幣,真要用起來,當然也沒那麽束手束腳。但她實在不太敢吃NPC的食物,便硬是憋着往樓下走,餓到幾乎眼冒金星,直到在一樓角落找到那種專供玩家使用的自動販售機,她才終於緩了過來。
這裏的販售機依然是需要鬼頭幣的,價格相對便宜很多,裏面的食物也是常見的品類,看着十分正常。廖斐往自己的衣服口袋裏一口氣塞了好多小麵包,又習慣性地給楊燈楠也塞了點,塞完了才想起來,這家夥一來不是付思遠,二來也不用自己擔心什麽。他從頭到尾就沒喊過餓。
……算了,不管了。就當帶個移動儲備糧庫了。
廖斐自我安慰地想着,又順手囤了點紗布和紙張。跟着便拆開一個小麵包,邊啃邊往外走,沒多久,就找到了那個指路牌。
而根據指路牌的指示再走上二十分鐘,就是C區的出口——而這,也是廖斐目前唯一能用的出口。
令廖斐驚訝的是,那個出口處,除了她以外,還聚集着好些個玩家。
那些玩家各自分開很遠,看上去並不親近。見廖斐過來,他們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並未有任何想打招呼的意思。
廖斐也樂得清靜,無所謂地走上前去,探頭張望。
只見那些玩家的面前,還有一張橫桌。橫桌上,是一字排開的一行的鬼頭幣,橫桌後面,則是一個神情木然、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
橫桌的一頭正站着一名玩家。廖斐走過去時,正好看到他從桌上拿走了幾張鬼頭幣。緊接着,桌子的另一邊,另一名玩家從人群中走出,也開始從桌上拿錢。
……這是在做什麽?
廖斐蹙了蹙眉,四下張望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答案。
只見人群外,正豎着一塊不大的木板。上面明明白白地寫着這麽幾行字:
“C區出口福利小游戲指南:
1. 在場玩家中,以抽簽形式隨機擇出兩名玩家參加游戲。如在場玩家只有一人,則需等起碼另一名玩家到場後,才可開始游戲。
2. 參與游戲的雙方,需輪流拿起桌上的紙幣。每次最少拿一張,最多拿五張,拿到最後一張紙幣者為贏家,獲得離開資格,敗者需要在商場內停留一段時間,才可參與下一次的出口福利游戲。停留時間為該玩家在此局游戲中消耗時間的12倍。
3. 游戲中,玩家所拿到的金錢,不論勝負,盡歸玩家自己所有。
4. 除了先手玩家的第一次拿取之外,之後游戲雙方所有的行動,都必須建立在‘保證自己拿到盡可能多的金錢’這一準則上。
5. 游戲先手權以公示後的抽簽結果為準。
6. 在拿取紙幣的過程中,任何玩家都禁止使用技能,包括個人技能與道具技能。”
……
“簡單來說,就是以前奧數題常做的那種‘拿硬幣’游戲啊。”廖斐讀罷題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楊燈楠卻搖了搖頭。
“比那簡單。”他說着,指了指第四條,“看着像博弈而已。本質還是賭運氣。”
“確實……”廖斐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常規的“拿硬幣”游戲,參與者是可以在限定範圍內自行決定拿取數量的。但這個游戲,因為第四條規則的存在,第二次的拿取開始,大家只能每次都争取拿滿五張。所以游戲的結果,在先手者完成第一次拿取之後,基本就可以確定了。
這樣一想,那這小游戲懲罰還挺坑——在游戲上耗時五分鐘就要背負一個小時的懲罰,如果一不小心,人就耗死在這商場裏了。
所以,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發現自己沒有抽到先手權後就直接認輸……
廖斐一邊思索着,一邊再次擡眼朝橫桌上看去,只見橫桌上的游戲已接近尾聲——此時上面已只剩三張紙幣。最開始上前拿錢的人,正慢悠悠地將之一一收起。
另一邊,與他對壘的那名玩家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坐在橫桌後面的NPC卻是不為所動,冷靜地宣布了雙方的勝敗與獎懲,跟着便再次在桌上擺出五十張綠色的鬼頭幣。
“下一輪,誰要參與?”他慢吞吞地問道。
玩家中立刻有不少人舉起了手。剩下幾人,猶豫半天,終究也跟着舉起了手。
畢竟這商場一共就四個出口,目前開放的就這一個。到下一個門開放也還要一小時,還不如先在這搏一搏。
廖斐也是第一批舉手的玩家之一,只可惜,這一輪沒能輪到她——這游戲所謂的“抽簽”,實際就是在每人手裏隨機打一個數字。再由裁判NPC宣布符合要求的數字。裁判這一輪宣布的數字是“2”和“8”,而廖斐,很不巧地抽到一個“28”。
……這運氣,也是絕了。
眼看着掌心中的數字逐漸消失,廖斐暗暗嘆了口氣,合起手掌,朝前方看去。
這一輪被抽中參與游戲的,分別是一個留着長馬尾的女孩,和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士。他們正在進行先手權的抽簽——而這個抽簽的流程,也和之前一樣,是由NPC提前發下數字後,再進行報數。不同的是,他這次會給定一個數字範圍,符合範圍的,即拿到了先手權。
抽簽很快結束,拿到先手權的是那個女孩。戴眼鏡的中年男士顯然有着和廖斐一樣的想法,一發現自己錯失先手權,就立刻宣布認輸。NPC很大方地由着他去了,剩下那個女孩,雖然順利得到了離開的資格,神情卻略顯懊喪。
也難怪,畢竟少拿了那麽多的錢呢……廖斐理解地點了點頭,然後毫不猶豫地舉起手,申請參與下一輪的游戲。
也不知是不是她今天非酋附體,足足等了四五輪之後,才終於輪到她站在橫桌前——所幸之前參與游戲的其他人也都抱持着同樣的想法,一決出先後手就直接結束了游戲,所以她也沒有等上很久。
這一輪與她一起被抽到的,是一個染着黃頭髮的青年男子,右邊耳骨上穿着三個環,氣質十分隨意。
見廖斐走上前來,他還很友善地沖她笑了笑。廖斐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回了個營業性的笑容。
不知為什麽,她下意識地不太喜歡這家夥。
另一邊,裁判NPC正一臉木然地重複着游戲規則,在二人都確認了明白規則之後,便進入了抽簽的流程——
“抽到數字二十以下的,為先手。在確認先後手之前,需要先公示你們抽到的數字。”
發完數字之後,裁判NPC面無表情地說道。
廖斐緊張地抿了抿唇,低頭看了眼浮現於掌心中的數字,登時長舒了口氣。
太好了,是“19”!
她就知道,她不會從頭非到尾的!
“我抽到了先手……”她一邊說着,一邊舉起手來,話未說完,忽感掌心一陣刺痛。跟着便聽旁邊的黃發男子語氣輕松道:“我是先手。”
他說着,將自己的掌心攤開來,只見他的掌心裏,赫然是一個阿拉伯數字“19”。
……?
廖斐愣了一下,慌忙低頭,卻見自己的掌心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橫着的血口,橫貫了整個手掌,還在不斷往外滲着血;而印在掌心中的“19”,則已變成了“55”。
……淦!
廖斐愕然瞪大眼,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難以置信地瞪向了旁邊的人:“你換我的數字?!”
“你說什麽呢?我怎麽一點聽不懂。”黃發青年笑嘻嘻地說着,刻意將還印着“19”的掌心在廖斐面前晃了晃,“我的數字就是這個啊,有什麽問題嗎?”
他邊說着,邊看向裁判NPC。那穿着保安制服的NPC依舊是一副呆呆木木的樣子,對此沒有做任何回應。
廖斐心中憋屈,本想找他評個清楚,咬着腮肉想了會兒,終究還是將那股沖動按了下去。
數字是NPC發的,對方這種作弊手段,她不信NPC看不出來。可NPC對此卻沒有任何表示,那就說明,這種行為是規則默許的。
想想也是,游戲雖然規定了“禁止使用技能”,卻只限定在拿取紙幣的過程中,而沒有做整場游戲的限制。反過來說,除了拿取紙幣的環節,其餘時候,使用技能就是默許的。
包括抽簽的時候。
……話雖如此,但身為被陰到的那一個,還莫名其妙被劃了道口子,廖斐心中那股火氣是怎麽都滅不下去。
“好了,看來勝負已分。我也不為難你,你就直接認輸吧。”黃發男子輕快地說道,有些遺憾地看了眼擺在桌上的鬼頭幣,“只可惜啊,這麽多錢,我一張都拿不了了。”
“……誰說拿不了了。”廖斐默了片刻後,冷冷開口,按着掌心仍在不住冒血的傷口,轉身走到了一旁,“我還沒說認輸呢。”
她朝着桌子揚了揚下巴:“你的回合,請吧。”
黃發男子一開始還在笑,以為廖斐只是開玩笑。直到裁判開始催促了,他才意識到廖斐是認真的。
“你不是吧?”他好笑地看着廖斐,“你圖啥呢?別告訴我,你就是為了這點錢?”
“你管我。”廖斐一邊用之前囤積的紗布纏着手掌,一邊頭也不擡道,“玩你的就是了。”
“……行。”那黃發男子嘲諷地看了眼廖斐,從桌上拿走了三張紙幣。
剩下大約還有五六個玩家,都在橫桌旁圍觀。不知是誰輕聲嘲了句“傻子”,廖斐只當聽不見。
她認認真真地纏着手上的紗布,直到完全纏好後,方才走上前去,拿走了五張紙幣。往回走時,正對上楊燈楠冷淡的目光。
“你不該跟他賭氣的。”楊燈楠平靜道,“浪費的是你的時間。”
“浪費誰的時間還不知道呢。”廖斐咕噥着,繼續撥弄着手上的紗布,稍稍壓低了聲音,“換也就換了,把我手傷成這樣,連個道歉都沒有,這算個什麽事啊。”
“所以你就浪費自己的時間陪他耗?”楊燈楠不認同地皺了皺眉,“這很蠢。”
“我說了,還不知道是浪費誰的時間呢。”
楊燈楠瞥了她一眼,短暫的停頓後,再度開口:“我真的很懷疑,憑你的腦子,是否真能在這游戲中搞到一棟樓。”
“……”不是,你到底還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多久?
廖斐暗暗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搭理這個問題。
眼看着對面的女孩走上來後,又想也不想地拿走了五張紙幣,葉游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對方多半就沒想過靠游戲逆襲,只想趁機多拿幾張鬼頭幣——倒也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釋,就是太蠢了些。完完全全地舍本逐末,蠢到可笑了。
不過既然對方想玩,他不介意陪着一起。反正他還能順便拿些錢——橫桌上的那些紙幣,都是以十元為單位的,不出意外的話,他可以拿到二百五十元,挺多的了。
只是,出於某種惡趣味,他在輪到自己的回合裏,總會有意無意地磨蹭上那麽幾分鐘——而這些時間,最終都會算到敗方所消耗的時間裏去,成為她的懲罰基數。
你想拿錢就拿唄,不過拿完了,你還有沒有命花,這就不好說了……他在心裏嘲諷着,一邊慢條斯理地從桌上點數出五張鬼頭幣,一邊看戲般地朝廖斐的方向望去。
出乎他意料的,廖斐的注意力此時居然完全不在他這邊。她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張紙,正忙着往上面寫寫畫畫。
她本來是坐在地上的,寫着寫着,似是覺得不太順手,便又站了起來,讓她旁邊的男子轉過身去,將一個像畫框一樣的東西放到他背上,自己則將紙墊在上面,繼續運筆如飛。
這是在搞嘛呢……
葉游不解地看她一眼,索性光明正大地耗費起時間。直到廖斐放下了筆,他才不緊不慢地拿着自己的五張鬼頭幣走了下去。
廖斐見他虛耗時間,倒也不急,直到他完全退到一邊後,方走了上去。此時桌上還剩下七張鬼頭幣,她迅速地拿起五張,緊接着便退開了。
此時,桌上僅剩兩張鬼頭幣。只要葉游上來,將它們全部拿走,游戲就結束了。
廖斐回過頭來,鎮定地望着葉游。葉游卻打定了主意要坑她,就連走幾步路都故意拖半天。好不容易走到了橫桌前,正打算繼續磨蹭,忽見那女孩也走了上來。
呵,終於知道急了。
葉游在心底暗笑着,面上依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怎麽了?”
廖斐懶懶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直接掏出一張鬼頭幣,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張面額為一百的大鈔。
“談個交易嗎?”她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這麽對葉游道,“我保證你能拿到手的,比你本來要拿的,多得多得多。”
作者:
frost6975
時間:
2025-2-17 09:58 PM
第99章
“我可以將這一百塊給你。但作為交換,你不可以將這桌上剩下的紙幣全部拿完。”
直視着黃毛的雙眼,廖斐理直氣壯地將自己的條件提了出來,換來黃毛一個“你是傻子吧”的眼神。
“你在開玩笑嗎?我馬上就贏了,我為什麽要……”他振振有詞地說着,話未說完,突然聽到裁判NPC敲了敲桌子。
“玩家52023,違規警告一次。”裁判機械地轉動眼珠望向黃毛,毫不友好地開口道,“友情提示,如果玩家被判定完全違規,將被視為自動放棄游戲。需接受敗方懲罰。”
黃毛:……
不是,等等,先說清楚,我哪兒違規了?
“——游戲規則第四條,‘除了先手玩家的第一次拿取之外,之後游戲雙方所有的行動,都必須建立在‘保證自己盡可能多地拿到金錢’這一準則上’。”
似是看出了黃毛的懵逼,廖斐好心地予以了解答,同時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我說過的,我能讓你實際賺的,比你本來想賺的,多得多得多。”她語氣溫婉道,“一百塊鬼頭幣,和二十塊鬼頭幣。根據規則,你該選哪個,一目了然。”
黃毛:“……”
他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可你這錢,不是桌上的……”
“它現在在桌上了。”廖斐冷靜道,“再說了,規則裏並沒有限定,玩家可獲得的金錢只限於桌面自有的那些。”
“……這不是強詞奪理嗎!”黃毛不依不饒道,“那你不也在違反規則?你都在往外拿錢了!”
“我拿的是我自己的存款,和這輪游戲無關。”廖斐早有準備地回答了,“更何況,這游戲只要求盡可能地‘拿錢’,又沒規定不可以把錢花掉。”
……哪有這樣的!
黃毛雙眉誇張地呈八字型向上飛着,眉目間全是糾結。
如此糾結了好一會兒後,他忽又似想明白了什麽似的,眉頭漸漸舒展了開來。
他眼珠一轉,瞥向廖斐的方向,嘴邊提起一抹笑。
“行,我答應你。”他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廖斐放在桌上的紙幣伸出手去,“那我們現在就……”
“慢着。”就在此時,廖斐卻突然伸手,壓住了桌上的鈔票。
隨即,在黃毛愕然的目光中,她自身後拿出了一份落滿了手寫字的紙張,輕輕放到了桌上。
“先簽協議。”她柔聲說道,“對了,記得用玩家筆。用之前最好給我看一下。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有個保障而已。”
“……”黃毛嘴邊的笑容僵住了。
廖斐的手寫協議,簡單易懂,表達清晰,漏洞肯定是有的,但起碼明確了兩件事:
第一,兩人的交易是彼此自願的。該說清楚的都說清楚了。
第二,為了履行協定,這一回合中,桌上最後一張鬼頭幣葉游絕不能動。動了就算違約,需要支付三千違約金。
同樣的,那一百塊,廖斐既然給他了,也絕不會動。如果動了,同樣要付三千違約金。
而黃毛身上的鬼頭幣,算上自帶的,也不過快一千。等於違個約,他人就直接沒了。
黃毛本來還抱着僥幸心理,想着口頭答應一下,實際拿取的時候則將桌上的三張錢全部拿走,不料廖斐一份協定壓下來,直接封死了他的念頭。
偏偏他還不能不簽——因為“簽協定”這事在他能力範圍之內。在第四條規則的約束下,他必須得全力争取高金額,因此縱使再不願意,他也得簽下協議,換到那一百塊。
不情不願地簽下協定,拿到了那一百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桌上的另一張十元鬼頭幣也收走了。
廖斐在他開始拿取的流程後,便自覺地走到了一旁。直到對方拿完退下之後,才又走上前去。然而就在她準備拿掉最後一張紙幣時,那黃毛卻又站了出來。
果然……廖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等他開口便搶先道:“五百。”
正準備依葫蘆畫瓢的黃毛神情一頓:“……啥?”
“五百。”廖斐篤定道,“我知道你要幹嘛。我的開價就是五百。你給我五百,這最後一張我就不拿。不然免談。”
……你咋不去搶呢?
不對,問題是,咋還能自己開價的?
黃毛又一次被廖斐的操作給搞懵了。
“也沒說不能吧?”廖斐理直氣壯地看着他,“根據我的估算,這個價格你絕對承受得起。而我本身又具備要價的能力。既然這樣,那我為什麽不能主動開價呢?”
語畢,她又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當然,你要不願意,也可以砍價的。或者直接拒絕也行。”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一拒絕自己就輸了……黃毛擰着拳頭想了會兒,咬牙道:“兩百。”
“四百。”廖斐順手就給擡上去了。
黃毛:“……你說我可以砍的??”
“那也沒說你砍了我就答應呀。”廖斐振振有詞道,“同意嗎?不同意我就直接把桌上這張拿掉了。”
“不不不你再等等!”黃毛的腦子已經完全亂掉了,腦中只剩下了不能讓廖斐拿走那張錢這一個念頭,暈暈乎乎中又砍一刀,“三百……不能再多了!就三百!”
“三百五。”廖斐仿佛賭氣似地,愣是又往上擡了五十。
五十……算了就五十吧!
“成交!”黃毛立刻咬牙道,旋即又補一句,“要立字據!”
廖斐懷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有提前準備協定嗎?”
黃毛:“……”
“你……你剛才不是有一份嗎?”他靈機一動道,“我們把那份再抄一下不就好了?只是改一下數字而已,很快的。”
“那份?”廖斐聞言,卻微微蹙起了眉,“不太好吧。”
見她那樣,黃毛反而愈發堅持了:“哪有什麽不太好的。我剛才都簽了。這又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你不簽,就算是違反規則了。”
“……”廖斐見他堅持,只好將自己那份約束苛刻的協定又給拿了出來,兩人當着裁判和數名玩家的面,將它改換數字又重新做了一份——為了避免廖斐冒險違約,黃毛還特意將違約金都調高了,直接提上五千。
最後雙方互換甲乙身份,各自落下簽名,黃毛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數出三百五十塊鬼頭幣,交給了廖斐。
卻見廖斐接過錢後,並未將它們都收進錢包裏,而是先全放在了橫桌上,一字排開。
然後,她當着黃毛的面,數出了其中三張,放進了口袋裏。
“我好了,到你了。”她擡頭對黃毛道,臉上端着禮貌的微笑,“哦對了,提醒一下,我的錢你不能動哦。要付違約金的。”
說完,她揣着新到手的三張紙幣,安靜退到了一旁,朝着橫桌伸出還纏着紗布的右手。
“你的回合,請。”
黃毛:……
誒,不對,等等……誒?
他愣了好一會兒,僵硬地轉頭看向桌面。只見那上面除了NPC準備的那張十元紙幣外,已明確歸屬於廖斐的幾張紙幣正一字排開——不多不少,正好五張。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可能好像,被忽悠瘸了。
葉游幾乎是夢游一般地走到了橫桌旁,又夢游一般地走了下來。
他手裏拿着那最後一張出自NPC的十元紙幣,這是他唯一能拿回來的東西,然而游戲卻還沒有結束——因為屬於廖斐的那幾張錢都正安安靜靜地擺在上面。
葉游倒是也想過,自己再往上面擺幾張錢拖延時間,或是再設法和廖斐做下交易。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些做法都太不切實際了——那幾張錢都是受到協定保護的,只有廖斐能拿。不管怎麽拖延,只要它們還在桌上,廖斐就掌握着絕對的主動權。
而且,他也確實拿不出更多的投入了……他這三百五的支出還勉強可以說是和收入持平,一場游戲下來,不虧不賺;但真要他再拿錢出來,那就是要命的事兒了。
所以他只能蒼白着臉孔,眼睜睜地看着廖斐走上去,拿走了最後的五張紙幣,揚長而去。
不光是他,在場其他的玩家,神情都有些怔,有的甚至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
“流批啊……”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廖斐循聲淡淡掃了一眼,低頭繼續數自己的錢。
“其實……”就在她即將離開之際,一直站在她旁邊的楊燈楠開了口,看向葉游的目光顯得有些複雜。
“在你倆第一次完成交易的時候,你完全可以選擇只拿走兩張十元的,再把她給你的百元鈔留在桌上。如果這樣的話,你或許早就贏了。”
……對啊!
葉游愕然瞪大眼,旋即露出了懊悔的神情。
這不就是那女玩家對他做的事嗎!
簽過協定後,那錢就算是明確歸屬的,是可以歸在“已獲得的金錢”裏的,所以在到手後,它們就可以被直接留在桌上。
而廖斐的做法,正是刻意將已經“獲得”的、且受到違約金保護的紙幣留在桌上做最後一張,以防止對手直接將其拿掉……他就說呢,幹嘛要特地強調違約金,還填得那麽高,合着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葉游又是懊喪又是惱恨,似乎完全忘了,最後一次交易中,將違約金特意提到五千的人是他自己。
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懊悔,似乎也挺多餘的……
“你說什麽傻話呢。”聽到楊燈楠話語的廖斐懶懶轉頭,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刻意壓低的聲音除了楊燈楠外,就只有橫桌旁的裁判和葉游能夠聽到——
“如果他真這麽做了的話,那我肯定是拼着三千不要也要把最後一張拿到手啊。又不是賺不回來了,犯得着嗎……”
她說完,白了楊燈楠一眼,直接轉頭推開旋轉門走了。
完全沒有注意到,聽到她發言的三位男士裏,除了本來就木呆呆的那位之外,剩下的兩個,都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三千鬼頭幣……犯不着嗎?
葉游迷迷糊糊地想着,一時竟說不清,這句話和三個小時的懲罰時間,哪個對他的打擊更大一些。
等到走出商場後,廖斐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已經全黯了。
“怎麽會這樣?”廖斐忍不住皺起了眉,她明明記得在商場內看到的天空還是敞亮的,“該不會這地方也有時間跳躍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任務給定的五小時,到底有沒有五小時就很難說了。
“那倒沒有。”作為“道具”直接跟出來的楊燈楠左右一望,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廣場時鐘。
在商場裏奔走時,他曾留意過鐘錶店內的情況。店內的時鐘和廣場時鐘錶達出的時間是剛好對得上的,由此可見,這裏時間的流速應該是正常的,只是在布景方面有些問題。
“行吧。”聽了楊燈楠的解釋,廖斐雖無法全信,但多少還是放心了些。她左右一張望,看到一塊路標圖,趕緊湊了上去,拿出張紙簡單描了一下,旋即轉過了身,“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緊趕去車站吧——嗯,讓我看看,去車站應該走……對,這邊!”
她拿着小地圖比劃了下,一邊研究着,一邊往外走去。
楊燈楠也沒回應,就這麽安靜地跟在她的後面,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廖斐的背上,不知是在思考些什麽。過了片刻,忽聽他淡淡開口:“你之前……”
“對,我有一棟樓。真的樓——”廖斐頗不耐煩地回應道,半轉過頭看他一眼,“真要不信等等一起去看看就好了。反正我也要去那裏的,至於這麽反反複複地問嗎?”
“不是說這個。”楊燈楠道,“我是想說,剛才那個關卡,你的解法,很好,很有意思。”
“……哦。”沒料到他居然是要說這個,廖斐不由怔了一下,旋即感到有些好笑。也不知是為自己的過度反應,還是為楊燈楠這莫名其妙的評價。
“財大氣粗法而已啦。有錢,就是能為所欲為。”她順手玩了個在她進來之前,現實中還很流行的梗。
不料楊燈楠聽完,卻微微皺起了眉,隨即搖了搖頭。
“這個結論,武斷且無知。”他冷靜地對這句話做出評價,隨即便抿緊嘴唇,不再說話了。
廖斐:……???
聽着楊燈楠那麽認真的反駁,再看看他陡然冷下去的面孔,廖斐自己也有些懵了。
這位兄弟……進來之前是都不上網的嗎?這麽流行的梗也能杠??
根據地圖,倒點車站距離商場不過兩個路口的距離。廖斐他們找過去卻頗費了一番功夫——因為其中一個十字路口一直在以驚人的頻率上演着奇怪的車禍,廖斐他們走近時,正好看到一個同樣趕往倒點車站的玩家被一頭野牛高高挑起,不過眨眼,內髒就流了滿地。
姑且不論為什麽現代化的大都市裏會有野牛群出現,單說這個出事的頻率,就叫一個離譜——廖斐他們出於謹慎,特地在人行道上等了一會兒,而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他們的面前跑過了一輛卡車、一輛馬車、還有一只動作很可愛但牙齒一點都不可愛的短爪子恐龍。
街道上一直彌漫着淡淡的霧氣,廖斐也看不清這些東西究竟是哪兒來的,只覺一眨眼,它們就從霧裏竄了出來,然後便蹬蹬蹬地從面前輾了過去,雖然本質各不相同,但都帶着一股要將面前一切都狠狠撞飛的驚人架勢。
為了不像那個可憐的玩家一樣潦草退場,他們不得不在路口旁繼續等着,認真觀察了好一會兒後,終於勉強記下了各類“車子”出現的規律和時間,並抓着一個比較長的空隙,迅速跑了過去。
“你不是對這個本很了解嗎?”等於終於穿過這個路口後,廖斐忍不住看向了楊燈楠,“我就說應該等那輛卡丁車開過之後再沖吧,你非要提前沖。你看,要是聽你的,這會兒我們自己都變肉丁了。”
她一邊踹着氣,一邊毫不客氣地說道。說完,自己卻有些後悔了。
事後埋怨和馬後炮都是人際交往中的大忌,是相當容易挑起矛盾的,這點做過HR的她心知肚明,在與旁人溝通時也會盡量避免這樣做。但當對方是楊燈楠時,她的語言和情緒總有那麽點容易失控——當然,她非常確信,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
“我的記憶裏,是沒這關卡的。這應該是後來更新的內容。”楊燈楠倒也不生氣,只平平靜靜地回答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高興得太早。因為這意味着,我能對你提供的幫助將打上一定的折扣。”
“本來也沒太指望你,謝謝。”廖斐禮貌地沖他一點頭,“咱倆上次那副本,你幫得已經夠多了。”
“你是說‘一季一會’?”楊燈楠點了點頭,面色如常道,“我發現……你似乎很在意那時的事情。”
廖斐:……
不然呢?你以為我是踹着好玩才把你踹下樓的嗎?
雖然早就知道楊燈楠的腦回路不太正常,但她怎麽都沒想到,他連反射弧都能一起跟着不正常,還不正常到這個地步……廖斐徒然張了張嘴,思索半天,終究還是放棄般地合上了唇,搖了搖頭,轉身自顧自地向前走了。
剩下楊燈楠一人,望着廖斐的背影,輕輕歪過了頭,神情平靜,眼神中卻閃過了些微的困惑。
……
越過路口,往前再行幾百米,就是倒點車站了。
廖斐生怕這游戲中又藏着什麽花招,一路走得小心翼翼。因此她很快就發現了周圍的不妥——不知不覺間,街道上的霧氣已越來越重,甚至已經到了五米之外男女難辨的地步。
“這霧是不是不太對?”她喃喃着,停下腳步,低頭又看了眼手中的小地圖。
等了片刻,沒等到來自旁邊人的回複,她蹙起眉,一邊看向周圍,一邊又試探地喊了句:“楊燈楠?”
依舊沒有人回複。只見周圍一片霧茫茫的,剛才還一起走着的人,不知何時就不見了。
廖斐抿了抿唇,警覺地收好了地圖,轉而取下了別在腰上的鐵棍,防禦性地橫在身前,一邊輕輕呼喚起楊燈楠的名字,一邊慢慢地繼續朝前走去。
似是察覺到她的警覺,霧氣的變化加劇了。濃郁的水汽翻滾缥缈,其中時不時會有奇怪的黑影出現,似是有活物暗藏。
廖斐不敢大意,就連呼吸都屏了起來。就在此時,她注意到,眼前的霧氣中似是有紅光閃爍——她第一反應就是怪物的眼睛,當即打開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小馬札。而就在她準備坐下的剎那,那點紅光迅速逼近,她這才看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一點點紅色的螢火……
不對,是好多好多的螢火!
眼見着那些越來越多的紅點在眼前亮起,廖斐心中陡覺不對,拎起馬札就要往後退。就在此時,一只手卻從斜後方悄悄伸了過來,一把環住了她的肩膀。
廖斐嚇了一跳,二話不說就是一個肘擊往後撞。撞完之後半轉過頭,這才發現抱住自己的人是楊燈楠。
於是她揚起的鐵棒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倒不是她有多信任楊燈楠,而是純粹覺得憑楊燈楠的性格,做不出什麽趁亂揩油的事。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你幹嘛?”她蹙眉問了一句,鐵棒依然充滿威脅意味地舉着。
“幫你。”楊燈楠淡淡道,“紅蟲吃人。有我在,它們不會咬……”
他話未說完,忽見一束綠色的火焰打橫裏竄出,火舌張狂地跳動着,不過片刻,便將那些紅點全部吞噬了個乾淨。
楊燈楠見狀,微微皺起了眉,卻注意到廖斐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循着她的視線望去,影影綽綽中,看到一抹橘色正在迅速靠近。
“斐斐?”那橘色有些焦急地叫着,面容穿透霧氣,徹底呈現。
——淺色的眼瞳、偏白的膚色、天生就該上揚卻總是緊抿着的唇角。
那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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