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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連載中》 [打印本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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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2:20 PM     標題: 有花在野 -【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連載中》



【書名】：我在廢土世界掃垃圾

【作者】：有花在野

【內容簡介】：

　　正在末日帶頭打喪屍的祝寧穿越了，這次她穿越到了廢土世界。

　　這個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被污染。

　　人類都被劃分為五個等級，她成了最低級的五等公民，也就是倒黴的殘次品。

　　一窮二白的祝寧不得不去當清潔工掃垃圾。

　　聽說，在廢土世界掃垃圾錢多事兒少，堪稱夢中情工。

　　只不過……這個掃垃圾怎麼跟她理解的不一樣？

　　進入消失的一號線，她碰到了拎著公文包，長著魚頭的魚人。

　　進入網紅火鍋店，這家火鍋店會吃人！

　　進入鬼宅，這間房子半夜家具會動，還會追殺主人。

　　就連理論上應該溫馨治癒的海洋館，都能遇到強行要求繁衍的人魚，吸血的機械水母，還有未知的透明生物。

　　進個牙醫診所，一伸手，天上開始下牙齒雨。

　　……

　　不僅如此，清潔公司好像憋著什麼大秘密。

　　人工智能疑似幕後黑手。

　　醫藥公司一臉黑心樣！

　　祝寧莫名其妙捲入爭端，走錯一步都容易短命。

　　廢土世界，人人都長著八百個心眼。

　　祝寧：老天是不是在玩兒我？

　　閱讀指南：

　　１、有點賽博朋克風副本流，副本故事串聯，世界觀是牆內賽博牆外廢土，前期在牆內後期在牆外。

　　２、污染區域內有一丟丟恐怖元素，微恐

　　３、女主最強！

　　４、全文架空，請勿代入現實

　　一句話簡介：我靠掃垃圾淨化世界

　　立意：自強不息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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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2:34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一章　新工作

　　祝寧是在一陣敲門聲中醒來的。

　　「開門！別裝了，我知道你在家！」

　　她第一反應是去摸枕頭下的刀，然後才意識到已經不在末日世界了。

　　十天前，祝寧還在末日打喪屍，她剛潛入任務地點，就聽到背後炸彈倒計時。

　　五、四、三、二、一

　　轟的一聲——

　　炸彈爆炸的瞬間，祝寧已經來不及找掩體，只感覺到一陣失重。她醒來時，自己正躺在廢棄的垃圾房，那天還在下酸雨，天是灰敗的黃色。

　　而她的腹部劇痛無比，一塊鐵片嵌在腹部，鮮血淋漓。

　　求生欲作祟，祝寧用全身力氣爬到自動醫藥販賣機，又用全部身家買了一支強效癒合劑。止血後，根據原主記憶摸回了住所。

　　這是個廢土世界，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已經被污染，人類只能生存在高牆中，以抵禦牆外怪物的襲擊。

　　好歹還有高牆，她不用直面危險。

　　她原有的世界已經被喪屍佔領，每天為了生存要死不活的，完全不知道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廢土世界科技樹點滿，有強效癒合劑，有基因強化劑，有營養劑。

　　還有……系統。

　　她剛醒來的時候，綁定了一個淨化系統。她上輩子一無所有，剛拿到系統的時候以為自己改命了，抱著面板看了好幾遍。

　　姓名：祝寧

　　年齡：19歲

　　學歷：機械學本科

　　身份：五等公民

　　天賦：未知

　　異變方向：未知

　　異化程度：未知

　　身體強度：未經過強化

　　精神值：100（普通人數值20）

　　接下來的一欄全都是灰色的，都要自主激活，除了精神值高以外毫無亮點。換而言之，就是一塊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面板，連個新人大禮包都沒有。

　　系統順手頒布了主線任務：淨化被污染的土地，重建人類家園。

　　哈？怎麼不直接送她去死呢？

　　俗話說餅不能畫太大，當你面對一個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就只想當鹹魚。祝寧毫無求生意志，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是假的，什麼系統都是狗屁。

　　毀滅吧，就這樣吧。

　　這十天裡祝寧躺得很平，基本不出門，只靠喝營養劑度日，可惜事實好像不允許她躺平。

　　「祝寧開門！」門口等待的人已經不耐煩了，「再不開門我撬門了！」

　　祝寧生無可戀地起床開門，門外站著個矮小的老太太，只有一米二，她患有侏儒症，是樓長魏媽媽。

　　魏媽媽用拐杖重重敲了下地面，「房租。」

　　房租？這麼破的地方還要交房租？

　　「多少？」祝寧問。

　　魏媽媽古怪地看她一眼，「十二個月房租兩萬四。」

　　「多少？」祝寧懷疑自己聽錯了，她全副身家加起來才七百新幣。

　　「兩萬四。」魏媽媽重復。

　　祝寧喘了口氣，萬惡的廢土世界，這個世界交房租是押一付十二？

　　「你不租就搬出去，有的是人租。」魏媽媽用拐杖點著地面，一雙陰翳的眼睛盯著祝寧看。

　　祝寧才想到自己剛才表現有點怪，原主在這兒住了五年了，怎麼可能突然不記得自己房租。

　　「租。」祝寧說：「寬限兩天吧。」

　　「最多到月底，」魏媽媽問，「你又發瘋了？」

　　又？又發瘋？

　　祝寧從隻言片語中感覺到，原主是個精神病，這事兒好像人人皆知，不是什麼秘密，起碼她失憶不記得房租在對方眼裡很正常。

　　祝寧乾脆就演個瘋子，「嗯，最近頭疼。」

　　魏媽媽果然信了，沒再多問。

　　祝寧：「我月底肯定把房租給你，你先別找人看房。」

　　祝寧關於原主很多事兒都沒弄清楚，一旦被人趕走，她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

　　魏媽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別把我房子弄成凶宅。」

　　祝寧皺了皺眉，那天她渾身是血摸回家門，不小心撞到過魏媽媽，在她眼裡自己可能是自殺未遂。

　　魏媽媽臨走前說：「門口繳費單處理下。」

　　繳費單？祝寧探出頭去，家門口貼著各種各樣的繳費通知，水電費，物業費，管理費，稅費。

　　祝寧撕下厚厚一打的繳費通知單，簡單算了下，她大概還欠各種管理部門八千新幣。八千的繳費，兩萬四的房租，還有未來的花銷。

　　負債開局，想死了再重活一次。

　　她抱著繳費單回屋，鹹魚這麼久，她早不去想自己的主線任務了。逃避雖可恥但有用，這麼多天系統都沒再進行任何提示。

　　祝寧坐在電腦面前，超大的電腦屏幕在她那個年代堪稱高科技，在這個年代只能算是個古董。

　　太老土了，除了103區沒多少人還在用這種機型。但因為老土，祝寧操作起來沒什麼難度。

　　她打開了招聘網站。

　　以她過往豐富的「工作經驗」來看，一定有不少工作短來錢快的，大不了重操舊業。

　　招聘網站職業五花八門，有些工作祝寧竟然都看不懂。翻下來有上萬個工作崗位在招人，工作很多啊，祝寧樂觀地想。

　　有人招聘雇傭兵，祝寧眼睛一亮，差點想當場毛遂自薦。

　　我，專業的，選我。

　　事兒少，幹活快，保證雇主滿意。但她點進去之後立即彈窗，硬性條件三等公民以上。

　　靠！她卡公民等級了。

　　廢土世界所有公民出生後都要經過基因大篩查，根據篩查標準把人分類。不幸的是，祝寧的基因篩查不過關，屬於「殘次品」，被劃為五等公民。

　　她才發現右上角有個篩選按鈕，網站可以自動為你篩選合適崗位。她輸入了自己的個人信息、公民等級和學歷證明，再點擊篩選匹配工作。

　　刷——

　　頁面刷新之後，上百頁工作消失，只剩下一頁工作。

　　祝寧：「……」

　　一頁裡有十個優先要求男性，這狗屁世界竟然也搞歧視，符合她的只有剩下六個，都是護理、維修工、保姆之類的。

　　祝寧一個個看過來，等等，這工作不錯啊，三個小時五千新幣，還有提成？

　　這是個……清潔工？

　　祝寧仔細閱讀，上面的信息太簡單了。垃圾清理工，工作內容是掃垃圾，只要做滿三個小時就有五千新幣，提成按照具體情況頒發。

　　網站自動算出平均薪資，竟然有……兩萬五？掃什麼垃圾要兩萬五？收屍嗎？

　　平均薪資兩萬五，不限年齡、性別、學歷和公民等級？這怎麼像是釣二百五的？

　　聯邦法律招聘信息必須屬實，招聘作假要坐牢，收屍也能去試試，祝寧點擊了報名按鈕。

　　嘩啦——

　　網站放起五彩斑斕的煙花，恭喜你報名成功。

　　嘩啦——

　　您已被我司錄取。

　　祝寧：「……」

　　當場錄取？不用面試？百分百錄用率，生怕別人後悔嗎？但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因為她郵箱裡有一封新郵件，她收到offer了。

　　……

　　入職時間是下午六點半，工作地點是103區焚燒爐附近，公司名字叫103區清潔中心。

　　祝寧看到公司名時愣了愣，竟然不是什麼野雞公司，她根據導航走進清潔公司大門，沒安檢，只有一個機器人引導。

　　機器人為她按下49樓按鈕，大樓一共三百六十層，最高樓怕是要直入雲霄。

　　叮——

　　電梯朝兩側打開，祝寧看清之後就愣了，眼前是……一團亂麻。

　　大廳裡鬧哄哄的，每個人桌子上都有堆積如山的文件，距離祝寧最近的員工正在發脾氣，「別跟我說有的沒的，你就說能不能辦吧！」

　　另外兩人在吵架，臉紅脖子粗的，「什麼是我的錯？批示文件沒下來怪我啊？講點道理好不好啊。」

　　「Ａ級程序哪個孫子啟動的，讓我給你背鍋！」

　　不像個清潔中心，像證券中心，有個穿職業套裝的女人發現她，對方盤髮，五官精緻，看模樣像是個助理，小姐姐很抱歉地跑過來，「對不起啊，人比較多。」

　　「沒事。」

　　「祝寧是吧？」小姐姐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面板，溫聲說：「我是中心助理房盈。」

　　姓房？好優美的姓氏。

　　「你別怕，第一天工作不算難，跟著指示就能完成。」

　　房盈一邊引著祝寧走，一邊飛快說：「試用期就一天，通過了第二天轉正。」

　　祝寧察覺到她家急切需要員工，跟發offer的速度一樣，這也太快了。

　　房盈領著她進了一間會議室，「介紹下薪資構成，基礎工資五千新幣，只要做滿三個小時就行，每多一個小時，薪資增加一千新幣，提成按件數計算，不同等級價格不同，基本你能拿到一萬以上。」

　　祝寧聽著一連串數字都聽暈了，有錢，實在是有錢。

　　不過以祝寧的經驗來看，先介紹工資再介紹工作內容，肯定工作很棘手。

　　祝寧問：「請問工作內容是？」

　　房盈幹事兒極其俐落，剛才機關槍一樣說一通，現在突然一停。她收斂了笑容，用一種極其嚴肅的目光看向祝寧，祝寧被她看的有點緊張。

　　很難嗎？要對付什麼玩意兒？

　　房盈壓低聲音，一臉沉重地問：「祝小姐，你怕怪物嗎？」

　　哈？就這？

　　祝寧開口了，「……不是很怕。」

　　實不相瞞，她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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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2:4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章　工作

　　怪物？

　　在祝寧原本的末日世界，人類所有城市都被攻破，大批喪屍就在門口遛彎。想看新鮮的怪物嗎？走出去就能跟人家貼貼。

　　房盈表情很精彩，她大概沒預料到會聽到這個回答，一時間表情有些古怪。新人膽子這麼大？

　　她本來要按照章程，長篇大論解釋怪物是什麼東西，然後播放一些視頻，展示一些數據。

　　聽的人可能會崩潰、疑惑或者害怕，房盈還要負責安撫員工情緒。但祝寧統統沒有，她表情非常自如，說起怪物就跟說家門口批發大白菜一樣。

　　房盈難得沉默了兩秒，繼續走流程，「你怕屍體嗎？」

　　祝寧說的很保守：「不是很怕。」

　　她之前見過太多屍體了，人類的，喪屍的，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的，她看見屍體就跟看到路燈一樣。

　　房盈一頓，不愧是「它」選中的人，不管能力如何，祝寧起碼渾身是膽。已經被「它」篩選過一次，房盈這邊就是走個流程。

　　房盈：「膽子大很好，你可以工作了。」

　　祝寧：「……這麼簡單？」

　　她還以為有什麼考驗。

　　房盈：「我們的工作從技術上看不是很難，唯一的要求就是膽子大，不怕血不怕噁心，抗壓性高，精神狀態好。」

　　祝寧停了停，低聲問：「收屍的？」

　　房盈：「你可以這麼理解，要打掃現場。」

　　果然，問她怕不怕怪物，又問她怕不怕屍體，肯定是要跟這東西打交道。祝寧簡單理解了一下，第一，這個世界有某種神秘怪物，是什麼她不需要知道。

　　第二，這個怪物的屍體需要專門有人去收容回來。

　　工作不難，不用面試就能工作，入職這麼簡單，那應該就是後勤部隊。這種工作一般不需要直面衝突，跟在大部隊後面撿漏就行。

　　祝寧上輩子每天過日子過得九死一生，這工作對她來說過分簡單了。

　　「這麼高的工資招不到人？」祝寧問。

　　三個小時就五千新幣，按照網站算法，日薪就上萬。

　　在廢土世界，大批工作被機器人取代的時代，這個工作一旦放出來會被人搶破頭。

　　房盈嘆了口氣，「符合這個資質的人不多，很多人根本受不了，我們工齡最長的員工也就幹了八年半，很多人幹三個月就轉行。」

　　祝寧：「為什麼？」

　　房盈面露難色，「幹久了容易發瘋，所以我們常年招人。」

　　祝寧：「發瘋？」

　　「對，」房盈苦笑：「大多數人精神根本受不了，但我們會對員工身體進行監測，當你受不了的時候中心會出面叫停，不過你放心，我們不會強迫人工作，受傷我們負責治療，離職後每個月也會有撫恤金。」

　　聽起來殘忍中透露著來自組織的溫暖。

　　「所以我們試用期只有一天，能不能幹得了一天就能看出來。」房盈說。

　　祝寧問：「機器人呢？」

　　聽起來類似於有什麼精神場域，如果人類會受影響，那機器人應該沒事。

　　房盈：「會短路。」

　　祝寧：「？」

　　房盈：「再多的我也不好多說，說再多也不如你去親歷。」

　　「實不相瞞，我們非常迫切需要新人，但工作有一定保密性質，所以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房盈把一打合同推到她面前。

　　祝寧看了一眼，保密合同上基本上沒羅列什麼具體的條款，大概只是說她必須要對自己所見的東西保密。

　　一個合同是試用期合同，用來保障祝寧的基本權利，還有一份是安全協議，安全協議非常長，足足有二十頁，祝寧看得很仔細，有幾條很讓人在意。

　　第十一條：工作期間出現任何傷亡情況，皆由聯邦清潔中心全權負責，按照附15條例三倍賠付。

　　第三十五條：落下終身殘疾者，聯邦將負責終身。

　　這份安全協議出現了一些傷亡用詞。

　　「有危險？」祝寧問。

　　「有，但概率不高，基本上不會遇到，」房盈說：「一般來說，清理者入場的時候，裡面已經很乾淨了。」

　　畢竟他們不是先鋒部隊，危險都是打頭陣的人扛。總結來說，是危險工作裡最鹹魚的工種，最適合鹹魚的祝寧。

　　祝寧看完了所有條款，然後乾脆俐落地簽了字。

　　反正幹什麼工作都是幹，還不如幹個工資高的，她一向喜歡一天賺夠一個月的錢，剩下29天躺平。

　　房盈手環響了，有其他人找她，她對祝寧說：「你今天的工作地點是A7號下水道，等會兒會有人帶你。」

　　房盈在自己的屏幕上操作了下，「我們是預付制，今天出勤工資先轉給你，提成等你工作結束後再進行結算。」

　　叮咚，祝寧手腕一閃，到賬五千新幣。這就拿錢了？祝寧有種來撿錢的錯覺。

　　……

　　祝寧接受了一個小時的簡易員工培訓，俗稱：《0基礎，一小時教你學會掃垃圾》

　　培訓時間算在工作時間裡，因此這段培訓視頻格外香。

　　祝寧看視頻看得很認真，畢竟還是有點危險的工作，不敢大意。

　　教學視頻裡屍體都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從視頻上來看幾乎辨別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怪物，只知道官方的稱呼是污染物。

　　祝寧牢牢記下每一個步驟，她接收速度很快，總而言之就是收屍加清掃戰場，對她來說很簡單。

　　看完視頻後，有人帶她去換「工作服」，沒想到換衣服才是最耗時的，換衣服竟然花個二十分鐘。

　　這工作服很像機車服，純黑色，面料類似於皮衣，還要戴一頂純黑色的頭盔，她現在去搶一輛機車騎走，毫無違和感。

　　如果按下胸口的按鈕，工作服內部會充氣，可以抵抗怪物撞擊增加緩衝，甚至內部能夠輸氧對待極端環境，充氣之後外觀上更像宇航服。

　　祝寧想到清理者工作守則第一條：不可暴露肌膚。

　　祝寧抱著頭盔沒戴，眼前有兩個同事，收屍小隊，呸，清潔小隊通常是三人一組，帶新人的話會安排一個新人進去。

　　「李念川。」

　　「徐萌。」

　　三個人交換了一下姓名，徐萌遞給祝寧一把槍，「自保用的，權限沒激活，放在身上圖個吉利。」

　　祝寧端詳了一番這把槍，槍膛沒子彈。

　　「空氣彈，」李念川解釋，「開槍的時候瞬間包裹空氣形成一枚子彈，殺傷力還行。」

　　李念川：「不會開槍沒事，一般用不到，今天你就是學習下整個清潔流程。」

　　祝寧沒反駁自己會用槍，把它別在後腰。最後李念川遞給她一個清潔背包，祝寧在視頻裡看過，那是她掃垃圾需要用的工具。

　　「走，」徐萌是三人小隊的隊長，「我帶你掃垃圾去。」

　　……

　　工作地點據說是某個下水道。

　　專車接送，看不到外面，祝寧初來乍到基本判斷不出去哪兒了，只知道時間大概過去一個小時，晚上八點飛車停下。

　　天色早暗了，荒地支起了兩盞大燈，瞬間如同白晝，工作人員拉起了警戒線，還有機器人在維持秩序。

　　祝寧他們進去的時候，一隊人剛好出來。

　　他們身上的制服不太一樣，更像柔軟的鎧甲，如果說祝寧穿的是機車服，那他們穿的就是某鐵俠戰衣。

　　祝寧上輩子生死邊緣掙扎過來的，一眼就看出這幫人不一般，明顯帶著一股煞氣，這大概就是傳聞中的先鋒部隊。

　　徐萌帶隊，看到鎧甲兵後原地停下，要給他們讓路。

　　看來這幫鎧甲兵比他們等級更高，兩方相遇清理中心的人要讓步，祝寧也只能停下，可惜對方看到他們三個連招呼都沒打，徑直走過去。

　　有個人路過他們，低聲笑了聲：「弱雞。」

　　李念川想上前理論，徐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等到這幫鎧甲兵走後才鬆手。

　　徐萌已經習慣了，李念川明顯不忿：「拽什麼拽啊？」

　　三人戴著頭盔，通話是共享的，祝寧問：「他們是誰啊？」

　　「獵魔人，專殺污染物。」不愧是隊長，徐萌的聲音冷靜多了。

　　李念川切了一聲，「都高科技了，武器那麼好，有戰鬥包指導，誰上都行。」

　　高科技時代，人類更依賴科技，在人工智能和高殺傷力武器的作用下，士兵其實就像是棋子。

　　祝寧好奇問：「你怎麼沒當獵魔人？」

　　李念川嘆了口氣，「精神等級不夠，容易被污染。」

　　祝寧哦了一聲，看來是分條件，精神等級夠的去前面打怪，等級不夠的就在後面掃垃圾。

　　李念川可能有點不好意思，「但污染物還是我們收容的啊，沒有我們他們也完蛋。」

　　祝寧隨口附和，「是是是，我們最棒。」

　　李念川聽她說話陰陽怪氣：「你也想當獵魔人嗎？」

　　一般人都覺得獵魔人很酷，覺得掃垃圾的很低級無趣。

　　祝寧一口回絕：「不想。」

　　開什麼玩笑，她打了一輩子喪屍，就是過來當鹹魚的。

　　李念川：「……」

　　祝寧回答也太乾脆了。

　　李念川拍了拍祝寧肩膀，「好同事，像你這樣有職業榮譽感的清理者已經不多了。」

　　祝寧：「那必須，我一眼就看中了我們工作。」

　　錢多事兒少，沒危險，夢中情工。

　　「行了，」徐萌說：「幹正事兒，李念川匯報工作。」

　　李念川立即收起嬉皮笑臉，念起數據：「E級任務，污染區域兩千五百立方，污染度最低百分之三十，最高百分之五十五，污染物十六個，已全部身亡。」

　　祝寧聽了一串，只聽到了數據，沒什麼概念，這玩意兒不好解釋，徐萌說：「你下去感受下就能明白了。」

　　一回生二回熟，不出三次，祝寧會對這些數據了然於胸。

　　「祝寧先下。」徐萌下了命令，「我聽房盈說你膽子很大，剛好讓你熟悉現場。」

　　李念川想到祝寧是個女孩子，突然來了點紳士風度：「要不我來吧，她還是個新人。」

　　祝寧：「不用，我行。」

　　這點小事兒用不著謙讓。眼前本來應該是個井蓋，獵魔人來過一次，鑿出了一個大洞。

　　旁邊掛著一條繩索，是專門給後來的清潔隊用的。祝寧拽住繩索，游魚一樣向下一躍，地下非常深。

　　祝寧解開繩索，繩索有輕微的響動，李念川和徐萌應該也下來了。頭盔配有夜視功能，祝寧掃了一眼現場，然後她愣住了。

　　雖說她對這事兒做了一些心理準備，看過視頻，聽過前輩忠告，她又見過世面，甚至發散思維添加了一些想像力。

　　但目前來看，保守了，她想像力還是太保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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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2:54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章　魚人

　　頭盔非常智能，自帶鎖定功能，漆黑的下水道裡圈出了十六個污染物，看上去已經沒什麼人形了。

　　頭盔有過濾器，祝寧聞不到臭味，但明顯感覺這兒應該腥臭沖天，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爛肉，這些沒什麼恐怖的，祝寧早就見慣了怪物屍體。

　　恐怖的是屍體上的東西。

　　一滴滴血珠從屍體析出，然後漂浮在空中，血珠形態各異，有些保持水滴形，有些已經異變，像是個張牙舞爪的細菌。

　　血滴還在緩慢地向上漂浮，水母一樣游動，閃爍著紅光。

　　祝寧置身其中，還以為自己一腳踩進了什麼遠古神秘洞穴。從某種審美上來看，竟然有種很詭異的美感。

　　祝寧仔細回憶教學視頻所說的，污染物一旦被殺，生命體徵消失後，污染孢子並不會死亡，他們會想要尋找新的宿主。

　　宿主可以是人類、花草、動物、甚至有些污染孢子可以附著在沒有生命體徵的東西上。比如牆壁、瓷磚、還有某些機器人。

　　房盈說機器人會短路是因為污染孢子可以污染機器，甚至可以入侵網絡。看來這些血滴就是污染孢子。

　　污染孢子無法消除，只能收容。

　　這也是為什麼需要清理者來打掃衛生的原因。教學視頻裡污染孢子只有一粒，現在是一整個空間，祝寧非常震撼。

　　窸窣兩聲，徐萌和李念川也落地了。

　　徐萌：「你竟然沒吐。」

　　祝寧到現在都沒吐，正常人看到這東西第一反應是生理性噁心，她是自己帶過第一個沒吐的新人。

　　祝寧：「……」

　　要先表演一個嘔吐嗎？沒吐是一回事，這玩意兒還真的挺噁心的。

　　「嘖，」李念川一下來就皺眉，「水系污染物就是麻煩。」

　　「水系怎麼了？」祝寧問。

　　徐萌：「含水量過高，污染孢子更活躍。」

　　這麼一說，確實如此，祝寧看到的血滴比教學視頻裡的明顯飄浮速度更快。

　　轟隆一聲，上面的洞口被一塊鐵板堵住，霎時間失去了所有光源。他們把入口堵住了。

　　「不用害怕，」徐萌說：「只是標準程序，怕污染孢子溢出，我們工作結束後會自動打開。」

　　原來如此，但被人困在一個封閉的下水道裡，感覺還是挺不舒服的，祝寧動了動脖子。

　　徐萌說：「這次E級任務，難度不高，污染濃度也不高，很快就能完工。」

　　污染孢子的漂浮速度有限，污染物剛死沒多久，沒辦法迅速擴散。

　　剛才李念川給出的污染區域是2500立方米，是一個標準游泳池大小。

　　這個污染區域不精準，給出的數據要遠遠大於實際被污染的面積，他們的數據是2500立方米一個單位。也就是說，這次區域是一個游泳池，還是兩個游泳池，以此類推。

　　祝寧覺得這工作挺有意思的，她以前只打怪，從來沒參與過這麼細緻的後勤工作。

　　「小心點，」徐萌說：「別被孢子污染。」

　　孢子接觸皮膚容易寄生，所以他們的「工作服」包裹得嚴絲合縫的。她畢竟是個嶄新的新手，收容污染孢子第一天幹不好容易把自己栽進去。

　　徐萌做了個示範，她從清潔包裡拿出了一個吸管一樣的玩意兒，小心謹慎地用吸管頭碰了碰漂浮在空中的「血滴」。

　　倏地一聲微響，血滴被吸納進透明吸管。

　　吸管後端連著一個透明匣子，血滴掉進入之後趴在匣子底部，每十個血滴湊在一起，自動被歸納成一個綠豆大小的立方體。

　　整個過程強迫症患者看了極度舒適。徐萌動作很慢，快不了也急不得，這是個細緻活。

　　很像……採棉花。

　　祝寧腦子裡冒出了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他們好像一個三人棉花採摘隊。

　　工作流程是先收容污染孢子，之後清理屍體，還有被血液觸碰過的土壤、水源、石頭等等。然後洗刷污染區域，確保沒有污染孢子遺漏。

　　真的是掃垃圾。

　　祝寧加入採棉花小隊，用吸管觸碰了下污染孢子。污染孢子被收容後，她腦子裡突然叮的一聲。

　　系統：【初級污染物，淨化值+1】

　　淨化值？什麼淨化值？

　　祝寧再試一次，每收容一個孢子，腦子裡的聲音就響一次。管他幹什麼的，薅羊毛誰不會。

　　祝寧手下動作越來越快，旁邊李念川很納悶兒地看著她，一般來說新人都是來摸魚的，第一次看到這麼積極的新人。

　　這麼捲？

　　祝寧幹了一會兒手臂有點發僵，她現在擁有淨化值45了，祝寧問：「要收容多久？」

　　李念川：「一小時吧。」

　　掃垃圾是體力活，不刺激也不驚險，純靠耐力，祝寧覺得這個過程挺治癒的。

　　徐萌：「如果精神受不住，你可以提出休息。」

　　祝寧：「精神受不住？」

　　徐萌：「我們的工作服沒辦法完全隔絕污染，只能保證你不會被污染孢子寄生，但孢子的精神污染很難防禦。」

　　祝寧吸污染孢子的手抖了抖，看這玩意兒不太順眼了。孢子時時刻刻散發污染，哪怕物理阻隔了，精神方面都沒辦法完全阻隔。

　　祝寧：「被精神污染什麼樣的？」

　　徐萌：「輕微症狀嘔吐、做噩夢，疲憊打不起精神。中度症狀精神失常，開始看到幻覺，我們之前有個同事情況挺嚴重，還以為自己是個雙頭粉色蓮花。」

　　祝寧：「……？」

　　犧牲這麼大嗎？

　　徐萌：「再嚴重點的，會攻擊人，或者影響太深會信奉邪神和怪物，有的會自殺有的會殺人，案例太多了。」

　　簡單來說，精神污染不會達到寄生的目的，但可以擾亂你的大腦，讓你做出一些反常舉動。

　　徐萌問：「你現在有反應嗎？」

　　他們帶新人，最關注的就是新人本身會不會被污染。

　　祝寧仔細感受了一下，謹慎地說：「沒什麼感覺。」

　　她真的沒什麼感覺。徐萌扭頭看了她一眼，祝寧挺不平常的。

　　「我不行了。」過了一會兒，李念川已經滿頭大汗了，說：「我去喘口氣。」

　　祝寧聽他聲音有點痛苦，問：「怎麼喘氣？」

　　李念川：「遠離就行，離得越近被污染的程度越重，一般污染物，距離一千米就感覺不到了。」

　　有點道理。

　　污染是有距離限制的，不然孢子無法消滅，持續性無距離限制放射污染，那不是可以污染全世界？

　　徐萌：「祝寧一起去吧。」

　　祝寧想說自己沒事，但徐萌對她打了個手勢，這是讓祝寧看著點李念川？

　　剩下的孢子不多了，還剩下大概五分之一，徐萌一個人也沒事。

　　祝寧放下工具，跟著李念川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聯邦的某個下水道，103區本來就是垃圾場，整個聯邦的垃圾都要運往103區。

　　下水道四通八達，李念川帶著祝寧往下水道深處走，沒有額外的照明，他們視物純靠頭盔的夜視能力。

　　李念川越走越深，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要把自己引走殺人滅口，可能為了謹慎，走了足足兩千米李念川才停下。

　　李念川摘下頭盔，深深喘了口氣，「憋死我了。」

　　李念川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看上去跟生病了一樣。祝寧本來也沒受污染孢子影響，沒學著摘下頭盔，問：「你還好嗎？」

　　李念川罵了一句，「頭疼。」

　　祝寧第一次見面就知道李念川性子比較急，但他現在明顯更暴躁了一點，這就是精神污染？

　　祝寧很謹慎地看著李念川，問：「要不把頭盔戴上？」

　　工作守則說不要暴露皮膚，教學視頻裡也說非必要請勿摘下頭盔，李念川表現得比自己更像是新手。

　　李念川：「我戴著喘不過氣。」

　　他何止是喘不過氣，他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怎麼越出來透氣，越喘不過氣？

　　李念川眼睛開始發紅了，他的眼壓好像很高，壓迫了眼球的毛細血管，血絲慢慢在眼眶中浮現。

　　但他本人好像只感覺眼睛有點癢，拼命揉眼睛。祝寧後退半步，不動聲色摸上腰上的槍。

　　她沒辦法判斷李念川是不是被感染了。

　　「要報告隊長嗎？」祝寧想到工作手冊裡說的，一旦疑似出現污染症狀，第一時間要報告給自己的上級，必要時候及時退出任務。

　　李念川：「不用，我緩一緩就行，後面還要幹活呢。」

　　聽起來神智好像沒有失常，但祝寧沒移開握槍的手，她發現了，這個工作唯一的危險源就是自己隊友！

　　工作手冊第二條：時刻注意你的隊友。

　　果然是前輩經驗，誠不欺我。祝寧一邊盯著李念川，一邊想要不要上報。

　　突然，沙沙

　　祝寧皺了皺眉，什麼聲音？

　　沙沙沙沙

　　來自李念川？不對，李念川在揉眼睛，聲音更遠點。

　　沙沙沙沙沙沙

　　遠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你聽到了嗎？」祝寧問。

　　「什麼？」李念川揉眼睛揉了半天，整個人透露出一股茫然的傻氣。

　　祝寧反應極快，迅速拔出槍，槍口指著黑暗。

　　李念川本來精神狀態不太好，突然看到祝寧拿槍，整個人都精神了。

　　「你幹什麼？」李念川被她嚇了一跳，「你把槍放下，我沒被污染！」

　　李念川立即反應過來，祝寧是不是覺得他被污染了，想除掉他？

　　清理者要謹慎提防隊友發瘋，祝寧提防李念川，李念川也在提防祝寧，他現在懷疑祝寧是不是被污染了。

　　「你別激動，」李念川說：「我們沒權限啊。」

　　為了防止清理者自相殘殺，所有配槍都設置了權限，除非得到上級指示，不然根本沒法開槍。

　　等等，李念川突然皺眉，祝寧拿槍姿勢非常標準，非常穩，都沒抖一下。

　　祝寧會用槍？她一個19歲小姑娘用槍幹什麼？她哪來的經驗啊！李念川現在別說被污染了，他簡直太清醒了。

　　「你後面有東西。」祝寧說。

　　李念川懵逼，才反應過來，祝寧指著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後。

　　李念川回頭，他背後是一個漆黑的下水道，沒開燈，頭盔夜視的範圍有限，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什麼？」李念川相比身後更害怕祝寧，他只回頭看了一眼，不敢把後背留給祝寧。

　　「你能不能放下槍說話啊？」

　　祝寧盯著黑暗深處，對公共頻道說：「徐萌隊長，請求打開武器權限。」

　　頻道裡徐萌並未回話，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在權衡。李念川當然也聽到了，這小丫頭怎麼這麼魯莽，這下水道裡除了他倆沒有第三個人。

　　李念川不想她第一天上班就惹麻煩，「你冷靜點行不行？」

　　祝寧沒看李念川，重復一遍：「請求打開武器權限。」

　　祝寧篤定地看著黑暗深處，打開了手腕上的手電筒功能。刷的一聲，手電筒瞬間照出百米遠。

　　沙沙沙沙沙

　　窸窣聲由遠及近，手電筒光亮捕捉到一個東西，李念川身體一僵，現在連李念川也看見了。

　　那是個男人，西裝革履，打著紅色領帶，提著一個公文包，白襯衫有點髒了，褲腳上全是泥垢。

　　光看穿衣打扮，男人很像剛下班的上班族。祝寧的手電筒往上移動，一個圓形光斑打在西裝男臉上。

　　脖子以上沒有頭，不，準確的說沒有人頭。

　　原本人頭的地方被取代了，那是一個巨大的魚頭，甚至還有冰冷的鱗片。

　　一個穿著西裝，拎著公文包的……魚人？

　　魚人嘴唇朝天，他的魚嘴動了動，一隻拳頭大的死魚眼盯著祝寧看，明明沒有臉，卻讓人感覺這條魚很疲憊。

　　「請問……」魚人開口了，是很詭異的氣泡音，「一號線末班車是在這兒嗎？」

　　「污染物！」李念川臉色大變，瞬間戴上頭盔。

　　李念川按下求救按鈕，「報告，有活的污染物，請求解開——草！」

　　李念川話沒說完，只見遠處的魚人突然揮舞著雙臂，猛地朝他們極速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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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0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章　污染區域

　　103區清潔中心，技術支持部。

　　技術員正在吃薯片，屏幕上顯示的是103區A7號下水道內部。

　　這裡曾經爆發過一次水生物污染，一個小時前獵魔人已經下場了，區區一個E級任務，獵魔人下場後二十分鐘搞定。

　　現在是清理者在工作。清理者，說白了清潔隊嘛，能有什麼危險。

　　所有技術員都知道，獵魔人工作的時候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清潔隊工作的時候就是摸魚最佳時機。

　　技術員吃著薯片，一手還在跟女朋友打字聊天，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屏幕。

　　突然，他吃薯片的動作停了，不可置信地盯著屏幕。屏幕上污染數值陡然升高，形成一個小高峰。

　　數據抽風了？

　　不對，數據還在不斷攀升，污染濃度30%、40%、50%……70%！

　　D級污染區域。屏幕上出現六個血紅大字，正在不斷閃爍。

　　D級？不是E級嗎？

　　這個污染區域從一開始就評級評錯了？技術員扔掉薯片，手指飛快敲鍵盤，計算出的結果一樣。

　　還是D級污染區域。

　　完了，技術員騰地站起身，完了。他快速切換到下水道畫面，每個清理者的頭盔都有攝像頭，方便總部掌握情況。

　　畫面搖搖晃晃，手電筒照亮下水道深處，露出一隻魚人污染物，真的是污染物。

　　技術員迅速聯絡清理者小隊，剛打開公共頻道就聽到了砰地一聲。

　　有人開槍了。

　　……

　　103區A7號下水道。

　　「報告，有活的污染物，請求解開——草！」

　　李念川根本來不及說話，太快了。魚人速度驚人，眨眼間就近在眼前。

　　「權限已開，允許開槍！」頭盔裡傳來徐萌焦急的聲音。

　　咔嚓，武器權限打開。

　　砰地一聲！

　　在權限打開的同一時間，祝寧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手足無措的李念川都愣了愣。子彈極速彈出，精準打到魚人的臉，巨大衝擊力作用下，他的臉一百八十度朝後仰。

　　靜止。

　　極速飛奔的魚人原地停了兩秒鐘，祝寧不敢鬆懈，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魚人傳來低沉的笑。

　　他緩慢抬起頭，魚眼中心被打穿，臉上被鮮血沖刷得四分五裂。

　　還活著。

　　爆頭了但還活著，祝寧第一時間在心中下判斷。跟喪屍不一樣，喪屍的弱點是頭，一旦被打穿就會失去行動能力。

　　魚人被爆頭之後還能動，某種程度上來說很符合魚的特性。

　　李念川終於反應過來，他拔出後腰的槍，當清理者一年半了，第一次看到活的污染物，心跳飛快，拿槍都不俐落。

　　李念川同樣抬槍射擊。

　　砰砰砰！

　　李念川一陣猛打，準頭沒有，但火力壓制成功讓魚人減緩了速度。魚人腦袋被祝寧打爛，左腿被打斷了一隻，正在地上拖行。

　　生命力這麼頑強，爬也要爬向他們。

　　「你、們、知、道……1號……號……末班車……在哪兒嗎？」魚人頂著一顆千瘡百孔的魚頭，四肢趴在地上，貞子一樣往這邊爬。

　　魚人歪了歪脖子，上頭魚鱗都捲邊了，「我趕不上了，1號……末、末末末末班車……」

　　李念川瘋狂掉san值。

　　砰！

　　祝寧又補了一槍，魚人原地彈動了一下，然後渾身抽搐，卡幀一樣，「末末末末末班車……」

　　祝寧問：「死了嗎？」

　　李念川整個人處於驚魂未定的狀態，懵逼說：「不知道。」

　　清理者進場的時候，污染物一般都死透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活的污染物。

　　他只是工作摸魚出來喘過氣，怪不得他今天精神不對，越放鬆越精神緊張，原來這兒有活的污染物。

　　祝寧觀察了一會兒，魚人只會抽搐，問了一個關鍵問題：「死亡後多久開始析出孢子？」

　　李念川腦子嗡的一下，終於反應過來，「馬上，沒有生命體徵後孢子會立即析出，那他還沒死！」

　　李念川剛放下的槍重新舉起，槍口直指魚人屍體，污染物身上到現在都沒任何反應。

　　沒有一粒孢子。魚人死了，但沒完全死。

　　祝寧是個純純的新人，今天才是她第一天上班，快樂摘棉花半小時就遇到這種破事兒。

　　祝寧是想當鹹魚，不是想碰到真的鹹魚。

　　祝寧虛心向前輩請教，「一般碰到這種情況要怎麼辦？」

　　李念川：「等待救援。」

　　祝寧：「……」

　　李念川同樣也很鬱悶：「第一，咱倆這種概率太低了，我從業一年半，聽都沒聽說過獵魔人掃過現場後還會有漏網之魚。第二，我們素質不如獵魔人，貿然行動可能會早死，所有守則都讓我們原地等待。」

　　「求救信號發出了？」祝寧問，等待救援也得讓人知道他們在哪兒。

　　李念川：「魚人剛出現的時候我就發了信號。」

　　但沒回應，他想自己是前輩，應該安撫祝寧的情緒，「求救信號發出了，我們只需要耐心等待。」

　　李念川又嘆了口氣，「都怨我，要不是我要出來透氣，也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祝寧瞥了他一眼，「別說有的沒的。」

　　說沒意義的話是浪費時間。

　　祝寧問：「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

　　李念川早就發現祝寧好像比他更靈敏，她比李念川足足早了一分鐘反應過來有污染物，堪稱人工雷達。

　　祝寧這麼一說，李念川險些炸毛，還以為有新的污染物，他握緊槍，問：「什麼不對？」

　　祝寧：「徐萌到現在都沒聯繫我們。」

　　魚人剛出現的時候，祝寧只聽到了隊長的一聲解除武器權限，接著徐萌的聲音消失了。

　　他們的頻道是公共的，徐萌作為隊長可以清晰聽到祝寧這邊的動靜。祝寧和李念川互相懷疑對方被污染的時候，徐萌沒出聲可能是在考量，但到現在都沒有一點聲音。

　　祝寧問：「遇害了？」

　　李念川的臉藏在頭盔下，他臉色慘白，「更糟。」

　　祝寧皺了皺眉。

　　李念川：「這證明污染區域已經張開，我們處於核心污染區域，外人一時間進不來，精神污染下頻道斷開，徐萌聯繫不到我們。」

　　「咱倆作為兩個掃垃圾的菜雞，身上沒有任何裝備，頻道斷開，接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

　　李念川說話速度飛快，深呼吸一口氣，看著祝寧說出最後一句話：「祝寧，我們完了。」

　　……

　　「祝寧？李念川？聽到請回話！」徐萌正在呼叫他們，但沒聽到任何回應。

　　槍聲突然響起時，徐萌還收容污染物。她當時以為他們倆其中一個人被精神污染，祝寧第一次拔槍的時候，徐萌沒怎麼放在心上。

　　徐萌這邊還有污染孢子沒有收容，污染孢子擴散到城市整個103區估計都要感染。

　　徐萌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不論發生什麼，第一順序永遠都是保證收容污染孢子。她一邊收容一邊留心聽他們那邊的動靜。

　　如果這真的是個普通的E級污染區域掃尾工作，那一切都應該在她的掌控下。但他們那邊越來越亂，頻道裡傳來滋滋電流聲。

　　當時徐萌立即感覺事情不對，直覺告訴她，這好像不是一個單純的E級任務。

　　當李念川說出有污染物的時候她就知道要糟，祝寧可能是新手，但李念川是老員工。可惜來不及了，她很快就收到了技術部門的消息。

　　十年難得一遇的倒黴事發生了，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這裡竟然不是E級，而是D級污染區域。

　　D級任務對獵魔人來說不算難，但裡面的是兩個掃垃圾的後勤啊，獵魔人以為自己幹完了活，早就走了。

　　但他們不知道，如果把污染區域比喻成一個魔鬼巢穴，獵魔人充其量算是幫魔鬼打掃了下門口垃圾，真正的巢穴在內部。

　　等待獵魔人重新返回來起碼要半個小時，污染區域裡多一秒都容易早死，更何況祝寧還是新人。

　　徐萌試圖聯絡祝寧和李念川，不論怎麼詢問都聽不到回應。她立即猜到，D級污染區域張開，精神污染切斷了頻道聯絡。

　　徐萌和他們失聯了。

　　……

　　祝寧深深喘了口氣，人能倒黴到她這個份上嗎？這科學嗎？

　　房盈跟她簽訂合同的時候說，一般不會碰到污染物，沒有危險，那是小概率事件。

　　進行員工培訓的時候，教學視頻裡沒教怎麼殺污染物，只教了怎麼「摘棉花」，因為是小概率事件。

　　李念川給她槍的時候，說一般不需要開槍，因為還是小概率事件。

　　現在三個小概率事件撞在一起，祝寧不僅碰到了活著的污染物，甚至不知道怎麼殺。

　　她上輩子打喪屍，為什麼這輩子要淪落到殺魚？

　　好消息是，祝寧手上有槍，空氣彈加一次燃料可以開上千槍，不用擔心沒子彈。壞消息是，槍沒法直接殺死污染物。

　　祝寧嘗試自救，問：「怎麼殺污染物？」

　　喪屍世界，通用準則是一槍爆頭，廢土世界，殺污染物一定也有一條通用準則，不然人類不可能活這麼久。

　　李念川一臉絕望地站著：「我不知道啊。」

　　現在魚人屍體還躺著，不知道下一步又要變異成什麼玩意兒。

　　祝寧對懵逼的李念川說：「想辦法。」

　　她的腦子裡沒有對付污染物的辦法，但李念川有。李念川一時間都分不清誰是新人，但祝寧氣場太強了。

　　祝寧：「你不是想當獵魔人嗎？你肯定學過。」

　　李念川一時間有些窘迫，他一般不想承認自己這段過往，他曾經想報名當獵魔人。結果人家不要他，他只能淪落到掃垃圾。祝寧怎麼知道？

　　李念川鼻子在流血，持續被精神污染，腦子都有點不清楚。他冷靜思考，自己之前準備考試的時候都背了些什麼玩意兒。過了半分鐘，半吊子的李念川說：「消除污染物必須要找到污染源。」

　　祝寧問：「污染源？」

　　「對，」李念川說：「一個污染區域產生的時候，會有一個核心污染源，污染源通常藏得很深，他會想方設法隱藏起來，用來迷惑你。」

　　祝寧：「抓鬼遊戲？」

　　「呃……」李念川：「你這樣理解也沒錯。」

　　眼前的魚人明明是一具屍體，但是沒有孢子析出，證明這不是污染源。祝寧必須要找到污染源才能活下去。

　　祝寧問：「污染物怎麼形成的？」

　　知道成因才更好下手，剛才那個魚人其實很像人類，他好像有某種「怨念」。李念川剛想說話，被一陣巨響打斷了。

　　轟隆隆——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這回聲音太大，李念川不用祝寧提醒也能聽到。

　　兩盞大燈毫無預兆地打開，祝寧瞳孔驟然收縮，黑暗中緩緩駛出一輛舊式地軌。

　　這裡是下水道，下水道寬大，但也不會開來一輛地軌。

　　祝寧感覺眼前有灰色的物質在漂浮，一瞬間視線有些模糊。

　　她眨了下眼睛，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不在骯髒的下水道，頭頂出現了一頂閃爍的燈。祝寧低下頭，她腳底下踩著的是瓷磚地板，上面積著厚厚的一層灰。

　　站台，這裡是地軌站台，下水道不見了。

　　祝寧保證剛才自己動都沒動，魚人的屍體也沒變，依然卡幀地說：「一一一號……線線……」

　　但環境變了，從下水道變成了老舊地軌站，這就是李念川說的污染區域。

　　生鏽發黃的車頭寫著的是……1號線？一號線末班車，車頭上顯示時間，23：35。

　　魚人等待的末班車？

　　轟——

　　地軌在他們面前緩緩停下，鐵門朝兩側打開，像是無聲之間發出的邀請。

　　叮——

　　在地軌停下來的瞬間，祝寧腦海裡一聲脆響：【系統提示：您已開啟支線任務，消失的一號線末班車，目前淨化進度百分之10，請再接再厲。】

　　祝寧：「……」

　　她無意間觸發了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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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2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章　精神污染

　　地鐵兩側大門打開後，肉眼可見的詭異，裡面好像有什麼灰色的東西在爬。

　　李念川下意識看向祝寧，只看到祝寧一手扶著頭，但她戴著頭盔，無法準確扶住自己的腦袋，只能摸著頭盔。

　　李念川明明是前輩，但他本能依賴祝寧，祝寧太不一般了，她非常冷靜，開槍時散發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狠厲。

　　李念川只在獵魔人身上看到過，目前為止祝寧沒有任何失誤的地方，很難想像她第一次接觸污染物。

　　她看上去不像掃垃圾的，更像是雇傭兵。李念川懷疑祝寧本人是什麼大佬，來他們清潔小隊體驗生活來了。

　　「你怎麼了？」李念川本著關愛隊友的精神詢問，「頭疼？被精神污染了？」

　　祝寧嘆了口氣，她沒被污染，她只是惆悵，明明說好重生當鹹魚，重生後十天，她都直接忽略系統給她的任務。

　　什麼狗屁淨化家園，這大餅愛誰吃誰吃，誰知道祝寧忽略，人家還能強行展開。

　　消失的一號線末班車，污染源可能就在裡面。

　　祝寧問：「裡面污染濃度多少？」

　　頭盔其實就有測試計算污染濃度的功能，但祝寧不會用。

　　李念川已經本能地給祝寧當小弟，一番操作後，給出準確數值，「濃度71%。」

　　祝寧沒說話。

　　李念川以為她是在考量，其實她是沒聽懂，作為一個掃垃圾的新手，完全不知道71%是什麼概念。

　　李念川粗略估計一番，「這可能是個D級任務。」

　　不知道技術部門那邊到底怎麼評定成E級的，明顯獵魔人沒完成任務。獵魔人工作守則要求，獵魔人離場時，污染區域一公里內必須保證所有污染物已經死亡。

　　李念川嘟囔一聲：「獵魔人這活幹的，太不乾淨了。」

　　祝寧理了理思緒，問：「我有個問題。」

　　「什麼？」

　　祝寧：「如果污染物會干擾頻道信號，獵魔人怎麼通訊？」

　　一個小隊想要殺污染物，但只要進入區域，信號被迫斷開，這不利於一個團隊展開任務，獵魔人的成功率似乎不低。

　　李念川聞言嘆了口氣，「人家用的頻道跟我們不一樣，受精神污染影響很小。」

　　污染孢子可以污染機器和網絡，獵魔人應該有更優質的資源。

　　「我們沒有？」祝寧問。

　　李念川怨氣更深，「資源不夠，只能優先保證他們。」

　　祝寧：「……」

　　他們掃垃圾的真的低人一等，資源最次，武器最差，甚至沒有來自組織的關懷。

　　如果他們工作安全也就罷了，這明顯不太安全啊！

　　祝寧看著眼前打開的地鐵門，問：「一般來說救援隊多久來？」

　　李念川想了下，「他們剛走，按照章程來算，再返回來起碼半個小時吧，而且我們污染區域已經封閉，人家不一定能進來。」

　　他們被困在下面，清潔中心的技術部門肯定已經知道了，但獵魔人過來要半個小時。

　　「所以只有我們？」祝寧不死心地問。

　　李念川重重點頭：「真的只有我們。」

　　鹹魚祝寧死心了。

　　李念川想了想，問：「你剛才怎麼感知到污染物的？你有危險預知的能力？」

　　他有點好奇，祝寧的反應足足比他這個老員工快了一分鐘，她到底怎麼知道的？

　　祝寧都納悶兒，「什麼危險預知，你聽不見？」

　　李念川：「沒有啊。」

　　祝寧：「……」

　　祝寧沒有什麼預知的能力，最多是警惕心更高。非要算，那就算是祝寧上輩子自帶的「技能」，她在喪屍世界打喪屍打了小半輩子，喪屍進化了，她也進化了。

　　她的槍法，技巧，還有警惕心遠超普通人。這可是她花了十年才磨合出來的寶貴「遺產」。

　　換句話說，李念川在科技世界長大的，過度依賴機器，只要他的檢測儀器沒有瘋狂預警，他就感覺不到危險。

　　而祝寧是在喪屍世界長大的，對她來說沒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一疏忽就掛了的那種。頓時，祝寧看李念川就像是溫室裡的嬌花。

　　李念川也能感覺出他跟祝寧的差距，有點不好意思問：「你怎麼知道我想當獵魔人？」

　　祝寧看了他一眼，心想李念川真的傻白甜，他不都寫在臉上嗎？

　　祝寧敷衍：「猜的。」

　　李念川：「你真聰明。」

　　祝寧：「……」絲毫沒有感覺到被誇獎，謝謝。

　　「要進去嗎？」李念川指著打開的地鐵門。

　　祝寧和李念川起碼要活過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內，要保證自己不被精神污染。不然等救援隊來了，他倆可能已經變成傻子了。

　　「你想進去嗎？」祝寧反問。

　　「嗯……」李念川：「不太想。」

　　員工手冊第三條：遇到存活污染物請保持靜止，原地等待救援。李念川受過專業的訓練，本能反應就是遵守清理者員工手冊。

　　「我要進去了。」祝寧說。

　　她不是去找死，她是要完成系統給她頒布的任務。如果污染源就在裡面，消滅污染源，才是存活下去唯一的路徑。

　　祝寧說完沒有絲毫猶豫，她一腳踏入車廂。

　　車廂中有灰色的東西在爬，祝寧進去後，身形隱入在一堆蠕動的未知生物中，好像被一口吞了。

　　李念川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地上抽搐的魚人，看了一眼打開的車廂。然後一咬牙，跟著祝寧的腳步走進去。

　　清理者員工守則第四條：不要跟隊友走散。

　　‧

　　李念川一上車就後悔了。

　　車廂內有一些蠕動的黑色物質，就在空氣中，看到摸不到。

　　一號線末班車裡沒多少人，放眼望去只有幾個零散的上班族，坐的非常分散。等看到李念川之後，不同車廂的乘客突然齊刷刷扭過頭。

　　都是污染物。

　　他們形態各異，有的耳朵邊長出魚鰭，有些長著一張人臉，但面部被魚鱗覆蓋。在李念川上來的那節車廂裡，空地中央有一條蹦跶的魚。

　　李念川原本就被精神污染，現在更是頭皮發麻，他終於在車廂內部找到了祝寧。

　　祝寧坐在車廂左手邊，她頭戴黑色全包裹頭盔，穿著清理者工作服特別顯眼。李念川進來後，砰地一聲，門關上了。

　　他別無選擇，坐在祝寧身邊。

　　轟隆，列車啟航，雖然他都不知道這輛車要開往哪兒。

　　祝寧扭頭望向窗外，一直在默數。「我沒看見徐萌。」祝寧說。

　　窗外一片漆黑，地鐵行駛速度遠遠大於人走的速度，他們當時在下水道，距離徐萌其實只走了兩千米。

　　現在兩千米過去了，她沒看到徐萌。

　　李念川自從上車後鼻子越來越疼，說：「污染區域時空獨立，你看一眼時鐘。」

　　祝寧頭盔內部的時鐘，自從他們進來後，時鐘的數字停止不動了。污染區域內有自己的時間流速，原來污染區域是這種地方。

　　祝寧問：「污染區域怎麼進來？」

　　李念川：「獵魔人會尋找進來的道路，能不能找到其實是看運氣，不一定進來才能消滅污染源，可以重型武器直接鎮壓。」

　　如果確定污染區域內部沒有活人，事情又很棘手的情況，可以選擇直接推平污染區域。

　　果然，科技進展到一定程度後，能用熱武器解決的絕不多動手。地軌在行駛，祝寧人為感受了一會兒，比她坐過的飛車速度要更快。

　　【尊敬的各位乘客，百合花園站到了】突然，地軌內部突然響起報站聲。

　　祝寧一時間有些緊張，車內沒有乘客下車，自從祝寧他們上來後，乘客就一直盯著他們看。

　　祝寧緊張地望著車門，一手摸上槍柄，如果非必要她其實不想動手。

　　車門打開後，有一位乘客上車了，緊接著車門合上，地軌再次行駛。

　　祝寧看到上來的乘客後立即皺眉，李念川差點罵出聲。

　　是他們殺掉的魚人！

　　魚人提著公文包，身上說是千瘡百孔也不為過，他差點被祝寧和李念川打爛了。魚人拖著自己殘缺的左腿，然後一點點挪動著自己的身體。

　　緊接著，他用還完整的一條手臂拉住了車廂鐵環，在祝寧和李念川面前站定。

　　不動了。

　　祝寧和李念川都沒說話，兩個菜雞第一反應就是拿起槍，槍口直指魚人，怕他突然發難。魚人的速度他們見過的，比人類快起碼一倍。

　　只要魚人有任何舉動，他們會立即開槍。但五分鐘過去後，魚人都沒有絲毫動靜，像是個雕塑。

　　祝寧和魚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魚人身體跟個篩子一樣，透過他的身體甚至能看到對面。

　　李念川小聲問：「他為什麼站我們這兒？還有很多位置是空的。」

　　車廂那麼空，又不是早高峰，為什麼非要站在他們面前？

　　李念川說話並沒有引起魚人的注意，他好像真是個乘客，來這兒站著。

　　「是不是來報仇的？」李念川問。

　　祝寧：「不知道，我在想如果當時你留在站台會怎麼樣？」

　　李念川頭皮發麻，當時他跟著祝寧上車，就是死也不想跟抽搐的魚人屍體待在一個站台上。

　　李念川：「我寧願去死。」

　　祝寧感覺這事兒很奇怪，被捲入污染區域的人可以選擇上車，也可以選擇在站台等待。

　　祝寧知道上車後會被「人」圍觀，那留在站台上的人會怎麼樣？

　　「又要到站了。」祝寧說。

　　這回祝寧提前觀察了，車內有個橙黃色的燈突然亮起，緊接著報站聲響：【尊敬的各位乘客，太陽幼兒園站到了。】

　　第二站。

　　車內依然沒有人下車，過了三十秒，又一位乘客上車。

　　李念川毛都炸了，鼻血橫流，又是一個魚人！

　　跟上一個魚人一樣，傷口位置都一樣，魚頭的部分被打碎了，魚鱗翹起的弧度都別無二致，甚至行為模式都相同。

　　二號魚人看都沒看，直接走到了祝寧和李念川面前，拉上鐵環，然後站住不動了。

　　【尊敬的各位乘客，綠河溝站到了。】

　　第三站，第三個魚人。

　　【尊敬的各位乘客，奇異博物館站到了。】

　　第四站，第四個魚人。

　　【尊敬的各位乘客，機械大學站到了。】

　　第五站，第五個魚人……

　　時間不斷推移，每在一個站點停下，就會有一個魚人上車，現在已經有十個魚人上車，他們全都站在祝寧和李念川的位置前。

　　有拉環的拉著拉環，沒有拉環的就站在身後，隨著到站越來越多，魚人數量已經有足足二十五個！

　　二十五個沒頭的魚人把祝寧和李念川圍起，血腥味撲面而來，甚至連頭盔面罩都無法過濾。

　　詭異的是，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低著頭，俯視著祝寧和李念川。

　　沒有表情，也不說話，只是在看，單純的，很純粹地在看。

　　這就是精神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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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2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章　污染源

　　祝寧和李念川試著換位置，他們每換一次位置，魚人都會再次跟過來，同樣的姿勢把他們圍住。

　　除此之外，魚人沒有更多的動作。祝寧想過要不要開槍，但不知道一旦開火了，魚人會不會失控。

　　之前在下水道只有一個魚人，祝寧和李念川加起來有兩把槍，火力壓制下勉強殺掉一個。

　　現在的情況是二十五個，可能會更多。一旦魚人群起而攻之，祝寧和李念川只能去餵魚。

　　李念川被魚人盯得頭皮發麻，後背都是冷汗。

　　李念川重新計算污染濃度，被算出來的數據嚇了一跳，「現在污染濃度79%了！」

　　祝寧還是不知道污染濃度到底怎麼算的，幾次數據升高她本人都沒什麼感覺。

　　李念川好像看出祝寧聽不懂，解釋：「D級污染區域是60%到90%。」

　　所以他們剛進來的時候測出的濃度是55％屬於Ｅ級污染區域。

　　「怎麼辦？」李念川問：「殺出去嗎？」

　　祝寧一咬牙：「忽略它。」

　　李念川：「啊？」

　　祝寧想到入職的時候，房盈只問了她兩個問題。

　　1、你怕怪物嗎？

　　2、你怕屍體嗎？

　　房盈詢問的重點是怕不怕，祝寧的回答都是不怕。

　　她好像明白自己精神值100%的原因了，因為祝寧真的不怕，她根本沒把這東西當成怪物。

　　祝寧：「忽略它，別管它，它就污染不了你。」

　　所謂精神污染，不是說越恐怖越噁心，精神污染越大。鮮血和死屍只會讓人感到恐懼，而不是感到「被污染」。

　　精神污染是，一個看上去像人的「生物」，用一種非常詭異的形式，在做你日常行為。

　　例如魚人搭乘末班車，什麼都不幹只是盯著你看。「不正常」的人做「正常」的事，這件事本身讓人頭皮發麻。

　　「怎、怎麼忽略啊？」李念川欲哭無淚，眼前二十五條散發腥臭味的魚人堵著，怎麼看都難以忽略。

　　李念川回頭看了一眼祝寧，祝寧到現在都沒有被污染的症狀。要麼是天賦異稟，要麼是真的有點東西。

　　李念川打算向祝寧取經：「他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

　　祝寧：「爛魚。」

　　李念川：「……」

　　合著在祝寧眼裡自己是在海鮮批發市場啊？

　　祝寧：「別看他們，跟我聊天轉移下注意力。」

　　祝寧要保證李念川堅持到救援人員到來，萬一李念川直接精神崩潰了，腦子抽風開始向邪神祈禱，最後倒黴的還是祝寧。

　　李念川頂著二十五條魚的目光，硬著頭皮跟祝寧聊天，「聊什麼？」

　　祝寧問：「你為什麼上來？」

　　李念川努力忽視魚人，「遵守員工守則。」

　　清理者員工守則，第四條不要跟隊友走散，第三條是等待原地救援，兩條衝突的情況下，李念川打算自由發揮。

　　祝寧說是聊天真的是聊天，李念川反問：「那你為什麼上來？」

　　祝寧：「我們的工作是掃垃圾。」

　　李念川一臉懵逼：「所以呢？」

　　祝寧：「我們按照提成拿工資。」

　　李念川反應了一會兒，祝寧的思路是，清理者要收容污染孢子，按照收容數量拿工資。

　　他們下來的那片區域污染孢子數量確定只有那麼多，李念川和祝寧已經被捲進污染區域。既然旁邊還有一片污染區域，祝寧不介意多收一個區域的孢子。

　　獵魔人不在，他們可以主動創收。

　　李念川被這個思路驚呆了，沒有工作創造工作，沒有業績就去創造業績，這是什麼絕世捲王啊？

　　李念川真誠說：「大佬。」

　　祝寧：「我上班不到兩個小時。」

　　李念川改口：「小妹。」

　　祝寧：「……」

　　短短兩個小時，他們到底都在經歷些什麼玩意兒？

　　祝寧這麼一說，李念川看魚人突然沒那麼膽寒了，這些東西在他眼裡變成了「業績」。一共二十五條業績，折合成新幣起碼二十五萬。

　　不是爛魚，是金閃閃的鈔票。

　　祝寧：「你說我們是不是可以精神污染他們？」

　　「啊？」李念川剛接受眼前的魚人是業績，完全沒跟上祝寧的思路，但有點躍躍欲試，「怎麼污染？」

　　祝寧思索了一番，「精神污染是指，看似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或者是看似不正常的人做正常的事，有點繞，但重點是，重復。」

　　污染的重點在於重復，死去的魚人一直重復念叨著末班車，不斷上車的魚人一直在重復盯著祝寧和李念川。

　　重復+不正常才是精神污染的公式。

　　李念川和祝寧都是掃垃圾的基層，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地分析污染物的內在邏輯。

　　李念川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有道理。」

　　祝寧問：「你身邊有什麼可以洗腦的東西？」

　　李念川想了想，「我帶了一本菜譜。」

　　菜譜？

　　祝寧歪頭看他一眼，李念川解釋：「你知道的，我們這行幹不了幾年，我要給自己留好退路。」

　　清理者賺夠錢就要考慮退休，終身都要做精神檢查，祝寧以後可能也要這樣。

　　幹，掃垃圾可真難。

　　祝寧：「念一段。」

　　李念川翻了翻電子菜譜，找到了一頁，清了清嗓子，大聲朗讀：「紅燒鯽魚的做法，第一步，在鯽魚表面劃十字花刀，油中加鹽，小火慢煎，煎至兩面金黃，魚皮酥脆……」

　　祝寧：「……」

　　魚人：「……」

　　李念川真是個人才，這是紅燒魚人指南嗎？

　　祝寧用頭盔錄音功能錄下來，他們這邊兩個頭盔都可以外放，祝寧本人要來了菜譜復印件，一本正經加入念菜譜隊伍。

　　兩個頭盔加上他們倆，一共四個聲音，如果有人這時候上車，乍一眼看，應該會覺得很奇怪，一號線末班車，有兩個乘客身穿「機車服」，頭戴黑色頭盔，如同兩個劫匪。

　　劫匪毫無羞恥心，大聲朗讀紅燒鯽魚的做法，不僅如此還用喇叭循環播放。

　　擾民！可恥！

　　不正常+重復=精神污染。

　　周圍乘客皺眉，目光從陰毒變成了困惑。他們念了大概十次之後，眼前的魚人氣勢矮了矮，低下血腥的斷頭，沒有之前的戾氣。

　　「污染濃度下降了？」李念川不可置信，現在的污染濃度78%，下降了1%

　　竟然真的有用！

　　祝寧嗯了一聲，突然站起身，「你繼續念，我去找污染源。」

　　李念川說這是個抓鬼遊戲，污染源肯定就在車裡，祝寧站起身後，李念川也跟著站起身，相反的是，魚人沒跟上來。

　　他們手上拉著拉環，齊齊轉身，用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對著祝寧和李念川，但沒有一個人跟上來。

　　大概是精神污染失效，他們沒用了。

　　李念川不敢停，一直持續念紅燒鯽魚菜譜，跟個大喇叭一樣跟在祝寧身後。

　　這輛地軌一共只有四節車廂，祝寧仔仔細細在車廂內搜尋，尋找一些線索。

　　四號車廂有三個乘客，三號車廂兩個，二號車廂五個。

　　祝寧所在的一號車廂人數最多，二十五條魚人加上他們兩個一共二十七人，這輛車肯定之前發生了什麼。

　　系統說消失的一號末班車，消失原因是什麼？受到污染？

　　污染物可以進行精神污染，那污染物的形成是不是也是一種精神力？類似於怨念？

　　叮鈴鈴——

　　一陣電話聲打斷祝寧的思緒，在三號車廂。

　　祝寧跑去看，一個手機躺在座位上，剛才祝寧仔細檢查了一遍整列地軌，根本沒看見手機，這個手機突然出現的。

　　有人在給這部手機打電話。

　　手機的樣式很古老，竟然是觸屏機，廢土世界早就進行了科技變革，大多數人身上都植入了芯片，可以綁定副腦。

　　副腦相當於身份認證+錢包+通訊工具，這年代沒人用手機了。

　　祝寧：「乘客遺留下的手機？」

　　李念川看到手機之後也很訝異，「這起碼是八十年之前款式吧。」

　　這玩意兒跟古董一樣。

　　祝寧：「你繼續念。」

　　李念川在那兒念著菜譜，祝寧拿起手機的瞬間，電話鈴聲戛然而止，手機播放著一段視頻。

　　一個車內監控視角，裡面有兩個人。

　　這段視頻有點模糊，導致祝寧一時間沒認出來，視頻裡，有兩個人從另外一個車廂跑過來，拿起遺留在座位上的手機。

　　「乘客遺留下的手機？」祝寧的聲音。

　　「這起碼是八十年之前款式吧。」李念川的聲音。

　　「你繼續念。」

　　裡面的視頻和祝寧的動作一模一樣，視頻中的祝寧拿起手機，然後播放了手機裡的視頻。

　　「乘客遺留下的手機？」

　　手機中的手機，又播放了一段視頻，如此循環往復。

　　他們好像被困住了，誰能知道他們就是本人，還是視頻中的人？

　　祝寧都一時間有些頭皮發麻，又是精神污染，比之前的更強。

　　污染區域的邏輯就是，不斷通過重復來污染你，各種見縫插針噁心你。

　　再播放下去，她都要被污染了。

　　「怎麼了？」李念川沒看到視頻，只感覺到祝寧狀態不好。

　　「別看。」祝寧精神值比李念川高，李念川看一眼可能要崩潰。

　　「很強的精神污染。」祝寧迅速按下暫停按鈕，但這個視頻沒法暫停，祝寧揣著手機就要走。

　　李念川：「你去哪兒？」

　　祝寧手有點抖，她承認自己開始受精神污染的影響了，她面板上的精神值正在下降。

　　系統：【扣除百分之一精神值。】

　　祝寧盡量忽視，快步走向車頭，邊走邊說：「找到遺失物品要上交給乘務人員，這是常識。」

　　李念川：「……」

　　這時候為什麼還要管常識啊？

　　祝寧在堅持，越是不正常的環境裡，越要堅持做正常的事。正常人的做法看到乘客留下的手機要交給司機。

　　這是正常的地軌，這是正常地軌，這是正常地軌……

　　祝寧一直默念，嘗試給自己洗腦。

　　你要做看上去正常的事，才能符合這個污染區域的風格。

　　李念川只能跟著祝寧走，她很快走到司機室，裡面有個人背對著他們坐著。司機正在專心致志開車，看上去挺正常。

　　但這列車上不可能有正常的玩意兒。

　　祝寧深吸一口氣，敲了敲司機室的透明門，「你好，我撿到了一部手機，我要上交。」

　　司機背對著她。

　　「你好，」祝寧再次敲門，「我要上交手機。」

　　司機終於有了反應，他沒轉身，但是摘下了帽子。兩隻手撥開後腦勺的頭髮，露出了另外一個後腦勺。

　　兩隻手再次撥開，再次露出一個後腦勺。

　　咣當——咣當——

　　祝寧壓抑著噁心，看著司機套娃一樣緩緩撥開後腦勺，但一直沒有露出臉。

　　咣當——咣當——

　　咣當——

　　從祝寧來這兒就一直聽到這種異響，司機室的門沒關嚴，隨著列車開啟而不斷抖動。

　　祝寧正要去拉門，突然動作一停，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怎麼了？」李念川有些納悶兒，祝寧很少露出這種表情。

　　祝寧眼疾手快摁住了李念川，不能讓他看，祝寧身體僵著，後脊背汗毛炸起，沒敢移動絲毫。

　　司機室左側窗戶上趴著一張魚臉，魚臉正在微笑，祝寧想錯了，污染源不一定在車內。

　　污染物一直……趴在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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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35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章　任務完成

　　它整個魚頭都趴在窗戶上，列車依然在高速飛馳，污染物的臉被壓得有點變形。

　　祝寧看到了污染物，污染物也看到了祝寧。

　　祝寧當機立斷，猛地拉開車門，在李念川兩眼懵逼下突然對著窗外開始射擊。

　　砰砰砰！

　　子彈打穿了車窗，外面狂風灌進來，李念川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祝寧突然抬起槍，朝著車頂射擊。

　　「跟著我的方向射擊。」祝寧乾脆俐落地下了命令。

　　李念川已經形成了本能反應，立即停止念菜譜，跟著祝寧的動作一起，祝寧打哪兒他打哪兒。

　　幸好是空氣彈，不然在密閉金屬空間裡射擊，反彈回來的子彈都容易誤傷。

　　車頂上被打出一個個彈坑，有些子彈打穿了車廂鐵皮，越來越多的風漏進來，車頂上明顯有什麼東西在爬。

　　那玩意兒體型和重量要大於人類，在奔跑躲避子彈時踩下一個個深坑。

　　堅固的地軌車廂此時跟紙糊的一樣，在掃射之下脆弱不堪。空氣槍威力沒這麼強，只能是污染物變弱了。

　　污染源隱藏在污染區域內，一旦被人發現，形成的污染區域就很難像之前那樣固若金湯。

　　換而言之，污染區域開始出現裂縫了。

　　祝寧想罵人，為什麼只給清理者配備空氣槍，要是來一把衝鋒槍，他們現在已經結束戰鬥。

　　空氣彈的威力有限，打不了多遠，上膛需要時間，兩彈之間有明顯的時間間隔，這都給殺污染物留下巨大的障礙。

　　突然，車內的燈開始猛烈閃爍。

　　祝寧皺眉，頭盔的夜視功能一時間沒調整過來，祝寧一手持槍一邊緩慢前進。車內的乘客都陰森森盯著祝寧看，發出陣陣低吼，好像野獸進食前的嚎叫。

　　污染區域要崩塌了。

　　祝寧還在搜尋，突然瞳孔驟然收縮。

　　砰！一隻長著尖利魚鰭的手直接捅穿車窗，一把扯過祝寧的脖子，然後猛地一拽，魚手在李念川訝異的目光下直接將祝寧拽出車廂。

　　李念川對著黑暗中突然鑽出來的魚手射擊，但這個時候來不及了。

　　列車飛速行駛，李念川還在車上，三秒鐘便被列車帶向遠方，李念川和祝寧失聯了。

　　在整個人被魚手扯出的瞬間，祝寧反應極為迅速。她按下工作服上的充氣按鈕，作戰服內部充滿空氣，從一件機車皮衣變成「宇航服」。

　　充氣的工作服給她增加了緩衝，被魚人抱著跌下鐵軌的時候，保護住了脆弱的人類身軀。

　　祝寧被魚人抱著，整個人翻滾了十幾圈，緩過神來的時候，魚人掐住她的脖子，就騎在她身上。

　　槍在她滾下來的時候早就丟了，這裡是鐵軌，祝寧後背就躺在鐵軌的石子上，身上就是一個發瘋的魚人。

　　魚人的眼睛有拳頭那麼大，現在已經滿眼通紅，魚眼中央是個旋轉的漩渦。漩渦以一種極為詭異的速度高速旋轉，讓人看一眼就頭暈目眩。

　　「你看到我的末班車了嗎？」魚人在扣祝寧的脖子，他想要把礙事的頭盔摘下。

　　祝寧拼命踹他小腹，一旦被扯下頭盔，祝寧百分百會被寄生。

　　「我趕不上車了啊。」魚人一邊撕祝寧的頭盔一邊說。

　　「我女兒在家等我，我好幾天沒跟她說上話了。」

　　「我找不到末班車了。」他還在重復這句話。

　　祝寧腦子開始眩暈，原來如此。

　　魚人沒趕上末班車，所以他不在車上，他只能牢牢扒在車外，他到死都沒上車。

　　【精神值下降10%】

　　【生命值下降20%】

　　【請盡快逃生】

　　系統在耳邊不斷提示，但祝寧的面板一片空蕩蕩的，她根本沒有道具可以逃生。

　　【支線任務，消失的一號線末班車，目前淨化進度百分之70。】

　　好消息，她的淨化進度條動了，壞消息，她快被魚人掐死了，什麼狗屁系統。

　　祝寧持續地襲擊魚人的小腹。

　　轟隆——

　　她突然聽到一陣轟鳴聲，地軌，地軌又來了。

　　兩盞車前大燈照亮了鐵軌，這輛地軌一直在循環，祝寧現在被壓在軌道上，一旦地軌開過來她會被碾成肉泥。

　　靠！這條魚，他魚心險惡。

　　李念川就在車上，他一直在尋找可以下車的機會，但車後來就不靠站了。

　　李念川還在著急，他衝進了司機室，一槍爆了司機頭。然後把自己鎖在司機室，透明玻璃門外全都是瘋了的魚人，他們瘋狂撓門想進來。

　　李念川在前方鐵軌上看到祝寧。

　　祝寧正被一條魚人壓著，李念川想要尋找制動按鈕，但不論他怎麼按，這輛車都沒有絲毫反應。

　　司機是個擺設，地軌有自己的運行規律。

　　「祝寧！」李念川大喊：「躲開！」

　　祝寧當然不可能聽到，李念川開始猛按車內喇叭，好在這個按鈕是好的。

　　「祝寧！」在高頻率的喇叭聲中，李念川大喊：「快走！」

　　李念川一個掃垃圾的，完全不敢看自己的同事被地軌碾壓成肉泥的樣子。車燈太亮了，祝寧原本不正常的腦子變得更加不正常。

　　鳴叫的喇叭聲極為刺耳，好像要把她的耳膜洞穿。

　　祝寧沒有武器沒有道具，她只能，執著地，一遍又一遍地襲擊魚人的小腹，只打在同一個點上。

　　她能感覺到魚人小腹鱗片炸起，有鮮血已經溢出來，祝寧咬牙，她需要魚人一秒鐘的鬆動。

　　只要一秒，只要給她……一秒。

　　「嘶……」祝寧聽到魚人倒吸一口冷氣，祝寧砸斷了他一根肋骨。

　　就是現在，祝寧突然兩腿發力，一肘砸向魚人的臉，瞬間將他反轉過來，反壓在身下。

　　轟隆轟隆——

　　地軌的聲音更近，已經近在眼前，祝寧沒空跟魚人周旋，一手撐著站台邊緣，跳到站台上。

　　突然，她右腿一沉，魚人竟然握住了她的腳踝，祝寧剛上站台，差點又被魚人拽回去。

　　生死關頭，一切都是憑借本能行事，祝寧一抬腳，狠狠朝魚人的臉踹下去。

　　轟——

　　高速疾馳的列車呼嘯而過，祝寧腳一鬆，魚人已經重新掉下鐵軌，她聽到了地軌碾壓過什麼東西，發出一聲悶響。

　　呼——

　　祝寧整個嗓子都啞了，長時間缺氧讓她眼前發黑，她整個人緩了兩秒鐘，列車沒有停靠，再次疾馳而過。

　　祝寧去看鐵軌，鐵軌下躺著一條被碾壓過的魚，鮮血四溢，魚鱗炸出一片，魚人下肢已經被鐵軌碾爛，要不是祝寧剛才反應快，現在在下面的就是她。

　　還是沒死，沒有污染孢子析出。

　　經歷過喪屍世界，祝寧生存哲學是，一定要補刀！

　　祝寧立即轉身去站台，砸爛了玻璃，扛著一把消防斧頭出來，趁著人還虛弱，她不介意給魚人多補兩斧頭。

　　祝寧扛著斧頭走過來，看到魚人的樣子卻愣了愣。

　　「我……」魚人一頭靠在鐵軌上，像一條真正的鹹魚，無力張大嘴巴，「我找不到末班車了。」

　　還是這句話，精神污染的重點是重復，魚人一直重復這件事。

　　「我回不了家了，打車會讓我一個星期白幹。」魚人對祝寧說。

　　魚人被喉嚨裡的鮮血嗆住了，「我不捨得花錢，他們罵我……」

　　「罵我……沒出息，窮，沒本事，車都打不起。」

　　「他們覺得我……矯情，不能吃苦。」

　　祝寧聽了會兒，魚人的執念其實很輕，他不是什麼失去畢生所愛，他只是趕不上末班車。這麼小的一件事卻要把一個人壓垮。

　　生命最後的重壓是一根稻草，末班車就是那根稻草。

　　「我矯情嗎？」魚人抬起頭，他的魚頭上都是碎屑，血肉模糊。

　　她覺得魚人在等自己說話，祝寧不太想理他，這黑心魚剛才還想弄死她，她沒那麼善良。

　　祝寧站在站台邊緣，扛著一把斧頭。祝寧看著魚人的臉，冷冰冰說：「沒有。」

　　不能吃苦，祝寧一直覺得這句話是廢話，誰沒事幹想吃苦。

　　魚人愣了愣，然後低低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跟我是一樣的。」

　　祝寧皺眉，什麼叫跟我是一樣的？

　　「末日要來了哈哈哈哈——」魚人咳嗽兩聲，咳嗽聲混雜著笑聲極為詭異，「末日要來了。」

　　末日？什麼末日？

　　魚人支起自己上半身，生命力頑強到令人咋舌。他正在爬向祝寧，不像之前那樣詭異地奔跑，而是一步步朝著祝寧爬來，好像一個朋友走向另一個朋友。

　　啪的一聲，魚人的手摸向了站台。

　　祝寧迅速退開三米遠，她手持消防斧頭，要是魚人再來一次，她一定把他砍成剁椒魚頭。

　　「你跟我一樣。」魚人一手按著站台，但耗盡全身力氣都沒有把自己的上半身撐起來。

　　他在站台邊緣露出一隻魚眼，「你、你你會變得跟我一樣……一樣……一樣……」

　　砰地一聲，魚人的屍體朝後砸去，發出一聲悶響。

　　祝寧握著斧頭的手沒有鬆開，她試探性地緩慢挪到站台邊緣，隨時提防著魚人詐屍。

　　咿呀咿呀——

　　黑暗深處傳來生鏽般的響聲，列車再次駛來，但跟之前的呼嘯而至不同。列車像是壞掉的風車，咿呀咿呀的，零部件都生鏽了。

　　它還沒到站就開始分崩離析，迅速塌陷如同融化蠟像。

　　列車停了。

　　一條鹹魚躺在軌道上，死亡後它的身體迅速腐爛，緩慢地變成一灘爛肉，血滴般的污染孢子開始從他身上析出。

　　一粒、兩粒、三粒……

　　上百顆血紅色的孢子在空中飛舞，污染孢子像是擁有生命，如同水生物一樣游動，它們離開宿主，奮力向上掙扎。

　　但祝寧身上還穿著工作服，沒有任何裸露出來的皮膚，污染孢子找不到宿主。

　　他們只是繞過了祝寧，在她身邊緩慢漂浮，其中一粒污染孢子落在祝寧的斧頭上，親暱地蹭了蹭斧頭尖，有一種殘忍而詭異的美感。

　　叮——

　　祝寧腦子裡響起系統的機械聲：【恭喜你完成支線任務：消失的末班車1號線，淨化程度100%】

　　【主線任務：淨化家園，完成度1%】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激活部分面板數據，精神值恢復至100】

　　【恭喜獲得淨化值獎勵500，目前淨化值累積：545】

　　【恭喜獲得魚人獎勵：腐爛的魚頭】

　　【腐爛的魚頭：D級污染物，可通過不斷重復，對人或者污染物使用精神污染，逃生時可增加移動速度，增加速度一倍至四倍不等，僅限單人使用，請注意，使用本道具將消耗生命值，請謹慎使用。】

　　【恭喜獲得初級天賦：危險預知】

　　【天賦描述：可提前預知危險。】

　　【恭喜獲得支線任務獎勵：K003型炸藥】

　　【獎勵描述：微型炸藥，可在15秒內定點爆破一棟三十層大樓，可累積使用三次，使用者對此道具傷害免疫。】

　　祝寧：「？」

　　等等，她要這麼多炸藥幹什麼？去毀滅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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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44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章　變天

　　祝寧打開系統面板，重新研究自己的面板數值，比之前增加了很多數據。

　　姓名：祝寧

　　年齡：19歲

　　學歷：機械學本科

　　身份：五等公民

　　天賦：危險預知

　　異變方向：未知

　　異化程度：未知

　　身體強度：未經過強化

　　精神值：100（普通人數值為20）

　　生命值：20（普通人數值為70）

　　幸運值：1（普通人數值為50）

　　淨化值：545（可兌換增加至其他點上，每100淨化值可增加生命值1）

　　淨化值和幸運值是新激活的，幸運值只有1，很合理，怪不得她會遇到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這種倒黴事。

　　淨化值可以兌換獎勵，也可以加到其他點上。500淨化值起兌，兌換一次增加5生命值。

　　值得注意的是她生命值好像有點低，竟然只有20。

　　她擁有了一個初級天賦危險預知，之前李念川提起過，不知道使用起來怎麼樣。異化程度和異變方向是什麼，完全沒頭緒。

　　腐爛的魚頭聽起來更實用，以前祝寧只能被污染物污染，現在她可以污染別人。

　　值得一提的是，竟然還能對污染物施加精神污染，髒上加髒嗎？逃跑的時候她可以給自己加滿速度。

　　就是要消耗生命值，她生命值還沒漲起來，估計經不起這麼耗。另一個獎勵，炸藥可以炸毀大樓，但目前祝寧沒接觸這麼大規模的任務。

　　再者說這玩意兒殺傷力大，使用場景其實很單一，祝寧起碼要保證不會傷害到自己的隊友才行。

　　她進行了事後總結，拿獎勵了嗎？拿了，能用嗎？好像目前不行，拿了個寂寞。

　　獎勵物品挺好，但她用不了有點白搭。

　　能不能給她點適用於新手的道具，一下來給這麼高級給她整不會了。

　　等等……祝寧突然有個猜想。

　　給的道具等級這麼高，祝寧必須瘋狂攢淨化值和生命值才能使用，這狗系統不會是在倒逼她升級吧？

　　祝寧：「……」

　　系統看穿了她鹹魚本質，忍不住出手了嗎？而她拼死拼活，主線任務淨化家園才完成了1%。

　　祝寧的直覺沒錯，這就是個大餅，想要完成這個事業，她得把這輩子都賠進去。

　　但她好像摸清楚了一點淨化的苗頭，所以想要完成這個主線任務，就得不斷進入污染區域？然後收容污染孢子？

　　站台正在腐爛，四周慢慢露出下水道的模樣，污染區域隨著污染物死亡土崩瓦解。祝寧深深嘆了口氣，面對著正在飛舞的污染孢子沉默了一分鐘。

　　清理者工作守則第五條：收容污染孢子為第一工作順位。

　　祝寧從清潔背包一個吸管一樣的道具，然後很自覺地開始「摘棉花」。

　　【叮——淨化值+1】

　　祝寧多收容一個孢子，淨化值就不斷累積，這哪裡還是「摘棉花」，這是攢生命值啊！

　　李念川火急火燎跑下車，整個末班車都腐爛發臭了，他提著一口氣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找祝寧。

　　結果祝寧好好的，她很認真地在……掃垃圾。

　　身上如此狼狽，工作服上都是魚人抓出來的痕跡，頭盔都被人打出裂縫。就這樣，祝寧還是動作不疾不徐，一點一滴地在收容污染孢子。

　　李念川傻了，祝寧是什麼品種的捲王？這個時候都不忘記自己的使命嗎？能打怪能掃垃圾，掃地僧在世啊！

　　「你、」李念川不死心，問：「你在工作？」

　　祝寧頭也沒抬：「不然呢？」

　　「不至於這麼拼吧？」李念川實在是沒那個覺悟，剛才在污染區域見到的東西夠他做一個月噩夢了。

　　他沒那個心理素質，打完怪血還沒涼，扭頭就能工作。

　　祝寧嘆了口氣，「都是提成。」

　　她腦子裡一直提示她淨化值加1，很難不讓人心動。

　　李念川：「……」

　　所以在地軌上祝寧說的是真的？她真的在創造業績啊？

　　「喂？李念川？」頭盔裡傳來一陣哧啦的電流聲，魚人死後，精神污染消失，通訊終於恢復。

　　李念川聽到徐萌的聲音差點哭出來，「隊長！」

　　徐萌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你還好嗎？祝寧呢？」

　　祝寧一手在收容污染孢子，一邊回答：「活著。」

　　徐萌鬆了口氣，天知道兩個清理者陷入污染區域還能活著就是奇跡了。

　　徐萌：「技術中心評級評錯了，你們誤入了D級污染區域。」

　　果然是D級，李念川心想，自己沒估算錯。

　　徐萌：「現在污染區域已經裂開，我馬上就能來找你們，你們在原地等待不要動，獵魔人已經來了，落地後會立即展開營救。」

　　D級污染區域對於獵魔人來說不算太難。

　　李念川謹慎說：「其實……獵魔人不用來了。」

　　「為什麼？」徐萌納悶兒，她那邊一直有風的聲音，應該正在往這邊趕。

　　李念川掃視了一番，四周都是污染物屍體和污染孢子，確定沒有任何一個活著的污染物。這個污染區域非常乾淨。

　　這都是他跟祝寧做到的，沒有一個獵魔人入場，兩個掃垃圾的後勤清理者，消滅了一個D級污染區！

　　李念川驕傲：「我們清理者不需要獵魔人營救。」

　　徐萌：「？」

　　不是，現在是鬧情緒的時候嗎？

　　「那個……」徐萌小心問：「你精神狀態還好嗎？」

　　這是最合理的猜測，她懷疑李念川瘋了。

　　李念川豪橫地說：「讓組織再派一個清潔隊，我們可能忙不過來。」

　　徐萌：「？」

　　……

　　李念川掛了通訊後，長長鬆了口氣，他工作服裡全都是汗。

　　他有種劫後餘生的脫力感，砰地一聲就地坐下。李念川鬆了口氣，腦子裡繃緊的弦鬆開，「我好像不行了。」

　　他精神值低，最初就受了精神污染，現在四周都是污染孢子，他一放鬆就受污染更加嚴重。

　　「滾遠點。」祝寧看了他一眼，受污染就走遠點。

　　「不！」李念川緊緊挨著祝寧，他發現了，祝寧比獵魔人還可靠，「我不會離開你的。」

　　祝寧：「……」

　　好的，開始發瘋了。

　　獵魔人馬上就進場，祝寧不太擔心李念川的精神狀態。祝寧不想看他，專心致志收容孢子，她不想管李念川，耐不住李念川自己作。

　　祝寧眼睜睜看著李念川突然抬起雙手。

　　祝寧眼疾手快，打掉他的手。李念川再次抬起手臂，現在沒有危險了，他要做一件大膽的事——摘掉自己的頭盔！

　　「喂？」祝寧一把按住李念川頭盔，阻止他摘頭盔的動作，「你要幹什麼？」

　　「我喘不過氣。」李念川說。

　　摘掉頭盔很容易被感染寄生，祝寧：「不准摘頭盔，聽到沒有？」

　　李念川很小聲地哦了一聲，他失望地放下雙手。然後，李念川當著祝寧的面，慢慢收起自己的膝蓋，抱著雙膝窩在祝寧腳邊。

　　像條小狗。

　　這是中度精神污染了？祝寧想到徐萌說，有個同事被污染後以為自己是粉色雙頭蓮花，她有點好奇李念川以為自己是什麼。

　　祝寧試探地問：「你是誰？」

　　李念川把腦袋埋進膝蓋，說：「我是姐姐的小狗。」

　　祝寧：「……」

　　少年，你是不是暴露了自己不為人知的XP啊！

　　……

　　103區清潔中心。

　　如果之前祝寧來的時候這裡亂得還只是像證券中心，那現在亂得基本上像是剛打了一場仗。

　　技術部部長陸啟勤正在發火，「評級錯誤！怎麼會出現評級錯誤！」

　　「你知道這是多大的麻煩嗎？」

　　「裡面沒有獵魔人，只有兩個清理者負責後勤，沒有武器，沒有任何經驗，你覺得他們幾條命可以活？」

　　「……只是掃垃圾的……」

　　清理者的命賤，十個清理者都不如一個獵魔人。如果獵魔人趕到現場，無法進入營救，權衡之下甚至可以犧牲兩個清理者的生命，這句話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沒有什麼問題。

　　「掃你祖宗！」陸啟勤冷笑：「污染區域控制不住，污染孢子擴散，你知道103區要死多少人嗎？」

　　「你到底想不想幹？不想幹給我滾出去！」

　　負責監測的技術員一直低著腦袋，一句話都不敢蹦出來。

　　「獵魔人已經趕過去了。」有人小聲說。

　　「趕過去有個屁用！」陸啟勤大罵：「現在已經過去十五分鐘了，最佳營救時間已經過了！」

　　陸啟勤隨手砸了個杯子過去，污染區域時間流速和外面不同，外面才過了十五分鐘，裡面有可能過了好幾天。

　　「那個……」技術員弱弱舉手，「污染濃度好像降了。」

　　污染濃度從最初的最高值90%，現在正在逐漸回落。

　　88%、80%、71%……

　　陸啟勤皺了皺眉，他推開技術員，親自走到機器旁，兩手快速在鍵盤上敲動，是的，數值真的在下降。

　　「獵魔人到哪兒了？」陸啟勤問。

　　一直在門外抱臂觀戰的房盈才插話：「剛出發，預計到達指定地點還有十七分鐘。」

　　獵魔人還沒到場，污染區域竟然已經在淨化了。

　　「報！」有下屬顯示：「聯絡到了清理者三人小隊隊長徐萌，確定三人都活著。」

　　陸啟勤冷聲問：「誰在裡面？」

　　房盈手裡拿著一塊面板，「兩個清理者。」

　　陸啟勤接過面板看了一眼，然後狠狠一皺眉。

　　面板上顯示兩人信息，李念川不論什麼數據都顯得平平無奇，尤其是精神值，太弱了，在重度污染區域待一個小時可能會大腦死亡的程度。

　　各項技能都沒有突出的地方，不然也不會進清理者小隊，而不是進獵魔人隊伍，另外一個人的信息更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只知道叫祝寧。

　　「新人？」陸啟勤問。

　　只有試用期新人才沒有任何數據採集。

　　房盈：「對，今天我剛給她辦理的入職手續。」

　　剛面試的新人，還在試用期階段，沒來得及做任何數據採集，祝寧今天的任務應該是跟著學習怎麼打掃衛生，然後劃水，拿走今天微薄的工資，等待清潔中心進行下一步入職通知。

　　而不是一個人不僅幹了掃垃圾的活，還把獵魔人的活給幹了！

　　這件事變得很詭異，清潔中心檢測出的數據很準確，八十年來，上次出錯還是因為那個人。

　　祝寧今天剛上班，趕上數據出錯，誤入D級污染區。在沒有任何武器支援，也沒有任何儲備知識的前提下，不僅活著，還淨化了這個區域？

　　還好陸啟勤不是獵魔人的頭，不然今天的臉都被這兩個清理者搧腫了。

　　房盈：「坦白來說，我也很納悶兒。」

　　房盈接到消息的時候跟陸啟勤一樣震驚，自己親自給祝寧辦理的入職手續。沒有任何數據的情況下，房盈只能通過個人經驗來判斷，接觸下來，感覺祝寧膽子非常大。

　　膽子大是好事，證明很適合幹這行。

　　但沒想到接著就會出一系列「意外」，而祝寧偏偏都是這一系列意外的關鍵點。唯一合理的解釋，因為祝寧是「它」選出來的。

　　房盈說：「宣情要見你。」

　　宣情，作戰部的部長，管理103區獵魔人。他們幾個部門之間來往很密切，但某種程度上來說又不那麼密切。

　　「還有清理部的部長謝家祖。」房盈又說。

　　這三個人加上房盈，她是中心助理，明明是個助理崗，但她統籌著整個中心。

　　陸啟勤皺了皺眉，清潔中心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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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1:55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章　Ｓ級精神值

　　收容完污染孢子已經過去一個小時，祝寧最後的淨化值數據是645，後續的「收屍」工作給後來的清潔隊幹了。

　　祝寧被中心通知必須要去做數據採集，她沒什麼異議，畢竟她表現得確實很奇怪，如果她是中心的人，也想把自己送進實驗室研究研究。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研究出她帶了個系統。

　　「別擔心，」徐萌安撫了下祝寧的情緒：「數據採集期間工資按照出勤發放，一般是15000新幣。」

　　祝寧：「……」

　　她本來有點不爽，瞬間被金錢給撫平了。有兩個人專門來接應，他們收走了收容好的污染孢子，又要收頭盔。

　　「祝小姐，可以麻煩把頭盔交給我們嗎？數據採集需要。」

　　頭盔有錄像功能，還有一些基礎數據檢測，就算不能聯網這些功能也能使用。他們已經拿走了李念川的頭盔，還缺一個祝寧的。

　　本來這也是清潔中心財產，祝寧把頭盔交給他們。祝寧沒去49層清理部門，直接被帶上了66層。

　　叮——

　　電梯門朝兩側打開，有穿白大褂的醫生來迎接她。

　　「祝小姐，這邊走。」

　　祝寧跟著他繞了一個圈，走過一個走廊，看到一個立牌：A面觀察室，觀察室還分AB面？

　　男醫生推開一扇門，露出裡面的內部空間。

　　祝寧挑了下眉，她還以為觀察室必定是冰冷冷的「純獄風」，沒想到人家「小清新」。

　　室內幾乎都是溫暖的淺黃色，牆壁裝飾畫都是溫暖舒適的，有自助區，也有自由活動區。

　　助理醫生遞給她一個裝置，「數據採集器，一個貼在太陽穴，一個戴在手腕。」

　　祝寧接過盒子，助理醫生幫她戴上，一邊解釋：「可以監測你的身體數據，指標異常的時候會發出警報，我們好及時介入。」

　　手環內部有一圈細針，菌絲一樣抓住祝寧的手腕，完全不疼，只有剛剛刺入時的異樣感，後面就沒感覺了。

　　祝寧問：「這樣就能採集？」

　　她還以為自己要進入什麼艙，全方位掃描。

　　助理醫生：「對，我們不想干擾你身體，盡量會降低數據採集器的存在感。」

　　精神值高的人敏銳度更高，裝置存在感太強會干擾數據。

　　「數據準嗎？」祝寧問。

　　助理醫生笑了，「很準，放心吧，不止包括你的精神值，還有你各方面身體機能都能採集到。」

　　「而且無痛，你去睡一覺或者去活動區休息，一會兒就能採集好。」

　　祝寧本來有點擔心自己的異樣會被檢測，但系統給她畫了個大餅，都讓她淨化被污染土地拯救世界了，肯定有什麼辦法防止祝寧變成小白鼠。

　　祝寧當晚住進了清潔中心觀察室，分配臥室面積非常大，比祝寧整個家都大。

　　裡面生活物品一應俱全，祝寧擅長「躺屍」，別說三天，她能在這兒躺三個月，祝寧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默默思考自己的未來。

　　這床柔軟得不可思議，四周又是柔和的奶黃色，讓人精神特別放鬆，祝寧打開系統面板開始端詳。

　　她把654個淨化值兌換了，系統立即提醒：

　　【恭喜兌換5個生命值，目前生命值為25，淨化值餘額154】

　　好歹漲了點生命值。

　　突然，祝寧睜開眼，她的系統面板在腦內，她剛才是閉著眼看的。

　　所以如果這時候有外人來看，就是祝寧睡覺睡到一半，突然毫無預兆地睜開眼睛。

　　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祝寧皺了皺眉，她回頭看向房門的方向。

　　房門是純白色，那裡什麼都沒有，整個房間都布置得很溫馨，讓人放鬆警惕，但祝寧能感覺到，有人正在「窺視」她。

　　……

　　眼睛，無數隻眼睛齊刷刷地眨了下。

　　整個觀察室內部一共擁有9635隻眼睛，用來沉浸式觀察。污染孢子無法消滅只能收容，有一批進行收容，還有一批送到研發部門、實驗室和科技部門。

　　研發部門利用污染物的特性做了很多無害的「工具」，比如眼前這個「窺視之眼」，可以讓人在放鬆狀態下採集到各項數據。

　　觀察室後是研究室，祝寧的臉就在大屏幕上，她很突兀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研究員福明正在分析祝寧的頭盔數據，被祝寧嚇了一跳，問：「她是不是發現我們了？」

　　「有可能，」齊雲想說：「精神值越高，對危險和異樣警覺度就越高。」

　　這幾乎是呈正比的，「眼睛」本身是污染物的一種，祝寧能察覺到證明精神值很高。

　　福明：「但她也太快了。」

　　祝寧躺下才十五分鐘，馬上就能察覺到眼睛的存在。

　　房盈就站在他們身後，問：「各項數據怎麼樣？」

　　她開完會直接趕過來的，搞得整個研究室的壓力都很大。大家都知道房盈擁有中心權限，說是個助理，大家都很尊敬她。

　　聽說他們幾個大佬開了個會，也不知道開會結果是什麼。

　　「嗯，我看看。」齊雲想仔細看了下祝寧的數據，說：「精神值數據特別穩定，絕對沒有被污染。」

　　與之對應的是李念川的報告，他的數據波動值很大，一會兒低谷一會兒高峰。李念川在另外一個房間裡，監控顯示他沒睡覺，他接受治療後蹲在牆角，像一隻蘑菇。

　　齊雲想：「她挺不一般的，出任務之後立即恢復了。」

　　一般人進入污染區域，回來精神值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尤其是清理者高頻發生，祝寧恢復速度很快。

　　房盈問：「她精神值多少？」

　　她專門為了這個問題來的。

　　齊雲想是專業的研究員，她操作了下眼前的觸控手柄，不斷調整眼睛的角度，祝寧各項數據都被採集。

　　齊雲想一邊操作一邊說：「精神值是個很廣泛的說法，一般來說都是會波動的，不同情境下精神值不一樣，我們的理論是採集最高峰而不是平均值。」

　　齊雲想要把自己的研究理論跟房盈說清楚，「很多人覺得戰鬥狀態下的精神值採集最穩定，但我們覺得從污染區域出來六個小時內反而最準確，因為戰鬥狀態下人是繃著的，而且有些人更特殊，面對污染物時很平常心。而任務結束後大腦開始放鬆了，對外界警惕沒那麼高。」

　　所以才要任務結束後立即送到觀察室，現在是數據最準的時候，錯過這個數據可沒地兒哭了。

　　齊雲想停下操作手柄，然後在上面輕點了一下，說出一個數字：「1200，S級。」

　　「多少？」旁邊的福明湊過來看，有點不可思議，「她一個掃垃圾的1200？你測量錯了吧？」

　　房盈不是研究員，但她有常識，普通人的精神值是100上下。

　　清理者的精神值數據是300左右，普通獵魔人的精神值數據是800左右，頂尖的獵魔人數據在1000上下，1000以上就會被評為S級。

　　而1400以上的是S+，將會被評估為聯邦重要「人才資產」，目前精神值s+的整個聯邦僅有三個。

　　他們103區根本沒見過幾個超過1000的精神值，更別說1200的，祝寧是目前唯一的S級精神值，有這個精神值的人根本不會被送到103區，而是送進軍區當重要「武器」。

　　「沒有，」齊雲想平靜地說：「我從來不出錯。」

　　福明噎住了，齊雲想問：「你頭盔數據分析出來多少？」

　　福明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屏幕，說：「1253」

　　齊雲想：「那就是對的，一般來說頭盔數據和我這邊的採樣相差100內，她絕對是S級精神值。」

　　「準確嗎？」房盈問。

　　「我覺得準。」齊雲想看了一眼屏幕裡的祝寧，說：「她可能真實數據比這個更高點，但誤差不大。」

　　只會更高，不會更低。

　　「我大概知道她為什麼恢復這麼快了，103區S級就這一個。」

　　齊雲想：「這個數據可以讓她不戴任何裝置進入A級污染區，回來後平穩恢復，進入S級以上污染區，回來也不會腦損傷。」

　　意思是A級以下污染區域祝寧橫著走，S級進去了，出來也不會變成傻子。

　　齊雲想對房盈說：「你可能撿到寶了。」

　　不是房盈撿到的，是「它」篩選出來的。

　　研究室內有攝像頭，像一隻冷冰冰打量眾人的眼睛，房盈看了一眼，沒辦法揣摩出「它」的用意。房盈抱臂思索，食指輕輕點著自己上臂，她在想怎麼上報。

　　如實上報嗎？一旦上報出去，可能會引來很多麻煩，這個麻煩不止針對祝寧，可能會針對103區清潔中心。

　　房盈問：「身體各項指標呢？」

　　這句話是走流程，房盈為人謹慎，更想知道全方位數據，精神值高的人身體都不差，不然很難支撐住這麼高的精神值。

　　「稍等。」福明和齊雲想開始觀測各項數據。

　　身體機能數據採集比較麻煩，軀體、臟器、血液、身體各項細胞等等，數據採集細緻到了極點。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房盈才拿到自己想要的報告。報告生成的時候，福明和齊雲想都放下手中的活耐心等待。

　　祝寧精神值太高了，如果身體數據同樣高，以這個資質來說，清潔中心都留不住，她應該去第一軍區。

　　如果身體數據處於平均水平，她也能吊打一半的獵魔人。

　　吱吱吱——

　　一長串報告單從打印機裡吐出來，齊雲想先看了一遍，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然後又看了一遍。

　　旁邊福明都很著急，從齊雲想那邊接到報告單，他反應甚至比齊雲想更大，「數據錯了吧？」

　　福明不死心，他再次測量了一番，打印了一次數據，一樣的數據，沒錯。

　　福明癱在椅子上，想不通到底為什麼，這也太奇怪了，怎麼會這樣？房盈現在對祝寧報以「平常心」，以她的異樣程度發生什麼都很正常。

　　「怎麼了？」房盈問。

　　齊雲想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本來以為是個好苗子，可惜了。」

　　「身體數據遠低於常人，她是殘次品，沒有外力干預的情況下，能不能活過一年都難說。」

　　換而言之，祝寧是個將死之人。房盈皺眉，她下意識看向屏幕裡的祝寧，只見祝寧在屋內研究了一圈，應該已經察覺到危險了。

　　但她只是打開電視看了會兒無聊的連續劇，然後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祝寧知道有人窺視她，也有人在背後分析她，但她的危險預知「雷達」沒響，意味著沒多大危險。

　　祝寧蒙住頭，她的生存原則一向是：只要還沒死，沒有什麼事比睡覺重要。

　　研究室三人：「……」

　　這人心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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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2:06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章　選擇

　　如果觀察室對有些人來說需要提心吊膽，害怕自己隨時被窺視，那對祝寧來說，這兒更像是療養院。

　　第二天她一直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床，沒想到她起得這麼遲，自助區竟然還開著，食堂很空，剛好沒人，也沒人跟祝寧搶。

　　祝寧拿著小托盤走了兩圈，每一樣都嘗了一遍，跟八百年沒見過吃的一樣，她端著托盤走出來，還在尋找座位，就一眼看到了房盈。

　　對方抱著一打文件，看到祝寧後露出一個標準八顆牙微笑，「你好，祝寧。」

　　祝寧沉默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被班主任抓包的尷尬。

　　「你吃你的，我跟你聊聊。」房盈讓祝寧先坐。

　　祝寧端著盤子坐下，房盈就坐在她對面，然後一臉微笑看過來。祝寧啃了口麵包，被房盈看得特別不自在，「那個，你有話要不直說？」

　　能不能別一臉看晚期患者一樣看她？好慈愛，也好讓人害怕。

　　「是這樣，」房盈打開文件夾，把幾份文件放出來，「你的數據採集報告出來了。」

　　祝寧在吃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房盈：「你是要自己看嗎？」

　　祝寧異樣感更強了，房盈的眼裡自己是離死不遠了還是怎麼樣？自己好像是得了不治之症，房盈來給自己宣布死期了。

　　祝寧：「你說吧。」

　　房盈輕咳一聲：「你的精神值非常亮眼，1200以上，屬於S級。」

　　祝寧嗯了一聲，不太懂，問：「李念川多少？」

　　她需要找個參照值。

　　房盈：「本來是306，但昨天進入污染區，他精神值變高了，現在是400左右。」

　　精神值可以變高？

　　房盈解釋：「接觸污染源越多，精神值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

　　祝寧理解了一下，應該類似於提高膽量，多嚇嚇，怎麼也嚇出來了。

　　房盈解釋：「你的數值很罕見，目前103區唯一一個S級。」

　　祝寧皺了下眉，不是好事。

　　以她的生存哲學來看，過分突出的人一般死得快。

　　房盈抽出祝寧的數據報告，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但你身體數據不太好。」

　　正如祝寧猜測的，房盈真的來宣判死期的，房盈把數據報告放在祝寧面前：「如果不多加干預，你可能活不過一年。」

　　祝寧低頭吃飯：「哦。」

　　她以為是什麼大事兒。

　　房盈：「……？」

　　祝寧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跟上次一樣，每次跟祝寧聊天，房盈準備的說辭有一半都用不上。她剛到嘴邊的安慰立即就噎住了，說實在的，有點憋得慌。

　　房盈：「很可惜，五等公民都是這樣。」

　　祝寧對公民等級劃分只知道個大概，問：「這怎麼分的？」

　　房盈：「……」

　　她發現祝寧的各項常識真的殘缺得厲害。

　　「末日後，輻射引起生物大規模污染變異，我們失去了80%的土地，聯邦建起高牆抵禦牆外污染物。但高牆內部資源緊缺，我們對公民進行大篩查，以是否對聯邦有益將人們劃為五個等級。」

　　「一等公民是自然人，聯邦需要保留他們的自然基因。二等公民是人造人，進行基因編程專項培育出來的，三等公民是複製人，複製優質基因，但壽命一般很低，平均只有四十多年。四等公民是機械人，是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

　　房盈：「五等公民是來自上面四種等級的殘次品，經過基因篩查，都有嚴重的基因缺陷，治療費用太高昂，所以大多數殘次品都生活在103區垃圾場。」

　　啊，是這樣。

　　103區本來就是整個聯邦的垃圾處理中心，這兒的「原住民」幾乎都是殘次品。

　　殘次品想要活下去，可以用醫療資源進行基因改造，但價格相對來說非常高昂，所以大多數殘次品都選擇等死。

　　房盈本來擔心把祝寧的精神值上報後會引來麻煩，等她一併報出祝寧的身體數據和五等公民身份後，第一軍區遲遲沒有消息過來。

　　祝寧是很好的苗子，但是殘次品的話，她就不可能進入軍區，軍區對公民等級的最低標準是三等以上。

　　話說回來，祝寧作為一個殘次品竟然擁有這麼高的精神值，這件事本身就很不可思議。

　　房盈：「……你不難過？」

　　祝寧：「還行吧。」

　　她知道自己生命值低，系統面板上明明白白寫著呢。

　　而且她重生的時候看了些原主的資料，原主是殘次品，但她當時對殘次品的了解有限。剛重生她忙著當鹹魚，沒怎麼在意這件事。

　　祝寧上次殺了魚人，激活了系統面板數據，顯示出了自己的生命值數據。這更加證實了祝寧的猜測，自己活不了多久。

　　不過快死了和快死了之間也有區別，祝寧上輩子活在喪屍世界，根本不知道醒來後能不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她現在知道自己還有一年，那就是還有可以有操作的餘地，有餘地就不用擔心，昨天祝寧剛加了5個點上去。

　　相比之下，祝寧更在意另一件事。

　　原主死得那麼詭異，為什麼要一個人在酸雨天去垃圾房？她為什麼醒來的時候腹部重傷，有一塊殘破的鐵片？

　　什麼人想殺她？原主本來又是要去見誰的？

　　目前合理的猜測是，原主知道自己活不久，積極想要自救，她見面的人是以為能夠「拯救」自己的。

　　沒想到對方沒救她，反而殺了她。但現在房盈說自己精神值S級，這是不是自己必須死亡的理由？

　　祝寧想著想著有點走神。

　　房盈不知道祝寧在想什麼，又抽出了另外一張合同，說：「我把你的情況如實上報了，本來以為軍區會過來接人，但他們沒有動作，所以你還是我們103區清潔中心的人。」

　　祝寧嚼著牛排，聽房盈繼續：「但我上報你的身份後，很多人來搶人。」

　　「搶人？」祝寧問。

　　「對，」房盈說：「你的頭盔具有錄像功能，你殺污染源的場面被記錄下來，正在內部傳閱。」

　　祝寧：「……」

　　這有點羞恥吧。

　　「現在作戰部和清理部都想爭取你，作戰部就是獵魔人，清理部就是清理者。」房盈笑了下，這對祝寧來說是個好消息。

　　她把兩份合同推到祝寧面前，「你可以自己選擇進入哪個部門。」

　　祝寧這是同時收到了兩家公司的offer？是當打怪的獵魔人還是當掃垃圾的清潔工？

　　房盈作為一個助理，更懂其中的門道，「從我的角度來看，獵魔人工資更高，你可以選擇更多基因藥劑。我們清潔中心醫學部基因藥劑比外面便宜點，你可以選擇在中心注射。」

　　祝寧這個情況，想要活下去必須嘗試多種路徑，注射基因藥劑是其中一種。

　　祝寧如果真的想存活，甚至可以上傳自己的意識到雲端，選擇一個義體用來行動。但這個選項花費太高，每年都要交大筆的雲端服務器費用。

　　房盈不知道是寬慰祝寧還是怎麼樣，突然說：「其實還有第六等公民。」

　　「第六等？」祝寧以為自己在食物鏈底層了，怎麼還有更慘的。

　　房盈：「接觸污染源越深，越容易產生覺醒或者變異情況。」

　　覺醒？變異？怎麼一下子奔著玄學方向發展了？

　　不過這好像跟祝寧系統面板上的異變方向和異化程度吻合。

　　房盈：「第六等公民算是和污染物融合的一種，他們可以使用污染物的能力，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保持理智的污染物。」

　　能力很強，但公民等級很低，因為隨時隨地可能會失去理智成為人類的敵人。

　　祝寧問：「機率高嗎？」

　　房盈：「看個人吧，一萬個裡有一個都是燒高香了。」

　　祝寧：「……」

　　所以跟中獎沒什麼區別。

　　房盈認真地說：「你有可能會出現變異現象。」

　　精神值越高的人越容易有變異現象，因為精神值越高，受污染後保持理智的概率就越高。祝寧只是身體不好，以她的精神值，以後是什麼樣還很難說。

　　雖然軍區放棄了祝寧，但103區統一覺得祝寧以後可能會走出一條很不一樣的路。

　　房盈：「我們中心不少人是第六等公民，你有機會可以接觸下。」

　　祝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房盈：「我話已經帶到，你的數據採集完成了，可以隨時離開。接下來你回家好好思考下要加入哪個部門。」

　　房盈推給祝寧一個文件袋，還有一個盒子，「裡面是你的員工手環，還有入職指導，根據步驟自己操作就行，走完流程後會有人上門來取合同。」

　　房盈站起身，很隨意地說：「你的獎金和獵殺污染物的提成審批下來了，記得查收。」

　　祝寧打開自己的副腦，很快最新工資表跳出來：

　　【聯邦清理中心工資表：基礎薪資5000新幣已打入您的賬戶】

　　【累積收容污染孢子145件，任務評級為D級，每件孢子500新幣，一共72500新幣，已打入您的賬戶。】

　　【累積擊殺污染物26個，推平一個D級污染區域，經過評估，污染物每個20000新幣，D級污染區域500000新幣，共兩人參與作戰，清理者祝寧與清理者李念川分別獲取薪資510000新幣。】

　　【該清潔小隊跨級完成任務，中心獎勵50000新幣。】

　　【該任務主要責任為數據中心評估錯誤，屬於高危險作業，中心賠償50000新幣。】

　　【數據採集錄入算出勤工資，共15000新幣。】

　　【總計發放工資：702500新幣。】

　　【當前賬戶餘額：703200新幣。】

　　！一夜之間，她翻身當富婆了。

　　祝寧數了下後面幾個零，確定自己賬戶裡突然多了70萬新幣。

　　一天之前，她還是個賬戶裡只有700新幣的窮光蛋，連房租都交不起的那種。她睡了一覺，賬戶餘額翻了一千倍。

　　唯一的問題是選擇清理部還是選擇作戰部。是選擇一個高薪工作，還是選擇一個更高薪的工作？說出去都凡爾賽。

　　祝寧差點被這筆錢沖昏了頭腦，但她尚且保持了一絲理智，在正式簽合同轉正之前，她有個問題必須要問。

　　房盈明明已經收拾好文件準備走了，祝寧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她很早以前就很好奇了。

　　房盈找祝寧談話以來，祝寧都是被動聽，很少主動問她。房盈保持禮貌的微笑，祝寧問：「我到底怎麼獲得這份工作的？」

　　她還記得自己找工作的時候，是網站篩選後推送過來的。

　　第一次跟房盈見面的時候，房盈幾乎沒對她進行什麼考察，只問她兩個問題，然後就讓她去「實習」了。

　　祝寧接觸下來，覺得這個流程很奇怪。

　　第一，這工作很高薪。她已經親身體驗到了。

　　第二，明顯接觸污染物的工作有一定保密性質。

　　如果誰都能報名，誰都能不經過任何考察進行污染物「一日遊」，這部門早就亂得翻天了。

　　但祝寧來之前特地在網上搜了一下，關於清潔中心的資料非常少，外人都以為這裡是個垃圾處理公司。

　　祝寧總覺得有人幫她「選擇」了這個offer。

　　還有，祝寧第一天上班就碰到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雖然房盈對此沒有絲毫解釋。但祝寧能感覺到，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這種事應該非常罕見。

　　這麼小概率的事兒被自己遇到，怎麼看都不太像巧合。

　　房盈抱著文件的姿勢一停，她已經快走出食堂，人正站在陰影的交界處，一半籠罩在陰影中，一半在陽光下，她因為這個問題沉默了。

　　祝寧以為自己問了什麼不得了的問題，怎麼了？要殺她滅口？

　　房盈撩了下耳邊的碎髮，她的海藍色耳釘在陽光下閃爍了一下。

　　過了會兒，房盈開口：「是大數據選中了你。」

　　祝寧：「大數據？」

　　她的世界也有大數據，在沒被喪屍攻佔之前，大數據發展的程度無非是推送一些商品，刺激你購物，再嚴重的就是殺熟。

　　廢土時代的大數據發展到什麼程度了？祝寧貧瘠的想像力其實很難想像。

　　房盈笑了下，「它叫普羅米修斯，處理中心數據，負責所有人的招聘工作。」

　　祝寧沒說話。

　　「103區清潔中心的所有員工，都是通過它的篩選進來的。」房盈定定看著祝寧：「包括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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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4:18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一章　死亡的真相

　　果然來了，人工智能，科技發展到一定程度後，人類社會理所當然會出現人工智能。

　　這個世界機械人都有自我意識了，人工智能時代全面開啟，普羅米修斯的功能更接近於大數據推演。

　　如果一個人出生到死亡所有數據都被掌控，通過算法甚至能計算出這個人未來的發展軌跡。

　　當人工智能發展到極致時，每個人類不過是「它」數據庫中的一串代碼。

　　從祝寧讀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來看，人工智能都是超級大反派，祝寧現在無法確定這位普羅米修斯什麼立場，可能是混沌中立？

　　「它」選擇自己的原因是什麼？跟原主的死亡有關嗎？

　　祝寧問：「我可以拒絕嗎？」

　　她已經賺夠了錢，拿著這筆錢好好過日子也行，沒必要非跟污染物打交道。她聽得出來，這裡面水很深，人工智能，清潔中心各個部門之間的周旋。

　　可能甚至跟原主死亡都有關係，明知道是個坑，往裡面跳顯得不太理智。

　　房盈愣了下，很顯然沒預料到祝寧會問出這個問題，她很快就恢復了微笑，「也可以，到時候你要走一下保密程序。」

　　房盈說：「不過我建議你留下，以你現在的存款，只能打一針基因藥劑，根本堅持不住一個療程。」

　　對祝寧來說，這是最好的工作了，工資高，祝寧也很適應，沒有理由拒絕才對。

　　「我們不會強迫你。」房盈說了最後一句話，「等你的好消息。」

　　……

　　祝寧換上自己的常服，抱著資料走出清潔中心的時候已經日落了，道路兩旁彈出信息廣告窗口，有個叫創世科技的公司正在推廣上傳意識體雲端，末日時代的夢中天堂。

　　廣告挺煩人的，甚至還會跟蹤懸浮，普通人連不看財閥廣告的資格都沒有。

　　外面焚燒爐還在燃燒，聯邦兩百六十個區域垃圾全部送往103區，垃圾車絡繹不絕。

　　眼前的焚燒爐做成一個巨大的機械人的形狀，有百層大廈那麼高，站在下面有種仰視巨人的錯覺。

　　據說這本來是戰時用的一種守城機械人，退休之後用來處理垃圾。焚燒爐火光晝夜不停，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燈塔，照亮方圓百里。

　　祝寧看了一會兒，不得不說還挺美的。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由高科技、污染物組成的廢土世界，這個世界一方面科技飛速發展，但在角落裡卻是如此貧瘠混亂。

　　一方面守序，一方面混亂無序，而高牆之外的混沌世界祝寧甚至沒見過。

　　祝寧把房租轉給魏媽媽，又交了各項繳費，目前她的餘額還剩下：671200新幣。

　　祝寧做完這些後卻沒有回家，她轉身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廢棄的垃圾房。

　　這是祝寧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地方，距離她家十五公里，此地已經被荒廢，祝寧趕到的時候裡面早就暗了，光線很少。

　　垃圾房撲面而來的是一股黴味兒，祝寧沒帶手電筒，她想了想，戴上了房盈交給她的員工手環，果然，這玩意兒可以照明。

　　一盞暖黃色的燈光亮起，甚至可以調節近光燈還是遠光燈。

　　祝寧掃視了一遍，裡面堆積了很多廢鐵，角落裡還趴著幾十個廢棄的機械人，在她的世界鋼鐵可回收，肯定不會讓人荒廢在這兒，收廢品都能賣不少錢。

　　但垃圾房內廢鐵都快堆積如山了。

　　祝寧回想了下自己腹部的那個鐵片，不規則，大概巴掌大，邊緣鋸齒狀。

　　殺她的人是就地取材，隨便找個鐵片把她弄死了，死因很好推斷，但動機呢？

　　原主19歲，機械學畢業的一個普通人，還是個五等公民殘次品。沒錢沒資源，也沒什麼好被人惦記的，唯一可被惦記的只有精神值。

　　但祝寧不知道自己精神值高，到底是因為原主本身就高，還是因為祝寧高，或者是系統強加的。

　　可能有人打掃過現場了，這兒沒有血跡，也沒找到「凶器」。

　　她當時醒來後，根據原主零星的記憶找到一千米開外的一個自動販賣機，買了一針強效癒合劑。

　　記憶有點混亂，她當時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要接受自己穿越，然後離死不遠，還要接受自己帶了個系統，很多細節都想不起來了。

　　祝寧坐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沉浸式回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抬起頭，垃圾房房頂年久失修，上面有個破洞。

　　那天她倒在這兒，正在下酸雨，從這兒可以看到天。

　　原主就這麼躺在一堆廢棄的鋼鐵旁，看著黃色的天空，血流不止地在等死。

　　祝寧坐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她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傻兮兮的，又不是福爾摩斯記憶宮殿，可以調取任何一段記憶。

　　祝寧正想起身，突然動作一僵，牆角處有幾滴血跡，她還維持著坐下來的姿勢，這個視角可以看到的東西足夠低。

　　在廢鐵和牆壁的夾角處，好像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祝寧坐著沒用，原主當時快死了，她的視角是躺著的。

　　她矮下身，小心翼翼撥開一塊廢鐵，斑駁牆角上刻著一句話。

　　「末……日將至，」祝寧小聲念出那句話，「你我皆是……螻蟻？」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祝寧大腦一聲嗡響。

　　「末日要來了哈哈哈哈——」

　　「末日要來了。」

　　「你跟我一樣。」

　　「你、你你會變得跟我一樣……一樣……一樣……」

　　這是魚人臨死前跟她說的話，魚人當時半死不活，非要爬向祝寧，跟她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當時祝寧以為是精神污染的一種，現在看來是她天真了。魚人的話換一種更文雅的話就是：「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魚人是污染物，說出這番話尚且可以理解，原主死亡的地方為什麼有這個？她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選中她是不是因為她是殘次品，沒有什麼社會關係，本來就是被扔在103區的垃圾？

　　如果不是祝寧穿越，原主死在這兒甚至都不會被人發現。哪怕被人發現了也不過是把她扔進焚燒爐，當天新聞甚至都不會報導。

　　她的死亡會非常「乾淨」。

　　祝寧第一反應是點開員工手環，她要去看清潔中心內部網絡。

　　房盈說她的視頻被上傳到內部網絡，如果魚人跟她說了這麼詭異的話，論壇裡應該會有人討論，她停留在登陸頁面，需要正式員工ID。

　　祝寧現在來看必須要加入103區清潔中心了，她的生存原則一向是：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

　　祝寧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選擇了一個工種，簡易地填寫了入職資料。

　　登陸成功。

　　員工手環自動播放機械音：恭喜入職。

　　接著還有些什麼瑣碎的入職手續，祝寧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一個個點掉後點進了清潔中心公共論壇。

　　論壇置頂帖《震驚！試用期新人精神值竟有1200！我們有S級國寶了！》

　　祝寧：「……」

　　緊接著下一條帖子：《學習資料僅供內部傳閱：D級污染區域消失的末班車淨化全過程》

　　祝寧點進去觀看視頻，視頻是她跟李念川的頭盔視角拼接的，她一路快進到魚人跟自己在鐵軌互毆。

　　祝寧頭盔被砸出裂紋，攝像頭龜裂了，收音收進了很多哧啦的電流聲，緊接著祝寧把魚人踹進地軌，魚人被地軌直接碾過。

　　「他們覺得我……矯情，不能吃苦。」

　　「我矯情嗎？」

　　下一幕應當是祝寧手持消防斧站在站台前，魚人一步步朝自己爬來，它要說出末日那句話。

　　但是到這兒就沒了，下一刻就是列車駛來，然後魚人變成一團爛肉。魚人死亡，污染孢子析出。

　　祝寧又看了一遍，確定了，沒有末日這段。

　　祝寧是當事人，要不是她還挺相信自己的記憶，還以為那是她幻想出來的。

　　被剪輯了？誰幹的？普羅米修斯？它在幫自己？但是為什麼？

　　【叮——】

　　祝寧腦海中叮的一聲。

　　【恭喜觸發了支線任務：尋找你死亡的真相，本次任務為長期任務，可與其他支線任務並行，任務成功獎勵豐厚，任務失敗生命值清零，目前尋找進度5%，請再接再厲。】

　　祝寧：「……」

　　她就不應該來垃圾房！

　　這狗系統，任務獎勵一點都沒透露，為什麼任務失敗生命值清零？

　　等等，祝寧發現這個系統的邏輯是符合現實邏輯的。祝寧的「死亡」可能跟普羅米修斯選擇她的理由有關。

　　如果有人要殺她，祝寧不僅沒死，反而進了清潔中心，她肯定會遭受第二次滅口。

　　所以祝寧必須在這之前找到真相先發制人，不然被人弄死第二次，都沒命了，可不就是生命值清零嗎？

　　尋找線索需要進入清潔中心，成為正式員工，這樣她才能接觸到普羅米修斯，也能接觸到下一個污染物。

　　嗯，很好，她又可以開開心心去掃垃圾了。

　　祝寧想了想，用自己的副腦給牆角拍了個照，各個角度都有，生怕錯過什麼細節，然後又用鐵片把這句話刮掉。

　　祝寧正在這兒「毀屍滅跡」，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微響。

　　咿呀——

　　「誰？」祝寧第一反應就是抄起一根鐵棍，不會是來殺人滅口了吧？

　　門外慢悠悠地鑽出一個機械人，對方圓乎乎的，才半人高，被祝寧嚇到了，舉著兩隻機械臂走出來。

　　祝寧：「……」

　　這機械人看上去不太高級，跟她那個年代的商超導航機器人差不多，祝寧放下鐵棍，問：「五等公民？」

　　機械人點了點頭。

　　果然是，103區這麼髒亂差，能出現在這兒看上去就是個殘次品，祝寧：「我也是。」

　　它沒有語音功能，臉上的光屏顯示出兩個字：「垃寶。」

　　這是它的名字？

　　祝寧不要臉說：「我叫寧寶。」

　　垃寶臉上光屏變成了一個笑臉，應該本來是服務型機器人，看樣子挺高興的。祝寧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你在這附近撿垃圾？」

　　名字叫垃寶，大概被當做垃圾清理機械人開發出來，可能開發有瑕疵，被扔到這兒了。

　　垃寶點了下頭。

　　祝寧問：「見過可疑的人嗎？」

　　垃寶：「你。」

　　「……」祝寧：「除了我呢？」

　　垃寶：「沒有。」

　　也是，如果凶手來殺人，肯定會避開人。

　　祝寧問：「附近有監控嗎？」

　　垃寶：「沒有。」

　　好的，白問，這地兒都是廢棄垃圾房了，不會安裝這種東西。祝寧沒找到有效的線索，有點失望。

　　垃寶看出祝寧不太高興，在光屏上打字：「但機械有。」

　　「嗯？」祝寧來了點興趣。

　　垃寶緩慢地在光屏上打出一行字：「機械人攝像頭默認打開。」

　　機械人開發出來的標配就是有攝像頭，攝像頭是機械人的「雙眼」，哪怕機器報廢了，很多機械人的攝像頭功能都可以用。

　　所以這裡垃圾堆積如山，可能有些攝像頭還開著。凶手可能對殺人這件事了解很深，但對機械人了解不深，不然不會選擇在垃圾房。

　　也就是說，這裡只要某個報廢機器人的攝像頭能用，它就錄製下來原主死亡的全過程？

　　祝寧眼睛亮了，問：「你能幫我找到嗎？」

　　垃寶：「不能，太多。」

　　這兒垃圾堆積如山，要篩選出攝像頭還完好的，然後導出數據，再分析出有用的，起碼要耗費兩個月。

　　祝寧：「……」

　　「垃寶啊，」祝寧手持鐵棍蹲在垃寶對面，跟它平視，一臉笑眯眯的，「要做個生意嗎？」

　　垃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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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06:17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二章　吃人的火鍋店（一）

　　垃寶最初不願意，最後祝寧使用了「鈔能力」，以一萬新幣的費用買下了這項服務。

　　她跟垃寶加了好友，讓它不論找到什麼視頻，只要是近期一個月內的都發給自己。垃寶屈服於祝寧的魅力值，不，錢威下答應了。

　　祝寧離開垃圾房後，選擇走回家。她自己試過，走到家一共花費一個小時40分鐘，如果打飛車需要8分鐘。

　　祝寧重生那天，打了強效癒合劑後打飛車回去的。她調出地圖，這個廢棄垃圾房是距離祝寧住所最近、且沒有監控的地方，選擇垃圾房一定有理由。

　　祝寧再次摸回家，剛到門口就碰到了魏媽媽，對方剛收租完，正拄著拐杖下樓。

　　不知道為什麼，祝寧看到她本能有點不自在，她想起魏媽媽說她經常發瘋，說的不是現在的祝寧，肯定是原主。

　　原主怎麼發瘋？

　　魏媽媽肯定知道一些關於原主的事兒，祝寧在想怎麼開口，才能圓潤地套出話。但她剛張嘴就閉嘴了，她現在沒辦法相信任何人。

　　如果魏媽媽跟她的死有關，祝寧一開口就會自我暴露。

　　魏媽媽瞥了她一眼，陰陽怪氣說：「我說你哪來的錢，原來是傍上金枝了。」

　　祝寧：「？？？」

　　能別說的像是她嫁入豪門了嗎？

　　魏媽媽：「我看你運氣太好了，竟然進了清潔中心，鐵飯碗啊。」

　　祝寧：「……」

　　怎麼你很羨慕的樣子？在外人看來，清潔中心是整個103區待遇最高最安逸的工作，就算是掃垃圾的，那也是鐵飯碗。

　　員工福利那沒得說，只要成了正式員工，退休之後都能享受免費的醫療體檢和補貼。進入聯邦清潔中心，下半輩子就能安穩享福。

　　魏媽媽：「清潔中心的人找你，就在你家門口。」

　　原來如此，祝寧還在想魏媽媽怎麼知道的。

　　只不過，找她？祝寧也不認識幾個人，就認識個李念川和徐萌，李念川現在還在醫療部治療精神污染呢。

　　祝寧：「我這就上去。」

　　她說完就走，剛路過魏媽媽要去走樓梯。

　　背後魏媽媽突然說：「小心點。」

　　祝寧腳步一停，回頭看了一眼，魏媽媽拄著拐杖，就站在樓梯下。祝寧站在台階上，魏媽媽又是侏儒症，祝寧視角比她高不少。

　　魏媽媽本來應該是仰視視角，但她沒抬頭，只是抬起眼，露出大片發黃的眼白，直勾勾盯著祝寧。

　　小心點。

　　小心什麼？小心清潔中心？還是小心蜂巢裡的其他人？樓長果然有問題嗎？

　　祝寧還想再問，魏媽媽已經拄著拐杖走遠了，祝寧沉默地走上樓。

　　果然，正如魏媽媽所說，有個男人在她家門口等待。

　　男人身穿一整套的工裝服，衣服上印著清潔中心的logo，提著一個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看上去像個快遞員。

　　「祝小姐，」男人微笑：「我來拿合同。」

　　清潔中心的人，房盈曾經提過，祝寧正式入職的話會有人上門來取。祝寧看了男人的員工證件，又用手環驗證了一次。

　　是正式員工。

　　祝寧進屋把合同遞給他，男人收下合同後，把行李箱遞給祝寧，上面還綁著一個碩大的蝴蝶結。

　　「祝小姐，恭喜入職，這是入職禮物。」

　　入職禮物？超大尺寸的行李箱完全可以讓一個成年人躲在裡面，祝寧想起自己看過的恐怖電影，這裡面不會是個屍體吧？

　　男人動作很俐落，幹完事兒沒停留就走了，連寒暄都不用暄。等人走後，祝寧才打開行李箱。

　　她沉默了。

　　那是一整套制式武器，跟之前做任務帶的空氣彈完全不一樣，裡面躺著四把槍，還有一整套軍用匕首，爆破裝置也有。

　　箱子下面是套清理者專用防護服，黑皮衣加頭盔，包括收容污染孢子的工具，甚至還有些強效癒合劑之類的藥品。

　　換句話說，祝寧擁有這個箱子完全可以脫離清潔中心單幹。

　　祝寧試著上膛，沒有任何阻礙，這些制式武器沒上鎖，意味著祝寧想要動用根本不需要跟清潔中心請示。

　　這完全不符合清潔中心風格，就算中心改制，這改動也太大了。祝寧打開中心論壇，搜索員工禮物，跳出來的帖子很多。

　　基本都是什麼保溫杯，菊花枸杞護腎片，還有直接發錢的。祝寧足足翻了兩頁論壇，都沒找到第二個跟她一樣收到一箱制式武器的。

　　這是誰給她寄過來的？普羅米修斯？

　　它給自己寄一箱「禮物」幹什麼？幫它毀滅清潔中心總部？

　　祝寧面對一箱武器覺得燙手，第一反應是聯繫房盈。

　　房盈是整個中心的助理，收到一箱武器到底符不符合流程她最清楚。但祝寧打開房盈的對話框之後沉默了。

　　不能告訴她。

　　祝寧無法判斷房盈是什麼人，這種事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不僅對祝寧來說危險，對房盈來說一樣危險。

　　祝寧打開房盈的對話框還沒說話，房盈反而先發了消息過來，「恭喜入職，歡迎加入103區清潔中心。」

　　祝寧停了停，發了個表情過去，「請多關照。」

　　她表現得很像個正常入職員工。

　　房盈：「很驚訝你的選擇。」

　　祝寧跟她寒暄了兩句，問：「合同收到了嗎？」

　　房盈：「剛送到。」

　　那個小哥真的是來取合同的。

　　祝寧又問：「最近有任務嗎？」

　　她一時找不到自己死亡的真相，垃寶那邊要找到監控視頻估計要段時間，但她總不能在家摳腳吧。

　　房盈：「不急，我給你申請了七天休假。」

　　想為公司996的祝寧：「？」

　　這是什麼公司，做一休七嗎？怎麼還強迫人休假的？

　　房盈解釋：「不是我規定的，清潔中心規定，兩次任務之間要相隔至少7天，作為緩衝期。主要是擔心員工精神受不住。」

　　雖然這條擔心在祝寧身上不成立，但規定就是規定。

　　房盈：「不過七天後你也不能出任務，最近清潔中心正在改制，七天後我通知你來公司進行員工培訓。」

　　聽起來，清潔中心內部地震了，正在進行重組，至於怎麼重組的，祝寧這個小嘍嘍沒必要知道。

　　祝寧發了個表情包過去，然後關閉了對話框。

　　習慣了原有世界的壓榨，突然遇到這麼個捨得放假的公司一時間有點不適應，祝寧只能被迫在家摳腳。

　　她做了一個所有阿宅在家都會做的事——無聊刷論壇。

　　清潔中心的員工論壇非常活躍，祝寧之前一直以為這個論壇就算不是正經畫風，談論的也應該都是科學的。

　　沒想到論壇內部討論氛圍非常「玄學」，她刷出來一條，《半夜刷到墳帖的進！新手勿擾！》

　　墳帖？什麼是墳帖？

　　祝寧印象裡是那些發布多年、被人挖墳挖出來的帖子，不知道跟廢土世界的墳帖是不是一個意思。

　　看了兩頁，她大概明白了什麼叫墳帖，清潔中心員工刷帖，會在半夜十二點後刷到灰色頁面的「墳帖」。

　　頁面顯示為灰色，默認這個發帖者已經身亡，帖子才會顯示灰色。

　　按理說已經身亡的人不會再發帖，就算他們死前發布出來，最後也會被淹沒在潮水般的信息中，不會再被頂上來。

　　而刷到墳帖的人，意味著可以收到死者的信息。寫帖子的人說自己收到了7年前死去的人的消息。

　　怎麼這麼……靈異？這不是個科技樹點滿的世界嗎？清潔中心員工還信這一套？

　　墳帖的傳統在清潔中心流傳很久，大家有一個共識，走到墳帖描述的地點，就是污染區域，墳貼是污染物發出來的。

　　而關於收到死者信息後的反應，大家有很大的分歧。

　　有些人覺得那是死者的怨念，既然自己知道了就要去消除。死者在向他們求助，有能力的完全可以試試去做，況且只要殺了污染物就會有獎勵。

　　對有些人來說，「墳帖」的存在像是一種私活。

　　但也有人覺得這些墳帖是個圈套，污染物發出求救信號，吸引人進入污染區域，然後再將人吞噬，污染物的運行邏輯是把你變成我的同類。

　　很多員工一去不回，成為污染物的一部分，墳帖可能就是污染物進食的一種方式。

　　大半夜的，祝寧刷帖刷的有些興奮，好像新生入學派對，又恐怖又刺激。

　　現在時鐘顯示11：59分，距離刷到墳帖的時間就差一分鐘。

　　刷——

　　時鐘跳轉，從11：59跳轉到12：00，祝寧點擊刷新按鈕。

　　論壇首頁帖子被刷新了一遍，但帖子都是彩色標題，沒看見所謂的灰色帖子。

　　祝寧瘋狂點擊刷新，宛如購物節搶免單，一分鐘過去了，啥也沒有。果然是玄學，需要靠運氣嗎？

　　祝寧剛想關掉頁面，動作突然一停，花花綠綠論壇首頁上多了一條灰色的帖子。

　　標題《隱藏在103區小巷，不可錯過的蒼蠅館子，麻辣愛好者速來》

　　這看上去像是個美食安利，沒什麼特別的，點進鏈接，光屏突然花了花，好像有些卡幀。

　　兩秒鐘之後，卡幀結束，露出整個美食帖的頁面，在長標題下，顯示發帖時間，該帖發布於新曆50年。

　　自從八十年前世界經歷了一場輻射，從此建起高牆和新世界，統一使用新的紀年，新曆50年就是輻射後第五十年。

　　距離現在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了。

　　祝寧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不好，她一把就刷到了一個三十多年前的帖子，仔細帖子整個頁面果然是灰色的，包括附帶的幾張美食圖。

　　在灰白照片的映襯下，再好吃的火鍋都不香了，毛肚和鴨血現在看上去跟鬼片道具一樣。

　　發帖人繪聲繪色描述了火鍋店多好吃，必吃菜品是他們家麻辣牛肉和麻辣魷魚，但配圖看上去一點食欲都沒有，反而鬼氣陰森的，完全沒說服力。

　　帖子最後介紹了火鍋店店名——好再來火鍋店。

　　祝寧還在思索，突然聽到腦海中叮的一聲——

　　【恭喜觸發了隨機任務：吃人的火鍋店，任務目標清掃污染區域，收容污染孢子，拯救倖存者，輔助尋找死亡真相，該任務為隨機任務，並非強制任務，請選擇是否接受。】

　　【該任務在天亮前將自動關閉，請謹慎做出決定。】

　　祝寧：「……」

　　她同一天收到了兩個任務？上個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真相還沒找明白呢，系統又來？

　　等等。

　　這個任務描述非常復雜，拯救倖存者意味著污染區域內部還有活人。後面那句輔助尋找死亡真相，難道火鍋店裡有祝寧死亡的線索？

　　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嗎？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這些制式武器不會是為了任務準備的吧？難道不是普羅米修斯，是系統送給她的？

　　不可能，系統想給她什麼完全可以放在面板空格裡，還不佔地方。

　　而且這系統給獎勵很大方，給炸彈就能炸毀三十層大樓的規格，那一箱東西對比之下有點不像它風格。

　　不過，這次是可以選擇的任務跟之前不太一樣。祝寧對這個系統多了些了解，有主線任務、長期支線任務、強制性短期支線任務，現在還有隨機任務。

　　系統邏輯符合現實邏輯，房盈說她短命，她現在急需積攢生命值。

　　祝寧點擊了是。

　　【任務接受成功，請在天亮前完成。】

　　……

　　……

　　好再來火鍋店。

　　火鍋店人聲鼎沸，這家店人氣爆滿，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香味兒。大堂都坐滿了，正中央的一桌客人是四個青年男女。

　　一個齊劉海女生邊吃邊說：「我毛肚呢？」

　　她筷子伸進沸騰的紅油鍋裡，手法嫻熟地打撈，但什麼都沒撈到。

　　「誰吃我毛肚了？」

　　「我可沒吃，你用漏勺試試。」

　　齊劉海剛想換漏勺，她筷子還沒拿出來，突然一停，是錯覺嗎？

　　沸騰的鍋裡好像……好像有東西在拽她的筷子。

　　齊劉海疑惑低頭去看，半截筷子握在她手上，另外半截在紅油鍋裡，上面纏著一小條黑色的觸手。

　　黑色觸手吸盤牢牢抓住了筷子，從常識來說，這麼燙的火鍋，什麼東西都被燙熟了才對，但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觸手的抓力。

　　「誰、誰點了魷魚啊？」

　　「魷魚？我沒點，你點了——啊啊啊啊啊！」

　　「這什麼？救命！」

　　穿紅色T恤的女生沒說完，突然驚聲尖叫，紅油火鍋裡鑽出一隻手腕粗的觸手，觸手一捲，拽著齊劉海女生的手往火鍋裡猛地一拽。

　　火鍋店被尖叫和鮮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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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1:0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三章　吃人的火鍋店（二）

　　【任務接受成功，請在天亮前完成。】

　　祝寧看完「墳貼」內容，頁面突然閃爍了一下，緊接著顯示了一個地址，之後「閱後即焚」，帖子完全消失，不論怎麼刷都找不到剛才那條。

　　祝寧在網上裡搜索關鍵詞，想找到更多信息，只有一個三十二年前的帖子說這家店親測好吃。

　　信息太少了，系統說在天亮前完成，現在12：06，日出時間為6：02，她大概還有六個小時。

　　她把地址輸入導航軟件，還好還能搜到，不然她連任務地點都找不到。

　　出發前，祝寧面對著一箱制式武器開始思索，請問，吃火鍋帶什麼武器合適？

　　最後祝寧選了兩把槍，再帶上兩把匕首，加上她系統面板上還有個可以炸毀三十層大樓的炸藥。

　　相比較上次打魚人，這次她起碼火力充足，她穿戴好工作服，避免自己被污染孢子寄生，最後戴上頭盔，背上了一整套清潔工具。

　　臨走前她看了一眼鏡子，裡面倒映出一個穿著「機車服」的女人，背著一個一米多長的黑色背包，黑色頭盔遮住面部，高科技材質映襯出一種冰冷的光。

　　嗯，很好，很像罪犯。

　　祝寧住在貧民窟，「小區」名叫蜂巢，這兒人口密度大，住的幾乎都是殘次品，因為不查身份，可能還有別的什麼奇怪的租客。

　　她猜測自己應該擁有什麼亡命之徒、通緝犯當鄰居，因為她家樓下就是倒買倒賣的黑店。

　　時間緊迫，祝寧不可能走到現場，得選擇一個交通工具，她這副打扮只要上公共飛車，當場就能上報給清潔中心。

　　黑店門口擺著一輛炫酷的摩托，祝寧一眼看中，線條流暢，機身完美，如同一匹低伏的獵豹，跟她也太配了，這簡直寫著祝寧的名字。

　　大波浪老板娘正在門口抽煙，上下把祝寧打量了一遍，她在估量祝寧能不能買得起。

　　祝寧現在手裡有錢，底氣十足，「老板，這輛車多少錢？」

　　大波浪老板娘：「四百萬新幣。」

　　祝寧：「……」

　　很好，她焉了，為什麼拼死拼活掃垃圾買不起一輛小摩托？

　　祝寧小聲：「租呢？」

　　老板娘彈了下煙灰：「不租。」

　　祝寧小小聲，「那……」

　　「你去哪兒，我送你去。」老板娘說：「一次五百新幣。」

　　很好，可以接受的價格。祝寧氣勢早就矮了，在老板娘面前，自己背著制式武器又怎麼樣，軟得像個小綿羊。

　　「走嗎？」老板娘把煙掐了。

　　「走。」

　　這個對話走向越來越像火車站前打黑摩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祝寧給她的地址，祝寧長了個心眼，沒真的讓她送到火鍋店門口，而是送到了兩條街開外的一家店。

　　「確定是這兒？」老板娘問。

　　祝寧：「確定。」

　　老板娘：「小姑娘挺會玩兒。」

　　祝寧：「？」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隨手定位的店面，那是一家鴨子店，最低消費8888新幣，就可以養他們店的一隻名鴨。

　　祝寧：「……」

　　她現在只慶幸，還好，我出門戴了頭盔！頭盔一戴誰也不愛，誰知道你是誰！

　　老板娘人狠話不多，直接把祝寧送到了鴨店門口，然後什麼話都不問，直接開著摩托走了，只留下了一排尾氣。

　　祝寧站在粉紅色的「尊貴女王」招牌下，顯得像個被爹媽丟了的小可憐。

　　「尊貴女王」門口有個男人，應該是鴨子店的店老板，他靠著欄桿站著，身材瘦削，皮膚很白，長得倒挺好看的，像個小明星。

　　店老板看到祝寧眼睛一亮，第一句話便是：「試試？」

　　簡簡單單兩個字，摧毀了祝寧最後一絲信心，她今夜過得太豐富了點。

　　她本來還想圓滑地跟店老板打聽下附近的火鍋店，但看到這位穿著的暗紫色高領緊身毛衣，退縮了。

　　祝寧只有末日求生技能，沒有跟鴨子店打交道的技能，這人肯定是個人精，她怕把自己誆進去。

　　「謝謝，我不是來消費的。」祝寧從嗓子眼裡擠出這句話。

　　任務，祝寧提醒自己，她身上有任務。現在時間是晚上12：56，距離任務結束僅剩5個小時，要抓緊時間了。

　　男人：「哦，沒事兒，我就隨便問問。」

　　男人看到祝寧背著的背包有點疑惑，大半夜出現，穿著機車服，蒙面，帶背包，像殺人犯。

　　他眉頭一挑，淡淡地說：「你去哪兒啊？我給你指個路？這兒路挺雜的。」

　　在這兒開店的都是不入流的，路面彎彎繞繞，跟個迷宮一樣，很多人進來都迷路，這人這麼好心？還會給人指路？

　　祝寧：「我找一家火鍋店。」

　　「火鍋店？」店老板臉色明顯變了，「好再來？」

　　「怎麼？」祝寧問。

　　他看了一眼祝寧，慢悠悠說：「我們都不靠近那兒，聽說是家鬼店，明明倒了好幾十年了，每回路過那條街還能聞到一股火鍋味兒，太奇怪了。」

　　祝寧皺了皺眉，她查到的資料這家店三十年前就倒閉了，至今竟然還有火鍋味兒？

　　「挺邪門兒的，還有股莫名其妙的肉香，是什麼肉我也說不上來，感覺沒吃過，肯定不是豬牛羊肉。好多人說是人肉，我也不知道真假。」

　　祝寧：「？」

　　人肉涮火鍋？

　　祝寧問：「店為什麼倒了？」

　　「我也是聽說，我們這片經常有店面開了又倒了，就這家店開的時間最長，好像是原來特別紅火，吃一次要排隊三個小時，後來老板生病了，維持不下去，又不想轉讓，乾脆把店面關了去專心治病了。」

　　「病了？」祝寧問：「什麼病？」

　　「不知道啊，挺可惜的，這麼紅火的店說沒就沒。」

　　祝寧沉思片刻，不太對勁。廢土世界醫療費用非常昂貴，如果店主生病想要錢，為什麼不轉讓？

　　這麼紅火的火鍋店，只要想轉讓，一堆人排隊來領，店主已經有錢到這個地步了？

　　祝寧問：「裡面有活人嗎？」

　　「怎麼可能？」他笑了一聲，「三十年了妹妹，那就是家死店，要是有人還住在裡面……」

　　他說著一停，一雙眼睛幽幽看著祝寧，問：「你說他是人是鬼？」

　　很有道理，為什麼三十年前就關了的店，系統卻讓她營救倖存者。這個在污染區域生活三十年的人，還真的是人類嗎？

　　如果不是人類，系統為什麼讓祝寧營救？

　　這個系統應該是好系統，目標偉大到要去淨化被污染的土地，拯救人類家園，不太可能讓祝寧做骯髒事。

　　祝寧問：「他們還開門嗎？」

　　「你別說，我之前還真路過看了一眼，門裡面砌了牆，不知道誰砌的，可能防止別人誤入吧。」

　　祝寧想也是，如果還在開門，那這家店肯定被查封了。

　　「你去那兒幹什麼？」他越看祝寧越覺得可疑。

　　祝寧：「不好說。」

　　店老板：「？」

　　他混了這麼多年，該見過的人精都見過了，祝寧好歹編個瞎話來騙他，什麼叫不好說？

　　「那我也不問了，給你指條路吧，你導航肯定找不到，前面路口右轉，再右轉，再右轉，轉三次就到了，實在找不到，聞著味兒也到了。」

　　「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

　　還在記路的祝寧：「……」

　　我謝謝你的祝福。

　　祝寧離開尊貴女王店，根據指路，走向另一條街。這條街非常蕭條，一個人都沒有，大街上立著一個很醒目的警示牌：前方區域已被污染，請繞行。

　　祝寧頭鐵，走進了警戒線，很順利地找到了火鍋店，鴨子店老板說的沒錯，這兒非常香。

　　牛油火鍋混雜著一股肉香，確實是一種很奇怪的香氣，大腦能判斷出是肉，完全判斷不出是什麼肉。

　　說句不合時宜的，大半夜的，有點餓了。

　　火鍋店半個店面都陷入地底了，應該是火鍋店老板沒什麼錢，租不起地面的商鋪，只能選擇半地下。

　　但根據祝寧之前覓食的經驗，這個選址就是個優秀的蒼蠅館子，這店活著的時候，不，還運營的時候肯定很好吃。

　　火鍋招牌竟然還亮著，有些搖搖欲墜，招牌都歪斜了，火鍋兩個字大概是因為短路，一直閃屏。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24小時營業。

　　進去送死之前，祝寧想給自己上一重保險。

　　她得讓人知道自己進了污染區域，而且就算她沒處理好，也要清潔中心的人反應足夠及時可以過來收尾，免得污染孢子逃散後把整片區域都污染了。

　　祝寧想了想，找到了李念川的聯繫方式，員工手環會自動顯示員工狀態。

　　李念川的名字後面跟著一串小字：精神污染，住院中。

　　大家都是同事了，祝寧決定慰問下李念川，發了個消息過去：「你還好嗎？」

　　李念川遲遲沒有回復，祝寧想著可能在醫療部治療不能跟人通訊。大概過了一分鐘，祝寧才收到消息：「姐姐！汪！」

　　祝寧：「……」

　　她被這一聲汪尷尬到腳趾扣地，少年，等你精神污染痊癒後，你看到自己聊天記錄會後悔的。

　　李念川沒收到祝寧的消息，發了個很幽怨的表情。

　　祝寧硬著頭皮跟他聊天，「你污染還沒好？」

　　「他們抽了好多血，給我扎了好多針。」李念川發了個哭泣的表情。

　　怎麼，這是求安慰？

　　李念川：「可以送我個禮物嗎？」

　　祝寧：「什麼？」

　　李念川：「我想要一雙著火的翅膀。」

　　祝寧啪的一下把通訊頁面給關了，不正常，這人太不正常了！

　　祝寧深吸一口氣，選擇給徐萌和房盈，包括技術支持部門官方部門都發了定時消息。

　　污染區域內部時速不一樣，如果她進入污染區域一個小時都沒出來，應該就算遇害了。她設置的求助信息會自動發送給徐萌和房盈，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動向。

　　當然，祝寧不太想用到這一層保險。

　　設置完後祝寧走下樓梯，她走得很慢，一直在觀察四周。樓梯上都是青苔落葉，還有些廢棄的垃圾。

　　從外表看像是荒廢很久了。

　　店鋪沒完全開，捲簾門落下來一半，從外面看不清裡面什麼樣，祝寧注意到了，沒有鴨子店老板說的石牆。

　　一股暖紅色的燈光漏出來，香味兒也是這樣飄出來的，明明一家已經「死了」三十年的店，看上去裡面有人。

　　祝寧跟魚人打過交道，這回變得冷靜很多，這裡面肯定是污染區域。她今天在家看了些獵魔人的課程，教人怎麼速成殺污染物的。

　　可惜殺污染物是個很龐大的課程，祝寧只上了三節，剩下的課程放在副腦裡，準備有時間再看。

　　卷簾門上貼了很多啟示。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收銀員，包吃住，要求高中學歷以上，年齡35歲以下，薪資每月3500新幣。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配菜員，包吃住，學歷不限，年齡不限，相關工作經驗5年以上，薪資每月5000新幣。

　　招工啟示：現招一名代理店長，包吃住，本科學歷以上，年齡35歲以下，薪資每月10000新幣。

　　招工啟示就有十張，他家好像什麼工種都缺，洗盤子的，清潔的，配菜的，服務員，甚至還有垃圾工。

　　招工啟示旁邊還有一張救助啟示。

　　求助：因家人患病，具有嚴重基因缺陷，急需C型基因骨髓配對，若有好心人，必將重金感謝。

　　然後求助帖旁邊變成了懸賞貼。

　　懸賞：重金求眼，可支付三十萬新幣。

　　懸賞：重金求腎，可支付八十萬新幣。

　　懸賞：重金求變異者基因，可支付一百五十萬新幣。

　　懸賞：……

　　祝寧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缺一個兩個還可以理解，這怎麼心肝脾肺什麼都缺啊？以店家懸賞的器官來說，他都能組成一個新人了。

　　甚至還有變異者基因，這個變異者就是房盈說的第六等公民？

　　祝寧出發前補過課，只要有一粒污染孢子逃出就能污染整個區域，所以清理者的存在才會這麼重要。

　　從這些懸賞和啟示裡推測出蛛絲馬跡，曾經有個變異者死在這兒了？祝寧還在想事兒，突然聽到一陣悶響。

　　捲簾門毫無突然被人從內部拉起，面前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身屠夫套裝，黑皮圍裙，左手拿著一把大刀，而他頸部以上頂著一顆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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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1:4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四章　吃人的火鍋店（三）

　　男人出現得有點突兀，祝寧沒來得及躲閃，兩人距離太近，祝寧甚至能看到他豬鼻子上的毛孔。

　　上次是魚人，這次是……豬人？經營火鍋店的店主是個豬頭屠夫？

　　祝寧的頭盔內部自動通報：【已確認清理者祝寧進入污染區域，污染等級粗略估算為C級，請選擇是否上報給清潔中心技術部門。】

　　【目前污染濃度最高達到99%，污染區域為5000立方米大小，內部有存活污染物。】

　　【該污染區域正在不斷生長，污染濃度持續變化，請清理者注意安全。】

　　祝寧發現這個新頭盔跟之前用的不一樣，它更智能，內部就可以自動檢測數據進行播報，不用自己測污染濃度。

　　相比較上次純新手，祝寧這次已經能夠讀懂數據。兩個游泳池大小的污染區域，比上次下水道還大，這點就很不平常，下水道四通八達，但一家火鍋店內部能有多大？

　　污染濃度99％，但根據祝寧上次的經驗，一旦進入污染區域，隨著外人跟污染物不斷打交道，污染濃度會飛速上漲。

　　至於污染區域評級，如果祝寧不上報給技術支持部門，頭盔算不精準，粗略估算是C級，應該比上次更危險。

　　又出現了，空氣中抽出的黑色線條，好像有什麼黑色顆粒在空中漂浮。

　　祝寧上次在一號線末班車裡就看到了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更像是污染區域的背景板。

　　祝寧回頭看了一眼，自己下來的樓梯不見了，背後是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沒有回頭路可走。

　　污染區域張開，祝寧再次被困，已經跟外界已經失聯。

　　豬頭人：「有事？」

　　他聲音低沉，發音特別奇怪，好像不是從嗓子發聲的。

　　祝寧平靜說：「來應聘。」

　　她上過獵魔人的課，污染物會保持著被污染之前的行為方式，比如魚人，它成為污染物後一直持續地想要尋找末班車。

　　想要合理進入污染區域最簡單的方法，並不是強行進入，而是等待污染物「邀請」。

　　捲簾門上貼的招工啟事，給祝寧提供了一個完美的邀請理由。

　　「應聘？」豬頭人打量她。

　　祝寧已經摸清楚了一些規律，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幹正常的事，祝寧就在幹正常的事。

　　祝寧：「對，應聘收銀員。」

　　祝寧應聘店長可能會被卡，但她機械學本科學歷應聘收銀員綽綽有餘。

　　豬頭人沉默了，他像是一個卡了的機器人，在原地足足站了三分鐘。

　　這三分鐘他都沒說話，甚至沒眨眼，祝寧猜測他並不想讓外人進入火鍋店，但他找不到理由。

　　三分鐘後，豬頭人妥協了，「進來。」

　　果然，祝寧總結了一條污染物的規律，只要你符合對方的邏輯，他就不能拒絕你。

　　咔嚓一聲——

　　捲簾門在祝寧身後落下，這次是真的被困死了。

　　污染區域各有不同，但都會有一些共同的底層邏輯，普通人進入污染區域，裡面的污染物會想方設法污染你。

　　如果祝寧沒穿工作服那問題很簡單，只要一粒污染孢子寄生在她身上就會完成同化。

　　所以污染物的行為邏輯就可預測了，要麼想方設法脫掉打碎你的防禦。要麼就是精神污染，讓你一步步腦死。

　　祝寧踏進了火鍋店，火鍋店內部非常詭異。

　　首先，作為一家火鍋店，這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

　　大堂一共二十八桌，裡面人都已經坐滿了，每個桌子正中央紅油火鍋還在沸騰，客人們面帶微笑在進食。

　　他們進食方式也千奇百怪，有人正在自己涮自己，把手臂伸進紅油火鍋也渾然不覺。而他們桌上的菜品完全稱不上什麼美味，肉類都已經腐爛了，蛆蟲在毛肚裡穿梭。

　　在祝寧眼前的一位客人，跟沒看見一樣，把毛肚涮進火鍋，甚至還遵循了七上八下的傳統，沒有多涮一秒鐘，再把快腐爛的毛肚塞進嘴裡。

　　然後露出幸福的微笑。

　　還有些人桌上的肉祝寧根本就看不懂，漆黑腐爛的一團，根本辨別不出是什麼玩意兒。從視覺上看應該覺得很噁心，但如果只是閉著眼睛，聞起來竟然很美味。

　　這些菜品都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香氣，比祝寧吃過的所有火鍋都香。讓人在旁邊看的甚至會有些好奇，那東西真的好吃嗎？

　　她也想嘗一口，嘗一口應該沒事吧？

　　祝寧突然一驚，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站在了火鍋面前，甚至想伸手拿筷子去嘗一嘗菜品。

　　精神污染，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等於精神污染。

　　越是日常的東西就越讓人放鬆警惕，如果有人在這兒殺人你只會害怕，因為大腦識別出殺人是很恐怖的事。

　　但吃火鍋和趕末班車都是日常小事，顯得非常人畜無害，能讓人放鬆警惕。

　　試一下也沒事？抱著這種心思就很容易被污染。

　　祝寧腦子裡的系統沒提示她精神值下降，但就算這樣她都被影響了，很難想像如果李念川在這兒會怎麼樣。

　　「老板，」祝寧問：「我去哪兒上班？」

　　豬頭人：「我不是老板，是代理店長楊濤。」

　　不是老板？也是，老板應該生病了。

　　楊濤：「跟我過來。」

　　祝寧跟著楊濤來到收銀台，他指著收銀台，「你就在這兒工作。」

　　祝寧問：「現在就開始？沒有入職指導？」

　　楊濤瞪了祝寧一眼：「你不會用收銀機？」

　　祝寧好像簡歷上寫著精通某某某技能，入職後被抓包了，不要臉說：「會。」

　　楊濤：「幹活。」

　　果然，在清潔中心那種夢中情司工作過後，再被壓榨就顯得非常不適應，也不簽合同，也不熟悉流程，進門五分鐘直接工作。

　　楊濤說完就進了後廚，後廚傳來剁肉的聲音。

　　火鍋店員工不多，代理店長身兼數職，祝寧從剁肉聲能判斷出來應該在剁大型的肉類，她一點都不想去後廚看楊濤在剁什麼肉。

　　祝寧面對收銀機沉默了一分鐘，她白天掃垃圾，晚上還要來吃人的火鍋店當收銀小妹。

　　好在收銀機是智能的，不算難，試了兩個按鈕就打開了，等打開之後，祝寧停了停，想把它塞回去。

　　收銀機抽屜內部分格，全都是大小不一的手指。

　　手指按照大小粗細仔細分類，有些上面還戴著戒指，斷面還在流血，有些手指竟然正在微微抽動。

　　這就是這家火鍋店的錢幣？不愧是吃人的火鍋店，名不虛傳。

　　這也是精神污染的一種，看久了手指，那些手指會像有生命一樣在抽屜裡瘋狂蠕動，用來讓人掉精神值的。

　　祝寧把收銀抽屜塞回去，感覺這家火鍋店比下水道更高級，場景更復雜，怪不得是Ｃ級任務。

　　頭盔內部顯示最新的污染數據：【污染濃度108%】

　　收銀員的崗位其實沒什麼用處，因為這些食客吃飯好像不用結賬，他們吃不完一樣，釘在座位上猛吃。

　　祝寧觀察了一陣，發現不太對，食客並不開心，他們只是保持微笑，並不意味著是開心的。

　　他們吃太多了，不交談不停歇地吃肉，肚子漲得越來越鼓，像是懷孕。

　　噗嗤——

　　祝寧聽到一聲微響，有個食客的肚子裂開，胃裡的肉流了一身，就算這樣這個食客還在面帶微笑進食，他們好像被什麼東西困在這兒了。

　　祝寧皺了皺眉，不是食客在吃火鍋，而是火鍋在吃食客。

　　食客肚子裂開後，一團碎了的爛肉流出來，它們不是死物，竟然在緩慢移動，一點點吃掉食客的內臟和皮膚。

　　食客呆呆望著，甘願被爛肉啃食，竟然毫無反應。

　　有點噁心，視覺衝擊力造成的噁心，這已經不是污染不污染的了，這就是純純噁心人。

　　不得不說很有效果，她聽到自己的系統提示：【精神值下降１％】

　　還得早點出去，如果裡面沒有倖存者的話祝寧乾脆炸了火鍋店就能完成任務，但裡面有倖存者，所以祝寧只能用老辦法——尋找污染源。

　　根據尊貴女王店鴨老板的形容，污染源可能就是老板，但她要怎麼接觸到老板呢？

　　祝寧決定去後廚問楊濤，總不能真留在收銀機前打工吧，火鍋店又不會付她工錢。

　　祝寧擅自離崗，鑽進後廚，後面很黑，祝寧的頭盔自動打開了夜視功能，因為常年開火鍋店，整個後廚都有一股油味兒。

　　地板上陳年油垢，人走上去非常滑，牆壁被油熏得黑黃，兩指摸上去能摳下來一團黏膩的玩意兒。

　　火鍋店後構造很復雜，一條很長的走廊，兩側一共八個房間展開，走廊盡頭還有一條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祝寧左邊應該是備菜間，裡面有剁肉的聲音，右邊是冷凍室，用來儲存一些肉類。

　　其他房間幹什麼的祝寧一時間沒頭緒。祝寧剛想探尋，突然，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祝寧的手腕。

　　祝寧汗毛陡然乍起，本能要去摸槍。

　　輕易不要開槍，驚動污染源會導致污染源藏得更深。但摸上來的那隻手非常冰涼，手心裡好像有油。

　　祝寧眼角瞥到了寒冷的光，那是一把斧頭。

　　有人跟她隔著一張布簾靜悄悄站著，拿著一把斧頭，另一隻手已經抓上祝寧的手腕。

　　「你幹什麼？」是楊濤。

　　祝寧深呼吸，做正常的事，要做正常的事，不要大驚小怪，祝寧一直持續給自己洗腦。

　　她的危險預知並沒有觸發，證明現在不算危險。

　　「我想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這個藉口很完美，店內只有一個服務員，後廚楊濤一個人在剁肉，她提出幫忙顯得很正常。

　　果然，楊濤鬆開了手，他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就走。祝寧沒貿然進後廚，怕看到什麼噁心的東西影響她發揮。

　　後廚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了一會兒，楊濤走出來。他遞給祝寧一個黑色垃圾袋，「去把垃圾倒了。」

　　倒垃圾啊，祝寧老本行。

　　祝寧接過垃圾袋，剛一上手就感覺不對，垃圾袋裡有東西在動。

　　撲騰撲騰——

　　裡面的肉正在微微抽動，摩擦著塑料袋發出細微的響聲。

　　「這是什麼？」祝寧維持著動作，沒把這玩意兒當場扔了。

　　楊濤：「爛肉，不能吃了。」

　　「垃圾桶在後門，從這兒出去。」楊濤給祝寧指了一扇門。

　　那是左手邊第三間門，原來這扇門不是房間，而是通往後門的路，八間房現在弄清楚了三間了。

　　祝寧提著垃圾袋，面無表情如同殺了十年魚。

　　她按照指示推開第三間門，走過一個三米長的走廊，順利來到後門。

　　因為整個火鍋店都是半嵌入地下的結構，哪怕走出火鍋店都沒有走到真正的地面，她好像處在一個深坑。

　　後門就是垃圾桶，竟然還進行了垃圾分類。祝寧本來還想看看垃圾袋裡到底是什麼肉，但理智告訴她，別作，要作一定會死。

　　她把黑色垃圾袋一整個丟到肉類回收的桶裡，關掉垃圾桶的瞬間，祝寧聽到一陣短促的尖叫，然後垃圾桶歸於平靜。

　　這是什麼？垃圾桶是活的？這是一種投餵方式？

　　祝寧盯著漆黑的垃圾桶，還在研究垃圾桶有什麼玄機。

　　突然，她聽到咚的一聲微響，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黑色垃圾桶倒映出一陣很突兀的寒光，有人站在她身後，高舉一把斧頭，就緊貼著她而站。

　　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悄無聲息？

　　她突然想到獵魔人課程裡說的，污染物在污染區域佔據主場，豬頭人是主，祝寧是客。

　　來不及逃跑了。

　　那一瞬間祝寧看到鮮血四溢，斧頭精準地砍上她的後頸，一斧頭下去砍斷了她半根脖子。祝寧瞪大眼睛，身體不可控制地朝前倒去。

　　黑色垃圾桶開始劇烈抖動，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攀爬。

　　祝寧正支起身想要反擊，黑色垃圾桶蓋子打開，裡面攀爬出大量觸手，觸手捲起祝寧的身體，像是進食一般將祝寧拖入深淵。

　　咚——

　　又是一陣微響，她一時間沒弄明白自己什麼情況，就聽到腦海中系統提示：【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她再回過神，垃圾桶倒映的豬頭人還沒舉起斧頭。

　　那她剛才看到的是什麼？自己遇害的預告？原來這才是危險預知，可以預見出30秒後自己如何遇害的場景？

　　花樣死亡預告唄。

　　祝寧甚至都來不及感嘆這個天賦，在豬頭人沒舉起斧頭之前，直接一槍崩了他的豬頭。

　　X的，最煩偷襲的人。

　　＜污染區域等級劃分表＞

　　E級污染區：低於60%

　　D級污染區：60%——90%

　　C級污染區：90%——130%

　　B級污染區：130%——180%

　　A級污染區：180%——230%

　　S級污染區：230%——300%

　　S+級污染區：300%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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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3 11:5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五章　吃人的火鍋店（四）

　　這把槍威力是空氣彈的十倍左右，開槍之後，豬頭人整個腦袋直接炸裂了，崩了豬頭，但豬頭人沒死，果然豬頭人不是污染源。

　　危險預知裡看到的場景，這個垃圾桶裡有觸手怪物。

　　祝寧給垃圾桶也來了一槍，都沒看自己開槍的成果，扭頭就跑，豬頭人加上觸手怪物的殺傷力非常強，跟魚人的檔次完全不一樣。

　　危險預告裡，他們只花了三十秒就把祝寧屍體都處理了，祝寧沒想硬碰硬。

　　後院也是封閉結構，祝寧出不去，只能返回火鍋店，豬頭人掙扎著要爬起來，破口大罵：「你竟然，不吃飯。」

　　祝寧沒聽他說廢話，直接進了屋，剛一進去就聽到火鍋店大堂傳來一陣尖叫聲。火鍋裡蠕動出怪物，長長的觸手爬上筷子，順著胳膊把食客拽進火鍋。

　　一時間麻辣牛油翻滾，尖叫聲和血光籠罩了火鍋店，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火鍋店大堂是去不了，背後豬頭人爬起來，還在適應自己沒有腦袋的事實。

　　他要追過來了。

　　眼前是八扇門，已知一個備菜間，一個冷凍室，一個是通往垃圾桶的後門，剩下五個門怎麼選？

　　祝寧一瞥，看到其中一個房間門上寫著五個字：女員工宿舍。

　　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做看似正常的事。

　　祝寧的身份是收銀員，也就是火鍋店的員工，她應該住在女員工宿舍。

　　砰地一聲，祝寧乾脆俐落地上鎖。

　　污染區域內部有一些基本規則，這裡是女員工宿舍，豬頭人是男的，他沒有合理理由進來。

　　祝寧搬來櫃子抵住門，她沒開燈，仗著頭盔的夜視功能打量整個宿舍間。這是個雙人寢室，一共兩張床，兩張床都是上床下桌。

　　一張床上落滿了灰塵，另外一張床好像還有人居住。祝寧飛快在宿舍裡翻動，她在櫃子的夾角裡發現一本工作日誌本。

　　線索。

　　祝寧打開鮮紅色的日誌本，這本來是個工作日誌本，很多公司都會發，但這個收銀員拿來當日記本用了。

　　新曆50年1月。

　　開頭第一行字。

　　祝寧皺了皺眉，新曆50年，是火鍋店消失的那年。

　　祝寧記得這家店是新曆50年4月倒閉的，發帖時間是新曆50年4月13日。這個日記本要比「案發」時間更早。

　　新曆50年1月2日。

　　我來好再來火鍋店當收銀員三天了，但這家店好奇怪，我要寫日記記錄下來，不然我怕我失去理智。

　　好再來生意特別好，我每天站著收銀很辛苦，有點想辭職。但他家員工餐太好吃了，我捨不得走。

　　我們的員工餐都是給客人備菜的剩菜，跟客人吃的差不多。我不知道是什麼肉，可能這就是人家開店的獨門秘方吧。

　　新曆50年1月10日。

　　不行了，我做了好多噩夢，我每天都很心慌。最近甚至有些恍惚，我以為自己太累了，休息兩天就好。

　　但我今天請假了一天，情況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我是不是該去看醫生？

　　新曆50年1月14日。

　　我好像瘋了，我今天收銀的時候，看到抽屜裡竟然全都是手指。怎麼會是手指呢？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不行，我不能再幹了，再幹下去我就要瘋了。

　　新曆50年1月19日。

　　我跟店長說了要辭職回家養病，店長不同意，讓我再考慮考慮。考慮什麼啊？我看店長越來越像個豬頭人，我實在受不了。

　　但店長不放人，他說我會愛上這裡的。愛個屁，我最近身體虛弱，感覺都快死了。這家店肯定有問題，地下室總傳來奇怪的聲音。

　　老板還病了，一定是生病的老板出事了，他們好像在研究一種新藥。

　　新曆50年1月30日

　　我今天終於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了，太噁心了，他們怎麼能給客人吃這種東西？

　　我想報警，但我不敢，我連自己都保不住，我要逃跑。

　　我要逃跑我要逃跑！跑跑跑跑！

　　新曆5年2月15日。

　　我制定了詳細的逃跑計劃，每個星期三店長和老板要開會，那時候最適合逃跑。我快不行了，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一定要成功，一定一定要成功。

　　祝寧再次往後翻，可惜後面沒有了，日誌戛然而止。

　　哧啦——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拖行的聲音，應該是豬頭人復活了，祝寧把日記本帶上。

　　這個收銀妹子的遭遇跟自己的一樣，看來這是火鍋店的慣用手段。宿舍門上有個貓眼，祝寧透著貓眼望去，貓眼把整個走廊都扭曲變形。

　　楊濤拿著一把斧頭在地上拖行，他斷裂的脖子上長出了新的「頭」——如果那算頭。

　　顯然，他的寄生物沒啥耐心，不想長出一顆新頭，只長出了類似頭的功能。脖頸上長出了一雙眼睛，一隻嘴巴，一隻耳朵，甚至都沒多給他長個鼻子，因為不需要。

　　「你怎麼，」楊濤又發出那種很奇怪的聲音，「不吃火鍋？」

　　祝寧：「……」

　　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逼著自己吃火鍋嗎？

　　「你怎麼……」楊濤正在一間間檢查房間，他猛地打開第一間房，沒看見祝寧，「不收銀？」

　　她收了啊，她打開過收銀抽屜，還數了手指，甚至下降了1%的精神值。

　　砰！

　　楊濤又推開一扇門，他耐心不足，被祝寧耗盡了，整個人說話惡狠狠的，「你怎麼不看垃圾袋？」

　　楊濤用斧頭在牆上劃過，劃出了一陣尖銳的聲音，「為什麼他們都行，只有你不行！你哪裡有問題？」

　　祝寧：「……」

　　她懷疑這個豬頭人在PUA她，這指責的語氣，好像一個渣男，她不乖乖聽話就是她有問題。都是她的錯唄？

　　吃火鍋、收銀、包括讓她扔掉腐肉，都是這個污染區域試圖想要污染祝寧的方式。

　　但祝寧不為所動，污染區域等不住了，決定先下手為強，豬頭人想用斧頭直接砍死她，了結祝寧這個異類。

　　污染區域的內在邏輯都是一樣的，他們看精神污染沒用，就選擇物理攻擊。

　　「為什麼？」豬頭人停到女員工宿舍門前，「你不聽話？」

　　豬頭人的聲音透著門傳過來，下一刻，砰地一聲巨響，豬頭人掄起斧頭突然砸向大門。

　　咔嚓，木門上木屑四濺，被他砸出一個大洞，這是cos某恐怖電影嗎？

　　豬頭人沒有正當理由可以進入女員工宿舍，但他可以用非正當理由，門後，祝寧冷冷地拿著槍，洞口直指大門。

　　豬頭人只要想進來，祝寧不介意再給他一槍，闖女生寢室的垃圾人，不用多廢話。

　　砰！

　　豬頭人又砸了一斧頭下來，這扇脆弱不堪的木門，再來一斧頭就直接報廢了，豬頭人舉起斧頭，正要來第三下。

　　門內的祝寧手指微微施壓，她已經準備好開槍了。

　　叮鈴鈴——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鈴聲，鈴聲瘋狂震動，好像下課鈴，在火鍋店裡顯得非常突兀。

　　這什麼聲音？火鍋店為什麼會打鈴？

　　污染區域要符合基本邏輯的，能打鈴證明火鍋店以前就裝著一個鈴聲。

　　誰沒事幹在火鍋店準備打鈴？又不是火鍋培訓學校，準時通知上課下課。

　　但鈴聲響起後，門外的豬頭人動作停了，他身形高大，擋在門口的時候像是壓著一座山。

　　他沉默了兩秒，然後轉身就走，好像受到了某種召喚。

　　不僅如此，火鍋店內的其他人也動了，服務員，被火鍋吞噬了一半的食客做出同樣舉動。他們踉踉蹌蹌站起來，目不斜視地走向一個方向——走廊盡頭的樓梯。

　　他們要去地下室。

　　祝寧想起日記本裡記載的，店長和老板會在地下室開會，那是逃跑的唯一機會。打鈴是在通知開會？地下室裡養著什麼？

　　他們是被人召喚了？

　　通過有限的線索，總結這個污染區域內部的規則，火鍋店的權利架構似乎是個金字塔。員工權限大於食客，讓食客吃火鍋就必須吃。

　　豬頭人楊濤權限大於其他員工，他可以使喚其他服務員，維持店面秩序。鈴聲權限大於豬頭人，只要打鈴，不論楊濤在幹什麼他都必須停下手頭的動作。

　　不知道鈴聲的上一級是什麼？

　　祝寧試探著推門出去，一分鐘後，走廊上已經沒人了，他們都走進了地下室。鈴聲還是沒停，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但祝寧推測，鈴聲還在響的期間她都是相對安全的。趁這個時間，她打算好好看看另外幾間房。

　　現在她有了危險預知的能力，可以大膽去搜查。她已經知道四扇門後是什麼，還剩下最後四扇。

　　豬頭人砸開了兩扇門，第五扇門後是清潔房，裡面堆滿了要洗的盤子，還有拖把之類的清潔工具。

　　第六扇門後是男員工宿舍。

　　祝寧想進去找找有沒有日記本的之類的線索，可能是楊濤還住著，找了一圈一無所獲。祝寧打開倒數第二間門，是公共衛生間，用來讓人洗澡和上廁所的。

　　這火鍋店條件不太好，衛生間內部一直滴滴答答在滴水，牆壁上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痕跡。

　　為了保險起見，她不想錯過任何一個死角，她特地打開了每一個廁所和浴室隔間檢查。

　　第二個廁所隔間馬桶蓋有東西，在馬桶蓋上方，用膠帶紙固定著一個防水袋，看來是專門被人藏起來的。

　　裡面是一個很古老的錄音筆。

　　太古老了，都不符合這個時代的科技發展速度，還是比祝寧那個時代的錄音筆先進點，外殼堅硬，整體設計的尺寸更小，也就是個拇指蓋大小。

　　錄音筆底端有個插頭，可以插在什麼設備上。祝寧新工作服手腕內側就有接口，她的頭盔還在運轉，祝寧本人勉強算是一個「設備」。

　　這東西可能像之前魚人手機一樣是個精神污染，但她精神值高，可以經得起造作。

　　祝寧把錄音筆插進手腕，頭盔內部播報：【正在導入音頻數據，音頻數據導入完成。】

　　耳朵裡先傳來一聲哧啦哧啦的電流聲，還有人奔跑喘息的聲音，很久都沒進入到正題。

　　祝寧聽著錄音，打算邊聽邊搜查。她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扇門前，房門寫著店內重地，不請勿入。

　　祝寧剛握上門把手，準備推門而入，錄音中突然傳來了人聲：「我知道了火鍋店老板的秘密。」

　　「他、他是殘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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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9:30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六章　吃人的火鍋店（五）

　　殘次品？

　　祝寧聽到這三個字一停，火鍋店老板是殘次品，跟祝寧是同類。所以他根本不是什麼病了，他是時候到了自然身體衰敗。

　　祝寧後來查過一些殘次品的信息，在這個世界，每個人出生都會經過基因大篩查，經過基因篩查後，會檢測出基因缺陷。

　　科技太發達的副作用就是直接預測了你的未來，並且預測非常精準。基因疾病在出生之後就能立即確診，甚至能檢測出未來壽命大概多少年。

　　人造人、機械人和複製人其實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人種，他們產生的殘次品更像是流水線上操作失誤，只要進行批量生產，肯定有一些不合格的。

　　殘次品可以通過基因藥劑來改善，但效果因人而異，不能保證與正常人無異，況且三十年前好像基因藥劑發展並不成熟。

　　「我不知道我還能記得多少，自從進來之後我的記憶就變得混亂。」錄音中傳來男人的聲音。

　　「小慧之前跟我說讓我趁著清醒把記憶記錄下來，她最近每天都在寫日記，但我跟楊濤住在一起，我不能寫，只能錄音放在馬桶蓋上，如果有緣人聽到，不用幫我報警，你可能也走不出去了。」

　　小慧應該就是收銀員，錄音的人可能是其他員工。

　　咿呀一聲——

　　祝寧推開門，門後……很雜亂，掛著很多白色塑料布，塑料布從天花板一直掛到地面，推門進來時帶起一陣風，吹得白色塑料布發出哧啦哧啦的響聲。

　　咔嚓，祝寧反手把門給關了。

　　這個房間很大，兩側牆壁是兩排貨架，白色塑料布有點阻礙祝寧的視線，人在塑料布中穿梭會帶起窸窸窣窣的響聲，隨時隨地暴露自己的位置。

　　祝寧一邊持槍謹慎前進，一邊聽耳機裡的錄音。

　　「我們一般都歸店長管，根本沒見過老板長什麼樣，那天楊濤讓我幫忙抬一個巨型療養倉進地下室，我才看見老板，他已經半身癱瘓，根本站都站不起來。」

　　「我當時還覺得很可惜，這麼年輕的老板竟然是殘次品。楊濤讓我保密，不要告訴別人，說如果說出去會讓競爭對手抓住把柄。我知道這家店生意好讓很多人都眼紅，就一直都沒說，反正也跟我沒什麼關係。」

　　祝寧撩開一片塑料布，在這玩意兒的映襯下，房間裡好像有鬼影在穿梭。

　　「但那天，我一個人在員工宿舍休息，半夢半醒間看見有個人影站在我面前。」

　　「我一下子嚇醒了，是老板，老板站在我床頭盯著我看，他那個眼神怎麼說呢，好像在看一塊肉。」

　　「我一醒來，叫了一聲他，他根本不回應我，慢吞吞走了。我當時盯著他看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不是癱瘓嗎？為什麼站起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好像……在做什麼實驗。」

　　咔嚓——

　　祝寧的長靴踩爛了什麼東西，那是個玻璃瓶。祝寧撿起廢棄藥瓶，殘破的瓶身上寫著四個字：永生藥業。

　　房間裡不止這一瓶藥，這裡應該是個藥物儲備間。

　　嘩的一聲——

　　祝寧小心翼翼挑開塑料布，貨架上密密麻麻擺放著藥品，有注射劑，有玻璃瓶裝的藥劑，竟然還有一套手術刀。

　　旁邊附著一張粉紅色的卡片，上面畫著一張笑臉：歡迎參加永生藥業免費實驗項目。

　　耳機裡男人混雜著電流的聲音持續傳來：「後面越來越不對勁了，廚房裡的肉越來越奇怪，火鍋店越來越香，我每天精神越來越差，記憶都很混亂，直到有一天——」

　　他的聲音一停，說話帶著哭腔，「小慧失蹤了。」

　　「我提出要去找小慧，但楊濤根本不在乎，他馬上就寫了新的招聘啟示，要招聘新員工，不僅要招收銀員，還招了很多廚師服務員，但這家店根本不需要這麼多員工。」

　　「他們就像，就像我的儲備品，我當時有種感覺，只要我死了就有人能夠頂上來。」

　　砰——

　　祝寧一轉身，後背碰到了什麼東西。

　　在黑暗中，有一個三米高的東西佇立在房間內部，它的一部分正貼著祝寧的後背。塑料布層層疊疊，巨物被籠罩在塑料布後，如同低頭俯視她的怪物。

　　祝寧後脊背汗毛乍起，她豁然轉身，本能想立即開槍。但理智壓抑下來，用槍口指著巨物，指腹壓著扳機。

　　怪物居高臨下看著他，濃黑色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好像整個房間都是它的領土。

　　別動手，污染區域內不要貿然動手。

　　「我想報警，想離職，但我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我，楊濤，其他員工，甚至食客，他們時時刻刻都在注意我，只要我一動，他們就會殺了我，我連睡覺都睡不安穩。」

　　「老板精神越來越好了，他每天身體精神抖擻，跟個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但他越健康我越害怕，我感覺他已經不是人了，今天他說要把店面關了，專心治病，還說店鋪關閉的費用，可以給我們幾個員工分紅。」

　　「我當時聽到一筆錢就猶豫了，想著要不拿完錢再走吧。」

　　「後來，店面關了，但每天深夜還是有客人來，店長讓我們好好服務，那是我們的VIP用戶。」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抖，「客人們開始不對勁了，我那天看到一個客人把食指伸進火鍋裡，整個手指都燙傷了，但他一直在笑。」

　　「我開始懷疑客人們吃的是什麼？我是不是共犯啊？我是不是……殺了他們？」

　　「我是殺人犯？」

　　「王明！」錄音裡有人叫他，「你躲哪兒去了？楊濤找你。」

　　緊接著聽到男人慌亂的喘息聲，然後錄音戛然而止，結束了。

　　叮——

　　系統提示：【精神值下降５】

　　錄音是一種污染方式，聽完錄音後，自己的精神狀態開始不穩定。錄音的污染濃度比日記本高很多，換個普通人在這兒聽可能會腦死亡的程度。她啪的一聲關掉了錄音，順手把整個文件夾都給刪了。

　　原來錄音的員工叫王明，他好像遇到了跟小慧一樣的問題。

　　祝寧已經跟眼前巨型怪物對峙了一會兒，對面都一動不動。她受了精神污染的影響，先入為主，眼前的東西可能根本不是怪物。

　　被塑料布罩著，人會自己嚇自己。人類最大的恐懼是未知的恐懼，想像中的恐懼會殺死你。

　　她一咬牙，乾脆俐落一把扯掉最後的塑料布，露出背後東西。

　　果然，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個……大型培養倉？

　　三米高的培養倉全身透明，呈試管狀，透明玻璃被人暴力砸爛，裡面的東西已經不見了。這裡面原來是什麼？現在在哪兒？

　　王明的錄音一共兩分鐘。

　　祝寧已經結合收銀員的日記有個大概猜測。好再來火鍋店老板是殘次品，他參加了永生藥業的免費實驗項目，但很明顯，實驗失敗了。

　　祝寧猜測他可能已經變成了污染物，員工小慧和王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

　　而豬頭人楊濤最開始可能是因為金錢聽老板的話，後來看他的狀態更像是被污染孢子寄生。

　　但這個猜測不太準，因為小慧和王明都被精神污染了，說出來的話可信度不高。而且很多事情沒解釋，招這麼多員工還能解釋，後面的懸賞呢？

　　懸賞心肝脾肺和變異者基因，是為了做實驗？

　　火鍋店內部鈴聲還在響，已經持續了起碼六分鐘了。污染濃度越來越高，祝寧必須抓緊時間。

　　如果系統所說這裡有個倖存者，這個倒黴倖存者可能快腦死亡了。

　　祝寧仔細檢查了一遍培養倉，確定裡面的東西已經走了。

　　培養倉背後有光源，光源把培養倉的影子投向天花板，造成了這裡有怪物的錯覺。

　　這東西是用來迷惑人的，跟祝寧之前看到的什麼爛肉手指，什麼垃圾箱裡的觸手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像小孩子過家家弄出來的玩意兒。

　　光源來自於培養倉後面的一個巴掌大的洞，有人在這兒鑿了一個洞可以看到地下室。

　　誰幹的？

　　透過地洞可以窺探到地下室，地下室內，散發著橘黃色的暖光，祝寧眯了眯眼才適應了這種光線。

　　豬頭人和其他員工都聚集在地下室，他們尊卑有序地跪著。

　　豬頭人跪在最前面，服務員跪在他身後，而理應是上帝的顧客跪在最後一排，他們之間井然有序，像個……WiFi圖形。

　　而WiFi最小的那個點是一張病床。

　　病床上躺著的玩意兒，祝寧甚至不知道稱他為什麼。一團人形狀的爛肉躺在病床上，它的身體正在不斷蠕動，每一塊肉好像還在生長。

　　爛肉不斷蠕動，慢慢溢出病床，按照這個生長速度可能會充斥著整個火鍋店。

　　如果沒猜錯的話，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老板。豬頭人帶領員工跪在他面前念念有詞，如同對著上帝禱告。

　　豬頭人一邊尊敬下跪，一邊拿出一把刀。

　　這是幹什麼？內訌？

　　哧啦一聲，豬頭人的刀對準了病床上的人，砍下一塊肉，肉離開身體後依然在蠕動。

　　後面的員工拿著一個黑色塑料袋，恭恭敬敬接著。每割下一塊肉，背後的員工和顧客都會露出滿意的微笑。

　　祝寧：「……」

　　原來那些奇怪的肉是怎麼來的。這老板是不是過分偉大了一點？它以一己之力養活了一家網紅火鍋店？

　　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得盡快從污染區域裡出去。祝寧剛想起身，突然聽到一陣咔嚓聲。

　　這種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有人給槍上了膛，一把槍從黑暗中伸出，抵在祝寧的後腦勺上。

　　果然，這個屋內還有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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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02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七章　吃人的火鍋店（六）

　　祝寧蹲著，來人站在她身後，用槍指著她後腦勺。

　　「你是清潔中心的人？」年輕女孩兒的聲音，她認出了祝寧身上的制服。

　　是活人，這可能就是自己的任務目標。這小姑娘看上去有點小聰明，利用屋內自然條件，在培養倉後投影，然後自己躲在暗處。

　　只要進來的人有輕微的精神污染，就能自己在屋內發瘋。

　　祝寧：「是。」

　　小姑娘：「你是來救我的？」

　　祝寧：「可能。」

　　她不確定這人是誰，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要救的倖存者。

　　持槍少女沉默了一陣，走廊裡鈴聲一直在迴蕩，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不能再冒險。

　　「怎麼證明你不是污染物？」她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就憑——」她屏息凝神在聽，就聽到祝寧說了兩個字，手腕突然一疼，祝寧反手擒住她的手，乾脆俐落地卸了槍，同時一腳踹出。

　　「啊！」

　　少女大叫一聲，腹部宛如被巨石砸過，整個人砰地一聲砸向背後的貨架，上面的藥瓶噼裡啪啦砸了她一身。

　　祝寧聽到她的叫聲一皺眉，當即判定，菜鳥。

　　少女還沒反應過來，祝寧的槍口已經指向她眉心。

　　咔嚓——

　　祝寧上了膛，她拿槍的動作幾乎刻進骨髓，開槍可以毫不猶豫。

　　「誤會！我是活人！」她立即大聲說。

　　對方是個年輕妹子，全身防禦，她穿的是一身純白的防護服，上面還訂製了可愛的貓咪印花圖案。

　　如果祝寧的裝扮像個穿機車服的搶劫犯，那眼前這個妹子簡直像個小白貓，公園玩偶一樣。

　　這玩意兒祝寧知道，有些有錢人怕被污染，買一套放在家裡備著。他們的防護服由知名設計師設計，不僅可以防護污染，還兼顧了美觀，這件防護服起碼1000萬新幣起步。

　　總而言之，這姑娘很有錢。

　　「你是誰？」祝寧用槍指著她。

　　「劉年年。」少女舉起手，說話速度飛快，怕祝寧一槍崩了她，「我沒有害心，我是好人。」

　　劉年年？完全沒聽過。

　　祝寧沒收手，出現在污染區域的很有可能是污染物。劉年年剛才在懷疑祝寧，現在祝寧也在懷疑她。

　　祝寧問：「你來多久了？」

　　劉年年：「我不知道，我感覺過了好幾天了。」

　　祝寧換了個問題：「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劉年年：「新曆80年10月3號11點45。」

　　串起來了，祝寧想。

　　任務有效時間是6個小時，根據最新數據，普通人在污染區域待得極限就是6個小時，6小時後會腦死亡。

　　劉年年進入污染區域後，觸發了什麼機制，清潔中心論壇裡出現灰色的「墳帖」。看來系統讓她拯救的就是這個劉年年，起碼找對了任務對象。

　　劉年年精神值應該挺高的，進來一個小時了，腦袋看上去挺清醒，起碼比李念川厲害點。

　　不過系統為什麼要讓祝寧救她？

　　祝寧收起槍，這把槍是空氣彈，普通人也不好買到，劉年年應該家裡有錢有權。財閥家的千金，祝寧在心裡下了判斷。

　　祝寧把槍丟回去給劉年年：「我比你晚一個小時進來。」

　　「一個小時？」劉年年臉色大變，「我進來一個小時了？完了，完了完了，我腦袋不行了。」

　　「等會兒我說什麼你千萬別信，我有可能會害你。」

　　這個人了解很多污染物知識，祝寧想，她知道必須要包裹起所有的皮膚才能進污染區域，也知道待久了會遇到精神污染的情況。

　　「冷靜。」祝寧提醒。

　　情緒越不穩定越容易被污染。

　　劉年年深呼吸一口，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防護服，還好沒漏洞。萬一被污染孢子寄生，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你是清理者？」劉年年問：「清潔中心怎麼派掃垃圾的出來救人？」

　　祝寧：「……」

　　這年頭出來救人還要搞職業歧視？

　　劉年年說了之後也覺得挺不禮貌的，問：「你跟隊友走散了？你的獵魔人呢？他什麼時候來救我們？」

　　祝寧：「……」

　　這人愛誰救誰救，怎麼做到三句話都踩她雷點的？

　　祝寧問：「你來污染區域幹什麼？」

　　「呃……」劉年年猶豫了一會兒，似乎在想祝寧可不可信：「找我小姨。」

　　「小姨？」祝寧問：「你今年幾歲？」

　　劉年年：「十九，上研究生，你多大？」

　　「……」祝寧：「跟你一樣。」

　　她們倆是同齡人。

　　廢土世界一切都被催熟，一隻雞從出生只要六個小時就能端上餐桌，人類學習時間被不斷壓縮，18歲大學畢業，如果祝寧家裡有錢現在應該也在讀研才對。

　　劉年年：「你叫什麼？」

　　「祝寧，」祝寧沒空跟她閒扯，問：「你小姨失蹤，你來這兒找？」

　　街口還掛著警示牌呢，這是多不長眼才會進來找失蹤人口，而且劉年年看上去就是個財閥千金，她小姨也應該是什麼貴婦人，怎麼可能來好再來火鍋店吃飯？

　　火鍋店整個被她家買下來還差不多。

　　劉年年猶豫了下，似乎在整理措辭：「說是小姨其實是我某個家的園丁。」

　　某個家，祝寧抓到關鍵詞，富婆你到底有幾個家啊？

　　「我小時候沒人跟我玩，老去找她，我小姨失蹤之前特別奇怪，每天神神叨叨的，小時候家裡大人都不讓我跟她接觸。我長大之後才知道她可能幾十年前就被精神污染了。」

　　「我翻看她的日記，發現她以前特別喜歡來這家火鍋店，我小姨手臂上有個燙傷疤，一整條手臂加上胳膊脖子，一直蔓延到下半張臉。」

　　劉年年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示意到底燙傷面積多大，這個面積接近毀容了。

　　「小姨說她之前吃火鍋燙的，她也不整容，覺得傷疤是一種恩賜，而且說起火鍋店的時候一點都不憎恨，反而特別懷念，說這家店真好吃，可惜不開門了。我就想來看看，到底多好吃。」

　　來了，最後一塊拼圖補上了。

　　祝寧看了員工寫的日記和錄音，現在補齊了食客這塊拼圖，當年的食客吃了肉，肯定被污染了，被污染後的食客都去哪兒了？

　　現在好像有了點頭緒。

　　被精神污染後看上去很正常，他們可以正常的做園丁工作，但是會做一些不正常的事。他們融入進普通人的生活裡，讓人覺得奇怪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劉年年好奇心還真的挺強的，就因為自家園丁說過的這家火鍋店好吃，就想來看看。劉年年可能不想暴露自己家財富，隱藏了一部分信息，交代出來的事兒半真半假的。

　　祝寧猜測來找小姨是次要的，來冒險是真的，很像吃飽了撐的喜歡冒險的富二代。

　　祝寧：「你找到了？」

　　劉年年：「沒有，我看了一圈，食客裡沒有小姨。」

　　祝寧：「你怎麼進來的？」

　　「員工應聘，」劉年年：「楊濤問我幹嘛的，我說我來洗碗的。我當時看到這個房間上掛著不請勿入，以為是藏著什麼秘密就進來了。」

　　祝寧：「這是你開的第一扇門？」

　　劉年年：「對啊，我就開了一次，進來之後還沒出去呢，就看到楊濤在殺人，然後不敢出去了。」

　　祝寧：「……」

　　不知道該不該說劉年年運氣好，這個房間是老板用來放藥的，可能楊濤活著的時候就不怎麼來。

　　劉年年：「我進來之後感覺不到時間，但是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打一次鈴開會，每次打鈴持續挺久的，店裡所有人都會走進地下室，我在房間裡找到了一個洞，不知道誰挖的，他們會對老板進行跪拜祈禱，然後會割掉老板的肉，帶到後廚加工，再去涮火鍋。」

　　「我剛開始看挺噁心的，後面感覺不到噁心了，只想逃跑。他們進地下室是最好的逃跑時間。」

　　「我觀察了幾次都這樣，本來想趁機跑出來，結果聽到你的聲音。」

　　祝寧鬧出來的動靜也太大了，她開槍的聲音震驚了劉年年，她當時就在想污染區域進來一個活人。

　　劉年年以為祝寧是清潔中心派來的救兵，但一方面又懷疑祝寧是污染物，不敢貿然現身。

　　劉年年都交代了自己的信息，祝寧也把自己這邊知道的跟她簡單說了說，劉年年不用看日記，也不用親自聽錄音，但祝寧給她講的東西還是很恐怖，這跟個恐怖故事集一樣。

　　「所以下面病床上躺著的是污染源？」劉年年問。

　　祝寧張了張嘴，剛想回答。

　　嗡——

　　鈴聲突然停止，地下室割肉結束，WiFi隊形散開，他們井然有序地回到火鍋店，走廊裡傳來窸窣聲，客人和員工上來了。

　　祝寧又聽到了豬頭人拖著斧頭行走的聲響，楊濤還在想方設法進女生寢室。他比之前更暴躁了，斧頭把房門砸得稀巴爛，不用多久就能搜到祝寧這間房。

　　不僅如此，店裡其他食客沒有回大堂吃火鍋，他們在走廊裡巡邏。

　　找到異類，他們要找到異類。

　　劉年年臉色慘白，小聲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祝寧嘆了口氣，她一個人逃跑可以使用腐爛魚頭的加速功能，帶著劉年年不好動彈。

　　祝寧：「我去殺污染源。」

　　「怎麼殺？」劉年年很犯難。

　　外頭有豬頭人堵著，火鍋店裡的人都是一伙的，食客和其他員工同樣危險，她們不可能毫髮無損穿越走廊走進地下室。

　　而且她不太信任祝寧的能力，來的要是個獵魔人就好了。

　　「從走廊走太麻煩了。」祝寧說。

　　劉年年表示讚同，祝寧還是有點本事的。

　　「找條捷徑，」祝寧：「這下面應該是空的，後退。」

　　劉年年：「啊？」

　　她怎麼沒聽懂？

　　祝寧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個裝置，反手往地上那麼一摁，砰地一聲！

　　劉年年目瞪口呆，祝寧，把地板給炸了！

　　……

　　凌晨一點半。

　　陸家莊園內部燈火通明，巡邏隊找了兩次。

　　「沒找到小姐。」巡邏隊隊長後背冷汗直流。

　　眼前男人穿著一身黑西裝，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陰森森的冷意，他今天有個很重要的人要在半夜見，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會出事兒。

　　他沒空處理這些事，今天要見面的是永生藥業的董事。

　　「小姐對污染物很好奇，她會不會……」他不確定地說：「進了污染區域？」

　　家裡防護服消失了，武器庫丟了一把槍，肯定是去找污染物，不知道她去的哪個區，又進入了哪個污染區域，這麼盲目找肯定是大海撈針。

　　污染區域內每多一秒都危險，現在小姐失蹤已經超過四個小時。

　　男人說：「叫裴書去找人，通知安全局和清潔中心，讓他們幫忙。」

　　「貼個懸賞令出去，別透露她身份，誰找到她懸賞100萬。」

　　「就一百萬？」是不是太少了點。

　　都說他不太在意大小姐，果然是真的。

　　「蠢貨。」他吐出兩個字，不知道是在說大小姐，還是在說管家，三十秒後一輛飛車停下，男人上了飛車。

　　等人走後，管家才反應過來，不能要太高懸賞，一旦被人知道，要被滅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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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08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八章　吃人的火鍋店（七）

　　劉年年一臉震驚，她以為祝寧起碼會小心謹慎制定計劃，沒想到她乾脆把地下室轟了個大洞。

　　果然不專業。

　　劉年年現在想要找個專業的都來不及了，因為祝寧的響聲驚動了外頭的人。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豬頭人提著斧頭就站在門口。

　　「小姑娘，你們不乖哦。」豬頭人提著斧頭猛地朝她們衝來。

　　劉年年頭皮發麻，她之前精神污染不深是跟污染物打交道不多，多看一眼污染物都覺得噁心。

　　她還沒來得及逃跑，祝寧從背包裡換了一把衝鋒槍。

　　砰砰砰！

　　數十顆子彈打出，猛地嵌入豬頭人身上，他剛長好的一顆豬一頭又被打爛了，好好一個豬頭人瞬間被打得像個篩子。

　　劉年年：「……」

　　這直接就火力壓制了？

　　祝寧這次裝備更多，跟上次可不一樣，她知道一旦找到污染源在哪兒就要速戰速決。

　　污染源發現自己暴露會陷入癲狂模式，想要拼死一搏把你弄死，之前的魚人就是這樣。走廊裡越來越多的人趕過來，祝寧這邊就一個人有火力。

　　「下去。」祝寧說。

　　「啊？」劉年年跟不上祝寧思路，「你讓我，從這兒下去？」

　　她指了指祝寧轟開的大洞，她讓自己去地下室陪那個噁心的老板？祝寧確定是來救自己的，不是來撕票的嗎？

　　「你不下去我可以踹你下去。」祝寧沒什麼耐心，她已經再次上膛，新一輪掃射追上來的污染物。

　　彈殼噼裡啪啦往下掉，祝寧看上去竟然一點都不慌。

　　信她，還是不信她，劉年年有點猶豫。祝寧看上去不算特別不靠譜，她打算信一回，畢竟在這破地兒祝寧是唯一的活人。

　　劉年年一旦下定決心就不猶豫，她扯了一塊白色塑料布掛在洞口，手腳並用地爬下來。腳底觸及地面時，劉年年氣都不敢喘。

　　太近了，那個床上的火鍋店老板，就在她身邊。

　　她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老板身上的肉好像在爬，他們正在生長。

　　明明祝寧就在她頭頂，她們倆之間只隔著一個天花板，但劉年年感覺進入地下室好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裡的時間流速，乃至空氣都感覺更不一樣。

　　這裡好像……很黏稠。

　　空氣不是透明的，如果說正常的空氣像是一股清水，現在她像是走進了一碗白米粥，有頭盔的作用下都有點呼吸不暢。

　　四周都是鏡子，不像舞蹈室那種大片的整面牆鏡子，而是一小塊不規則的鏡片拼接而成。

　　鏡子中倒映了無數個劉年年，也倒映了無數個店老板。

　　好像把一切都切割重組了，把劉年年的東西切下來放在老板身上，再把老板貼在劉年年身上，他們逐漸融為一體。

　　重復的精神污染。

　　劉年年一個財閥千金平時鞋底都沒髒過，眼前的景象差點髒了她的眼。

　　劉年年甚至不知道眼睛往哪兒瞥，多看一眼就多消耗精神值，她緊盯著自己的靴子尖。

　　呼吸，劉年年，冷靜點呼吸。

　　她來之前查過資料，只要殺了污染源，污染區域會自然瓦解。

　　店老板明顯就是污染源，他現在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連他的員工都能從他身上割肉下來，想殺他應該沒那麼難。

　　深呼吸，劉年年拿起槍。

　　病床邊有兩台儀器，上面密密麻麻寫著一些小字。劉年年家裡有些項目就是醫療相關的，她能讀得懂檢測儀。

　　儀器上的數字沒有絲毫波動，這是個……死人？

　　老板已經死了？

　　等等，污染物本身算死的還是算活的？要不試著殺了他？萬一賭對了呢？她跟祝寧就能離開了。

　　劉年年感覺到自己精神值正在急速下降。

　　腦子都不太清晰了，只能憑借本能行事，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殺了老板。

　　殺了老板，殺了老板，殺了老板……

　　突然，劉年年感覺到一隻黑色的手拍在她左肩膀上。她一個激靈，感覺渾身毛都炸了，她拿槍的手控制不住地哆嗦。

　　「劉年年？」

　　是祝寧，她聽到祝寧的聲音都快哭了，這輩子都沒這麼想見到一個人。

　　真的是祝寧，祝寧剛從樓上跳下來，劉年年驚魂未定聲音還在哆嗦，「那些污染物死了？」

　　「暫時。」祝寧說。

　　污染源不死，那些污染物也死不了，他們還能復原。

　　不過相比較上次，豬頭人復原的難度有點大，上次他只是被爆頭，現在他都快被打成爛泥了。

　　祝寧能感覺到劉年年精神狀態開始變差，頭盔內部提示：【污染濃度高達113%】

　　這麼高，證明她們跟污染源近在咫尺。

　　「你剛才準備幹什麼？」祝寧問。

　　「殺、殺老板。」劉年年說。

　　她頹然放下槍，「我好像不行了，我等會兒可能就要出現幻覺，我先把槍給你。」

　　祝寧接過她的槍，覺得劉年年雖然是個大小姐，但該有腦子的時候很有腦子，她起碼知道怎麼不給人添亂。

　　祝寧掃視地下室，也看到了鏡子，那些鏡子像是很有吸引力，讓人看一眼就很難挪開眼。

　　劉年年呼吸聲越來越大，「這兒好奇怪，那個生命檢測儀，上面數字是死的。」

　　「嗯？」祝寧三心二意聽著。

　　劉年年：「生命檢測儀沒數據，老板好像死了。」

　　她說的非常不確定，因為她還能聽到老板的肉在動，並且不斷生長。老板的肥肉長得太快了，很快從床上溢出，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肥肉像是藤蔓，很快就能充斥整個房間。如果是死的怎麼還會長大？

　　祝寧皺了皺眉，什麼叫死的？

　　祝寧看向鏡子，四面牆的鏡子照出她們。祝寧和劉年年的身體非常扭曲，好像變成了地下室裝飾品的一部分。

　　在無數疊加的身影中，祝寧看到一個黑點，那是個很小很小的黑點，但在上千片鏡子碎片的映襯下，被同時放大。

　　咚——

　　她心臟突然收縮，又來了，那個死亡預告。

　　【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陷阱。

　　劉年年只感覺到祝寧身體僵了僵，很不自然，好像毫無道理地頓在原地，大概僵了一秒。

　　劉年年剛想去看看祝寧怎麼了，是不是被精神污染了。祝寧突然開始動作，她拽著劉年年猛地朝另一側撲去。

　　劉年年腿腳不俐落，差點被絆倒，祝寧真的一點都不顧及她是個大小姐，壓著她後背把她向下一錘。

　　劉年年：「？」

　　她的臉跟地面親密來了個親密接觸，砰地一聲巨響，頭盔保護了她，但她腦殼被砸得嗡嗡作響。

　　劉年年平時脾氣非常驕縱，這次她都沒來得及發脾氣，就感覺一陣冷光，帶起烈烈冷風。

　　那是……一把鍘刀？

　　房間內部突然出現了一把三米長的鍘刀，刀鋒貼著劉年年的後背刷的而過，差一點點就把劉年年砍成豬頭肉。

　　劉年年根本反應不過來，這事兒太超過她的認知了。

　　祝寧壓著劉年年的後背，自己的位置比劉年年的位置更高，刀鋒割過她的右肩，一時間鮮血淋漓，滴滴答答順著手臂落下來。

　　祝寧看著地板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開始眩暈，用腳指頭想都知道在這兒受傷不是什麼好事兒。

　　防護服破損，有傷口，污染孢子寄生，短短幾秒，劉年年滿腦子都是這個。

　　祝寧可能要變成污染物，劉年年唯一的同伴就要被感染了。

　　祝寧快速反應過來，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張貼紙一樣的玩意兒，貼在自己破損的防護服上。

　　清理者工作手冊第九條：防護服破損後請及時停止任務，無法停止請立即打上補丁，保證防護服密封狀態。

　　祝寧來之前做了功課，不知道有沒有污染孢子趁機進去，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就算變成污染物也要拖一個人下水。

　　鋒利的鍘刀被一根鐵鏈吊著，還在屋內晃動，他們就像是殺人的鐮刀，快速地在房間內部收割人頭。

　　一刀一刀密集落下來，祝寧和劉年年剛才如果站著，現在會被剁成餃子餡。

　　祝寧把劉年年一把推開，就地一滾，躲開第二次襲擊。

　　祝寧趁機看了一眼，鍘刀倒吊在天花板上，沒找到具體吊在哪兒。

　　污染區域不能出現不符合常理的事，意思是這裡在變成污染區域之前就存在著一把鍘刀，只不過現在誇張化了。

　　為什麼存在這個？火鍋店老板本來要殺誰？

　　她找不到鍘刀被吊在哪兒，槍對這玩意兒沒用。

　　危險預告裡她被鍘刀砍掉了半張臉，這個天賦只能預知你三十秒後的遇害。她發現危險預知不是每次都管用，遇見了是一回事兒，能不能逃脫是另外一回事兒。

　　「污染源不是老板，」祝寧捂著自己受傷的右肩，打了一針強效癒合劑進去，繼續說：「是王明。」

　　「什麼？」劉年年趴在地上，盡量壓低自己的身體，很難理解祝寧的話。

　　王明？那個錄音帶裡的人？王明不是受害者嗎？他為什麼是污染源？

　　劉年年感覺自己快出現幻覺了，在祝寧說出王明之後，眼前的鏡子突然開始扭曲，碎鏡片邊緣開始流血。

　　鏡子碎片邊緣不平整，因此鮮血把鏡子沖得四分五裂，鏡子碎片中浮現出一張豬臉，那是一張更大更醜陋的豬頭！

　　刷——

　　鋒利的鍘刀第三次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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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18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十九章　吃人的火鍋店（八）

　　祝寧滾到一側，劉年年躲在角落，盡量縮小自己的身體。

　　祝寧：「老板是殘次品，他走投無路下，看到了永生藥業的實驗招募，永生藥業給他寄來了培養倉和治療藥劑，實驗方向可能是小劑量注射污染因子，慢慢讓人體發生變化，但是實驗失敗了，」

　　祝寧緊盯著鏡子，她每說一句話，這個房間都在發生變化，鏡子中祝寧和劉年年的身影消失了，這個鏡子變得不像是鏡子。

　　劉年年發現，祝寧的話不是說給她聽的，她是說給污染源聽的。

　　「老板身體出現變異，外觀的異樣很難掩蓋，只能搬到地下室避開人，每天只有楊濤可以去地下室照顧他。他跟楊濤商定好，如果自己出事，請楊濤立即殺了他。」

　　店裡的打鈴聲是病床呼叫鈴。

　　鍘刀可能是那時候準備的，火鍋店老板給自己找了個保險裝置，如果他真的變成不可控的污染物，請楊濤立即按下機關。

　　「他以為只要躲起來就可以不害人，但他不知道，一旦成為污染物就會持續性放射污染，精神污染了其他人。」

　　「第一個被污染的是小慧，她收銀的時候感覺自己抽屜裡都是手指，懷疑老板給顧客吃的肉有問題，看楊濤就像是在看豬頭，每天精神恍惚，看什麼都草木皆兵。」

　　刷——

　　祝寧沒完全躲開第四次襲擊，鍘刀劃過她的後背，祝寧比上次經驗豐富，她快速打補丁，繼續打癒合劑。

　　「後來小慧離開了，她可能根本沒死在這家店，真的只是單純的離職。她提出離職後，老板放走了她。但是她走後，恐慌蔓延，其他人開始多想。」

　　「王明本來就受了精神污染，小慧的離開在他眼裡就是死了，他開始猜測，小慧的肉是不是進了後廚？是不是已經被涮進火鍋，火鍋店的肉到底是什麼肉？」

　　從一開始，好再來火鍋店只是一場群體性精神污染事件。

　　祝寧打量房間，一邊說一邊尋找破局的方法，「王明懷疑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於是他開始觀察老板，想要先下手為強，他進了老板的藥品間，知道他一直在注射藥劑，進行身體改造實驗。」

　　「王明在藥品間地板上砸了個洞，看到了老板的秘密，老板原來是殘次品。」

　　轟——

　　鏡子傳來一陣很奇怪的響動，劉年年看了一眼差點想死。

　　動了，這些鏡子在動。四面牆上的鏡子緩緩移動，祝寧和劉年年再不走就要變成壓縮餅乾。

　　劉年年下意識抬頭看天花板的破洞，哪裡來的可以從哪裡回去。

　　但她抬頭後對上了數十雙陰森森的眼睛，豬頭人和其他人已經復原，他們滿臉是血圍在地洞周圍，一臉微笑地看過來。

　　完了，完了完了，上下左右的路都被封死。

　　祝寧惹怒了污染源，污染區域開始進入狩獵模式。

　　劉年年求助地望向祝寧，讓她趕緊想個辦法走，但她好像講故事入迷了，非要跟一個污染物嘮嗑。

　　一臉作死樣，不把污染源徹底激怒不罷休。

　　祝寧再次躲開襲擊，從頭到尾她的目光都沒離開過鏡子。

　　「王明在心裡制定了殺人計劃，他趁著老板睡覺，楊濤沒注意的時候潛入地下室，站在老板的床邊，然後……」祝寧故意停了停，「舉起刀。」

　　王明錄音裡說反了，他說老板站在他床邊，實際上是王明站在老板床邊拿著一把刀。

　　四面牆上突然開始扭曲，一張張豬臉映在鏡子上，他們眼球凸起，像是立體浮雕，劉年年自殺也不能被這玩意兒擠成肉泥。

　　屋內的鍘刀在慣性作用下勢能越來越小，劉年年小心翼翼爬向祝寧。

　　「老板死了，但他死之前已經被污染，所以他死後析出了污染孢子，只要有一粒，污染物就能完成再生，血紅色的污染孢子會本能尋找宿主，王明殺人之前根本沒做防護，他被污染孢子寄生了。」

　　鏡子上的豬頭人開始掙扎，他們好像被祝寧激怒，想要衝破鏡子的桎梏。

　　祝寧絕對是來挑釁的，她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王明被污染孢子寄生後沒有立即失去理智，但他能很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體裡，他沒想到殺了老板噩夢沒有結束，反而帶出了一個新的噩夢，他不知道怎麼把污染孢子弄出體內。」

　　「當天污染症狀開始顯示，眼睛異變，他就想做手術求一雙眼睛，手臂發生異變他就想要做手術求一雙手。」

　　「後來他想，污染物和異能者之間的區別是，後者能夠保有理智，他以為自己很聰明找到了解題思路，所以他開始重金懸賞異能者的基因。」

　　「但沒有人理會這種可笑的懸賞。」

　　「閉嘴！」鏡子裡的豬臉逐漸扭曲。

　　成功了，祝寧想，她終於成功作死把他給激怒了。

　　「普通人的意志無法抵抗污染物的侵蝕，第二天，你身體裡的污染物開始佔據上風，污染物的本能是繁衍，他們想方設法要污染更多人。」

　　祝寧換了個講故事的人稱，她現在直接對王明說話。

　　「你神智崩塌，成了火鍋店的污染源源頭，也成了火鍋店的主宰。」

　　火鍋店內部是金字塔結構，站在金字塔尖的就是王明。

　　「你把老板的屍體重新放回病床上，假裝他還活著。火鍋店的人都精神污染神志不清，根本分辨不出。連楊濤都忘了之前老板交代的。」

　　「你切了老板的肉，要污染更多的人，被精神污染的人會覺得老板的爛肉很香，成了火鍋店的金字招牌，同時你延續了火鍋店的傳統，持續不斷地招聘新員工，直到有一天，污染區域再也控制不住，襲擊了來吃飯的客人。」

　　那一天，火鍋內部鑽出觸手，捲上客人的筷子，然後將人拽進火鍋。嚴重事故讓火鍋店關門了，對外宣稱因為老板生病。

　　三十年前聯邦各區角落裡的污染物排查不徹底，人類資源有限的情況下，他們只能知道這條街上有污染源。

　　但火鍋店非常穩定，在世人不知道的地方，他們內部形成一個完美的生態閉環。

　　他們內部殘殺，只有偶爾幾個客人對火鍋店念念不忘來吃飯，會成為他們的新同類，所以聯邦只貼了一個警示牌。

　　直到劉年年這個好奇心旺盛的富二代前來。

　　在劉年年跨入火鍋店的同一時間，清潔中心論壇滾動，出現了一張灰色的墳帖，火鍋店成功引來了祝寧。

　　「說、完、了、嗎？」鏡子中央慢慢浮現出一張臉，他的臉被人切割過又縫合，扭曲而巨大，足足有兩米高。

　　王明，真正的污染源出現了。

　　王明的臉和祝寧相隔兩米，甚至能看到王明圓盤大小的眼睛。

　　四面牆擠壓過來，祝寧和劉年年所在的地方不過只有五米寬，她們無路可逃了。

　　祝寧站起身，她被四面牆圍住，身體被鏡子切成無數片。

　　污染源出現了，但祝寧沒動手，她沒舉起槍。祝寧在幹什麼？快開槍啊，她不是槍法很好嗎？

　　她被精神污染了？

　　劉年年自己哆哆嗦嗦舉起槍，砰砰砰，劉年年連開數槍。但子彈旋轉打入鏡子裡，像是碰到了果凍被倏地吸入。

　　沒用，槍殺不死眼前的污染源。

　　「說完了。」祝寧平靜地回應。

　　咔嚓、咔嚓——

　　鏡子破裂的聲音非常刺耳，碎鏡片砸了一地。

　　劉年年臉色慘白，眼睜睜看著鏡子裡鑽出來一個龐然大物。這人的頭就有一面牆大，大概有三米多高，臉上縫合的傷口清晰可見，眼睛上還插著幾塊尖銳的碎鏡片。

　　王明張大嘴，劉年年第一眼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舌頭，那麼巨大，舌苔表面還有噁心的凸起。

　　他他他他他他想幹什麼？把我們一口吞了？

　　祝寧突然問：「殺了老板你很愧疚嗎？」

　　劉年年急得要死，祝寧為什麼要跟污染物說話，她以為自己是污染物心理醫生啊？

　　「你在錄音裡說，懷疑自己殺了客人，你很害怕，很愧疚。」祝寧說。

　　錄音是王明留下來的一個陷阱，為了精神污染後面進入污染區域的人，他說的事件不一定是真的，但他的情緒是真的。

　　很愧疚嗎？王明到底被精神污染多深？

　　怪物正在張開的大嘴突然一停，怎麼不動了，心理醫生竟然真的有用，劉年年剛一喜，然後就聽到一陣尖銳的響聲。

　　好像有上百隻手同時在刮黑板，吵得她差點當場去世。

　　「是他要殺我的！」污染源大喊：「是他先要殺我的！」

　　「我只是先反擊，到底有什麼不對！」

　　伴隨著他的話語，劉年年看到上百隻黑色的飛蟲從他嘴裡湧出。

　　嘔——

　　劉年年忍不住想吐。

　　上百隻飛蟲迎面而來，尋找任何一個細小的漏洞，只要有一個漏洞就能鑽進去啃食皮膚。

　　祝寧穿著防護服，戴著黑色全包裹頭盔，她站在王明面前顯得很渺小，像是一隻螻蟻站在一隻大象面前。

　　祝寧抬起頭，聲音很平靜：「他沒想殺你，一切都是你幻想出來的。」

　　老板沒有動過殺心。

　　祝寧問：「你殺他的時候，他是不是根本沒掙扎？」

　　王明的眉頭皺起，因為他五官都非常巨大，所以他微表情很難讓人不注意，劉年年感覺王明好像因為這句話更痛苦了。

　　王明舉著刀站在老板面前，表情凶狠，看老板就像是在看一個死敵。但老板看他的目光很平和，對自己的死亡很平靜。

　　老板死的時候毫無波瀾，所以他不是污染源，污染源一定有執念，這個世界是一個以精神值為基礎的世界。

　　快閉嘴吧，劉年年想把祝寧嘴巴給封了，姑奶奶別刺激他了。

　　整個地下室都在蠕動，趴在天花板洞口的人微笑著鼓掌，死去老板八百斤的屍體正在無限膨脹。

　　「閉嘴！」

　　「去死吧去死吧，他去死你也去死吧！」

　　污染源臉色扭曲，鮮血從天花板上緩緩流下，像是血腥的瀑布，散發出濃重的腥臭味兒。

　　劉年年忍不住了，對祝寧大喊：「他瘋了！快開槍！」

　　祝寧真的把人惹怒了，污染源喪失理智，整個火鍋店都在顫動。

　　祝寧還是沒動，劉年年證實了這個污染區域用槍的效果並不大，祝寧背包裡還有炸彈，這個時候最簡單快捷的做法是炸了，但現在地下室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一旦爆炸，祝寧對炸藥免疫，劉年年當場身亡。

　　她要用別的方法完成任務，祝寧點開了自己的系統面板。

　　系統：【已打開腐爛的魚頭，將消耗5個生命點，是否對王明使用精神污染？】

　　祝寧：「使用。」

　　既然王明被精神污染很深，祝寧不介意，再給他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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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27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章　吃人的火鍋店（九）

　　祝寧一直很好奇，對污染源使用精神污染到底會發生什麼。

　　換一個問題，污染源需要保證自己精神「健康」嗎？祝寧接觸過的污染物很少，魚人是因為沒有趕上消失的一號線末班車。

　　她後來查過那天的新聞，全區地下輻射蔓延，一號線末班車受輻射影響臨時停車，就停在前一站。

　　魚人一直在車站等待，他越等越心慌，他一直以為自己錯過了末班車。他嘴裡念念有詞，自己找不到末班車了，他沒錢打車了。

　　污染物也是需要一個維持自己精神穩定的安全區間的，只不過他們的評判標準跟普通人的標準不一樣。

　　大多數人在幹壞事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做壞事，他們會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不然很容易心理崩潰。

　　那王明呢？

　　殺了老板之後他清醒了一段時間，很快就又被逼瘋了。

　　他只能說服自己是老板想先殺他，他只不過在自保，在欲望的驅使下接管了火鍋店。

　　他污染了火鍋店的其他人，割掉老板的肉讓他繼續供養火鍋店運轉。

　　他在收銀台裡放進手指，為了讓這個火鍋店合理，他把整個火鍋店打造成小慧日記本的樣子。

　　讓精神污染後看到的幻覺成真，那一切都合理了。

　　火鍋店裡的爛肉，垃圾桶的怪物，奇異的香味。不斷消失的員工，奇怪的地下室，一個被塑造萬惡之源的老板。

　　同時他在馬桶水箱留下錄音帶，他成了最安全的受害者。

　　這個污染區域一直內部保持生態平衡，王明讓火鍋店邏輯自恰了。他苦苦經營三十年，一直以來都非常完美，直到今天被祝寧戳破。

　　祝寧把他的根基攔腰折斷。

　　王明做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嗎？好像也沒有，他也是精神污染的受害者。

　　但他自從被精神污染後，就一直執著於讓精神污染成真。他只能接受自己當受害者，鑽牛角尖一樣被困在自己的污染區域內部。

　　劉年年感覺現在的情況很詭異，因為祝寧在她眼裡什麼都沒幹。眼前這個巨大的豬臉他僵住了，他張大嘴巴，然後硬生生愣在原地。

　　他表情很痛苦，好像很想說些什麼，但是說不出口。他想憤怒地嘶吼，然後發現自己沒有理由嘶吼。

　　他想開心大笑，然後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大笑，他想哭，可他同樣沒有理由哭。

　　火鍋店內部一時間很混亂。

　　從天花板破洞伸出頭看的幾個員工一直在瘋狂鼓掌。他們半個身子從破洞裡鑽出來，看上去像是倒掛在天花板上，包括那個豬頭人。

　　啪啪啪啪啪——

　　他們大笑著，嘴角扯到耳根，拍手速度極快無比，好像要把手給拍爛了。

　　鏡子裡的王明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隨著他每次動作，破碎的鏡片都隨之起伏波動。

　　窸窣窸窣——

　　而火鍋店老板的身體像是得了什麼不可控制的疾病，他的肉開始瘋狂地想跑。

　　瘋了，這回是真的瘋了。

　　火鍋店秩序被祝寧打破，店員食客集體發瘋。

　　祝寧向前走了一步，眼前的鏡子竟然後退了，他警惕地看著祝寧，好像在看著一個真正的怪物。

　　祝寧向前，污染源就後退，最終鏡子被逼到了牆角，但他沒辦法鑽回去了。

　　污染源被發現將無路可走。

　　哧啦哧啦，劉年年看到污染源肉眼可見地在哆嗦，瑟瑟發抖時鏡片還在反光。

　　污染源大腦一片混亂，他混亂時帶著牆面一起瑟縮。污染源被祝寧堵住了，他甚至有點乞求地看著祝寧。

　　有效果。

　　祝寧站在他面前，她沒使用任何武器，對污染源的哭臉視而不見。

　　有效果，那就再加點，她再次點開系統面板。

　　系統：【已打開腐爛的魚頭，將消耗5個生命點，是否對王明疊加使用精神污染？】

　　祝寧：「使用。」

　　祝寧點下使用後，污染源露出了一個茫然的表情。

　　那一瞬間，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鼓掌，整個污染區域極其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呼吸聲。

　　呼——吸——呼——吸——

　　有節奏的呼吸聲充斥著污染區域，那不是劉年年和祝寧的聲音，是污染源發出的聲音。

　　藏在鏡子裡的豬頭人，試探性地伸出手。

　　他兩條手臂上全都是傷疤，祝寧就站在他對面，按理說污染源可以輕而易舉地抓住祝寧，但他沒有。

　　他伸出手之後，停了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好像在思考一個很難的數學題。

　　然後，手臂伸向自己的臉，向兩邊輕輕一扯。

　　哧啦一聲——

　　如同撕裂了一個紙袋那樣輕而易舉，污染區域內部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痕。

　　裂痕從鏡子中的豬臉開始蔓延，不斷延伸到天花板，地面，老板的生命檢測儀，天花板上窺視的其他員工。

　　污染區域脆弱不堪，簡直像紙糊的玩具，從內部緩慢坍塌。

　　污染區域……自殺了？

　　劉年年不可置信地看著，這輩子都沒聽說過污染區域會自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輕而易舉地回答了她的疑問，從污染區域撕開的口子裡，湧出血滴般的污染孢子。

　　上千粒污染孢子。

　　污染孢子多到如同過境蝗蟲，在坍塌的火鍋店裡飛舞，迅速將祝寧和劉年年籠罩。直到看到污染孢子，祝寧才鬆開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

　　成功了。

　　她耗費了十個生命點，換了兩次精神污染，就是賭一把污染源會不會被再次污染。

　　污染物都不正常，但他們的精神污染狀態要跟自己實力匹配的。

　　污染濃度不夠，不足以形成一個污染區域，但污染濃度過高，會導致污染區域內部平衡打破，最終走向崩塌。

　　叮——

　　祝寧腦子裡響起系統的機械聲：【恭喜你完成隨機任務：吃人的火鍋店，淨化程度100%，營救倖存者任務，完成度100%】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精神值恢復至100】

　　【恭喜獲得淨化值獎勵2000，目前淨化值累積：2154】

　　【恭喜獲得豬人獎勵：豬人的鍘刀】

　　【獎勵描述：Ｃ級污染物品，24小時內可單次斬殺一次任務目標，百發百中】

　　【恭喜獲得初級天賦：金屬操控，該天賦為初級天賦，可操縱距離一米內的金屬物質】

　　【恭喜獲得隨機任務獎勵：萬能鑰匙】

　　【獎勵描述：可打開任意一扇門】

　　【該任務線推動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的真相，已找到關鍵線索，尋找進度20%】

　　火鍋店輔助了支線任務，進度條從5%增加到20%。因為永生藥業？

　　這個藥業是什麼東西祝寧沒聽過，只能出去之後慢慢調查。

　　……

　　污染區域崩塌後，火鍋店恢復了原本的面貌。

　　內部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三十年沒人經營的火鍋店內部無比髒亂，廢舊的桌面，散落一地的啤酒瓶子，發黑的牆壁。

　　如果忽略地上的腐肉和污染孢子，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遺棄建築，上千粒污染孢子把火鍋店內部照得血紅。

　　祝寧已經第二次出任務，比第一次經驗豐富，她知道自己必須立即開始收容污染孢子。

　　旁邊的劉年年一臉震驚，她是第一次同時看到這麼多污染孢子。

　　之前她只在實驗室看過，而且只看到了三隻。

　　在劉年年心裡，祝寧簡直是個人才，她至今沒理解祝寧是怎麼在沒動用武器的前提下殺了污染源的。

　　而且祝寧為了保護自己受傷，要不是祝寧，劉年年現在肯定被鍘刀劈成兩半。

　　劉年年：「那個……謝謝你救了我。」

　　劉年年在整理措辭，她家裡有錢，想給祝寧多少錢感謝比較合適。祝寧正在取消自動發送的信息，她進入污染區域不到一個小時，還算快。

　　祝寧問：「你現在精神狀態怎麼樣？」

　　劉年年還以為祝寧在關心她，很堅強地說：「還行，我好像沒有失去理智。」

　　這妹子，精神值挺高，祝寧想。

　　劉年年現在有點後悔看輕祝寧，「你救了我，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她有點拉不下這個臉，說：「我家裡人會帶錢過來。」

　　「那倒不用。」祝寧收到了系統感謝，這次獎勵非常豐富。

　　那怎麼好意思，劉年年心想祝寧是什麼行走的活菩薩嗎？

　　祝寧：「幫我掃垃圾就行。」

　　「啊？」劉年年腦子轉不過來，「啊？」

　　祝寧讓自己幹什麼？掃垃圾？別說掃把倒了沒扶起來過，劉年年這輩子連掃把都沒見過。

　　「我本來就是掃垃圾的。」祝寧已經打開清潔背包。

　　劉年年臉紅了紅，想到自己之前嘲笑人家工種低下，還嘲笑祝寧的獵魔人在哪兒，現在劉年年想把過去那個口無遮攔的自己塞回去。

　　祝寧已經從背包裡拿出了清潔工具，丟給劉年年一個，污染區域內部孢子上千個，祝寧一個人單幹要幹到天亮。

　　劉年年如果沒受到嚴重的精神污染，可以幫她個忙。

　　劉年年手裡拿著一個長相詭異的清潔工具，一臉懵逼，這啥？

　　祝寧示範了一下，收集了一粒污染孢子，「學會了嗎？」

　　劉年年懵逼點頭，不算難，只是把吸管的端口湊近污染孢子就會被自動收納。

　　劉年年試了下，發現……挺解壓的？過程竟然有些療癒？

　　劉年年：「我們只需要收集污染孢子？」

　　如果只幹這個其實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祝寧：「收容完畢後打掃現場，清理所有腐肉，沖刷血跡，確保沒有留下任何污染孢子，咱們兩個人速度快的話兩個小時應該能弄完。」

　　劉年年：「……」

　　祝寧發現了，如果她以後還想幹這個，收容污染孢子這種事，一個人肯定幹不過來，她以後要想辦法發展自己的同伴。

　　祝寧已經在腦子裡設想怎麼擴大掃垃圾的偉大事業，劉年年就是她使用的第一個員工。

　　祝寧：「給你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咱開始幹活了。」

　　劉年年眼前一黑，祝寧是什麼壓榨勞動力的長工！祝寧一直被資本家壓榨，這次是第一次，壓榨財閥家的千金。

　　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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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1:52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一章　收容部

　　裴書接到電話趕到火鍋店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

　　他們帶了一支專業的獵魔人隊伍來，沒趕來之前就收到清潔中心的技術部門報告：好再來火鍋店為C級污染區域，今夜剛被激活。

　　他們來之前已經做好了給劉年年收屍的準備，她一個普通人進入污染區域超過兩小時，可能已經被同化成污染物。

　　如果真的變成污染物，獵魔人甚至不能將劉年年就地斬殺，他們要更曲折地將劉年年帶回實驗室。

　　他們已經做好了完全準備，計劃就準備三個，設想了各種可能，但沒想到現場遠超過他們的想像。

　　劉年年一個人坐在火鍋店門口台階上，她白色小貓的防護服上全都是血跡。

　　大小姐托著下巴一臉沉思。

　　安保隊隊長叫裴書，他有點不確定這是什麼情況，「大小姐？」

　　劉年年沒回復。

　　裴書不敢放下戒備，打了個手勢，安保隊進入區域內部開始搜查。八分鐘後，有人來報告：「區域內部很乾淨，沒有存活污染物，也沒有殘留污染孢子。」

　　沒有污染物尚且可以理解的話，沒有污染孢子和腐肉算是怎麼回事兒？有人不但推平這個污染區域，還把污染區域淨化了？

　　在他的認知裡，這件事起碼要一支專業的驅魔人團隊，和一支專業的清理者團隊才能完成。

　　有清潔中心的人來過了？

　　但裴書確認，自己是趕來的第一支隊伍。

　　真正淨化火鍋店的人已經走了，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先一步救了劉年年，並且沒有聯繫陸家？

　　裴書問：「沒有其他人？」

　　「沒有，整條街搜尋完畢，只有大小姐一個人。」

　　裴書不傻，這怎麼可能是劉年年一個人完成的。裴書恭恭敬敬地站在劉年年身旁，問：「先回家嗎？」

　　有事兒回家再說，今夜驚動了不少人，在外面停留太久總是不安全，帶回家之後可以好好詢問。

　　劉年年托著下巴，「你說，我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找錯了人生的方向？」

　　裴書：「？」

　　他家無所事事的草包大小姐開始思考人生了？

　　劉年年：「我會不會，一直有天賦沒開發出來？」

　　裴書：「？？」

　　自戀的富二代通常會以為自己能力很強，對這個世界充滿了錯誤認知。劉年年之前一直想當獵魔人，裴書早知道她根本沒什麼天賦。

　　她出門在外以劉年年的假名示人，知道自家有個園丁曾經在火鍋店被精神污染後，想親眼看真正的污染區域是什麼樣。

　　這個行為在裴書眼裡算是作死，這是來了一次污染區域成功出來，就覺得自己有獵魔人的天賦了？

　　裴書以為她又要自我吹噓，已經準備好敷衍吹捧，耐心問：「什麼天賦？」

　　「你說，」劉年年看著自己的手，「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我特別會幹什麼，但我不知道。」

　　祝寧走前說，她掃垃圾非常有天賦，區域乾淨，速度飛快，服務優秀，有機會的話還想找她。

　　第一次有人說，還想找她來幹什麼工作。她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思考者狀態，甚至重新思索了自己的夢想。

　　劉年年自言自語：「我其實……真的很會掃垃圾？」

　　裴書：「？？？」

　　掃垃圾？他死也想不到能把掃垃圾和大小姐結合起來，這肯定是中了精神污染。

　　……

　　祝寧的背包很沉重。

　　她收集完區域內污染孢子，增加1060個淨化值。

　　她也拿到了1060個污染孢子，和一堆腐肉，清潔背包裡的收納工具可以將一立方米的腐肉濃縮至一釐米立方。

　　祝寧清潔背包滿了。但她遇到了一個問題，她背著一書包的腐肉和污染孢子。這肯定不是官方途徑得到的東西，她要怎麼處理？

　　找個地方埋了？萬一把土地污染了呢？

　　祝寧好像不法分子得到了一批武器，不知道怎麼處理。然後她用了一種愚蠢的辦法，善用搜索引擎。

　　論壇搜索：「請問，不明來源污染孢子該怎麼處理？」

　　該說不說，這個方法很實用，竟然真的有經驗帖。搜索之後立即跳出，步驟方法非常詳細，要去清潔中心分部——污染孢子收容部。

　　收容部散布於城市各個角落，偽裝成各種店面，用來收容民間的污染孢子，如果有人收集到污染孢子可以拿去兌換。

　　帖子很智能，自動定位後，顯示距離最近的收容部，還挺貼心。

　　祝寧自動定位後，顯示距離您最近的收容部：尊貴女王店。

　　祝寧：「……」

　　哈？那個穿紫色秋衣的店老板他是收容部的人？

　　難怪這麼好心給自己指路，還演得那麼像！

　　祝寧一個喪屍世界來的土狗，人生中第一次去鴨店，立即被裡面熱情洋溢的文化氛圍給整懵了。

　　裡面一排肌肉猛男，任君挑選，她進來的時候紫色秋衣店老板不在，接待她的是店裡介紹人。

　　「不喜歡？是不是太直白了？」介紹人說：「我們這兒還有商務精英款，嬌軟美男款，綠茶弟弟款，老實木訥就是幹款。」

　　祝寧：「……」

　　品類豐富，不愧是專業的。

　　祝寧剛從污染區域出來，之前還在跟噁心豬頭人打交道，現在一頭扎進鴨店，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茫然和清澈。

　　介紹人看祝寧還是不滿意，心想這次來了個高要求的，「你要是不喜歡，還可以訂製。」

　　祝寧好奇：「訂製？」

　　「有剛出來的空白人，沒記憶，沒過去，你可以輸入任何喜好。出問題我們店可以保修，但如果想訂製專屬的臉，那就是另外一個價錢了，要收版權費。」

　　廢土世界科技發展，空白人就像是一張白紙，顧客可以隨意在上描畫。這是將物化進行到了極致，連人類本身都可以進行買賣。

　　他說的訂製專屬的臉是可以購買某個明星的臉，明星把自己的面貌賣給了製作公司。

　　可以批量生產，方便滿足粉絲幻想，每賣出一張臉，他們就多賺一筆版權費。

　　在廢土世界，不只是人的音樂影視作品可以買賣，臉也可以。

　　很多明星打出名頭之後，把自己的面容使用權一賣，從此不用唱歌跳舞演戲，直接在家躺著收錢就行。

　　介紹人一臉微笑：「訂製5000萬新幣起步。」

　　祝寧：「……」

　　沒有哪個男人值得她花錢，謝謝，虛擬的也不行。

　　「我的女俠，你真出來了？」祝寧突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一回頭看到店老板從樓梯上下來。

　　店老板說話挺誇張，祝寧跟他打過一次交道，熟悉了他的風格，說話的時候內心已經非常平和了，哥，別裝了。

　　祝寧：「那個……」

　　能不能救救她？

　　「這是我的客人。」店老板靠著牆，露出一個很平和的微笑，「寶貝這邊走。」

　　被叫寶貝的祝寧：「……」

　　甚至不知道該先邁哪條腿。

　　宋知章帶她進了一間房間，大門顏色竟然是芭比粉，上面寫著溫柔暖房，打開內部之後發現非常正經。裝修純白風，裡面一張寬大的辦工桌，背後是正在運轉的儀器。

　　店老板真的白天養鴨子店，晚上要處理污染孢子。技多不壓身，身懷絕技。

　　「請坐。」店老板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自己坐在黑色轉椅上。

　　他狀態跟之前不太一樣，風塵氣都淡了，整個人透露出一股專業感。

　　店老板輕咳一聲，「正式介紹一下哦，我叫宋知章。」

　　完全看不出來名字這麼文雅，這麼特別的穿衣品味，竟然叫宋知章？

　　祝寧停了停，還是報出了自己的真名：「祝寧。」

　　以後還要打交道，宋知章是收容部的人，跟清潔中心內部網絡共通，很容易查到祝寧是誰，沒必要隱瞞。

　　「不用害怕，」宋知章：「我只收孢子，其他的不管。」

　　祝寧放心了。

　　宋知章饒有興趣地看著她，祝寧進門後摘了頭盔，她身高挺高，應該有175以上。但她長得完全不像什麼凶神惡煞之人，五官很立體，巴掌小臉，長相偏英氣。

　　是市面上很吃香的可鹽可甜的那款，最近訂製人特別流行這種長相，她草草扎了個馬尾，現在被頭盔壓得毛毛躁躁，看上去應該是個剛畢業的年紀。

　　但祝寧推平了C級污染區域，如果他手上資料沒錯，這是祝寧第二次進入污染區域。

　　那個污染區域存在30年了，宋知章作為它的老鄰居，對它非常熟悉，一個進入污染區域活著出來的人，非常不一般。

　　宋知章：「我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出來單幹的。」

　　祝寧一挑眉，這是在誇她？

　　宋知章解釋：「一般出來的起碼有兩個人，一個獵魔人，一個清理者，有時候是一個獵魔人帶三個清理者。」

　　隨著污染區域評級越來越高，後勤人員就要更多，一個人根本收容不過來。

　　這次祝寧也發現了，她遲早都要解決這個問題。

　　「你的污染孢子呢？」宋知章不跟她閒聊了。

　　祝寧交出收容好的污染孢子和集結成方塊的腐肉。宋知章把孢子和腐肉投入到背後的機器，機器呈半透明狀，裡面有紅色光線不斷掃描。

　　「污染孢子1060，污染腐肉300塊。」宋知章讀取機器數據。

　　「我們跟清潔中心算法一樣，C級污染區域孢子每個700新幣，腐肉每個500新幣。」

　　「擊殺污染物39個，推平一個C級污染區域。」

　　「污染孢子收入742000，腐肉150000，污染物1170000，污染區域C級1000000。」

　　宋知章每報出一個數字，祝寧心中喜悅度都在向上爬升。

　　「一共3062000新幣。」宋知章給了最後的價格，「沒有隊友，這筆錢不用平分。」

　　三百萬！祝寧第二次任務賺了三百萬！

　　宋知章：「扣除污染收容處理費用100萬，你還剩下2062000新幣。」

　　祝寧：「？？？」

　　搶錢嗎？

　　宋知章解釋：「非官方處理渠道，比較貴，我沒多賺你錢。」

　　處理污染孢子是一項技術，被清潔中心壟斷了，根本沒有其他公司在做。成本昂貴，價格也相應高。

　　祝寧之前是給清潔中心官方打工，根本不用操心污染孢子怎麼收容處理。

　　祝寧問：「你們不是清潔中心的？」

　　「是，也不是。」宋知章：「不太好解釋，你以後會慢慢知道。」

　　聽起來像曾經是清潔中心的一個部門，後來慢慢被打壓轉移到地下了。墳帖不是人人都能看到，必須推送給「合適」的人才能不引起混亂。

　　墳帖裡的污染區域都是清潔中心不管的老區，資源有限，只要不爆發污染混亂，清潔中心是不會多管閒事的，整個聯邦邊邊角角不知道存在多少家好再來火鍋店。

　　祝寧思索了一下，應該存在一個地下組織。

　　他們給人送去全套制式武器裝備，專業制服，內部配比了更專業的頭盔智能面板。發布墳帖，引人去污染區域淨化，最後有專門的污染孢子收容機構，構成了一條非常完整的產業鏈。

　　這麼龐大的組織和機構，肯定要有個人在背後操盤。

　　能夠做到這些，還能打通整個清潔中心資源和信息的，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

　　祝寧想到了一個人，問：「你們的老板是？」

　　「跟你想的一樣，」宋知章定定地看著她：「就是選中你和我的人。」

　　普羅米修斯，真的是它，一個人工智能幹這個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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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2:0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二章　金屬操控

　　蜂巢。

　　祝寧對著鏡子看自己身上的疤，強效愈合劑不能除疤痕，想要除疤需要買美容類的藥。

　　因此她被鍘刀劃出的傷痕還在，祝寧摩挲著右肩傷疤的形狀。

　　她其實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被污染，之前防護服破裂了大概三十秒，祝寧很快就貼上了補丁，但可能已經有污染物入侵了。

　　需要做檢查嗎？明天去清潔中心申請一個體檢？

　　但是萬一檢測出來是污染物怎麼辦？下半輩子就開始逃命？

　　祝寧又看向自己小腹的疤痕，這個疤痕就更加嚇人點，一條大約十公分的傷痕，疤痕凸起，曾經有什麼武器捅傷了祝寧。

　　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弄清楚自己這條疤痕的由來。這次出任務，她知道了很多信息，但更迷茫了。

　　比如這條以「墳帖」串起來的野生隊伍到底存在多久了，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普羅米修斯到底想幹什麼？還有永生藥業是什麼？

　　祝寧在網上搜索了一遍永生藥業，結果很快就顯示了，是一家很牛的生物公司，控制聯邦一半以上的藥業。

　　普通人吃的藥，包括祝寧打的強效癒合劑都是他家的。網上有句話，只要你是聯邦人，你肯定給永生藥業送過錢。

　　除非你這輩子都沒生病過。

　　這個藥業在網上的信息非常乾淨，乾淨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全網都是他們家的宣傳片。

　　「永生藥業，改變你的基因，創造你的未來。」

　　祝寧看了幾個宣傳片都會背他家宣傳語了。

　　說乾淨是因為，整個網絡上都沒有他家黑帖，搜出來全都是誇誇誇，沒有一個人說他家的藥有問題。

　　要不是祝寧親自從火鍋店走出來，看過火鍋店老板吃藥之後的副作用，差點就信了呢。

　　任務結束後，系統提示她找到了關鍵線索。關鍵線索無疑就是永生藥業，原主之前想在垃圾房裡見的人，是永生藥業的人？

　　原主為了買藥改變自己的殘次品基因？跟火鍋店老板一樣參與了什麼實驗計劃？

　　但是祝寧家裡沒有半點關於永生藥業的東西，家裡可能已經被人「打掃」了。

　　那句有關末日將至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她死亡的地方為什麼有魚人說過的話，她第一個出的任務是不是被人安排的？

　　好像眼前是張大網，祝寧深陷其中，大網越收越緊，可祝寧連這張網背後有幾方人馬都不知道。

　　叮叮叮——

　　她的副腦響了，是劉年年，劉年年走前跟她加了好友，祝寧說以後有活找她。

　　她剛開始還在想劉年年可能不願意，沒想到她竟然挺感興趣。祝寧幹完活就走，讓劉年年一個人在火鍋店門口等家裡人。

　　「祝寧！」她剛點開副腦就看見劉年年給自己發了個貓臉表情包。

　　祝寧：「……」

　　這人跟李念川好像是一掛的。

　　祝寧搜過劉年年的身份，聯邦幾個財閥世家沒有姓劉的，她可能給了個假名，人家不願意說祝寧也沒多問。

　　「你到家了？」祝寧問。

　　劉年年：「對，很平安！就是被家裡人罵了。」

　　劉年年又發送了一張小貓哭泣臉。

　　祝寧思索了一下，大小姐跑出門不知道要麻煩多少人，這要是她妹妹，可能已經被吊起來打了。

　　躺在豪宅大床上的劉年年已經換了一身公主裙睡衣，她對祝寧特別感興趣，她沒什麼朋友，身邊都是阿諛奉承的人居多，根本沒見過祝寧這樣的同齡人。

　　一個人進污染區域，還能淨化掉整個區，連掃垃圾的活都幹了，祝寧就是她的偶像！

　　劉年年還在措辭怎麼跟偶像說話，副腦亮了亮。

　　偶像……給她轉賬一百萬新幣？

　　轉賬附上說明：你的工資。

　　一向都是給別人打錢的劉年年：「？」

　　才100萬，她上週剛買的新禮服都要500萬新幣。但這好像是她賺的第一筆錢，還是她的血汗錢。

　　劉年年想了想：「謝謝老板？」

　　祝寧：「有機會可以再次合作。」

　　非常商務。

　　雖然祝寧現在非常肉疼，但是該算的賬要算清楚，這次收容污染孢子劉年年出了一半力。

　　她打算以後跟劉年年長期合作，劉年年作為自己的第一個員工，如果她們算是開公司，劉年年都算得上她的合伙人了。

　　而且，劉年年家裡很有錢，說不定可以加以利用，想把事兒做大必須要給夠錢。

　　劉年年看祝寧沒有跟自己閒聊的意思，主動問：「你在幹什麼？」

　　祝寧一邊搜索一邊三心二意回復：「看永生藥業相關資料。」

　　劉年年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問：「因為火鍋店？」

　　祝寧：「對。」

　　祝寧也查了好再來火鍋店，網上還是沒信息，永生藥業也沒出現醫療事故帖。火鍋店老板作為永生藥業的受害人真實存在過，但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全網都找不到他的記錄，祝寧甚至不知道火鍋店老板叫什麼名字。

　　祝寧：「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受害人。」

　　這肯定不是單一的醫療事故，一定還有其他人。

　　屏幕對面，劉年年對著副腦陷入沉思。

　　祝寧沒怎麼關注劉年年有沒有發消息，又過了一會兒，劉年年才緩慢地發了一句話來：「可能，我可以幫你。」

　　祝寧：「？」

　　祝寧還沒打字，對面又說：「我有他家股份。」

　　祝寧：「你、有、他、家、股、份？」

　　劉年年：「對，我爸送我的成年禮物。」

　　祝寧：「……」

　　不愧是財閥，成年禮物祝寧這輩子都賺不到。這家永生藥業每年的利潤非常可觀，每年的流水以千億來計算。

　　劉年年下半輩子應該吃穿不愁，不知道哪裡有問題要孤身闖污染區域。

　　劉年年家裡肯定跟永生藥業非常緊密，畢竟這麼大的公司，股份也不是誰說買就能買的。

　　她懂了，普羅米修斯推送這個任務可能是因為劉年年，火鍋店是次要的，救了劉年年才是最主要的。

　　祝寧要讓劉年年欠自己一個人情。

　　祝寧生出了一種利用的感覺，普羅米修斯利用了祝寧，祝寧又利用了劉年年，而劉年年看上去毫不知情。

　　劉年年：「你需要什麼類型的資料？」

　　祝寧：「什麼都行，越詳細越好。」

　　劉年年那邊停了停，說：「但你要等我一段時間，你知道的，我對公司內部也不太了解。」

　　祝寧：「……」

　　我懂，不學無術的富二代。

　　祝寧又搜索了永生藥業的合作公司，還有他們的股權架構，不得不說，廢土世界的隱私性做的很好，尤其是有錢人的隱私做得好。

　　信息透明到這個份兒上，平民的隱私毫無保障，但財閥家的信息被遮掩得嚴嚴實實，祝寧搜了一圈竟然沒找到一個符合劉年年的。

　　不愧是財閥。

　　……

　　祝寧關了副腦，準備研究下新獲得的淨化值和天賦。

　　她現在的淨化值一共有3214，沒有絲毫猶豫，祝寧全部兌換成生命值。

　　【生命值兌換成功，目前生命值45】

　　還行，比以前高點，但對比普通人不算長壽，而且很多道具和技能使用都要消耗生命值。

　　祝寧打開面板研究道具，豬人的鍘刀，24小時內可單次斬殺一次任務目標，百發百中。

　　仔細看這個描述，百發百中，沒說一定會弄死，可能Ｃ級以下污染物可以百發百中，Ｃ級以上什麼效果不好說。

　　而且有技能冷卻時間，一天只能用一次，錢要花在刀刃上，關鍵時刻再使用。

　　還有一把萬能鑰匙，可以打開任意一扇門，這個描述就實誠多了，意思是只要是一扇門，那就沒有祝寧打不開的。

　　神偷技能。

　　另一個初級天賦有點意思，金屬操控，萬磁王啊？

　　祝寧盤腿坐在床上，頭髮還沒吹，迫不及待想試試這個天賦，她掌心躺著一枚硬幣，祝寧緊盯著。

　　三十秒過去，毫無反應。一分鐘過去，一動不動。兩分鐘過去，靜若死屍。

　　沒用。

　　她接下來怎麼辦？找個師父拜師？還是網絡求助，請問金屬操控怎麼入門？

　　祝寧想下去先吹頭，頂著一腦門兒濕髮小心中風。她一撒手，還沒勾到吹風機，突然一愣。

　　硬幣靜靜懸在半空。

　　祝寧動了動手指，硬幣隨著她的指尖，往左偏移了一公分。再往右側偏移，硬幣隨即跟上，像她養的一隻水母，跟著手指的動作而漂浮。

　　祝寧能感覺到不一樣，她跟硬幣之間構建了某種鏈接，說不清道不明，很難跟人解釋。

　　沒修仙過，但她猜測修仙開竅也不過如此。她小心操控硬幣，速度可以隨著她的意念而不斷加快。

　　再遠點呢？

　　啪嗒，硬幣掉落在地。

　　果然極限只有一米，超過一米鏈接就斷開了。極限距離是一米，硬幣很小操控起來不費力，比它更大的東西呢？

　　祝寧所居住的蜂巢屬於貧民窟，建築層都是用金屬搭建的，就在祝寧床鋪的正後方就是一整面金屬牆壁。

　　祝寧跪坐在床上，手掌輕輕貼在金屬牆壁上。

　　這面牆是廢土世界的黑科技，主要材質是金屬，性價比極高。金屬牆壁非常厚，是一整個實心的金屬。

　　但據說這種材料有某種金屬輻射，所以很快被富人區拋棄，普通人也不再使用，最後廣泛投入進貧民窟。

　　祝寧的手貼在牆壁後，為了集中注意力，開始閉上眼。這堵牆挺大的，塌了能把人砸死的程度，所以她剛開始只是試探一下。

　　能讓自己手掌下的這一小塊金屬變形已經是很不錯的成就了。祝寧深深呼吸，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掌心。

　　她閉上眼後發現這個世界的構造都隨之發生改變，她像是一位金屬醫生，正在給一塊金屬「懸絲診脈」。

　　她的感知順著金屬不斷蔓延，祝寧能感知到這塊牆壁的構成，每一塊金屬合板之間的縫隙連接。

　　夾層與夾層之間的空隙，上萬粒固定的螺絲。

　　以她的手掌為中心，彷佛張開了一張大網，金屬連著金屬，牆壁連著牆壁。意識深處的觸角不斷蔓延，如神經網絡般迅速連接。

　　祝寧如同第一次感知生命一般仔細感知這面牆。

　　她能感知到那種奇妙的聯絡，那再試著操縱呢？她的指腹微微蜷縮，隨著動作，看不見的神經網絡表面起皺，緩緩牽動著金屬牆壁。

　　等等，祝寧皺了皺眉。

　　不對。

　　整個蜂巢一共三十六層，每層六十九戶人，所有人的牆壁全部鏈接。祝寧一動，蜂巢內部牆壁已經開始震動，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來不及了。

　　轟的一聲巨響！蜂巢2484戶人家的牆壁突然一起同頻共振。

　　這一下有點過於突然，祝寧房間內部的碗碟被震掉地，一時間噼裡啪啦的聲音炸起。

　　「地震了？」

　　「他媽的103區哪兒來的地震？」

　　「怎麼回事？」

　　鄰居衝到走廊，如同被震出的蜜蜂，他們在尋找源頭。作為源頭的祝寧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和面前的牆壁。

　　哪怕她收回手速度足夠快，她眼前的這堵牆都被她「揉皺」了。

　　一堵結實的金屬牆壁像是被揉得皺巴巴的床單，隱隱約約甚至能看得出褶皺向一個方向匯聚，換個人來看都能猜出這裡曾經有隻手在操控。

　　祝寧再次嘗試一米外的硬幣，但不論她怎麼努力，一枚小小的硬幣愣是一點都沒動。

　　所以不是祝寧精神力增強，而是規則在限制，必須和金屬物保持一米內的距離。

　　硬幣和祝寧的距離超過了一米，但祝寧和整個蜂巢的距離是負的，她在蜂巢內部。

　　這什麼詭異的天賦，操控金屬只有一米的距離，但一米內的，只要金屬相連就在祝寧的絕對掌控下。

　　甚至對於金屬重量沒有限制，如果她想她甚至可以把整個蜂巢連根拔起。

　　祝寧摸了摸自己的鼻下，摸到了一手猩紅的鮮血，她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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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2:1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三章　一級用戶

　　【系統提示：請勿過度使用精神值，將造成大腦受損。】

　　與此同時，祝寧感覺到太陽穴劇痛無比，好像有一根針扎進去，她足足原地緩了一分鐘才緩過來。

　　一分鐘後，眼前發黑的症狀消失，但仍然感覺頭暈目眩。她清洗了自己的鼻血，給自己塞了倆棉花團。

　　棉花團迅速被打濕，她換了十五次才緩解，她現在的症狀有點類似於李念川深受精神污染迫害，再這麼用下去，她得跟李念川一起住院了。

　　走廊上一直有人在走動，「到底怎麼了？我們樓裡有異能者？」

　　另一人回：「你傻了吧？異能者會來我們這兒住？人家賣血都能榮華富貴。」

　　「但103區不地震啊。」

　　「異常能量波動吧，最近小心點。」

　　倆人說著走遠了。

　　祝寧：「……」

　　她面對一面扭曲的牆壁愣了，不能告訴魏媽媽，一旦告訴就會被立即發現，蜂巢兩千戶人，她要賠到傾家蕩產。

　　祝寧只捏皺了自己家一扇牆，挺好看的，藝術品，這是藝術品，她一直嘗試給自己洗腦。

　　嗯，很好，現在看順眼了。

　　但祝寧的頭疼還有些餘震，感覺腦瓜子嗡嗡的，思考都不太利索，她不會從此之後就變傻子了吧？

　　她想了想，給宋知章發消息：「頭疼怎麼辦？」

　　祝寧和宋知章都幹髒活，找他應該很安全，畢竟他倆算某種意義上的「同事」。

　　宋知章應該挺閒的，回消息速度奇快無比。

　　「寶貝你怎麼了？精神污染？精神值使用過度？」宋知章還沒等祝寧回答，自顧自說：「算了不問了，反正都是腦子有問題。」

　　「方便去醫院就去醫院，我先提醒醫院挺貴的，不在清潔中心醫療部治療，在外治療要1000萬新幣左右差不多能痊愈。」

　　祝寧：「……」

　　多少錢剛打出來，默默刪了，坑爹啊？

　　廢土世界的醫療費用是給誰設置的？窮人乾脆去死是嗎？

　　祝寧：「我不嚴重，我能堅持。」

　　宋知章：「……」

　　倒也不必如此堅強。

　　「情況不嚴重的話就先吃點藥，你應該收到過藥，箱子裡翻一翻，裡面有用藥指南。」

　　祝寧根據提示，去行李箱裡翻了翻，裡面有個藥箱，之前祝寧只認識強效癒合劑。現在才看到箱子裡躺著不少藥劑，裡面有個精神治癒劑，藥盒上沒寫永生藥業。

　　但是刻了一個很奇怪的符號，像是一條蛇纏繞著一把火焰。

　　祝寧第一次注意到，這麼一看，箱子內部不少東西上都有這個細小的符號。這不會是普羅米修斯創建了一個什麼邪教組織的圖騰吧？

　　祝寧打開喝了一瓶精神治癒劑，緩解了不少。

　　宋知章不愧是服務業的，非常貼心：「吃完藥休息兩天，如果你底子好，三四天就能恢復。情況不對一定要及時就醫，如果還能挺一挺，我建議你去清潔中心治療。」

　　「我教你，你下次出任務假裝被污染了，可以免費在醫療部住院。」

　　叼著精神治癒劑的祝寧：「？」

　　怎麼？你經常通過這種辦法蹭免費醫療啊。

　　宋知章那邊嘆了口氣，「我也去不起。」

　　祝寧悟了，宋知章表面社會身份是個鴨子店老板，都算油水充足的行業了。他私下收容部進賬也不少，就這樣都不敢去私立醫院看病。

　　「我這邊有個同事手臂上紋了個紋身：好心人，如果你見到我暈倒請不要將我送去醫院，別管我謝謝。」

　　宋知章語重心長：「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紋一個，免得被人送進醫院沒錢出來。」

　　祝寧：「……」

　　謝謝，她有在認真考慮。

　　很實用的廢土世界生存技能，已經牢記在心，暈倒前最後一秒都要大聲呼喊：別送我去醫院，我可以去死！

　　喝完精神癒合劑後，祝寧腦子清醒不少。她精神值高，經得起造作，但也經不起長期造作。金屬操控還是慎用，祝寧心想。

　　她又開了一瓶精神癒合劑，順手打開清潔中心論壇，剛點進去裡面就放起滿屏煙花：恭喜你完成收容火鍋店任務！

　　信息有點延遲，緊接著頁面中央彈出了一個灰色信封，跟上次的頁面不一樣了。

　　打開灰色信封後是另外一個論壇，頁面是最簡潔的黑白風，名字叫：墳帖愛好者交流中心。

　　祝寧：「……」

　　聽起來跟個殺馬特愛好論壇一樣，祝寧成為了其中一個嶄新的殺馬特。

　　【請輸入用戶名】

　　祝寧想了想，填了名字：宇宙第一甜妹。

　　註冊完畢後，她ID名稱後顯示LV1。

　　這是一級用戶的意思？這裡不用選擇是獵魔人還是清理者，只要你想可以兩邊任務都接，但大多數人都會在主頁上寫自己是清理者還是獵魔人，畢竟術業有專攻。

　　自從註冊成功後，旁邊多了一個組隊按鈕，意思是可以對人發起邀請組隊進入污染區域？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裡的生態非常像賞金獵人組織，祝寧開始瀏覽新的論壇。

　　祝寧淨化火鍋店的消息同步在論壇首頁，全站通報：【吃人的火鍋店已被新用戶宇宙第一甜妹淨化】

　　祝寧看到新用戶這三個字咯噔了一下，不知道近期新入職的員工有多少個，會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仔細一想，新用戶在這個語境裡的意思，大概是指第一次接到墳帖的人，並非第一次入職清潔中心，但大家的反應也挺大的。

　　「新用戶？新用戶一上來就玩C級污染區了？現在新人這麼牛？」

　　「我第一次出的是Ｅ級。」

　　「誰啊？清理者還是獵魔人？」

　　「我們這兒禁止扒馬甲，別問了。」

　　「這位甜妹未來可期，我想找她組隊了。」

　　「你找她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你。」

　　還行，論壇內部氛圍挺好，大家都不太喜歡扒人馬甲，畢竟你今天扒了別人，改日被扒出來的就是你。

　　接墳帖一定不安全，一旦暴露馬甲肯定有生命危險。火鍋店是C級污染區域，聊的人不算多，很快他們去聊真正的大佬了。

　　據說有個用戶今天一個人推平了S級污染區域，ID名叫山貓，用戶等級11級。

　　相關討論非常多，但大家連山貓是男的還是女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是獵魔人，平時只接A級以上任務。

　　山貓推平Ｓ級污染區域，選了兩支清理者隊伍合作，意思是山貓只推平，收容污染孢子還是讓清理者動手。

　　不過想也很正常，一般獵魔人都不願意幹掃垃圾的髒活累活。下面很多人發出組隊邀請，但這位高冷的山貓理都沒理。

　　祝寧圍觀了一會兒真正的大佬出街，關掉了論壇頁面。房盈給她批示了一個七天假期，她花了一天接私活，剩下六天全在家裡躺屍。

　　經歷過火鍋店後，目前祝寧一點都不想動。懶得思考什麼身世秘密死亡真相，什麼永生藥業。

　　祝寧累了，她先躺會兒，就要躺得平平整整。

　　……

　　六天後，祝寧接到房盈通知要去中心培訓，剛好李念川出院，徐萌和祝寧一起去醫療部接他。

　　主要祝寧也想先來醫療部踩個點，以後像宋知章所說的可以來蹭醫療資源。

　　醫療住院部在70層。

　　祝寧再次進入清潔中心，跟第一次來的感覺不太一樣，不久之前，她還是個入職新人，看清潔中心大樓都覺得新奇。

　　現在看到大樓竟然很熟悉，明明只來過一次，好像自己在這兒工作了三五年。

　　果然，打工，消磨人的心智。

　　她更慘，還打兩份工。

　　祝寧剛進門就感覺有不少人看她，一邊看她一邊竊竊私語。祝寧在清潔中心沒幾個熟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在看什麼，大大咧咧走進去。

　　徐萌就在門口等待區等她，老遠就看見祝寧，祝寧沒穿工作服，穿了一套休閒裝。上面灰色T恤，下面套著一條黑色牛仔褲，扎了個高馬尾，手裡抱著一捧火紅的玫瑰。

　　祝寧腿長，遠遠看過去腰部以下都是腿，明明是同一個人，打扮也沒什麼出挑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徐萌的錯覺，祝寧好像變了很多，她在人群中極為顯眼。

　　不是因為外貌有多麼出眾，在美貌可以量產的時代，美貌根本不值錢，而是她身上的氣質，她身上那股沉靜感更強了。

　　像是那種……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不太像一個19歲小姑娘。

　　徐萌問：「你抱著花要跟李念川求婚？」

　　「……」祝寧：「他讓我給他送出院禮物。」

　　徐萌啊了一聲，完全不懂現在小年輕什麼路數。

　　她們在醫療部門口等待，很快就看見李念川走出來，他一臉的麻木與呆滯。

　　祝寧小聲問徐萌：「怎麼這種表情？精神污染還沒好？」

　　祝寧其實很好奇精神污染應該怎麼治療，痊癒之後會跟正常人一樣嗎？

　　徐萌：「不是吧，我看了他出院報告，恢復正常了啊。」

　　李念川走到跟前時，祝寧把玫瑰塞到他懷裡，「雖然我沒辦法給你著火的翅膀，但我給你帶了一束著火的花。」

　　李念川：「……」

　　祝寧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李念川就想死。他今天剛恢復精神值，看了一眼自己的聊天記錄，還有醫生給他拍的行為視頻。

　　當他看到他跟祝寧淨化D級污染區域的視頻被掛上論壇時，還很驕傲。排面，這輩子都沒有這種排面！

　　等他在論壇裡看到自己要當姐姐的小狗時，又看到視頻播放量超10萬。他想一頭撞死，要麼就再被污染一次，老李家實在是丟不起這個臉。

　　徐萌看出他窘迫，安慰：「這次獎金應該挺多的吧。」

　　說到這個，李念川終於鬆了口氣，還好有錢。

　　托祝寧的福，殺污染物的獎勵祝寧跟她平分，李念川賺了60多萬，是他有史以來出任務賺的最多的一次。

　　李念川：「我想拿著這筆錢隱居山林。」

　　他想原地退休。

　　「不至於不至於，」祝寧開口安慰，「而且現在已經沒有山林了，你想看山林還得走出圍牆跟外面的怪物廝殺，還不如好好的呢。」

　　李念川：「……」

　　讓他去死，李念川掙扎片刻，事已至此，他除了換個星球生活，效果應該都差不多。

　　徐萌輕咳一聲：「李念川收到培訓消息了嗎？」

　　李念川悶悶地應了一聲，更鬱悶了，剛出院就要去培訓。

　　徐萌：「下午一點半去45層培訓，我們三個人還是一組。」

　　李念川抱著玫瑰花沒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問：「什麼還是我們一組，祝寧你竟然沒選獵魔人？你選了清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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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2:4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四章　射擊

　　李念川住院期間都在刷論壇，祝寧的相關帖在論壇上很火，大家都在研究一個1200精神值的五等公民。

　　S級精神值，五等公民，反差太大，這兩個關鍵詞讓祝寧刷屏了。哪怕祝寧本人身體素質再差，超高精神值擺在那兒，她想去作戰部沒人會質疑的。

　　祝寧究竟會選擇作戰部還是清理部成為一個謎，在祝寧做出選擇前，甚至有人下注。

　　誰知道祝寧沒選擇獵魔人這個工作更「高級」，工資更高的工種，她選了掃垃圾，而且還繼續選擇徐萌這組。

　　搞得徐萌有點受寵若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祝寧這個「寶」。

　　祝寧：「我膽子小，幹不來獵魔人。」

　　徐萌：「……」

　　李念川：「……」

　　祝寧和李念川的視頻在論壇掛著，徐萌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根據視頻來看，你膽子不小啊。

　　何止不小，甚至算得上膽大包天，第一次接觸污染物有這個素質的太少見了。

　　祝寧頂著他倆懷疑的目光緩緩說：「我怕死。」

　　她總不能說自己想偷懶吧？祝寧分析過，她掃垃圾也可以接觸污染源，但獵魔人是打衝鋒的。

　　每個工種都有自己的職業要求，她雖然鹹魚但不摸魚，要什麼就幹好。

　　獵魔人衝在第一線，有需要祝寧不能躲，硬著頭皮也要上。做後勤執行可以規避大部分風險，本身她就是看中了這個夢中情工才來上班。

　　掃垃圾可以滿足祝寧多方需求。

　　1、可以收集污染孢子，從而收集淨化值。

　　2、不必直面危險，但可以接觸污染物。

　　3、工資不低，對祝寧來說夠用，可以支撐她注射基因藥劑。

　　徐萌點了點頭，這個理由其實很充分。祝寧是殘次品，估計去第一線衝鋒也不太合適。

　　論壇上也有人討論，說殘次品就是殘次品，精神值高也是有缺陷的人種。

　　祝寧：「我愛掃垃圾。」

　　李念川：「……」

　　大佬的癖好都這麼特別的？

　　李念川還很激動，「你說自己熱愛這份工作，我還不信，我今天信了！」

　　李念川似乎不知道怎麼形容祝寧這種精神：「你真牛！有風骨！」

　　能成為獵魔人是非常可貴的機會，祝寧竟然沒選，估計根本不太把金錢放心上。

　　祝寧：「……」

　　倒也不是。

　　祝寧不知道怎麼解釋，岔開話題：「對了，我們員工培訓的內容是什麼？」

　　徐萌：「射擊、格鬥、體能訓練、理論基礎知識、如何獵殺污染物。一共五個課程。」

　　等等，祝寧聽著聽著覺得不對，這怎麼看上去像獵魔人的課表？

　　徐萌一邊帶著倆小屁孩兒去45層訓練室，一邊解釋：「因為你，我們103區清潔中心進行了一系列改革，以我的角度來看，挺重大的。」

　　祝寧：「啊？」

　　徐萌：「以前只有獵魔人需要進行武器培訓和體能訓練，清理者受的培訓是另外一種，你知道吧，很水的那種。」

　　祝寧知道，她見過李念川開槍，槍法的準頭可以說是沒有。

　　徐萌：「現在我們跟獵魔人統一進行武器培訓和體能訓練，因為上次你跟李念川出事，中心想提高清理者的存活幾率，以應對這種極端情況。」

　　這就是幾個部門大佬開會之後的結果。

　　徐萌繼續：「這次培訓跟傳統培訓不同，清理者跟獵魔人混合集訓，希望獵魔人能激發我們的戰鬥力。當然，獵魔人也要去學習清理者課程，必要時他們可以幫忙一起收容污染孢子，還有打掃現場。」

　　祝寧：「……」

　　都說新人不要太惹眼，祝寧現在有點太惹眼了。也就是說，她的到來，讓看不起掃垃圾的獵魔人學著去掃垃圾了。

　　並且，讓獵魔人和清理者在一個池子裡訓練，萬一格鬥課對上，清理者會被獵魔人揍得爹媽不認。

　　清理者體能和各方面素質本來就比不上獵魔人，原來的後勤部隊只要幹好掃垃圾的本職工作就行，現在他們也要學著消除污染物。

　　難怪，祝寧一進門就能感受到幾股灼熱的視線，她還以為這些人在看什麼，原來是幽怨的目光，祝寧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拉了不少仇恨值過來。

　　祝寧小聲問：「他們現在是不是有點恨我？」

　　李念川抱著一束玫瑰已經很想跑了，「是不是也恨我？」

　　「那倒沒有，」徐萌說：「李念川是受害者，基本上都在討論祝寧。」

　　徐萌為人非常誠實正直，對祝寧說：「是的，有人在罵你。」

　　祝寧：「……」

　　也就是說她一個人吸引了全部的炮火，蒼天啊，她不是故意的。

　　祝寧硬著頭皮走進45層訓練場，她懷疑自己可能會被暗殺。

　　徐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給祝寧造成多大壓力，很盡職盡責解釋：「訓練是學分制，修過了學分就行。」

　　「今天祝寧先來，李念川剛出院先旁觀流程，我們先從射擊開始，」徐萌對祝寧說：「我記得你射擊很好。」

　　她之前看過祝寧開槍，槍法非常好，根本不用擔心。射擊室有不少人在訓練，祝寧走進去的時候，又一次迎來了一波「眼神殺」。

　　祝寧為什麼綁定的是淨化系統，她要是綁定的怨念系統，以現在的怨念值，她絕對能拯救世界。

　　射擊室內很吵，射擊聲和彈殼掉落的聲音交織，祝寧對此特別熟悉，她先在旁邊默默觀察了一會兒他們訓練。

　　訓練用的不是空氣彈，明顯威力更大，後坐力更強。考核的不只是射擊的準頭，還有你換彈和反應的能力。

　　槍的外觀更像祝寧原本世界的那種，看來熱武器可以進步的空間不大。

　　徐萌問：「你是先去訓練還是直接考核？」

　　祝寧：「直接考核吧。」感覺不是很難，訓練還浪費時間。

　　「行，」徐萌抱著個面板在旁邊點了下，「下一個到你了。」

　　考核分三種，射靶，移動靶，模擬室。

　　祝寧剛到，旁邊的人都停止訓練，紛紛朝這邊看來。

　　沒辦法，祝寧太出名了，他們都想看看這個精神值1200的殘次品什麼水平。論壇視頻裡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祝寧面無表情走過去，然後拿起槍。在拿到槍的瞬間，她感覺到極其放鬆，是那種自然而然的身心放鬆，槍才是她的「老朋友」，永遠不會背叛她。

　　眼前是個死靶子，距離她二十米遠，祝寧瞄準，深呼吸，扣動扳機。

　　砰——

　　子彈旋轉射出，正中紅心。

　　「十環。」訓練室老師念出了成績。

　　「要開三槍。」徐萌提醒。

　　祝寧沒說話，她瞄準眼前的靶子，再次扣動扳機。

　　「十環。」

　　「十環。」訓練室老師平靜地念出成績。

　　旁邊觀戰的人一時都沒說話，一槍可能是幸運，三槍十環就是真成績。

　　李念川抱著花站在人群裡，看上去跟祝寧的啦啦隊隊長一樣。李念川瞥了一眼，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一般人都會感覺到有視線壓力。

　　但祝寧好像沒有，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瞄準，開槍，然後命中十環，不愧是祝寧。

　　「新人這麼牛？」旁邊有人議論。

　　「這個槍法不算少見。」有人說，在場有不少獵魔人，他們都經過專業培訓，三槍十環不難做到，難的是後面兩項。

　　「不急，看她後面成績。」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抱臂觀戰。

　　現在連李念川都感覺到壓力了，如果祝寧接下來的兩項失誤可能會很麻煩。以她現在的火爆程度，估計會被人掛在論壇上罵，標題都預見了。

　　《精神值1200也不過如此，果然是殘次品》之類的。

　　祝寧完全沒在意旁邊人的目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她經常拿到槍就忽略周圍。

　　第二個項目是移動靶。

　　說是移動靶，但其實目標不是靶子，而是一個機器人。機器人和機械人不一樣，機械人有意識會疼痛，機器人就是個工具。

　　靶子機器人會在場地內快速奔跑，隱藏在各個掩體後，祝寧需要打中機器人，打在不同的位置得分不一樣。

　　場地中央擺著幾個障礙物，為了真實的模擬，他們甚至調暗了光線。

　　「開始。」射擊老師一聲令下。

　　周圍都很沉默，他們屏氣凝神地看著祝寧，一個人影迅速從面前跑過。

　　祝寧抬起槍口，但她沒開槍，眼睜睜看著機器人跑到對面掩體。

　　有些人坐不住了，剛才明明可以開槍，祝寧為什麼不動手？因為是機器人，太像人類無法動手？

　　但在視頻中，祝寧可以對魚人動手，這說不通。

　　祝寧遲遲未動，她只是維持著開槍的姿勢，這是把手槍，沒有瞄準鏡，所以她是用人眼瞄準的。

　　突然，場地內機器人動了，它設置了自動程序，需要在場地內不斷奔跑來讓人射擊。

　　它剛冒出了個頭，就是現在。

　　祝寧扣下扳機。

　　砰——

　　子彈打穿了機器人眉心，機器人向後倒下。

　　「一槍爆頭，」射擊老師：「十分。」

　　原來如此，眾人心想，剛才祝寧也能打中，但開槍打不中頭。祝寧要一槍爆頭，這樣她可以得分更高。

　　原本覺得祝寧一般般的人轉變了態度，這小姑娘有點意思，懂得計算分數。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傳遞了消息出去，現在不光是射擊室的人在觀戰，其他訓練室的人也來了。

　　一時間射擊室人滿為患，只有祝寧這一塊稍微空點。李念川感覺壓力很大，感覺自己不是祝寧同事，好像一個明星運動員的助理。

　　第三次考核，模擬室。

　　祝寧要換狙擊槍，需要戴上頭盔，眼前的場館變成了全息投影，是一種更先進更真實的訓練場景。

　　射擊對象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污染物。模擬室的規則是，限定五分鐘，打到的污染物越多得分越高。

　　在祝寧眼中有點像打遊戲，反而更簡單了。

　　五分鐘過後。

　　祝寧放下槍，剛好聽到射擊老師報分數：「五分鐘獵殺污染物19隻，追平訓練室歷史記錄。」

　　這就追平了？這麼簡單？

　　祝寧還沒反應過來，旁邊李念川比她更激動，「祝寧！你平記錄了！」

　　旁邊不斷有人向她吹口哨，還有人在鼓掌。

　　「厲害！」

　　「神槍手！」

　　祝寧一臉莫名其妙，她知道周圍有人，沒想到有這麼多。幹什麼？開小型運動會嗎？

　　「精神值1200果然牛。」

　　「我聽說開槍需要穩定精神值，原來是真的。」

　　祝寧聽了一耳朵，覺得很有道理，運動員都需要強大的心臟，還有穩定的精神。這也佐證了她為什麼精神值這麼高。

　　「這麼好的苗子，到底為什麼不當獵魔人啊，不然她就是我師妹了。」

　　「我恨！」旁邊一個壯漢做捧心狀。

　　李念川工作這麼久，第一次有一種很詭異的驕傲感，這是他們清理者！祝寧開槍的時候真的讓人好安心。

　　「讓一讓，」李念川護著祝寧往出走，「我們要去下一個訓練室了。」

　　祝寧一臉冷酷地走出訓練室，內心一臉懵逼。主要是半小時之前他們還是一臉怨恨，現在怎麼一臉高興，就因為看了她比賽？

　　清潔中心的人真的不正常。

　　等走出訓練室，李念川嘴角的笑還沒掉下來，說：「你槍法真好。」

　　他為什麼第一次見面以為祝寧不會開槍。

　　祝寧哦了一聲，很隨意地說：「我以前是職業射擊運動員。」

　　未來要為國爭光的那種。

　　李念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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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2:5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五章　人種

　　李念川一時間有些好奇：「那你怎麼沒繼續走這條路？」

　　祝寧嘆了口氣：「一不小心，路走岔了。」

　　她當時都是國家隊選手了，然後喪屍危機爆發，她的競技體育技能變成了保命技能。要不是運動員的體魄和她的射擊技巧，喪屍危機剛爆發的時候她就掛了。

　　李念川：「……」

　　雖然不知道祝寧的路走岔了具體是什麼意思，但這麼看來，祝寧走得也太岔了吧？運動員怎麼來掃垃圾了？

　　但這是李念川第一次聽到祝寧講起自己過去。

　　李念川問：「你是俱樂部的？」

　　不知道祝寧說的職業運動員是俱樂部的還是聯邦隊的。俱樂部的職業運動員可以多種多樣，聯邦職業運動員一般只吸納一等公民。

　　廢土時代，人造人和機械人滿地跑，要是機械能夠參與聯邦體育競賽就違背了體育精神。

　　因此只有擁有自然基因的一等公民才會有真正的競技體育這種概念，而且真正的競技體育變成了貴族之間的觀賞賽事。

　　俱樂部之間的比賽更像是一種黑賽，沒有公平公正公開的體育精神，他們只喜歡保證比賽觀賞性。

　　祝寧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對，俱樂部的。」

　　祝寧碰到魚人那次已經開過槍了，視頻在論壇觀看量早就過十萬。射擊考核她不可能藏鋒，不如大大方方展現實力。

　　現在清潔中心這麼多人關注她，總要解釋她剛才打出的成績。

　　她其實不知道原主有沒有接觸過射擊，原主是殘次品，屬於即將報廢的那批人，官方關於她的記錄應該非常少，連祝寧都找不到自己身份的蛛絲馬跡。

　　她這個人像是憑空出現的，只有一個基本身份信息，連認識的熟人都只有一個魏媽媽。

　　祝寧猜測原主的身份可能是假的，這給了她充分瞎編的空間。

　　如果清潔中心內部有人想殺她……

　　祝寧環視了一圈，培訓室人很多，有獵魔人也有清理者，他們正在進行格鬥訓練。這裡面假如有個人認識過去的祝寧，他看到祝寧身上的異樣，肯定會出現，或者出面試探。

　　那就是她得到線索的機會。

　　別人信不信她不知道，看上去李念川應該信了，「俱樂部的職業隊也很牛了。」

　　徐萌點頭：「俱樂部更難進。」

　　聯邦隊伍只吸納一等公民，競爭沒那麼激烈，但俱樂部成員涵蓋五個公民等級，什麼天才都有可能出現。

　　李念川和徐萌一時間看祝寧的眼神有些微妙。祝寧十八歲大學畢業，進入清潔中心前一年，可能就去當俱樂部打地下比賽了。

　　說不定時間更早，一邊上學一邊在俱樂部賺錢。祝寧沒多說，他倆發揮了充分的腦補技巧，已經腦補出一個勤工儉學苦命少女。

　　祝寧還是殘次品，可能為了生存還要不斷奔波。

　　徐萌：「辛苦了。」

　　李念川：「辛苦了。」

　　祝寧：「？」

　　什麼辛苦了？

　　李念川：「話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殘次品。」

　　祝寧看向徐萌，徐萌也說：「也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祝寧：「……」

　　合著她還很稀有，主要是殘次品一般都沒辦法通過清潔中心的篩選，就算進來了，培訓也沒辦法及格。

　　李念川又問：「對了，你們殘次品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人嗎？」

　　對啊，她以前是什麼？在被劃為殘次品之前，祝寧是什麼類型的人類？

　　不可能是機械人，那只能是自然人、人造人或者複製人。

　　可惜殘次品沒有「產品溯源」，祝寧找不到自己的「發源地」，半點資料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祝寧問：「那你呢，你是幾等公民啊？」

　　李念川：「我是二等公民人造人……」

　　他剛說了一句話，祝寧一臉震驚，「你是人造人？」

　　這是她接觸過的第一個人造人，複製人理論上是可以在祝寧的世界裡實現的，她那個世界有克隆技術。

　　但人造人絕對是廢土世界才有的黑科技，祝寧那個世界最多有合成肉，李念川是一個人工創造出來的有意識的人？

　　「對啊。」李念川感覺祝寧有些激動，沒見過人造人啊。

　　祝寧真沒見過世面：「但人造人不都很厲害嗎？」

　　人造人使用的基因編輯技術，一般會給他增加很多「功能」，李念川看上去有些平平無奇。

　　李念川不服：「你什麼意思啊？」

　　祝寧：「沒有沒有。」

　　李念川：「也要看批次的，有些人造人被製造出來只是消耗品。」

　　李念川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好像非常自如地接受了自己是個消耗品的事實。

　　有些工種需要人去完成，機械人不能入場的前提下，有血有肉的人就很重要，複製人和人造人包括機械人都是消耗品。

　　他們本來是一等公民創造出來的工具人，但工具人生出了自我意識，於是被按照是否對聯邦有利劃出公民等級。

　　把人異化，把物人化到這個地步也很罕見。

　　祝寧問：「可以問你合成了哪些基因嗎？」

　　人造人使用的是基因編輯技術，一般來說會融合多種優勢基因，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算不算隱私。

　　李念川：「沒什麼不好說的，融合了部分牧羊犬的基因，希望我們這批人造人足夠忠誠，馴化程度也高。」

　　永不背叛聯邦與人類。

　　祝寧：「……」

　　她突然有點理解了？

　　祝寧消化了下這個信息，又問：「那隊長呢？」

　　徐萌：「三等公民，複製人。」

　　祝寧一愣，她記得房盈說複製人的壽命都不長。

　　徐萌看到祝寧突然一臉沉重，她反而很輕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以干預的，比如基因藥劑，或者換成機械義體，跟你差不多的情況。」

　　徐萌有些哭笑不得，她好歹還有個十幾年，祝寧自己只剩下一年，怎麼還擔心她了？

　　徐萌：「我幹這行就是為了攢錢，你懂吧？」

　　徐萌朝祝寧眨了下眼，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們倆是同類。

　　徐萌和祝寧瞬間拉近了距離，祝寧問：「你的保命方向是？」

　　保命方向，徐萌被這四個字逗笑了，說：「我想以後上傳意識到雲端，用機械義體。」

　　完全捨棄人類身體，把意識直接上傳，以後可以更換不同的身軀。某種程度來說，只要「服務器」不崩潰，徐萌可以達到永生。

　　好酷。

　　但祝寧有點保守派，她還是更喜歡人類本身的身體。

　　徐萌問：「你想注射基因藥劑？」

　　祝寧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加入清潔中心，背靠大樹好乘涼，得到的消息應該也比普通人多。

　　徐萌：「我回頭給你一份資料，我之前做了些功課，進行過一個療程的基因藥劑注射，後來不想進行這個方向了。對了，我們中心的基因藥劑也很先進，有空你可以去醫療部跟那幫人聊聊，員工咨詢免費的。」

　　祝寧聽到免費兩個字眼睛一亮。

　　徐萌看祝寧跟看小妹妹一樣，把資料傳到她員工手環上。

　　三個人交流了下彼此身世，一個複製人一個人造人，還有一個殘次品。沒一個是貴族，每天為了延長壽命疲於奔命，湊成了倒黴蛋三人組。

　　祝寧突然想到了個問題，問：「對了，現在100米短跑記錄多少？」

　　徐萌：「我也沒關注過，你對這個感興趣？」

　　平民一般對體育賽事沒什麼興趣，道理很簡單，人類又跑不過機械人和人造人，在機械人眼裡，人類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

　　很多人看人類競技覺得很無聊。

　　祝寧上輩子就很關注體育賽事，可惜喪屍出現後，人類競技體育被迫終止了。這個世界搜索很強大了，祝寧剛打開副腦的搜索框，還沒輸入任何東西，頁面自動顯示：

　　是否搜索世界100米短跑記錄。

　　祝寧點了是。

　　頁面跳轉：9秒58。

　　跟祝寧的世界一樣，這個數字很詭異，因為廢土世界的科技水平起碼比祝寧的世界進步了一百倍。

　　競技體育的記錄不變。

　　祝寧剛才也很輕易追平了訓練記錄，雖然訓練記錄算不了什麼，可能很多大佬根本沒去過訓練室。

　　這個世界的射擊記錄應該也跟祝寧那邊差不多。

　　已知，廢土世界擁有污染物，強大的科技樹，甚至存在變異的人類，但人類本身沒有進步。

　　末日時代，沒有進步意味著退步，簡單推斷下，人類純種基因在原地踏步？

　　祝寧沒見過一等公民，不知道這些貴族到底什麼樣。從她淺顯的認知來看，可能未來第六等公民才是人類「進化」的主流。

　　她想到自己的系統面板上有異化程度和異化方向兩個選項還是空的，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機會「墮落」成六等公民。

　　……

　　祝寧一早上打響了名聲，論壇裡掛於她的帖子滿天飛。

　　有人把她射擊考核視頻傳到論壇置頂，標題很扎眼：《來觀摩大佬怎麼開槍！》

　　從來沒有一個新人這麼矚目過，熱度持續不斷，關於殺魚人的事剛平息沒多久。

　　現在人們在討論祝寧射擊的視頻，很多人懷疑祝寧數據檢測出錯了，要求觀察室和研發室對祝寧進行二次評估。

　　如果殘次品都這樣，他們這些「健全品」都別活了。

　　祝寧：「……」

　　感謝你們肯定自己作為國家隊隊員的實力，祝寧起早貪黑訓練了好幾年，沒拿到國際最高獎牌，拿到了清潔中心論壇的至高榮譽，真想發表一番獲獎感言。

　　下午是格鬥課考核。

　　徐萌又問祝寧要不要先去培訓，祝寧當時心氣兒高，想著直接參加考核看看。

　　格鬥沒辦法像射擊課那樣好考核，或者說兼顧了觀賞價值，採用的是ＰＫ制，一人先上場另外一人來挑戰，贏了的通過，輸了的繼續接受挑戰。

　　所以更看運氣，運氣好的碰上都是菜雞可以直接通過，運氣不好的碰到大魔王就容易被揍。

　　祝寧發現格鬥課的思路不是提高弱者水平，而是培養強者，強者遇上強者會更強，弱者如果碰上弱者僥幸通過，應該參與考核之後還是基礎水平，當然弱者想要變強可以挑戰強者。

　　這麼設置應該是互相激發，更考驗你的主觀能動性，不然弱者永遠沒有跟強者同台的機會，清潔中心培訓給了他們機會。

　　不算公平的賽制，但對於想提高實力的人很有效，本身也只是部門之間互相交流。

　　格鬥場邊圍了不少觀眾，大家都是來看熱鬧的。

　　格鬥老師都驚了，問：「幹什麼呢？不訓練啊？」

　　有人大聲說：「我們要見證歷史！」

　　見證歷史？祝寧懵逼，什麼歷史？這些人，不會說的是她吧？

　　格鬥課老師一直嘗試著讓大家放鬆心情，「娛樂賽，重在交流經驗。」

　　祝寧還真的信了，總不能一上來就開戰吧？

　　格鬥場是1V1，同事之間互相交流格鬥經驗，獵魔人和清理者對打，可以自主選擇對手。祝寧是清理者，所以對面只能來獵魔人。

　　「祝寧上場，誰來打擂？」

　　「我。」

　　對面上場了一個機械女戰士，白毛短髮，身高180，她全身散發著金屬的冰冷光澤，身體百分之八十已經機械化，兩條手臂包括左腿都是機械。

　　祝寧第一次見到機械化程度這麼高的人，果然她運氣不好，上來就遇到大魔王。

　　獵魔人身體素質對清理者是碾壓的，她機械化程度這麼高，祝寧完全可以對她使用金屬操控天賦，一招致命直接結束，但那樣很違背體育精神。

　　祝寧還是想實打實的，不然對對手不公平。

　　祝寧根本沒跟機械人打過交道，對於機械的力道缺乏概念。妹子速度極快無比，倆人之間的戰鬥只進行了不到一分鐘。

　　攔腰，抱摔。

　　砰——

　　祝寧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後背著地，咔嚓，她聽到一聲絕望的脆響，那是她肩胛骨裂了的聲音。

　　準備見證歷史的觀眾愣了，徐萌和李念川也愣了。

　　對面的妹子沒想到傳聞中的祝寧這麼脆，抱歉地說：「我以為你是個戰士。」

　　什麼戰士，祝寧差點被她揍成一塊芝士！果然，人類就不能跟機械硬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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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3:14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六章　基因藥劑

　　祝寧之前能跟魚人互毆，是因為魚人身體沒有被魚鱗覆蓋，他的軀體是人類的軀體。

　　而且祝寧當時穿著工作服，充氣狀態下幫她抵禦了很多攻擊。

　　但眼前的這個白毛機械女戰士，她已經全身80%機械化，甚至單手可以捏斷一根鐵柱，而祝寧的身體還沒經過任何基因藥劑的洗禮。

　　如果真是比賽，祝寧都想大喊一聲：「裁判！對面作弊！」

　　可惜這就是廢土世界，人類構成千奇百怪，這個姑娘就是個普普通通選擇機械化的人類，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力軟妹而已。

　　觀眾驚呆了，有人立即看出端倪。

　　「她、她沒注射基因藥劑？」

　　這太不可思議了，清潔中心所有員工都注射過基因藥劑，包括李念川。他們賺了第一筆錢就是去打基因藥劑，因為幹他們這行要擁有「鋼鐵般」的體魄。

　　要是用人類原裝身體，出兩次任務可能身體就廢了，祝寧在他們眼中等同於裸奔，毫無裝備直接上戰場的那種。

　　一時間他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祝寧有勇氣，畢竟這麼實誠的人已經不多見了。

　　觀眾討論點不在於祝寧被人一拳撂倒，他們討論重點全都是這讓人欽佩的勇氣。

　　對面可是機械化80%啊！這才是人類競技體育精神吧！討論的討論驚訝的驚訝，連格鬥課老師都沒反應過來。

　　躺在地上的祝寧：「……」

　　「有人管我嗎？」祝寧問，沒人管她報警求助了啊。

　　李念川終於反應過來：「我聯繫了醫療部，你先別動。」

　　祝寧咬牙切齒：「我謝謝你。」

　　李念川：「……」

　　他為什麼從這句話裡聽出了怨氣。

　　……

　　祝寧進了醫療部的醫療艙。

　　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她差點斷了脊椎，真的脊椎斷裂她要麼下輩子癱瘓，要麼就大手術吧。

　　她打了一針強效癒合劑，然後進入醫療艙後照射了半個小時。

　　醫療部的醫生姓付，一臉笑眯眯地看祝寧各項數據。祝寧總覺得這醫生變態，他看著自己的片子傻笑。

　　傅醫生在醫療部就職多年，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原生態的肩胛骨了，這還是這兩天論壇紅人的肩胛骨。

　　傅醫生看到祝寧後放下片子，推了推眼鏡，重新端著一副穩重的表情。

　　祝寧：別裝了，我看你笑了。

　　傅醫生說：「你不用擔心，正式員工醫療費全免。」

　　哦，好歹有個好消息。

　　祝寧活動了下胳膊，在強效癒合劑的作用下，身體已經沒什麼異樣。科技發達就是好，碎了的骨頭半個小時就能恢復，跟原裝的一樣。

　　傅醫生問：「你沒注射過基因藥劑？」

　　祝寧嗯了一聲，之前房盈跟她說過可以注射，但她忙著去調查自己死亡的真相了。

　　後來就被叫過來訓練，只能趁著空隙搜了一圈基因藥劑相關知識，基因藥劑注射後很疼，還有些未知的副作用。

　　關於基因藥劑的研發還算成熟，但進步空間也很大。至於徐萌給她的資料，她還沒來得及看呢。

　　傅醫生：「要注射嗎？醫療部有，我看你各項數據符合要求的。」

　　祝寧：「我了解不太深。」

　　傅醫生心想果然是新人，解釋：「基因藥劑分很多種，用大白話說就是，看哪裡不順眼改哪裡，變美的變白的，變高的變壯的，當然還有你這種把自己往武器方向改造的。」

　　聽起來很方便，整容手術都不用開刀了，打入編輯好的基因藥劑，可以準確修改自己的五官。

　　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長不高了，只要有錢，想長多高長多高。

　　祝寧突然理解了為什麼自然人是一等公民，只要有錢就可以改善基因，人類批量化生產，美貌和力量其實都在貶值，這時候「媽生臉」反而更值錢。

　　傅醫生：「如果你要注射，其實清潔中心醫療部是你最好的選擇，我們跟聯邦第一醫學院資源共享，一般有什麼先進技術，都是我們最先知道。換句話說，我們肯定比外面醫院要先進。」

　　傅醫生一句話打消了祝寧想在外注射的念頭。

　　「我們這邊有很成熟的經驗，你也知道，我們小白鼠更多，給你出的方案更適合你，畢竟你職業特殊。」

　　祝寧：「……」

　　醫生你真的很像推銷你知道嗎？

　　傅醫生：「一個療程六針，會慢慢增強你的各項機能，包括心肺機能，和你的骨骼密度，還有你的皮膚硬度。我說淺顯點，你會更像個鋼鐵戰士。」

　　廢土世界，因為要對抗污染物，人類對於自己的武裝已經從盔甲內化到骨骼，直接增加骨骼的硬度，讓人類的骨頭可以媲美鋼鐵。

　　同時心肺功能增強，臟器同步，人類會實現另一種意義上的「進化」。

　　傅醫生：「打完立即就生效了。」

　　手術台下來就能上戰場，真是高效率。

　　「打嗎？」傅醫生問。

　　祝寧：「打。」

　　她發現了，如果所有人都進化，你在原地不動就是退化。

　　她必須擁有更強大的身體才能談後面的事兒，她以後可能要面臨B級任務、A級任務，甚至S級任務。

　　而且清潔中心的人極度內捲，不少人都選擇直接用機械義肢，大家這麼捲，祝寧不動容易被人碾成渣渣。

　　祝寧剛說完，傅醫生眼睛都亮了，直接站起身，大喊：「王助！準備基因藥劑，來活了。」

　　祝寧：「……」

　　她抬頭看了一眼，外面掛著的是醫療部吧，她不會進了黑店吧？

　　祝寧接下來的訓練都推了，徐萌親自給她批的假條。她當天就注射基因藥劑，倒是不需要開刀，只需要定點注射。

　　祝寧躺進醫療艙。

　　……

　　等注射完之後，傅醫生說她可以下來了。祝寧坐在醫療艙邊緣，還在那兒恍惚著。

　　她沒什麼感覺，網上不是說很疼嗎？她一點痛感都沒有。

　　確定給自己注射的是基因藥劑，不是生理鹽水？她不會被人坑了吧。

　　祝寧一抬頭，突然感覺周遭的東西變了。

　　她正對面是一扇窗戶，她一個抬頭的功夫，突然看到一公里外的景象。一個男人剛買的甜筒掉地上了，對方一臉痛苦，想撿起來又過不了自己那關。

　　刷——

　　祝寧眨了下眼睛，剛才那是什麼？她怎麼能看得這麼遠？

　　同時，她的耳力變得更強了，這世界比以前更吵。她能聽到三條走廊外兩個醫生閒聊，說今年的年假還沒來得及休。

　　轟——

　　醫生們的閒聊聲從左耳灌進右耳，海量聲音如同海水般灌進腦海。

　　祝寧捂住耳朵，突然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

　　她的心臟在驟然收縮，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心臟起伏的瞬間。血管裡，血液在流淌。

　　總而言之，祝寧從來沒這麼仔細地感知過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在哪兒。

　　「有副作用是自然現象，」傅醫生的聲音傳來：「基因藥劑的本質是讓你機體再生。」

　　「你在旁邊緩緩，我看著你。」

　　祝寧走下醫療艙，足足緩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她終於適應了自己的新身體，學會控制自己的感官。

　　屏蔽掉一部分聲音後，世界沒那麼吵了。她有意識控制視力後，也不會貿然看得那麼遠了。

　　「緩過來了？」傅醫生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

　　祝寧握了握拳，感覺什麼都沒變，又感覺什麼都變了。

　　「有點不對勁兒。」祝寧說。

　　傅醫生一邊做筆記，一邊問：「怎麼不對勁？」

　　祝寧：「我好像……有點暴躁。」

　　她感覺自己沒有那麼冷靜了，情緒不太對。

　　傅醫生看了一眼電腦，「你精神值沒波動，應該就是單純的情緒問題。」

　　醫療部沒有研發部的機器精準，只能看到精神值有沒有波動，讀不出精確數值。

　　傅醫生：「算是正常現象，注射基因藥劑後，荷爾蒙和激素水平容易失衡。」

　　祝寧：「多久可以恢復？」

　　傅醫生：「看個人，快點的今天就能恢復，慢的一個月吧。」

　　人體激素需要慢慢適應新的身體。

　　傅醫生：「一個月後要過來復查，我要檢測你的各項數據。」

　　祝寧點了點頭。

　　傅醫生：「每個人注射基因藥劑的效果都不一樣，有些人效果特別好，有些人效果就很差。」

　　基因藥劑的原理並不是說一定可以使弱者變強，不然徐萌也不會放棄基因藥劑，反而選擇去做機械義體。

　　傅醫生：「我看過你病例，你是殘次品，身體各項器官壽命都不長，注射基因藥劑後，運氣好的話，可以幫你延長壽命。」

　　「但最後什麼樣還是要去研發部做更精密的數據採集才能知道，」傅醫生：「我希望你能痊癒。」

　　傅醫生說的真心實意，他當然知道祝寧精神值1200，這麼好的苗子被身體拖累太浪費了。

　　103區清潔中心所有員工都有一個共同目標，他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人才。

　　祝寧沉默了，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清潔中心的人都挺熱心的？

　　傅醫生：「我加一下你通訊，你有異樣就跟我說。」

　　祝寧問：「沒有注意事項？」

　　傅醫生：「你正常吃喝就行，甚至能正常出任務。」

　　祝寧：「……」

　　倒也不必特地強調。

　　祝寧：「你不讓我做一些測試？」

　　傅醫生：「比如呢？」

　　祝寧：「讓我打一拳，看看我的力量值防禦值之類的？」

　　傅醫生搖了搖頭：「沒意義，你的身體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我現在測出來的數據一週後可能就不準了。不如你現在回去，你再試試去打那個機械化的對手，我會在網上看你視頻的。」

　　傅醫生要不是礙於職務都想特地去現場看。

　　祝寧：「……」

　　你為什麼這麼八卦？

　　祝寧：「好，我可以走了？」

　　傅醫生笑得一臉慈愛：「慢走哦，你的費用我從你卡上劃走了。」

　　祝寧還在適應自己的新身體，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自己的副腦閃了下，然後傳來一陣鈔票碎掉的聲音。

　　【已消費150萬新幣，賬戶餘額：201200新幣。】

　　祝寧：「！」

　　祝寧突然就清醒了，她是什麼敗家玩意兒，一下就花了150萬。現在還剩下20萬，連一針基因藥劑都打不起。

　　一個療程六針，完全打完要900萬，如果出現異常甚至要補打。

　　現在聯邦人的平均工資是月薪4800，殘次品平均工資更低。而且很多工作歧視殘次品，一個殘次品想攢夠900萬簡直天方夜譚。

　　果然普通人根本打不起。

　　祝寧深呼吸，盡量冷靜問：「什麼時候注射第二針？」

　　傅醫生：「一個月後。」

　　祝寧：「……」

　　吞金獸，碎鈔機。祝寧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更合適，養自己挺費錢的。

　　祝寧一臉頹靡地走出來，徐萌和李念川正在門口等她。短短一天，祝寧從接人出院變成被看望的患者，風水輪流轉。

　　李念川反手把紅玫瑰送給了祝寧，「祝寧，出院快樂。」

　　祝寧：「……」

　　一花兩用，李念川你好樣的。

　　徐萌問：「怎麼樣？」

　　很多人注射基因藥劑後會有副作用，祝寧元氣滿滿進去，怨氣滿滿出來。

　　祝寧問：「剛才那個妹子呢？」

　　徐萌：「啊？」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祝寧堅定地看著徐萌：「我要挑戰她。」

　　她迫不及待想試試自己花了150萬換來的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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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3:2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七章　線索

　　祝寧輸了一次，按理說可以選擇參加基礎培訓，然後再繼續參加考核。但她竟然沒去上基礎課直接來考核，她覺得多被揍有助於進步。

　　祝寧的格鬥術認真來說就算是個野路子，但她運動神經發達，學什麼都挺快的，而且這次考核沒要求，就是隨便打。

　　她以為自己的野路子算是挺厲害的，碰到獵魔人才知道自己差得挺遠。

　　機械妹子也沒想到祝寧還能來第二回 ，問：「你確定嗎？」

　　祝寧點頭，她主要想試試自己基因藥劑怎麼樣。而且她注射完基因藥劑後，心裡憋著一股火，好像有勁兒沒地兒撒。

　　迫切想要跟人打一架。

　　機械妹子剛把人肩胛骨打碎了，還有點不好意思，問：「我陪你練？」

　　這話是要放水，祝寧：「不用讓著我。」

　　機械妹子了然，對於戰士來說，放水是對他們的不尊重。

　　「哇，」圍觀群眾說：「她這麼有自信？」

　　「在挑釁嗎？打起來打起來。」

　　李念川和徐萌一臉忐忑地當圍觀群眾，這次他倆心理壓力更大了，主要替祝寧擔心。如果這次輸了，祝寧可能要被人罵死。

　　人們熱衷於造神和毀神，她肯定要掀起腥風血雨。

　　旁邊看熱鬧的圍了一圈，有人帶著零食和小板凳進場，還有人在下賭注。

　　「聽說她剛打了基因藥劑啊，你說誰能贏？」

　　「祝寧挺有勝算，我看她每次都出其不意。」

　　「不好說，」另一人回：「初靈是灰鷹小隊的人，戰績一直全優。」

　　「灰鷹？」有人說：「就是這個倒黴隊啊，以為自己幹完活了，結果遇上污染區域評級錯誤，全隊寫檢討，薪資降薪50%的那個？」

　　「對啊，你們說這算是仇家遇仇家了嗎？」

　　祝寧：「……」

　　她隨口聽了一耳朵，感覺有些不妙。

　　好消息，她知道面前這位鋼鐵軟妹名字叫初靈。壞消息，祝寧好像無意間惹怒了她。

　　上次在下水道見面，對方全隊穿著鎧甲，祝寧根本沒發現隊員有女生，當時有個男的路過李念川說他是弱雞來著。

　　難怪祝寧上場初靈要來迎戰，不會是趁機報復想把祝寧揍成豬頭吧？果然祝寧運氣有點問題，下次把淨化值都加幸運值算了。

　　「準備了。」格鬥老師顯然也覺得很有意思，提醒兩人進入狀態。

　　格鬥訓練場規則很柔和，畢竟都是同事，又不是仇人，誰也不想把對方弄死，點到為止就行。

　　規則是只有腳可以接觸地面，其他身體部位接觸地面就算輸。

　　祝寧和初靈握了下手，剛站穩，初靈已經猛地衝過來。

　　不一樣了。

　　祝寧很明顯能感覺到自己不一樣，機械化後初靈的速度比普通人更快。第一次對打祝寧甚至看不清初靈的招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撂倒在地。

　　這次祝寧能看清，好像在對手身上疊加了慢動作特效，她能看得出初靈的一舉一動。

　　祝寧幾乎是本能反應，微微側身，初靈的拳頭擦著鼻尖而過。與此同時，她屈膝踹向初靈小腹，初靈反應非常快，一手下壓格擋。

　　初靈雙手都機械化了，祝寧以為自己會踢到鐵板，起碼要廢掉這條腿。沒想到預料之中的疼痛根本沒有，祝寧踹了一腳之後迅速後退。

　　她腳尖頂多有些異樣感，根本不算疼。

　　這就是基因藥劑的力量？皮膚硬度增強，相當於覆蓋一層柔軟的鎧甲。

　　祝寧歪了歪脖子，如果在試試之前，祝寧還有點懷疑自己能不能打過機械化的人類。

　　現在看來，未必不可能啊，她突然生出了點好勝心。

　　初靈有些訝異，短短三個小時，祝寧的進步可以算是突飛猛進。

　　初靈剛開始還想著要不給祝寧放水，現在看來大可不必。她捏了捏拳，把祝寧當做一個真正的對手，初靈再次出手。

　　祝寧抬手格擋，這次她已經能跟初靈打個來回，拳拳到肉，拳頭砸下時會傳來擊打的悶響。

　　初靈看出來，祝寧風格特別狠，認準了一個地兒就猛砸，好像狼崽子叼住羊不撒手。

　　可惜還是有點嫩，初靈一旦發力祝寧就只能退。

　　祝寧這次接了她三拳，邊打邊退，已經退到擂台邊緣。

　　祝寧各方面素質不錯，但應該是缺乏系統鍛煉，遇到真正的獵魔人猛攻不知道如何應對。

　　初靈將她逼到牆角，沒有絲毫留情，鎖住祝寧就要一個背摔，祝寧這次要是被撂倒在地，就算輸。

　　觀戰的徐萌和李念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機械化可以舉起十噸的重物，祝寧一個妹子在她手裡跟個貓狗差不多，整個人都被騰空舉起。

　　應該要輸了，李念川接下來有點不敢看。

　　祝寧整個人在被初靈整個人翻過來時，眼看著就要砸向地面前，祝寧調整了下姿勢，蓄力一腳踹向初靈沒有經過機械化的右腿膝窩。

　　不管是有沒有經過基因藥劑強化，人類的本能條件反射還在。

　　砰地一聲微響。

　　在祝寧落地之前，初靈的右膝蓋已經先一秒砸向地面。

　　初靈：？

　　祝寧狼狽落地，調整姿勢後迅速起身，贏了。

　　「祝寧勝！」格鬥老師宣布。

　　初靈：「……」

　　這算使詐嗎？

　　「哇，」有人說：「這不算贏吧，祝寧也掉地上了。」

　　「快一秒也是快啊，初靈妹子還是太善良，祝寧明顯陰險狡詐多了。」

　　陰險狡詐的祝寧：「……？」

　　你們去喪屍世界生活幾天試試，保證回來你比我還陰險狡詐。

　　初靈願賭服輸，站起身，「你贏了。」

　　祝寧還是要點臉的，「我是小聰明，還是你比較厲害。」

　　要不是初靈身上還有未機械化的部位，祝寧應該今天贏不了，她就是耍點小聰明。

　　格鬥老師也不認可祝寧的實力，「祝寧留下來加練。」

　　祝寧表示無所謂，她估計以後還要經常來這兒挨揍。

　　初靈：「交個朋友嗎？」

　　祝寧：「？！」

　　初靈：「獵魔人裡女生特別少，我也是看了你視頻才想跟你對打試試，你果然很強。」

　　原來不是來報復她的，是來欣賞她的！她被女戰士欣賞了！

　　祝寧跟初靈打完，心中的暴躁感消失了一半，現在整個人神清氣爽。她快樂地跟初靈加了好友，她倆一打泯恩仇，直奔著友誼線發展了。

　　「初靈！」遠處有人叫她。

　　祝寧一抬頭，看到三個男人，應該是灰鷹隊隊員，打頭的隊長看上去身高都要一米九了。

　　三人小隊看祝寧的目光十分不爽，對比之下，初靈竟然是對自己最友善的。

　　初靈：「先走了，有機會一起合作。」

　　祝寧點頭，獵魔人和清理者能合作的機會不少。

　　祝寧看著初靈遠去的背影，獵魔人隊伍一共五人，哪怕都沒穿鎧甲，他們站在一起都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果然獵魔人不一樣。

　　祝寧收回目光，問：「對了，我們隊伍叫什麼？」

　　初靈所在的隊伍叫灰鷹，他們叫什麼？

　　徐萌：「清潔隊A70265」

　　祝寧：「……」

　　為什麼人家聽起來這麼酷，我們隊伍名稱像一串車牌號？

　　徐萌低頭在面板上操作了一下：「祝寧耍詐，格鬥課不及格，明天再訓。」

　　祝寧：「……哦。」

　　接下來幾天，祝寧一直在格鬥室培訓，哦，不，在挨揍。換著花樣挨揍，被各種不同類型的獵魔人揍。

　　她之前吸引了太多注意力，很多獵魔人都想來試試挑戰她，準確的說是來揍她。

　　人終將要為自己的嘚瑟付出代價。

　　搞得很多圍觀群眾都納悶兒，怎麼第一天打初靈能贏，後面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她都被打得沒脾氣了。

　　祝寧在挨揍方面進步很快，吃虧過一次的挨揍方式下次就能揍回來。

　　進步神速，換個人早就合格了。

　　祝寧挨打了幾天琢磨出了格鬥老師的判斷標準，他如果覺得你還有進步空間就會一直判你不及格，如果覺得你已經沒有進步空間，會找個跟你差不多的選手結束這門課程。

　　可惜這個格鬥老師一直覺得祝寧沒到極限，這姑娘絕對還能打，不，還能繼續挨揍。

　　於是祝寧就在格鬥課「留級」了，卡bug一樣天天被打。

　　被打了三天，祝寧覺得自己內心的煩悶感越來越強，她後來又去問了一次傅醫生，傅醫生說還是正常現象。

　　傅醫生天天在論壇上蹲守祝寧的視頻，好好一個醫生活得像是祝寧粉絲後援會會長，一邊看一邊搖頭：「你還是不懂格鬥。」

　　祝寧：「？」

　　你懂，你去試試！

　　……

　　清潔中心新規是三人都合格才能出任務，祝寧格鬥課留級，李念川射擊課留級。

　　徐萌很鬱悶，明明我們A70265小隊擁有整個中心精神值最高的祝寧，為什麼積分排行最後一名？

　　徐萌：「李念川今天加練，祝寧這兩天低調點。」

　　李念川哀嚎一聲。

　　李念川：「這什麼規定啊？不耽誤事兒嗎？」

　　徐萌：「最近一週清潔中心任務量驟減，除了緊急任務，很多任務都不派發了，不過大多數團隊五天內都能及格，特別獵魔人三天內就能合格，我們猜測十天後清潔中心會慢慢恢復運轉。」

　　祝寧和李念川已經培訓六天，要是再不合格，他們可能要被整個清潔中心恥笑。

　　祝寧和李念川兩人慘遭加練，祝寧又被一個擅長格鬥的獵魔人揍了一個小時。

　　祝寧吃飯睡覺都在想格鬥，琢磨怎麼打才能贏。臨近下班，祝寧正在更衣室換衣服，叮咚一聲，她副腦響了。

　　劉年年發過來一條消息，她發了個小貓臉表情包，附了一句話：「老板，你要的資料。」

　　永生藥業的資料？永生藥業有線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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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3:3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八章　追殺人的房子（一）

　　祝寧打開文件夾，不得不說，劉年年有點東西，這是一份內部資料。大概是用來引資的計劃書，專門給內部股東傳閱。

　　《永生藥業「優體計劃」書》

　　優體計劃？這就是火鍋店老板參加實驗的官方稱呼嗎？

　　叮——

　　在打開文件夾的同一時間，系統提示：

　　【長期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的真相，已找到關鍵線索，尋找進度30%】

　　任務進度條動了，這是自己死亡的一個關鍵線索。

　　祝寧仔細閱讀這份計劃書，在新曆3年12月，輻射過後，人類剛建起高牆抵禦外界沒多久，聯邦內部實行了人類等級計劃。

　　通過基因大篩選將人類劃分為五個等級，這個看上去並不平等的條例，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聯邦的整體利益。

　　但與此同時，聯邦等同於在官方層面上直接放棄了第五等公民，大多數五等公民都只能被迫前往103區垃圾場等待報廢。

　　一旦被劃分為五等公民，幾乎相當於被宣判了死刑，甚至可以在官方系統上查詢到自己還剩多少年的壽命。

　　有些人自暴自棄，開始揮霍生命，那段時間聯邦犯罪率飆升。五等公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罪犯的代名詞，事實上這個偏見至今都有。

　　但也有些人不甘於命運積極自救，這時候有了商機，而永生藥業看到了商機。

　　他們順勢推行了「優體計劃」，針對殘次品開展的實驗項目，竟然至今已經進行了將近八十年。

　　而這個實驗幾乎跟聯邦歷史一樣長，相當於扎根於整個聯邦體系中，七十多年來，「優體計劃」越發龐大，也越來越高調。

　　從最初的地下實驗，慢慢到半公開招募自己的實驗對象，越來越多的殘次品自願參與進了「優體計劃」。

　　這份資料信息量不高，後面就是一些引資的話術，類似於這是個優質項目，每年的利潤高達多少多少，未來一片光明。

　　項目書最後一頁同樣寫了宣傳語：「永生藥業，改變你的基因，創造你的未來。」

　　沒了。

　　沒有任何案例展示，祝寧甚至無法推斷現在「優體計劃」進行到什麼程度。

　　祝寧得到了關鍵詞，用自己的副腦搜索了一遍，網絡上沒有關於優體計劃的相關消息，估計剛被發出來就被刪帖。

　　祝寧只好問劉年年：「實驗對象都是怎麼招募的？」

　　劉年年秒回：「據我所知不是完全公開的，殘次品為了延續壽命會購買一些特定的藥物，或者注射基因藥劑的時候進行登記，永生藥業會針對性給這些人群發送實驗招募信息。」

　　非常精準的營銷，只面向殘次品。

　　就像是有些邪教的招募方式，他們不可能在公開平台直接招募，必須線下點對點攻略。

　　而且挑選的是最有意向的那群人，很多殘次品要麼沒錢，要麼很「佛」，直接等死就行。

　　願意去注射基因藥劑和購買藥物的，證明求生意願很強。

　　這時候突然收到一家大型藥業的試驗招募計劃，這家藥業擁有最先進的技術，並且是免費的，大多數人在這個時候都會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沒想到，救命稻草果然是稻草，殘次品反而變成了污染物。不，可能有部分成功的殘次品，已經變成了異能者。

　　成功的實驗品又去哪兒了呢？就比如火鍋店老板，如果他參與實驗後，沒有變成污染物，而是變成了保持理智的異能者呢？

　　他肯定不會繼續開火鍋店，而是選擇更安全的地方。他們從五等公民變成六等公民，能被什麼部門吸納？

　　第六等公民除了進入一些財閥世家，還能去哪兒？

　　清潔中心。

　　祝寧瞳孔驟然收縮，異能者選擇的地方一定是清潔中心。在這個部門，異能者可以堂而皇之使用自己的能力，並且有聯邦官方的實驗室醫療部可以為他們提供服務。

　　如果成功的實驗品跟永生藥業還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進入清潔中心是不是算是一種「滲透」？

　　人類已經建起了高牆抵禦外界，但無法抵禦內部。

　　永生藥業進行了這麼長時間，聯邦知道嗎？清潔中心知道嗎？

　　等等，祝寧突然想到。

　　這可能就是普羅米修斯發布「墳帖」的原因，清潔中心有一部分勢力被轉移到地下了。這是普羅米修斯針對「優體計劃」進行的自救？

　　免得清潔中心被整個滲透？

　　祝寧因為這個猜測而感到毛骨悚然，清潔中心有多少人是屬於永生藥業的？又有多少高層是？房盈是嗎？清理部部長是嗎？

　　永生藥業要幹什麼？

　　如果是這樣，那她的原主就已經參與了「優體計劃」？

　　說不通，她缺少了很多核心信息。而且沒有任何證據，全憑祝寧通過一份資料進行的猜測。

　　房盈說清潔中心的員工都是經過普羅米修斯的篩選，那他不可能不知道哪些人有問題。

　　難道第六等公民篩選方式不一樣？如果這是一幅拼圖，祝寧目前勉強窺視了一角。

　　祝寧問：「沒有實驗數據？」

　　劉年年：「我接觸不到。」

　　她就是個無所事事混日子的財閥千金，劉年年倒是提出想要去看實驗室。永生藥業還真的答應了，但是看的東西都是糊弄外人的玩意兒，劉年年完全接觸不到核心數據。

　　也是，核心數據要是這麼好接觸，永生藥業早就亡了。祝寧如果想接觸，可以報名直接進入「優體計劃」。

　　但她目前沒找到路徑。

　　祝寧：「謝謝。」

　　劉年年家裡肯定跟永生藥業有利益往來，劉年年一個驕縱大小姐能接觸到的事一定是在雙方默許下知道的。

　　意味著這個信息其實對永生藥業來說是冰山一角，看來劉年年只能接觸到這麼多，剩下的還要她自己去挖。

　　劉年年：「我們什麼時候出任務？」

　　祝寧：「……」

　　怎麼還真的給自己當小弟了？完全猜不透財閥千金的腦回路。

　　在劉年年心中，祝寧絕對是個大佬，她回家後問了家裡的異能者，能做到讓污染區域自殺，可能祝寧本身是個異能者。

　　她的異能方向應該是精神系，類似於精神暗示或者操控之類的。異能者雖然都是第六等公民，但絕對是聯邦人才，別說聯邦，各大財閥都在積極招納。

　　但祝寧好像不屬於任何組織，這個大佬可能是臥底在清潔中心，要揭露某個驚天大秘密。她甚至都不太看重金錢，有一些崇高的理想。

　　聽起來就很刺激。

　　劉年年好奇心蠢蠢欲動，家裡人一直允許她在不傷害家族利益的前提下胡來。劉年年給祝寧一份無傷大雅的文件，如果可以得到她的信任，絕對是非常劃算的買賣。

　　祝寧問：「為什麼幫我？」

　　劉年年真誠地說：「我覺得，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以後要像你一樣掃垃圾。」

　　莫名成為偶像的祝寧：「？」

　　這姑娘是不是以為自己在演電影？

　　劉年年：「需要任務可以叫我哦。」

　　祝寧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劉年年在賣力推銷。

　　祝寧維持老板人設：「等我通知。」

　　祝寧關掉副腦，這件事比她想的要復雜很多，她還沒理出個清晰的思路來。

　　祝寧本來是在更衣室換衣服，利用櫃門遮擋看的文件。她下意識想關掉櫃門，突然，她整個人僵了僵。

　　她毫無預兆地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對方沉沉地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隊、隊長？」祝寧回過神。

　　徐萌：「你看什麼呢？這麼入迷，剛才叫你你不應。」

　　徐萌的櫃子就在祝寧隔壁，她在收拾一些私人物品，一邊收拾一邊問。

　　徐萌的動作極為自然，不知道祝寧是不是先入為主，她總覺得徐萌的一舉一動都散發著詭異。

　　自從看完優體計劃書之後，她覺得清潔中心並不安全。

　　……

　　告別徐萌後，祝寧回到蜂巢，她面對一面揉皺的牆壁沉思。

　　祝寧在揉皺的牆壁上掛了個白板，分別寫下：永生藥業、清潔中心、普羅米修斯。

　　在永生藥業下寫下：優體計劃。

　　在普羅米修斯下寫：墳帖。

　　清潔中心下打了個問號。

　　這三方勢力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三足鼎立？自己又扮演的什麼角色呢？

　　順藤摸瓜摸下來，她完全沒想到會找到一個龐大的藥企。這家永生藥業很可能就是導致祝寧死亡的罪魁禍首。

　　自己中計了。

　　系統和普羅米修斯一起把祝寧引入險境，她已經在局中，再出來就難了。她的原身死過一次，很可能會再死一次。

　　殺她的人要麼是清潔中心，要麼是永生藥業，都是祝寧惹不起的龐然大物。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上輩子接觸的喪屍是多麼可愛的東西。單純可愛沒腦子，除掉只需要一槍爆頭，無聊還能跟喪屍「聊天」。

　　廢土世界真的很坑爹。

　　情況不太明朗，但情況又很明朗，如果不想被再次暗殺就要提高實力。想快速提升實力，就必須不斷做任務。

　　而且系統和普羅米修斯好像都在引著祝寧走，任務不是隨機的，和永生藥業的相關性非常高。

　　如果之前祝寧是被推著走，這次她是主動選擇的。

　　系統反正都綁定了，普羅米修斯已經盯上她了，永生藥業可能在背後蠢蠢欲動，這時候自己主動出擊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

　　希望這次出任務可以激發異化面板。

　　半夜十二點，祝寧打開清潔中心論壇，眼前屏幕花了花，原本花裡胡哨的論壇出現了一條灰色的帖子。

　　標題是《求助！有一座房子在追殺我！》

　　房子？房子怎麼追殺人？

　　這次的「墳帖」是視頻形式，祝寧點擊播放。視頻裡出現了一個臉色蒼白形容枯槁的女人，她看上去應該三四十歲，但精神狀態極差。

　　她的背景是臥室，背後就是一張床。

　　「對不起，我不知道有誰能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決定把我的遭遇發出來，請大家幫幫我。」

　　女人似乎是好幾天沒睡好覺，她搓了把自己的臉，才繼續面對鏡頭：「我叫黃雅若，今年三十五歲，我遇到了靈異事件。」

　　靈異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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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9:38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二十九章　追殺人的房子（二）

　　黃雅若不太習慣對著鏡頭說話：「事情要從我買房子說起，我16歲開始工作，到35歲的時候，我用我的全部積蓄加上父母的錢買了一套房子。房子地段很好，我當時特別高興，以為我有自己的家了。」

　　「我從裝修開始就一直全程參與，每間臥室的牆紙，地板的花紋顏色，包括家裡燈光的色溫，我都全程掌控。」

　　黃雅若還拿出了自己裝修時的計劃書，「裝修整整花了六個月，中途因為不滿意，我還拆了兩次重裝過，裝修師傅都跟我說，湊合湊合得了，但我不行，我全副身家只能用來買這一套房子，這輩子可能都買不起第二套了，我想做到完美，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六個月裝修過後，我又開始軟裝，所有的家具，全部精心挑選，我很喜歡我選的沙發，特別舒服。」

　　祝寧聽著聽著，感覺不太對，這好像是個裝修指南視頻。

　　黃雅若說到這兒，突然凝噎住了：「但沒想到，我才剛住進去三個月，怪事兒發生了。」

　　祝寧凝神，這應該是重點。

　　黃雅若說：「剛開始是很小的小事兒 ，比如我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家的沙發會轉換一下位置。」

　　黃雅若拿出兩張照片，展示給觀眾，「我家沙發本來是面朝著電視櫃的。」

　　第一張照片裡，一張紅色的布藝沙發確實是面朝電視櫃，這是很中規中矩的裝修，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擺放的。

　　「但是，第二天我醒來，沙發就面向牆壁了。」

　　黃雅若拿出第二張照片，正如她所說的，紅色沙發背對著電視櫃，面向牆壁，並且緊緊挨著。

　　「我剛開始以為家裡遇賊了，或者是有人惡作劇，但是我家裡根本沒有外人進來的痕跡，因為我一個人住，我給自己裝了安全電子鎖，如果有外人進來我肯定會知道。」

　　「我把這件事告訴朋友，他們問我，是不是壓力大出現幻覺，是不是沒睡好半夜夢遊了？」

　　「我當時覺得有可能，就在朋友家住了三天再回家，我看家裡沒什麼異樣，這次我又在家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黃雅若說著有些哽咽，「第二天家具的位置又變了，我，我可以給你們看視頻。」

　　視頻結束，祝寧想看視頻要點擊下一條，她點開另外一條視頻。

　　畫面非常抖，裡面有女人驚恐的喘息聲。只見視頻內，所有家具都變了，這次不只是紅色沙發面朝牆壁。

　　雙開門衣櫃、冰箱、電視機、餐桌，只要是家裡的大型家具，全部面朝牆壁。

　　家具……好像一排排背對著而站的人。

　　這是一張老帖，下面有人回復：

　　「樓主嘩眾取寵啊，大半夜自己搬了家具，又來這兒博流量。」

　　「想紅想瘋了吧。」

　　「是不是有團隊？我之前在網上看過類似的帖子，過時了大姐。」

　　「樓主要不要叫個大師啊？」

　　「不對吧，有些家具我一個男的都搬不動，她一個女的怎麼搬啊？」

　　下面又有一條視頻，這次黃雅若的精神狀態更差，臉色蠟黃，頭髮更亂，眼睛下面是兩個黑眼圈。

　　她好像老了很多。

　　「大家的回復我都看了，首先，我沒團隊，也不是嘩眾取寵，我是真的遇到事兒了。」

　　「有幾個好心人出的主意我都試過，裝過監控，但監控裡什麼都沒拍到，你們想要證據的話我也可以放在下面鏈接，你們自己分析是真的是假的。」

　　「還有人建議我把自己綁起來，我也試過，我把自己銬在床上，第二天醒來家具還是背對著我。真的不是我的幹的，我沒有夢遊，也沒有精神分裂。」

　　「我試過什麼大師，驅鬼的招魂的我都叫過，他們都亂七八糟弄了一堆，一點用都沒有，能試的辦法我都嘗試過了。」

　　「我快受不了了，你們想看下面都有視頻，我錢都沒有，為什麼要花錢請團隊幹這種事，我不是想紅，我是真的很難受。」

　　「我試過一夜不睡覺，不睡覺就沒事，但我只要一合眼，第二天起來家具就這樣。我求求你們幫我。」

　　祝寧點開她陳列的證據都看了一遍。

　　視頻內黃雅若裝了監控，然後去睡覺，監控記錄了一個晚上，家具都一動不動，還保持著原樣。

　　等黃雅若第二天一醒來，畫面拍到她的那一瞬間，有一秒鐘的花屏，再次顯示出來就是黃雅若的尖叫。

　　家具的位置又變了。

　　視頻如果沒有作假和剪輯的話，那現在的問題不是黃雅若有沒有力氣能搬得動家具了，如果她不是超人，她不可能在一秒鐘之內讓全家的家具都變個樣。

　　哪怕找個獵魔人過來也不能一秒鐘做到。

　　這次評論區比上次嚴肅很多，有些人真的想給她出主意。

　　「靠，好嚇人，樓主要不要搬家啊？」

　　「為什麼能操控監控？真靈異事件？」

　　「監控作假？」

　　「這房子這樣也不好賣吧，可惜了，一輩子積蓄買了一間鬼宅。」

　　「其實如果沒人想害你，你就這麼住著也行？就當自己家家具奇怪點，也能勉強住人。」

　　「看上去就是詭異，但也沒想傷人。」

　　「我也覺得，房子看上去沒害心，不然早把樓主弄死了。」

　　「唉，要是我買的房，我也不捨得走。」

　　一個月後，黃雅若又發布了視頻。

　　這次黃雅若已經完全繃不住了，她對著鏡頭一直在哭。

　　「我感覺我受不了，我花了一輩子的積蓄買的房，我試著咬牙在裡面住著，但是不行，我剛開始每天都把家具搬回去，但只要我一合眼，家具就又移動了。」

　　「後來我就想，就這麼住著吧，大不了把生活習慣改了，但我坐在面對牆壁的沙發上不知道幹什麼，在裡面生活了三天，我感覺自己像個怪物。」

　　一般家裝設計都要考慮人體工學，家具高度擺放位置等都要符合房主的習慣。

　　但如果你家裡所有的家具擺放位置都不符合人類的習慣，他們都背對著主人，人在裡面生活會精神崩潰的。

　　祝寧聽到這兒感覺這事兒很怪異，這不就是精神污染嗎？讓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或者讓不正常的人做正常的事。

　　然後不斷重復重復。

　　只不過這次是讓一個活人，強行扭轉她三十多年來建立的生活習慣，打破她作為人類的認知。

　　房子不會要她的命，但長期在這種房子裡要麼發瘋，要麼變成怪物。

　　半個月後，黃雅若又發了視頻。

　　黃雅若瘦了很多，大概是經常不睡覺不怎麼吃飯，她現在瘦的像是只有七十多斤。

　　祝寧通過視頻，眼睜睜看著一個健康的女人被蠶食。

　　這次黃雅若的視頻特別簡短：「我真的受不了，我要搬走了，祝我好運，我要放棄這個房子了，謝謝大家的安慰和支持。」

　　評論區下面是一水的支持和理解。

　　夾雜著少數質疑，他們還在質疑這個帖子的真假，說想要幫黃雅若上門除鬼。

　　兩週後，黃雅若發了個新視頻，說自己搬家了。

　　視頻裡展示了黃雅若的新家，很小，一室一廳的戶型，但看上去挺溫馨的。

　　黃雅若說最近正在恢復作息和飲食，感覺自己終於喘了口氣，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了。只要堅持下去，黃雅若就能擺脫過去的陰影。

　　新生活的大門正在朝她打開。

　　下面評論區很多人在祝福她迎接新生活。

　　但也有更刺耳的聲音：「呦，終於裝不下去了吧，是不是接下來要開始賣貨了？」

　　「我也感覺有點奇怪，大家警惕下，這可能是個騙子。」

　　祝寧則皺眉，這事兒可能還沒完。

　　果然，往下翻，這次只過去了五天，五天後黃雅若再次發布了視頻。

　　這次黃雅若身上有很多傷痕，不知道是自殘的還是別人打的，黃雅若已經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看上去像個怪物。

　　「我搬家了，我以為就結束了，房子我不要了，掛在中介那邊，半價賣都賣不出去。我當時想著，讓我走吧，我不要錢了，我不要過那種日子。」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就想要正常。」

　　「但我沒想到，」黃雅若目光已經變得憤怒，她死死盯著鏡頭，好像能直勾勾看向鏡頭後的觀眾，「我沒想到它能追上來。」

　　「它追上來了，它在追殺我！」

　　追殺？房子到底怎麼追殺？

　　祝寧立即點開下一個視頻，視頻中，黃雅若小心翼翼推開門，漆黑走廊上，聲控燈亮起。

　　只見她家對面有個房子，上面寫著101室。

　　這個房門祝寧見過，黃雅若介紹裝修的時候專門展示過，是很多人不會選擇的大門顏色。

　　森林綠的大門，上面還掛著一個紅色的木牌，寫著：溫馨小家。

　　祝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不就是黃雅若原來的家嗎？

　　「這是我家，」黃雅若聲音中透露出恐懼，「我沒看錯，這就是我家，我親手裝修的，它追上來了。」

　　下面評論：「這真的有點恐怖了。」

　　「樓主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是不是有人在玩你啊？」

　　「對門鄰居裝修了一個跟你以前一樣的門？」

　　「這麼大的成本？誰閒的沒事幹啊，樓主你敲門試試呢？」

　　「裡面是誰啊？」

　　「樓主別聽他們的，千萬別敲門，不要敲門！快跑吧！快跑！」

　　接著黃雅若換了新的房子，她搬到另一個小區。這次發生的事情更加詭異，黃雅若又錄了個視頻。

　　畫面非常抖，黃雅若本人沒出鏡。

　　「那個房子，又追上了，」黃雅若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它半夜總發出怪聲，我給你們聽一聽。」

　　視頻拍攝應該是半夜，黃雅若打開房門，小心翼翼把攝像頭探出去，果然拍到了她家正對面的綠門。

　　綠門隱藏在走廊深處，聲控燈沒打開，一片漆黑中，一扇綠色的門竟然很顯眼。

　　深夜中，綠門背後傳來一陣響聲。

　　砰！

　　砰！砰！砰！

　　好像有人在裡面打拳擊，整個樓道裡都有回音。視頻一直沒結束，畫面正對著綠門，還有黃雅若驚恐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裡面，」黃雅若壓低聲音，「誰住在我的房子裡？」

　　黃雅若的手太抖了，她一抖動，畫面整個都在搖晃。

　　突然，拳擊聲停了。

　　聽久了持續的噪音，拳擊聲一停，整個樓道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媽媽——」

　　突然，黑暗中傳來一聲，媽媽。

　　媽媽——

　　黃雅若整個人一僵。

　　「它在叫我？」黃雅若不確定問：「你們聽見了嗎？它叫我……媽媽？」

　　媽媽媽媽——

　　深夜中，漆黑的樓道深處，一扇綠門正在叫媽媽。

　　「我沒有孩子，我沒有孩子，我要瘋了。」黃雅若驚恐地跑回家，視頻結束。

　　下面的討論這次更有意思。

　　「樓主是不是拋棄過孩子啊？遭報應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沒什麼值得同情的，垃圾女。」

　　「這就是傳說中的冤冤相報？」

　　黃雅若再次發布視頻回應。

　　「我已經不想回應了，我只說一件事，沒有孩子，我真的沒生過孩子，我是丁克。」

　　黃雅若面對著視頻，非常鄭重地說出這番話：「我不是那種拋棄子女的人。」

　　「我不知道它為什麼叫我，你們別問了。」

　　「我要搬家，我要搬走了。」

　　每次搬家，黃雅若都會發布預告，剛開始網友會祝福她迎接新生活。但這種事發生太多次後，網友的囑咐都很無力了。

　　黃雅若換了四次房子，每一次，剛搬進去的時候是好好的，第二天醒來，家對門就會變成一扇綠色的門。

　　上面還掛著牌子：溫馨小家。

　　而且，半夜房子裡會發出很奇怪的聲音，有人發出砰砰砰的響動，還有人在叫她媽媽，好像還有人住在裡面。

　　就算是祝寧也愣了，這事兒有點過分超出認知。

　　帖子馬上就要劃到頭了，還剩下最後一個視頻沒看。祝寧深吸一口氣，點開了最後一個視頻。

　　黃雅若面對著鏡頭哈哈大笑，「我不管了，我要瘋了，我要瘋也要帶個人一起去死，不是我死就是對面死。」

　　黃雅若說話顛三倒四，已經沒什麼邏輯。鏡頭搖搖晃晃，咿呀一聲，黃雅若推開門。

　　這是她換的第六個房子，在走廊盡頭，正對著她房門的地方，有一扇綠色的門，像一隻眼睛正在盯著她。

　　那是她的房子。

　　「我要進去了，那是我家，是我家！裡面的每一個地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血汗錢！」

　　「我不能住，憑什麼給別人住？」

　　「我要回家了，回家了，哈哈哈哈哈哈。」

　　黃雅若越說越瘋癲，啪嗒一聲，鏡頭旋轉掉在地上，只拍到一個角落。

　　黃雅若穿著拖鞋跨過鏡頭，鏡頭捕捉到一陣聲音。

　　咿呀——

　　綠色的大門被打開，黃雅若走去。

　　緊接著，咿呀一聲——

　　綠色大門關上，視頻斷開，墳帖閱讀完畢。

　　祝寧遲遲沒有反應過來，她甚至不知道黃雅若最後怎麼了。黃雅若進了房子，那最後這段視頻是誰給她上傳的？

　　叮——

　　【恭喜觸發隨機任務：追殺的房子，任務目標找到失蹤的黃雅若，在房子內住一夜，直到天亮，並成功出逃，該任務為隨機任務，並非強制任務，請選擇是否接受。】

　　祝寧看了一眼時間，看完這個帖子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她今夜是睡不著了。

　　祝寧點擊了是。

　　【確認接受任務，請在天亮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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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09:45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章　追殺人的房子（三）

　　又是天亮前要完成，污染物在半夜會更活躍嗎？

　　祝寧還沒上完理論課，一邊結合自己上過的課程一邊摸索。墳帖最後又顯示了一個地址，她找了樓下大波浪老板娘送她。

　　老板娘已經跟她很熟了，騎著機車將祝寧送到目的地，然後一句話都不說話就揚長而去。

　　眼前是個小區，門口寫著：羅馬城。

　　很多小區為了追求高大上，都給自己取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祝寧之前見過一個小區叫大皇宮的。

　　這個開發商品味真的差，小區建築密度特別大，樓跟樓之間挨得很近，有一種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門口有保安，而且這個小區還在住人，有剛下班的社畜拖著疲憊的身軀進門。

　　祝寧打了基因藥劑之後，整個人五感都被打開了，她聽了會兒，羅馬城非常吵鬧，住著上千戶人家。

　　所以祝寧還是不能用炸彈，除非她想送整個小區一起歸西。

　　祝寧沒打算打擾保安大哥，趁人不注意，一個翻牆跳進去。

　　帖子說是在22棟的13樓。

　　祝寧走的安全通道，經過這兩天持續性被獵魔人揍，她體力非常好，爬13樓速度極快，氣都不喘一下。

　　基因藥劑，人類之光。

　　祝寧進了十三樓，這個小區是一梯兩戶，對比蜂巢這個貧民窟，已經算是「豪宅」了。

　　跟墳帖裡描述的一樣，這層一共兩戶人家，一戶是正常人家，是大家常選的那種朱紅色防盜門，上面還掛著端午節沒摘下來的枯萎艾葉。

　　但他家對門那戶就顯得很詭異，森林綠的大門本來挺小清新的，但多年來都沒人打理，上面蒙著一層灰，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祝寧翻過門上的木牌，果然，上面寫著：溫馨小家。

　　不知道是誰把木牌給翻過去了，森林綠的大門上有些斑駁的痕跡，祝寧蹭了蹭，可以蹭掉。

　　這是什麼？血？

　　黃雅若進門之後就沒聲音了，她還活著嗎？

　　這張墳帖沒有時間，所以祝寧無法推測事情發生時到底是什麼年代，跟火鍋店老板一樣是幾十年前？

　　還是最近？為什麼沒有顯示具體時間？

　　墳帖裡寫的是，追殺人的房子。這個房子一般會住在被追殺對象的對面，那它對面這戶人是什麼情況？

　　祝寧想了想，沒進溫馨小屋，她打算去對面問問。

　　祝寧停在門前，裡面好像有人，她透過薄薄的門板可以聽到裡面的人在呼吸。

　　有個人趴在門板上聽著外面的動靜，透過畸形的貓眼打量外界，和祝寧僅有一牆之隔，他呼吸很緊張。

　　哧啦哧啦——

　　祝寧敲了門：「有人嗎？」

　　她能感覺到裡面的人一瞬間繃緊了，恨不得自己不能呼吸。

　　祝寧：「我知道有人在家，方便問一問情況嗎？不耽誤你時間。」

　　沉默，裡面的人一直沒說話。

　　祝寧在想，她要麼直接破門而入算了。

　　可能是在觀察祝寧的打扮，她穿著全套黑色防護服，又帶著一個巨大的背包，估計正常人都覺得祝寧像罪犯。

　　過了一分鐘左右，裡面的人才慢慢說：「官方的？」

　　官方？祝寧想了想清潔中心算官方機構，「對。」

　　「你是來抓我的？」

　　什麼來抓你的？

　　祝寧感覺這個走向越來越奇怪了，還沒問具體是什麼情況，門被豁然打開。

　　門後露出了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雙眼都是紅血絲，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快把我抓走，我受不了，帶我去監獄吧，我寧願去坐牢！」

　　祝寧：「？」

　　怎麼還有人想坐牢？不過，這個人是活人，他不是污染物。

　　祝寧耐心地像是個來送溫暖的社工：「你慢慢說。」

　　「好，我慢慢說。」男人好像第一次遇到有人真心想幫他的，整個人都在克制不住發抖。

　　「要麼先進去？」祝寧提醒他。

　　男人現在整個人有點恍惚，祝寧說什麼他就應什麼，「對對對，先進來，你進來再說。」

　　他們進來但沒關門，祝寧可以清晰聽到走廊上的動靜。

　　這房子內部很亂，桌上堆滿了啤酒瓶，還有很多煙頭。廚房水池裡堆滿了沒洗的碗筷，沒進廚房祝寧都能聞到一股餿了的臭味兒。

　　不是黃雅若失蹤前最後住的房子，祝寧打量了一番，也沒坐在沙發上，就站在旁邊，顯得非常專業。

　　「先介紹一下？」

　　「我叫丁超傑，我……」鬍子拉碴的大漢太緊張了，一直在抖腿，他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是個小偷。」

　　小偷？這麼開門見山嗎？

　　廢土世界治安挺差的，小偷小摸搶劫的特別多，每年官方都忙不過來。

　　丁超傑說：「我那天進了這間房子，本來想摸點東西就走，但是我繞了一圈發現這家好像沒人。」

　　「我很有經驗，一眼就看出來，主人很久沒回家了，這家被荒廢了，我就想，我剛好沒地兒住，我就在這兒住下來。」

　　丁超傑一邊說一邊抖腿，「我剛開始沒什麼異樣，這家主人之前可能交了很多水電費，我住了一個月都沒斷電斷水，我就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還把自己行李家具都搬進來。」

　　「我搬家那天叫了朋友，都是道上混的，他們還祝賀我，說我有新家了，恭喜我喬遷之喜。」

　　說到喬遷之喜的時候，丁超傑露出一個苦笑。這不是一種祝賀，仔細回想起來，簡直就是個詛咒。

　　祝寧一挑眉，她好像猜到了會發生什麼。

　　「我家對門有個鄰居，他家門綠色的，你剛進來也看見了。」

　　祝寧應和：「我看見了。」

　　「我剛開始也沒放在心上，但自從那天，我正式搬進來之後，我就感覺不對勁兒了，那個綠門後一直有聲音。」

　　「剛開始是女人在哭，我還以為是正常小情侶鬧矛盾，也沒放在心上，後來我想，都住了兩個月了，我一直沒見過自己鄰居長什麼樣。」

　　「但我也沒多想，後來有天半夜我被吵醒了，那戶人家特別吵。好像有人在裡面打沙包，他打一拳，我房子就震一下，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就想著去找人說說，別擾民。」

　　「我去敲了門，但是裡面沒人應我，那天我被吵到心情不好，敲門聲音特別大。」

　　「但我多重敲門，裡面的人打拳就更重，跟我鬧情緒一樣。我當時脾氣就上來了，我就透過貓眼去看，然後，然後……」

　　丁超傑突然抬起眼，「我在裡面看到一隻眼睛。」

　　裡面有隻眼睛在盯著他看，眼睛是血紅的，連一點白色的眼白都看不見。

　　丁超傑說：「貓眼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具體什麼樣的，我不僅能看到，而且那個眼睛，好像，好像是活的。」

　　丁超傑能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好像那不是貓眼，而是有一隻滾燙的眼珠子，就緊緊挨著丁超傑的眼珠子。

　　「我被嚇到了，當場就跑了。」丁超傑重復說：「我當天就跑了。」

　　「接下來好幾天綠門後都有聲音，有人在裡面不知道幹什麼，動靜越來越大，反正讓我去敲門我是不敢了，但是我也不能投訴，畢竟我根本就不是這兒的主人，萬一被人發現我要坐牢的。」

　　「然後我就想，反正不是我家，我還不能跑嗎？我跑了也沒什麼成本，大不了這房子我不要了。」丁超傑說到這兒捏緊拳頭，他似乎陷進什麼可怕回憶裡了，「我才知道，我一跑，他媽的更恐怖。」

　　祝寧：「它盯上你了？」

　　「對！」丁超傑大罵一聲：「媽的它盯上我了，我搬家之後，它就跟過來，我第一次搬家後嚇了一跳，我還以為自己幻覺了。」

　　丁超傑搬家，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家對門變成了綠色，它跟過來了。

　　「我不信邪，我就一直搬家，我搬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後來我還搬到那種沒有鄰居的樓裡。」

　　「就是一個電梯上來只有一戶，我當時想的是，我連對門都沒有，我看你能開到哪兒，然後我第二天醒來，發現它就嵌在我家對面的牆上。」

　　「他媽的，它鑽進牆裡了，而且每天都特別吵，每一天都有人在裡面打拳，每一天我地板都在震動，我快瘋了，我我我……」

　　丁超傑揉了把自己的頭髮，使勁兒拽了拽，「我要瘋了，它一直跟著我，一直跟著我，一直跟著我……」

　　「我知道自己做錯了，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懲罰。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去坐牢，把我關起來！」

　　祝寧沉默了。

　　她在墳帖裡看到的對象叫黃雅若，現在的受害者是丁超傑。這座房子重新給自己找了個主人，然後開始追殺。

　　目前已知的受害人就有兩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

　　而且丁超傑根本沒進入綠門，他進入的也是對門的房子，這個房子跟對門是綁定的？

　　祝寧問：「這個房子是你第幾次搬家？」

　　丁超傑：「第四個。」

　　第四次搬家，對門還是綠門，那證明綠門才是本體，丁超傑現在所在的房子也不是黃雅若失蹤的那個了，中間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墳帖給的是最新地址。

　　祝寧問：「你沒試過開綠門？」

　　丁超傑：「我想過，但我不敢進去，我總覺得進去就出不來了。」

　　「但是吧……」丁超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我越來越想進去了，明明我根本不想進去，但我越來越想進去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

　　祝寧：「大概懂。」

　　理智告訴丁超傑不要進去，但人被精神污染後理智會受影響，丁超傑一直持續不斷地被綠門吸引。

　　「今天我剛報警，我想著如果治安局不管我，我就自己走進去看看，我內心有種感覺，我知道就是今天了，那扇綠門一定會殺我，然後你來了。」

　　難怪，丁超傑以為祝寧官方派來的調查員。

　　系統說任務時間只有十二個小時，意味著祝寧如果不出現，丁超傑今天可能會死，任務會自動關閉。

　　但這個任務描述也很奇怪，系統沒有讓祝寧保護丁超傑，而是讓她找到黃雅若。

　　丁超傑：「你要怎麼解決？要把我帶走嗎？」

　　祝寧：「我先進去看看。」

　　丁超傑臉色慘白：「你要進去？」

　　祝寧：「對，我要幫你解決問題。」

　　「不是……」丁超傑說：「我之前在網上查過，我搜到過別人的帖子，有人跟我遭遇差不多，但我沒翻到那個帖子後續。反正他們都不讓人進去。」

　　丁超傑說話特別急，祝寧聽懂了，問：「帖子讓我看看。」

　　丁超傑給祝寧看了，主人公不是黃雅若，是另外一個女生。描述的跟丁超傑和黃雅若的差不多，下面有人評論千萬別進去，進去就出不來了。

　　她的發帖時間是三年前。

　　「還有其他人的帖子。」丁超傑應該自己調查了很久，把收集來的資料給祝寧看。

　　一共二十張帖子。

　　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跟風寫的，又有多少是真實的受害者。但就算有一半是真的也足夠嚇人了。

　　這事兒還挺復雜。

　　祝寧覺得丁超傑肯定有什麼話沒跟自己說，他可能不是一個單純的盜賊。

　　祝寧：「我猜測如果你不進去，你們之間的連接就不會斷開。」

　　祝寧看了一眼時間，她聽丁超傑講故事講了二十分鐘，現在已經一點半了。

　　祝寧抓緊時間，根據任務描述，她必須要在裡面住一夜。

　　祝寧：「我趕時間，我還要在裡面睡覺。」

　　丁超傑瞪大眼睛，本來以為自己等來的是官方的調查員，萬萬沒想到自己等來的是個狠人。祝寧竟然真的要進去，還要睡一晚？

　　她到底是幹什麼的？

　　祝寧已經走到綠門跟前，丁超傑問：「那我呢？」

　　祝寧：「嗯？」

　　丁超傑：「你進去我怎麼辦？」

　　祝寧一旦進去，丁超傑就落單了，他一個人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畢竟房子綁定的是丁超傑又不是祝寧。

　　如果祝寧有同伙，大可以祝寧進綠門，同伙保護丁超傑，很可惜祝寧就只有自己。

　　祝寧已經一手握住門把手，「我有兩個建議，不知道你喜歡哪個。」

　　丁超傑：「你……你說說看。」

　　「第一個選擇，」祝寧：「你可以跟我一起進去。」

　　祝寧在污染區域保護了兩次「小弟」，她如果沒死，那丁超傑應該也能活。

　　如果祝寧死了，丁超傑本身也活不了。與其讓丁超傑亂跑，說不定跟在祝寧身邊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我不行。」丁超傑立即拒絕，他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想進綠門，他寧願死也不能死在綠門裡。

　　「那就是第二種，」祝寧說：「去自首吧。」

　　「啊？」丁超傑以為自己聽錯了。

　　祝寧：「按你原來想的，去拘留所待一夜，運氣好的話，他們說不定可以保護你。」

　　她沒接觸過治安局，但可能也有幾個異能者。

　　「那、那如果運氣不好呢？」丁超傑盯著祝寧，希望她再次給自己一個回答，如果沒人在意他呢？

　　可是這次祝寧沒說話，她很沉默。那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她在等待丁超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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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1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一章　追殺人的房子（四）

　　深夜一點。

　　距離羅馬城小區最近的治安局大楊樹分局，門口出現了一位行為詭異的嫌疑人。這個男人說自己叫丁超傑，大半夜是過來報案的。

　　他說話顛三倒四，「真的，有個房子在追殺我，門是綠色的，我沒說謊。」

　　「今天有個人上門了，我猜她根本不是治安局的人，她是個騙子。」

　　「她想把我騙進綠門，她要殺我！她是個殺人犯，你們快去調查她！」

　　「別拽我，我沒發瘋，我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了。」

　　「我是誰？我是個小偷，對了，你們把我抓起來吧，我偷東西，私闖民宅，之前故意傷人後還逃竄了，我有案底，你們去查我的案底！」

　　「神經病啊？趕緊讓他走。」

　　「你們不信，我我我，我是個殺人犯，這樣行了吧！我殺過人！」丁超傑聲嘶力竭大喊。

　　「瘋子，真是個瘋子，老劉！快先把他拘留了！別讓他在這兒丟人現眼！」

　　丁超傑最後被關押進了拘留室。

　　沒想到這瘋子之前怎麼都控制不住，進了拘留室反而安靜了。

　　丁超傑長期精神污染下，已經瀕臨崩潰，他進了拘留室後立即躺上床，然後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小子有病吧？以為自己回家呢？」

　　「別管他了，我們今天事兒多，讓他關一夜。」

　　「那他說的自己的案底呢？不管了？」

　　「明天再管，現在沒時間，我看他瘋瘋癲癲的，明天說不定能正常點。」

　　兩個探員念念叨叨走了，很快腳步聲就消失。

　　丁超傑蜷縮著躺在床上，眼睛卻沒有閉起。他發紅的雙眼緊緊盯著虛空，突然，他瞳孔一縮瞪大眼睛。

　　在他對面的空白牆上出現了一扇綠門！

　　剛開始是出現了一個輪廓，然後浮現出綠門的全貌，綠門上有斑駁的暗影，就像是還在流動的血跡。

　　丁超傑渾身繃緊。

　　咿呀一聲——

　　綠門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黑洞洞的一條縫隙正對著丁超傑，裡面是黑色的線條密密麻麻的，正在瘋狂蠕動和游走。

　　它來了，它追殺上來了！

　　「救命！」丁超傑大喊：「救救我！」

　　值夜班的工作人員很快被他喊來，「幹什麼？老實點！」

　　丁超傑指著對面的牆壁，「有門！綠色的門！」

　　「什麼門？」

　　丁超傑：「它追上來了，我沒騙你們！它真的追過來了，救救我，救救我！」

　　丁超傑隔著鐵柵欄拽住了探員的衣領，好像在拽著一根救命稻草。

　　「媽的真的有病，」探員大罵：「你看清楚哪兒來的門啊！」

　　探員往裡看了一眼，牆壁乾乾淨淨，上面什麼都沒有，丁超傑發什麼瘋。

　　「有的，你再看看，求求你再看看，別走，別離開我！」

　　探員費了好大勁兒才掰開丁超傑的手，「你瘋了就去精神病院。」

　　丁超傑兩手一空，奮力在空中抓著，想再次抓住探員的衣領，但這次他什麼都沒抓到。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進去。」

　　「老楊別管他了，讓他一個人發瘋。」遠處有人喊他。

　　老楊整理了下衣領子，似乎覺得這小伙子挺可憐的，怎麼年紀輕輕就瘋了，老楊說：「你冷靜冷靜，先睡一覺，我明天給你叫醫生。」

　　醫生？醫生沒用。

　　老楊看丁超傑實在是怪，「明天我送你去清潔中心算了。」

　　咔嚓一聲，老楊說完關上了大門。

　　「別……別留下我一個人。」

　　丁超傑不爭氣地哭了，他的臉卡在鐵柵欄裡，後悔沒有選擇跟祝寧一起走。

　　起碼祝寧能看到綠門，這些人連門都看不見。起碼祝寧會聽他說話，她不會覺得自己是瘋子。

　　丁超傑把自己引入了險境，他和綠門現在被鎖在一起了，他甚至不能逃跑！

　　突然，他感覺後背傳來一陣陰冷的寒意。

　　丁超傑不敢回頭，他緊緊拽著鐵柵欄。他感覺，那扇綠門就在他身後，一動不動貼著他的後背。

　　好像一個人在從背後擁抱他。

　　……

　　挺可惜的，丁超傑沒選擇跟祝寧一起進來，希望那老倒黴蛋能遇到好人。

　　祝寧站在綠色的大門口，特地看了一眼貓眼，沒看見丁超傑說的眼珠子，這好像就是一扇很普通的門，可能是當時丁超傑被精神污染看錯了。

　　祝寧在進去之前給劉年年發了條消息：「準備一下，一個小時後一個人來羅馬城小區22棟13樓，等我指令。」

　　祝寧其實只有個大概估算，一個小時應該能結束，不能結束就算是任務失敗。

　　劉年年跟在副腦面前蹲守一樣，飛快回答：「好的老大！」

　　祝寧：「……」

　　完全不知道這富家千金哪裡來的熱情。

　　祝寧一個人可以找到污染源，但是後面的收容污染孢子一個人肯定做不完。她思來想去，能用的只有一個劉年年。

　　劉年年精神值挺高，收容一夜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祝寧關掉副腦，做好所有準備後，她握住門把手，輕輕推了下，綠色大門紋絲不動。

　　看來能夠進入綠門的，必須是房子的主人。

　　它堅決拒絕任何一個入侵者進入，大概也是正因為此，綠門遲遲沒有被清潔中心淨化。

　　祝寧研究過清潔中心淨化的案例，一般都是大規模的污染，不立即控制會感染全區，一些老舊而穩定的污染區域都往後排隊。

　　畢竟他們每次出任務成本都很高，錢要花在刀刃上，反而普羅米修斯創建的這個以「墳帖」為首的地下組織一直在清理老舊污染區。

　　綠門的規則性很強，如果它現在的主人是丁超傑，除了丁超傑沒人能打開。

　　不過……綠門今天有點倒黴。

　　祝寧自帶外掛。

　　系統：【已打開道具萬能鑰匙，是否使用？】

　　祝寧：「使用。」

　　咔嚓一聲——

　　綠門應聲被打開，萬能鑰匙可以打開任意一扇門，任意一把鎖，綠門是污染物，但它本身就是一扇門。

　　跟前兩次一樣，污染區域內部會有抽動的黑線，那是污染區域的背景。

　　祝寧的頭盔內部正在播報數據：【已確認清理者祝寧進入污染區域，污染等級粗略估算為C級，請選擇是否上報給清潔中心技術部門。】

　　【目前污染濃度最高達到120%，污染區域為2500立方米大小，內部有存活污染物。】

　　污染區域面積比火鍋店小，但污染濃度比火鍋店要高。

　　也是C級任務，但火鍋店可以容納多人，這個房子祝寧記得是三室一廳。這麼小的面積這麼高的濃度，可能比火鍋店更危險。

　　祝寧照例沒選擇上報清潔中心，但她沒再發送定時短信。如果這個污染區域祝寧控制不住，人工智能自己會通知人過來。

　　砰地一聲微響，綠門已經關了。

　　祝寧所在的位置是玄關，跟每一個家一樣，正對玄關的是一個客廳。

　　一共三個臥室，兩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不得不說，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家應該很愜意。

　　祝寧立即發現了第一個疑點，黃雅若沒說自己買房子的原因，她是單身女性，視頻裡也說自己是獨居。

　　她沒有孩子沒有丈夫，同樣也沒有把父母接過來的想法。

　　而且黃雅若經濟不算富裕，不然也不會前期花那麼大的心思糾結要不要搬家。

　　廢土世界真的是寸土寸金的世界，三室和兩室的價格差得遠了。普通獨居女性會選擇一室一廳，最多兩室一廳，這樣可以減輕自己的經濟壓力。

　　黃雅若為什麼要三個臥室？難道她真的要養個孩子？

　　祝寧當然沒換鞋，她還穿著全套的清理者工作服，以免污染孢子再次寄生。

　　祝寧小心在房子裡走動，裡面的家具擺放都是正常的。沙發面對著電視機，家具都沒有背對著人。

　　不得不說，黃雅若當時真的花了心思來裝修。紅色布藝沙發，暖黃色的牆紙，綠色的窗簾，復古又高級的地板。

　　她專門進行了搭配，有一套自己的審美，人一眼望去就覺得這家真的很漂亮很舒服。

　　而且就算這房子變成了追殺人的「鬼宅」，裡面都被保護得非常好。牆壁沒有任何刮花的痕跡，桌面上擺放的向日葵竟然是鮮花，比祝寧的蜂巢舒服多了。

　　這麼一比，祝寧甚至想住在這兒。

　　鬼屋又怎麼了？窮比鬼更可怕。而且這鬼屋還自帶定位系統，一旦認主，你搬到哪兒它搬到哪兒。

　　夢中情房。

　　祝寧在家裡走動了一番，又拉開窗簾看了看。

　　窗外也是「正常」的小區樓下，羅馬城小區綠化做得很不錯，大半夜也沒幾個人走動。

　　房子完美地嵌入小區內部，像是這個小區裡一間普普通通的住宅。

　　刷的一聲，祝寧試著拉開窗戶。她伸出手，但感覺不到風，窗外是靜悄悄的。

　　窗外應該是污染物構建出來的假象，不然進綠門的人早就逃跑了。

　　如果說這房子特別奇怪的地方，那應該是非常安靜。安靜到極致的那種，屋內只有祝寧走動發出的聲音，除此之外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沒有風聲，沒有空調運轉的細微響動，沒有隔壁鄰居傳來的窸窣聲，屋內時空絕對獨立。

　　祝寧繞了一圈，她沒找到黃雅若的影子，也沒找到更多的線索，這個房子裡確定只有她一個人。

　　系統讓祝寧在屋內睡一覺。

　　她打開主臥，主臥內部有一整面牆被做成了書櫃，可能主人很愛讀書，又或者只是一種裝飾。

　　雙人大床上鋪著蠶絲被，每一處細節都在彰顯著房子的主人非常熱愛生活。祝寧習慣性搜查了每一個角落，確定能藏人的地方都沒藏人後，她試著躺在床上。

　　床鋪非常軟，沒發生什麼怪異的事，也沒有觸手突然從床鋪下伸出把祝寧拖入深淵。

　　祝寧的危險預知也沒動彈。

　　非常……安靜、平和。

　　但這種平靜中透露出一種詭異，好像暴風雨前寧靜的湖泊。

　　要完成系統的任務，祝寧想，她竟然在鬼宅裡睡覺。

　　外人要是進來看一定會覺得很不正常，她沒脫衣服，還穿著一身機車服，戴全包裹黑色頭盔。

　　祝寧兩手交握，躺得跟個木乃伊一樣安詳。

　　她還以為自己會睡不著，這也太別扭了。沒想到大概過了不到三分鐘，祝寧的眼皮子竟然開始打架。

　　在她合上眼之前，床頭櫃的時鐘顯示，凌晨2：16。

　　祝寧閉上眼，沉沉睡去。

　　叮鈴鈴——

　　鬧鐘瘋狂震動，祝寧是突然睜開眼的，入目的是天花板上吊著的一盞太陽形狀的燈。

　　她猛地睜眼，然後開始大口呼吸，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剛才在做什麼？她真的在鬼屋裡睡著了？她睡了多久？

　　戰士都可以絕對控制自己的身體，那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本能。

　　尤其是祝寧這種人，不管是當職業射擊運動員還是掃垃圾，大多數情況都能保持鎮定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相信自己對身體擁有絕對的把控感。

　　但在剛才，她對自己身體的把控感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去，又是什麼時候醒來。

　　明明現在沒有遇到任何怪物和污染物，但她感覺到了一股極致的恐慌，是她曾經失去自己身體控制的恐慌。

　　這房子果然很詭異。

　　祝寧深喘一口氣，眨了眨眼睛，目光從天花板上挪開，眼前不太對勁。

　　家裡的家具變了 。

　　但跟黃雅若視頻裡描述的不一樣，衣櫃和家具沒有背對著她，而是正對著她。

　　臥室內部的衣櫃，書桌，衣帽架，綠植全部被人移動過。

　　它們緊緊挨著床邊，把床上的祝寧圍成一圈，好像在靜靜地打量她這個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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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1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二章　追殺人的房子（五）

　　鬧鐘顯示的時間是早上6：30，天亮了。

　　祝寧真的在這間屋子裡睡了一夜？怎麼這麼不真實？

　　系統聲響起：【支線任務，追殺人的房子，目前淨化進度百分之10】

　　這樣算是完成在房子裡睡覺的任務了？

　　這是她進入房子後聽到的第一聲系統提示，她從來沒覺得系統的機械聲這麼親切過。

　　祝寧歪了歪脖子，完全沒有休息之後的輕鬆，反而非常累，比去上格鬥課都累，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天晚上跟別人打了一架。

　　臥室內家具靜悄悄立在她床邊，好像是活的，正在圍觀她的屍體。

　　祝寧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的頭盔，頭盔具有視頻錄製功能。她第一次看自己入睡的視頻，還是第一視角。

　　但頭盔視角有限，她仰躺著入睡，拍到的正對面的畫面是天花板的吊燈。

　　祝寧加速看了自己昨天的視頻，夜視視角下畫面是綠色的，剛開始只有一盞吊燈，乏味無聊，跟個靜止畫面一樣。

　　突然，哧啦——

　　一聲細微的窸窣聲後，昨晚的祝寧翻了個身，就在這時，畫面突然出現了一個東西。

　　它緊緊貼著祝寧的臉。

　　祝寧在頭盔內部看的視頻，觀看的時候身臨其境，以為那東西就在眼前。

　　那是……一盆綠蘿？

　　床頭櫃上的綠蘿在半夜過來看她？還要貼著臉看？

　　綠蘿跟祝寧挨得太近，遮擋了大半的畫面，過了半個小時入睡狀態下的祝寧才再次翻身。

　　她從左側翻到了右側，從這裡開始，視頻畫面裡突然出現了其他家具。

　　右下角時間顯示是凌晨四點，

　　祝寧理了一下，根據頭盔的視頻回放她確定了兩個事實。

　　第一，她昨天真的睡著了。

　　第二，半夜家具真的會動。

　　清潔中心的科技應該是遠遠超過大眾用的監控視頻，但自己跟黃雅若一樣，無法拍攝到家具移動的過程。

　　畫面一轉，它們已經近在眼前了。

　　一般來說，家具移動會發出很大的聲響。祝寧作為從喪屍世界活下來的末日選手，竟然沒聽到一點動靜？

　　這完全不合理。

　　精神污染，絕對是精神污染，通過重復不合理的事件讓你心理崩潰。

　　但祝寧的精神值一點沒掉。是她太堅強了？還是這個污染區域的模式就是溫水煮青蛙？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就瘋了？

　　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做正常的事。睡覺醒來第二天應該幹什麼？

　　符合邏輯的話應該是洗漱，祝寧下了床，去洗手間洗漱。

　　但祝寧完全沒有上廁所的欲望，她也不可能把頭盔摘了刷牙，所以她就假模假樣地洗了手，還有自己的……頭盔，反正工作服防水的。

　　如果這時候家裡有人，應該同樣覺得祝寧很奇怪，祝寧竟然非常自如地用手給頭盔潑水，完事兒還用毛巾仔細擦了擦。

　　房子不正常，祝寧也沒正常到哪兒去。

　　起床、洗漱、吃早飯。最後一件事是吃早飯。

　　她得去廚房，祝寧打開臥室門的時候一愣。

　　臥室門口排了一整排的家具，冰箱洗衣機電視櫃沙發，全部變了位置，他們有秩序地排在祝寧的臥室門口。

　　好像……昨天在她房門口偷聽了一夜。

　　她都能想像到，在她睡著的時候，家具緩慢移動著，屏氣凝神觀察著裡面的祝寧。

　　這些家具，在……觀察她？

　　家裡家具移動後，整個溫馨小家顯得很怪異，好像家具是房子的主人正在自由行走。

　　祝寧問：「有人嗎？」

　　安靜，四周非常安靜。仍然是那種很詭異的、極致的安靜。

　　根本沒人回答她。

　　這個世界裡除了祝寧，沒有人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她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踏入了虛空。

　　有點後悔自己一個人進來，不然還有人能跟自己說說話。

　　她發現了，人生最大的恐懼是無聊，好無聊啊。

　　外面的太陽亮得像白熾燈，光線很假，照在身上的時候沒有陽光的溫度。

　　祝寧坐在沙發上，這個沙發被放在她房間門口，跟一個雙開門電冰箱挨著。她從來沒試過這個視角坐在沙發上，她拖著下巴看電冰箱，仔仔細細觀摩了一陣。

　　危險預知沒響。

　　但這不意味著沒有危險，她那個危險預知的天賦只能預料到三十秒之後。

　　假如背後突然有把大刀砍過來，立即就能讓她見血掛了，危險預知才會啟動。但這種，悄無聲息，緩慢地殺死你，危險預知應該沒用。

　　這種恐怖跟祝寧以往體驗的完全不一樣。

　　沒怪、沒污染物、沒有鮮血斷肢，只有一座奇怪的房子。

　　甚至不知道從哪兒開始下手。

　　她打開電視機，電視還真的能用，電視一般都是接受信息的媒介，說不定可以找到線索。

　　祝寧把沙發搬到電視機對面，開始態度端正看電視，電視上播放著一則廣告。

　　「你最近失眠嗎？你還因為入睡而煩悶嗎？快用萬寧頸椎枕，還你一個安穩好夢。」

　　賣枕頭的。

　　下一則廣告：「輾轉反側睡不著？醒來之後沒精神，超月亮安眠藥來幫你。」

　　安眠藥可以打電視廣告？

　　下一則：「白茶香氛，還你溫柔夢鄉。」

　　下一則……

　　祝寧感覺廣告聲越來越弱，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祝寧頭一點。

　　等等。

　　祝寧突然抬起頭，她剛才在幹什麼？她睡著了？

　　電視機還在循環播放廣告。

　　祝寧一抬頭，外面天色已經暗了，看一眼時間，現在是晚上9：36。

　　她睡了一天？不可能，睡這麼久她不可能不知道。

　　屋內沒開燈，只有外面微弱的路燈燈光照進來，很像一覺醒來之後被整個世界拋棄。

　　而屋內的家具又變了一個樣。除了祝寧坐著的沙發，其他家具全部面朝牆壁，背對著祝寧。好像一排排家具面朝著牆壁在罰站。

　　又來了，那種恐怖感。

　　讓人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控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著，更不知道時間如何流逝。打破你所有的感官，讓你徹底混亂。

　　更可怕的是，祝寧的系統面板一直沒有提醒她掉精神值。

　　系統不可能壞了，面板裡的其他道具都可以使用。所以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精神污染，卻能讓你逐漸喪失自己的本能。

　　比精神污染更可怕。

　　祝寧在這個屋子裡睡了兩覺後發現自己失去了坐標，還有參照物。所有東西都不可信，時鐘表示的時間不一定是時間。

　　自己睡著了不一定是睡著了。

　　電視劇具有安眠效果，每一個家具好像都是活的。

　　她甚至不確定這個污染區域內到底有沒有污染源，這裡真的是污染區域嗎？但她剛進來的時候頭盔明明白白提醒這裡是C級污染區域。

　　系統給的任務是找到黃雅若，這房子不大，根本沒有藏人的地方。

　　她如果還在房子裡，能藏在哪兒？

　　黃雅若和丁超傑都聽到了半夜的噪音。說是有人在裡面發出奇怪的聲音，好像在打拳擊。

　　這房子裡根本沒有沙袋，黃雅若看上去也不是健身狂魔，拳擊聲哪裡來的？

　　突然，咚！

　　黑暗的屋內突然傳來一陣悶響，整個地板都跟著顫了顫。

　　咚！咚！咚！

　　來了，就是這個聲音。

　　丁超傑形容的噪音，真的很像有人在打拳擊，一拳拳打在沉悶的沙袋上。

　　隔音不好的居民樓裡，遇到一個半夜打沙包的鄰居甚至會整個房間地板都在震動。

　　現在是晚上10：01。

　　一聲聲打拳聲回蕩在屋內，噪音聽久了會讓人煩躁，丁超傑多年被折磨都快瘋了。但是聲音從哪兒來的？

　　鄰居？

　　祝寧仔細尋找聲源，她附在客廳牆壁上，聽了一會兒。每面牆都聽了聽，包括地板也聽過了。

　　找不到聲源。

　　祝寧耳力已經算很好了，竟然沒找到聲音的來源，好像從四面八方而來，從牆壁縫隙每一個毛孔裡散發出來的。

　　像牆壁裡住著一個打拳的小人。

　　祝寧停住了。

　　她頭戴頭盔，站在一個家具非常詭異的房間裡，很認真地聽著打拳的噪音。

　　她在思考。

　　1、這裡是個獨立空間，祝寧無法準確感覺到時空流逝。

　　2、這裡有聲音，是從別的地方傳過來的。

　　3、系統讓她尋找失蹤的黃雅若，證明一個活人還藏在這兒。

　　4、家具喜歡背對著人，面對著牆壁。

　　提問：黃雅若能在哪兒？

　　祝寧突然動了，她像中邪一樣，很突兀地轉過身，背對著牆壁。

　　然後開始朝後倒退。

　　她走得很緩慢，一步一步，慢慢倒著走，如果有個監控視角看她，肯定覺得她像夢遊。

　　一步，兩步，三步……

　　黃雅若家裡不大，客廳走個十步就到頭了。

　　砰地一聲微響。

　　祝寧後背碰到了牆壁，她到頭了。她能感覺到一堵結實的牆壁擋在身後，她的一隻腳已經頂住了牆根，沒地方可退了。

　　祝寧抬起腳，又朝後邁了一步。

　　如果背後是一面真正的牆，她應該一腳碰壁。但是，她朝後走的這一步，落下來了。

　　她的腳踩進了地面。

　　背後理論上沒有空間了，而她踩進了另外一個空間。

　　果然，這個地方時間空間都很詭異，房子的空間是可以延續的。

　　黃雅若每次醒來，看到所有的家具都背對著她，而面向著牆壁，那是因為家具在看真正的房子。

　　家具想要進去，黃雅若可能也在裡面。

　　祝寧明明猜對了，這裡時空不同，但她完全不敢回頭。

　　她的一隻腳踏入了另外一個維度，半個身體還在外面。祝寧一動不動，好像被卡在牆壁中間。

　　她聽到了女人的哭聲。

　　丁超傑說，半夜會有人打拳，有時候會有女人哭。他沒說謊，祝寧真的聽到了。

　　而祝寧腳下觸感是柔軟的，好像……踩在一具屍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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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26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三章　追殺人的房子（六）

　　「楚教授，有人進入了777號實驗體。」

　　某間實驗室內，一整面牆都是監控數據，平時平穩的數據突然今天有了個波動，產生了一個誇張的高峰。

　　被叫做教授的男人非常年輕，他穿著一身白大褂，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五官深邃，但是透露出的氣質有些陰鬱。

　　「能量異常波動。」研究員雙手敲擊鍵盤，說：「真的有人進去了。」

　　他說的進去不是進入外部，有人走進了真正的內部。

　　研究員問：「清潔中心的人？」

　　另一個研究員回：「不可能，最近中心在宣情帶領下內部整改，沒有多少任務。」

　　清潔中心內部權利交替，大多數清理者和獵魔人都在集中培訓，未通過考核者不得接受任務，整個清潔中心在一周內任務量銳減。

　　這麼多年清潔中心都沒管過這個房子，不可能突然就來淨化了。

　　而且他們知道清潔中心三天內所有任務名單，近期的任務名單上絕對沒有這個實驗體。

　　「會不會……是它？」研究員問。

　　楚教授沉默了，他遲遲沒有說話，普羅米修斯？準備幹什麼？

　　他問：「777號實驗體現在在哪兒？」

　　「羅馬城小區22棟13層。」另一人回答：「是住宅區，入住率高，人口很密集。」

　　意味著不能動用熱武器推平，如果是在荒郊野嶺，大可以直接外部封鎖。

　　但在人口密集的住宅區，想要成功繞開治安局，悄無聲息解決，這個選擇幾乎難以實現。

　　「怎麼辦？」研究員問。

　　777號實驗體已經存在十五年了，他們不想放棄自己多年來的心血。

　　它的實驗數據非常寶貴，他們一直在監測777號實驗體的成長數據。

　　作為一個污染物，它可以實現認主追蹤，並且它現在正在緩慢成長，甚至學會了自主狩獵，這非常難得。

　　如果這時候被人淨化，他們多年心血付諸東流。

　　派人過去都來不及了，綠門認主，外人打不開門。

　　入侵者進入綠門只有兩個下場，第一，淨化綠門。第二，被綠門同化。

　　一般情況都是第二種，不需要讓人過多擔心。

　　研究員：「不用管了吧，像上次一樣。」

　　楚教授沉默片刻，才做出決定，「派人過去在外面等著，找到機會殺了入侵者。」

　　研究員答應了一聲，覺得楚教授過分小心謹慎了。

　　雖然777號實驗體僅僅被評級為C級污染區域，但因為內部結構太過詭異，至今都沒有人活著回來。

　　……

　　治安局拘留所。

　　丁超傑死死抓著欄桿，他能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緊緊貼著他，他大氣都不敢喘，整個拘留室只有他一個人。

　　丁超傑緩緩扭過頭，果然，一扇綠門就在他背後，緊緊貼著他。

　　綠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隙，裡面的空氣中彷佛又黑色的線條在抽動。

　　「求求你了，」丁超傑：「我不是故意的。」

　　「你能不能別來找我？」

　　「我給你磕個頭，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我是不小心，不小心。」

　　丁超傑一直小聲哀求，但是綠門的大門緩緩拉開。

　　啪——

　　丁超傑一愣，抓著欄桿的手指鬆開了一根，有人在掰他的手！

　　「求你了，別過來！啊！」

　　手指被掰開第二根，哪怕他多麼用力拽著都無濟於事。

　　啪啪啪！十根手指頭都被迫掰開。

　　丁超傑突然感覺右腿一沉，好像有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腳踝。

　　治安局拘留所監控視頻，負責看監控的保安一直在打瞌睡，他沒看見拘留所內部的情況。

　　視頻監控中，丁超傑本來抓著欄桿，突然，好像有人無形之間掰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折斷。

　　他滿臉痛苦，一直在大喊大叫，像一個提線木偶，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

　　而丁超傑右腳向後邁了一步，一步步倒著後退。

　　監控視頻不斷閃爍。

　　砰地一聲——

　　綠門關閉，丁超傑消失在拘留室中，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

　　祝寧的腳落地了。

　　她見過很多屍體，這個觸感絕對沒錯，那就是一具身體，她這是一腳踩進了案發現場嗎？

　　她好像遊戲卡bug了那個卡住的NPC，只能後退，不能向前。

　　都已經這樣了，反正也沒回頭路可走，背後就算是個女鬼，也比面對一個虛空的屋子強。

　　祝寧又後退了一步，這次她完整地走進了背後的空間。

　　祝寧腳下一個踉蹌，扶著牆壁才站穩，腳下是一具高度腐爛的男屍，背部像是被人一刀劃開，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裡鑽出來。

　　很像異化失敗的污染物。

　　他維持著趴著的姿勢，手指蜷曲死死抓著腳踢線的邊緣，好像臨死之前千方百計地想逃出去。

　　祝寧是從電視機牆背面鑽出來的，她第一次以這麼刁鑽的角度進入另外一個空間，第一反應是再去碰牆壁。

　　她的手掌無法再次穿過，眼前的牆變成了一堵結實的牆，只能進來不能出去？

　　房子異常的濕冷，頭盔面板顯示僅有十六度。

　　這個空間同樣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有祝寧發出的輕微響動。

　　出於謹慎，進入異度空間後祝寧沒有回頭，而是又後退一步，小心翼翼地把腳從屍體上挪開。

　　突然，她整個人一僵，後脖頸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清潔中心的工作服雖然將人的皮膚全部包裹，但工作服模擬出了皮膚的觸感，非常靈敏。

　　現在祝寧就感覺到後脖子有一點瘙癢，好像是……有一團頭髮落在身後。

　　祝寧膽子夠大了，那一瞬間心跳不可避免加快。

　　滴——答——

　　一滴水珠落在頭盔上，砸出一聲悶響，因為過分安靜，這一滴水珠的聲音非常明顯，她沉默地抬起頭。

　　然後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天花板上倒吊著一個女人。

　　對方穿著紅色連衣裙，四肢趴在天花板上，一頭長髮垂下來，剛好落在祝寧的肩膀上。

　　滴——答——

　　女人慘白的臉上濕漉漉的，毛孔裡不斷滲透出水分，像是在井底被泡了一夜的屍體。

　　祝寧反應了一會兒，才能概括出自己到底看到了個什麼東西。

　　女人的四肢舒展開，像是有什麼吸力抓著天花板，而她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蝸牛殼？

　　整個蝸牛殼呈現淡黃色，甚至有個漂亮的黑色漩渦線條，仔細看，蝸牛殼是從後背脊椎處長出來的。

　　蝸牛……人？這是污染物？

　　難怪沒有什麼聲音，蝸牛不會叫。

　　祝寧用餘光大概掃了一眼，異度空間跟黃雅若的家一模一樣，好像一個鏡像空間，但是家具擺放位置跟祝寧剛去的那個家是反著的。

　　上一個房子如果沙發擺在左邊，這個就擺在右邊，兩間房子對稱著，但明顯要更老舊破敗。

　　家具上已經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餐桌上有腐爛的食物和枯黃的花，牆壁長滿黴菌和青苔。

　　客廳一共有六隻蠕動的蝸牛人，有的穿西裝，有的穿運動服，還有一隻穿著淡粉色的睡衣，從穿著打扮甚至可以推斷出他們以前是什麼人。

　　祝寧一進來，這些蝸牛人好像擁有集體意識，突然齊刷刷朝祝寧看過來。

　　蝸牛是軟體動物，所以蝸牛人的四肢更加綿軟，它們看到祝寧之後，緩緩蠕動著四肢，朝著祝寧爬過來。

　　但蝸牛速度實在是太慢了，在一間詭異潮濕的房子裡，一房子長著人臉的蝸牛正在緩慢地爬向你。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方動作緩慢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威脅，但她心中騰起一種詭異感，這玩意兒甚至比豬頭人更讓人恐懼。

　　之前碰到的魚人和豬人都沒長著人臉，當你看到他們的時候大腦識別出來的是怪物。

　　但蝸牛的類人化很高，他們長得跟人類沒多大區別。

　　蝸牛人擁有蝸牛的行為模式，可以攀爬得更高，他們爬到哪兒就留下一條長長的黏液。

　　整個環境更適合蝸牛生存，非常潮濕，屋內被綠植籠罩了，沙發旁邊竟然長出了一從紅色的蘑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裡是個巨型培養箱。

　　這可能才是真正的污染區域。

　　祝寧突然理解了2500立方米的污染區域怎麼算出來的，一個家肯定不會比游泳池更大，但如果這個家空間可以不斷展開延續，完全有可能。

　　祝寧去過三個污染區域，這是第一個她迫切想要出去的地方，真的太怪異了，讓人一刻都不想多待。

　　線索，出去的線索在蝸牛人身上。

　　剩下五隻蝸牛人看上去都像普通人，電視機旁有一隻男蝸牛人，他有點太突出了。

　　男人長著一張方臉，體型非常強壯，不太像普通人，沒變成污染物之前可能從事一些安保工作。

　　他手腕上好像戴著手錶，閃爍出一陣微弱的亮光。

　　等等，祝寧皺眉，那不是手錶，那是清潔中心員工手環。

　　清潔中心員工手環是一種身份象徵，用來聯絡清潔中心，必要時可以得到各個部門支持。

　　就算是死在某個污染區域，定位功能也能顯示你最後出現的位置，方便後續有人收屍。

　　員工手環一共分三種，清理者佩戴的是銀色，獵魔人是黑色，技術或管理人員佩戴的是純白色。

　　祝寧絕對不會認錯，蝸牛人手腕上是黑色的員工手環。

　　他是獵魔人？獵魔人不論精神值還是身體素質都遠超清理者，祝寧在格鬥場被打了三天已經深深體會到。

　　一個獵魔人曾經死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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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45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四章　追殺人的房子（七）

　　丁超傑感覺到背後大門打開了，他被迫一步一步走進背後的空間。

　　咣當，然後他眼睜睜看著綠門再次合上。

　　眼前是一個玄關，自己應該是走進了綠門內部，丁超傑被追殺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進來，他手腳無法動彈，像是被黏在蜘蛛網上那隻可憐的蒼蠅。

　　四周冷得要命，他只穿了一件夾克，渾身汗毛都炸了，他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丁超傑脖子僵硬，就感覺到有人緩慢地貼近自己。

　　他無法回頭，但能看到面前投下的陰影，有人在背後高高舉起一把榔頭。

　　砰！

　　……

　　異化成蝸牛的獵魔人在電視機下方。

　　祝寧面對著電視機，她剛想去查看獵魔人手上的員工手環。

　　員工手環的作用類似於黑匣子，裡面可能記載了獵魔人死亡的過程，祝寧想不通一個獵魔人怎麼死在這兒。

　　突然她動作一停，背後有人，她能看到來人投下的陰影，從電視機的倒影來看像是個瘦長的女人。

　　一把榔頭從背後用力砸來，祝寧身體一軟，砰地一聲砸向地面。

　　祝寧在格鬥課被獵魔人揍了幾百回，不可能會被這麼輕易撂倒，她本來想掙扎，猶豫了一瞬，不動了。

　　砰砰兩聲，那人可能是怕她反殺，又狠狠在她後頸處砸了兩下。

　　注射基因藥劑後皮膚硬度提高，好像在工作服裡又穿了一件柔軟的鎧甲，保護著脆弱的頸椎，有痛感，但沒有疼到無法忍受。

　　危險預知沒響，不像上次豬人偷襲那麼危險。

　　祝寧聽到咣當一聲，那人把榔頭扔了，然後有個女人在大聲呼吸，她好像一直陷入極度恐慌的狀態，喘息聲特別大，這聲音很耳熟。

　　「抓到你了。」女人驚魂未定地說，「我抓到你了。」

　　緊接著祝寧腳一沉，女人像拖屍體一樣拖著她的腳，她有點好奇女人打算幹什麼。

　　祝寧本人加上這身工作服起碼有一百五十斤，女人拖著很費力，走走停停的。

　　祝寧趁機觀察這間房子，地上有一套獵魔人的鋼鐵制服，應該是那個獵魔人留下來的。

　　廁所門口還有兩具高度腐爛的死屍，大概是異化失敗，已經看不出是男是女。

　　女人把祝寧拖進了主臥浴室，浴室內部簡直是個殺人現場，裡面血紅一片，血點子濺在天花板上。

　　浴缸邊緣血跡都乾了，好像曾經有人在這兒殺了一個人，放了一浴室的鮮血，房間裡還有個人。

　　咔嚓一聲，女人把祝寧的手腕銬在水管上。

　　借著這個姿勢，祝寧終於看到了眼前的女人——黃雅若。

　　她穿著失蹤那天的碎花睡裙，腳上踩著一雙兔子模樣的白色拖鞋，只不過被鮮血染紅了。

　　黃雅若披頭散髮，頭髮枯黃，瘦得眼框都向內凹陷，因為眼睛凹陷，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個披著皮的骷髏架子。

　　她跟視頻裡柔弱無助的形象一樣，幾乎沒有變老，還是很容易陷入驚恐狀態，但雙眼明顯透出一股瘋狂。

　　系統聲響起：【支線任務追殺人的房子，找到失蹤的黃雅若已完成，目前淨化進度百分之60】

　　這人真是黃雅若，黃雅若看上去也沒有任何異常，起碼沒長出蝸牛殼。

　　黃雅若一直念叨著：「怎麼多出來一個？怎麼多出來一個？」

　　多出什麼？

　　黃雅若本來好像想脫下祝寧的工作服，但清理者防護服很難脫，祝寧第一次穿都要花費20分鐘，不是內行人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脫。

　　果然黃雅若只嘗試了三分鐘就放棄了，最後她脫下了祝寧的清潔背包。

　　清潔背包內部除了收容工具都是制式武器，普通人看見了甚至不敢碰，很容易走火。

　　黃雅若看到一背包武器皺了皺眉，「你跟他一樣？」

　　什麼一樣？是說跟外面的獵魔人是一樣的？

　　黃雅若深深看了祝寧一眼，「別怕，很快就好了，不疼的。」

　　頭盔沒有過濾掉血腥味兒，四周都是鮮血的情況下，祝寧覺得這句很快就好是要送她去死的意思。

　　黃雅若根本沒想跟她交談，她拿走祝寧的清潔背包，放在浴室門口的牆角。

　　祝寧和清潔背包之間的距離已經超過一米，金屬控制技能無法使用，但她手上的手銬和背後的水管都是金屬制品。

　　咔嚓一聲，黃雅若走出浴室，關上了門。

　　等人走後，祝寧才開始看浴室裡另一個受害者，對方雙手被綁，蜷縮在浴缸邊緣，身上都是鮮血。

　　可能也被榔頭砸過，後腦勺和肩膀都是血，祝寧懷疑他身上骨頭可能碎了。

　　這人看著好眼熟，是丁超傑？他不是在治安局嗎？治安局幫不了他？

　　丁超傑背對著祝寧，一直在細細抽搐。

　　祝寧一時間覺得這事兒非常詭異，她和丁超傑好像一種儲備食物。

　　剛才黃雅若的舉動是在處理食物，現在要去叫人來吃飯。

　　但丁超傑的出現一下子打破了房子的詭異，起碼這人是個活人，不是個死人，祝寧可以跟他說話。

　　當一無所知的時候人類擅長於自己嚇自己，祝寧看到黃雅若後，事情的面貌反而逐漸清晰，祝寧開始重新思考這件事。

　　丁超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祝寧和他分別被綁在浴室的兩頭，但這個浴室本身也沒多大。

　　祝寧用腳踹了踹他，小聲問：「喂？丁超傑？」

　　丁超傑瞪大眼睛，他聽出了祝寧的聲音，一抬頭果然看到了一個穿著機車服的女人。

　　丁超傑就算死也不會忘記這個怪人，他瞪著發紅的雙眼，「騙子！你騙我！」

　　祝寧：「……」

　　不是，這時候是討論誰騙誰的時候嗎？

　　丁超傑渾身是傷，祝寧注意到他的十根手指全都碎了，好像被人硬生生掰斷的，黃雅若這麼凶殘？

　　但仔細看也不像，手指頭都是被反折的，一個普通女人沒這麼大的力氣能反折成年男人的手骨。

　　祝寧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了？」

　　丁超傑臉上都是鮮血，他被祝寧一問，像是被戳中了傷心事，把頭抵在浴缸邊緣，「這都是報應，報應，它找到我了。」

　　丁超傑聲音聽起來非常沉悶，「這是我殺了她的報應。」

　　什麼東西？

　　祝寧剛見到丁超傑的時候只覺得他精神緊張，現在覺得他好像有點神志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丁超傑喃喃自語，「它追到治安局了，沒人能救我，這是報應。」

　　祝寧聽得太陽穴突突跳，大概能猜到綠門在治安局重新捕獵了丁超傑，只不過她沒想到綠門已經如此靈活。

　　祝寧提取到關鍵信息，問：「你殺了人？」

　　丁超傑的聲音更加痛苦，他用額頭撞向浴缸，發出砰砰的響聲：「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只是想偷東西，但她說要報警，我我我我，我沒辦法……」

　　果然，他給祝寧講的那個故事隱瞞了一部分事實，丁超傑不是單純的小偷，他是入室偷竊未遂，然後被主人發現了。

　　丁超傑：「我是失手，我有罪，我有罪。」

　　原來丁超傑的故事是這樣，丁超傑入室搶劫未遂，殺了一個人，殺人後他立即就逃竄了，沒想到最先追上來的不是治安局的人，而是綠門。

　　他殺了房子的原主，自己成了房子新的主人，這扇綠門綁定了他，他可以逃脫治安局的抓捕，但是逃不掉綠門的抓捕。

　　綠門可以追殺他一生，直到天涯海角，長此以往他自己都懷疑這是不是報應，因為殺了人，所以被害者變成了一扇門前來追殺他。

　　難怪，祝寧剛遇到他的時候他迫切想進治安局贖罪。

　　幹了虧心事，害怕有人來鬼敲門，還真是報應，活該。

　　祝寧推測，這間房子可能已經存在很久，綠門不斷在人間行走，尋找下一個陰差陽錯住進來的主人。

　　主人一旦被綁定就會被追殺到死，除非你進入綠門後才會解開。但一旦進入後就被困在異度空間沒法走出去，直到你被同化成蝸牛。

　　那黃雅若又是怎麼回事？她看上去不太像是被迫的，她一直在照顧這間房子嗎？

　　房子沒有主動攻擊的技能，如果打個比方，它本身的存在更像是捕蠅草。

　　黃雅若敲暈了祝寧和丁超傑的這個舉動，非常像母親給幼崽餵食。

　　幼崽還沒有長出獠牙，蝸牛人動作遲緩，黃雅若需要自己咀嚼好了再餵給房子。

　　祝寧問：「你怎麼進來的？」

　　她想聽聽丁超傑進入綠門的具體過程，說不定可以找到新線索。

　　但丁超傑好像聽不懂祝寧說話，他突然快速地彈了下，像是一條躺在冰冷浴室地板上的魚。

　　丁超傑動作太怪異了，不像人類能幹出來的。

　　祝寧心頭一跳，這種條件反射她太熟悉了，像人類變成喪屍的前兆。

　　祝寧沉默了片刻，問：「你怎麼了？」

　　「我我我，我好冷。」

　　冷？房子裡確實挺冷的，頭盔面板顯示的溫度現在只有十八度。丁超傑穿了一件牛仔夾克，感覺到冷很正常。

　　丁超傑一邊發出怪叫，一邊蠕動自己的身體，但是他的手被銬住，掙扎時只能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

　　「你、你你你——」丁超傑瞪大眼睛，他的眼睛裡流下了兩道液體，那不是眼淚，有點類似於黃色的分泌物。

　　丁超傑抖動著脖子，像個喪屍一樣，一邊念叨著你你你一邊朝著祝寧爬來。

　　如果是平時，祝寧想把他一腳踹開，但今天她沒動。

　　「你能幫我看看嗎？」丁超傑說。

　　「我，我後背好疼。」丁超傑：「有點癢，你幫我撓撓。」

　　祝寧愣了愣，丁超傑後背有什麼東西在生長，自脊椎處破土而出，把夾克撐起了一個誇張的鼓包，像是村裡那種嚴重的駝背病人。

　　祝寧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哧啦一聲。

　　鼓包被撐破，一個柔軟嶄新的蝸牛殼出現在他後背。

　　蝸牛殼橙黃色，上面還有一道黑色的漩渦線條，因為是新長出來的，有點透明，甚至可以看到裡面的軟肉。

　　他異化了。

　　「我怎麼了？」丁超傑一直努力轉過頭想去看自己後背，說話聲音開始變得很奇怪。

　　丁超傑很費力地轉身，但他看不見，祝寧突然不知道怎麼告訴他真相。

　　叮咚一聲。

　　一顆牙齒從他嘴巴裡掉出來。

　　祝寧和他本人都愣了，掉下來的那顆牙在瓷磚上特別顯眼，牙齒根部還沾著鮮血。

　　緊接著，丁超傑牙齒一顆顆鬆動，數十顆牙齒竟然噼裡啪啦往下掉。

　　「啊——啊——」

　　丁超傑的本意不知道是想說話還是想幹什麼，他最後只能發出單一的音節。

　　啊——啊——

　　丁超傑喪失了語言功能，他被污染孢子寄生了，祝寧第一想法是，他成了沒有意識的污染物。

　　丁超傑張大嘴，祝寧距離他足夠近，完全可以看清楚他異化的全程，跟喪屍異變有一些相似。

　　丁超傑牙齒脫落之後，嘴巴裡竟然長出了新牙，形成了蝸牛獨有的齒舌。

　　祝寧很應景地想到，之前喪屍世界太無聊自己看到的亂七八糟的科普，蝸牛是擁有牙齒最多的動物，一隻蝸牛擁有上萬顆牙。

　　他們的牙齒跟人類不一樣，不是用來咀嚼食物，而是用齒舌上裡上萬顆牙齒將食物碾碎，現在丁超傑擁有了齒舌。

　　丁超傑脖子抽動了一下，他雙目赤紅，手腳卻變得更加柔軟，掌心正在不斷分泌液體。

　　他扭了扭脖子，好像剛剛適應自己的身體，頭一歪，臉上開始出現水滴，他蒼白的一張臉被泡過一樣迅速浮腫，連看祝寧的眼神變得很怪異。

　　食物，那是食物。

　　丁超傑張大嘴，雙手被吊著的情況下，還要往祝寧的方向爬。

　　祝寧皺了皺眉，她竟然跟一隻異變的污染物待在一間浴室。

　　咿呀一聲，浴室門突然被人打開。

　　房門口出現了數十隻蝸牛人，這個房子內的蝸牛人比祝寧想像的多一倍。

　　他們睜著紅色的雙眼，張大嘴巴，露出自己的齒舌，緩慢地朝祝寧爬來，房子要進入狩獵模式了。

　　祝寧那個世界，網上有個很火的問題，給你一個億，下半輩子被蝸牛追殺，只要被蝸牛追上就會死你願不願意。

　　有一半以上的人選擇願意，畢竟蝸牛的速度如此緩慢，只要你比蝸牛快五米就能贏。

　　有一小部分人不願意，下半輩子活在提心吊膽裡，時時刻刻擔心自己會被一隻蝸牛弄死，那人生也太悲哀了。

　　祝寧當時看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唯一的疑惑點是，她想像不到怎麼被蝸牛追殺，所以根本沒辦法回答。

　　不幸的是，祝寧現在好像能理解這個問題了。

　　她在喪屍世界裡活了這麼多年，什麼類型的變異喪屍都接觸過，這輩子都想不到有一天會被一房間的蝸牛追殺。

　　蝸牛人完全是蝸牛的習性，他們身體極其柔軟，從地面，門框、天花板、牆壁往浴室內蠕動。

　　黃雅若就站在這群蝸牛身後，一臉陰沉地看著祝寧，好像祝寧就是餵蝸牛的一片葉子。

　　蝸牛的速度很慢，但丁超傑距離祝寧本來也只有半米遠。

　　污染物開始露出本來面目了。

　　祝寧進入這間詭異的房子後，一直被裡面的氛圍壓抑得內心煩躁，好像一隻無形的手一直在掐住自己的脖子。

　　遲遲沒有污染物出現，無盡的虛無要把人折磨瘋，這時候反而找到了一點感覺，有了污染物，有了鮮血，有了兩個人類。

　　仔細回想，頭盔播報房子只是個C級污染區域。

　　追殺人的房子就像是小學奧數題最後一道題，出題角度有些刁鑽，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出來。

　　但撕掉所有唬人的偽裝，它本身只是一道小學題目而已。

　　丁超傑蠕動著身體，流著黏液的腳慢慢朝祝寧爬，祝寧一動不動，任憑丁超傑接近，連躲都不躲。

　　丁超傑沾滿黏液的腳就要碰到祝寧的腿，一旦碰到，工作服會迅速被腐蝕。

　　突然，丁超傑猛地一停，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他張大嘴，但已經變成蝸牛甚至無法喊叫出聲。

　　綁著丁超傑的手銬突然絞死，他現在成了軟體動物，鋒利的手銬將他的雙手齊齊絞斷，祝寧使用了金屬操控天賦。

　　咔嚓一聲，她手腕上的手銬應聲折斷。

　　祝寧速度極快，翻身而起時，手銬已經猛地砸向丁超傑的腦門。浴室內部金屬物質不少，在祝寧一米之內的範圍就有。

　　浴室花灑如同游蛇般騰空而起，水龍頭和浴缸附近的不鏽鋼把手突然從牆上撕裂，噼裡啪啦一陣響動，祝寧根本連碰都沒碰蝸牛人，浴室內部的金屬零件在她的操控下已經幹掉了三個。

　　行動這麼慢的蝸牛人在她眼裡真的不夠看，打一圈下來只花了一分鐘，不得不說，金屬操控天賦挺好用的。

　　咔嚓一聲，有人給槍上了膛。

　　祝寧一抬頭，黃雅若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祝寧的背包，拿出一把槍。

　　「別過來，你別過來。」黃雅若說話聲音都在抖，槍口倒是指著祝寧。

　　祝寧面無表情地朝前走了一步。

　　黃雅若臉色慘白，喝道：「後退，你再過來我開槍了！」

　　祝寧沒說話，她又朝前走了一步。

　　砰！

　　黃雅若扣動了扳機，不常摸武器的人在慌亂狀態下喜歡亂開槍。

　　黃雅若閉著眼連開五槍，她們相隔只有五米，就算是非專業射擊選手，這麼短的射程祝寧也必死無疑。

　　黃雅若開槍之後，卻沒有聽到子彈打進身體的聲音。

　　她戰戰巍巍地抬起頭，只見祝寧面前一米彷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五顆子彈硬生生停下，好像被什麼力量所操控。

　　祝寧一點動作都沒有，只是靜悄悄地站在子彈後。

　　噼裡啪啦，懸浮在空中的子彈雨點一樣砸在地上。

　　「還開槍嗎？」祝寧問。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黃雅若慌了，她從來沒見過這種人，怎麼做到的？為什麼可以操控子彈？

　　黃雅若連連後退，最後她發現自己退無可退，如果說這個房子就像是捕蠅草，那這次它捕捉到了一個很難消化的異類。

　　祝寧就是那個異類。

　　「你是變異人？」黃雅若剛開口，祝寧已經走到她面前一米內。

　　黃雅若雙手一輕，槍被人輕鬆奪走，整個過程，祝寧根本都沒動過手。

　　那把槍像是祝寧養的小寵物一樣，懸浮在她肩上，黑洞洞的槍口如同一隻冰冷的眼睛盯著黃雅若。

　　位置調換了，祝寧掌握了主動權，只要黃雅若有一點異動，死的就是她。

　　祝寧已經一手勾上自己的清潔背包，這一包都是武器，她甚至可以隨意操控。

　　屋內的蝸牛反應不過來，蝸牛又不是狗，做不到護主。

　　祝寧可能出不去，但她能拉著黃雅若和這群蝸牛人一起去死。

　　祝寧檢查了下清潔背包，裡面的東西都在，祝寧才問：「你是黃雅若？」

　　黃雅若沒回答，反問：「你是誰？」

　　「啊，」祝寧：「我是來救你的。」

　　她看出來了，黃雅若除了生活在這個房子裡顯得詭異一點，其他的表現好像就是普通人。

　　有時候普通人和戰士之間的區別，跟人和動物的區別一樣大，祝寧想殺她甚至不需要使用自己的天賦。

　　「救我？」黃雅若臉色慘白。

　　祝寧：「你不是發的求助帖嗎？」

　　黃雅若錄了很多視頻，主題是求救，她希望有人來救救她。

　　「帖子？」黃雅若好像很震驚，說話都有點哆嗦，「帖子還在？」

　　她聽到祝寧要來救她一點都不高興，反而很驚悚。

　　「你害怕我？」祝寧問。

　　「沒、沒有。」黃雅若勉強維持一個笑，但她笑不出來。

　　祝寧看了一圈，這房間裡還有蝸牛，只不過爬過來可能要半個小時。

　　她內心有很多疑問，她相信黃雅若接下來可以為她解答。祝寧坐在沙發上，像是這個房子真正的主人，暫時她並不擔心蝸牛人能殺了自己。

　　「你在養他們？」祝寧問。

　　「我，我……」黃雅若提起一口氣，然後突然說不下去了。

　　「你故意拍攝視頻，上傳到網上，吸引人過來。」祝寧幫她說：「為了餵養這個房子？」

　　「不是，」黃雅若立即否認，她飛快抬起頭，大概是想說什麼來解釋，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太多，好半天才說了一句：「我我我我遇到的事都是真的，我沒說謊。」

　　她真的遇到了靈異事件，醒來之後房間裡的家具都會面對牆壁背對著自己，家具好像隔著一面牆在看另一個空間。

　　黃雅若以為搬家之後就好了，沒想到搬家之後，房子怎麼甩都甩不掉，這個房子在追殺她。

　　每天都在發出噪音，不管她搬到哪兒，這個房子就追到哪兒。

　　黃雅若說到這兒哭了，她臉上都是淚痕，好像很難理解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我真沒說謊，但是，但是。」

　　「它叫我媽媽。」

　　媽媽——

　　視頻裡那扇門曾經對她發出呼喚，深夜中誘使黃雅若前去。黃雅若沒有孩子，但這個房子就像是她的孩子。

　　黃雅若用盡自己全部積蓄，在自己三十五歲的時候買下了這間房，她在幾百張牆紙中間選中了最喜歡的那張紙。

　　她跑了一個月的家具市場才選到了這些家具，沙發的尺寸，花色材質都一一對比，屋內燈光的色溫都再三挑選，她需要花費兩周才能定下一個家具。

　　因為手頭緊，所以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很慎重。因為太熱愛自己的房子，所以她願意返工重新再裝修。

　　終於，她得到了自己最滿意的房子，它簡直是完美的，房子的每一寸都按照黃雅若內心所想而實現。

　　她給別人打了一輩子工，沒有愛人沒有孩子，這個房子很像它的孩子。

　　但它慢慢暴露出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半夜時，這些家具會動，他們會詭異變換隊形，好像是活的。

　　活的，黃雅若一直覺得這個房子是活的。

　　從那天起，黃雅若就快瘋了，她千方百計地想把家具恢復原位，但每天醒來，這些家具都有自己的意願。

　　它們不因為黃雅若而改變。

　　最後她終於搬家了，她拋棄了這個房子，花費了大半輩子的積蓄，花費了無法計量的心血，曾經寄托了她對生活所有美好的想像。

　　她不要了。

　　但她放棄了房子，房子卻沒有放過她，在她搬家後，房子再次跟過來，它在半夜的時候發出拳擊一樣的異動吸引黃雅若的注意力。

　　它很憤怒，像是個被拋棄的小孩，它在半夜中，深深呼喚她。

　　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

　　簡直就像是噩夢。

　　黃雅若沒有辦法，她只能走回自己家，然後她在房子裡找到了另外一個空間，房子內部還有一個房子。

　　她就像是一隻蝸牛，從她買房的那一刻起就背上了沉重的殼，不論走到哪兒，這棟房子都會跟到哪兒。

　　媽媽，我餓了。

　　房子說，它餓了，它想吃飯。

　　黃雅若沒有生過孩子，但這一聲媽媽絕對是懲罰，她成了一個房子的母親。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房子和人的關係，變成了母親和孩子的關係。

　　「我能怎麼辦呢？」黃雅若說：「它在求我，它好餓啊。」

　　所以黃雅若只能去幫忙解決每一個受害者。房子吃飽之後就不會發出噪音，它會安靜好幾天，溫順地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房子。

　　房奴。

　　祝寧腦子裡只有這兩個字，她從未覺得房奴這個詞語這麼貼切過。

　　蝸牛走到哪兒都背著自己的房子，因此他們行動遲緩，無法走遠。而人窮盡一生買了一套自己的房子，從此就被房子禁錮，成為房子的奴隸。

　　在祝寧那個時代，房奴和房子之間的關係是貸款關係，到了廢土時代，成了畸形的母子關係。

　　房子就像是個永遠在索取的孩子。

　　「視頻是你發布的？」祝寧問。

　　「不是，」黃雅若猛地搖頭，「它、它在模仿我。」

　　幼兒時期，孩子學習的第一個人往往是自己的母親。

　　黃雅若曾經把自己的遭遇發布在網上，引來了很多所謂的驅魔人還有想蹭熱度的網紅過來打卡。

　　進入綠門的人已經死了，在這個過程中房子找到了一些規律。

　　祝寧聽出來了，這個房子具有學習能力。

　　祝寧之前接觸的污染區域通常擁有一個污染源，他們大多都曾經是人類，比如之前趕不上末班車的魚人，還有火鍋店的王明。

　　他們天然就擁有人類的思維模式，祝寧只需要順著他們的模式思考找到污染源。

　　但是這個房子是一個污染物，污染孢子寄生在一個沒有生命體的污染物身上形成的。

　　最初這個房子像個嬰兒一樣，只會半夜哭喊，呼喊著自己的媽媽前來餵食。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它好像長大了。

　　它擁有了一些人類的智慧，甚至模仿了黃雅若的動作，把視頻發布在網上，去吸引更多的食物進來。

　　祝寧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看上去這個房子和黃雅若之間的親子關係已經進行很久了。

　　黃雅若：「新曆65年。」

　　黃雅若竟然是近15年前的人，按理說黃雅若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但她看上去跟視頻裡沒有什麼區別。

　　黃雅若在供養著房子，房子也在反哺黃雅若，祝寧猜測黃雅若要麼是污染物，要麼就是這個房子的一部分。

　　祝寧問：「你哪兒來的錢買房？」

　　她還是有很多問題沒得到解釋，比如，黃雅若當時為什麼要買三室一廳。

　　這個問題太久遠了，黃雅若自己也沒思考過，導致她想了很久都沒回答，祝寧問了一個她很少會想起的問題。

　　祝寧坐在沙發上耐心等著。

　　過了很久，黃雅若才說：「我去樓盤看房，我只能買得起最小的戶型，但是我當時參觀這個房子覺得很好看，我太喜歡了。」

　　她說著說著好像回想起了更多細節，語氣越來越確定了，「但我買不起，它超了我預算的三倍，第一次看房結束我就回家了。」

　　黃雅若說：「後來售樓小姐聯繫我，說因為看我太喜歡了，所以願意用最低價格賣給我。」

　　「說起來很奇怪，他們報出的價格剛好就是我的賬戶餘額，我只有八十萬，他們說剛好賣給我八十萬。」

　　當時黃雅若的購房預算是六十萬，剩下二十萬裝修。

　　但是這間房子要八十萬，黃雅若思考了一夜，總覺得這是個天大的便宜，錯過了自己會遺憾終身。

　　過了很多年後，黃雅若竟然能清晰地想起自己當時買房的心情。

　　黃雅若想到了什麼，突然問：「他們、他們是故意的？」

　　黃雅若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後來房子裡出現異象，黃雅若曾經回去找過一次售樓部，但當時賣房的銷售離職了，新來的員工對她打太極。

　　每次問起來都說：「這種事情我們不能負責呢。」

　　但這麼一想，整個買房的過程實在是太奇怪了。

　　祝寧不知道怎麼說，在她看來，房子是個污染物，他們是在給房子找個母親。

　　並且不是白送的，如果白送一套房，得到房子的人可能不會珍惜。

　　要找的就是黃雅若這種，窮盡一生只想買一套自己的房子，她會愛惜它，照顧它，像熱愛生活一樣熱愛它。

　　如果白送還好，偏偏他們榨乾了黃雅若最後一筆錢，哪怕他們根本不在乎這筆錢。

　　這樣黃雅若不會輕易拋棄它，甚至心中懷疑的時候都會自我說服，沉沒成本太大了，她甚至不敢想會出問題。

　　「我，」黃雅若自己想明白了，「我連裝修的錢都是跟爸媽借的。」

　　投入的越多，黃雅若就越難放棄，她跟這個房子的感情就會越深，她會千方百計地說服自己愛房子就像愛孩子。

　　黃雅若大口呼吸，面對家裡爬滿的蝸牛人，她才發現這件事多麼可笑。

　　她供養著一個房子竟然長達十五年，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背後的人就像是在逗貓狗一樣看著她掙扎。

　　祝寧看黃雅若露出一個笑，緊接著又落下淚，她哭哭笑笑的，正常人一時間都很難接受，更何況她被困在這兒十五年。

　　但祝寧沒時間讓她處理情緒，很快就問出下一個問題：「你還記得公司的名字嗎？」

　　黃雅若整個人都有點恍惚，她甚至沒有辦法回答祝寧的話。

　　祝寧重復一遍：「你還記得公司的名字嗎？這很重要。」

　　她篤定地看著黃雅若，雖然戴著頭盔，黃雅若根本看不見祝寧的表情，她甚至都不知道祝寧長什麼樣。

　　但她說自己是來救她的。

　　「你會救我嗎？」黃雅若問。

　　「會。」祝寧不假思索：「我能帶你出去。」

　　「我，我是個殺人犯。」黃雅若後退了兩步，她不信任祝寧。

　　祝寧：「那是治安局該考慮的事，不是我該考慮的事。」

　　祝寧只是個掃垃圾的，她又不是義警，抓捕犯人懲奸除惡不屬於她的業務範圍，況且黃雅若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需要進審判庭來審判。

　　祝寧一個普通人，沒有資格審判任何人是否有罪。

　　黃雅若沉默了。

　　「文件，」祝寧提醒她：「你們簽署過文件，或者留下過什麼東西。」

　　黃雅若反應過來了，祝寧可以救她，但需要條件，黃雅若必須證明自己有被拯救的價值。

　　「我沒留下文件，但我看過他們的公司資料，」黃雅若說：「我當時覺得是騙子，他們給我看了公司的資料，說這是永生藥業旗下的一個慈善項目，專門為我這種人實現夢想。我當時以為是騙子，特地查過，慈善基金會合規合法的。」

　　永生藥業，又是這家公司，出場率是不是太高了。

　　這是祝寧找到的第二個跟永生藥業相關的污染區域，但這次跟火鍋店老板的不太一樣，火鍋店老板是永生藥業的受害人，準確來說應該是醫療事故。

　　但這個房子明顯很像一場蓄謀已久的……實驗。

　　他們好像在監測這裡，看黃雅若到底能不能成為房子的母親，他們在看一個正常人生活在一個不正常的房子裡會怎麼樣。

　　或者說，他們在研究人類和污染物之間的親子關係？人類和污染物真的有親子關係嗎？

　　如果這裡真的是個實驗體，不可能不加以監管，理論上來說，祝寧進來就已經被監測到了，事情麻煩了點。

　　哪怕她僥幸從污染區域逃脫，大概率立馬面對的就是永生藥業的追捕。

　　普羅米修斯，祝寧咬牙切齒，好樣的，真是一把就把祝寧推進了火坑。

　　祝寧問：「怎麼出去？」

　　黃雅若閉了閉眼，「出不去的，進入內部空間就沒人能出去。」

　　黃雅若作為房子的母親都出不去，這麼多年來她就沒見過活人走出去過。

　　「它會慢慢耗死你，出不去的。」黃雅若捂住自己的臉。

　　就是因為過於了解這間房子，所以才更加絕望，十五年來，黃雅若試過各種辦法都沒用。

　　最後她只能順從自己的命運，成為房子的母親。

　　祝寧體驗過這個房子的風格，它會讓你失去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並不會對你伸出獠牙。

　　它只是簡簡單單當個困住你的房子，不斷對你施加精神污染，讓一屋子的蝸牛來追殺你。

　　祝寧就算再厲害，她能每次都殺了蝸牛人嗎？

　　她能不睡覺嗎？她能不吃不喝嗎？

　　她可以在這兒堅持多少年？十年還是二十年？

　　只要她有一瞬間的鬆懈，露出任何一個破綻都有可能輕而易舉被攻破防線。

　　這裡是污染區域，卻找不到污染源，祝寧進過兩次污染區域，一次魚人一次是豬頭人。

　　她能通過線索追溯到污染源，一旦找到污染源污染區域自動坍塌，但房子沒有污染源。

　　這是祝寧第一次見到污染孢子附著在沒有生命的物體上，並且活過來，還有了一套自己的運行邏輯。

　　「怎麼辦？」黃雅若無助地看向祝寧，十五年過去了，她經不起折騰了。

　　祝寧戴著頭盔，黃雅若看不到她的表情，祝寧走到了牆邊。

　　「不能走回頭路的。」黃雅若提醒她，還以為祝寧想原路返回。

　　這個房子的規則是，外面那層的人可以通過倒著走走到裡面的空間，但裡面的人卻無法走回去。

　　但祝寧沒有再試著走回去，她的一隻手貼在牆上，額頭輕輕抵著牆壁，處理污染物有兩條路。

　　第一條，找到污染源，然後殺了污染源。

　　第二條，暴力平推。

　　幸運的是，這個房子，它是鋼筋混凝土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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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0:5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五章　追殺人的房子（八）

　　祝寧手掌貼著牆壁，呼吸間能感覺到掌心下的「脈動」。

　　咚咚咚——

　　像是從洞穴深處傳來的心跳聲。

　　鋼鐵是傳統構造，鋼筋澆灌水泥，鋼筋如同網格一樣，又像是一個人的經脈骨架。

　　一瞬間，祝寧溝通起整個房子，每一扇門，每一堵牆，每一個細小的螺絲，她在懸絲診脈，摩挲著牆壁的骨架。

　　在黃雅若看來，祝寧的舉動非常怪異，她貼著牆壁像是在祈禱。

　　突然，她放在牆壁上的手指微微蜷縮，緊接著，整個房子都在震動。

　　鋼筋一寸寸扭曲，從牆皮上逐漸崩開，祝寧好像在扒他的皮抽他的骨。

　　她，黃雅若不可置信地看著祝寧，她在拆房子？她徒手就能拆房子？

　　只要一瞬間，房子內部就在寸寸炸裂。

　　吊頂的白熾燈瘋狂搖晃，砰地一聲，她精心挑選的燈具砸在地上，碎了個稀巴爛。

　　牆紙嘩啦啦向下脫落，好像一張張廢報紙。牆皮和碎裂的磚塊猛地砸下，就砸在黃雅若精心挑選的沙發和電視機上。

　　電視被砸斷，沙發應聲而裂，倒下的電冰箱砸在蝸牛人身上時發出一聲慘叫。

　　黃雅若眼睜睜看著整個房子坍塌，甚至有些呆愣，她花了全部積蓄買下來，住了十五年的房子正在死亡。

　　轟！

　　最大的吊頂砸下來。

　　黃雅若反應很快，她沒有再痴痴傻傻地看自己的家具，戴起了死去獵魔人的頭盔和防護服，把腦袋護住。

　　她捂住耳朵，但她好像能聽到房子在跟她說話，隨著房子逐漸崩壞，她聽到了房子的哭喊。

　　「疼，我好疼，我好疼。」

　　「媽媽媽媽——」

　　「閉嘴！」黃雅若緊緊捂著耳朵，她不想再聽了。

　　我不是你媽媽！

　　魔鬼！你是魔鬼！

　　屋內地震，巨響伴隨著房子的哭泣一個勁兒地往黃雅若耳朵裡鑽。她蹲在祝寧身邊，捂著耳朵閉上眼，對哭喊聲置若罔聞。

　　而祝寧正在專心致志地拆家，她聽不見哭喊聲，只能聽見鋼鐵崩壞的聲音。

　　蜂巢更容易操控，因為蜂巢是全金屬覆蓋，這間房子拆卸起來更加麻煩，隨著她絕對的控制力，鋼鐵不斷地扭曲，被她捏成了一塊廢鐵。

　　頭盔內部她鼻下有些濕潤，但她來不及去擦拭。

　　耳邊有系統的提示聲：【請勿過度使用精神值。】

　　去他的，不過度使用，祝寧今天就死在這兒了。是死在一個房子裡還是精神值受損，她寧願選擇後者。

　　【精神值正在下降】

　　【精神值正在下降】

　　【已下降百分之30】

　　【已下降百分之40】

　　【已下降百分之50】

　　砰，祝寧收回手，在百分之50的時候及時停手。

　　她大口喘息著，頭盔內部一直在流鼻血，但她甚至沒辦法伸手去擦，鮮血橫流，讓她看上去極為狼狽，更加狼狽的是她現在的狀態。

　　她一瞬間，聽不見也看不見了，明明經過基因藥劑的強化，她的五感要遠超於常人，但她現在五感盡失。

　　眼前一陣陣發黑，好像一切都在離她遠去。

　　如果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是第一重恐怖，那第二重恐怖就是讓自己五感全失。

　　祝寧想扶著牆穩住自己踉蹌的身體，但她一伸手才意識到，那堵牆被自己給捏沒了。祝寧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甚至聽不到聲音。

　　啪！

　　有人扶住了她，對方身體非常的瘦小，被常年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對於她來說，祝寧的身體太重了。但她還是扶住了祝寧，沒有讓她跌倒。

　　「喂！」她聽到很微弱的聲音，「你怎麼了？」

　　刷的一聲——

　　好像有水流從左耳流到了右耳，又從右耳返回到左耳，水流過去後，她的耳道重歸通暢。

　　「喂？喂！」黃雅若在說話。

　　祝寧眨了眨眼睛，視力在慢慢恢復，眼前浮起了斷壁殘垣的輪廓，整個房子都殘破不堪，她們好像站在一堆廢墟裡。

　　祝寧腳邊就是黏液，死去的蝸牛人化成了一灘水。

　　身邊全都是污染孢子，血紅的污染孢子籠罩住這個空間，如同夏日螢火，比上次的污染孢子更多更密集。

　　叮——

　　【恭喜你完成隨機任務：追殺人的房子，淨化程度100%，在房內睡覺完成度100%，找到失蹤的黃雅若，完成度100%，成功逃脫完成度100%】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精神值恢復至100，幸運值提升至20】

　　【恭喜獲得淨化值獎勵3000，目前淨化值累積：3154】

　　【恭喜獲得房子獎勵：立體防禦空間】

　　【獎勵描述：Ｃ級污染物品，可形成2X2X2的立體防御空間，你是空間唯一的主人，所有人和物體進入都必須得到你的允許，有效時間30分鐘，請注意，該物品使用將消耗生命值20】

　　【恭喜升級初級天賦：金屬操控，可操縱距離兩米內的金屬物質，請注意，該天賦使用過度將損害大腦】

　　【恭喜獲得隨機任務獎勵：空白卡牌】

　　【獎勵描述：可將任何物品收納進卡牌中，僅能容納一件。】

　　【該任務線推動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的真相，已找到關鍵線索，尋找進度30%】

　　【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

　　祝寧正在聽獎勵，突然冷不丁冒出來這麼一句，危險預知又來了。

　　祝寧猛地把黃雅若一推，黃雅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祝寧直接推倒在地。

　　砰！

　　一枚子彈打過來，黃雅若身上穿著的是獵魔人的防護服，可以防彈，她快速跑到廢墟後。

　　而祝寧則抬起頭，她剛使用完金屬操控，腦子還沒好，但這個節骨眼上，最好用的還是這個天賦。

　　子彈打在祝寧前一米驟然停下，祝寧用金屬操控升起了一幕防禦牆。

　　「前方疑似異能者。」基因藥劑帶來的耳力在生效，她聽到有人在交談，「重復，前方疑似金屬系異能者。」

　　祝寧眼前一陣陣恍惚，她頭盔內部都是鮮血，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反應。

　　果然有埋伏，這個房子就是個實驗體，祝寧進來之後有人來了。

　　祝寧知道的太多了，他們等在這兒想殺了她。

　　祝寧清理完污染區域等於把自己暴露在殺手面前，接踵而至的挑戰就是暗殺。

　　二十分鐘前，四個全副武裝的殺手已經埋伏在樓道。他們如同黑暗中狩獵的豺狼，一直緊盯著綠門。

　　他們剛得知消息，一個身穿清理者工作服的人進入777號實驗體，疑似普羅米修斯派來淨化污染區域的。

　　上頭下了兩個命令，如果她被綠門吞噬，那就是有驚無險，可以順利收隊，就像曾經進去的獵魔人一樣。

　　如果她淨化了污染區域，他們要在第一時間殺了入侵者，他們是成熟的殺手團隊，專門幹殺人的買賣。

　　等待二十分鐘後，綠門後開始發出異變，內部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咔嚓咔嚓——

　　好像有人把這房子給拆開嚼碎了，過了大概三分鐘，房子突然歸於平靜。

　　砰地一聲，殘破不堪的綠門打開，露出背後的斷壁殘垣，無數污染孢子在飛舞。

　　最壞的打算出現，777號實驗體被人淨化。

　　殺手也是第一次看到門後的人，一個穿著純黑色清理者工作服，戴著頭盔的女人就站在廢墟後。

　　她好像有點體力不支，旁邊的黃雅若在攙扶她，這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

　　根本來不及多加思考，他們的攝像頭全開，耳返裡傳來上級的指令。

　　「殺了她。」

　　「趁現在殺了她。」

　　一個人剛淨化完污染區域，都會出現一瞬間的恍惚，這是她最放鬆警惕的一刻，也是獵殺的最好時機。

　　砰地一聲——

　　殺手的本能反應更快，他們開槍了。

　　上頭的命令是就地斬殺不留活口，所以他們沒打算留餘地，子彈都是奔著對方眉心去的。

　　但是子彈沒有打中祝寧的身體，反而在她面前一米處停下了。

　　祝寧面前升起了一面無形的屏障，一米範圍內，子彈就像是她掌心的玩物。

　　異能者？

　　她不是穿著清理者的工作服嗎？怎麼會是異能者？

　　殺手立即察覺到不對，失算了，如果知道任務目標是異能者就應該派異能者過來。

　　「任務目標疑似金屬系異能者。」他與同行者交流。

　　「換空氣彈。」

　　獵殺一個人通常只需要三分鐘，尤其是獵殺異能者，如果三分鐘都沒有得手，那就意味著任務大概率要失敗，現在已經超過一分鐘了。

　　祝寧本能推開黃雅若，腦子不太好使的情況下，很費勁兒地思考著現在的局面。

　　污染區域沒有被完全淨化，房子被捏爛後，變成了一個詭異的空洞，空間內部充斥著血紅的污染孢子，埋伏的人就在空間外。

　　污染孢子還在漂浮，這裡是密集的住宅區。一旦污染，整個小區都會變成污染區域，所有人都會成為污染物。

　　祝寧應該慶幸自己腦子還是清醒的，要先解決敵人，祝寧在一瞬間做了重要事件排序。

　　來的人很專業，配備了一個狙擊手就在對面大樓。

　　剛才有一枚正中眉心的子彈是從對面大樓天台來的，祝寧現在的視力可以看到天台後有一陣很細微的金屬光澤。

　　祝寧當過狙擊手，她能快速找到敵人的大概位置。

　　她知道一個常識，解決一個團隊要最先解決他們的眼睛——狙擊手。

　　祝寧的金屬操控只有兩米，她沒辦法用這個天賦殺了對面的人，她點擊了系統面板。

　　系統：【是否使用道具：豬人的鍘刀？】

　　祝寧：「使用。」

　　狙擊手屏住呼吸躲在對面大樓天台，剛跟同伴交談，他們發現祝寧可以操控金屬，立即判斷祝寧是金屬系異能者。

　　他收起傳統子彈，正要換上空氣彈。

　　那個人是訓練有素的狙擊手，他做出判斷加上換彈只要三十秒，但這三十秒給了祝寧機會。

　　他剛換好武器，還沒來得及抬起槍，突然感覺眼前一閃，狙擊手瞳孔驟然收縮，一柄鍘刀憑空出現瞄準鏡內，越來越大。

　　祝寧可以操控金屬，他第一反應是這個。

　　狙擊手趁機想要躲閃，奔跑速度很快，但不論他怎麼躲閃，鍘刀像蛇一樣如影隨形。這絕對不是傳統意義的金屬系異能，為什麼能夠自帶追蹤？

　　這是什麼異能？

　　咔嚓，鍘刀自上而下劈過，在他還在思索時硬生生將他切成兩半，百分百命中。

　　【已使用道具豬人的鍘刀，進入冷卻時間，下次使用在24小時後】

　　解決掉一個狙擊手，敵人還有四個，在祝寧使用豬人的鍘刀瞬間，另外一個殺手已經完成了換槍。

　　砰！

　　空氣彈射出，材質是空氣包裹，沒有金屬，祝寧無法控制。

　　【是否使用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將耗費3個生命值？】

　　祝寧：「使用。」

　　殺手二號隱藏在樓梯間陰影處，他剛開槍，在子彈距離祝寧只剩下一米時祝寧動了，她整個人突然變成了一道殘影，眨眼間到了殺手二號的身後，來不及了。

　　砰！

　　這次輪到祝寧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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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1:0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六章　追殺人的房子（九）

　　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下，祝寧比對方快三倍。

　　對方一抬手祝寧就能猜測到他下一步的動作，她乾脆俐落地奪槍，扭斷對方手腕。

　　然後開槍，一槍爆頭。

　　【是否使用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將耗費3個生命值？】

　　「使用。」

　　第二個。

　　【是否使用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將耗費3個生命值？】

　　「使用。」

　　第三個。

　　【是否使用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將耗費3個生命值？】

　　「使用。」

　　最後一個。

　　祝寧最後一次說出這兩個字，四槍過後，四個殺手已經倒地，樓道內一陣寂靜，祝寧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一個五人獵殺隊伍，包括狙擊手在內全部身亡，前後只花了三分鐘，閃電般的節奏就結束了。

　　派來的人明顯低估了祝寧的實力，他們猜測最壞的打算可能祝寧是異能者。就算是異能者，派出一個五人殺手小隊也不會毫無反擊之力。

　　但他們沒想到祝寧的手段這麼花，能一次使用這麼多技能。

　　某實驗室內，沒人說話。

　　大屏幕上777號實驗體數據已經完全清零，取而代之的是五個攝像頭拼接而成的第一視角畫面，祝寧的臉就在最中央。

　　所有人都看見了，一個清理者在三分鐘內殺了一個殺手小隊。

　　他們不是傻子，派去的是精銳隊伍，但他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想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他們第一時間下了殺令，殺手早早埋伏在門口，按理說他們現在已經贏了。

　　「她是誰？」楚教授沉聲問。

　　研究員快速敲著鍵盤：「不知道，清潔中心裡沒有符合這些技能的異能者。」

　　變異人，或者官方的稱呼異能者，他們通常只會覺醒一個異能，能把這個異能用明白並且不崩潰都是萬幸了。

　　但有些天才可以同時擁有多種異能，目前聯邦給出的最高記錄是同時覺醒六種異能。

　　103區內部沒有這種人，一旦身上有兩個以上的異能會被送到第一軍區，當做人才供起來。

　　他們手裡有清潔中心所有官方記錄在冊的異能者名單，裡面唯一一個使用金屬操控的異能者是一個男性，但眼前這個明顯是個女人。

　　而且殺掉狙擊手那把鍘刀，根本不像金屬系操控的異能。

　　包括祝寧最後閃現的速度，她的速度起碼比正常人快三倍，在攝像頭裡就像是一道殘影。

　　她快速游走在四個殺手中間，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已經一槍爆頭，她至少同時擁有兩種技能。

　　這個女人好像憑空冒出來的異類，103區清潔中心有這麼詭異的人？

　　戴著黑色頭盔的女人在屏幕中越來越大，她的臉湊近了屏幕。

　　「她發現攝像頭了。」研究員說。

　　殺手隊伍為了保證通訊會在身上配備攝像頭，方便實驗室掌握他們的動機。

　　楚教授撐著操作台，一臉陰沉地盯著大屏幕中的祝寧，他們好像在隔空對視。

　　「你們是誰？」祝寧在跟他說話。

　　「要、要回話嗎？」研究員問。

　　楚教授一直在盯著祝寧看，她戴著的清理者頭盔遮住了面部，他們看不清祝寧的表情。

　　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並沒有害怕，因為她的語調非常平靜，相比較是個清理者，她其實更像是個殺手，是因為背後有普羅米修斯幫忙嗎？

　　普羅米修斯竟然已經成長得這麼龐大了？它的手下還有這種人？

　　「喂？」祝寧敲了敲攝像頭，「想殺我，總要露個臉吧？說兩句狠話也行？」

　　如果前面那句話是冷靜，這句話算是戲謔了，這是在挑釁。

　　楚教授深深喘了口氣，快速下命令，「切斷所有鏈接，以防污染孢子寄生，立即開啟防禦機制，不要讓普羅米修斯進來。」

　　啪的一聲——

　　大屏幕黑屏了，祝寧的臉消失。

　　比起祝寧，他們更害怕實驗基地會被人追蹤鎖定。

　　祝寧敲了敲攝像頭，看見上面的紅燈熄滅，對方掐滅了通訊，這麼玩不起？她就是隨便問問。

　　對面掐斷了通訊，意味著不會再暴露自己的臉。

　　多虧了這幅頭盔，祝寧外表看上去有多強大，內裡就有多狼狽，使用精神值過度，她頭盔裡鮮血直流。

　　腦子非常疼，跟上次的疼法還不太一樣，像是曾經有把刀在她腦子裡攪和了一圈，然後現在每次脈動時都突突跳著疼。

　　祝寧回頭看了一眼現場。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個裝置，在地上摁下了一個裝置，可以形成一個臨時屏蔽器，暫時防止污染孢子溢出。

　　這玩意兒可以暫時將污染孢子隔絕十五分鐘，保證不會溢散。

　　這棟樓裡其他人呢？祝寧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這裡好像非常安靜，並沒有平民。

　　殺手來之前疏散了？等等，黃雅若呢？

　　祝寧環視一圈，發現沒找到她的身影，她去哪兒了？

　　從祝寧把她推開之後就沒工夫顧及她，現場也沒有屍體，難道趁機跑了？

　　也是，一個女人被困在會追殺人的房子裡十五年，本能對所有人都很排斥，估計是信不過祝寧，趁機逃跑了。

　　不過祝寧只答應救黃雅若出房子，現在她人已經出來了，她也算完成承諾，黃雅若以後要去哪兒跟祝寧沒關係。

　　咔嚓，背後有人的聲音。

　　祝寧身體比腦子轉的更快，她一回頭，已經上膛，她可以一瞬間爆頭，但她沒動手。

　　來人穿著一身純白色清理者工作服，上面還印著小貓臉。

　　「祝寧？」她不確定地問。

　　熟人，祝寧一瞬間下了判斷，「劉年年？」

　　剛來的劉年年明顯被祝寧給嚇到了，剛才那一下子，祝寧真是沒有感情全是本能，她很像一個殺人機器，比劉年年遇到的任何一個獵魔人都更像殺人機器。

　　劉年年收到祝寧的消息就開始蠢蠢欲動策劃「離家出走」，她花了一個小時才甩掉自家保鏢。但是沒甩掉裴書，裴書還在樓下等她。

　　她進來的時候整個小區都以煤氣洩漏為理由被疏散了，小區內空蕩蕩的，剛走到樓下她聽到一陣槍響聲。

　　劉年年在樓梯口停了兩秒鐘，還是選擇不怕死的上來看看。她氣喘籲籲跑上樓，還沒看清楚呢，就被祝寧一把槍指著眉心。

　　祝寧跟上次一樣，身穿黑色清理者工作服，全身包裹根本沒露臉，劉年年一眼就認出這就是她。

　　現在什麼情況？樓道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四具屍體，其中一個人想要逃跑結果沒跑成，屍體就掛在樓梯扶手邊。

　　祝寧一個人淨化了C級污染區域？還殺了四個殺手？劉年年知道祝寧很強，不知道她原來這麼強。

　　祝寧的手垂下，她收回槍。

　　劉年年愣了愣，確定這人沒有失去理智後，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劉年年看向樓道裡的大洞，地上有很多蝸牛殼，這裡以前是個什麼類型的污染區域？蝸牛窩？她貧瘠的想像力想像不出來。

　　而且為什麼房子塌了？

　　整個房子的鋼筋全都被人暴力扭曲過，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把房子當易拉罐那樣給捏爛了。

　　消滅污染源要拆房子？這得是異能者才有能力拆房子吧？但祝寧的變異方向不是精神系嗎？

　　看不懂，一般來說能夠蛛絲馬跡推斷出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但這次完全看不懂。

　　劉年年問：「這麼多孢子？這發生什麼了？怎麼還有屍體？」

　　祝寧聲音非常冷靜，她沒回答劉年年的問題，問：「下面怎麼樣？」

　　劉年年：「我來的時候整個小區都因為煤氣洩漏被疏散了，物業說還有兩個小時才能修好。」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沒有人。

　　祝寧在污染區域內部時，他們已經在外部做人群疏散了，現在這棟樓是空的，普羅米修斯留了後手。

　　普羅米修斯的運行邏輯應該是要保護平民，它必須確保小區內部不會造成感染。

　　祝寧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這破人工智能老謀深算，後來想想這是它的老本行。

　　人工智能就是要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推測出所有走向，然後做出各種情況的打算。

　　在人工智能的規劃下，人真的就像是工具人。祝寧的一舉一動都在普羅米修斯的注視下，它會隨時隨地給祝寧兜底，到底為什麼幫她？

　　奸詐，祝寧給這超級人工智能打了個標簽。

　　「兩個小時夠了，」祝寧說：「準備收容污染孢子。」

　　劉年年已經一回生二回熟，很專業地從清潔背包裡拿出一套完整的收容工具。

　　自從經歷過火鍋店之後，劉年年一直等著這一天，她特地托關係弄來的清理者掃垃圾的工具。

　　劉年年見過世面，從火鍋店出來後，一般類型的屍體已經嚇不到她了。

　　旁邊祝寧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不愧是專業人士，進入狀態就是更快。

　　這麼大的污染區域，劉年年一個人弄不完，祝寧必須要幫忙一起收容。

　　頭盔後，祝寧一臉頹靡，她竟然，經歷這一切之後還要打工，有沒有天理？

　　祝寧認命地拿起工具，然後開始收容污染孢子。

　　系統提示：【淨化值+1】

　　祝寧聽到淨化值，差點被感動哭了，什麼都會背叛你，但淨化值不會。

　　只要你努力工作，它就會給你回報，童叟無欺，果然是她的好系統。

　　劉年年一邊收容一邊眼睛亂瞟，樓梯上趴著的屍體實在是太顯眼了，問：「屍體怎麼辦？」

　　祝寧一邊收容污染孢子，一邊問：「你怎麼來的？」

　　劉年年：「開車。」

　　祝寧：「能放下五具屍體嗎？」

　　劉年年：「？」

　　啊？她聽錯了？祝寧要用她的豪車放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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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4 11:1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七章　追殺人的房子（十）

　　收容完污染孢子已經過了一個小時，確定了沒有污染孢子溢出，收容走所有的腐肉和被污染的磚塊。

　　「房子怎麼辦？」劉年年問。

　　祝寧：「我猜可能會對外說煤氣洩漏引起的事故。」

　　祝寧連藉口都幫普羅米修斯想好了。

　　「屍體怎麼辦？」劉年年點了點頭，問：「真要我們帶走啊？」

　　祝寧：「我聯繫下專業人士。」

　　祝寧找的是宋知章，他既然做的是專業的收容部，那應該可以處理屍體。

　　宋知章跟個在網上等單的客服一樣，可能普羅米修斯那邊已經給他派發了任務，他只是草草聽祝寧說了一遍發生了什麼，很快就出了解決方案。

　　「方便的話自己帶屍體過來，如果你想讓我處理，費用十萬一具。」

　　「後續善後我已經派人過去了。」

　　宋知章在電話那頭說：「我建議你早點從那個區域脫身。」

　　劉年年一臉好奇，第一次正式參與祝寧派發下來的任務就這麼離奇，祝寧背後果然有個神秘組織嗎？

　　祝寧跟對方說話的時候非常冷酷，一共就只說了兩句話：「我知道了。」

　　第二句：「我能帶外人過去嗎？」

　　劉年年聽不到那邊的回復，然後祝寧把電話掛了。

　　「過來幫忙。」祝寧叫劉年年。

　　劉年年對祝寧有種天然的信任，可能是因為對方曾經救過她的命。

　　「他們不能幫忙？」劉年年問。

　　「能，」祝寧說：「但貴。」

　　劉年年：「……？」

　　我看上去像缺錢的嗎？劉年年第一次明明白白感覺到自己就是個廉價勞動力，但祝寧是她老大，老板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況且……收屍對於劉年年也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

　　祝寧和劉年年一起搬屍體，她倆莫名其妙成了一起埋過屍的交情。

　　劉年年開了一輛自我認為很低調的豪車，祝寧認不出這什麼牌子，放在她那個世界高低也得是個加長林肯，現在裡面裝了五具屍體。

　　兩個女人帶著五具殺手屍體上了空中高速，普羅米西斯控制了攝像頭，沒人會來查，從後視鏡看去，明顯能感覺到一輛車跟在自己車後。

　　劉年年：「不用管，我家裡人。」

　　劉年年甩不掉，如果再出事一次，下半輩子她就直接禁足了。

　　祝寧警惕性非常高，在車裡都沒摘頭盔。劉年年和祝寧兩次見面，她們都是戴著頭盔，實際上她們沒見過彼此真正的樣貌。

　　開車無聊，劉年年一直在後視鏡裡偷偷觀察她。劉年年問：「你不摘頭盔嗎？」

　　她能感覺到祝寧好像受傷了，正常人應該這時候摘了頭盔清理傷口。

　　祝寧：「我覺得我們不要見面比較好。」

　　不摘頭盔對方是她小弟，她們的關係更簡單，實際上祝寧有些後悔第一次見面就告知了自己的真實姓名。

　　如果知道後續要惹到這麼大的麻煩，她就應該報個假名。祝寧看了一眼後視鏡，似乎在思索這個千金可不可信。

　　劉年年猜到了祝寧在想什麼，飛快說：「我沒查過你。」

　　劉年年以為祝寧是怕自己不可信，要殺人滅口，說話語速很急，害怕說的慢了就掛了，「而且清潔中心內部名單沒那麼好拿，我一個人做不到。」

　　劉年年一個不學無術的財閥千金，想要得知一個清潔中心員工的消息也非常困難。

　　劉年年只知道祝寧的名字，她來自清潔中心，穿著清理者工作服，到底真的是清理者，還是獵魔人為了掩藏身份偽裝的她都判斷不出來。

　　祝寧嗯了一聲，劉年年鬆了口氣，問：「你不問我身份？」

　　祝寧好像一直沒問過劉年年到底是哪家人。

　　祝寧：「沒必要。」

　　劉年年只要能用就行，她到底是哪家大小姐對祝寧來說沒意義。知道的越多牽扯越多，真要跟劉年年家族深入聯繫可能會引來另一個麻煩。

　　劉年年反而鬆了口氣，她有時候會很怕祝寧會因為知道她身份對她改變態度。不論是疏遠還是更加親近，都會讓劉年年本能產生不適，祝寧現在的反應剛剛好。

　　祝寧問：「你到底為什麼幹這個？」

　　劉年年自己都不太確定地說：「因為你會給我錢？」

　　祝寧：「……」

　　好樸實無華的願望。

　　劉年年：「我從小就對污染物很感興趣，但家裡不怎麼讓我接觸。」

　　作為一個財閥千金，她不可能真的去當獵魔人，但家裡人會容忍她一些小小「愛好」，跟著祝寧冒險完全符合劉年年的利益。

　　祝寧沉默了，富二代找刺激的方式她是真的不懂。

　　不過這麼看來，劉年年用起來很趁手，對方配合度非常高，說不定以後真的可以長期合作。

　　太累了，她懶得再想後續。

　　空中高速絢爛的燈光映入車窗，祝寧靠著車窗出神。從這個視角可以俯瞰部分103區，剛才的羅馬城小區已經被拋在腳下，這座城市的人對剛才發生的事毫不知情。

　　祝寧之前入職問過房盈，自己的工作是不是收屍隊，她第一次感覺到，真的很像收屍隊。

　　祝寧給的地址是「尊貴女王」店，羅馬城小區附近也有收容部，地址更近更方便。但祝寧喜歡跟熟人打交道，被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等劉年年把車停到「尊貴女王」店門口時，她沉默了，眼前粉紅色的招牌還在閃爍。

　　劉年年顯然很受衝擊，半天才說出話：「你平時就來這種地方？」

　　祝寧：「……」

　　你聽我解釋。

　　宋知章早就收到了祝寧的消息，就在店門口等候。

　　劉年年搖下車窗之後看到了一個男人靠著欄桿站著，對方穿著紫色高領秋衣，對祝寧一招手：「寶貝你來了？」

　　祝寧還是不習慣他這個開玩笑的風格，僵硬著舉起手和宋知章打招呼，硬邦邦地說：「來了。」

　　劉年年看了她一眼。

　　祝寧：「……」

　　好吧，她解釋不出來。

　　尊貴女王店雖然看上去有些傷風敗俗，但選址選得極好，這邊人少，整條街上也只有零星三家店。

　　因為人流量不大，地處偏僻，剛好可以用來走一些灰色操作。宋知章是專業收容人員，他叫了自己同事去處理車後的屍體。

　　劉年年不能離開太久，她把祝寧送到尊貴女王店門口，好奇地看著宋知章帶人搬屍體。

　　宋知章倚著車窗跟劉年年打招呼，「嗨～」

　　劉年年：「……嗨？」

　　宋知章對劉年年一笑：「你是她朋友？」

　　劉年年沉默了一會兒，不太敢說，「算是？」

　　宋知章：「有空去店裡坐坐嗎？」

　　幹他這行的，能一眼看出哪些人是貨真價實的富婆，看劉年年開的車，她甚至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富婆，是超級富婆。

　　劉年年呆愣住了，說實話她從小不學無術，但真的沒來過鴨子店。因為不需要，她喜歡帥哥大可以包個明星下來。

　　「別騷擾她，她不是你客人。」祝寧突然出聲兒。

　　宋知章有點失望，他對劉年年說：「這個地方保密哦。」

　　宋知章跟劉年年說了這麼多話，唯有這句話最正經，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劉年年愣愣地點了下頭。

　　祝寧信任她才帶她來尊貴女王店，自己要是出去大嘴巴亂說顯得不太好。劉年年看了下時間，自己出來太久了，她得趁著家裡人沒反應過來回去。

　　劉年年：「我先回家了，回去聯繫。」

　　祝寧看上去特別累，只點了下頭，目送劉年年開出尊貴女王那條街。

　　裴書就在街口等自家大小姐，他打開副駕駛車門，上了劉年年的車。裴書得到的命令是要貼身保護劉年年的安全，他已經違規離開太久了。

　　裴書上車後，劉年年開車，不一會兒就把尊貴女王店甩在身後。他們上了空中高速，趕回陸家要四十分鐘。

　　裴書：「我就說上次誰救了你，原來有高人。」

　　這裡距離劉年年出事的火鍋店太近了，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上次好再來火鍋店的事故。劉年年也沒解釋，她沒必要跟自己的保鏢解釋任何問題。

　　裴書停了停，又說：「不過我建議你離那家店遠點。」

　　劉年年問：「你知道？」

　　裴書為什麼知道一家鴨子店？

　　裴書：「他們店老板不是什麼好人，你要幹什麼陸家不管，別把自己兜進去。」

　　裴書去陸家當保鏢之前是清潔中心的獵魔人，因為劉年年小時候吵著自己要當獵魔人，所以家裡給她高薪聘請了獵魔人當老師。

　　裴書說是她保鏢，其實更像她師父，聽裴書這個語氣是認識宋知章，看來剛才那個店老板挺有名的，只不過不是好人？

　　那祝寧知道嗎？

　　……

　　祝寧進了宋知章的辦公室。

　　後面的爛賬不用她操心了，宋知章會找人來打點。祝寧非常謹慎，進了辦公室才摘下頭盔，她下半張臉上都是鮮血。

　　半面浴血，像個女修羅。

　　宋知章看到祝寧摘下頭盔後皺了皺眉，扔給她一塊毛巾，跟她媽一樣說：「去洗手間擦擦臉，一臉血。」

　　祝寧很嫌棄地拿著毛巾，似乎覺得這玩意兒很髒。

　　宋知章看出她在想什麼，沒好氣說：「乾淨的，沒病！我們會所的鴨都是一次性的，富婆不喜歡用二手貨。」

　　祝寧：「……」

　　倒也不必解釋得這麼詳細，還有鴨子怎麼一次性啊？祝寧哦了一聲，去洗手間洗臉去了。

　　在那個詭異的房子裡住了一夜，之前祝寧只能洗頭盔，現在她覺得能洗到自己真正的臉竟然挺幸福。

　　祝寧還在流鼻血，洗了好幾遍也沒止住，後來塞了兩團棉花進去。

　　宋知章一直靠著門看，等祝寧出來後皺了皺眉，遞給她一瓶精神癒合劑，「去沙發上躺會兒。」

　　管你什麼廢土世界還是喪屍世界，治療流鼻血的土方法竟然是一樣的。

　　祝寧鼻下塞著兩團棉絮，叼著一瓶精神癒合劑，躺在沙發上跟個死屍一樣。

　　宋知章在旁邊清點祝寧的污染孢子，倆人明明就見了兩回，祝寧都快把這兒當自己家了，可能宋知章看上去實在是沒什麼威脅。

　　祝寧悶聲問：「你竟然會願意讓我帶外人過來？」

　　宋知章：「寶貝兒，我這兒開店做生意的，幹這行的都知道這家店到底幹什麼的。」

　　又不是什麼密不透風的機構，只要接觸污染物的都知道尊貴女王店的副業是什麼。

　　除了獵魔人和清理者，民間很多人也會參與淨化污染區域，他們收容了污染孢子，也是拿到宋知章這邊來換錢，宋知章一向是開門廣迎客。

　　祝寧：「他們會被送到哪兒？」

　　她問的是屍體。

　　宋知章頭也沒回：「送去屍檢。」

　　竟然是專業的團隊，還有屍檢這個環節。

　　祝寧問：「身份能查出來嗎？」

　　宋知章拿著小計算機噠噠噠算賬，「我看很懸，他們這行太難查了，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

　　祝寧又哦了一聲，本身也沒多有希望，又問：「你知道永生藥業嗎？」

　　噠——

　　宋知章算賬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停了。祝寧偏了偏頭，就看到宋知章那邊低著腦袋，她看不見表情。

　　過了會兒，宋知章才若無其事地說：「不好說。」

　　祝寧：「……」

　　不好說？他們初次見面，宋知章問祝寧去火鍋店幹什麼，祝寧也回答的是不好說，怎麼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宋知章明顯不想多提，祝寧不問了。

　　祝寧：「你慢慢算賬，我在你這兒睡一覺。」

　　她蜷縮著自己身體，這時候才完全放鬆下來，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她出現了跟李念川差不多的症狀，越是放鬆，精神值受損的副作用才開始顯現。

　　雖然祝寧的系統面板上精神值已經恢復到100，但這玩意兒帶來的副作用好像還在。大概是一台電腦運行過載，差點把CPU給燒了，現在整個機身也得發燙。

　　她腦子現在不太行了，急需休息，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宋知章：「你別睡我這兒，要睡回去睡。」

　　祝寧已經閉上眼：「我就睡一晚。」

　　宋知章：「我這兒好歹是個鴨子店，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一個女人睡在鴨子店算怎麼回事兒？

　　祝寧把腦袋埋在沙發內側：「我不是你的寶貝了嗎？」

　　宋知章：「……」

　　他第一次為了自己的玩笑話付出代價。

　　祝寧說完話就沒聲兒了，真睡了？這麼放心？

　　宋知章這邊停下算賬的步驟，起身走到祝寧身側。

　　宋知章好歹是個男人，祝寧竟然一點都不怕他，她可能是精神受損，睡覺的時候一直在皺著眉，完全卸下防備，更像一個普通人。

　　宋知章的影子完全落在祝寧身上，沉沉壓下來，宋知章長相偏陰柔，平時笑起來春風和煦的，他沒有表情的時候有點薄情寡義那個意思。

　　但他平時都笑眯眯的，尊貴女王店沒幾個人看過他這麼冷的表情。

　　宋知章對她伸出手，快要碰到祝寧的臉了，她都沒有一點反應。

　　祝寧遲早要被人算計死，宋知章心想，他給祝寧蓋上毛毯，順手關了燈。

　　「晚安，」宋知章輕聲說，「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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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8:30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八章　見面

　　當夜，羅馬城小區以煤氣洩漏為由，疏散當地居民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物業張貼了告示，22棟13層一戶人家因煤氣洩漏爆炸，目前已經被封鎖。

　　當晚治安局派人進入羅馬城小區，他們已經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只是過來走了個流程。確定了沒有其他平民受傷後，治安局工作人員退場。

　　同一天晚上，來了一支專業的維修清理隊伍，緊急對樓道進行修補，消除了所有彈痕和因打鬥造成的破損，也包括對面大樓天台上的血跡。

　　僅僅花費一小時，羅馬城與尋常小區沒有區別。當天晚上居民罵罵咧咧走回羅馬城睡覺，羅馬城重新歸於平靜。

　　而羅馬城外，有一個女人正在奔跑。

　　她快速脫下獵魔人的工作服，這身衣服太重了，她穿著根本走不快。

　　黃雅若被困在房子裡是十五年前，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她出來後才知道現在外面是什麼樣。

　　空中高速建起，像是一條絢爛的光帶，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高樓，街上霓虹燈牌不斷閃爍，穿著睡衣的黃雅若在其中就像是個明晃晃的異類。

　　黃雅若甚至找不到自己父母親戚朋友在哪兒，他們是不是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十五年過去他們還活著嗎？

　　她知道自己已經卷進了一場麻煩，永生藥業肯定會找她，如果找安全局她一定會坐牢。

　　跑，她只能跑。

　　黃雅若脫掉獵魔人制服之後奔跑速度加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強壯了。

　　進了房子十五年，她哺育著房子，房子也在反哺她，她的身體狀態變得很奇怪。

　　黃雅若一直朝前跑，她拐進了小巷，無頭蒼蠅一樣在巷子中七拐八拐。

　　這麼多年過去她根本不知道現在城市規劃什麼樣，就是瞎走，直覺告訴她要往人少的地方走。

　　黃雅若剛拐進一條小巷，然後她腳步一停。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那是個機械人，機械人義眼在黑暗中散發著血紅的光芒。

　　黃雅若後退，但她身後也有一個機械人。

　　前後左右都被封住了，光機械人就有三個，像是群狼將她圍住。

　　……

　　砰！

　　祝寧是在一聲異響中醒來的，她睜開眼後發現自己蜷縮在一張沙發上，身上還蓋著一張毛毯。

　　宋知章不在，辦公桌前空空如也。

　　「這破門壞了好久了，」外面傳來響聲，有人正在砸後門，「宋老板摳死算了，也不知道修一修。」

　　祝寧耳力很好，聽得清清楚楚。

　　大早上的，她應該是剛好碰到了尊貴女王店鴨子下班，他們陸陸續續從後門走出去。那扇門難開又難關，有人路過就罵一句宋知章摳門。

　　祝寧：「……」

　　聽著群鴨吐槽，祝寧反應過來這裡是尊貴女王店，她終於從那間破房子裡走出來了。

　　沒有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的恐懼，沒有奇怪的家具，沒有半夜哭泣的女人，也沒有遍地蝸牛，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鴨子。

　　還挺有……煙火氣的。

　　祝寧歪了歪脖子，感覺自己比昨天狀態好了點，腦子的疼痛稍微緩解了點。

　　茶几上放著一包麵包一杯牛奶和兩瓶精神癒合劑，不愧是做服務業的，宋知章真的好貼心。

　　祝寧開了一瓶精神癒合劑，等自己腦子清醒了點，才開始緩慢地思考。副腦上很多條未讀消息，祝寧一邊吃早飯一邊處理。

　　第一條是宋知章發過來的，污染孢子的錢已經打入祝寧賬戶。

　　扣除了收屍的錢，還有污染孢子的處理費用，一共300萬新幣。

　　祝寧本來就想賺個基因藥劑的錢，真正的獎勵都是系統給的。

　　下面還有一條賬單消息：「您在尊貴女王店共消費15888新幣，已完成扣款。」

　　祝寧：「……」

　　坑誰呢？難怪這麼貼心，還有早餐和精神癒合劑。

　　住店也得付錢，咬咬牙也就認了。

　　祝寧照例給劉年年轉了工資，劉年年不知道是被家裡人罵了還是在補覺，還沒回消息。

　　祝寧目前的賬戶餘額2005312新幣，等月底付一下基因藥劑150萬新幣的賬單，還能餘下50萬。勉強收支平衡了，接下來不用這麼拼。

　　祝寧的賺錢原則是夠花就行，不夠花再說，她接下來都不想去刷墳帖了，她要好好研究下系統獎勵。

　　金屬操控天賦提升了，現在她可操控距離有兩米，這還算是常規獎勵，另外兩個污染物品更有意思。

　　Ｃ級污染物品，可形成2X2X2的立體防禦空間，祝寧是空間的主人，如果她沒理解錯，立體防禦應該是個特殊空間。

　　追殺人的房子解題思路在於這個房子內部空間無限延展，是空間系污染區域。

　　獎勵的污染道具也是空間系，只要祝寧在空間內部，沒有被她邀請的人或物都不可進入，相當於一個簡易的安全屋？

　　只要使用就可以隨時隨地建立起自己的防禦，雖然有效時間只有30分鐘，但如果是在戰場上，這30分鐘幾乎可以救命，甚至可以救同伴的命。

　　還有個道具很有意思，祝寧手中有一張空白卡牌。

　　可以把任何物品存放在卡牌內部，可容納物品數量為１

　　只規定了物品的數量，沒有規定任何物品的大小、材質，是否有生命，意思是放一棟房子或者一顆炸彈進去也行？放一個活人進去行嗎？

　　就是沒有倒黴小白鼠可以讓自己做實驗。

　　她重新查看面板。

　　姓名：祝寧

　　年齡：19歲

　　學歷：機械學本科

　　身份：五等公民

　　天賦：危險預知、金屬操控

　　異變方向：未知

　　異化程度：未知

　　身體強度：強化20

　　精神值：100（普通人數值為20）

　　生命值：33（普通人數值為70）

　　幸運值：20（普通人數值為50）

　　淨化值：4554（可兌換增加至其他點上，每500淨化值可增加生命值5）

　　污染物品：腐爛的魚頭、豬人的鍘刀、萬能鑰匙、立體防禦空間、空白卡牌

　　多了一欄，污染物品現在單獨有了一條欄目，身體強度增加20應該是基因藥劑的作用。

　　幸運值在漲，從1漲到了20，以後可能不會那麼倒黴了。

　　用了腐爛魚頭消耗了生命值，但目前生命值33屬於可接受範圍。

　　淨化值倒是不少，一共有四千多，但祝寧沒兌換，等下次缺什麼再加吧。

　　異變方向和異化程度竟然還是0，她很好奇到底怎麼成為異能者，本來以為出了兩次任務可能會摸到門道。

　　誰知道連異變的大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要收集一些關於異能者的信息了。

　　而且她發現了一個問題，異能者都有自己的屬性，比如說金屬系異能可以操控金屬。

　　但在系統上顯示，祝寧的金屬操控屬於天賦，而不是異能這一欄，她好像跟別人不一樣。

　　祝寧進行了復盤，兩次任務都跟永生藥業相關，火鍋店是醫療事故的受害者。

　　這個房子絕對是個實驗品，魚人是否也跟永生藥業相關？

　　祝寧記得，污染區域誤判這件事發生概率非常低。

　　重生後她在下水道遇到了魚人，魚人說了關於末日的話。之後她進入火鍋店和追殺人的房子，這兩個房子內部都沒有和末日相關的線索。

　　但祝寧總覺得這三件事應該是串聯在一起的。

　　從邏輯上推斷，魚人和永生藥業的相關性應該同樣高。

　　祝寧親身參與過淨化魚人，當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現在腐肉孢子都已經被收容了，完完全全被毀屍滅跡，她再想回去翻看魚人的資料也很不現實。

　　關於永生藥業，祝寧知道的消息並不多。

　　那個優體計劃既然是能寫在股東招募書裡，對永生藥業來說就不算什麼大秘密，宋知章明顯知道些什麼，但他一句話都不說。

　　而且有人要殺她，殺手早早就埋伏在綠門外，應該背後有個專業組織。

　　祝寧的身份瞞不了多久，自己的特徵可能很容易被人挖出真正的身份，要想個對策。

　　……

　　她下午還有培訓。

　　清潔中心員工培訓每天有5000新幣的出勤工資，祝寧捨不得這筆錢，突然請假會讓人生疑，最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祝寧還卡在格鬥課上沒及格呢，她把精神癒合劑喝了，吃完早飯就要走。

　　出去時，祝寧看見了宋知章。

　　整個尊貴女王店的會所正在歇業狀態，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全都關了，只有清早照進來的陽光。

　　整個店面顯得出奇乾淨，好像這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廳。

　　宋知章單手撐著吧台而站，姿態很優雅，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麼一看，宋知章長得挺帥，能幹風俗業就是靠臉吃飯的，以他的長相來看，在祝寧那個時代當個小明星綽綽有餘。

　　就是不知道什麼審美，偏愛一些紫色高領秋衣，每天穿得花枝招展跟個芭比娃娃一樣，實在是屬於祝寧的審美盲區。

　　突然，祝寧看到他耳垂上的十字架耳釘，上面一粒細小的藍色鑽石閃了閃，在陽光下顯得非常突兀。

　　祝寧瞳孔驟然收縮，她想到了房盈。

　　那天祝寧做完數據採集，房盈來觀察室送資料的時候，左耳佩戴一枚海藍色的耳釘，當時也是閃了下。

　　祝寧問：我到底怎麼獲得這份工作的。

　　當時房盈沉默了很久，在耳釘閃爍之後，房盈才願意回答祝寧的問題。

　　這是普羅米修斯聯絡他們的工具？房盈真的是普羅米修斯的人？宋知章剛才是在聯絡普羅米修斯。

　　宋知章察覺到祝寧，一回頭，跟她打了個招呼：「早啊。」

　　祝寧表面上眉頭都沒皺一下，「早。」

　　宋知章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睡得好嗎？」

　　祝寧打了個哈欠，「還行。」

　　宋知章把茶杯推到她面前：「你竟然真能在我這兒睡著。」

　　祝寧也不知道是心大還是莽撞，心態也太穩了。

　　祝寧無所謂：「我覺得如果你想害我，我應該活不了多久。」

　　不管宋知章安的什麼心，目前為止對祝寧應該都沒害心。

　　一個經營收容部的鴨子店老板，平時跟污染物打交道，能混這麼多年都安然無恙，他可能本人就是獵魔人或者異能者。

　　如果他想殺祝寧，明天自己就能在103區銷聲匿跡，自己還活著，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宋知章拿茶杯的姿勢一停，這是被人算計了嗎？祝寧在測試他？

　　如果昨天宋知章要對祝寧動手，這小祖宗肯定能拆他半個店。

　　宋知章失笑：「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清潔中心，」祝寧喝了半杯熱茶，感覺舒服了很多，「趕回去培訓，我格鬥課還沒及格。」

　　白天上格鬥課，晚上抽空還去淨化污染區域，也就她能幹得出來。

　　宋知章啊了一聲，「你可真辛苦，我送你嗎？」

　　祝寧放下茶杯：「不用了，我消費不起，走了。」

　　宋知章：「大門關了，從後門走。」

　　祝寧哦了一聲，突然說：「對了，找個機會讓普羅米修斯見我一面吧。」

　　她的語氣非常隨意，好像就是跟他閒聊。

　　宋知章臉一僵，「什麼？」

　　祝寧說話太突然，他甚至沒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祝寧看到宋知章吃癟的表情笑了下，祝寧仔細想過，清潔中心、永生藥業、普羅米修斯三方中，普羅米修斯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在幫她？

　　相比較兩個龐大的機構，普羅米修斯看上去更好做交易，之前一直在給自己兜底，雖然祝寧都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東西。

　　真是人工智能？還是污染物之類的？

　　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就很有意思，人類的盜火者，要盜取的火種到底是什麼？

　　祝寧：「不明不白給人打工，我有情緒的，不見面不接活了，讓它好好考慮下，總要拿出點誠意來。」

　　宋知章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想辯解兩句自己沒辦法直接聯絡普羅米修斯。

　　祝寧根本沒有給他表演的餘地，對他揮了揮手，附贈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拜~」

　　一陣刺耳的響聲過後，那扇破破爛爛的後門被合上，祝寧走了。

　　店內很久都沒人說話，宋知章嘆了口氣，他對著空蕩蕩的店面說：「你該見她一面了。」

　　祝寧太過敏銳，宋知章瞞不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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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9:16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三十九章　格鬥運動

　　祝寧回家換了身衣服才去的清潔中心。

　　她今天甚至還要繼續參加培訓，繼續被獵魔人揍。

　　祝寧昨天處理污染區域，第二天還要繼續面對那個打了自己三天的對手。

　　這就是生活嗎？

　　她現在的情況，怎麼說呢，好像前一天打遊戲打了個通宵，第二天還得去考試。


　　都是她作的。

　　不過自從打了基因藥劑後，祝寧體質有了質的飛躍，不太容易疲憊。

　　到了下午除了腦子有點疼，身上沒什麼其他反應。

　　祝寧剛走進培訓基地，就看見李念川一臉興奮，「祝寧！我及格了。」

　　祝寧：「恭喜啊。」

　　李念川：「你趕緊的，你合格之後咱們可以出任務。」

　　祝寧：「……」

　　有沒有天理，她這麼長時間都及格不了？

　　打了兩個C級污染區域，結果卡在培訓的格鬥課上。

　　徐萌和李念川明明都是認識的隊員，但時隔一夜，祝寧看他們好像有點陌生。

　　李念川問：「你昨天幹什麼了？臉色這麼差？」

　　徐萌也抬頭看過來。

　　祝寧打了個哈欠，「打遊戲打了一夜。」

　　李念川：「……」

　　這就是學霸嗎？打了一晚上遊戲，第二天還能來參加格鬥訓練？

　　徐萌在面板上點了下：「祝寧，格鬥開始了，這次爭取及格。」

　　祝寧歪了歪脖子，格鬥課旁邊圍了不少人。

　　倒不是來看笑話，就是來看個樂子。

　　祝寧明明挺強的，但每次她強，她對手就更強，積分榜排名前十的人都來挑戰她。

　　大佬壓著她打，好幾天根本就起不來。

　　格鬥賽場邊有人下注，賭祝寧會不會四天連輸。

　　李念川一身反骨，押了祝寧贏，都是一個隊的，丟人不能丟面。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徐萌也押了祝寧贏。

　　李念川偷偷去看徐萌，「隊長，我以為你不參與下注呢。」

　　徐萌身上有股正氣，他還以為隊長不屑於玩這些烏七八糟的。

　　徐萌：「賺錢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李念川：「……」

　　等等，隊長這是什麼意思？覺得祝寧真的會贏？

　　李念川只是幫朋友撐場子，徐萌是真認可祝寧實力。

　　「祝寧上場。」格鬥課老師說：「誰來挑戰？」

　　「我來。」

　　又是他。

　　一個肌肉壯漢站起來，他身高估計得有個兩米了，站起來就有種壓迫感。

　　祝寧站在他對面跟個小弱雞一樣。

　　這肌肉壯漢叫黃雄，壓著祝寧打了三天，祝寧已經跟他很熟了。

　　和初靈截然不同，祝寧用各種小技巧小手段都贏不了，對方實力對她來說是碾壓的。

　　被同一個人打了三天，第一天壯志滿滿，第三天就有點被打得沒脾氣。

　　昨天祝寧還在被他打，按理說失敗者面對自己無法超越的對手會恐懼。

　　格鬥賽場，一旦恐懼就輸了。

　　可能是昨晚剛殺了殺手，這次祝寧再面對他，內心非常平和。

　　什麼焦慮感都沒有。

　　「開始！」格鬥課老師一聲令下。

　　祝寧先動的，她整個人一動，場上一陣歡呼，祝寧一直都是被打的份兒，前天她還被黃雄打得滿訓練場跑。

　　這是她跟黃雄對上第一次主動出手。

　　所有人都感覺祝寧不一樣了，她好像身上帶著一股殺氣。

　　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那種，而是真實的從戰場上下來的那種殺氣。

　　祝寧一拳落下，對面黃雄是格鬥高手，他抬手格擋，祝寧的拳頭只落在他左臂上。

　　黃雄還沒反應過來，祝寧橫腿一掃，第二招已經接踵而至。

　　場外觀眾看得都有點緊張，祝寧一共主動出手五招，五招都被黃雄格擋開。

　　雖然跟之前被壓著打不一樣，但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勝算。

　　比賽時間只有十分鐘，現在過去三分鐘，祝寧甚至沒辦法攻開黃雄的防護圈。

　　「你不懂格鬥。」傅醫生的話在祝寧耳邊響起。

　　祝寧深深呼吸，在對方的招式中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聲。

　　「你會招式，但你不懂格鬥。」傅醫生說。

　　祝寧被打了三天，被不同的獵魔人打，她很聰明，可以很快學會對方的招式。

　　當招式都懂的情況下，重點是一個人身上的氣勢。

　　祝寧從重生到現在一直有種不真實感，現在她感覺到了世界的真實性，也感覺到了危險的真實性。

　　之前祝寧一直很怕黃雄，對手一動她就想躲，對方一旦使勁兒她就只能被迫格擋。

　　祝寧左臉挨了一拳，腹部挨了一拳，後背挨了一錘。

　　她差點掉出格鬥場。

　　現在比賽時間還剩下兩分鐘，換個人被黃雄這麼打應該已經倒下了。

　　但祝寧沒倒，她還站在場地上。

　　如果說祝寧經過昨夜殺了殺手，有什麼新的思考。

　　那她新的思考就是這個。

　　這不是賽場，這是戰場，倒下你就會死。

　　廢土世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跟喪屍世界是一樣的，這不是一個更溫和的地方，祝寧也不可能當鹹魚，弱肉強食的道理在哪兒都通用。

　　在祝寧眼中黃雄不再只是個清潔中心的獵魔人同事，那一瞬間黃雄成為她面對所有的困難的具象化。

　　未知的身世，殘次的身體，追殺的殺手，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個黃雄。

　　她不能每次都使用系統道具，當所有道具都被消耗乾淨的時候，祝寧必須拿出真正保命的能力。

　　真正的，可以用來保護她一生的能力。

　　「倒計時一分鐘。」

　　格鬥時間還剩下一分鐘，祝寧被打得渾身都疼。

　　黃雄怒吼著砸下來一拳，祝寧堪堪側身躲過。

　　很險。

　　台下一陣唏噓，「再來一拳啊！黃雄加油！」

　　李念川不忿，大喊：「祝寧別慫！加油！」

　　「她是不是堅持不住了？」有觀眾問。

　　祝寧左臉被打了一拳，用舌頭頂了頂，差點被打掉一顆牙齒。

　　格鬥是一種必須直面衝突的運動，很多人剛開始學習格鬥，要花費好幾個月克服自己本能想躲開的衝動。

　　祝寧鼻下開始流血，口腔內部充斥著鐵鏽的血腥味兒。

　　她在調整呼吸。

　　呼——吸——

　　她能看得出來，黃雄沒那麼冷靜，他有點焦躁，這種眼神祝寧在三天前沒見過。

　　前三天黃雄解決她都不超過六分鐘。

　　現在格鬥時間快結束了，祝寧還沒倒下。

　　黃雄可能在猜測祝寧身上發生了什麼，祝寧是被什麼高人指點了？為什麼僅僅過了一天就這麼不一樣？

　　新手和老手之間有信息差，祝寧可以觀看黃雄每一次比賽了解他的固有策略。

　　被打了三天，祝寧可以總結黃雄身上的規律。

　　但黃雄不行。

　　因為祝寧野路子，一天打一個樣。

　　黃雄一旦猶豫就會有破綻。

　　破綻。

　　祝寧突然橫踢一腳，這一招她用過很多次，之前打初靈就是這樣耍無賴。

　　那場比賽的結果大家都不認，很多人覺得祝寧根本沒實力，一直靠著小聰明混日子。

　　白瞎了1200精神值。

　　黃雄也這麼想，他作為一個老格鬥玩家，一般情況下能夠預判對手的動作。

　　看到祝寧的招式，黃雄本能地擋住下方。

　　機會，現在就是機會，祝寧虛晃一招，她再次出手，一拳砸向黃雄的臉。

　　砰地一聲！

　　一臉懵逼的黃雄應聲倒地。

　　黃雄本人身高接近兩米，倒在地上時發出一身沉重的悶響。

　　這次比初靈那次更直觀，如果初靈那次還要算誰先落地，判斷祝寧是不是在耍詐。

　　這次肉眼可見的黃雄先落地，因為祝寧絕對沒有倒下。

　　祝寧站在格鬥場中央，面對自己倒下的對手沒有表情，她沒有任何表情。

　　什麼開心鄙視厭惡都沒有，她就是單純站著。

　　場地內一陣安靜。

　　甚至沒人說話。

　　祝寧先開的口：「我及格了嗎？」

　　格鬥課老師才反應過來：「……及格。」

　　「祝寧及格！」格鬥課老師再次正式宣布。

　　這是更加擲地有聲的一次宣布，清清楚楚讓每一個人都聽到。

　　旁邊李念川比她更激動，吹了個口哨，大喊：「祝寧你贏了！」

　　李念川恨不得上去把祝寧抱住，「你贏了！」

　　旁邊有人在鼓掌吹口哨，他們甚至比之前祝寧贏了射擊比賽還激動。

　　射擊是祝寧的優勢項目，她在射擊領域是個天才，但在格鬥場是個庸才。

　　庸才一夜之間突然開竅，打敗了自己之前不可能打敗的對手。

　　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比賽項目了。

　　祝寧站在場地中央，心安理得接受所有的讚美和歡呼。

　　她當然知道自己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吸引了多大的注意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不必藏著掖著的，面對未知的危險，弱者才會躲藏，強者會彰顯出自己的實力。

　　她環視著四周，圍觀的獵魔人非常多，有人給祝寧鼓掌，也有人不屑地看過來。

　　她無法分辨出人群中有誰想殺她。

　　她這麼一鬧，肯定有人要沉不住氣。

　　做人，就是要高調。

　　祝寧的右手還在隱隱作痛，黃雄塊頭太大，祝寧一拳砸下去自己手疼。

　　她花了好大功夫進行表情管理。

　　祝寧去拉自己的對手起來，作為一個曾經的運動員，還是保留了一些運動精神的。

　　祝寧與黃雄握手，「你真的很強。」

　　黃雄：「你也是。」

　　祝寧感覺特別輕鬆，之前的鬱悶一掃而光，這是來自對手的肯定。

　　格鬥運動非常解壓，她很慶幸自己能夠有黃雄這樣的對手。

　　多年的運動生涯讓她明白一個道理，一個好的對手才能倒逼你成長。

　　祝寧剛下格鬥場就被李念川抱住，「感謝寧姐！」

　　「幹什麼？」祝寧整個人都疼，她等會兒還要去打癒合劑。

　　「還有我年紀比你小。」

　　李念川：「感謝寧妹。」

　　祝寧想揍他。

　　李念川鬆開她，然後祝寧就被一張帕子罩住，徐萌拿著一張濕手帕過來，像給小貓擦臉一樣胡亂給她抹了一通。

　　「唉唉唉疼疼疼。」祝寧表示抗議。

　　「你也知道自己疼，」徐萌：「訓練課而已，又不是打比賽，不要命了？」

　　祝寧剛才的架勢太嚇人了，好像不是她死就是黃雄死。

　　問題是連獎金都沒有，也不知道在拼什麼。

　　「臉都腫了，你是個小姑娘要點臉行嗎？」徐萌看祝寧被打得左臉青紫都心疼。

　　祝寧：「小姑娘也得拼命啊。」

　　她倒是想躺著，最好除了曬太陽什麼都不幹，但殺手殺人也不會顧及她是不是小姑娘。

　　祝寧小聲說：「我不也想早點接任務嗎？你跟李念川總不能跟著我喝西北風吧？」

　　清潔中心的規定就是三人都及格才能出任務，祝寧一人拖著，整個隊伍都賺不了錢。

　　祝寧記得徐萌想攢錢上傳意識到雲端來著。

　　徐萌：「還犟？我缺你那點錢嗎？」

　　祝寧：「……」

　　雖然被訓斥了，但久違地感受到了一點家人的溫暖。

　　徐萌這是在關心她？

　　祝寧來到廢土世界一直在危機中度日，這點關心顯得很可貴。

　　徐萌收起沾血的手帕，遞給她一瓶癒合劑，「自己喝。」

　　「哦。」祝寧軟乎乎地應下來，瞬間收起所有獠牙和爪子。

　　祝寧這麼強的人，還會賣乖，看得徐萌有點姐愛泛濫。

　　徐萌：「把你那點運動員做派收一收，清理者不需要你拼盡全力。」

　　掃垃圾又不是獵魔人去前線。

　　祝寧：「……」

　　這是來自職場老油條的摸魚技巧傳授現場嗎？

　　旁邊李念川一直在自己副腦上點來點去，祝寧喝了癒合劑臉沒那麼疼了，好奇問：「你到底幹什麼呢？」

　　李念川：「我贏了錢！隊長也贏了，我們都賭你贏！」

　　祝寧：「……」

　　我這麼努力結果給別人做嫁衣？

　　你們倆要不合伙當我經紀人算了。

　　徐萌在旁邊笑，「我就說她能贏。」

　　李念川大概從來沒賺過這麼輕鬆的一筆錢，看祝寧像是看個活菩薩，「你以後就是我們下蛋的金雞。」

　　祝寧：「我謝謝你。」

　　不過下次應該沒這麼容易贏了。

　　李念川關掉副腦，終於想起來關心自己隊友，問：「你怎麼了？一夜之間變化這麼多？」

　　祝寧：「開竅了。」

　　她總不能說昨晚被五個殺手追殺吧？

　　李念川唔了一聲，心想搞職業運動的就是不一樣，他腦補祝寧回去連夜觀看格鬥視頻，然後做夢受到格鬥之神的點化。

　　李念川對祝寧點了點頭，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祝寧：？

　　你到底又在腦補什麼？

　　徐萌看他倆跟看倆小孩兒一樣，「我們可以接任務了。」

　　清潔隊A70265全員及格，他們可以出清潔中心的官方任務。

　　說起來除了魚人那次，祝寧一直都在幹私活，她不知道現在官方任務什麼樣了。

　　徐萌：「走，去吃飯，我請客。」

　　李念川：「好耶！團建！」

　　說著三個人走出格鬥場，一路上都有說有笑的，引得旁邊人一直在看，主要是羨慕嫉妒恨。

　　清理者隊伍裡出了一個又能打又能射擊的天才，這太招人恨了。

　　每個獵魔人都想把祝寧拉到他們隊，這種多邊形戰士一旦招攬過來，全隊積分都猛漲。

　　他們可以出更高級別的任務，也可以賺更多錢，李念川沒說錯，祝寧是行走的金蛋。

　　嘈雜的訓練場中，有個男人靠牆而站，他一直若有所思盯著祝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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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1:2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章　手環

　　清潔中心。

　　清潔中心主體大樓三百多層，大多數員工都沒有兩百層以上的權限。

　　第一百三十層，這層獨屬於作戰部部長宣情。

　　宣情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她已經年過半百，頭髮都花白了，明明是個該退休的年紀，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年輕人都難以企及的精神氣。

　　房盈抱著文件站在她對面，等待宣情接下來的指示。

　　宣情正在看訓練室的回放視頻，宣情寧願頂著各方壓力拖慢整個清潔中心的工作進度，也要排除萬難進行集體員工培訓。

　　中心有人猜測，宣情集中培訓的意義是重新考核清潔中心員工，再次記錄每個員工的特性。

　　在幾十個高速運轉的攝像頭下，所有員工的表現都一覽無遺。

　　有人藏著掖著不肯表現出實力，生怕自己的隱藏技能被人發現，從此被人針對。

　　也有人根本不懼怕，勢必要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祝寧真的太顯眼了，一個清理者擁有1200的精神值，射擊課輕鬆追平訓練中心記錄。

　　格鬥課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前提下打敗黃雄。

　　有句古話叫樹大招風，也有句話叫做槍打出頭鳥，但祝寧好像根本不在乎這兩句話。

　　祝寧其實屬於清理部，她真正的頂頭上司是謝家祖，但出乎意料的是，宣情更關注祝寧。

　　宣情給出的理由是，人才就應該去當獵魔人，而不是去掃垃圾。

　　房盈覺得也挺有道理的。

　　宣情剛看完祝寧和黃雄之間的格鬥比賽，沉默片刻，「給她安排個B級任務，我要看她的綜合實力。」

　　培訓和實戰是兩個概念，真正的實力只能在實戰中展示。

　　「B級？」房盈不太確定，「她上次出的還是D級任務。」

　　祝寧一個純粹的新人，一共只出過一次任務，當時被判定的是E級，哪怕是污染區域判斷失誤，最後也只是個D級的難度而已。

　　現在一上來就是B級，宣情也不怕祝寧一個小新人死在裡面。

　　「怎麼了？」宣情問：「你心疼她？」

　　房盈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清潔中心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人才。

　　這是清潔中心所有人的共識，不論哪個派系，到底什麼立場，他們都會本能保護人才。

　　因為在這個時代，真正的人才太稀缺了。

　　「把她當個花瓶一樣供著，人才也會被你們養成庸才。」宣情的思路偏向於實戰，他們沒有閒情逸致在溫室裡養花。

　　宣情面無表情說：「這麼高的名氣，拿不出實績，她以後會很難混。」

　　名氣需要和實力匹配的。

　　不愧是作戰部的部長，想的要比房盈更深一層，祝寧已經走上這條路，下不來了。

　　不論是射擊課還是格鬥課，做得再好都沒用，那都是花架子。

　　清潔中心員工的勳章是進入污染區域出任務。

　　她現在需要的是進入一個可以匹配她實力的污染區域，以此來證明自己，才能在清潔中心真正站穩腳跟。

　　宣情竟然是為了祝寧的未來打算的。

　　接下來沒什麼可聊的，房盈聽從指示，退出辦公室。

　　房盈走後，宣情暫停了監控視頻，沒再看員工培訓過程，她很忙，抽不出多少時間關注這種小事。

　　她剛得知一條消息，777號實驗體被人淨化了。

　　777號實驗體的特性非常詭異，獵魔人是否能淨化跟本身實力關係都不大，這個實驗體更考驗思路。

　　能從裡面活著出來證明這人腦子很靈活。

　　777號實驗體存在多年，一直都沒被人淨化。

　　現在看來，普羅米修斯找到了任務的合適人選。

　　出於保護機制，墳帖的任務人全程保密，作為高層他們也沒辦法真的鎖定到底是誰進入了777號實驗體。

　　普羅米修斯設立的底層邏輯是保護任務人的隱私，他們沒權限查看。

　　甚至有時候普羅米修斯會發布一些干擾信息，來阻止有些人想要猜測到底是誰執行某個任務。

　　但她已經隱約之間有了個猜測。

　　監控中李念川推著祝寧往外走，清潔小隊商量著這次團建吃什麼東西。

　　祝寧好像察覺到有人看她，突然一回頭，看了一眼這邊的監控。

　　監控視頻剛好停在這兒。

　　啪的一聲——

　　宣情關掉了視頻。

　　……

　　當天回家，祝寧像是機器人耗光了所有電量。

　　打了一場格鬥比賽，有一種非常痛快的暢快感，甚至連腦子沒那麼疼。

　　格鬥比賽真的挺解壓的，她有點喜歡這項運動。

　　身體消耗到一個程度後，過度使用精神值的後遺症正在慢慢痊癒。

　　祝寧喝了一瓶精神癒合劑，又喝了一瓶營養劑。

　　然後倒頭就睡。

　　她把什麼追殺都放在一邊，第一件事是睡覺。

　　只要她還沒死，就必須保證充足的睡眠。

　　這幾天的工作量實在是有點過分，短短一週，祝寧感覺自己過了一輩子。

　　祝寧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六點，起床後喝了三管營養劑和兩管精神癒合劑。

　　然後繼續睡。

　　這次又睡到第二天早上十一點。

　　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睡了四十多個小時，祝寧終於緩過神了。

　　睡眠，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低成本的休息方式。

　　要不是還有事兒幹，她還能再睡個一天。

　　休息後腦袋沒那麼疼，緩和了很多，但是腦子好像還有點不太對勁兒。

　　系統面板上顯示的精神值是滿格的一百，精神值沒問題可能是腦袋有問題。

　　如果不去醫院或者清潔中心醫療部很難看出來。

　　有機會還是要去一趟醫療部做一下腦部檢查，可以考慮下宋知章說的那個方法，等下次任務蹭進去。

　　祝寧所有訓練都及格了，現在處於隨時隨地待命狀態，等待房盈給她派發新任務。

　　祝寧清醒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壓力挺大的。

　　她接下來有很多事兒要幹。

　　祝寧床頭櫃上放著一隻黑色的手環，正散發著冷冰冰的光澤。

　　她從溫馨小屋裡帶了個東西出來，那是獵魔人的員工手環。

　　淨化污染區域後，蝸牛人變成了腐肉，掃垃圾的時候祝寧在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中撿到了這支手環。

　　獵魔人員工手環操作跟清理者差不多，手環內側上面寫了獵魔人的名字——獵豹隊‧程莫非。

　　獵豹隊？

　　完全沒聽說過這支隊伍。

　　因為員工集體培訓，獵魔人和清理者混搭，該見過的獵魔人都見過了。

　　這支隊伍她甚至沒聽人提起過。

　　原來他叫程莫非啊，祝寧回憶了一下，還能回想起來那個蝸牛人趴在電視機下方，背上背著一個蝸牛殼。

　　他當時已經全然失去理智，不能說話也不能思考，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個純粹的死人了。

　　程莫非畢竟算是自己前輩。

　　祝寧沒比程莫非厲害，甚至可能比前輩更弱。

　　祝寧要不是有個金屬操控天賦，估計也要在裡面耗死。

　　祝寧的金屬操控一米之內具有絕對力量，她是一鼓作氣直接把這玩意兒捏死，再也沒讓房子有掙扎的機會。

　　但關於程莫非死在房子裡的事兒祝寧還沒想明白，祝寧能進去是因為自己有鑰匙，程莫非是直接成為房子的主人綁定了？

　　當時情況太緊急，祝寧沒來得及詢問黃雅若關於程莫非的事兒，至今祝寧也不知道程莫非怎麼死的。

　　祝寧關注這隻手環的動機有點難解釋，很像自己跟另外一個玩家打了同一款遊戲。

　　通關後想看看另外一個玩家是什麼打法，好找到一些經驗可以下次借鑑。

　　祝寧打開清潔中心論壇，論壇的功能非常復合，裡面有整個中心的架構圖，還有員工關係表格。

　　她打開獵魔人所在的作戰部，搜索：獵豹隊。

　　【暫無搜索結果】冷冰冰的一行字。

　　獵豹隊不存在了？被人解散了，還是整個隊伍都被人抹去？

　　中心論壇裡有個版塊是黑色的，專門紀念死去的員工，有點像是賽博墓地。

　　祝寧在這個欄目裡搜索：程莫非。

　　這次有結果，彈出一份非常正式的資料，資料上程莫非很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出頭。

　　他穿著一身藍色西裝，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爽朗而陽光的微笑，跟祝寧看到的蝸牛人完全不一樣。

　　資料顯示他死在了某次任務中再也沒有出來，通過員工手環的生命監測功能，清潔中心判定他已經死亡。

　　甚至給他舉行過沒有屍體的葬禮。

　　程莫非的資料也有點奇怪，具體任務打了碼，這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兒，涉及到部分任務的保密性，很多人去世後，任務都沒有進行公布。

　　奇怪的是，程莫非被追加了三等軍功，這更加少見了。

　　整個論壇裡被追加軍功的只有三個人，如果是單純死在C級污染區域不可能被記功，程莫非死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清潔中心員工手環的作用類似於「黑匣子」，可以提供遇事前最後所在的位置，也有錄音錄像功能。

　　裡面應該有些資料，可能記錄了程莫非臨死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

　　祝寧擺弄了一番，本來也沒想著可以打開，清潔中心員工手環自帶虹膜和指紋識別裝置。

　　一般來說，員工手環除了本人，連你的上級都沒有權限，除非送到技術部門進行破解。

　　祝寧還在想能不能使用萬能鑰匙，這算是一扇「門」嗎？

　　但她剛碰到手環的錶盤，員工手環突然亮起淺藍色的光。

　　開了？這麼簡單？

　　緊接著一陣機械女聲響起：【獵魔人程莫非員工手環已開啟，未識別出有效虹膜，是否選擇訪客模式？】

　　員工手環還有訪客模式？這應該是本人授權特地設置的，為了方便後來的人看見？

　　祝寧選擇了是，選擇是後，手環屏幕彈出了一個視頻文件夾，顯示的日期是九年前。

　　九年，程莫非已經死了有九年了？

　　祝寧點開視頻，畫面非常晃，大概是在黑暗中，攝像開了夜間模式，整個鏡頭都蒙著一層綠光。

　　祝寧看了半天甚至沒認出來這是什麼地方，過了大概一分鐘，鏡頭被放在某個位置，有人調整了視頻拍攝角度。

　　祝寧看清了環境，這個房間肯定是用來放雜物的，很多東西都蒙了布。

　　正對鏡頭的是一個破舊箱子，程莫非就坐在箱子上。

　　他沒有變成蝸牛人之前長得很周正，臉型偏方，濃眉大眼的，加上身高擺在那兒，平心而論算個帥哥。

　　但他好像受傷了，嘴唇發白，腹部裹著一層厚厚的繃帶。

　　祝寧感覺不太對勁，她還以為會看到在追殺人的房子內部視頻，現在看來程莫非好像在逃命的過程中拍下來的。

　　祝寧進過溫馨小屋，蝸牛人弄不出這種傷口。

　　強效癒合劑已經研究出來很多年了，程莫非腹部血跡這麼重，要麼是癒合劑失效，要麼是他已經窮途末路，連一支癒合劑都沒有。

　　還有一種可能，他受的傷根本沒辦法痊癒。

　　一陣窸窣後，程莫非坐下來，他哪怕受傷了，對著鏡頭都坐得很板正，像個軍人。

　　「你好。」他說出第一句話，聲音有些暗啞：「我不知道你是誰，希望你是清潔中心的人。我已經解除員工手環的保密程序，撿到手環的人可以用訪客模式進行登錄，查看部分信息。」

　　祝寧皺了皺眉，這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以為看到的是程莫非想方設法逃離「追殺人房子」的過程，沒想到現在竟然像是在隔空跟死人對話。

　　祝寧眉頭一跳，總覺得這份資料會很詭異。

　　「我正在被人追殺，已經確定活不過今天晚上，我將在臨死之前進入777號實驗體，以此來保存資料。」

　　資料？什麼資料？原來那個實驗體的名字叫777號。

　　獵魔人不是進去淨化房子的？他是利用房子的特性躲避追殺？誰在追殺他？

　　祝寧內心一陣翻江倒海，這個信息量大得她一時間無法消化，祝寧沒按下暫停鍵，因此視頻還在播放。

　　視頻中程莫非輕咳一聲，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我是獵豹隊隊員程莫非，員工編號是L7563，正在進行永生藥業調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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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5:4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一章　交易

　　程莫非：「該任務為保密任務，知情人僅有我和我的上級，意味著我在其他隊員眼中應該是失蹤狀態，或者是被判定為意外死亡。」

　　視頻中一直有雜音，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還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隔著屏幕祝寧都能感覺到那種緊張感。

　　有人追上來了。

　　祝寧像是在看一本小說已經提前知道了結局，但視頻中的程莫非還不知道。

　　他就快死了。

　　「他們來了。」程莫非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屬於他的時間並不多。

　　程莫非把屏幕拉近，說了最後一段話：「我宣布，本次任務失敗，永生藥業相關調查資料已發送給我的上級，剩下的一半數據儲存在這支員工手環，手環的電量還可以支撐二十一年，請發現手環者自行處理相關資料，它屬於你了，祝你好運。」

　　緊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程莫非離開攝像頭。

　　砰砰砰！

　　畫外音是一陣槍聲。

　　祝寧自己就是玩兒槍的，她能辨別出有子彈打入身體的聲音，還有幾枚子彈打脫靶了，應該是打入了什麼鋼鐵裡。

　　有身體倒下的聲音，有人受傷了。

　　啪——

　　屏幕熄滅，視頻結束。

　　視頻播放結束後，副腦上陷入黑屏，倒映出一張祝寧蒼白的臉。

　　程莫非的臉和祝寧的臉重合，祝寧閉著眼都能看見程莫非變成蝸牛人的樣子。

　　一張還算帥氣的臉變得浮腫，像是在水裡泡了一輩子的水鬼。

　　他看見祝寧之後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只會憑藉著本能朝她蠕動。

　　這就是調查永生藥業的下場？

　　視頻時長一共三分鐘，透露出的信息量非常龐大。

　　之前祝寧覺得程莫非是自己的前輩，沒想到是真正意義上的前輩。

　　他們都在追查同一件事。

　　程莫非是在祝寧之前追查永生藥業的人。

　　可能被普羅米修斯選中的上一個人就是程莫非。

　　任務失敗。

　　她腦海裡只有這四個字。

　　祝寧之前在房子裡看到一個死去的獵魔人，理所當然地以為他是淨化失敗然後被房子耗死了。

　　但現在看來事情根本不是這麼簡單。

　　視頻可以傳達出的信息超過人的想象，祝寧彷佛親眼看到了程莫非生命中最後是怎麼度過的。

　　漆黑的小巷，程莫非躲避身後獵狗的追殺。

　　他暫時找到一個安全的場所，進入了某間廢棄倉庫，然後錄下這支視頻。

　　他受傷了，並且這個傷口在當時的情況下無法痊癒，他已經預料到自己一定會死。

　　程莫非私下執行一個秘密任務，針對永生藥業的一個調查計劃，他肯定得到了什麼資料。

　　被人追殺走投無路時，程莫非想到了777號實驗體的特性，他只要成為房子的主人就能進去。

　　祝寧不知道程莫非怎麼進去的，可能他擁有綠門的鑰匙。

　　可能他知道怎麼繼承房子，了解更多特性。

　　這麼看來他肯定成功了。

　　程莫非不是被房子耗死的，而是他進去之後就已經快死了，他只不過是給自己找了個「安全」的死亡場所。

　　然後他靜靜地在房子內等待死亡。

　　這個死法毫無尊嚴可言，直到生命最後一刻都帶著屈辱。

　　如果不是祝寧進去，他的這份資料將會被永遠遺忘在房子裡。

　　祝寧回想起那張蝸牛人的臉，他當時已經完全淪為污染物，全然沒有人類理智了。

　　他用自己最後一點理智，把資料留給了後輩。

　　一時間她有些難以消化，她僵硬了很久，才開始重新思考。

　　有兩個很關鍵的問題。

　　第一，獵魔人身體素質都非常強，他們全員注射過基因藥劑，接受過不同程度的改造。

　　而且清潔中心醫療發達，程莫非遇到了什麼人，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不得不進入777號實驗體？

　　最大的可能，程莫非遇到了一個異能者，這個異能者的能力是讓人受傷後無法癒合。

　　雖然是假設，但假設真有這麼一個人，那以後祝寧碰到這個人怎麼自保？

　　第二，程莫非臨死之前可能見過黃雅若，畢竟按照常理來推斷，他去世之前黃雅若還在房子裡。

　　他有沒有跟黃雅若交談過？

　　他們之間說過什麼嗎？

　　這件事黃雅若可以回答，但祝寧已經完全失去了黃雅若的消息。

　　員工手環裡存放的資料應該就是他寧願死也要留下的東西，現在他說這東西屬於自己了。

　　員工手環已經熄滅，祝寧距離這份資料只有一步。

　　她點開了文件夾。

　　【請輸入密碼】

　　屏幕上顯示的五個大字沒有絲毫溫度。

　　想想也很有道理，如果是祝寧，拼死拼活得到了一份永生藥業相關資料。

　　她可能打開訪客模式讓下一個人可以撿到，讓人知道這隻手環的重要性，不至於隨便處理。

　　但不會把秘密文件攤開來給別人看。

　　畢竟你很難判斷撿到手環的人到底是哪個陣營的人。

　　密碼。

　　打開文件夾的密碼是什麼？

　　程莫非的上級可能知道，剩下的，他的親人或者隊友可能也知道。

　　論壇沒顯示程莫非的親友關係，但她猜測，現在清潔中心肯定還有程莫非認識的人。

　　獵豹隊已經解散，祝寧可能需要花時間進入清潔中心慢慢調查。

　　這件事比祝寧想得要麻煩太多了，這才是普羅米修讓她進入777號實驗體的真實原因。

　　普羅米修斯好像一直在引著她走，走進火鍋店第一次發現永生藥業，順便救了劉年年，讓一個財閥千金欠自己一個人情。

　　第二次，進入追殺人的房子，找到了這支存放著秘密資料的員工手環。

　　普羅米修斯到底期望她能幹什麼？

　　問題是，她一個新人員工能幹什麼？

　　祝寧現在就像是小孩兒揣著一顆炸彈，想扔都不知道往哪兒扔。

　　她一個入職一個月的新人，莫名其妙捲入了一堆亂七八糟的麻煩裡。

　　搞不好很容易把自己弄死，這種權力鬥爭，祝寧可能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這事兒太離奇了，是硬生生把她逼成一個偵探。

　　祝寧倒在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

　　她思考時，程莫非的員工手環靜靜漂浮在空中。

　　現在的她彷佛進入了格鬥場，不管是被迫的還是主動的，她已經是局中人了。

　　格鬥運動是一種無法躲避的運動，有對手，有倒計時，有裁判。

　　也有死亡。

　　屬於失敗者的下場是死亡。

　　對手已經把拳頭砸過來，你一旦跑了就輸了。

　　只能直面衝突，搜集所有信息，不錯過對手任何一點線索，在有限的倒計時比賽中找到致勝的關鍵。

　　關鍵。

　　突然，祝寧動了。

　　她在自己副腦中輸入了一條待辦事項：【查清程莫非死亡的真相】

　　一直以來，祝寧都是從系統和普羅米修斯那邊領任務，這是她第一次自主地給自己創造一份任務。

　　她的新任務是查清程莫非死亡的真相。

　　設定時間：一個月。

　　她在心中模擬系統的行為模式，有任務時間，有任務內容。

　　唯一的區別是沒有任務獎勵。

　　可能最後的任務獎勵是祝寧觸發了尋找死亡真相這條支線。

　　她打開了自己的員工手環，進入「墳帖愛好者交流中心」。

　　如果777號實驗體被人淨化，站內進行了全站播報，可能會引來一些人。

　　祝寧剛打開論壇，果然，她殺了777號實驗體的消息已經上榜。

　　墳帖論壇對777號實驗體的稱呼是溫馨小屋。

　　【恭喜宇宙第一甜妹成功淨化C級污染區域溫馨小屋】

　　【恭喜宇宙第一甜妹成功升級LV2】

　　論壇裡有人討論這個房子的來歷。

　　「這房子我知道，特別詭異，跟看鬼故事一樣，聽說之前進去了一個獵魔人沒出來，後來人都不敢去了。」

　　「對，我也看過那個獵魔人的事，明明就是個C級污染區，耗死了一個獵魔人，後來我們都叫他鬼屋。」

　　「竟然被淨化掉了，我看是個二級用戶，等級不高，膽子不小啊。」

　　「這個甜妹有點意思，挑的都是刁鑽的任務，她到底幹什麼的？」

　　追殺人的房子是論壇很有名的鬼屋，被淨化後討論度很高。

　　祝寧略過他們閒聊，大概總結了信息。

　　有關於獵魔人的討論，看來很多人都知道777號實驗體裡曾經死過一個獵魔人。

　　這事兒沒有那麼密不透風。

　　但大家應該不知道死去的人是程莫非。

　　如果祝寧這時候發帖，詢問這裡面有沒有人認識程莫非，這個舉動太冒失了。

　　祝寧睡了兩天，這兩天都沒上論壇，她上來後自己的頭像被點亮，成為在線狀態。

　　她進入論壇三分鐘後，彈出一條匿名消息。

　　【你完成了這個任務？】

　　論壇內部可以互相發送匿名消息，在普羅米修斯的保護下，大家可以放心交流。

　　果然，一定有人知道這個房子的事，可能就是程莫非當年的隊員。

　　這個人的頭像是全黑的，沒頭像沒暱稱，在對方開啟匿名保護的前提下，祝寧對他一無所知。

　　祝寧沒回答。

　　對方很有可能是詐她，貿然回答對她很不利。

　　新消息很快就發送過來：【東西是不是在你那兒？】

　　東西，有人知道她帶東西出來了。

　　匿名用戶是知情人？

　　是程莫非的上級？

　　祝寧依然沒回答。

　　這時候拼的是耐心，祝寧手裡有視頻，雖然這東西很危險，但也佔得先機。

　　過了一分鐘，對方顯然更坐不住。

　　他這次沒有說廢話，而是簡單直接地說出自己的訴求：【做個交易嗎？有人要殺你，我可以幫你。】

　　……

　　某間實驗室。

　　空白牆面上沒有任何實驗體的數據，他們一直在循環觀看那天的視頻。

　　不知道姓名，不知道任何數據，一個清理者淨化了777號實驗體。

　　他們對祝寧進行了行為分析，視頻逐幀來看，起碼看了幾百次。

　　他們必須要快速分析出對手的弱點，才好對症下藥。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有金屬系異能。」

　　一位研究員暫停了視頻，然後又倒回去看，「但應該有距離限制，我只看到她防禦，沒看到她攻擊。」

　　他們之前研究過金屬系異能者，金屬系變異是很成熟的變異方向了。

　　能夠操控子彈的人完全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他們可以升起防禦牆，同樣可以把敵人的子彈當做自己的子彈。

　　這是金屬系異能的最大特徵。

　　但祝寧從頭到尾一直都沒用過。

　　最大的可能是，祝寧的金屬系異能沒有發育完全，她擁有弱點。

　　「多遠？」有人問。

　　研究員再次慢速播放祝寧的視頻，視頻中子彈距離祝寧一米處被硬生生停下，緊接著子彈噼裡啪啦掉在地上。

　　「我猜測大概一米。」他謹慎地說。

　　距離祝寧最近的殺手只有兩米，換位思考，如果是他在那種情況，使用金屬系異能阻攔子彈後，就應該反向操控，直接殺了他。

　　所以這人是超出最大範圍了。

　　而且祝寧後期速度加快，突然閃現在殺手背後，殺人的手段是開槍。

　　生死邊緣，戰場上人會最大限度地選擇生存率最高的方式。

　　意味著金屬系異能對於她來說不如槍好用。

　　「很好的發現。」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男人的聲音。

　　楚教授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就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裡，之前一直沉默聽著他們分析，這時候才說出第一句話。

　　研究員被誇獎之後鬆了口氣，緊接著更加緊張了。

　　楚教授只要存在於一個空間，哪怕不說話也會讓人感到壓力。

　　「繼續。」楚教授推了下金絲邊眼睛。

　　「殺了狙擊手的那把鍘刀，速度太快我看不清。」研究員再次切換畫面，這次是狙擊手生前攝像頭傳來的畫面。

　　這把刀出現得非常突兀，消失得也同樣莫名其妙。

　　假設祝寧的金屬操控有距離限制，那她應該不是使用異能操控殺人。

　　「我猜測這東西是某種污染物製造的工具。」研究員說，「所以她只用過一次。」

　　鍘刀殺人非常恐怖，一旦被瞄準幾乎沒有可以逃脫的餘地。

　　但祝寧只用了一次，剩下的殺手是自己解決的。

　　所以鍘刀不是某種異能，更像是某種道具。

　　現在科技進步，經過提取污染孢子可以製作出有利於人類的工具，他們研究室內不少觀測儀器就是污染物製造的。

　　第二個結論，祝寧擁有某種污染物道具。

　　「加速呢？」楚教授又問。

　　後期祝寧的速度非常快，在鏡頭裡只能看到一陣殘影。

　　這次戰術分析研究員沉默了很久，他有點不敢說出自己的猜測。

　　「我猜，」研究員看著楚教授的眼睛，謹慎地說：「她可能擁有兩種異能。」

　　他話一說出口，研究室內陷入到詭異的沉默中，他們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同時擁有兩種異能的對手。

　　這意味著他們處理麻煩的難度陡然升高。

　　「所以，」過了很久，楚教授才開口，「你的意思是，這個人同時擁有加速和金屬操控兩個異能，並且手裡有一個污染物道具，是嗎？」

　　楚教授的聲音平鋪直敘，沒有什麼語調起伏，但研究員莫名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跟楚教授共事心理壓力極大，研究員艱難開口，「根據有限的數據分析，應該是這樣。」

　　畢竟他們沒有任何數據，只有一個差點被看爛的視頻。

　　他說完後一臉忐忑地看著楚教授，對方手裡拿著一個文件，手指在文件夾邊緣輕輕敲著。

　　金絲邊眼睛投下一道反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楚教授說實話長得很好看，但大多數人都不覺得他好看，只覺得他恐怖。

　　楚教授：「下一位。」

　　研究員鬆了口氣，這意味著楚教授暫時認可他的分析。

　　他們通過有限的視頻資料，能推理的最大限度就是這個結果。

　　另外一位研究員現在壓力更大，「我猜測她可能不是清理者。」

　　「哦？」楚教授問。

　　「我猜測她可能是獵魔人為了隱藏身份，專門穿清理者的工作服混淆視聽。」

　　另一個人說：「我也覺得，如果資質夠格，不可能有人願意當清理者不當獵魔人。」

　　「同時擁有兩種異能，清潔中心只有兩個人可以做到，我不覺得那兩位大人物會去Ｃ級污染區域。」

　　擁有兩種異能的人現在已經在清潔中心位居高位了。

　　「我都懷疑她可能不是清潔中心的人，沒有任何數據符合。」

　　清潔中心的員工都會出任務，他們的特徵很難掩蓋，這個女人不符合任何一個人的形象。

　　楚教授沒肯定也沒否定。

　　研究員好像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聲音都稍微提高了，「可能只是穿防護服方便，她也可能是反抗軍。」

　　「畢竟是普羅米修斯的人，我覺得這個人不簡單，可能是普羅米修斯的王牌。」

　　「不是吧，你越說越沒邊了……萬一她就是個單純的清理者呢？」

　　兩個研究員越說越來勁兒，兩人都要吵起來了，勸架的越來越多。

　　實驗室內有些混亂。

　　身份不像是異能那麼好推斷，他們暫時只找到了祝寧的弱點，沒辦法鎖定具體的身份。

　　楚教授一言不發，他看著自己手裡剛得到的名單，根據線人剛提供的消息，一共有十個人很可疑。

　　他劃掉了四個，現在還剩下六個。

　　王牌。

　　如果這人真的是普羅米修斯的王牌，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裡面。

　　楚教授：「必須快點找到她。」

　　然後，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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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6:0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二章　合作

　　匿名用戶：【做個交易嗎？有人要殺你，我可以幫你。】

　　祝寧沒有第一時間回復這條消息。

　　他怎麼知道有人要殺自己的？

　　是永生藥業的人？還是清潔中心放在永生藥業那邊的臥底？

　　祝寧突然看了一眼玄關。

　　那裡掛著一整套清理者制服，此時像一個純黑的人形陰影，一直面無表情盯著祝寧看。

　　簡直像是房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她想到了一個問題。

　　祝寧一進入777號實驗體就遭到了埋伏，應該是有人一直在盯著溫馨小屋。

　　但有賴於777號實驗體的特性，沒人有把握可以進去之後活著出來。

　　所以777號實驗體在很多年來都是「自由身」，在城市中綁定主人然後吞噬人類。

　　一直等祝寧進去後，他們才被驚動。

　　他們當時立即做出決定，一定要確保她死亡。

　　但他們低估了祝寧的實力，派來的殺手沒有一個異能者。

　　如果當時他們派一個異能者等在777號實驗體外，現在祝寧可能已經是個死人了。

　　第二次再來刺殺的人肯定不會這麼簡單，比如他們最基礎的選擇，絕不會使用金屬子彈。

　　祝寧猜測第二批刺殺的可能是異能者，能力專門剋她。

　　那天情況太復雜了，祝寧使用天賦過度有些恍惚，反殺都憑借本能。

　　但現在科技發達，她記不太清楚的事，科技會幫她回憶起來。

　　跟出官方任務不同，她從污染區域內部走出來沒有人收走她的頭盔。

　　普羅米修斯給她的頭盔內錄製了從777號實驗體出來後的全過程。

　　祝寧冷落了匿名用戶，抱著黑色頭盔就像是抱著一顆人頭。

　　她從頭盔中導出視頻。

　　視頻不長，這次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當時的細節。

　　祝寧用金屬操控把房子捏爛，幾乎同一時間，第一枚子彈就已經來了。

　　她走出實驗體後動用了自己的技能殺人，當時的殺手身上也帶著攝像頭。

　　也就是說，她用系統道具和使用天賦已經被錄製下來，永生藥業那邊也有。

　　一個成熟的研究所可能已經有針對性地分析過祝寧的能力。

　　不知道她使用系統能力在這個世界的科學家看來會被解釋成什麼樣。

　　頭盔錄製下來的視頻更加直觀，整個過程中，祝寧使用了金屬操控天賦、腐爛的魚頭道具、豬人的鍘刀道具。

　　一共三個。

　　用金屬操控天賦的時候自己還沒習慣操控距離升級成兩米。

　　留下的證據只有一米。

　　因為知道有距離限制，所以她不習慣用金屬操控來殺人，都只用來防禦。

　　其他的道具和天賦在視頻中沒有顯示。

　　信息差，祝寧對永生藥業了解得並不多，永生藥業對她的了解同樣不全面。

　　這些都是先機。

　　如果說她在跟永生藥業進行一場比賽，任何一個細小的細節都會成為領先對方的先機。

　　也是她最後能不能存活的關鍵。

　　說實話，面對這麼龐大一個機構，祝寧很難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一個人有點勢單力薄。

　　她以後要盡可能小心，不要在公共區域使用自己的天賦。

　　不論是射擊還是格鬥都屬於普通人的範疇，但是暴露自己的天賦很容易被人盯上。

　　半個小時後，祝寧才重新打開自己的員工手環。

　　祝寧沒回復消息，匿名用戶那邊也沒發送新消息過來。

　　祝寧斟酌了一番用詞，然後緩緩打下一行字。

　　【來問我的不止你一個。】

　　說白了他倆現在的狀況就是在進行二手交易，祝寧是賣家，匿名用戶是買家。

　　賣家的利益是盡可能提高價格。

　　祝寧打算敲詐對面，按照常理推測，如果自己真的帶出了手環，想要的人也不會只有一個。

　　果然，對面沒有懷疑，問：【有多少個？】

　　宇宙第一甜妹：【三個。】

　　她虛構了兩個競爭者。

　　宇宙第一甜妹：【我剛才跟他們兩個聊過。】

　　匿名用戶：【相信我，這不是普通獵魔人能處理的事。】

　　潛台詞是說選他是最好的，看來他信了。

　　宇宙第一甜妹：【他們也這麼說。】

　　匿名用戶：【東西放在你那邊不安全，對你也不安全。】

　　這個人知道手環的重要性。

　　宇宙第一甜妹：【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殺我？】

　　如果已經知道有人要殺祝寧，這人距離真相肯定非常接近。

　　他肯定了解永生藥業的動作。

　　匿名用戶：【秘密。】

　　應該是怕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一旦回答這個問題，祝寧立即就能知道他的現實身份。

　　隔著一條網絡祝寧問不出來。

　　宇宙第一甜妹：【我怎麼信任你？】

　　匿名用戶：【你想要怎麼證明？】

　　宇宙第一甜妹：【讓我看你的ID】

　　如果要展開合作，這不是什麼很過分的要求。

　　因為祝寧這邊不是匿名狀態，跟一個匿名人合作非常讓人沒有安全感。

　　就算是顯示論壇ID也能讓她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這次匿名用戶沉思了很久，過了大概五分鐘，祝寧的員工手環叮咚一聲。

　　她收到了一條新的消息。

　　山貓：【你好，我是山貓。】

　　山貓。

　　祝寧眉頭一跳，那個一個人單挑S級污染區域的大佬？

　　真的是他，他的ID後綴是LV11。

　　論壇ID無法重復，是貨真價實的大佬。

　　點開他的主頁可以看到他過往接過的任務清單，他接的絕大多數任務都在Ａ級以上，並且都是單幹。

　　一個人進入污染區域然後全身而退。

　　後續清理他都是「外包」給清理者團隊，很多人願意跟他合作。

　　等同於跟在大佬身後撿肉吃，白撿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不得不說，對方亮出自己的ＩＤ挺唬人的。

　　山貓很強，祝寧沒做過S級任務，但從想像來說都知道S級污染區域更危險。

　　和強大的人搭伙當然是好事，但不知道對方是什麼屬性那就是壞事兒。

　　山貓現在是薛定諤的貓，祝寧不確定他屬於清潔中心還是永生藥業。

　　這麼說有點武斷，因為兩邊都有可能不是好人，問題應該是山貓到底是來幫自己的，還是來詐自己的？

　　你面對著一把危險的刀，本身沒有實力，會非常難以駕馭。

　　山貓等級太高，反而會讓人害怕。

　　祝寧深吸一口氣，打下一行字：【怎麼交易？】

　　已經走到這個份兒上，她沒本事對自己的合作對象挑三揀四。

　　……

　　某間破舊出租屋內。

　　這房子年久失修，壁紙發黃，浴室滴滴答答滴水。

　　很小的一室一廳的戶型，有個男人靠牆而坐。

　　天黑了，但他沒開燈。

　　光屏透出的微弱螢屏光打在他臉上，照亮了他的面部。

　　他的下半張臉上戴著一張純黑金屬面罩，金屬面罩上有機械的紋路，冷冰冰的，看上去就像畫了一張鋒利的嘴。

　　劉海遮住了他的額頭，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還有一截高挺的鼻梁。

　　他一直在論壇上蹲守宇宙第一甜妹的消息。

　　有三個人去找她要手環？

　　山貓心中大概有了個名單，想要程莫非手環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個人。

　　他從來沒有被迫等待過這麼久，過了會兒，宇宙第一甜妹發送了一條消息。

　　【怎麼交易？】

　　他還沒回復，對面又發過來一句話。

　　山貓打字的動作一停，這個交易有點強人所難了。

　　……

　　和匿名用戶做完交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

　　祝寧打開墳帖的消息通知，如果有什麼消息，自己的手環會第一時間彈出，方便她隨時隨地跟山貓聯繫。

　　他們現在是合作狀態。

　　祝寧關掉了手環，不太確定自己這個選擇到底算不算正確。

　　她深深吐出一口氣，起床喝了一瓶精神癒合劑。

　　她一邊叼著精神癒合劑，一邊打開副腦給垃寶發消息。

　　不知道垃寶有沒有篩選出垃圾場的視頻。

　　她一直是多線進行的，垃圾場的進度都沒問過，垃寶之前說過最少要一兩個月。

　　垃寶那邊回答了一句機械中透露著親切的話：【沒有哦。】

　　垃圾場找視頻是大海撈針，祝寧一直也沒抱多大希望。

　　她本來想催他進度，讓他搞快點，想了想發送一句話：【我加錢。】

　　她現在有錢，有底氣。

　　垃寶：「……」

　　祝寧：【再加一萬新幣。】

　　垃寶：【好的寧寶，我給你加急。】

　　祝寧：「……」

　　相比較剛才的山貓，這小機器人有點太好拿捏了。

　　跟垃寶打完字後，祝寧起床去換衣服。

　　她對著鏡子看了一眼自己後肩的傷疤，被撓得有點紅，之前進入火鍋店好像留下的那道傷疤，總是莫名其妙就發癢。

　　過了這麼久祝寧都習慣了。

　　自己是要變成污染物了？

　　因為近距離看過丁超傑異變的全過程，她有點擔心自己會突然異化，不會要變成豬頭吧？

　　跟這糟心的局面相比，變成污染物竟然顯得沒什麼不好。

　　說不定能覺醒自己的異能。

　　祝寧換了一身寬大的黑色兜帽衫，梳了個高馬尾，然後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遮住自己的臉。

　　她今天很忙，祝寧要去一趟永生圓夢基金會舉行的定期活動。

　　這是她從黃雅若口中得到唯一的線索。

　　她需要多了解對手相關的信息。

　　出門前，祝寧拿走了程莫非的手環，這東西放在家裡已經不安全了。

　　或者說，現在她整個人都不安全了。

　　經歷過這一切之後，她能肯定一件事。

　　系統說找到自己死亡真相的任務，如果任務失敗會死，這件事絕對是真實的。

　　她怎麼隱隱感覺自己就在死亡的邊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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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8:3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三章　基金會

　　永生藥業基因會的活動在市中心一家酒店。

　　祝寧去的時候有人正在演講，比想像中的人更多，整個大廳都坐滿了，很多人都站在後排或者坐在走廊空地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免費發雞蛋。

　　祝寧就站在最後一排，她帽簷壓得低，外人只能看到她下半張臉。

　　觀眾全都是底層人，很多機械人和肉眼可見的殘次品，祝寧混在裡面毫無違和感。

　　「自然人，他們是五種公民裡最弱的人種，他們跑得沒有機械人快，繁殖能力沒有複製人強，但他們是貴族，憑什麼？就因為他們有自然基因嗎？」

　　講台上有個穿燕尾服的男人在演講，他聲音非常具有感染力，他一說話，台下的觀眾紛紛應和。

　　果然很像個傳銷組織。

　　「第二等、第三等、第四等、第五等公民。」男人說話的語調鏗鏘有力，伸出一隻手掰著三根手指。

　　「三等及以下公民都要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奔波，複製人的壽命只有四五十年，機械人必須要按時回收返廠維修，殘次品更是需要基因藥劑才能活。」

　　「我們像是擁有保質期的罐頭，我們像是有個倒計時的計時器掛在頭頂，我們像是跟一個隨時隨地會爆炸的炸彈綁定，壽命終結時就是炸彈爆炸時。」

　　「砰！」男人說話時貼著話筒，話筒發出一聲尖銳的噪音，持續迴蕩在每個人耳邊。

　　「憑什麼自然人可以高高在上？憑什麼我們必須疲於奔命？我們賺的每一筆錢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奮鬥，我們不能停下腳步，一旦停下我們只能等死。」

　　「他們把我們歸為下等人，殘次品，覺得我們是異端。」男人說著故意一停，「我們是異端嗎？」

　　底下的觀眾大聲回復：「不是！」

　　祝寧皺了皺眉，這人的演講不算高明，但有點煽動性，好像某種精神污染。

　　讓人聽得聽得就陷進去了。

　　祝寧精神值高不怎麼受影響，但她掃視了一圈，其他觀眾情緒都很高昂，明顯有些沸騰。

　　是那種不受控制的情緒高昂。

　　「聯邦放棄了你們，但我們沒有，我們可以幫你實現所有夢想……」

　　祝寧聽著聽著有點走神，覺得這場演講變得很可笑。

　　機械人她不清楚，但是殘次品需要注射的大部分基因藥劑都來自於永生藥業，如果演講人說的那些是真的，那所有人其實都是變相給永生藥業送錢。

　　這是永生藥業的一種篩選方式嗎？

　　黃雅若明顯不是什麼一等公民貴族，祝寧猜測她可能是複製人。

　　通過基金會每周的定時宣傳，找到合適的試驗對象，然後進行污染區域實驗。

　　火鍋店老板是藥物實驗。

　　黃雅若則是一種特殊的實驗體，他們在探索污染物和人類之間的母子關係。

　　但永生藥業到底想幹什麼？

　　他們的終極目標是什麼？

　　污染全人類？

　　搞技術壟斷？

　　祝寧手裡拿了個冊子，如果想完全弄清楚永生藥業在幹什麼，最好的辦法是報名。

　　要麼參加優體計劃，要麼就參加這個圓夢基金會，大聲說出自己的夢想。

　　演講快要結束了，演講之後有免費的晚飯，還有專業的答疑活動。

　　有後排觀眾正在起身，人群開始流動。

　　演講者還在台上，很多人都沒走，在人群中搶著問問題。

　　突然，她背後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祝寧經過被獵魔人毆打，她的身體本能反應已經比腦子更快了，她反手就扭住對方的胳膊。

　　「啊！」那人叫了一聲：「疼疼疼疼！」

　　祝寧手裡的是個機械人，對方連仿真人皮都沒覆蓋，純天然的機械身體，祝寧用的手勁兒太大，差點掰斷他的機械臂。

　　這一下子引得很多人看過來，隔壁竊竊私語，「幹什麼呢？」

　　祝寧鬆開手：「對不起啊。」

　　對方一臉震驚，納悶兒地看著祝寧：「我只是想給你一張傳單！」

　　祝寧：「……」

　　她現在有點草木皆兵了。

　　「不好意思，」祝寧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這事兒怪獵魔人對她的地獄模式培訓，她主觀意願上沒想動手。

　　就……腦子還沒轉過來，身體自己動了。

　　機械人活動了下手臂，一臉警惕地看著祝寧，問：「你什麼人？來這兒幹什麼？」

　　機械人跟個保安一樣，好像一旦發覺祝寧的異樣就把人轟出去。

　　祝寧看上去像個練家子，出現在這兒怎麼看都很可疑。

　　祝寧接過傳單，很隨意地說：「我是殘次品，來聽演講。」

　　機械人聽到祝寧是殘次品之後臉色變了，壓低聲音問：「你還有多少年？」

　　祝寧眼睜睜看著他態度緩和了，擱這兒變臉呢？

　　祝寧：「就剩一年了。」

　　聽到這個消息，機械人已經徹底沒了脾氣，他看向祝寧的表情都帶著些許同情。

　　只剩下一年壽命，相當於病入膏肓了。

　　祝寧實在是沒想到殘次品還有這種同情分，因為這個機械人沒想再跟祝寧計較。

　　機械人壓低聲音，問：「你真是殘次品？」

　　祝寧看上去手腳健全，機械人懷疑她是不是什麼臥底。

　　祝寧拿出自己的身份信息，在機械人眼前晃了下，機械人沒看清楚具體信息，但也看到了一個符號。

　　羅馬數字五。

　　五等公民的身份標識。

　　這玩意兒可做不了假。

　　祝寧問：「現在信了？」

　　機械人看祝寧跟看到個寶一樣，他左右看了看，跟做地下交易一樣，低聲問：「你要試試實驗嗎？」

　　來了。

　　這人可能覺得祝寧是個潛在用戶。

　　祝寧裝傻：「什麼實驗？」

　　機械人跟個來推銷的一樣，他拿出一打厚厚的資料，「永生藥業的實驗項目，只針對老顧客的。」

　　機械人把祝寧拉到陰影處，才小聲說：「我看你條件特別合適。」

　　祝寧看著文件，裝作很好奇的樣子，問：「哪裡合適？」

　　機械人：「我們優先招募壽命只剩下十五個月的人，就是有點難找。」

　　那祝寧完全符合他們的招募目標。

　　殘次品也分個高低貴賤，如果你從人海茫茫中找個壽命只剩下一年的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祝寧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永生藥業已經無意之間向祝寧拋來橄欖枝。

　　她現在有兩個選擇。

　　第一，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馬上走掉，然後繼續通過打基因藥劑提升自己。

　　第二，參加永生藥業的實驗計劃。

　　但她有一個問題，她不知道原主是什麼情況。

　　如果原主已經是永生計劃的實驗體，那她二次報名一定會引來麻煩。

　　畢竟她某種意義上應該是個死人。

　　而且，自從她從777號實驗體裡出來，她就很懷疑永生藥業正在尋找她。

　　只要祝寧再冒一次頭，她絕對會暴露。

　　祝寧問：「沒副作用？」

　　機械人：「這哪兒可能啊，實驗體肯定有副作用。」

　　祝寧像個來咨詢的客戶一樣，問：「成功幾率高嗎？」

　　機械人：「高啊，現在最新數據是百分之五。」

　　百分之五已經是非常高的概率了，畢竟殘次品打基因藥劑的效果也不太好。

　　祝寧：「失敗了會怎麼樣？」

　　機械人突然停了下，用他那雙碩大的機械眼盯著祝寧看，過了兩秒，他才緩緩說：「看你願不願意賭了，你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會變成六等公民。」

　　他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祝寧願意賭一把，她不參加實驗一年後肯定會死，但她參加實驗很有可能會變成六等公民。

　　很多人都願意試試。

　　祝寧問了一個聽起來沒什麼關係的問題：「你幹這個能拿多少提成？」

　　「……」機械人大概沒想到祝寧會問這個，「一個人三十萬。」

　　難怪，這麼熱心，聽說祝寧壽命只剩下一年後像是看到行走的新幣。

　　祝寧：「我考慮考慮。」

　　機械人：「也行，這是我名片，想清楚了來找我。或者你直接進永生藥業，任何一家分藥店都行，出示我的名片就行，你懂吧？」

　　祝寧：「懂，這樣績效算你的。」

　　挺上道，機械人心想，祝寧是很少見的那種不難搞的客戶。

　　機械人遞給祝寧一張卡片，這個世界科技很發達了，有名片的要麼是講究人，要麼是它這種。

　　有一定門檻，不願意網上散播聯繫方式，一對一聯絡。

　　祝寧拿起名片，反過來背面寫著一句話。

　　「永生藥業，改變你的基因，創造你的未來。」

　　永生藥業的廣告語，祝寧每次看到這句話感受都不同。

　　現在一扇門在祝寧面前打開，只要祝寧報名這個優體計劃，她能立即打開這扇門。

　　門後可能是一個實驗。

　　也有可能會引來殺手的追殺。

　　但不論如何，只要她撥打了這個電話，她都等於和永生藥業正面剛了。

　　問題是，祝寧有這個資本嗎？

　　她要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麼龐大的藥業？

　　不至於走到這個份兒上吧。

　　機械人已經走遠，他眼睛賊溜溜轉，尋找下一個潛在顧客。

　　祝寧來參加永生藥業演講會，只拿到了一張名片。

　　也算是……有所收獲？

　　講台上演講人已經走了，工作人員在打掃講台，剩下的一半聽眾陸陸續續離席。

　　祝寧還在這兒想事兒，突然皺了皺眉。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個人。

　　祝寧很少看到她穿便服，而且這跟她平時的穿搭差距太大了，一時間都有點沒認出來。

　　她戴著一頂遮陽帽，眼鏡上配著一副墨鏡，就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上。

　　她從座位站起，似乎想要從左側門走出去。

　　但祝寧跟她在一起工作，從身形也能辨別出來她是誰。

　　那是……徐萌？

　　隊長為什麼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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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8:4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四章　怪奇海洋館（一）

　　徐萌之前跟祝寧說過，她一直在存錢，之前注射基因藥劑的效果並不好，所以她準備走上傳意識這條路。

　　這條路每年需要花費巨額服務器支持費用，祝寧去查過，一年起碼要一千萬新幣。

　　一旦停止付費，服務器終止運轉，意識體會被鎖死或者消滅。

　　所以你上傳雲端後能活多少年，全看有沒有人給你進行續費供應。

　　唯一可以確信的一點，徐萌需要錢。徐萌來參加基金會演講是為了得到基金會支持？

　　祝寧根本沒朝這個方向想過，徐萌完全是永生藥業的目標用戶。

　　徐萌和李念川是祝寧來到這個世界上遇到的第一個團隊，他們一起培訓考核了好幾天，前天還團建吃了烤肉。

　　看上去他們都沒任何問題，祝寧閉著眼睛都能回想起來徐萌帶著自己培訓，她耐心地像是個大姐姐。

　　祝寧一般來說不太想把人想得這麼壞，她還記得徐萌第一次帶自己出任務，她非常盡職盡責教祝寧怎麼收容污染孢子。

　　等等。

　　在地下水道的時候，李念川提出自己要去透口氣，應該是精神污染影響的自然反應。

　　但當時徐萌給了自己一個眼神，她讓祝寧去看著李念川。

　　正因為這個眼神，祝寧才跟著李念川走進地下水道深處，然後才誤入Ｄ級污染區域。

　　如果不是徐萌，祝寧不會碰到魚人。

　　徐萌事後說自己很著急地想追過來，但被卡在污染區域之外。

　　可從頭到尾，祝寧都沒真實見過徐萌那天到底在哪兒。

　　仔細這麼一想，祝寧能想到徐萌身上種種不自然的地方。

　　她主動透露出自己想要上傳意識到雲端的信息，她也非常好心地給祝寧分享了基因藥劑的資料。

　　徐萌明明是清理者，但她比祝寧更快通過培訓考核。雖然祝寧有個格鬥課bug卡著，但徐萌的通關速度飛快，祝寧後來看過她的各項成績。

　　射擊格鬥全都是優等，她的個人素質其實遠超清理者，很像獵魔人，不知道為什麼在清理者小隊。

　　還有一點，徐萌沒有個性。

　　祝寧回想起徐萌就是一個盡職盡責的隊長，她情緒穩定，對什麼事兒都很有耐心，但除此之外祝寧根本不太認識她，對她的特點一無所知。

　　周圍的人開始流動，徐萌跟著人群朝側門走，祝寧想都沒想，立即跟上徐萌的步伐。

　　走廊上本來就坐著不少觀眾，人群一旦活動起來，祝寧像逆流而上的魚一樣非常艱難地移動，祝寧乾脆選擇撐著座椅靠背翻過去。

　　「幹什麼？」有人大罵：「走路不看路啊？」

　　祝寧在人群中快速穿梭：「不好意思讓一讓。」

　　徐萌戴著寬大的太陽帽，帽簷遮下來，祝寧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她好像偏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十米。

　　兩個人之間只有十米。

　　祝寧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抱著小孩兒的婦人，等祝寧再次抬起頭時徐萌已經不見了。

　　祝寧從人群中走出來，終於到達了徐萌離開的側門，外面人群熙熙攘攘，徐萌消失在人海，剛才撞自己的婦人也不見了。

　　她敢篤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那就是徐萌，徐萌應該還在附近沒有走遠。

　　祝寧打開了員工手環，緊急聯絡方式可以讓手環報警發出刺耳的響聲。

　　祝寧剛打開徐萌的消息窗口，還停留在這個頁面上，只要她按下去就能聽到警報聲。

　　下一秒，轟！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這聲音實在是太大了，跟地震一樣，好像有什麼龐然大物轟然倒下，緊接著旁邊有人尖叫。

　　祝寧一愣。

　　「怎麼了怎麼了？」有人問：「出事了？」

　　「地震了還是爆炸了？」

　　「為什麼沒有網絡？」

　　「你那邊能打電話嗎？」

　　有人說：「打電話給安全局。」

　　伴隨著這句話，黑暗一圈圈散播開，整個街道的燈光一盞盞熄滅，街道突然陷入黑暗。

　　旁邊有人在慌亂奔跑，人在不熟悉的環境中會本能恐慌。

　　有人在尋找自己的親友，有人在撥打電話，還有人在用副腦上網，想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永生藥業在這兒舉辦的基金會，然後馬上就有異動，很難不讓人多想。

　　祝寧看了一眼自己的對話框，徐萌的頭像還在上面閃爍，她一咬牙，關掉了手環，附近出事兒了。

　　祝寧注射過基因藥劑，五感都更為敏銳，她能立即分辨出哪裡有問題。

　　她快速朝著東南方向跑去，果然，她越接近這個位置就越混亂，兩條街外的地方。

　　發生事故的地點是個大型場館，她一時間都沒辨別出這兒是哪兒。

　　一個體育館大小的場館倒塌了一塊兒，有人不斷尖叫著往外奔跑，人群中有人受傷，臉上都是血。

　　祝寧攔住他問：「前面怎麼了？」

　　那人忙著逃命，說：「快走！前面有怪物！」

　　怪物？祝寧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跑了。

　　更多慌亂人群從她身邊跑過，甚至沒有一個人能解釋現在發生了什麼。

　　滴滴滴——

　　祝寧員工手環突然亮了，她收到一條房盈的消息。

　　【緊急B級任務，清潔隊A70265全體成員請20分鐘後到機械海洋館集合。】

　　緊急B級任務？祝寧第一次接到B級任務。

　　這也是她經過魚人之後第一次接清潔中心的官方任務。

　　只不過……機械海洋館？

　　哐當一聲，一個巨大的招牌突然倒塌下來，像是山上砸了一塊山石下來。

　　招牌上顯示：機械海洋館。

　　這麼巧？

　　永生藥業基金會舉辦地址就在兩條街之外的地方，就有一個B級污染區域？而且徐萌也曾經出現在這兒？

　　就在她來基金會的同一時刻，海洋館立即出事故？

　　嗚嗚嗚嗚的警報聲響起。

　　治安局的人率先趕到現場，幫忙疏散人群。五分鐘後，有黑色飛車不斷降落，祝寧能看清楚車身上寫著清潔中心。

　　警戒線拉起，海洋館大門被清潔中心的人封鎖，有人正在幫忙疏散人群，安頓受害者。

　　這對祝寧來說是一種非常陌生的體驗。第一次的官方任務是在遠離人煙的地下水道，這次任務是在鬧市區。

　　普通人到底知不知道有污染物的存在，祝寧之前特地問過。

　　房盈的回答是，知道也不知道。

　　這句話模棱兩可，自從輻射過後，大規模的動植物，包括人類都發生了變異現象。

　　有些人把出現變異現象的人稱為變異人，也就是官方所說的異能者。

　　官方從來不對平民宣傳有清潔中心的存在，但處於廢土時代，變異隨時隨地都會發生，是毫不誇張地隨時隨地都會發生。

　　可能是人類可能是動植物，甚至可能是一塊磚頭。

　　打個比方，有一天你醒來家裡水龍頭突然變異，這件事完全有可能存在的，平民已經非常容易接受任何異常現象。

　　清潔中心有輛車停下，祝寧看到獵魔人下車，剛想上前。

　　「幹什麼的？」負責人攔下她：「這兒封鎖了，閒雜人等不能進。」

　　祝寧出示自己的員工手環，調出通行證，「我是清潔中心清理者。」

　　對方看了她的工作牌，打開警戒線讓她進去。

　　「辛苦了。」

　　祝寧一愣，如果對方沒說這句話，祝寧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但是這樣一說。

　　祝寧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職業是有特殊意義的。不論是獵魔人還是清理者，只要進入污染區域就有一定危險，清潔中心員工會受到安全局的尊敬。

　　她看見了一個熟人，房盈正在現場指揮，對方還是文員打扮，出現在這兒顯得非常格格不入。

　　房盈看到祝寧愣了下，自從祝寧被安排員工培訓她們就沒見過面，現在祝寧突然看房盈的感受還挺復雜。

　　祝寧多看了一眼房盈的耳垂，她今天還戴著海藍色的耳釘。

　　房盈問：「你來得這麼快？」

　　消息才發送出去五分鐘，祝寧就已經在現場了。

　　祝寧面不改色：「剛好在附近吃飯。」

　　房盈：「上車換制服，B級任務，我等會兒跟你詳談任務內容。」

　　房盈旁邊停著一輛黑色的車，祝寧跳上去，果然，緊急任務會配備充足的資源。

　　車內有清理者制服，有清潔背包，還有一排制式武器。

　　祝寧現在已經駕輕就熟，她熟練地換了一整套清理者工作服，換衣服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了，十分鐘就能搞定。

　　換好衣服，祝寧迎面碰上了李念川和徐萌。

　　徐萌的穿著跟祝寧看到的時候不一樣，沒有遮陽帽和墨鏡，她穿了一件白襯衫黑褲子，就是徐萌平時的打扮。

　　他們倆好像是結伴來的。

　　徐萌速度這麼快？她之前還在附近，是為了不讓人懷疑故意拖延的嗎？

　　李念川看見祝寧跟她打個招呼：「你好快啊。」

　　「剛好在附近，」祝寧問：「你們一起來的？」

　　李念川：「地軌出站的時候遇到了。」

　　李念川以為祝寧是隨口一問，所以也沒多說，他們接到的是緊急任務，沒什麼寒暄的時間，說完李念川和徐萌就上車換衣服了，徐萌從頭到尾表現得都非常自然。

　　要不是祝寧確定自己看到過她出現在基金會現場，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徐萌和李念川當同事很久了，她應該能猜到李念川的行為軌跡，飛車不如地軌快，李念川家來機械博物館最快的方式就是搭乘地軌。

　　徐萌應該是找個地方換了衣服，然後走到地軌出口，跟李念川來了一場「偶遇」，李念川成了徐萌的證人。

　　要問問她嗎？

　　但詢問徐萌就必須同時解釋一個問題，祝寧為什麼出現在基金會，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祝寧直到現在都沒理解這一系列的巧合怎麼發生的。

　　在Ｂ級污染區域，她跟徐萌之間的問題要先暫時擱置。雜念太多很容易讓自己早死，要分清楚主次。

　　祝寧從未參與過Ｂ級任務，還是這麼大型的任務。

　　附近活動的工作人員穿全包裹橙黃色防護服，他們才是真正的後勤部，一般負責人員疏散，場景勘測，和後勤補給。

　　總而言之，清理者和獵魔人不幹的雜活都是他們幹。

　　他們看到祝寧穿的黑色清理者防護服，然後朝她點了點頭。

　　祝寧走進警戒線，場面差不多已經被控制，但她還是看到了鮮血。

　　海洋館大門躺著五具屍體，有人正在收屍，地板上都是鮮血。

　　祝寧能看到那個屍體的眼睛，對方死不瞑目，眼睛瞪大，好像死之前看到了極為恐怖的事情。

　　他胸口被什麼東西洞穿了，有個機械觸手一樣的生物在他胸膛中蠕動，露出來半截尾巴。

　　有穿著全套橙黃色防護服的人對著屍體開了兩槍。

　　砰砰！

　　兩槍過後，機械觸手炸裂開，化成一團肉泥，徹徹底底不動了。

　　一張白布蓋在屍體身上，隔絕了祝寧的視線。

　　剛才那是什麼？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規模城市污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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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08:54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五章　怪奇海洋館（二）

　　三人小隊換好制服，根據房盈的提示他們沒有佩戴頭盔，而是和其他隊員集合。

　　這次出任務的人很多，一支獵魔人隊，三隊清理者。

　　獵魔人那邊來的是灰鷹隊，上次他們見面還是在下水道，他們其中有個人嘲諷了李念川，祝寧分不出到底是哪個。

　　現在竟然要一起出任務。

　　這是把兩個死對頭隊伍安排在一起？

　　祝寧在裡面看到了初靈，初靈作為灰鷹隊唯一的女生，加上身高一米八，非常顯眼。

　　初靈對自己挑了下眉，算是打了個招呼。

　　祝寧對初靈揮了揮手，看其中幾個人長得挺眼熟，就是叫不出名字，應該是訓練的時候見過。

　　其他人看到清理者隊伍什麼表情都沒有。

　　倒是李念川在旁邊切了一聲，他記仇，對灰鷹隊一直沒什麼好臉色。

　　獵魔人身穿鋼鐵鎧甲，和清理者站成一排。

　　經過特訓，所有人表現得都很規矩，祝寧比上次新手狀態顯得專業很多。

　　房盈掃視了一番，目光沉沉壓在每個人身上，開始說明情況：「機械海洋館內部突發污染物感染，瞬間感染了機械水母館，然後往外蔓延。」

　　他們每個人的員工手環上有海洋館的平面圖，平面圖上深海館已經標注為紅色。

　　並且這股紅色還在擴大，有四個場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污染。

　　祝寧第一次遇到剛被污染的區域，這種情況下污染怎麼爆發的？

　　房盈繼續說：「消息不多，污染源未知，有遊客在參觀的時候突然玻璃爆炸了，在監控被污染孢子寄生之前，我們截取了海洋館內部視頻。」

　　房盈同步了視頻在每個人的員工手環上。

　　已經被特殊處理過，各個場景的監控進行拼接，因此看上去情節很流暢。

　　一個小時前。

　　機械海洋館還在正常營業。

　　如果說輻射後有什麼好處的話，就是物種更豐富了。

　　機械水母館是整個海洋館裡最火的場館，機械水母是一種全新的物種，整個聯邦只有103區機械海洋館有展覽。

　　百分之八十的遊客來機械海洋館就是為了看水母。

　　機械水母在水中游動，有水母本身的靈動，又具有機械的金屬光澤。

　　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海水的映襯下，有一種奇異的銀色冷光，從不同角度看都非常漂亮。

　　無害而美麗。

　　很多人慕名前來打卡。

　　今天週末，海洋館內人流量很大。

　　每人排隊一小時起步，限定參觀十五分鐘。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已經排了一個半小時，爸爸媽媽牽著她的手帶她走進觀賞區，旁邊的解說員耐心解說。

　　「機械水母是103區機械海洋館特殊培育的物種，外表是金屬外殼，但機械水母並不是機器人，而是一種機械生物，他們可以自主繁衍。」

　　解說員身上帶著很多機械水母的手辦，為了吸引孩子，手辦裡裝了不同顏色的霓虹燈。

　　隨著解說員的動作，機械水母手辦晃來晃去，讓人盯久了眼睛有些酸澀。

　　小女孩的父母拍了很多照。

　　「快，歪下頭。」男人手持專業相機，鏡頭對準了小女孩，一共只有十五分鐘，要抓緊機會。

　　小女孩自己興致不高，一直露出很無聊的表情。

　　父親大聲喊：「笑啊！笑一笑！」

　　小女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是她的招牌笑容，看上去很天真無害，父親滿意地按下了快門。

　　小女孩配合父母擺了幾個姿勢之後，然後就趴在巨大的透明玻璃牆上，眼睛一眨不地盯著游動的水母看。

　　機械水母外觀呈傘狀，游動時鬚狀觸手隨著水波而動。

　　小女孩伸出手貼在玻璃上，有隻水母游動而來，親暱地隔著玻璃蹭小女孩的掌心。

　　小女孩露出哇哦的驚詫表情。

　　跟剛才故作天真不同，那是一個自然流露出的真實表情。

　　解說員趁機解說：「機械水母對人沒有攻擊性，性格溫順，在他們眼中人類非常友好，看來他們很喜歡你呢，小朋友。」

　　解說員的話逗笑了小女孩的父母，誰家父母都希望自家小孩被人誇獎。

　　來參觀的遊客也點頭微笑，很多人拿出副腦拍下這一幕。

　　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加上漂亮的機械水母，兩種生物隔著一面透明的玻璃牆，整個畫面非常溫馨治癒。

　　相機閃光燈卡卡卡閃過，夾雜著遊客的讚嘆聲。

　　「真可愛啊。」

　　「好治癒啊。」

　　一陣歡聲笑語中，似乎是機械水母聽懂了人的話。

　　更多的水母成群結隊而來，它們隔著玻璃湧過來。

　　剛開始是兩隻，畫面溫暖可愛。

　　後來十幾二十隻機械水母，看上去有些奇異。

　　但是，僅僅過了三分鐘，上百隻機械水母一起湧來。

　　他們擺動著鬚狀觸手，用傘狀的「頭部」頂著玻璃牆，像是形成了某種群體思維。

　　小女孩的手貼在玻璃上，上千隻水母過來，好像被她召喚了一樣。

　　整個場面非常壯觀。

　　咔咔咔咔——

　　遊客還在拍照，閃光燈閃個不停。

　　「好壯觀。」有人感嘆：「真好看。」

　　「這次值了。」

　　「老公，是不是……有點不對啊？」只有小女孩的母親不確定地問。

　　整個場館上千隻水母都來了，他們密密麻麻貼在玻璃牆上。

　　不論多可愛的東西，一旦數量變成上千隻，突然呈現在眼前都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這面由機械水母組成的「牆」前，人類顯得非常渺小。

　　「沒有啊，多可愛。」小女孩的父親很興奮，快速按下快門，「咱家小風要當網紅了。」

　　他完全不在意機械水母的異樣，只能看到閃個不停的閃光燈，他家女兒從來沒有這麼受歡迎過，這個視頻明天可能會上聯邦熱搜榜。

　　到時候全聯邦都能看到自己的女兒。

　　他們就要出名了。

　　在這個把握流量就可以把握金錢的時代，他看到了發財的機會，那一瞬間好像無數金錢向他砸來。

　　突然。

　　砰地一聲微響。

　　一隻機械水母撞了下玻璃牆，隔著厚重的玻璃，這一聲非常微小。

　　如果只是一隻機械水母有異樣，其實也沒什麼不正常的。

　　動物經常會做一些人類難以理解的舉動。

　　但是，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機械水母開始撞牆。

　　小女孩的母親一直擔憂，聲音都忍不住抬高了，「這怎麼了？」

　　解說員笑容也僵住了，他只是個每天拿死工資死記硬背資料的打工人，對海洋生物的了解都是皮毛。

　　沒見過這種場面甚至不知道怎麼解說。

　　幾十個遊客上百隻眼睛齊刷刷盯過來，他們不知道這個現象算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

　　「現在看來，」解說員頂著壓力，聲音都發澀，「這些水母相當熱情呢。」

　　「是嗎？」有人挫了挫胳膊，說：「我怎麼覺得有點嚇人啊？」

　　「我也覺得，」另一個人說：「他們好像……很想出來？」

　　機械水母從最初的貼著玻璃牆，變成了「擠著」玻璃牆，用傘狀的頭部在撞擊。

　　看上去真的很想出來。

　　機械水母會有這種想法嗎？

　　解說員職業生涯中從來沒出過這種挑戰，安撫大家的情緒：「機械水母沒有那麼高的智商，請大家放心。」

　　「會不會不安全啊？」有人看著機械水母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

　　解說員幹這個工作太久了，總是被問到一些奇葩問題，內心哪怕髒話連篇了，表面都非常溫和：「那不會呢，我們的玻璃牆是特製的，可以承受千萬噸的壓力，玻璃牆防彈，別說是水母了，炸藥都炸不……」

　　咔嚓——

　　解說員話都沒說完，場館內突然出現了一聲清晰的咔嚓聲。

　　所有人都聽到了。

　　大家齊刷刷看向玻璃牆。

　　小女孩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突然開始後退。

　　只見小女孩之前貼著手掌的地方，以此為中心裂開了蜘蛛網紋！

　　小女孩的母親率先反應過來，她攔腰抱住自己的孩子，根本不管身後的人，抱著她往外跑。

　　然後就是尖叫聲，遊客們全都反應過來了。

　　這堵玻璃牆就要塌了。

　　裡面的機械水母要出來。

　　別說裡面有沒有生物，這麼巨大的一面水牆，一旦塌陷帶來的壓力能把所有人捲入其中！

　　「快跑！」有人邊跑邊叫，「要塌了！快跑！」

　　場館外全都是排隊的人，本來等得很焦躁，突然聽到裡面傳來異動。

　　「怎麼了？」場館外的人問。

　　有人一臉恐慌地跑出來，「快走！要塌了！」

　　有人跟著人群往外走，也有遊客停在原地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解說員呆愣著，他身上還帶著麥，腰間掛著一連串機械水母手辦。

　　解說員咽了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麼他挪不動自己的腳。

　　怎麼可能呢？

　　自己背誦的資料顯示，這堵牆永遠都不會塌啊。

　　不是說可以承受炸彈嗎？

　　只是一個裂紋而已，太大驚小怪了吧。

　　咔嚓嚓——

　　背後傳來絕望的響聲。

　　解說員僵直著，緩慢地回頭。

　　玻璃牆碎裂像是會傳染，從一個小小的縫隙便能找到巨大的破綻。

　　破裂的玻璃牆後，密密麻麻的水母像是在蓄勢待發。

　　已經到極限的玻璃牆承受不住任何微小的壓力，別說這麼多機械水母同時湧來。

　　解說員終於意識到情況多麼不對勁，但他還沒來得及邁開腿逃跑。

　　轟！

　　破裂的玻璃終於承受不住千萬噸的重壓，海水混雜著機械水母瞬間將他淹沒。

　　……

　　祝寧看到視頻後皺了皺眉，監控視頻記錄了全過程，最開始有個小女孩貼了下玻璃，之後就碎了。

　　這小女孩有點詭異。

　　祝寧的疑問也是眾人的疑問，房盈直接解答了，「這個小女孩我們正在同步調查，她叫林曉風，她父親叫林天齊，之前是個探險博主，後來賬號關閉，她母親叫蘇青青，他們的女兒林曉風有社交媒體賬號。」

　　房盈同步了一條消息過來。

　　是一個社交賬號，賬號名叫寶貝曉風。

　　往下劃拉全都是小女孩的照片，還有一些短視頻。

　　林曉風長得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膚，父母也捨得在她身上花錢，一路往下翻照片，穿的衣服竟然沒有重樣的。

　　但是點擊量不算高，在一眾網絡美圖裡只能泯然眾人。

　　這個時代不缺美女，當然也不缺可愛的小女孩。

　　賬號不像是自然分享，有很明顯的個人經營痕跡。

　　可能這次來機械水母館是為了蹭熱度。

　　沒想到遇到了水母館爆發污染。

　　房盈：「關於他們的現狀，目前沒有任何消息。」

　　視頻中的人距離污染區域太近了，他們沒逃出來，也沒找到他們的屍體。

　　現在一團亂麻，清潔中心對這一家三口的現狀一無所知。

　　房盈站在對面，跟他們同步消息：「內部還有存活的倖存者，具體幾人目前還不清楚，粗略估算可能有三十人被困。白鴿隊已經進去了，他們負責營救人質，灰鷹隊進去後消滅污染源。」

　　突然被感染的污染區域內部有倖存者非常正常。

　　祝寧回想起培訓時上的基礎課程，像這種公共區域一般都會配備臨時安全區。

　　大型場館配備的安全區可以容納五百人，讓普通人類生存六個小時。

　　當人們遇到污染物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尋找附近的安全屋。

　　祝寧剛才在永生藥業基金會感受到爆炸聲，應該是白鴿隊進入後營救人質發出的聲音。

　　白鴿隊可能啟用了什麼大型武器。

　　房盈繼續：「經技術部門評定，該污染區域為B級污染區域，雙污染源，灰鷹隊帶著清潔隊A70265直接進入污染區域，剩下兩支清理者隊伍在外面待命。」

　　雙污染源？

　　祝寧進入過污染區域三次，都是單一污染源，原來還存在雙污染源？

　　房盈看出祝寧的疑問，解釋：「清理者一般都是獵魔人完事兒之後再進場，但這次跟獵魔人一起進場。因為有兩個污染源，一個解決之後，清潔隊A70265要立即開始打掃現場，免得造成二次污染，尤其要保護平民。」

　　一個污染源解決後污染孢子就開始逃散，污染孢子可能會對污染區域進行二次寄生污染。

　　尤其是內部還有倖存者的前提下。

　　如果不妥善處理污染孢子，那三十個倖存者很容易變成污染物。

　　李念川說的一直沒錯，清理者非常重要，尤其是遇到這種多個污染源的情況。

　　房盈：「這次任務，清理者隊伍壓力會很大，必要時獵魔人要同步進行收容。」

　　這是清潔中心進行集體培訓的意義，當情況緊急時，獵魔人和清理者沒有什麼區別。

　　房盈看上去是個秘書，這時候卻非常有氣場，問：「聽明白了嗎？」

　　眾人答：「明白！」

　　李念川私下有點犯嘀咕。

　　以前雙污染源的污染區域都是叫有經驗的老手入場，叫李念川和徐萌去他們可以理解，畢竟他們起碼有一年以上的收容經驗。

　　但他們隊伍裡有個新人，祝寧才剛轉正不到一個月，只出過一次任務，上次出任務是D級，這次直接就來B級？

　　還是跟獵魔人協同作戰？

　　是看中了祝寧的超高精神值嗎？

　　但清理者和獵魔人某種程度上都是士兵，他們必須聽從上級指揮。

　　李念川沒什麼可以有質疑的餘地。

　　李念川戳了下祝寧，輕聲說：「小心點。」

　　祝寧倒是沒什麼感覺，「你也是。」

　　李念川：「……」

　　這是不是在嘲諷他？

　　祝寧不是嘲諷他，而是她明知道徐萌不對勁兒，還要跟她一起參與這麼危險的大型任務。

　　搞不好要死在裡面。

　　房盈繼續：「詳細資料已經發送到你們員工手環，自己看一遍，注意污染區域是海洋館，裡面生態復雜，三十分鐘後如果無法淨化，中心將會派出支援。」

　　海洋館的面積大，物種多，裡面生態復雜，有遊客有大型海洋生物，如果污染孢子擴散，那簡直就是災難。

　　清潔中心任務的優先級是先處理正在溢出的污染區域，這次可能會造成大面積的污染。

　　海洋館附近五公里已經進行疏散，最差的結果他們會封存海洋館這個區域。

　　不然會感染整個103區。

　　「希望大家不到萬不得已盡量不要使用爆破武器，」房盈又說：「海洋館內部有些生物已經瀕臨滅絕。」

　　祝寧：「……」

　　這任務的難度系數也太高了吧，竟然在生死關頭還要考慮保護海洋生物？

　　都快死了，我就是最珍稀的動物。

　　但其他人好像都沒有什麼疑問，尤其是獵魔人隊伍，他們很輕鬆地就接受了。

　　「這次清理者跟獵魔人一起出任務，統一佩戴獵魔人的通信工具。」房盈讓人分發通訊工具，那是一個黑色絲絨盒。

　　之前祝寧聽李念川說過，獵魔人的通信頻道不容易被污染。

　　這次祝寧終於可以接觸了。

　　打開黑色絲絨盒，裡面躺著一個耳釘大小的藍色圓環，正在散發著海藍色的幽光。

　　非常眼熟。

　　跟房盈和宋知章的耳釘很類似。

　　藍色圓環背面是一圈細小的「菌絲」，應該是用來入侵神經的。

　　房盈：「佩戴至太陽穴，可以直接讓人工智能和你的神經建立連接。」

　　房盈說話速度飛快，「必要時，人工智能甚至可以接管你的身體，直接帶你離開場地，請大家放鬆。」

　　祝寧皺了皺眉。

　　她本能排斥所有需要接入自己腦子的東西。

　　旁邊的獵魔人和清理者都在佩戴，祝寧有些猶豫。

　　李念川看出她不太想戴，說：「一般沒什麼反應，少數人會出現排斥現象。」

　　要麼祝寧退出任務，要麼就必須接受。

　　任務緊急，沒有時間讓祝寧在這兒慢慢思索。

　　她把藍色圓環貼上自己太陽穴。

　　那一瞬間，只感覺有無數根小針扎向自己的腦子，整個大腦地震了一樣，神經在霎那間接通，信號連接了每一個神經末梢。

　　轟——

　　她感覺自己腦海中一陣轟鳴，緊接著開始出現耳鳴症狀。

　　她本來就有點刺痛的腦子現在變得好像有無數根針在同時扎下。

　　「祝寧？」李念川察覺到祝寧的異樣，問：「你沒事吧？」

　　祝寧反應實在太大，旁邊的獵魔人都側目看過來。

　　「她怎麼了？」祝寧能聽到房盈的聲音。

　　「第一次接入會出現一些排異反應，祝寧？」房盈在叫她。

　　畢竟是連接個人神經，精神值越高越容易出現排異反應，但祝寧的反應特別大。

　　她臉色慘白，忍不住反胃，後背一直在冒冷汗。

　　身體上的症狀可以忍受，祝寧上輩子什麼傷沒受過，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就叫天叫娘。

　　難以忍受的是她的腦子，她大腦極為排斥，全身的細胞都在高喊著：驅除異物。

　　驅除異物，驅除異物，驅除異物……

　　她的大腦拒絕任何入侵，強行入侵祝寧會當場死亡。

　　附著在神經末梢的絲狀物質開始打滑，它附著失敗了。

　　「菌絲」在慢慢後退，它第一次無法在一個人的大腦著陸。

　　最後只好退而求其次，它收回所有試圖控制神經的「菌絲」，一路往後撤，最後駐扎在祝寧太陽穴附近。

　　它的功能變得極為簡單，沒有佔據祝寧任何神經，檢測基礎生命以外，它只是讓祝寧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一個低沉而冷靜的男性聲音。

　　【語音包植入成功。】

　　【清理者祝寧身份確認完成。】

　　【我是本次戰鬥指揮員普羅米修斯，竭誠為您服務。】

　　祝寧剛緩過一口氣，聽到這句話愣了。

　　普羅米修斯，它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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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5 11:38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六章　怪奇海洋館（三）

　　祝寧一直想見它，沒想到是這種官方場合。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是直接顱內傳遞過來的，不像是頭盔內部的語音助手。

　　好像有個人貼著自己耳邊在說話，這種絕對親密的說話方式讓祝寧非常反感。

　　祝寧看向其他人，他們好像接入一個人工智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李念川問：「你還好嗎？」

　　旁邊徐萌都問：「祝寧，你沒事吧？」

　　她臉色太難看了，被獵魔人打了三天都沒這麼差過。

　　祝寧適應了一會兒，刺痛感消失了，普羅米修斯好像只存在於自己大腦表層。

　　祝寧深深呼吸，很快收拾好表情，她能感覺到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沒事。」

　　祝寧相比較生理，心理狀態更有事。

　　傳聞中的幕後黑手就在自己腦子裡。

　　頭盔有自動攝像功能，任務結束後，祝寧需要把頭盔還給數據採集中心。

　　如果上次幫祝寧剪輯掉監控視頻的是普羅米修斯，那這次普羅米修斯可能很難再次出手。

　　畢竟上次只有一個視頻，現在是八個人八個攝像頭，全部處理一定會留下破綻。

　　因此她完全不能跟普羅米修斯有額外的交談。

　　這個她想像中的大BOSS都來見自己了，祝寧甚至不能跟它對話。

　　她只能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假裝自己是個很普通的員工。

　　耳朵裡繼續傳來普羅米修斯的聲音，這次是對著所有人說的。

　　【我是普羅米修斯，所有接入我的員工，我將默認擁有你們身體的最高權限，必要時將接管諸位直接離場。】

　　它的聲音比單純的機械聲有人情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和，但是那種冷漠的溫和。

　　好像它根本不會在意你的生命，你只是它執行目標的工具人。

　　一旦被接管身體，你不可違背它的意願，它將入侵你的神經操控你的身體，替你做出所有安排。

　　這個感覺怎麼形容呢，就是非常沒有安全感。

　　等同於在人類腦子裡開了個後門，專供人工智能進入。

　　一個人工智能可以壓你一頭，關鍵時刻甚至能剝奪你身體的控制權。

　　這是明明白白告知你，對方是比你更高一等的智慧生物。

　　它做的所有決定都優於你。

　　反感。

　　祝寧對普羅米修斯的第一印象，就是非常反感。

　　作為一個從喪屍世界來的人，她一直覺得人工智能再厲害也只能當工具。

　　廢土世界竟然允許一個人工智能接管人類身體，簡直恐怖。

　　祝寧總算明白，李念川說獵魔人是人工智能的棋子是什麼意思了。

　　她現在就是一顆棋子。

　　普羅米修斯：【請大家佩戴頭盔。】

　　全包裹頭盔把人整個罩住，形成了一個密閉空間，讓普羅米修斯的聲音更加清晰。

　　【本次任務地點為機械海洋館，海洋館內部攝像頭已經被污染，因此我能用的攝像頭只有你們。】

　　海洋館內部攝像頭不可用，也就是說他們全部都是普羅米修斯的眼睛。

　　普羅米修斯的全知優勢無法發揮，它其實最大的功能是溝通起整個隊伍的通訊頻道。

　　普羅米修斯：【污染區域內部高濃度污染，最高達到178%，污染原因目前未知，經技術部門評估，判定為B級污染區域，污染區域為五萬立方，進入後會遭遇強烈的精神污染，請大家保持理智。】

　　【海洋館內部有機玻璃可承受噸級壓力，但高強度武器會造成二次坍塌，海洋館水力量大約2620噸，請各位謹慎使用爆破裝置。】

　　房盈也再三提醒過，海洋館內部太復雜了，過分強悍的武器可能會讓所有人都埋葬在裡面。

　　普羅米修斯：【目前計劃如下，灰鷹隊帶著清潔隊A70265尋找污染源，白鴿隊負責營救倖存者，雙方消息由我進行同步。】

　　【本次任務死亡率為5%到8%。】

　　死亡率？

　　祝寧過去出任務從來沒聽過死亡率。

　　人工智能能夠快速演練出所有的可能，但污染區域是危險地帶，它無法保證所有人都能活著回來。

　　這次任務，會有人死在海洋館。

　　祝寧有時候覺得科技發展太快會讓人感到恐懼，他們有人被判了死刑。

　　【接下來我將進入監察狀態，只進行通訊輔助和場景分析，你們的隊長暫由灰鷹隊隊長唐柯擔任，祝你們好運。】

　　普羅米修斯說完這句話就沒聲音了。

　　？

　　什麼意思？這是放養了嗎？

　　不是戰鬥指揮官嗎？

　　祝寧小聲問李念川：「什麼是監察狀態？」

　　獵魔人已經準備入場了，他們一邊入場，李念川一邊回答：「意思是它沒取得權限之前，只能打輔助，不能直接接管你的身體。」

　　祝寧理解了一下，普羅米修斯是人工智能，人類對於人工智能有警惕心。

　　他們一方面高度依賴人工智能的算法，但又害怕會被人工智能直接操控。

　　所以他們設置了很多制約條件，根據不同情況進行分析，如果場面可控，灰鷹隊隊長唐柯就可以帶領大家完成任務。

　　等場面失控的時候，普羅米修斯向上申請，才有發揮的餘地。

　　總而言之，是個兜底的。

　　普羅米修斯為眾人兜底，在這之前它的權限非常有限。

　　可能這裡面還涉及了責任制，如果一開始就全部交給普羅米修斯，到時候進行任務復盤會難以界定誰是第一責任人。

　　畢竟也不能把所有的鍋都推給人工智能。

　　祝寧問：「普羅米修斯竟然會指揮一場B級任務？」

　　怎麼跟她想的大boss日常不太一樣。

　　李念川：「清潔中心很多事兒都是它處理的，具體幹什麼我也不知道，獵魔人每次出任務它都在監察，它運算能力很強，可能一邊在執行我們這邊的任務，同時接管另外的隊伍，帶著他們離場。」

　　普羅米修斯才是真正的多線行動，這個Ｂ級任務對它來說只是其中之一。

　　人工智能從最初開發就是為了人類進行服務的，仔細想好想也沒什麼不對。

　　不過。

　　每次獵魔人的通訊頻道都是使用普羅米修斯，魚人那次，普羅米修斯絕對在現場。

　　污染區域評定錯誤，應該有它的干預。

　　祝寧問：「你接入沒反應？」

　　李念川：「沒有，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刺入，但就一小會兒，而且完全沒有痛感。」

　　祝寧沉默了。

　　怎麼兩個人的反應差這麼多。

　　它這個運作原理是什麼？為什麼科技發展可以控制人類的神經？

　　李念川：「可能你精神值高，很難適應。」

　　精神值越高的人神經越難把控，李念川無法體會祝寧的感受，就像普通人也並不知道天才在想什麼。

　　李念川話多，多說了兩句：「我還挺喜歡它的。」

　　祝寧問：「為什麼？」

　　為什麼人類會心甘情願被一個人工智能刺入神經？

　　李念川：「有它在的網絡很安全，你不用擔心頻道被人污染。」

　　污染孢子可以污染網絡，普羅米修斯就是防火牆，在網絡層面阻擋住污染物襲擊。

　　獵魔人所有通訊都由普羅米修斯掌控。

　　通訊是一個團隊很重要的一環。

　　有它在的場合，永遠不必擔心通訊有誤，哪怕普羅米修斯只是個輔助，在戰場上絕對可以提高存活率了。

　　這裡是廢土世界，不是什麼和平的地方，他們願意讓渡一些東西給人工智能，從而保證自己存活。

　　李念川：「而且如果你處於瀕死狀態，它會安撫你。」

　　祝寧沉默了。

　　普羅米修斯還兼職臨終關懷？

　　她本來想說，剛才那個絕對冷靜的聲音聽起來像個死神，應該沒什麼安慰效果。

　　但她想到了程莫非。

　　程莫非死在777號實驗體裡是什麼感受呢？

　　他知道自己非死不可了，毅然決然地走進了777號實驗體，他摘下了頭盔，然後沒有反抗地被污染。

　　當時如果黃雅若不在，他死前的最後一段時光在想什麼。

　　如果你被困在某個污染區域，臨死之前有一個人工智能可以說話，死亡的過程不會那麼痛苦。

　　程莫非的獵魔人員工手環還在自己的口袋內側。

　　祝寧不是一個人，她現在是兩個人。

　　她無形之間好像從程莫非那邊繼承了什麼意志。

　　祝寧拿穩了自己手裡的槍，畢竟一個失誤，程莫非的下場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場。

　　大家已經井然有序進場，他們都出過多次B級任務，非常熟練。

　　但對於祝寧來說是第一次出團體任務，她之前進入污染區域那叫過家家。

　　這才是一個正規任務應該有的規模。

　　這麼多人，祝寧無法隨心所欲使用任何系統道具和天賦，不然很難對外解釋。

　　她真的不想被人當成實驗品研究。

　　不過祝寧是清理者，應該可以規避大部分危險，正常情況下不需要自己動手。

　　穿黃色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朝這邊打了個手勢，然後緩緩拉開場館大門。

　　打開門後，一股潮濕氣撲面而來。

　　海洋館內部斷電了，地面有積水，一旦漏電裡面就是電場，他們乾脆切斷了供電系統。

　　在頭盔夜視功能下，整個海洋館都在發綠光。

　　出過的任務多，祝寧已經非常適應夜視場景。

　　海洋館大廳一般是買票和買紀念品的，這邊本來就沒有海洋生物。

　　裡面坍塌了大半，櫃台和吊燈全部砸下，地上還有碎石積水。

　　唐柯帶領獵魔人打頭陣，「注意保護好清理者，曹瑋探路。」

　　灰鷹隊配合很有默契，雖然他們對清潔隊沒什麼好感，但唐柯一句話後，他們小隊動了。

　　曹瑋走在最前面，祝寧聽到旁邊李念川切了一聲。

　　看反應，曹瑋應該就是嘲笑李念川弱雞的那個。

　　而初靈端著槍走到祝寧這邊，初靈負責保護清理者，她挺喜歡清潔隊的，很自然地承接了這個任務。

　　初靈戴上獵魔人頭盔之後，全鋼鐵戰衣包裹看著非常酷。

　　但祝寧在想，其實獵魔人金屬外衣挺不安全的。

　　比如他們只要在祝寧兩米範圍內，她完全可以強行控制整個灰鷹隊。

　　初靈：「放心吧，我來保護你們。」

　　祝寧還沒說話，旁邊李念川驕傲地說：「不用擔心，祝寧會保護我。」

　　祝寧：「？」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而且你為什麼這麼驕傲？

　　初靈朝這邊看了一眼，似乎很難確定祝寧和李念川之間的關係，祝寧很強，估計跟自己不相上下，保護一個李念川應該沒什麼難度。

　　他們是那種組合啊？

　　初靈：「那是我有點唐突了。」

　　祝寧：「……」

　　唐突什麼？

　　不過祝寧還是有點在意李念川，他精神值不太高，上次在D級污染區域已經被污染了。

　　出來之後療養了一週，非要當姐姐的小狗。

　　要是再來一次，李念川真的別在清潔中心混了。

　　不過，為什麼安排李念川進來呢？

　　這個任務到底是誰派發的？

　　李念川精神值不高，很容易被精神污染，應該是想讓祝寧下場，李念川只是個順帶的。

　　祝寧出於關懷，問李念川：「你沒事吧？」

　　李念川：「沒事兒，我精神值提高了。」

　　在祝寧的理解裡，精神值提高到四百也沒多少。

　　李念川：「我進來之前接入了腦部芯片。」

　　祝寧：「什麼？」

　　李念川：「可以暫時提高你的精神值，出大型任務的時候清理者會植入，但不是佩戴了就不會被污染，而是讓你的污染症狀稍後顯示，比如四個小時後才會出現。當然了，你用不著，我跟隊長都植入了。」

　　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李念川在B級污染區域一個小時就會出現精神污染症狀，從而神志不清。

　　芯片可以延長這個過程，但不能阻止。

　　四個小時後，李念川走出污染區域，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裡才會出現後遺症。

　　但他的狀態會加重，嚴重情況很有可能會腦死。

　　沒辦法，精神值高的人太少，大多數清理者精神值都不高，有些任務要求太高，只能這樣。

　　挺殘忍的。

　　祝寧心想，這個世界對於消耗品的態度都很殘忍。

　　有時候可以理解永生藥業為什麼會成為殘次品的希望。

　　祝寧看向徐萌的背影，對方照常跟祝寧說話，不疏遠也不過分熱情，一直很冷靜。

　　祝寧想起她第一次帶自己出任務就很冷靜。

　　不知道徐萌到底出現在基金會幹什麼。

　　可能是祝寧想多了，徐萌只是單純了解下這個項目，不一定跟永生藥業有什麼糾葛。

　　畢竟如果真的是永生藥業的人，也不必自己親自去參加基金會了。

　　祝寧收回目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任務上。

　　獵魔人在前面開路，祝寧只要當個渾水摸魚的小跟班跟在後面。

　　以前祝寧也參觀過海洋館，她家附近海洋館又破又舊，就是個大型的玻璃缸，裡面放了一些海洋生物，逛二十分鐘就看完了。

　　但廢土世界的海洋館很壯觀。

　　一共有七個場館，整個海洋館的設計風格是模擬深海世界，被設計成深海高山的外觀。

　　每個參觀的場館就是一個深海洞穴。

　　場館中間地勢復雜，要轉幾個彎才能到達另外一個區域。

　　現在連燈都沒有，深海世界的沉浸體驗直接拉滿。

　　人走進去就像是走進了深海，漆黑、寒冷、壓抑，你根本不知道前面有什麼。

　　海洋館規劃出一條最佳觀賞路線，第一個場館是人魚館，他們要經過四個場館才能到達事故爆發的機械水母館。

　　人魚？

　　一上來就是祝寧那個世界裡完全沒有的生物。

　　獵魔人打頭陣，已經推開了人魚館大門。

　　出現了。

　　空氣中抽動的灰黑色的線條，污染區域的背景色。

　　他們一進來，頭盔中自動播報：【已進入B級污染區域。】

　　看來這裡才是污染區域。

　　黑暗中，地面上躺著幾具屍體，鮮血從屍體上溢出，在積水中緩慢漂浮。

　　屍體心臟部位都破了個大洞，好像曾經有怪物從中間鑽出來。

　　祝寧想到在場館外看到的觸手。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傳來：【人魚館檢測屍體共17具，沒有存活人類。】

　　17個？

　　光是人魚館就死了十七個人？

　　祝寧端著槍，踩進了人魚館的地板，地上全都是積水。

　　積水很深，一直堆積到腳踝處，他們整隊人都在淌水。

　　祝寧剛一踩進去，就聽到了系統提示。

　　叮——

　　【您已開啟支線任務，怪奇海洋館，任務目標成功淨化該區域，目前淨化進度百分之0，請再接再厲。】

　　她觸發了任務機制。

　　系統描述是支線任務，也就是說這次的任務她無法拒絕。

　　祝寧好像摸清楚了一些規律，墳帖發布的任務被系統識別為隨機任務，她可以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

　　對她來說，隨機任務像是用來升級得到道具的副本。

　　而清潔中心的官方任務都是支線任務，沒有拒絕的餘地。

　　祝寧必須要完成。

　　背後大門咣當一聲關上，現在已經形成了封閉空間。

　　獵魔人在前面，跟他們幾個相隔大概三米的距離。

　　祝寧這邊初靈打頭陣，有什麼事兒她先扛，祝寧仗著自己精神值高殿後。

　　她總不能讓李念川那個小倒黴蛋殿後吧。

　　兩側的玻璃牆後空蕩蕩的。

　　海洋館一片黑暗，一般情況下，頭盔的夜視功能可以看清楚很多細節。

　　但海洋館內是大片的海水，海水阻隔了一部分視線，因此玻璃牆後的東西看的模模糊糊的。

　　模糊就讓人恐懼。

　　人類這種生物遇到自己未知的東西，恐懼幾乎是刻入本能的。

　　灰鷹隊員散開，搜尋整個人魚場館，尋找可疑物。

　　灰鷹隊紀律嚴肅，做任務的時候除了必要交流基本不說話。

　　對比之下他們隊伍就顯得很吵。

　　李念川小聲問徐萌：「隊長，我們真的乾等著？」

　　徐萌：「等他們搜尋現場，如果沒有污染源就去下個場館，如果有就等他們解決，我們不要添亂。」

　　清理者員工守則第十四條：與獵魔人協同作戰時，清理者盡量保持靜止，不要干擾獵魔人動作。

　　李念川作為老員工當然知道這條員工守則，事實上在祝寧出現之前，他們清理者遇到任何突發危險都是靜止不動。

　　但自從李念川和祝寧打過魚人就有點蠢蠢欲動。

　　李念川又小小聲問祝寧：「你什麼想法？」

　　祝寧說：「我能有什麼想法，我在學習。」

　　「學什麼？」李念川問。

　　祝寧：「現場教學，怎麼淨化污染區域，比視頻課更直觀。」

　　五個獵魔人名師教導，學習的絕佳機會。

　　李念川：「……」

　　他給祝寧跪了，這是什麼思維？

　　趁機來偷師啊？

　　旁邊初靈也聽到這句話，她被祝寧逗笑了，她真的有意思。

　　其他獵魔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祝寧一句話讓他們都不太爽。

　　這是在嘲諷嗎？

　　祝寧是實話實說，她真的在學習獵魔人工作方式。

　　比自己專業多了。

　　祝寧進入污染區域後就瞎逛，憑直覺走，效率不高。

　　獵魔人進入污染區域內會形成地毯式搜查，不錯過任何證據和疑點。

　　找到的線索會分為一二三檔，五個人同步交流，進行線索分類總結。

　　效率非常高。

　　祝寧問：「怎麼沒看見人魚？」

　　兩側透明玻璃牆後，唯一動的東西就是飄蕩的水草，除此之外，一片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什麼移動的生物。

　　初靈：「人魚膽子很小，很怕生，應該是躲在假山後了。」

　　祝寧問：「那平時遊客怎麼參觀？」

　　初靈：「人魚畏光，到了參觀時間，裡面會開高強度燈光，把他們驅趕至觀賞區。」

　　祝寧：「……」

　　真夠心狠的，這世界沒有保護協會？

　　祝寧：「人魚長什麼樣？」

　　說實在的，她沒見過真的人魚。

　　初靈：「就那樣唄，上面人身，下面魚尾，沒什麼好看的。」

　　初靈說話的語氣，好像人魚就是大白菜，沒什麼稀奇的。

　　但祝寧這個土狗覺得挺神奇。

　　在廢土世界，人魚是一種人造物，基因編輯技術成熟後，科學家一夜之間可以實現很多原本只存在於童話和傳奇裡的故事。

　　比如，人魚。

　　人魚剛被研究出來的時候非常轟動，刊登在各大媒體頭條，每天來看人魚的人數不勝數。

　　美麗的人類面龐，加上絢麗的魚尾，很多人都說自己的童話成真。

　　那段時間人魚火爆到，很多飯店裡都會放一隻觀賞人魚鎮場子。

　　但僅僅過了五年，人們對人魚失去了興趣。

　　不過是美麗的面龐，在科技發展的情況下，什麼美貌都不值錢。

　　而且，人魚太沒想像力了。

　　人造人魚的外觀完全是為了還原童話故事，幾百年前的文藝作品裡就已經展現過。

　　現在更流行機械類的生物。

　　比如機械九尾狐之類的。

　　也是因此，掀起機械風後，機械水母能這麼火爆。

　　祝寧正在聽廢土世界的流行網紅史。

　　「搜查完畢，」有人匯報：「暫無異樣。」

　　聽上去是個好消息，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句話不是什麼好消息。

　　因為很明顯，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很糟糕的事，地上的屍體，玻璃牆上的血痕都證明了，有人想要往外逃散但沒成功。

　　他們來找了一圈竟然沒找到怪物在哪兒。

　　「怎麼辦？」有人問。

　　唐柯：「全員警惕，繼續前進。」

　　徐萌也說：「注意安全。」

　　祝寧聽到這句話端起槍，她的危險預知響起的時候，應該已經來不及了。

　　之前八人隊伍走得很散，現在大家自覺走得很緊湊。

　　積水越來越深，隨著他們走出人魚館，館內積水已經從腳踝到淹沒膝蓋。

　　行走速度也越來越慢。

　　在夜視狀態下，他們無法看到水底的東西。

　　因此相當於在一無所知的水中前行。

　　所有人都很警惕，連李念川都沒說話，一時間只有嘩啦啦的水聲。

　　祝寧一個人走在最後。

　　她身後沒人，但總覺得後面有什麼異樣。

　　而且因為在海洋館，後背有一股潮濕而黏膩的觸感。

　　背後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看。

　　錯覺嗎？

　　如果是鬼故事的話，一般的建議都是不要回頭。

　　祝寧緊盯著前面李念川的後腦勺，正在猶豫要不要回頭。

　　突然，她一頓，水中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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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0:54 A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七章　怪奇海洋館（四）

　　祝寧一僵，人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反應是開槍，但她沒來得及。

　　她剛舉起槍就被猛地向下一扯，穿著工作服的狀態下，背著清潔背包，手裡拿著槍械，全身加起來可能有一百八十斤。

　　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夠被人輕而易舉直接拽著腳踝撂倒。

　　速度太快了。

　　人根本反應不過來，祝寧已經被一股怪力直接拽入水面。

　　視線瞬間被水淹沒，她聽到有人在叫她：「祝寧！」

　　叫她的是李念川，初靈和李念川距離她最近，第一時間發現異樣。

　　他們一回頭，祝寧已經連人帶槍被整個掀翻。

　　眨眼間就沒入水中，像是被什麼海洋生物用蠻力拖走。

　　唐柯：「水底有東西，保護好清理者！」

　　初靈本來想開槍，但一片混亂中，她怕開槍後子彈掃射會誤傷。

　　僅僅猶豫了一秒鐘，一秒之後祝寧已經消失了，他們盯著水面，積水只到膝蓋，理應是淺水區，就算是倒下了都很容易爬起來。

　　但祝寧不見了。

　　她去哪兒了？

　　獵魔人端著槍嚴陣以待，祝寧被拖走後，水面搖晃了一陣，然後就恢復了平靜，好像剛才只是錯覺。

　　這裡的水透明度不高，水有點發灰，盯久了好像那不是水面。

　　而是無數條蠕動的灰色小蟲，它們的身軀集結而成了類似水域的東西。

　　隨時隨地等待吞噬新的獵物。

　　他們站在一池蟲子裡。

　　李念川看著頭皮發麻，他眼睜睜看著祝寧消失的，很容易讓人想到下一個就是自己。

　　水面裡的灰色小蟲好像可以順著人的小腿往上攀爬，順著清理者工作服的縫隙鑽進你的毛孔。

　　想像，人害怕蟲子和未知的細小生物，是害怕他們會鑽進你的身體。

　　在他們鑽進來之前，人的想像力已經把自己嚇瘋了。

　　精神污染。

　　李念川之前跟祝寧打過魚人，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裡的水是精神污染的一種。

　　李念川小心地端著槍，按照祝寧教他的方式一直給自己洗腦。

　　這很正常，這很正常。

　　李念川睜開眼，大腦沒有混亂，他好像真的比之前強了點。

　　李念川一直在防止自己被精神污染，所以沒空看四周。

　　他剛緩過神，突然聽到背後一陣悶響。

　　砰！

　　前面一個獵魔人身體被撂倒，在搖晃的水中，李念川看到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

　　海怪沒走，它還在這片水域中。

　　未知的怪物在水中翻湧，瞬間掀起大片水花。

　　這次輪到他們了。

　　……

　　祝寧被一隻手拽著猛地下沉。

　　水流快速從自己耳邊劃過，在高速中人的反應會變慢，她眼睜睜看著自己距離水面越來越遠。

　　祝寧深刻明白了一件事，什麼叫做海洋生物。

　　在地面上人類可以擁有絕對的主動權，但不論什麼人，一旦進入水底，統統都要給海洋生物讓路。

　　只是一隻手就能將自己拽走。

　　多虧了獵魔人暴揍她，如果是一週前的祝寧遇到這種情況絕對沒有反擊之力。

　　水底復雜什麼都看不清，祝寧抬起左腳狠狠朝著下方踹去，在她向下踹的時候，那隻手還在將她往更深的海水裡拖。

　　祝寧一腳一腳踹下去，踹到第四次的時候，她腳踝一鬆，鬼手鬆開了。

　　走了？

　　祝寧身體一輕，自己正漂浮在海洋深處，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漆黑。

　　剛才拽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如果是怪物，不可能會突然消失得一乾二淨吧？

　　鬼手消失後也沒讓人放鬆警惕，要隨時隨地提防著下一次襲擊。

　　剛才那隻鬼手力道太狠了，如果不是打了基因藥劑，祝寧可能會被對方扭斷腳踝。

　　祝寧警惕了一會兒，四周空蕩蕩的。

　　沒有人。

　　她的腳踝有種異樣感，明明什麼都沒有，但有束縛感。

　　在水下游泳最忌諱被水草之類的東西纏繞，一旦被人綁死，距離死也不遠了。

　　祝寧摸了摸腳踝，然後從上面扯下一個東西。

　　頭髮。

　　剛才拽住她的不是鬼手，而是一根頭髮絲？

　　頭髮絲有這麼大的力量？

　　祝寧小心翼翼拽著髮絲的一端，然後輕輕往外扯，抽絲剝繭一樣，這根髮絲越來越長。

　　像是女人的頭髮，髮絲很長，如果還長在人類頭上，起碼是個及腰長髮。

　　但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這個長度遠遠超過人類髮絲應有的長度，沒有盡頭。

　　明明只是纏繞在祝寧腳踝上，但沒有盡頭，好像可以拽出無窮無盡的髮絲。

　　祝寧只拽了兩米就不敢動了。

　　祝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雜亂的髮絲纏繞在五指。

　　這些頭髮是……活的？

　　頭髮在生長繁衍，並且在她手掌心中蠕動。

　　女孩兒洗澡的時候都會帶下來幾根頭髮，應該很熟悉髮絲在手掌心的這個日常情景。

　　但現在，頭髮在動，像是蠕動的蛆蟲。

　　蠕動的髮絲緩慢爬行，它們從手掌心開始，一直要往小臂攀爬。

　　祝寧渾身繃緊了，正常人都覺得這玩意兒非常噁心，光是想到活著的髮絲要爬滿全身就會渾身發麻。

　　一旦心態不穩就會掙扎。

　　按照現在這個局面，越亂動被纏得越深。

　　祝寧停住了。

　　她沒有再動，強迫自己接受了自己手掌心有活著的頭髮這件事。

　　這是正常的，這是正常的，這是正常的。

　　祝寧持續性給自己洗腦，不過是個活著的頭髮而已，太正常了。

　　拽出來的髮絲纏繞在祝寧四周，它們生長的速度越來越快，那簡直是在噴湧。

　　只過了大概兩分鐘，祝寧已經被一團頭髮籠罩。

　　她沒掉隊之前一直拿著槍，槍帶掛在手臂上，到現在都沒丟失。

　　但她完全不敢開槍，有種預感，但凡她敢開槍，這些頭髮會瞬間纏繞將她絞死。

　　祝寧只能盡量放鬆自己的身體。

　　無數髮絲在她身上攀爬，試圖尋找工作服的縫隙，在脖頸，頭盔和衣服的邊緣位置，一直試探著想湧動進去。

　　一旦一根頭髮絲進入內部，擁有繁衍能力的髮絲會從內部生長。

　　應該用不了多久，她的工作服內會被頭髮擠爆。

　　而祝寧本人將會被奪走所有氧氣，淪為髮絲的奴隸。

　　所有污染區域內的污染物都是千方百計想要污染你，這裡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的舉動尤其噁心人。

　　髮絲在工作服邊緣試探，它們攀爬了很久都沒找到微小的縫隙。

　　不知道工作服是誰設計的，這個設計師值得一個最高設計獎，質量真的很牛。

　　祝寧壓抑著自己的本能，故意忽略髮絲的存在，開始打量自己的處境。

　　祝寧被拖出去很遠，她看不清現在自己到底在哪兒，只知道水底很深。

　　水族館為了模擬海底，一般都模擬人造海浪。

　　每隔一分鐘人造海浪會運動，所以這水底下不是死水一潭。

　　祝寧四肢舒展開，那些頭髮像是水草一樣在她身側漂浮。

　　祝寧和一團頭髮像是伴生物。

　　又或者是，髮絲是陷阱，祝寧是它捕捉的新的獵物。

　　她彷佛一隻蜻蜓，撞上了蛛網，被蛛網咬緊，但目前為止，她都沒看見蜘蛛在哪兒。

　　她能感覺到頭髮在動，而且他們動起來有實感，工作服的觸覺傳感裝置很清晰地將那種感覺傳遞過來。

　　很癢。

　　祝寧一動不動，甚至沒有拿槍。

　　她只是在感受。

　　她深處海底，四周僅有一團頭髮，祝寧深深呼吸，打量著現在自己的處境。

　　透著綠色的屏幕看過去，海底漆黑一片，壓抑感撲面而來。

　　彷佛這海底僅有你一人。

　　污染區域早就不是海洋館的格局，這裡像是真正的深海。

　　「普羅米修斯？」祝寧嘗試呼喚它。

　　【我在。】

　　清晰而冷靜的一句回答。

　　這感覺挺神奇的，祝寧做了幾次任務都是獨自進入污染區域，在777號實驗體中，差點被無聊折磨瘋。

　　那時候可沒人跟她說話。

　　祝寧開始相信了，普羅米修斯真的具備臨終關懷的能力。

　　如果祝寧終有一日要死在污染區域，她也希望那時候頻道裡有普羅米修斯的聲音。

　　祝寧還沒詢問，普羅米修斯猜出她在想什麼。

　　【目前無人傷亡，他們遇到了襲擊，李念川和徐萌跟初靈在一起，其他獵魔人正在唐柯帶領下整理隊伍。】

　　很簡單的一句話，只是在陳述事實。

　　但祝寧莫名感覺，這個人工智能真的很智能。

　　他能判斷出祝寧和其他人之間的親近關係，報告情況的時候也是先報告李念川和徐萌的消息。

　　獵魔人那邊只是一筆帶過。

　　人工智能的情感開發已經到達這個程度了？

　　祝寧停了停，他們那邊也遇到了襲擊，怪不得沒人聯絡自己。

　　進入污染區域就是自己管自己，生死有命，自己負責。

　　祝寧很快就沒考慮他們，她要考慮自己怎麼脫困。

　　祝寧問：「我現在生命體徵怎麼樣？」

　　普羅米修斯能夠接入人的身體，祝寧記得它有一項功能是監測人的生命體徵。

　　【心率正常，精神值無波動，您非常健康。】

　　事實上祝寧有些過分健康，經歷這一切之後，她正在被頭髮纏繞，竟然很少產生恐懼的情緒。

　　在普羅米修斯服務過的這麼多員工中，祝寧心理素質絕對是頂尖的。

　　好消息，她應該沒受傷。

　　祝寧問：「氧氣呢？」

　　清理者頭盔具有過濾系統，工作服設計出來就是進入污染區域的，要考慮到各種極端情況，之前像是機車服一樣的工作服此時完美地成為一件潛水服。

　　【剩餘氧氣大約可維持四十分鐘。】

　　工作服畢竟沒有配備專門的氧氣罐，能堅持四十分鐘已經是極限了。

　　「附近有氧氣瓶嗎？」祝寧問。

　　誰知道要在污染區域裡待多久，在深海，有氧氣更讓人安心。

　　【最近氧氣瓶距離你九百米，清理者工作服接口為萬能接口，可接入任意型號。】

　　祝寧的頭盔面板出現了一個小點，普羅米修斯標注了氧氣所在的位置。

　　應該是海洋館自備的氧氣管，工作人員和表演人員也需要下水。

　　普羅米修斯挺好用的。

　　難怪李念川喜歡他。

　　祝寧快速思考自己的現狀。

　　第一步，要先從這詭異的髮絲中逃出去。

　　污染區域內有基礎邏輯，污染物並不能完全改變規則，憑空創造出不可能出現的東西。

　　正常海洋館中不會出現這麼大量的頭髮，動物只有毛髮，海洋生物大多數都是鱗片和觸手。

　　能長出頭髮的僅有一個。

　　人魚。

　　這應該是人魚的東西。

　　祝寧嘗試著舒展下手臂，髮絲並沒有絞死她。

　　髮絲很靈敏，他們能感知到人的情感，只要祝寧沒有逃跑或者敵意，這些髮絲好像也不會有什麼強烈的攻擊意圖。

　　祝寧小心翼翼地伸了伸手，髮絲沒有動作。

　　確定之後，她開始移動，幅度很小，速度很慢，一旦髮絲開始纏繞她就會放慢速度。

　　她在探索自己所在的空間。

　　四周都是海水，但這裡不是真正的深海，深海中海水無邊際，永遠找不到盡頭。

　　這裡是海洋館，應該有盡頭。

　　祝寧盯緊氧氣瓶的方向，以此為目標前進。

　　咚——

　　很沉悶的一聲。

　　大概過了五分鐘，她碰到了什麼東西。

　　祝寧摸索了一下，很光滑，這應該是透明玻璃牆。

　　她觸碰到展覽館的邊緣了？

　　氧氣瓶在前方三百米的位置，但她距離氧氣瓶有一堵厚重的玻璃牆。

　　祝寧正想摸索一下這地方有多大。

　　她剛一低頭，突然一僵。

　　她對上了一張人臉。

　　有個男人貼在玻璃牆上，他的五官都被玻璃牆擠壓變形了，但是目光極為貪婪，一直殷切地望過來。

　　祝寧皺了皺眉，不止一個。

　　玻璃牆外是密密麻麻的觀眾，可能有成百上千個。

　　上百張人臉擠過來，他們的臉壓在玻璃牆上，直勾勾地看著祝寧。

　　好像在看某種奇怪的動物。

　　他們的目光過分貪婪，用力擠壓著玻璃牆，恨不得把腦袋鑽進來，好好看個清楚。

　　污染區域有自己的邏輯，進入後，你會有一種生活在污染區域內部的身份。

　　在一號線裡祝寧是乘客，在火鍋店裡她是收銀員，在777號實驗體她是房子的主人。

　　海洋館裡內部粗略只有三種身份，遊客，工作人員，還有被展覽的生物。

　　祝寧現在就是玻璃牆內被展覽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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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2:0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八章　怪奇海洋館（五）

　　咔嚓——

　　有人按下了快門。

　　祝寧本能地眯了眯眼，閃光燈讓人非常不舒服。

　　那是一種被人凝視，被人當做物品的不適感。

　　祝寧記得初靈說，現在人魚已經過氣了，也會有這麼多遊客過來參觀？

　　人群中有個講解員，他西裝革履，戴著紅色領結，滿意地看著自己的遊客，繼續講解：「人魚館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火了，今天諸位都很幸運，可以看到限制級的人魚的求偶繁衍現場。」

　　求偶？

　　繁衍？

　　這兩個詞在祝寧看來簡直驚悚。

　　什麼情況？

　　玻璃牆內，祝寧渾身被髮絲纏繞，她靜靜懸浮在水中，就像是個被捕獲的獵物。

　　她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她確實踩中了陷阱，但不是為了被人吃掉。

　　而是用來成為一種道具，他們要確保在繁衍過程中自己無法掙脫。

　　廢土世界的海洋館，有點重口味。

　　如果這是個單獨的任務，祝寧完全可以使用系統道具，她有很多種選擇可以逃脫現場。

　　比如之前的立體防禦空間，只要在這兒打開，她起碼能獲得三十分鐘的喘息時間。

　　比如豬人的鍘刀，她可以斬殺一次懷疑是污染源的目標。

　　但她現在處於普羅米修斯的監視下，她能意識到有個攝像頭對準自己，可能正在分析祝寧的行為模式，記錄下她每一個露出的破綻。

　　結束後所有視頻都會回傳，她必須表現得像是個普通員工。

　　不能使用系統道具，能用的只有清潔背包。

　　「哇！快看！」人群中有人很興奮地指著自己的後背。

　　背後那團頭髮動了。

　　在不斷漂浮的髮絲中，祝寧毫無預兆地對上了一張蒼白的臉，那張臉比流行的冷白皮更白，白得有點誇張。

　　如果說有些護膚品主打的功效是白得發光，那這張臉做到了，它真的在發光。

　　美到讓人窒息的臉，精緻的五官視覺衝擊力極強，他的雙耳非常奪目，像是兩片淡紫色的魚鰭，正隨著水波搖曳。

　　一張美麗的男人面孔就出現在祝寧面前，表情看上去脆弱而無辜，充滿著破碎的美感。

　　像是被人無數次打碎又重新拼接。

　　他的外貌遠超過祝寧的理解，有點過分超前，讓她一愣。

　　人魚。

　　這應該就是初靈所說的人魚，漂浮的髮絲是他的頭髮，她看到大團髮絲下有一條魚尾。

　　魚尾純銀色，大概有五米長，在水中散發著綺麗的微光。

　　兩人挨得很近，他就如同一個神話中的海妖，用一雙極具魅惑的眼睛盯著自己看。

　　他的眼睛裡好像有光，淡紫色的瞳孔望過來的時候，會讓人產生一種幻覺。

　　所有人類都是視覺動物，男人愛美女，女人也愛美男。

　　祝寧作為一個人類不會例外。

　　況且還是這種極具魅惑的美男，他看上去甚至沒有任何侵略感和殺傷力。

　　和之前遇到所有醜陋的污染物都不同。

　　人魚伸出手，他結實的雙臂同樣蒼白，肌肉線條流暢如同完美的雕塑。

　　他對祝寧做出了一個想要擁抱的動作。

　　那一瞬間，祝寧以前看到的什麼霸道人魚愛上我的小說湧入腦海。

　　美麗的人魚俘虜了人類，他將人類帶走，像是帶走自己的新娘。

　　整個畫面美得可以直接去拍偶像劇。

　　不，祝寧那個時代的偶像劇甚至無法還原他萬分之一的美感。

　　髮絲隨著他的動作而湧向祝寧的後背，在這樣絕對美貌的襯托下。

　　剛才噁心的髮絲竟然都不噁心人了。

　　咔嚓咔嚓——

　　閃光燈像是奏起的樂章，持續閃爍不停。

　　「哇哦！」玻璃牆外，觀眾發出感嘆。

　　「好美！」

　　「人魚的求偶期長達三個月，」解說員面帶微笑地看著祝寧：「今天諸位看到的是求偶期，接下來三個月，我們展覽館將會陳列三個月的繁衍期。」

　　人魚過氣了，很長時間裡，人魚館都沒有遊客。

　　維持人魚生存要花費大筆金錢，為此，館長不得不另闢蹊徑，他們開始公布人魚的求偶過程，以此為噱頭吸引觀眾。

　　效果還算顯著，起碼每個月人魚館都有一批固定的客人。

　　很多人都很好奇，人魚到底怎麼繁衍？

　　人魚的尾巴在水中搖晃，巨大的銀色魚尾試探性地想要纏繞在祝寧身上。

　　這是他們求偶的一種方式。

　　人魚露出了一個微笑，張了張嘴，發出一串很奇妙的音節。

　　「啊——嘶——呲——嘶——」

　　祝寧不是人魚，聽不懂他的話，在她聽來，這四個音節甚至沒什麼區別。

　　解說員臉上的笑意更深：「他要開始求偶了，大家注意看他的尾巴，他正在表達自己的好感。」

　　隨著解說員的話，人們開始瘋狂拍攝，給魚尾一些特寫鏡頭。

　　解說員：「這句話在人魚中的意思是我喜歡你，這位小姐會怎麼做呢？」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祝寧身上，他們迫切地望過來，等待她的回答。

　　「答應他答應他！」

　　「他長得那麼帥！你在猶豫什麼呢？快！在一起在一起！」

　　解說員掃了一眼現場，現在情緒快到達頂峰了，他適時加了一把火，「人魚是非常專一的生物，他們結為配偶之後，會永遠跟她在一起，永不背叛。」

　　「好深情啊。」

　　「不愧是人魚。」

　　「這女的為什麼不動啊？她怎麼沒有反應？」觀眾略微有些不滿，祝寧的表情非常讓他們失望。

　　「對啊，又不是什麼絕世美女，吊什麼胃口？」

　　他們並不喜歡太木訥的表演。

　　講解員也不太滿意現在的劇情進度，太慢了。

　　解說員的手懸在某個按鈕上，人魚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不聽話的下場他體驗過很多遍了。

　　人魚更加急切地想要求偶，他的紫色瞳孔更加明亮了。

　　祝寧聞到了一股香氣，絲絲縷縷從人魚身上散發出來。

　　讓她大腦有些昏沉。

　　最恐怖的不是被困在玻璃牆內，而是成為一種表演道具。

　　在這個過程中，你的意志不重要，你只需要配合表演。

　　祝寧發現，只要被人魚望著，她好像沒有那麼強烈的反抗意圖。

　　魅惑的紫色瞳孔像是不斷誘使人進入他的陷阱，總會讓你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

　　四周充斥著閃光燈，觀眾在呼喊，不停地說在一起在一起。

　　他們把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了千百次，好像這是一段愛情的佳話。

　　祝寧應該在眾人的期待中走進這段佳話，譜寫這段傳奇，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她將會成為耀眼的女主角，眾望所歸，讓所有人都滿意。

　　祝寧垂下眼，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

　　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為什麼你不可以呢？

　　……

　　【祝寧？】

　　普羅米修斯嘗試叫祝寧的名字。

　　但她懸浮在一團頭髮中毫無反應。

　　人魚的物種特性就是俘獲人心，人一旦直視人魚的瞳孔就會受影響，會在不知不覺中按照對方的思路走。

　　尤其人魚本身外觀足夠吸引人類的前提下，這種影響會被放到最大。

　　祝寧已經三分鐘沒回復它了。

　　而人魚正在緩緩接近，他試圖拉開祝寧的清理者防護服。

　　一旦防護服被拉開，污染孢子寄生，祝寧會成為污染物。

　　祝寧不是精神系異能者，無法抵抗這種悄無聲息的精神干擾。

　　普羅米修斯在分析現狀，它向上發送了請示，要求退出監察狀態，進入指揮狀態。

　　只要它接管了祝寧的身體，可以在三分鐘內帶她離開污染區域。

　　兩秒之後它收到了回復，請求駁回。

　　今天特地讓祝寧參加Ｂ級任務，就是為了看祝寧的極限在哪兒，這裡甚至不是危機四伏的機械水母館。

　　普羅米修斯一旦接手，這次任務就失去了意義。

　　普羅米修斯猶豫了一秒，菌絲試探性地朝著祝寧的大腦探尋，試圖重新操控它的神經。

　　但它只是伸出了菌絲。

　　突然，祝寧睜開眼。

　　她的表情冷冰冰的。

　　……

　　玻璃牆內，一條銀色人魚和一個女人漂浮在空中。

　　如果這算是一場人魚的婚禮，那它具備了所有要素，絢爛的燈光，美麗的舞台。

　　成群的賓客，無數閃光燈，他們露出滿意的微笑。

　　還有，祝福，成千上萬句祝福。

　　他們真心祝賀這場婚禮的發生。

　　祝寧看上去毫無知覺，她已經停下來太久了，好像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抗的意圖。

　　人魚雙臂環繞過來，他馬上就要把祝寧擁入懷中。

　　他的手落在祝寧的右肩，那裡是防護服開口的位置。

　　祝寧也同樣抬起手。

　　這是她第一個動作，也是她第一個主動散發出來的意圖。

　　人們緊盯著祝寧的動作，不肯放棄任何一個細節，她左臂上掛著的是槍。

　　但她沒有抬起左臂。

　　她放棄反抗了？

　　她答應了！

　　她勇敢地主動邁出了第一步！

　　在觀眾看來，祝寧放棄了自己的武器，她馬上就要回抱回去。

　　人們的嘴像是裝了個拉鏈，在這時候拉到最大，緊緊向兩側扯去。

　　玻璃牆中的祝寧抬起右手。

　　然後，她打開了手電筒。

　　強光瞬間照出，在水中打出一條光柱。

　　眾人的笑僵在臉上。

　　在強光接觸到人魚的那一瞬間，他就像是被陽光照到的吸血鬼，突然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

　　他張開嘴，兩邊的耳朵發出嘶鳴，頸下的魚鰓形狀的東西在高頻抖動。

　　水流從他的魚鰓中流過，湧出一連串的氣泡。

　　看上去像是要窒息了。

　　哪怕是這樣，他甚至沒有埋怨祝寧這個罪魁禍首，人魚的表情痛苦而脆弱。

　　很讓人心生憐愛。

　　他在祈求祝寧收手。

　　觀眾的笑變淺了，他們似乎在發怒和微笑之間來回徘徊，難以控制自己真實的表情。

　　講解員一愣，本身這個表演現場就會出現很多意外，非常考驗解說員的臨場發揮能力，解說員應對這種現象有一套自己的說辭：「看來這位小姐在鬧脾氣，人魚看上去很痛苦，不過，這就是虐戀情深啊。」

　　虐戀情深？

　　虐戀情深也是一種很受歡迎的戲碼。

　　講解員：「所有的愛情都要經過一波三折，有高峰也有溝壑，現在的虐戀將會是未來的甜蜜，現在多麼痛苦，未來就會多麼幸福。」

　　幸福。

　　眾人聽到這兩個字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

　　我們要等到幸福的結局。

　　講解員這樣講解之後，觀眾的怒火稍微熄滅了一點。

　　他們看入玻璃牆內，期待著接下來的虐戀場景，人魚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會保持優雅。

　　他一臉祈求地看著祝寧。

　　祝寧腦子有點疼，之前使用金屬操控天賦後，後遺症一直沒好。

　　一直像是有根針扎入自己的腦海。

　　現在這種痛感加強，讓她有些煩躁。

　　她厭惡眾人的凝視，厭惡被操控的身體，厭惡一場表演。

　　祝寧默默加強了燈光，開啟強光模式。

　　虐戀情深是吧？我可以讓虐戀這個部分來得更猛烈一點。

　　人魚本能擋住自己的臉，這次他已經無法克制自己的表情，發出痛苦的嘶鳴，面目猙獰而醜陋。

　　他揮舞著雙臂試圖奪走祝寧手中的手電筒，但他畏懼燈光，燈光像是火焰一樣在他身上點燃。

　　他表情扭曲，五官都變形了。

　　好的，帥哥也不帥了。

　　講解員的笑僵住了。

　　觀眾的笑也僵住了。

　　虐戀情深的幌子已經立不住。

　　他們看這個場館的表演很多次了，從來沒有一次看到求偶失敗。

　　他們甚至不敢相信。

　　但他們仍然有一絲的幻想，希望祝寧可以迷途知返。

　　反抗的代價不好受。

　　一旦具有反抗的意圖，身上的髮絲就會識別。

　　髮絲在纏繞，她感覺無盡的壓力朝自己擠壓過來，基因藥劑強化了她的骨骼和皮膚，不然她現在應該像被捏癟的氣球。

　　人魚髮絲堅韌，可能等會兒會把她切成一團碎肉。

　　好像有一團手捏住了你的身體，向你擠壓，要剝奪你最後一絲空氣。

　　在這種威脅的前提下，她竟然忍著劇痛也要反抗。

　　清理者工作服需要應對各種黑暗環境，身上的光源很多，甚至員工手環就有手電筒模式。

　　頭盔、員工手環、手電筒燈光全部打開。

　　整個玻璃牆內在一瞬間亮如白晝。

　　燈光在這一刻如同某種武器，觀眾痛苦地閉上雙眼，講解員一臉陰沉地轉過頭。

　　頭髮絲察覺到了祝寧強烈的攻擊意圖，瞬間絞緊。

　　而她面前的人魚正在尖叫。

　　人魚高頻尖叫聲非常刺耳，注射基因藥劑之後人的聽力是普通人五倍，聽得她大腦一瞬間刺痛。

　　【已為您打開防噪音模式。】

　　她終於聽到普羅米修斯的聲音，它打開頭盔的防噪音系統，噪音污染立即減輕了不少。

　　【已打開光學污染淨化系統。】

　　頭盔開了過濾系統，強光對祝寧都沒有任何影響。

　　它作為人工智能，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比如它無法阻止頭髮越來越緊，像是漁網一樣將祝寧兜頭罩住。

　　無盡的壓力朝她壓來，不超過七十秒她就會窒息。

　　【壓強增高，防護服即將破損。】

　　祝寧當然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頭髮纏繞上來，繞過她的頭盔，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密不透風纏住。

　　如果不是防護服堅硬，她現在可能會被切成碎肉。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祝寧只開了一瞬間的強光。

　　然後立即關閉。

　　高強度的燈光瞬間消失，不論是什麼生物都會有一瞬間的恍惚。

　　除了祝寧。

　　在強光失效的同一時間，她感覺到身上纏繞的髮絲鬆懈了一瞬，這是生物的自然反應。

　　就像條件反射。

　　一秒鐘也足夠了。

　　人魚的面部被強光灼傷，精緻漂亮的五官消失不見，臉上血肉模糊，像是個燒傷患者。

　　他剛一抬頭，感覺胸口一僵，祝寧將槍口抵在他胸膛上。

　　她渾身被髮絲纏繞，有髮絲已經割開了她大腿的防護服。

　　但她毫不鬆懈，像是一座山一樣壓來，人魚是一種表演生物，祝寧是從末日裡摸爬打滾出來的倖存者。

　　只要活著，她就能反抗。

　　即使不使用系統道具，她也可以反抗。

　　她活著來到廢土世界，在各方勢力中周旋，不是為了要跟一條魚談情說愛的。

　　她死死壓住人魚的身體，將他壓制在玻璃牆上，再次打開了手電筒。

　　在強烈的燈光中，槍響聲顯得非常奇怪。

　　砰！

　　砰砰砰！

　　祝寧一共連開五槍，子彈穿透人魚的胸膛，最後打在玻璃牆上。

　　發出非常沉悶的響聲。

　　人魚瞪大眼睛，最初他會憤怒嘶吼，他想躲避燈光但無法躲避。

　　痛苦非常劇烈，但結束得非常快速。

　　祝寧沒讓他受多少苦。

　　尤其相比較他在海洋館中受過的苦來說甚至是仁慈。

　　他受夠了日復一日的表演，被強光驅逐至表演區域，每天面對無數觀眾。

　　他們貪婪地望過來，他們舉起自己的閃光燈，拍下每一個畫面。

　　他需要日復一日地求偶，在人群中表演同樣的戲碼。

　　最痛苦的不是這個，人魚從誕生以來就是表演工具。

　　最痛苦的是要違背自己的本性，人魚一生只願意擁有一位配偶，但館長不會允許人魚只求偶一次。

　　他們會反反復復洗刷他們的身體，侵蝕他們的記憶，強迫他們重來一次又一次。

　　開始。

　　重來。

　　開始。

　　再來。

　　燈光閃爍下，遊客鏡頭裡記錄著每一個開始與結束。

　　這次才是真正的結束。

　　人魚身體一軟，緩慢地下沉，上半身已經被高強度的子彈打爛，最後落下來的只有一隻完整的魚尾。

　　五米長的魚尾慢慢沉下，像是終於要回歸海底。

　　魚尾多麼絢麗，上半身就顯得多麼血腥恐怖。

　　鮮血如墨一樣，瞬間染紅了大片的海水，籠罩在每個人眼前。

　　觀眾和解說員呆呆望著，直到人魚的身體落入池底，解說員甚至都不知道怎麼解說。

　　而他們之前看的故事的「女主角」，戴著純黑色頭盔，漂浮在水中。

　　像是一隻真正的水怪。

　　砰！

　　她的手覆蓋在玻璃牆上，隔著頭盔他們看不見祝寧的表情，但他們總覺得那是在挑釁。

　　她一臉挑釁地看著觀眾。

　　觀眾在凝視著她，而她凝視回去。

　　她姿態極為強勢，一瞬間觀眾和表演生物的位置對調了。

　　好像這些觀眾才是愚蠢的生物。

　　人魚死後，纏繞在祝寧身上的髮絲終於鬆開，像是失去了所有生命，變成了一團雜亂的稻草一樣飄落。

　　祝寧剛才開了五槍，在玻璃牆上打出了一個蜘蛛網的痕跡。

　　她進場之前看了機械水母館的視頻，當時她站在觀眾的視角，現在她站在被展覽的海洋生物視角。

　　她不知道機械水母當時在想什麼，是在想這個嗎？

　　毀滅吧，讓一切毀滅，無法重新再來。

　　祝寧輕輕壓向玻璃牆上的蜘蛛網裂痕。

　　裂痕以此為中心，快速地朝四周蔓延。

　　觀眾和遊客發出尖叫聲，他們意識到這裡要塌陷了。

　　祝寧在蛛網中央又開了兩槍。

　　轟——

　　玻璃牆承受不住重壓，巨量的海水湧出，霎時間淹沒整個觀賞區。

　　祝寧重現了海洋館的災難。

　　……

　　咳咳——！

　　祝寧躺在廢墟中，忍不住咳嗽，剛才那團頭髮絲差點把她勒死。

　　四周是玻璃碎片，還有人魚和遊客的屍體，死去的講解員雙目圓睜地看著自己。

　　他身上的耳麥進水了，發出哧啦哧啦的電流聲。

　　砰！

　　耳麥爆炸了，散發出淡淡的焦味兒。

　　旁邊的人魚屍體破碎不成型，一粒污染孢子從他身上漂浮出來，然後就是成百上千粒。

　　祝寧第四次進污染區域，對這個場景已經很熟悉了。

　　祝寧躺在海洋館中，看著污染孢子四處漂浮。

　　海洋館模擬的是深海，她像是靜靜地躺在海底，親眼目睹了一場難得一遇的奇景。

　　但完全讓人感受不到美感。

　　只讓人感覺到殘忍。

　　這個世界對於人類和生物都很殘忍，人魚是人嗎？

　　科技發展到極致後，科學家如同造物主，他們可以隨意捏造出一種物種。

　　人魚長著一張人臉，擁有類似人的情感和感情，卻不被當做人來看待。

　　他們甚至算不上五等公民。

　　五等公民在這時候竟然顯得很金貴，起碼這個世界承認祝寧是個人類。

　　把人物化，把物人化。

　　人和物之間的邊界在逐漸消失。

　　【祝寧？】

　　普羅米修斯冷靜的聲音傳來。

　　哦，她腦子裡還有個人工智能。

　　【你受傷了。】

　　祝寧緩了緩，大腦還在發疼，她起身看到自己大腿上有個傷痕，這次跟豬人那次不一樣。

　　豬人她在三十秒內就貼上了補丁，這次太過緊急，她暴露在污染區內太久了。

　　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貼補丁。

　　這時候貼是不是有點亡羊補牢？她馬上就要變成污染物了？

　　【請及時處理傷口。】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感情。

　　祝寧停了停，拿出一塊補丁貼上去，不管是不是無用功總要貼好。

　　不然等會兒她隊友可能會崩了她。

　　「現在什麼情況？」祝寧一邊處理一邊問：「我完成任務了？」

　　【清理者祝寧已成功淨化一個污染源，正在通知其他隊友。】

　　祝寧沒完成系統任務淨化整個海洋館，因此進行播報的是普羅米修斯，系統一點聲音都沒有。

　　挺神奇的，這次是普羅米修斯來說。

　　祝寧本來想問其他人現在什麼情況，她頓了頓，問：「你剛才想操控我的身體？」

　　剛才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大腦疼痛，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後遺症發作，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普羅米修斯。

　　普羅米修斯糾正祝寧的說法：【試圖。】

　　它並沒有動作，祝寧的神經拒絕入侵，它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啊，還好你沒做。」祝寧站起身。

　　她討厭有人操控自己的身體，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為了自己好，讓普羅米修斯暫居自己的大腦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她得把界限跟這個人工智能劃分清楚。

　　祝寧扭頭看向旁邊的玻璃牆，玻璃牆有一塊殘片，上面布滿了裂痕，倒映出祝寧的影子，像是把她分割成無數片。

　　祝寧盯著裡面的倒影，對普羅米修斯說：「不然我活下來，一定會去炸你主機。」

　　普羅米修斯：【……】

　　祝寧應該沒開玩笑，她是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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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2:5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四十九章　怪奇海洋館（六）

　　十分鐘前，清潔中心49層大廳。

　　大屏幕投影在空白牆上，除了緊急任務，很多人都停下來觀看大屏幕。

　　為首的人是作戰部的宣情，跟在她旁邊的是技術部部長陸啟勤。

　　上次祝寧出任務，技術部門出了嚴重疏漏，出現了污染區域評級錯誤這種問題。

　　這次陸啟勤親自出現督查，他敢肯定，機械海洋館僅僅只是個B級污染區域，裡面有兩個污染源。

　　絕對不會出問題。

　　宣情問：「謝家祖還不來？」

　　謝家祖是清理部的部長，也就是祝寧真正的頂頭上司，他為人作風非常散漫。

　　隊伍裡出現了一個精神值S級的清理者，甚至沒有對祝寧產生過多關懷。

　　反而宣情這個獵魔人的頭子表現得有點過分關注祝寧了。

　　陸啟勤：「估計在哪兒摸魚呢。」

　　清理部是最清閒的部門，他們這個部門一般來說不必直面衝突，謝家祖能偷懶絕不工作，工作作風非常有問題。

　　宣情沒有再說廢話，她抱臂看向大屏幕。

　　鏡頭精準拍攝出祝寧的處境，她正在被髮絲纏繞，面前就是一隻人魚。

　　普羅米修斯作為清潔中心的人工智能，只要它所在的地方，通訊並不會斷聯，可以和外界保持聯絡，普羅米修斯是唯一可以溝通污染區域的通訊工具。

　　從回傳視頻可以看出，祝寧的狀態不太好，她整個人有點呆滯。

　　好像已經被人魚蠱惑。

　　宣情是作戰部部長，之前就是非常優秀的獵魔人，她從無數個污染區域裡摸爬打滾才坐上今天的位置。

　　她非常了解污染區域的屬性，一般人魚的污染源很難纏。

　　他們的眼睛就類似於某種強烈的精神污染。

　　果然，屏幕中的祝寧看上去好像不太行了，她面對人魚沒什麼反擊之力。

　　滴滴滴——

　　眼前紅光亮起，普羅米修斯正在進行請示。

　　【請求進入指揮狀態】

　　普羅米修斯需要指令才能接管祝寧的身體。

　　宣情一挑眉，人工智能的判斷一向不會出錯，普羅米修斯的算法可能計算出，現在的情況接管身體離場是最好的選擇。

　　陸啟勤：「授權吧，我看她不行了。」

　　「又不是職業獵魔人，之前進入的都是D級，你一下子讓她進B級太強人所難了。」

　　旁邊的同事也這麼想，祝寧的身份是清理者，掃垃圾就行，找到污染源並且擊殺不屬於她的業務範圍。

　　沒必要用獵魔人的素質要求一個清理者。

　　宣情抱臂而站，看著屏幕中的祝寧，沉聲說：「請求駁回。」

　　陸啟勤：「……」

　　嘖，這女人有些固執。

　　普羅米修斯沒有再發送請求過來。

　　宣情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這才哪兒到哪兒。

　　大規模污染區域內生態復雜，污染孢子一旦溢出，會很容易形成新的污染源，被稱為副污染源。

　　副污染源的污染程度一般要弱於主污染源。

　　這對祝寧來說應該不是很難。

　　但普羅米修斯今天反應有點反常，太快了，祝寧明顯還沒被逼到絕境。

　　這麼擔心祝寧死在裡面嗎？

　　清潔中心大廳陸陸續續有員工停下來，每次獵魔人出任務回傳都非常像搞直播。

　　有些戰役非常好看，比體育競賽更激動人心。

　　有些人還會下注。

　　「你覺得她能贏嗎？」

　　「能吧，宣部長這麼看好，應該是有點東西的。」

　　「我也覺得，祝寧培訓記錄一直不錯的。」

　　「我覺得不行，獵魔人這行靠的是積累吧。」

　　隔行如隔山，一個清理者再厲害也不能老幹獵魔人的活吧？

　　技術部門的兩個小哥開始打賭。

　　賭了錢就不太一樣了，他們聚精會神地看著大屏幕，然後表情越來越古怪，眉頭越皺越深，反而宣情一直很氣定神閒。

　　最後祝寧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她打開了手電筒。

　　人魚被她的槍打成篩子，半截五米長的魚尾下沉，海洋館的觀眾一臉震驚。

　　清潔中心的員工同樣一臉震驚。

　　怎麼這麼不按常理出牌？

　　「贏了！」技術小哥大喊：「給錢！」

　　另一個員工麻木地轉了一萬新幣過去。

　　「跟著部長走懂不懂？」贏錢小哥炫耀地晃了晃自己的余額，一個備受矚目的天才，宣情親自過來督導不可能會輸。

　　輸錢小哥痛苦的表情很難掩蓋，艱難地說：「初靈，讓我看看初靈妹子。」

　　大屏幕上分成三塊，之前八個人走散了，被海怪沖成了三支隊伍。

　　初靈和李念川徐萌一組。

　　這一邊，槍聲剛剛響起。

　　在祝寧被拖走之後，下一個被拖走的就是李念川。

　　徐萌眼疾手快地拽住了李念川的胳膊，但人魚的力量與人類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竟然直接將徐萌和李念川一起拽走。

　　他們兩人帶上裝備加起來將近四百斤，人魚拖動毫無阻滯。

　　如果徐萌不放手，徐萌會跟李念川一起消失。

　　李念川一驚，下一刻已經悶頭砸向水裡，積水蔓延上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差點嚇瘋了。

　　蟲子。

　　水底都是蟲子。

　　無數蟲子在他的頭盔上湧動，他直接掉進了蟲子池。

　　他的手臂被徐萌拽著，小腿被不知名的東西拽著。

　　兩方巨力拉扯下，他感覺自己要被撕裂成兩半。

　　原來人遇到極致的危險，甚至不會反抗。

　　唰——

　　一枚子彈從他周圍打過，擦著他的頭盔落入水中。

　　初靈開槍了。

　　相比較祝寧被毫無預料地直接拖走，初靈比上次有經驗，立即就開槍了，她槍法不錯，在一片混亂中也能正中目標。

　　砰！

　　她開了第二槍。

　　水中的李念川還在掙扎，只看到水面上騰起一片紅色水霧，他腳踝一鬆。

　　拽著他的怪物已經鬆手。

　　因為巨大的慣性，徐萌和他一起砸向水中。

　　李念川好久都反應不過來，他已經被拽入深水區，緊接著他手臂一緊。

　　手臂被人重新握住，跟剛才的人魚不一樣，這隻手富有力量但並不殘暴。

　　他眼前一暗，一張帶著金屬頭盔的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下一刻，他就像是個小雞仔一樣被人拎起，初靈機械化程度高達百分之八十，拎起一個李念川不是什麼難事。

　　初靈：「沒事吧？」

　　「……」李念川愣愣地說：「沒事。」

　　初靈聞言鬆開他，確定徐萌也沒事兒。

　　李念川這才開始打量四周，祝寧一早就消失，其他獵魔人也不見了。

　　他們深處一片陌生的水域，這裡的積水很深，大概可以淹沒人的胸膛，哪怕有工作服的保護下，都會讓人覺得有點窒息。

　　初靈端著槍站在他身後，徐萌也拿出武器。

　　李念川這才手忙腳亂地拿起自己的槍。

　　現在並不安全。

　　水裡還有東西，他們能看到水中一閃而過的陰影，好像隨時隨地準備伺機而動的怪物。

　　李念川有點過分謹慎，這裡可見度不高，一片綠油油的屏幕下，他看什麼都疑神疑鬼的。

　　總覺得哪裡都有怪物，槍口來回轉換位置，一會兒指著一個方向。

　　李念川站在水中，之前被鬼手抓住的那條腿隱隱有些異樣。

　　好像還有什麼東西纏繞在上面。

　　水草嗎？

　　李念川挺給人添麻煩的，他也沒那麼不要臉讓初靈或者徐萌一個姑娘幫他看看自己腳下的異樣。

　　只能一直假裝自己沒有什麼問題。

　　他被抓住的是右腳，在水中，他用左腳在右腳腳踝上蹭了蹭，想把水草蹭下去。

　　但他勾了勾，右腳沒有一點鬆懈的跡象，怎麼還越來越緊了？

　　前方暫時沒有怪物。

　　李念川想了想，決定先解決自己的異樣，磨刀不誤砍柴工。

　　他一伸手，本來覺得這事兒很容易解決。

　　但是他整個人僵住了。

　　他摸到了一團……頭髮？

　　等等，頭髮？

　　那應該就是頭髮，沉甸甸的頭髮，像一團水草一樣，他甚至無法移動手掌。

　　他感覺自己的手也被纏住了。

　　李念川疑惑地低下頭，然後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張臉……就沉沉地躲在自己身下，埋藏在一團水草中。

　　雖然是一張漂亮的臉，但這個時候越漂亮就顯得越詭異。

　　李念川立即拿起槍對準的下方，他跟祝寧混了這麼久，膽子也練出來了。

　　但他剛一動，人魚已經一閃，而隨之而來的就是束縛的水草。

　　他雙腳被一絞，跟上次的怪力不同，他能感覺到髮絲鋒利，好像要把他整個人切開。

　　李念川一子彈打下去，水草驟然間收緊，他一個踉蹌竟然又要向下跌。

　　這次中招的不止他一個，旁邊的徐萌也是同樣情況。

　　李念川顧不得那麼多，他奮力掙扎，但不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初靈有點鬱悶，果然除了祝寧那個怪物，普通清理者的素質就像李念川這樣。

　　剛撈上來立即就被拽下去了。

　　初靈有種帶著學生游泳，自己游到對岸，一扭頭發現自己學生丟了的挫敗感。

　　水域中變得很混亂。

　　有什麼東西漸漸浮出水面，那是一張人臉，一張慘白的人臉，只浮出了一半，下半張臉還埋在水裡。

　　露出的一雙眼睛散發著淡紫色的光，好像有光霧從中漂浮。

　　人魚。

　　還真的是人魚。

　　隨著一隻冒頭，冒頭的越來越多，足足有四五隻，好像是專門來看他們的慘狀。

　　初靈大喊：「不要看他們的眼睛，開燈！」

　　李念川手忙腳亂地打開手電筒，他開的是強光模式，強光掃射下，果然人魚畏光，看到光斑之後迅速游走。

　　初靈看到人魚之後立即調整了狀態，她一手開著手電筒一手開槍。

　　但水中人魚的數量超出她的想像，這裡沒有污染源，可能在祝寧那邊。

　　如果祝寧不消滅污染源，他們就要面對這種無窮無盡的麻煩。

　　初靈只有一個人，顧不了兩個人，李念川那邊快被髮絲纏死，李念川越掙扎髮絲越緊。

　　他感覺髮絲一個勁兒地往他身體裡鑽，好像要找到工作服的入口。

　　李念川後脊背發冷，精神值一直在持續下降。

　　如果這種酷刑再不結束，他可能會自己把自己嚇死。

　　水中不斷炸起血花，初靈依然在保持火力輸出，強光加子彈有效，但對李念川這種深陷泥沼的人沒什麼效果。

　　李念川在窒息間甚至想讓普羅米修斯直接接管自己的身體。

　　他快不行了。

　　耳邊初靈的聲音越來越小，隊長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自己挺沒用的，果然B級污染區域對普通清理者來說，無異於閻王殿裡走一趟。

　　普羅米修斯不是有臨終關懷嗎？他都快死了為什麼不來關懷自己？

　　他想給親人留下一兩句話。

　　他剛按下按鈕，突然感覺纏繞在身上的髮絲一鬆。

　　緊接著，無數頭髮像是枯萎的花朵一樣，霎時間失去生命力。

　　李念川從窒息中掙脫，剛喘過來一口氣，就聽到一句話：

　　【清理者祝寧已淨化人魚館。】

　　【清理者祝寧已淨化人魚館。】

　　這一聲像是有回聲，普羅米修斯打開公共頻道進行播報。

　　那一瞬間，李念川甚至想哭。

　　祝寧。

　　是祝寧。

　　祝寧說要保護他，說到做到。

　　在播報聲結束後，四周開始出現異變。

　　人魚的屍體浮現在水面，水中還有不少人類的死屍，這個地方重新還原。

　　跟他們認識的地方全然不同。

　　眼前的玻璃牆已經破損，像是被什麼人砸了個稀巴爛，人魚的屍體橫屍當場。

　　玻璃牆上有不少血跡。

　　這才是真正的污染區域。

　　污染孢子開始飄散，他們進入海洋館十五分鐘，已經解決了第一個污染源。

　　初靈一笑，祝寧果然有點東西，不愧是S級精神值。

　　這麼好的實力，幹清理者真的太可惜了。

　　李念川花了兩分鐘才緩過來，一抬頭就看見無數污染孢子，問：「現在怎麼辦？收容污染孢子？」

　　初靈：「這是你們的活，我猜祝寧應該在附近。」

　　人魚館挺大的，祝寧應該就在不遠處，可能推開一扇門就到了。

　　祝寧解決了污染源，李念川這邊成功脫離危機，剩下四個獵魔人那邊應該也穩定了。

　　普羅米修斯重新串聯起三支隊伍的頻道。

　　……

　　「祝寧？聽得到嗎？祝寧？」頭盔內部傳來唐柯的聲音。

　　「聽得到。」祝寧回話。

　　她剛解決了一個污染源，獵魔人也聽到了普羅米修斯的通報。

　　隊伍中有人挺不爽的，又是祝寧，上次魚人也是她淨化的污染區域。

　　她一個清理者為什麼老幹獵魔人的活？

　　想到祝寧之前說要學習獵魔人工作方式，當時還不確定，現在他們可以確定了，那就是嘲諷。

　　祝寧自己這邊也一片狼藉，她本來想進來渾水摸魚，順便學習下獵魔人工作方式，根本沒想著要爭搶什麼功勞。

　　她是意外捲入，都被捲入了，她總不能等死吧？

　　「你那邊怎麼樣？」唐柯問，他作為隊長更加考慮大局。

　　祝寧匯報了自己這邊的情況，問：「接下來我怎麼辦？」

　　祝寧出的是團體任務，唐柯是這次的隊長，祝寧要聽從隊長安排。

　　唐柯那邊沉默了一下，本來八人隊伍已經硬生生拆成三組。

　　四個獵魔人一組，初靈和剩下兩個清理者在一起，只有祝寧落單了。

　　普羅米修斯可以提供每個人的定位，從數據來看，四個獵魔人距離機械水母館更近。

　　三組人員重新匯合非常消耗時間。

　　唐柯：「初靈會帶著李念川和徐萌和你匯合，收容污染孢子。」

　　祝寧嗯了一聲，他們三個清理者進來本來就是為了收容孢子的，這很正常。

　　唐柯：「我們四個前往機械水母館，你們那邊結束後原地等待，隨時保持聯絡，遇到麻煩可以告訴我。」

　　清理者進來本來只是為了收容一個污染源的污染孢子。

　　祝寧他們這邊收容完就等於任務結束了，水母館那邊交給專業的獵魔人就行。

　　祝寧答應下來，其實唐柯說保持聯絡，祝寧如果真的遇難，他們趕過來自己應該已經涼了。

　　所以他那番話翻譯一下就是讓祝寧自保的意思。

　　祝寧掛斷了唐柯的通訊。

　　然後她又接到了李念川的通訊，「嚇死我了！」

　　李念川剛一接通就驚魂未定的，祝寧想像了一下，他現在可能緊緊抱住了初靈的大腿。

　　看來他們遇到的東西跟自己一樣。

　　初靈不愧是獵魔人，能一個人撈下兩個清理者。

　　「你沒事吧？」祝寧問。

　　「沒事，我沒事，」李念川：「初姐救了我。」

　　祝寧：「……」

　　少年，你認姐姐的速度好快。

　　「隊長呢？」祝寧又問。

　　徐萌的聲音傳來：「我沒事。」

　　徐萌個人素質很高，又是老員工，祝寧其實不怎麼擔心她。

　　徐萌說：「我們馬上趕過去，你注意安全，不要逞強。」

　　祝寧停了停，她想起上次徐萌給自己擦臉，也是讓她學會摸魚，不要那麼拼。

　　徐萌真的很像她姐姐。

　　祝寧沉默了兩秒，軟下聲：「好，我會注意的。」

　　她掛斷了通訊，出任務也不是嘮家常，早點解決任務早點出去。

　　眼前有無數污染孢子需要收容，但祝寧沒動，反而在仔細打量人魚館。

　　這裡剛剛被她破壞，一片狼藉。

　　污染源形成需要一些「精神力」，也就是說水母館爆發精神污染後，污染孢子飄散過來，重新寄生在人魚館眾人身上。

　　仔細回想，她去過的污染區域不多，但類型很豐富。

　　火鍋店的污染源王明是人類。

　　777號實驗體的污染源是個房子。

　　人魚館裡的污染源是人造生物。

　　人類、純粹的物品、人造生物，她都體驗過了。

　　這很難不讓人去想，這是某些人的安排。

　　而祝寧懷疑的那個最大的boss就在自己腦子裡，它跟自己說話甚至只需要顱內傳導。

　　很可惜，祝寧無法開口問它任何問題。

　　因為，鏡頭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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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3:45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章　怪奇海洋館（七）

　　清潔中心大廳。

　　大屏幕後。

　　宣情說：「她防護服破損了。」

　　這是很直接的一句話，冷酷無情，聽起來沒有摻雜絲毫感情，好像也根本不在乎祝寧會不會被污染。

　　祝寧防護服破損所有人都看見了。

　　陸啟勤說：「現在看來應該沒被污染。」

　　正常情況下，像獵魔人和清理者如果被感染，他們會形成新的污染源，然後成為污染物。

　　精神值高的人甚至會成為強大的污染區域。

　　1200，這麼高的精神值，一旦被污染，形成的污染區域可能都不止B級。

　　到時候他們技術部門會檢測出一個高峰數值，祝寧會成為他們新的敵人，她會比機械水母和人魚都更可怕。

　　陸啟勤嘖嘖兩聲：「這任務，不簡單啊。」

　　他話裡有話，當然不簡單，剛巧出現在永生藥業基金會附近的任務，就不可能是個簡單的任務。

　　雖然只是被評級為B級污染區域，但魚龍混雜，非常麻煩。

　　這裡面渾水摸魚的，趁機想要幹事兒的人太多了。

　　祝寧不只是走進了B級污染區域，她是走進了宣情的陷阱。

　　接下來的機械水母館才是真正的麻煩。

　　陸啟勤偏頭看了一眼宣情，這個頭髮銀白的幹練女人從頭到尾表情都不多。

　　陸啟勤大概能猜到宣情想幹什麼。

　　她要看祝寧在生死極限時會不會使用額外的能力，比如，異能。

　　……

　　「你防護服破了？」

　　徐萌看見祝寧第一件事，立即發現她身上很多補丁。

　　左大腿一個，後肩一個，後腰兩個。

　　破一個還能理解，破這麼多，可能已經被污染了。

　　祝寧其實不太懂大家對自己的態度，默默後退了半步，「要麼你們離我遠點？」

　　李念川整個人剛鬆了口氣，也就是皺了皺眉，沒發表什麼意見，「用不著，趕緊幹活吧，早點出去。」

　　徐萌也只是最初驚訝，看到祝寧把補丁貼好之後也說：「先幹活，結束後去醫療部。」

　　徐萌和李念川有條件反射，看到污染孢子後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收容工具。

　　他們還真的要幹活了。

　　「……」祝寧問：「你們不怕我被感染？」

　　徐萌：「我看你不像。」

　　除了祝寧，剩下的都是老員工，被感染的樣子他們見過。

　　感染污染孢子，下場很不確定，有人被感染之後變成污染物，有的人被感染後覺醒了異能。

　　徐萌停了停，「我們每時每刻都可能要面臨同事被感染，不要太把它當回事兒。」

　　雖然沒寫進員工守則裡，但這才是清理者的生存指南。

　　不要過分草木皆兵，是不是被感染別放在心上，因為今日他人面臨的問題，明日可能就是你要面臨的問題。

　　清潔中心老員工對於感染的態度一向很隨意。

　　怪不得在下水道，祝寧猜測李念川被感染，李念川讓她冷靜點。

　　跟祝寧的世界不一樣，她想，在她的喪屍世界，一旦懷疑這人被喪屍感染。

　　秉持著寧殺不錯的原則也要把這人弄死。

　　徐萌：「你要是變異成污染源，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祝寧：「……？」

　　啊？

　　旁邊初靈很有經驗，接話：「精神值高的人成為污染源後果很難預測，以你的精神值，如果成為污染源可能這裡會成為S級污染區域。到時候不是我們三個的問題，可能需要追派獵魔人隊伍進來才能擺平，等他們進來我們應該涼了。」

　　祝寧：「……」

　　這三個人態度只有最初有些緊張，後面就看淡了。

　　因為沒意義，如果感染了，他們三個必死無疑。

　　如果沒感染，他們也不能一槍崩了她。

　　只能先把祝寧放著。

　　這是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跟祝寧一起工作嗎？

　　徐萌：「先工作。」

　　徐萌和李念川都已經在工作狀態了，只有祝寧還在摸魚。

　　「哦。」祝寧應了一聲，從清潔背包裡拿出收容工具。

　　初靈在旁邊圍觀，她以前出任務只打怪，在她之前的印象裡，清理者就是掃垃圾的。

　　她從來不關注後續怎麼發展。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一支清理者隊伍工作。

　　初靈問：「你們要收容多久？」

　　徐萌掃視了一遍，「三人隊伍，速度快的話，不到半個小時吧。」

　　之前D級污染區域，清理者隊伍可以慢慢收容，不著急。

　　但海洋館真正的污染源還沒被淨化，他們要抓緊時間，不能耽誤進度。

　　污染區域多待一分鐘就多一分危險。

　　在只收容污染孢子不清理腐肉的前提下，二十分鐘應該足夠。

　　初靈覺得挺有意思，問：「要幫忙嗎？」

　　得益於這次清潔中心員工培訓，她上過清理者課程，但沒有在真實的污染區域內實操過。

　　初靈問出口，李念川本能想拒絕，初靈保護他們已經夠麻煩的了，沒道理還要讓人幫忙一起幹活。

　　祝寧從來不見外，在初靈話音剛落，直接把自己的工具塞進初靈懷裡，「就等你這句話了。」

　　初靈：「……」

　　你也不跟我客氣客氣。

　　清理者身上會攜帶多個收容工具，給了初靈一個，祝寧還有一個。

　　初靈嘗試著收容，第一次覺得真的挺有意思的，就是幹久了有點無聊。

　　收容污染孢子非常考驗耐心，獵魔人都是打打殺殺，用重型槍械，其實做這種細緻活很不自在。

　　幹了幾分鐘，初靈就知道自己不太適合幹清理者。

　　她以前以為清理者誰都能幹的。

　　現在看來真的挺難。

　　初靈看了一眼祝寧，她進入工作狀態非常迅速，少見的能又做獵魔人又做清理者的人才啊。

　　初靈問：「你怎麼淨化人魚館的？」

　　祝寧大致跟她說了說，她說的時候其實平鋪直敘的，就是概括下發生了什麼。

　　但是她越淡定，李念川越不淡定，期間一直倒吸氣。

　　「你差點被人抓走繁衍了？」李念川問。

　　祝寧：「要不是我淨化了污染區域，你也要被抓走。」

　　李念川這邊和她是同步發生的，當時已經頭髮絲纏繞上了李念川。

　　李念川：「……」

　　他是男的怎麼繁衍？

　　旁邊徐萌一直皺眉，她聽著不大高興，難怪祝寧防護服破損，身上一身傷。

　　徐萌：「傷怎麼樣？」

　　祝寧：「我打了癒合劑了，沒什麼事兒。」

　　除了有可能被感染，她看上去非常健康，普羅米修斯檢測也沒出問題。

　　初靈是獵魔人，她的看法更專業點，祝寧的做法跟自己想得差不多，使用的是手電筒。

　　但用強光一瞬間開大，再立即關閉燈光，利用條件反射這一秒鐘的恍惚期下手，這一點真的有點東西。

　　讓她想起之前她倆上格鬥課，祝寧一腳踹進她膝窩裡。

　　而且祝寧有時候不要命，哪怕賭上自己被髮絲切成碎片，她也要弄死對面的人魚。

　　挺可怕的精神力。

　　初靈設身處地思考著，換成自己在祝寧的位置，初靈同樣有把握殺了人魚，但可能不會做得這麼漂亮。

　　初靈：「人魚館應該是線索。」

　　英雄所見略同，祝寧：「我也這麼想的。」

　　雙污染源不是隨隨便便就形成的，比如一個污染源說東，另外一個污染源說西，兩個污染源內部可能會混戰。

　　人魚因為擁有「精神力」才具有形成污染源的條件。

　　機械水母和人魚館都是海洋館陳列的生物，他們都是從無到有全新創造出來的人造物。

　　可能他們成為污染源的原因會很類似。

　　祝寧想到人魚館的奇葩表演節目，說：「我猜館長可能有問題，普通人可以隨意改造生物嗎？」

　　祝寧剛來廢土世界，不太了解這邊的法律，海洋館內就沒幾個正常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合法。

　　初靈：「一般情況是要向上批示，普通公民嚴禁生物改造實驗，普通人沒有專業素養，很容易製造出污染物。一旦被人發現私自改造，他要面臨終生監禁。」

　　祝寧點了點頭，初靈又說：「正常來說，海洋館的生物都是拿到許可證的。」

　　有些生物無害，可以對公眾進行展覽，但這些生物的手續非常繁雜，沒有點門道基本拿不下來。

　　「這些東西有備案嗎？」祝寧問。

　　回答她的不是初靈，而是普羅米修斯：【備案完善。】

　　普羅米修斯可以和外界聯網。

　　祝寧已經習慣普羅米修斯的存在了，又問：「有館長的資料嗎？」

　　普羅米修斯很快找到了館長的資料，它具有信息整合能力，除了一般的官網介紹以外，還有館長採訪，社交媒體信息，關於其他人對館長的評價。

　　普羅米修斯的算法進行信息整合只需要十秒，十秒後他把信息和所有人進行同步。

　　館長叫鮑瑞銘，一等公民，自然人，就讀於第一軍區大學。

　　不論從什麼角度上來看都是社會精英，他從小就熱愛海洋生物，很多媒體報導他的事跡。

　　輻射過後，人類文明遭受重創，很多海洋生物都滅絕了。

　　鮑瑞銘畢業後沒有進入大公司為財閥效力，反而致力於保護海洋動物，他這邊有很多珍貴的生物資料，甚至把一部分海洋動物免費捐獻給科研機構，方便做後續研究。

　　最初機械海洋館的規模非常小，跟個馬戲團沒什麼區別。

　　是在他的帶領下一點點走向輝煌的。

　　他場館內很多海洋館生物被污染，很多人都選擇殺了海洋生物以絕後患，畢竟治療費用太高了。

　　但他不一樣，他一直在積極治療。

　　他特地請了專業的科研團隊過來，降低被污染海洋生物的風險，讓他們盡可能無害。

　　即使被污染，也不必剝奪生命，他們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存活。

　　這一理念讓他在網絡上很紅。

　　「這是個大善人吧？」李念川感嘆。

　　祝寧：「要不是我剛才差點被弄死，就信了。」

　　她剛才親身體驗了一把海洋館海洋生物的視角，說真的，這不僅是身體的折磨，而是精神折磨。

　　強行被困在玻璃牆內，在一群人面前被迫繁衍。

　　如果是毫無智力的生物，痛苦程度可能沒那麼高，但人魚類人化很高，他們擁有智慧。

　　祝寧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恐怖感。

　　這個館長有點問題。

　　對了，海洋館突然爆發大規模污染，館長還在海洋館內嗎？

　　至今海洋館內受害者的身份都沒完全查清楚，這個問題哪怕是普羅米修斯也沒法回答她。

　　祝寧：「等會兒去館長室看看？」

　　館長室應該在樓上，水族館的構造一般所有幕後工作都在上方。

　　館長室肯定有些資料。

　　祝寧剛說完，李念川和初靈立即應和。

　　「可以。」

　　「可以。」

　　徐萌：「……」她記得自己才是清潔隊的隊長？

　　祝寧：「這事兒不簡單，我覺得其他獵魔人需要幫忙。」

　　初靈：「我也覺得。」

　　李念川：「是的，大家都是同事，我們得去幫他們。」

　　徐萌：「……」

　　她為什麼看不出來獵魔人需要他們清理者幫忙？

　　還有，初靈你到底是哪個隊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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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5:5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一章　怪奇海洋館（八）

　　對於一支獵魔人隊伍來說，當然不需要清理者幫忙。初靈不在，哪怕只剩下四個人，處理一個B級污染區域都足夠了。

　　這個任務他們已經完成了三分之一，祝寧淨化了其中一個污染源，清理者隊伍已經在收容污染孢子，等他們這邊處理好機械水母館，任務就結束了。

　　唐柯效率很高，沒有浪費時間重新讓隊伍匯合，確定其他人沒事兒之後就帶隊走進機械水母館。

　　他們有義務早點完成，清理者在污染區域時間越久越危險。

　　剛才初靈傳來消息，說等會兒她願意帶隊去館長室尋找線索，有人幫忙是好事，有助於幫助他們理清楚機械水母館到底發生了什麼。

　　唐柯讓她注意安全，外面那個污染區域已經被淨化了，他們隊伍中有初靈和祝寧，他不太擔心水母館外出現危險。

　　水母館的屍體更多，頭朝下漂浮在水中，身上血跡斑斑，全都是沒來得及逃跑的遊客。

　　普羅米修斯進行播報：【檢測到遊客屍體共278具。】

　　唐柯皺了皺眉，太多了，哪怕他們都是很有經驗的獵魔人，聽到這麼多受害者的時候也很難沒有反應。

　　加上人魚館的，還有他們一路看過來的，這個污染區域內死亡人數不止五六百。

　　水母館跟視頻最後顯示的樣子差不多，玻璃牆崩裂，裡面還有幾隻機械水母擱淺了。

　　機械水母一旦離開水源就失去了活力，機械觸手都有些乾癟，躺在水池底微微抽搐，水池裡最多只有幾十隻機械水母，視頻中起碼有成百上千隻，既然不在玻璃牆內，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積水內，現在積水已經漫過人的大腿。

　　「這地方真讓人發毛啊。」曹瑋忍不住開口。

　　隊員劉志偉：「我也是，老感覺背後有人盯著你看。」

　　隊員楊舒就走在他們身後，他保證背後沒有人，「對啊，我在盯著你看，你們是不是被精神污染了？」

　　「滾吧，」曹瑋：「我沒那麼弱。」

　　又不是李念川。

　　唐柯：「早點幹完早點出去，都小心點。」

　　他們在人魚館栽過跟頭，不會再吃虧第二次。剩下三個獵魔人訓練有素地散開，一邊時刻提防水下，一邊開始搜查水母館。

　　「隊長，」過了大概兩分鐘，就有人匯報，「過來看。」

　　楊舒翻過一具屍體，這是一具男屍，屍體胸口有個拳頭大的洞，好像曾經有什麼東西寄居在心臟的位置，現在他胸口空蕩蕩，寄生物和他的心臟都消失了。

　　獵魔人在等待入場的時候見過逃出來的遊客，有些人剛跑到大門口突然倒下，胸口中有一條機械觸手瘋狂蠕動，最後被場外工作人員一槍給崩了。

　　應該是機械水母，它們離開水源後存活不了多久，對它們來說，人類的血液也是一種水源。

　　玻璃牆倒塌後，有些乾涸的水母拼命往人的身體裡鑽，吸食鮮血用來供給自身運轉。

　　「我找到了解說員。」另一側曹瑋報告。

　　他把屍體翻過來，果然是解說員，他穿著海洋館的制服，藍色西裝紅色領帶，耳邊還別著一隻小巧的耳麥。

　　衣服被水浸透，因此屍體看上去非常臌脹，像膨大了三倍。解說員還保持著死亡前的表情，一臉不可置信，同樣的，他胸前也有個洞。

　　「他們的死因是這個嗎？」曹瑋問。

　　他們來之前看了監控視頻，高強度的水壓和突然倒塌的玻璃牆，有一部分遊客會被淹死或者被砸死。

　　尤其是監控視頻裡最後時刻都沒逃跑的解說員，但這麼一看，真正的死因很難判斷。

　　唐柯沉了沉，「找找那個小女孩一家。」

　　視頻的最後沒有拍攝到小女孩一家的下落，那小女孩非常詭異，解開污染源的線索應該就在他們一家三口身上。

　　三個獵魔人效率很高，立即去找人了。

　　唐柯靠近機械水母館的玻璃牆，裡面幾隻殘留的水母看上去很溫順無害，跟宣傳冊上介紹的一樣，對人類態度友好，不具有攻擊性。

　　如果不是看了視頻，很難想像他們最後推翻了玻璃牆，這個污染區域有點詭異。

　　唐柯出過很多任務，進入過Ａ級污染區域十幾次，這次只是個Ｂ級任務，按理說他不應該感覺到詭異。

　　但歷練多年，第六感一直催促他立即離開，獵魔人的本能讓他不想在這兒久待。其他隊員好像也是這樣，他們幾個難得都有點緊繃。

　　突然，唐柯眼睛一眯，積水中有個黑色東西在漂浮，那是一台專業相機。

　　普通人的攝影需求用副腦就可以完成，只有少數要求高的人才會購買專業相機。

　　現在這個時代，相機要跟副腦競爭，產品很內捲，做得非常小巧，並且防水防摔防火。

　　很多相機公司的宣傳語是，哪怕世界末日了，最後一個人類滅絕，他們的相機也能記錄到人類最後一個瞬間，並且可以保存數十年，完全可以給外星文明留下線索。

　　這個廣告有點誇張化，他當時看到廣告也是一笑了之。

　　唐柯從水中撈出相機，竟然真的如廣告商宣傳的那樣完好無損，還能用，相機開機後，一般會顯示你拍攝的最後一張照片。

　　果然，這是小女孩父親的相機，剛打開就露出小女孩天真的笑臉，對方穿著一身火紅的連衣裙，正站在玻璃牆上看水母。

　　這小女孩叫林曉風。

　　林曉風的模樣其實很好看，在這個人造美貌橫行的時代都能稱得上是卓越。如果真的是「媽生臉」，她以後當個小明星完全有可能。

　　唐柯問：「他們是幾等公民？」

　　普羅米修斯：【二等公民，林曉風是人造人的後代。】

　　災害發生後人口數量銳減，很多人造人保留了繁殖能力，但人造人的後代也只能是二等公民，他們無法享受自然人的待遇。

　　唐柯開始看相機裡留下的照片，相機沒有記錄下來最後一刻，他拍攝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小女孩一臉驚恐地後退，之後小女孩就被母親抱走了，她爸爸林天齊拍攝技術不怎麼樣，純粹靠以量取勝。

　　拍攝幾百張大概能捕捉到一張好看的，回去再對這張進行再加工。

　　所以看了十幾張照片，以唐柯這個鋼鐵直男視角看，竟然看不出這些照片有什麼區別，看久了他懷疑自己眼花。

　　都是小女孩天真地站在玻璃牆後，後面就是水母，甚至有幾張照片拍攝得很模糊。

　　時間不多，唐柯瀏覽得飛快。

　　突然，他一停，畫面停在了某張照片上，依然是千篇一律的內容，小女孩，還有水母，隔著玻璃牆在觸碰。

　　這個時候小女孩吸引了一群機械水母，起碼有成百上千隻，拍的全景照片，整個照片看上去非常壯觀，上個《奇妙自然與人類》的雜誌封面都沒問題。

　　唐柯把畫面暫停，然後放大，再放大，科技發展，相機放大甚至不會失真，專業相機會還原出每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

　　照片放大，小女孩在照片中佔比也越來越大，從最初的一個全身照片，到半身，到只有一個頭。

　　水族館中光線復雜，玻璃牆還會反光。在小女孩的手下，就在玻璃牆中，有一張模糊的人臉。

　　唐柯把照片繼續放大，沒有看錯，那就是一張人臉，非常模糊，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在特殊的光線中顯現出了人的影子。

　　是誰的倒影？

　　水族館玻璃牆內會倒影出人的影子，可能是遊客的，可能是光學扭曲後產生的異象，只不過看上去像個人影。

　　唐柯不敢隨便下定論，重新審視照片。

　　他把這些照片快速翻看，當照片翻看太快的時候，會形成「動畫」效果，早期的動畫片製作就是這樣，很多人上課無聊也會在課本的右下角畫小人，一種古老的連環畫。

　　唐柯開啟了放大模式的前提下，快速翻看照片，這次照片裡的影子在動。不是唐柯的錯覺，也不是什麼遊客的倒影，那就是個人。

　　他藏在透明玻璃牆內，無數水母在他身後漂浮，水母不是被林曉風招來的，是被這個人招來的？

　　他剛開始距離林曉風有個五米，似乎是觀察林曉風，覺得這小姑娘很有趣。

　　他看了看，然後大發慈悲地想要顯示一些「神跡」，讓這個小姑娘享受一些一生中都不會有的榮光。

　　然後他距離玻璃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他的手貼在玻璃牆上，他的手和林曉風的手重合了！

　　機械水母被他吸引，一隻，兩隻，三隻，後來是幾十隻，數不清的機械水母成群湧來。

　　遊客感嘆：「好壯觀，真好看啊。」

　　「這次值了。」

　　「真可愛，真治癒。」

　　可愛嗎？治癒嗎？玻璃牆內的透明人露出一個笑意，那是一種來自更高階生命的微笑，好像是對低階生命的一種嘲弄。

　　更多機械水母湧來，軟體動物頂在玻璃牆上，而這個人也湊近了玻璃牆，隔著玻璃牆打量著小女孩，他們的距離只有十公分，看上去像是臉挨著臉。

　　終於，林曉風在流動的水波中看到了他的影子。

　　一張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所以林曉風才會看到什麼怪物一樣突然一步步向後退，她不是被機械水母嚇到了，她是被裡面的人嚇到了。

　　這個水族館裡有個人，有一個透明的人！他在看自己！

　　他在玻璃牆內伸出手，是他推倒了玻璃牆。

　　這麼厚重的一面牆，承受的壓力是噸級的，如果不使用武器，想要單純的推倒，所要付出的力量也是噸級的。

　　除了高階異能者，唐柯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一個能推倒玻璃牆的異能者就在水族館，他現在在哪兒？他還在現場嗎？

　　唐柯突然後脊背發冷，這人是透明的，意味著哪怕他就在自己身後唐柯都一無所知。

　　就在他……身後嗎？他好像明白進入水母館的不適感是從哪兒來的了。

　　砰！

　　背後傳來一聲悶響。

　　……

　　砰！

　　祝寧開槍打爛了館長室的鎖孔，李念川目瞪口呆：「你是不是太粗暴了？」

　　如果沒人，祝寧可以用萬能鑰匙開門，這麼多人看著，祝寧也沒什麼選擇，回頭看了他一眼：「難道你能找到鑰匙？」

　　李念川：「……」

　　他無話可說。

　　徐萌有點頭疼，她感覺自己像是幼兒園老師帶著一群孩子出來探險，事情有點脫離控制。

　　有初靈幫忙，加上他們都想去館長室，收容污染孢子的時候每個人動作都飛快，效率奇高無比，全部收容完竟然只花了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他們去了館長室，污染區域淨化後就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水族館，雖然是一片廢墟的水族館，但他們找到了路。

　　館長室就在展覽館的上方，他們走過來的時候還路過了幾個完好無損的展覽館。

　　裡面陳列了很多祝寧沒見過的生物，他們有遵守房盈的命令，盡可能地保存這些生物的科學價值。

　　祝寧：「進來吧。」

　　她拉開了館長室的大門，初靈帶頭進去了，她跟祝寧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一個人打頭陣一個人殿後，保護中間的徐萌和李念川。

　　初靈進去之後，李念川和徐萌隨之跟上，祝寧本來想跟上，但她突然一停。

　　又來了，那雙眼睛，背後有人在看她。

　　之前遇到人魚的時候就有這種目光，非常像一種錯覺，但祝寧知道，那不是錯覺。

　　祝寧回頭望了一眼，走廊上空蕩蕩的，這裡是工作人員的區域，甚至地上都沒有一具屍體。

　　什麼東西在看她？這裡還有其他生物？自己看不見？

　　「你在幹什麼？」李念川問：「怎麼不進來？」

　　祝寧：「我感覺背後有人。」

　　「有人？」李念川伸出頭去，在走廊上掃了一眼，「哪兒來的人？」

　　他對祝寧很信任，下水道的時候祝寧很快就反應過來有魚人，他堅信祝寧能感受到一些他看不到的東西。

　　祝寧又看了一眼走廊，那種注視的目光突然消失了，什麼都沒有。躲起來了？還是真的是錯覺？

　　自從普羅米修斯進入她腦子裡之後，系統好像壞了一樣，存在感非常薄弱。

　　之前祝寧進入污染區域，遭受污染的時候會顯示精神值下降。

　　這次非常不對勁兒，她在人魚館被打成那樣，系統一聲不吭，都不顯示她生命值有問題。

　　系統壞了？那危險預知還能用嗎？

　　祝寧早就想到有這麼一天，總有一天她會失去系統的保護，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祝寧歪了歪頭，「先進去。」

　　早點從污染區域裡出去才是最要緊的，這地方她一分鐘都不想多待。李念川進去後，祝寧跟著一起進去。

　　祝寧進來第一件事是找氧氣瓶在哪兒，之前她被困在水底，最需要的就是氧氣瓶，這次要先做好準備。

　　進門位置就放了一整排氧氣瓶，看來這館長也挺怕死的。館長室裝修非常豪華，一眼就是有錢人的辦公室。

　　館長室的地板是透明的，海洋生物就在他辦公室下方游動。

　　打眼看過去，寬大的辦公桌像是「懸浮」在海底，這哪裡是辦公桌，這就是海洋霸主的王座，簡直奢侈。

　　一面牆上掛著各種榮譽證書，還有活動合作照片，館長鮑瑞銘已經頭髮花白，在照片上來看就是個和藹可親的老頭。

　　正如李念川所說的，如果單純從新聞來看，館長簡直是個天大的善人。

　　「找到了！」李念川大喊：「人魚的檔案。」

　　李念川跟出來冒險一樣，整個人都很興奮，他舉起一個文件夾。辦公桌書架上放著一整排資料，李念川從那兒抽出來的。

　　祝寧應了句：「是嗎？裡面有什麼？」

　　李念川打開文件，看了一分鐘，然後失望地說：「都是廢話。」

　　資料顯示，人魚是一種單純無害的動物，他們非常喜歡人類之類的。

　　祝寧沒什麼感覺，畢竟如果她是壞蛋，也不會把作案計劃書寫下來還放在書架上。

　　徐萌：「這邊有採購單。」

　　檔案可以作假，採購單不能作假，這玩意兒一旦作假，財務部那邊非常麻煩。

　　初靈湊過來看了一眼，沒看出名堂，「看不懂。」

　　都是些魚類和蝦類，應該專門採購來餵魚的，初靈作為外行人，很多品種的魚名字她都不認得。

　　徐萌：「等等。」

　　她找到了最近一年的每月海洋館採購單，進行了橫向對比，分析了大概三分鐘。

　　「最近半年，他們購買了很多生肉，每個月都多三十噸。」

　　每個月都多三十噸？

　　祝寧皺了皺眉，她停下來跟徐萌一起看資料，每天海洋館工作人員會統計館內的生物。

　　半年來，沒採購新的展覽動物，但是飼料採購增加了。他們在餵什麼？引進了什麼新物種？

　　他們本來餵養的東西胃口變大了？還是……有什麼東西在繁衍？那這群生物養在哪兒？

　　機械水母吃不了這麼多東西，他們體型就這麼大，繁衍能力不強，這些食物對機械水母來說太多了。

　　假設不是機械水母，而是另外一種祝寧不知道的生物。

　　這麼一群東西，每個月要多吃三十噸的食物，第一個月三十噸，第二個月六十噸，第三個月九十噸，他們很難不被人發現。

　　看樣子，館長好像把他們養在某個地方，並不怕被人發現，海洋館裡還有個秘密場館？

　　應該沒有那麼誇張，人魚館產生污染源和機械水母館的原因應該是類似的，人魚是因為長期被關在玻璃牆內當一個表演生物，具有某種「怨念」。

　　那這種生物是為什麼？他們也被困住了嗎？

　　為什麼是現在爆發污染源呢？祝寧的問題是，為什麼是那個小女孩呢？那個小女孩有什麼不一樣的？

　　「你發現了什麼？」李念川問。

　　祝寧：「先不要跟我說話。」

　　她需要證實自己的想法，祝寧打開再次打開林曉風的社交媒體，這次她很仔細地看了「寶貝曉風」的賬號。

　　從展現出來的信息來看，林家家庭和睦，父母恩愛，林曉風是人人都羨慕的小公主。

　　林曉風真的長得非常漂亮，雖然在廢土世界好像沒有那麼誇張，但在祝寧眼裡已經美到極致了。

　　祝寧停了停，突然問普羅米修斯：「她整過容嗎？」

　　不是祝寧有偏見，從資料顯示，林曉風的父母長得很普通，而且他們都是人造人，人造人不存在基因突變這一說法，他們的基因是被固定編碼的，恕她直言，林曉風父母生不出這麼好看的娃。

　　普羅米修斯：【正在查找林曉風的醫療資料。】

　　廢土世界，人在人工智能面前是透明的，它擁有合法進入醫療網絡的權利。

　　【未找到林曉風的整容記錄。】

　　聯邦禁止未成年人整容。

　　線索斷了？祝寧又問：「可以找到他父母的可疑轉賬記錄嗎？」

　　大概過了三十秒，普羅米修斯說：【有五筆可疑轉賬記錄，轉自某加密賬戶，正在破解賬戶密碼，破譯成功……】

　　【該賬戶名叫廣林民，主要販賣基因藥劑，已被安全局列為一級通緝犯。】

　　祝寧腦子嗡鳴了一聲，林曉風的父母一直在購買基因藥劑？

　　祝寧閉了閉眼，廢土世界的科技是祝寧那個世界的百倍，原來科技進步了，世界也不會變好。

　　祝寧問：「整容類基因藥劑的主要成分來源是什麼？」

　　【人魚。】毫不意外的回答，人魚基因就是製造整容藥劑的原材料。

　　祝寧沉了沉，問：「他們第一次購買是什麼時候？」

　　【五年前。】普羅米修斯說。

　　林曉風本人只有十歲，意味著，她從五歲的時候就開始注射基因藥劑。

　　她父親林天齊是個探險博主，但賬號盈利很一般，只能勉強糊口，生了女兒後，家裡開銷變大。

　　他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的妻女拖累了他的事業發展，要不是有這個吞金獸，他的事業可以更上一層樓，絕不會現在這樣。

　　有一天，林天齊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不行了，但他女兒可以，他開始專心致志開始運營女兒的社交賬號。

　　因為聯邦法律禁止，所以他從黑市購買基因藥劑。

　　「基因藥劑分很多種，用大白話就是，看哪裡不順眼改哪裡，變美的變白的……」傅醫生的話在祝寧耳邊回響。

　　他們看自己的女兒不順眼。

　　看鼻子不順眼，所以改變了鼻子。

　　看眼睛不順眼，所以改變了眼睛。

　　看下巴不順眼，所以改變了下巴。

　　但每年的審美風向都在改變，今年流行大的雙眼皮，明年流行小的雙眼皮。林曉風像是個不能動的雕塑，她父母揮舞著刻刀，隨意更改她的五官。

　　祝寧整個人都有點麻木，林曉風五歲接受的第一次基因藥劑注射，她五歲的時候已經記事兒了，她記得自己原來長什麼樣的，但她無法決定自己未來長什麼樣。

　　她每天照鏡子，看到自己越來越漂亮，但也越來越陌生，她的長相甚至不固定。

　　因為林天齊一直在跟潮流，潮流會變的，她很努力地在追趕潮流，像是在追一個永遠趕不上的浪。

　　可父母依然不滿意，林曉風的賬戶還是不火，不論林天齊怎麼努力，林曉風的賬戶都運營不起來。

　　「你怎麼回事兒？」林天齊大喊：「要笑啊，天真點！不要像個怨婦！」

　　「你知道我給你花了多少錢嗎？我全身家當都給你了！」

　　「你有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不笑？」

　　母親在旁擔憂地看著，她總是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林曉風被鎖在房間裡，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練習微笑。

　　她要有一個完美的微笑，這樣父親才會滿意。她必須是天真的、無害的，就像機械水母那樣。

　　機械海洋館裡的水母，和她是同類，他們都是人造物，他們被製造出來，只是為了無害，永生被困在透明玻璃牆被人觀賞。

　　閃光燈閃過，無數人在他們面前露出驚嘆和幸福的表情。

　　林曉風把自己當成了另外一隻機械水母，只不過其他水母生活在海洋館，她是一隻生活在陸地上的、和自己的族群走散的機械水母。

　　她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更加順從父母的安排，更加努力地練習那個微笑。

　　要天真的、無害的、治癒的，要天真。

　　林曉風的微笑甚至形成了肌肉記憶，只要父親的快門響起，她能一秒鐘調整自己的表情。

　　父親會露出更加滿意的表情，母親會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一塊石頭，旁邊的人會讚嘆，「真可愛的小姑娘啊。」

　　「真是溫馨又治癒啊。」

　　她看著鏡子，但她只看到了一張美麗的臉，她找不到自己了。

　　周圍人的誇讚不是在誇讚她，他們看過來的時候，也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的臉，她的靈魂在逐漸變得透明，被困在這張美麗的臉後，像人魚被困在玻璃牆後。

　　祝寧好像跟林曉風共情，被迫體驗了林曉風的喜怒哀樂，這可能就是Ｂ級污染區域形成的原因。

　　祝寧剛想把線索分享給其他人，突然手環震動了一下，頻道內傳來哧啦哧啦的響聲，頻道對面就是另外一支小隊，那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好像跟什麼生物在打鬥。

　　「敵人！」頻道通訊不穩定，叫聲夾雜著電流聲，曹瑋大喊：「敵人是透明的！」

　　不愧是獵魔人，傳遞來的消息非常簡潔準確，李念川還沒反應過來，什麼透明的？

　　祝寧立即明白了，之前她感覺到的視線不是錯覺，這裡真的有人在看著她，只不過她看不見。

　　突然增加的三十噸飼料，應該就是餵給這些透明生物，它們堂而皇之地被養在機械水母館，平時根本沒人能發現，因為外表是透明的。

　　被餵養的飼料如此龐大，一般生物所需的能量和能夠發揮的能量是持平的，吃這麼多，意味著透明人非常強大。

　　初靈和徐萌都聽懂了，初靈是作戰人員，馬上就進入了戰鬥狀態。

　　「唐柯他們有危險。」祝寧大聲說，如果透明人還在水母館，意味著他們要對付的東西很難把控。

　　不僅是唐柯他們，祝寧這邊也危險，敵人是透明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準確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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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6:47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二章　怪奇海洋館（九）

　　機械海洋館，安全區。

　　安全區容納了六百多人，第一個小時還有人大聲呼救，第二個小時，他們就放棄抵抗了。

　　場館內有一台巨大的電視顯示屏，自從進入後就被自動激活，裡面正在循環播放緊急避險事項。

　　長相溫和有禮的小姐姐在指導怎麼放鬆，在救援隊來臨前保持良好心情，他們完全做不到，誰都覺得那個視頻在說廢話，有人躲在角落裡偷偷哭泣。

　　副腦斷網，他們在副腦裡寫遺言，或者錄下最後一個視頻，整個安全區氣氛非常沉重。

　　有個小男孩抱著膝蓋把自己縮在角落，他跟自己的父母走散了，海洋館突發事故，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人群推著走進安全區避難所，早就不知道父母在哪兒。

　　人群起了新的爭執，有人想打開門去外面看看，人不能被困在這兒等死。有人堅持避難所大門不能打開，一旦進來一個污染物要全軍覆沒。

　　小男孩縮小自己的身體，沒有人保護他，他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突然，他眼前暗了暗，有個人站在他對面。

　　小男孩一抬頭，那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穿著藍色西裝，戴著一個紅色的領結，整個人透出一股書卷氣，很像退休的大學教授。

　　「旁邊有人嗎？」老頭問。

　　小男孩搖了搖頭，老頭就在他身邊坐下了，場館人多，大家都席地而坐，顯得非常擁擠。

　　老頭坐了會兒，突然問：「你知道水母嗎？」

　　「嗯？」小男孩整個人都在發抖，聽到這句話反應了會兒，小聲說：「我就是來看機械水母的。」

　　但是沒成功，他們剛檢票進場，裡面就有人往外跑，他們大喊，裡面塌了。

　　老頭笑吟吟地說：「水母這種生物，長得很漂亮。」

　　他拿出自己的副腦，雖然沒有聯網，但他副腦裡保存了很多水母的圖片。

　　「這是煙花水母。」老人說。

　　副腦保存的是動圖，煙花水母處於深海，游動時觸手輕輕搖擺，如煙花般絢爛。

　　「這是蛋黃水母。」

　　另外一張圖，一個淡黃色的水母在游動，非常可愛。

　　水母有一種很奇怪的吸引力，深海的襯托下，它們美得像是外星生物，看久了會讓人內心非常安靜平和。

　　小男孩看的看的忘了外面的災難，彷佛置身深海。

　　「這是機械水母。」老人滑動照片，機械水母更漂亮，他們兼具了金屬的光澤和水母的靈動，折射出的光芒充滿了科技的美感。

　　老人的聲音很安定，永遠不疾不徐的，「水母沒有呼吸器官和循環系統，只有原始的消化器官。」

　　小男孩瞪大眼睛，沒聽懂這句話。

　　孩子不需要理解，如果一種生物只有消化系統是很恐怖的事，就像現在聯邦做出了一種人造人，其他器官都沒有，只有一張嘴，一個胃，和排洩器官。

　　用人來類比的話，他看見食物絕不會放過，他將會毀滅所有自己目光所及的人和物。

　　「水母有自己的共生伙伴，」老人說：「就像是犀牛和犀牛鳥。」

　　犀牛鳥？這句話他聽懂了，他在課本上看到過，犀牛鳥吃犀牛牙縫裡的殘渣為食，犀牛需要犀牛鳥為他們清理牙齒。

　　水母也有自己的共生伙伴嗎？他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它的俗名叫小牧魚，體長不過7釐米，跟你的手差不多大。」老人比劃了一下他的手。

　　小男孩兒被吸引了，完全忘了大人們的爭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手，這麼小的魚嗎？

　　「你知道水母有毒嗎？」

　　他這次用力點頭，水母有毒，有些還會釋放電流麻痺獵物，水母是一種看上去很美麗，但非常危險的生物。

　　「小牧魚可以巧妙地避開水母的觸鬚，如果遇到天敵，小牧魚就躲在水母的觸手中間，當避難所，就像你現在躲在這兒一樣。」

　　避難所？他小心抬頭看了一眼四周，他是小牧魚，那這個避難所就是個大型水母？

　　「小牧魚引誘大魚，大魚會成為水母的獵物。水母吃掉獵物後，小牧魚可以吃剩餘的食物。」老頭再次望向機械水母的動圖，目光非常溫柔，就像注視著一個孩子。

　　「那……」小男孩問：「機械水母也有自己的小牧魚嗎？」

　　機械水母是人造的，跟普通的自然水母完全不同。

　　「有的。」老頭說：「海洋館的設置很嚴謹，要還原它們本身的生態環境，它們的小牧魚更加強大，而且恐怖。」

　　強大？恐怖？

　　小男孩：「我怎麼看不見？」

　　他湊到副腦面前仔細看，那張圖片裡除了機械水母，什麼都沒有啊，哪裡有小牧魚？

　　機械水母很火，網絡上很多視頻和照片，從來沒聽說過玻璃牆內還有共生伙伴，如果有早就被人發現了，估計是編出來哄自己的瞎話。

　　小男孩兒覺得這老頭神經兮兮的，仔細看又覺得他眉眼有點眼熟，可惜想不出來在哪裡見過。

　　小男孩兒剛想說話，突然，砰！外面發出一聲巨響。

　　實在是太響了，整個避難所的人都聽到了，原本還在爭執的人立即閉嘴，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

　　小男孩本能縮在老頭身後，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緊張地看著大門的方向，大門後有東西在動，有什麼東西正在接近避難所。

　　污染物嗎？已經有污染物發現避難所了？

　　如果污染物進來他們該怎麼辦？避難所對污染物來說簡直像個糧倉！

　　……

　　嗤啦一聲——

　　公共頻道內一聲尖銳的電流聲，噪音差點刺穿人的耳膜。

　　普羅米修斯開啟了噪音過濾，電流聲隨著巨響聲結束，緊接著那邊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祝寧：「他們那邊怎麼樣了？」

　　普羅米修斯：【遭受不明生物襲擊，目前一片混亂。】

　　應該是突然襲擊的，敵人是透明的，人找不到敵人到底在哪兒。

　　祝寧還沒說話，初靈已經按捺不住，她急切想要去機械水母館跟自己的隊友匯合，那是她的隊友，她當然著急。

　　「初靈！」祝寧大聲喊：「等等！別動！」

　　初靈整個人都有點不耐煩，但還是停下腳步，「幹什麼？」

　　時間緊急，祝寧腦子轉得飛快，可惜一時間都想不出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先分享自己得知的信息。

　　「你先別著急，」祝寧馬上就要脫口而出，想到了什麼，立即說：「普羅米修斯，開啟頭盔隱私系統。」

　　【已開啟隱私系統。】

　　旁邊李念川一愣，他們戴著頭盔，說話的時候可以出聲，開啟隱私系統後，外面的人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四個形成了一個加密頻道。

　　祝寧：「外面有一種未知的透明生物。」

　　李念川問：「所以你才一直覺得有人在看你？」

　　「嗯，」祝寧：「我懷疑玻璃牆是他們推翻的，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將會擁有一種能力，巨力。」

　　祝寧說完，一時間都沒人說話。

　　有這麼一種生物，人的肉眼根本看不見，悄悄潛伏在海洋館各個角落，而且他們不是普通生物，甚至擁有巨大的力量，可以推倒噸級玻璃牆的力量。

　　透明人可能沒有熱武器，但只要被他們抓住，會被輕而易舉扭斷脖子。在不知道什麼情況的前提下不能亂動，因為你不知道透明人在哪兒。

　　可能……在這個館長室裡就有。

　　有一個人就躲在館長室角落，他靜悄悄地打量著他們，看他們尋找線索，分析現場，然後選擇恰當的時機襲擊。

　　祝寧不知道唐柯那邊具體遇到了什麼，但這種情況越是亂動越容易給人可乘之機。

　　初靈問：「有多少？」

　　「我不知道，」祝寧停了停，她本來想說點好消息安撫大家的情緒，但她說不出口，她必須把現狀說清楚，「我懷疑是一個族群，起碼有十幾二十個。」

　　這只是她的猜測，可能更多，成百上千。

　　祝寧：「唐柯那邊遇到的麻煩明顯比我們更糟糕，他們那邊有機械水母，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具屍體，胸口有機械觸手在往外攀爬。」

　　初靈接話：「水母會渴水，他們離開水源之後會選擇寄生在人身上。他們的觸手會從心臟處延伸，扎進大動脈，一路攀爬，直到吸夠水分。」

　　李念川倒吸一口氣，想想就恐怖。

　　祝寧聽到這話臉色更差，「我不知道機械水母保留了水母多少特性，水母會釋放電流麻痺敵人，有的還帶毒，現在你說機械水母會寄生吸血，唐柯他們非常危險。」

　　也就是說，樓下機械水母館的現狀遠超過他們的想象。唐柯那邊有兩種敵人，要隨時提防著水中殘留的機械水母，還有未知的透明生物。

　　祝寧：「想清楚再去支援，不然我們只會添亂。」

　　在安靜的時候可以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人進入混戰之後，更難分清楚身邊人是敵是友了。

　　這群人裡，祝寧是最冷靜的那個，她很快開始分析現狀，問：「普羅米修斯，白鴿隊營救成功了嗎？」

　　【正在接近安全區，剛到門口，應該還需要十分鐘。】

　　十分鐘，意味著在這之前他們不能把場館爆破。

　　要優先保證平民可以離開海洋館，他們必須給白鴿隊爭取時間，灰鷹隊應該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唐柯他們還在抵抗。

　　還有一個污染源在機械水母館，至今沒有被淨化。

　　祝寧問：「消息傳遞出去了嗎？我們請求在合適時機使用爆破武器。」

　　現在已經顧不上什麼海洋生物的研究價值，透明人一旦跑出去會隱藏在103區各個角落。

　　普羅米修斯：【清理者祝寧分析報告已上傳，爆破使用請求已上傳。】

　　【我已申請取消監察狀態，請求進入指揮狀態，目前無回應。友情提示，污染區域內和外界有一定的時間延遲。】

　　根據不同情況，外界接收信號可能會有信息延遲，污染區域內時速都不一樣，信息延遲這事兒就算是普羅米修斯也無法處理。

　　在等待回應之前，他們只能自己想辦法，現在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不想承認也必須要認。

　　初靈深深呼出一口氣，終於冷靜下來，「我們先靠在一起吧。」

　　有透明人的前提下，暴露自己的後背非常沒有安全感，報團取暖可以增加存活率，起碼你能確定自己後背是誰，好主意。

　　沒人有異議，四個人靠在一起，背對著背，分別看向四個方向。

　　透明人只是透明的，但他們本身也是一種生物，生物在地面上行走很容易留下破綻。比如會在積水中留下一片漣漪，會踩過屍體之後留下血腳印。

　　四個人盯著虛空，生怕被未知生物突然襲擊，打個措手不及，目前為止沒有人攻擊。

　　祝寧：「想想辦法，他們應該能用武器解決，唯一的問題是透明和巨力。」

　　其實只要解決透明這件事，可以看到敵人，獵魔人用武器就可以突圍。

　　徐萌：「透明人進入水中應該會反光。」

　　玻璃和水面有類似的作用。

　　初靈：「角度太難找了。」

　　這種情況太考驗眼力，有沒有折射都很難說。

　　李念川：「在有顏色的水中應該能看到。」

　　比如水池被染紅，一個透明人在紅水裡會顯示出輪廓。

　　初靈：「海洋館內有著色劑？」

　　李念川沉默了。

　　這個做法不負責任，他不熟悉海洋館，不知道海洋館維生系統都需要什麼化學材料，甚至不知道這些東西最後會被運用到哪兒，而且這麼大的海洋館，所需要的著色劑的數量超過人的想象。

　　祝寧：「有墨水可以用，但不多，效率不高。」

　　可以潑有顏色的水顯形，往哪兒潑是個問題。

　　李念川：「頭盔紅熱成像功能可用嗎？」

　　普羅米修斯：【不建議使用，科技產品無法準確捕捉污染物。】

　　污染物是一種人類才能摸索觸碰的東西，機器人能做的事兒非常少，污染物在紅熱成像上不顯形，在普羅米修斯的視角裡，根本沒檢測到未知生物。

　　李念川有些挫敗，初靈嘆了口氣，「獵魔人裝備裡有標記子彈。」

　　標記子彈沒有殺傷力，會在子彈彈射出的瞬間爆破，然後炸裂開，染色劑會附著在獵物身上，一般用來標記現場，但一顆子彈的爆破範圍只有一米。

　　聽起來最有用的一種方案，可能樓下灰鷹隊應該也是在使用這種方法。

　　祝寧問：「你身上有多少？」

　　初靈：「二十顆。」

　　標記子彈不是必需品，他們平時出任務很少用到這玩意兒，要不是必須攜帶，很多人都會忘記帶。

　　有點少，祝寧心想，標記子彈的特性決定了使用效率不會高，二十顆打出去，能夠標記到多少也很難說。

　　而且要互相配合，比如初靈在疑似有透明人的方向打出標記子彈，祝寧在透明人顯形的瞬間就開槍，保證一槍爆頭，這樣才有勝算。

　　祝寧：「可以一試。」

　　她和初靈加起來完全可以做到，她們之間挺有默契度的，就是不知道二十顆子彈用完之後該怎麼辦。

　　祝寧思索了下，系統天賦和道具，也沒什麼能夠在這種情況下使用的。現在是祝寧不怕暴露想要使用，沒天賦給她用。

　　還有個問題，徐萌和李念川怎麼辦？

　　這種級別的戰鬥，普通清理者不具備反擊能力，徐萌可能隱藏著什麼實力，李念川什麼樣祝寧太清楚了。

　　祝寧和初靈的動作一定會被拖慢，但把他們留下一定會遇害。

　　祝寧剛想問白鴿隊距離這裡遠不遠，如果不遠可以把他們交托給白鴿隊，這樣李念川和徐萌可以跟著平民一起走出污染區域。

　　祝寧還沒開始說話，徐萌突然說：「滅火器。」

　　「嗯？」

　　徐萌：「聯邦規定，公共場館必須保證百米一個滅火器。」

　　他們進來的時候也看到過，館長室內就有一個，滅火器不難找，很容易就地取材，噴出的乾粉可以讓透明人顯出輪廓，更經濟實惠有效的一種方式。

　　祝寧看了一眼徐萌，都戴著頭盔的前提下，她看不見徐萌的表情。

　　自從在永生藥業現場見到對方之後，祝寧對她一直有點隔閡，生怕她是自己敵對陣營的人。

　　現在祝寧對她暫時放下了戒心，徐萌在自己心中一直是同一個形象，話沒李念川那麼多，為人負責又踏實。

　　祝寧：「好。」

　　她現在已經莫名成為了四個人隊伍裡的隊長，他們本能聽從祝寧接下來的指揮。

　　「四人一起行動，徐萌和李念川負責讓透明人顯形，什麼方法都可以用，我跟初靈負責擊斃。」祝寧問：「有問題嗎？」

　　「沒有。」

　　連李念川都沒問題，他雖然沒本事，這時候也不想給人拖後腿。

　　從館長室到達機械水母館，最快要七分鐘到達。祝寧要保證這七分鐘，大家都安全抵達。

　　祝寧行動之前，問了普羅米修斯一句話，她在自己的單獨頻道裡詢問的，「如果你接管我們的身體會怎麼做？」

　　普羅米修斯：【跟你的做法差不多。】

　　但不需要思考，他運算速度很快，在祝寧提出有透明人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出概率最高的解決方案。

　　普羅米修斯眼中，操控他們像是同時操控八個遊戲人物，說不定配合度更高。

　　祝寧：「為什麼沒直接告訴我答案？」

　　普羅米修斯可以瞬間知道答案，但他一聲不吭。

　　普羅米修斯：【我無法代替人類思考。】

　　思考，人類曾經最重要的一種特徵，區別於其他低級動物，在於人類可以獨立思考，人工智能的出現不應該剝奪人類的思考能力。

　　祝寧沉默了，她接受這個說法。

　　人類在污染物和人工智能面前已經讓步太多，依賴於科技的人類會喪失自己對於危險的感知，思考能力退化，反抗能力退化。

　　他們最後的陣地必須用自己的腦子拿下。

　　祝寧深吸一口氣，「把我們這邊的消息同步給灰鷹隊，告訴他們，我們即將前往機械水母館進行緊急支援。」

　　她推開了館長室大門，走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但走廊上好像很多人，看不見的敵人密密麻麻聚集著，隨時隨地等待吞噬他們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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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07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三章　怪奇海洋館（十）

　　清潔中心。

　　宣情皺眉看著大屏幕，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灰鷹隊的情況。

　　灰鷹隊進入機械水母館，還在四處查探，唐柯找到了相機，在裡面翻看照片發現了透明人。

　　下一刻就被人從背後襲擊。

　　獵魔人的反應速度已經夠快了，唐柯受過格鬥訓練，有人想從背後鎖住他的喉嚨，唐柯立即按住對方的手臂，同時向後肘擊，大喊：「透明人。」

　　「有透明人！」

　　他的話沒說完，然後就被鎖緊喉嚨，唐柯拼盡全力竟然無法撼動分毫，他的反抗顯得很無力，對方的力氣可以捏爆一面玻璃牆，唐柯的脖子在他眼裡太脆弱了。

　　距離他最近的楊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一槍打向鎖住唐柯後背的東西，雖然他什麼都看不見，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在他看來，唐柯就是被一團空氣捏緊了喉嚨然後劇烈掙扎。

　　楊舒可能打中了，空氣中突然出現了一道血痕。

　　唐柯脖子上的手一鬆，跌落在積水裡。

　　楊舒端著槍，他當然聽到了唐柯的話，正在回顧四周，這四周有透明人在現場？

　　透明人？什麼是透明人？

　　楊舒試圖開槍支援，小心翼翼湊近唐柯的方向，但他忽略了自己處境，他剛接近唐柯兩米的位置，就被一股不知道從而來的蠻力直接折斷了手臂。

　　是被突然折斷的。

　　有人掰他的手臂像是掰筷子那麼輕鬆。

　　楊舒慘叫一聲。

　　也就是這聲慘叫，隱藏在暗處的透明人集體發起攻擊。

　　灰鷹隊很快想方法破局，沒想到這裡的問題遠超他們的想像，水中的機械水母開始快速游動。

　　劉志偉先被機械水母觸手纏繞，然後被透明人一把推向牆壁，對方按著他的頭，似乎想把他的頭顱捏爆。

　　灰鷹隊的反擊顯得非常無力。

　　這場面過分凶殘了，清潔中心的人甚至沒人敢說話。

　　滴滴滴——

　　紅光再次亮起。

　　普羅米修斯：【請求進入指揮狀態，接管唐柯、楊舒、劉志偉、曹瑋四位獵魔人的身體。】

　　「同意請求。」宣情這次沒有猶豫。

　　普羅米修斯順便呈現了一份報告，報告是祝寧提交的，普羅米修斯編輯成書面化。

　　祝寧要求使用爆破武器。

　　宣情眉頭緊皺，她能看到祝寧的屏幕，不必閱讀那份報告。

　　海洋館內有透明人？宣情出來幹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透明人，甚至沒聽說過現在擁有這種技術。

　　這東西太麻煩了，找不到先例參考。

　　為什麼會出現在海洋館？

　　宣情看了一眼白鴿隊的位置，白鴿隊已經接近安全區，正在嘗試著開門。

　　這邊灰鷹隊壓力很大，他們起碼要爭取到15分鐘的時間讓白鴿隊帶著平民逃生。

　　宣情沉默了一秒，「啟動A級程序，讓房盈準備設置防護罩，只要平民出來立即啟動。」

　　陸啟勤皺了皺眉，「A級程序？你要放棄海洋館了？」

　　防護罩裝置一旦打開，意味著沒有逃生的機會，清理者和獵魔人要死在裡面。

　　宣情看了一眼陸啟勤：「我們必須對103區負責。」

　　我們，宣情的用詞是我們，不分派系，他們清潔中心的共同目標是確定103區不被感染。

　　只要跑出來一個透明人，這人進入103區可以為所欲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顛覆整座城市。

　　不，只要一個透明人進入清潔中心，他能掌控一個機構。

　　現在所有問題都要靠後站，宣情已經放棄測試祝寧，他們有更大的麻煩要處理。

　　宣情壓低聲音：「所有員工都要隨時做好犧牲的準備。」

　　所有人，包括宣情和陸啟勤。

　　在這場人類和污染物的漫長鬥爭裡，他們只不過是誰先死的區別。

　　陸啟勤無話可說，透明人出現打斷了他們的計劃。

　　「普羅米修斯，」宣情：「通知所有人，白鴿隊退場後，我允許使用爆破武器，不受任何限制。」

　　【收到。】

　　宣情：「監察狀態解除，你將擁有所有人的指揮權，可以直接接管他們的身體。」

　　【收到。】

　　「不惜任何代價，淨化整個污染區域。」

　　這次普羅米修斯停了半秒鐘，很短暫的停滯，這個不惜任何代價，意味著普羅米修斯可以隨意犧牲他們的身體。

　　這八個人的生命權將會在普羅米修斯的掌控下。

　　最糟糕的結果是，海洋館爆破，祝寧他們八個人和透明人一起埋葬。

　　而在防護罩的保護下，只會犧牲一個機械海洋館的建築。

　　【收到。】普羅米修斯回答。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消失，現在大廳裡一片安靜，大概過了三秒鐘，陸啟勤打破沉默：「我不看了，出結果告訴我。」

　　都已經啟動A級程序了，他不忍心再看。

　　陸啟勤話音剛落，很多圍觀的同事也都散開了。

　　幹他們這行的，最見不得的就是同事死亡，讓他們眼睜睜看著太殘忍了。

　　很多人繼續忙手裡的活，宣情動都沒動，她還在看大屏幕。

　　屏幕上，祝寧他們正準備穿過走廊支援獵魔人。

　　很多同事覺得這個舉動幼稚又冒險，還不如原地待命。

　　清理者隊伍竟然妄想去支援獵魔人。

　　而且如果沒有兩個清理者，初靈和祝寧兩個人的勝算會更大。

　　她們沒選擇拋棄自己的隊友，反而選擇四個人結伴一起前進。

　　在戰場上心軟有時候是一種很明顯的弱點。

　　……

　　敵人是透明的。

　　他們可能散布在各個角落裡，只要被抓住會被撕斷四肢。

　　出門應該有埋伏，假設這些透明人是一種有智慧的生物，看到他們四個進入館長室。

　　一定會想方設法直接把他們團滅在這兒。

　　隊形一個輸出配一個輔助，四個人背靠著共進退，這是目前減少傷亡率的最優解。

　　祝寧和李念川一組，他們打前鋒。

　　徐萌和初靈一組，她們面向身後，提防另一側的敵人。

　　大門打開後，祝寧和初靈非常有默契地朝兩側射擊，免得有人在門外埋伏。

　　開了大概五十槍，射擊角度非常多，甚至包括天花板，祝寧和初靈盡量要形成一個立體的打擊面。

　　槍聲過後走廊上一片安靜，子彈沒打到獵物，噼裡啪啦掉在地上，有些鑲嵌在牆上。

　　如果有個監控攝像頭的視角來看，他們四個人很像精神病人，從頭到尾都在打空氣。

　　可他們竟然把空氣當成一個棘手的敵人那樣對待。

　　「無異樣。」

　　「無異樣。」

　　祝寧和初靈互相報告。

　　她們成功走出了第一步，隨時隨地提防著未知的危險。

　　接下來才是最艱難的。

　　祝寧帶頭小幅度移動，走到一個拐角處，說：「李念川和徐萌動作。」

　　輪到他們了。

　　祝寧手裡的槍射程是三百米，三百米內一通亂打沒打到獵物，假設三百米內有透明人，對方肯定會尋找掩體，這個拐角就是其中一個掩體。

　　拐角是死胡同，只有五米深，這裡很可能有個人。

　　三百米射程內唯一的掩體就是這裡。

　　李念川距離最近，他應該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打開滅火器。

　　李念川本來沒什麼畏懼，但他突然看到頭盔屏幕上顯示一個紅色的Ａ，就在屏幕角落裡，不斷閃屏，很難讓人不注意。

　　Ａ級程序啟動了？

　　他接受過系統訓練，知道開啟Ａ級程序後，有義務通知污染區域內的工作人員。

　　清潔中心放棄他們了？

　　這場任務難度到了，清潔中心不派出支援，直接放棄的程度？

　　他們到底面對什麼樣的敵人？

　　李念川才意識到自己答應祝寧的速度太快了。

　　一個基因中融合了牧羊犬的人造人，一個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消耗的工具人不應該上戰場。

　　也根本無法勝任B級污染區域內的任何挑戰。

　　李念川一瞬間很想跑。

　　因為這個方案非常想讓人破口大罵，負責讓透明人顯形的人就是誘餌。

　　透明人的力量很大，可能速度也快，透明人顯形的時候應該在五米內了。

　　他們必須立即把人擊斃。

　　只要有一個細微的失誤，整個團隊直接被擊潰。

　　但現在他跑不了，他不能拖慢團隊的速度。

　　「李念川。」祝寧在提醒他。

　　李念川的手都在抖，反正他是個消耗品，就算犧牲也沒什麼事兒。他向前邁了一步，然後立即按下了滅火器。

　　廢土世界的滅火裝置做的更加小巧，儲備量更大，明明只有保溫杯大小，功效比祝寧那個世界高多了。

　　乾粉一旦噴出，微小的顆粒會向四周逸散，立即附著在物品身上，本來是用來滅火的絕佳工具。

　　現在成了找到透明人的最佳工具。

　　在乾粉噴出後，一個人形輪廓顯現出來，只有一個上半身的邊緣。

　　而且透明人似乎發不出什麼很大的聲音，他正在急速向他們奔跑，他們竟然毫無知覺。

　　速度很快。

　　作為第一個跟透明人打照面的李念川心想，他能感覺到透明人在顯形的那一刻，突然加快的步調。

　　好像是想用巨力將他們直接撞散。

　　透明人快速在乾粉中穿梭，他們之間的距離被突然縮短，只有兩米。

　　來了來了。

　　完了完了。

　　真的有透明人存在！

　　李念川感覺自己要被捏成肉餅。

　　砰的一聲！

　　一粒子彈從李念川肩上越過，穿過乾粉形成的煙霧裡，打入什麼東西身上。

　　祝寧開槍了。

　　看不到具體的人，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射擊準則變成了能打到哪兒算哪兒，不必強行爆頭。

　　她的子彈穿透了透明人的肩膀，子彈打入之後跟進入人體的聲音非常不同。

　　透明人肩膀龜裂，根據肩膀的方向，祝寧可以推斷出他的腦子大致在哪兒。

　　他的動作停頓一瞬，彷佛還牢記自己的使命，祝寧猜測對方是有智慧的人，透明人想要撞散他們的隊伍。

　　就算拼上一條命也要進行。

　　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做到，透明人已經伸出一隻手，伸向距離他最近的李念川。

　　只要碰到李念川，他就能瞬間把李念川的手臂捏爆。

　　乾粉中有一片血紅，剛才打中的位置成了真正的標記點。

　　按理說李念川現在應該後退了，他的作用是讓透明人顯形，顯形後要立即後退，遠離戰場。

　　但李念川可能被嚇到了，普通清理者不具備一秒鐘的快速反應能力。

　　但祝寧有。

　　她的槍口向上抬高了一寸，打進了她自以為是頭顱的位置。

　　砰！

　　一聲槍響後，鮮血炸裂開。

　　有血。

　　鮮血在空中像煙花一樣炸開，透明人身體構造一半以上都是鮮血，子彈打入頭顱後，像是被針扎破的氣球，瞬間化成一灘果凍一樣的玩意兒。

　　黏稠的，散發著一股腥臭。

　　李念川的世界瞬間被鮮血所籠罩，看什麼都蒙著一層滾燙的血霧。

　　透明人的鮮血好燙，他頭盔已經亮起了高溫防禦系統。

　　李念川呆滯地大口呼吸，直到普羅米修斯開啟了頭盔自清潔功能，小拇指大小的雨刷來回動作。

　　透明人已經在他面前倒下了。

　　「不用害怕，」祝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顯得非常冷靜，「你只需要做自己的事，不要多想，我保證不會讓人接近你。」

　　祝寧的聲音太冷靜了，她就像是一台精準的射擊機器，面無表情地打出每一槍。

　　不，她不是儀器，只有真正的人類可以做到。

　　機械人無法達到這種精準度和高壓下都不會有絲毫波動的精神意志。

　　李念川被這句話安撫了，讓他想起了在機械人還沒廣泛應用前，安全局會使用搜查犬輔助任務。

　　現在李念川就是那隻搜查犬。

　　他可能沒什麼用，沒辦法像祝寧和初靈那麼厲害，但他可以當一隻搜查犬。

　　祝寧會保證他不會受到威脅。

　　祝寧看著地上的屍體，這東西的屍體是透明的黏稠物，非常噁心。

　　祝寧問：「現在污染濃度多少？」

　　普羅米修斯：【最高179%】

　　之前是178，現在179，污染濃度只上升了1，這裡還是B級污染區域，沒有突破180的大關。

　　普羅米修斯：【污染區域誤判很難發生。】

　　這個B級污染區域不太對勁，如果真的有透明人，雙污染源的前提下，污染區域僅僅被判定為B級？

　　透明人真的是污染物？

　　這東西跟祝寧學習到的污染物不太一樣，他們……更像是一種人類。

　　擁有智慧，懂得作戰，會想方設法衝破他們的隊形，甚至願意犧牲。

　　這不是Ｂ級污染物能做到的。

　　更高級別的東西？

　　「對方很可能是人類。」祝寧說：「敵人不會多，可能只有十幾個。」

　　她依然堅持自己的判斷，這玩意兒要是有幾百個就太逆天了，從他們吃掉的飼料來說，十幾二十個就是極限。

　　十幾個聽起來很難了。

　　祝寧：「爆頭有效，弱點跟人類一樣。」

　　這句話初靈聽起來更能理解，意味著他們要殺死的不是什麼不可戰勝的。

　　透明人的弱點和人類是相同的。

　　他們殺過很多污染物，也殺過很多人，有些本能是刻在骨子裡的。

　　祝寧：「我們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有先天優勢，不要被打散隊形。」

　　他們相比灰鷹隊有個信息差，灰鷹隊那邊遭遇的應該是突發襲擊。

　　突發襲擊無解，如果他們也是被突然襲擊，現在肯定死一半了。

　　剛才透明人就算死也要打破他們的隊形，意味著他們的方案有用。

　　剛才在戰鬥，普羅米修斯不好打擾，現在才說：【已經啟動了Ａ級程序，清潔中心授予你們爆破權。】

　　祝寧嗯了一聲，和初靈再次射擊，一陣掃射後，同樣走廊無獵物。

　　之前他們是在掩體後找到的獵物，現在透明人應該不會上當第二次了。

　　他們很聰明，可能在想其他方法。

　　只要不被透明人靠近一米防護圈，他們就有勝算。

　　祝寧一邊思考一邊問：「什麼Ａ級程序？」

　　她是個新人還沒遇到過，但總覺得很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李念川：「你頭盔上那個紅點，你沒看見？」

　　「看見了，」祝寧帶頭移動，「沒注意。」

　　難怪剛才頭盔上有個紅點在閃，她開槍時不太注意其他干擾項。

　　李念川翻譯：「意思是清潔中心放棄我們了。」

　　祝寧：「哦。」

　　李念川：「……哦？」你好淡定。

　　被放棄是理所當然的，祝寧如果坐在宣情的位置上也會選擇封鎖，然後放棄。

　　透明人跑出去很麻煩的。

　　「不用管他們。」祝寧說。

　　不用管？李念川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用管清潔中心？

　　他第一次從一個員工嘴裡聽到這句話。

　　但他很快就釋然了，祝寧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她不受人影響。

　　「方案證明有效，」祝寧說：「繼續。」

　　被清潔中心放棄了，但他們自己沒放棄，他們要加倍戰鬥，因為除了他們自己，已經沒人為他們負責了。

　　李念川抱緊了滅火器，這次無所畏懼地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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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2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四章　怪奇海洋館（十一）

　　清潔中心。

　　除了三個技術員和宣情，本來已經沒什麼人在看。

　　有人路過的時候朝這邊看了一眼，「他們還沒放棄呢？」

　　清潔中心都放棄了，獵魔人已經把身體交給普羅米修斯接管，一個清潔隊竟然還沒放棄。

　　技術員感嘆：「他們運氣真的挺好。」

　　運氣絕對是他們活到現在最大的一個因素，如果他們遇到的是透明人突發襲擊，應該跟獵魔人一個下場。

　　但也是因為祝寧他們隊伍沒有局限於只幹掃垃圾的活，提出先去館長室查看，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他們在透明人出手之前先一步發現了透明人的存在。

　　然後做出了一些回擊方案，雖然這個方案在有些人看來非常可笑。

　　「太兒戲了。」有人說：「我不信。」

　　四人只要移動就不可能沒有破綻，他們這個隊形一旦被打散就全完了。

　　宣情沒說話，她沒肯定也沒否定這句話。

　　屏幕上，祝寧帶隊已經走過走廊五百米，期間殺了兩個透明人。

　　他們路過四個滅火器，進行了資源補充，現在滅火器成戰略武器了。

　　這五百米走得非常緩慢，走廊具有地形優勢，兩側狹窄，能藏人的地方很少，需要注意的只有拐角處。

　　透明人自從吃虧過一次後，現身就很謹慎。

　　透明人不是那麼好抓的。

　　全隊彈藥都集中在祝寧和初靈身上，她們一路碾壓過來，目標是接近機械水母館，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她們來的時候是走樓梯，正經地按照建築物設計出來的路面行走的。

　　走的時候他們沒有原路返回，而是不走尋常路。

　　四人小隊要從上方接近機械水母館，這是最短最快的路徑。

　　海洋館的工作人員辦公室一般都在上層，所有海洋館的結構其實都差不多。

　　按照模型來比喻，就是地上放幾個大魚缸，魚缸裡放滿海洋生物。

　　遊客平時在魚缸與魚缸之間穿行來觀賞，而海洋館工作人員都在魚缸上方工作，進行海洋生物投餵，海洋系統維生，海洋館玻璃清潔等等繁瑣的幕後工作。

　　所以每個展覽館上方都沒封死，留了給工作人員進出的開口。看來廢土世界科技發展，海洋館基本邏輯不變。

　　走廊越走越空曠，馬上就要走到工作人員的工作間了。

　　前面五百米的位置有扇門，上面寫著機械水母館後台。

　　他們餵食的地方在這兒。

　　祝寧提示：「小心。」

　　越接近水母館後台，祝寧越能感覺到視線，透明人越來越多了，她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看。

　　自己應該在接近他們的禁地。

　　三百米。

　　距離機械水母館後台還剩下三百米，變故發生了。

　　李念川手中的滅火器用完了，他需要換一支裝備，廢土世界滅火器持久力超強，走出了五百米，持續不斷噴灑滅火器，至今才耗盡已經非常強悍。

　　李念川動作很快，他立即放下耗盡的滅火器，去後背拿一瓶新的。

　　在這期間，祝寧一直都端著槍看著前方。

　　就在李念川手指剛勾到備用滅火器的同一時間，祝寧突然聽到叮的一聲。

　　叮——

　　【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危險預知？

　　系統終於活了？

　　在系統提示聲過後，祝寧的右手感覺到一股巨力。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恐怖的巨力從手臂上傳遞過來，如果祝寧沒注射基因藥劑，現在應該手臂已經被捏成了一片粉末。

　　她聽到了一陣清晰的骨裂聲，透明人看出了團隊的運作方式，決定先解決他們最強的槍手。

　　祝寧就是他們的新目標。

　　她能感覺的到旁邊李念川瞪大眼睛，大喊了一聲：「小心！」

　　她也能感覺到近在咫尺的透明人。

　　他就在自己身側，有很細微的呼吸聲。

　　很輕，基本讓人聽不見。

　　在死亡預知裡，祝寧看到透明人抓住自己的手臂，然後另外一隻手直接捅入她的胸膛，穿透她的心臟。

　　只需要二十秒她就當場死亡。

　　祝寧端槍的姿勢是，左手端著槍，右手扣著扳機。

　　透明人捏著的是她的右小臂。

　　在劇痛清晰地傳遞到大腦時，她已經做出了反應，她立即鬆開左手，從大腿上抽出一把手槍。

　　然後看都沒看一眼就崩向自己的右側。

　　這一下太突然了，祝寧甚至沒抬頭看，當然也稱不上是瞄準。

　　在子彈旋轉射出的一瞬間，砰地一聲，鮮血炸裂開。

　　果凍般的組織混雜著鮮血爆裂，淅淅瀝瀝地灑在團隊其他成員身上。

　　李念川目瞪口呆，祝寧右小臂骨折，鬆鬆垮垮垂下來。

　　她已經注射過基因藥劑，在工作服的保護下竟然還能被人傷成這樣。

　　李念川心跳加速，立即打開滅火器，補齊了空擋，乾粉噴灑出。

　　來的人不止一個。

　　祝寧面前又來了一個，透明人的血液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灘，因此有人想要跨過來的時候會有痕跡。

　　地面上突然出現一個血腳印。

　　祝寧忍著右臂疼痛，左手開槍，子彈打在血腳印下，應該沒打中。

　　血腳印察覺到了危險，立即往反方向奔跑。

　　祝寧的危險預知給她爭取了三十秒的反應時間，不然她現在肯定被生生掏出心臟。

　　她現在右臂不能用了，她是右利手，左手開槍的準頭差很多。

　　祝寧大喊：「初靈！小心！」

　　對面是團伙作案，他們似乎思考出了對付他們這個小隊的方案，祝寧有危險，下一個就是初靈。

　　果然如她所料，初靈的方向出了變故。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不像走廊那麼狹窄，而是一個空曠的空間，意味著敵人隨時隨地可以從任何地方出來。

　　初靈感覺右側有人猛地向自己衝來，徐萌一直在噴灑滅火器，對方撞散了煙霧，想打個措手不及，等看到透明人的時候，已經在兩米內。

　　初靈有了祝寧的提示反應更快，她本身就是機械臂，機械臂比人體牢固太多了。

　　哪怕是巨力也不可能做到一瞬間折斷。

　　反而，初靈抬起右腿，狠狠朝著一個方向襲擊。

　　這是格鬥術。

　　對方沒那麼擅長，初靈在一瞬間意識到了，他們是被養在海洋館裡的海洋生物，可能會有什麼巨力，但他不會擁有作戰技巧。

　　全身百分之八十機械化的好處，她其實跟作戰型機械人已經沒什麼區別了，可以調整自身數值，來適應不同級別的對手。

　　祝寧跟初靈上過格鬥課，記得她當時一個抱摔把自己摔飛出去的瞬間。

　　非常恐怖。

　　初靈立即把數值調整到最大，全身防禦系統建立，對方只是扣掉了她機械化身體的表層皮膚。

　　砰地一聲！

　　初靈反握住對方的手臂，然後立即開槍。

　　鮮血炸開，透明人這玩意兒看上去很強，被打散了就像個果凍人。

　　初靈半身都是鮮血。

　　旁邊徐萌負責噴灑滅火器，她跟李念川都是清理者，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初靈打人。

　　獵魔人素質真的不一樣，跟培訓課是兩回事兒。

　　從頭到尾，他們隊形都沒散。

　　初靈：「我這邊無異樣。」

　　祝寧忍著右手的疼痛，重新適應用左手握槍，說出來的話非常冷靜：「無異樣。」

　　初靈：「還走嗎？」

　　祝寧咬牙：「繼續前進，他們這麼緊張，說明我們走對路了。」

　　透明人行為模式越來越復雜了，越凶險，證明他們沒白走。

　　機械水母館後台還剩下不到一百米。

　　到目前為止，祝寧對於透明人的猜測都是對的，他們的數量不會上百。

　　出來襲擊的有五個人，其中一個人跑了，右腳踩中了鮮血，留下了一長條血腳印，祝寧懶得去追捕。

　　「繼續。」祝寧說。

　　……

　　清潔中心大廳中很多人湊過來。

　　他們不是故意來看的，就是工作到一半，或者去倒水的時候路過屏幕，然後突然停下來。

　　只不過停下來的人有點多，逐漸匯集成了一片。

　　本來A級系統啟動後，他們就覺得裡面沒希望了。

　　他們這支小隊，除了初靈是獵魔人，其他人都是清理者的情況下，竟然在逐漸接近目標。

　　幾個菜雞打擁有巨力的透明人，莫名其妙打出了一種熱血沸騰的錯覺。

　　被拋棄的人永遠不放棄，這種三俗戲碼竟然永不過時。

　　「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技術員全程盯到現在，中間反轉過兩次，他們總覺得下一次就翻車的情況下，他們竟然還沒翻車。

　　「她剛才那槍怎麼做到的？」

　　有人在反復觀看祝寧剛才的視頻，怎麼看都有點離奇。

　　祝寧的反應怎麼說呢，好像提前預知了透明人會襲擊她的手臂，她擁有危險預知的能力？

　　「第六感吧，很多經驗老到的獵魔人有。」

　　第六感，在戰場上摸爬滾打久的人會擁有一項很特別的能力，並且老前輩很難跟後輩解釋。

　　無法傳授，無法解釋，某種意義就是個玄學。

　　但玄學在關鍵時刻能救人命。

　　「他們準備幹什麼？」有人很快打斷他的疑惑，「我怎麼沒看懂這個策略，不是說要去做支援嗎？」

　　如果支援應該直接進入機械水母館，那邊灰鷹隊都快被打廢了。

　　機械水母和透明人夾擊，現在是普羅米修斯操控，四個人像是擁有了一個共同的腦子，配合度超過人類本身。

　　在犧牲曹瑋一條手臂，劉志偉一條腿的前提下，四個人匯聚了。

　　他們重新組成了一個隊形，跟祝寧他們這邊的策略相同。

　　他們找了唯一一個沒有被積水淹沒的位置，那是一個專門拍照用的透明雲梯，網紅拍照希望有一種懸浮感。

　　海洋館提供了這種裝置，現在成了逃生道具。

　　玻璃樓梯上都是鮮血，還有果凍質感的斷肢。

　　曹瑋身邊就是重傷的劉志偉，劉志偉靠著玻璃牆，腹部有一道非常駭人的傷口。

　　他們腳邊放著一些用完的滅火器，玻璃牆上都是標記子彈的痕跡。

　　灰鷹隊這邊剛遭遇了一場惡戰，水中的機械水母沒完沒了，還要時刻提防著無處不在的透明人。

　　他們做了一個非常粗糙的陷阱，在樓梯入口噴灑了紅色墨水，玻璃樓梯上有幾個紅色腳印。

　　一旦有人接近他們會立即開槍。

　　這是他們找到的一個據點，灰鷹隊看上去明顯不太行了，在普羅米修斯操控下可能也支撐不住多久。

　　如果要支援應該前去這兒支援，怎麼祝寧他們往水母館上方走呢？

　　「你覺得清潔隊他們在幹嘛？」有人問。

　　他們分析了一遍現場，沒看懂祝寧這支四人小隊的方案。

　　另一個人沉思一會兒，回答：「可能想直接進入水母館上方，越過獵魔人，殺污染源？」

　　「靠！」那人先是叫了一聲，然後才小聲說：「瘋了？」

　　下面是透明人和機械水母組成的陷阱，這幫人就往裡跳啊。

　　「我猜是這樣。」那人自己都不太信。

　　「哪個大天才想出的傻……」他說到一半又改口，「天才主意？」

　　「裡面那個新人。」

　　第一次出任務進D級污染區域，第二次進B級，現在還想帶著清潔隊去營救獵魔人的那個新人。

　　「……」

　　行吧，他無話可說，以祝寧身上的離譜程度，什麼事兒在她身上發生都不算離譜。

　　……

　　他們又殺了兩個污染物。

　　然後打開了機械水母館後台的大門。

　　後台很大，有一個巨大的水池，剛一進來，他們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好像走進的不是機械水母館後台，而是一個屠宰場。

　　他們都是第一次進入海洋館後台，水池上空架著很多精密儀器，用來營造人造海浪和燈光效果。

　　有個入口專門用來投餵，如果透明人跟機械水母一起生存，肯定就是在這兒餵食。

　　水池有些異樣，海水都是黑色的，正在不斷地打著漩渦，有無數細小的觸手在水中抽動，有些機械水母的觸手就搭在水池邊緣，明擺著告訴別人不是啥好地方。

　　他們能隱隱約約聽到下方的槍聲，應該是獵魔人在抵抗。

　　那個紅衣小女孩林曉風，還有機械水母的真正污染源，就在下面。

　　「布置陷阱。」祝寧說。

　　這附近肯定有其他透明人準備伺機而動。

　　但現在對他們是有利的，面對透明人，如果你不想主動去招惹，靜止狀態下最安全。

　　祝寧話音剛落，李念川和徐萌立即動手，他們在地面上潑墨水和收集來的血跡。

　　那點血跡還是剛才幾個透明人貢獻的。

　　他們勉強畫出了一個兩米的防護圈，成為一個安全區，只要有透明人踩進來他們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其實祝寧有更好的東西可以用，2X2X2的立體防禦空間，但她不能當這麼多人面使用，一旦用了她就解釋不清。

　　危險預知可以勉強解釋為第六感，使用了防禦空間她沒得解釋。

　　布置好之後，他們四個席地而坐，背靠著背，望向四個方向。

　　他們需要暫時休整下隊伍，館長室過來才兩千米，他們就沒走過這麼艱難的兩千米。

　　所有人都很疲憊。

　　初靈問：「你怎麼樣？」

　　祝寧：「還行。」

　　祝寧給自己打了一針強效癒合劑，她拿出繃帶固定，這樣更方便強效癒合劑生效。骨骼癒合速度很慢，起碼要一個小時才能癒合。

　　在這期間祝寧只能用左手了。

　　李念川有點擔憂地看著祝寧，左右手差距很大的，尤其對於射擊手來說，左手和右手的差距可能就是普通人和冠軍的差距。

　　不過，祝寧剛才用左手都能瞄準目標。

　　天才跟普通人應該不太一樣。

　　祝寧看了一眼初靈，她只是右臂斷了兩根鋼條，祝寧問：「你是怪物嗎？」

　　初靈：「我花了將近八千萬才買來的全身百分之八十機械化。」

　　如果說祝寧在清潔中心工作是為了攢錢買基因藥劑，那初靈攢錢的目的就是購買最好的機械部件，不同的機械臂效果差距非常大。

　　初靈一直給選擇力所能及範圍內最好的。

　　祝寧：「……」

　　氪金玩家了不起嗎？

　　她上次能在格鬥課贏初靈一次，還真的就是耍小聰明，真在戰場遇見初靈，祝寧能被對方碾壓。

　　初靈：「不過堅持不住多久。」

　　初靈是耗能量的，一瞬間加到最大可以，一直保持著全身硬化防禦，不超過十五分鐘她就癱瘓了。

　　也很強了，關鍵時刻可以救人命，難怪這麼多人選擇機械化。

　　初靈很平和地說：「你計劃作戰的時候可以多考慮我的特性，必要時犧牲我也沒事兒，只要你保存我的大腦，我就能復生。」

　　選擇機械化後，她的頭顱也機械化了，遇到危險的時候，頭顱會自動封鎖，保護住初靈的大腦。

　　只要大腦存活，理論上初靈出去之後接受其他機械義肢就能再生。

　　祝寧：「……」

　　她有點難以想像自己抱著初靈腦袋走出污染區域的場景。

　　不過，如果可以利用初靈，自己勝算能增加一倍。

　　「我們真的要下去？」李念川問。

　　他看著那個黑色漩渦有點發怵，讓他想到真正的恐怖深海。

　　事實上他只要多看兩眼黑色漩渦，精神值就在掉了。

　　祝寧的方案是越過獵魔人直接淨化污染區域。

　　但裡面又有機械水母，又有透明人，進去確定不是去送死的？

　　他們四個千辛萬苦走到了機械水母後台，只有李念川敢在這麼不合時宜的時候問出這個問題。

　　祝寧：「你說得對，也沒那麼有必要。」

　　李念川：「……？」

　　初靈：「你……」

　　初靈是最希望進去幫自己隊友的，她話說到一半發現自己沒立場，說真的清潔隊A70265全員，除了祝寧以外剩下兩個人都是單純的清理者。

　　他們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很牛了，初靈沒必要非讓人跟著去送死。

　　初靈很著急，祝寧看上去沒那麼急。

　　初靈問：「你在幹什麼？」

　　祝寧看著漩渦的目光好像研究員在看路邊積水：「當工作人員。」

　　初靈：「……」

　　一般在沒有驚動污染源的前提下，進入污染區域後他們會選擇一種適應於這個污染區域的身份。

　　祝寧之前當過被展覽的生物，現在她給整個小隊設置的身份是餵養機械水母的工作人員。

　　但這個方案不太有效，裡面都已經混戰了，你在這兒披個馬甲演戲對面也不接戲。

　　機械水母館後台冷冰冰的，祝寧環視了一圈，說：「水母有一種共生伙伴，名叫小牧魚。」

　　「小牧魚？」初靈對海洋生物完全不了解，問：「你怎麼知道？」

　　祝寧：「閒得沒事幹，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

　　上輩子她被喪屍圍困三個月，實在太無聊了，把目光所及能看的字都看了，她甚至有段時間無聊去看說明書。

　　她看過霸道總裁文，也看了不少兒童科普讀物，就像她知道蝸牛有齒舌，也知道水母有小牧魚。

　　祝寧解釋：「小牧魚負責把天敵引進水母群，然後水母進行獵殺，你們猜機械水母有沒有？」

　　初靈：「你的意思是，透明人是機械水母的共生伙伴？」

　　祝寧：「污染源就在裡面，按理說，只要我消滅污染源，污染區域會自動坍塌對嗎？」

　　初靈不知道祝寧為什麼要問這麼淺顯的問題，這個問題李念川就可以回答，她點了點頭。

　　人類對抗污染物的時間超過八十年，無數前輩摸索出來的規律成為了後輩的鐵律。

　　如同祝寧消滅了人魚館的污染源後，人魚館那邊自動坍塌產生了污染孢子。

　　按照常識來說，消滅水母館的污染源，機械水母會在頃刻間死亡，然後變成污染孢子。

　　祝寧問：「污染物有共生伙伴嗎？」

　　共生伙伴？

　　共生伙伴和污染物放在一起都顯得非常陌生，像兩個完全無關的詞語組合，就像你把自行車和貓咪組成一個詞組。

　　污染源的……共生伙伴？

　　初靈幹獵魔人的時間有五年了，她從來沒聽說過。

　　祝寧：「假設透明人是機械水母的共生伙伴，我們消滅污染源後，其實不確定透明人會不會死亡對嗎？」

　　初靈：「……對。」

　　這條邏輯是通的。

　　初靈也在思索，透明人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屬於這個污染區域嗎？

　　還是只是在機械水母附近生存。

　　畢竟他們非常像館長養的一種「實驗品」。

　　祝寧想到了一個人，黃雅若。

　　黃雅若可以在777號實驗體裡生存十五年，並且不會變老，她跟777號實驗體的關係是不是也是共生伙伴的關係？

　　祝寧淨化777號後，黃雅若沒有死亡，並且她現在失蹤了。

　　祝寧：「姑且先把透明人當成第三種物種，他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污染物，做好準備，有可能就算淨化了污染區域，透明人也不會死亡。」

　　初靈沉默了，事情很麻煩。

　　他們從館長室一路走來，還抱有一絲希望，只要他們四個支援獵魔人。

　　八個人加上普羅米修斯一定能淨化海洋館。

　　現在的問題是要淨化污染源外，還要殺死所有透明人。

　　清潔中心最高利益一定是考慮103區的普通平民。

　　如果無法殺死所有透明人，以初靈對清潔中心的了解，他們會選擇把這兩支隊伍埋葬在這兒。

　　事實上他們已經這麼做了，頭盔上那個紅色的字母A一直在不斷閃爍。

　　她剛才就看到了A級程序啟動，所有獵魔人都會做好犧牲的準備，但這樣一想。

　　掙扎也沒用。

　　他們從走廊上走到了機械水母館，歷經千辛萬苦，其實沒有一個合適的方案可以真正解決。

　　儘管進場之前三次強調不用隨便使用爆破武器，但現在看來爆破已經在所難免了。

　　問題是，怎麼爆破，什麼時候爆破。

　　初靈在想事兒，突然聽到祝寧問：「行動最高負責人是宣部長？」

　　【是的。】普羅米修斯回答。

　　祝寧聽到普羅米修斯的聲音一瞬間沉默，她沒記錯的話現在普羅米修斯正在操控灰鷹隊的身體。

　　他一邊操控一邊冷冰冰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進場時普羅米修斯說本次任務死亡率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八，如果到時候真讓普羅米修斯接替所有人。

　　人工智能的決策大於他們的生命權，他們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工具人。

　　普羅米修斯來決定誰生誰死，或者他們一起死。

　　祝寧必須在人工智能接管之前，解決這個問題。

　　祝寧看著前方，好像能隔著頭盔直接和宣情對視：「幫我問一下，如果我們完成這個任務，她要給我們多少錢？」

　　初靈以為自己聽錯了，祝寧要幹什麼？

　　她要跟宣情做交易？

　　祝寧：「難度這麼高，我們本來只是來掃垃圾的，如果我們真的活著出去了，還拿以前的工資，太虧了吧。」

　　初靈：「……」

　　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感嘆哪個，這個節骨眼上，祝寧竟然在跟宣情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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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3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五章　怪奇海洋館（十二）

　　清潔中心。

　　「宣、宣部長，」技術員很不確定地問：「她是在勒索你嗎？」

　　怎麼看都是在勒索，灰鷹隊還在機械水母館抵抗，祝寧帶著隊伍走到水母館上方不動了。

　　好像必須聽到宣情的回復才會行動。

　　他們跟污染區域內還有一定的時差，想到這期間祝寧一動不動就等在門口要錢，這跟土霸王有什麼區別！

　　宣情笑了，她活了這麼多年，見證了聯邦多少歷史，還沒被人勒索過。

　　宣情抱臂站著，只思索了三秒鐘。

　　「回復她，任務完成十倍獎勵，超過的部分從我工資裡扣。」

　　十、十倍？

　　技術員一臉震驚地看著她，陸啟勤不在，沒人能管得住宣部長。

　　這也太誇張了。

　　B級任務的獎勵本來已經非常豐厚，在這基礎上，宣情直接給了十倍？

　　旁邊的清潔中心員工都沸騰了，他們還在討論合不合規矩，並且一臉痛心，為什麼這次出任務的不是他們！

　　拿這筆錢，你能做到一年不開工，開銷低的甚至可以當場退休。

　　他們還在這兒感嘆，又聽到宣情悠悠說：「活捉透明人，賞金二十倍。」

　　他們討論的聲音一停，整個大廳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宣部長剛才說什麼？她要活捉透明人？

　　之前後悔沒進污染區域的員工突然說不出話了，捫心自問這活他們根本幹不了。

　　祝寧勒索了宣情，宣情也加了籌碼。

　　她要一隻活著的透明人，透明人的研究價值大於其他。

　　祝寧那邊竟然也答應了。

　　……

　　初靈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答應了這麼離譜的計劃。

　　但祝寧無所謂，按照祝寧的話說，我起碼給你們爭取了錢。

　　之前他們為清潔中心而工作，現在他們為了自己的生命和巨額獎金工作。

　　祝寧挺愛錢，誰不愛錢？

　　但她沒有為了錢不要命，在喪屍世界生活久了，她對於錢的理解是夠用就行，她擁有的金錢只需要足夠自己打基因藥劑，然後還能過點小日子就非常完美了。

　　一旦達到這個金額她就會失去努力的動力。

　　但是這幫人需要錢，初靈需要千萬級別的金錢來維持自己機械化的運轉，徐萌上傳意識也是需要一筆高額的維生費用，李念川工作只是想退休後開個飯店當廚子。

　　其他獵魔人同樣。

　　在廢土世界，如果你不是天之驕子一等公民，維持自身運轉必須投入高額資金。

　　她需要快速提高團隊凝聚力，讓他們不論有什麼小心思，都先以完成任務為第一目標。

　　宣情的承諾是吊在眾人頭頂的那根胡蘿蔔。

　　果然，金錢作為一種萬能藥，開始讓這支團隊開始運轉了。

　　他們只會壓下心中對祝寧的疑問，去實現自己的任務。

　　八人小隊重新分成了三組，初靈和李念川徐萌三人一組，被留在地面。

　　機械水母館後台的大門已經被封死，後台百分之九十五的面積是水，只留下了百分之五的面積，用來給海洋館工作人員操作。

　　他們站在自己鮮血和顏料組成的圈內，等待著未知的危險。

　　現在機械水母後台大門封鎖，這裡面如果有透明人，等同於他們和透明人被困在一起。

　　要麼完成任務拿著巨額獎金離開，要麼任務失敗他們一起死。

　　任務總時長只有二十分鐘。

　　在祝寧的操作下，這場任務變成了一個團隊合作的遊戲，有遊戲時長，也有通關獎勵。

　　李念川和徐萌手持小臂長的軍刀，他們身上攜帶了防身工具，但李念川出任務這麼多年其實都沒怎麼用過。

　　李念川盯著暗處，總覺得有無數眼睛盯著自己看。

　　他們不知道數量，不知道到底在哪個方位，他們可以來自任何地方。

　　有一個透明人踩到了鮮血，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腳印。初靈的反應非常迅速，她立即開了槍。

　　這次她開的是標記子彈，二十顆標記子彈被留到關鍵時刻才使用。

　　標記子彈瞬間炸開，標記子彈比滅火器更好用，一旦被打中顏料無法褪去。

　　綠色的標記液體勾勒出了一個人形，那是個三米五高的人類。

　　在剛剛露臉的時候讓他們都愣了愣，三米五高，站起來即將頂上後台場館的天花板，李念川甚至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臉。

　　透明人被綠色汁液浸染了大半，像是個古老的森林怪物。

　　他立即反應過來自己暴露，然後猛地向他們衝來，根據祝寧和初靈整合的情報，透明人移動速度很快，擁有能夠瞬間折斷人骨頭的巨力。

　　他們唯一的弱點是防禦不強，皮膚表層很脆弱，一槍爆頭之後就像果凍一樣迅速癱軟。

　　按理說他們在看到透明人顯形的時候立即開槍就能擊斃，但他們沒有。

　　初靈出手，她全身百分之八十機械化，升起全身防禦硬化程序可以抵禦十五分鐘，唯一有資格可以跟透明人拼力量的一個。

　　初靈一腳踹向透明人的膝窩，他們猜測的沒錯，透明人不懂格鬥。

　　透明人腳下一個踉蹌，但在這個時候本能地一掄，初靈被瞬間摔到對面牆上，砰地一聲打裂了牆壁。

　　初靈倒下後，徐萌馬上就補齊。

　　他們四個人曾經是被祝寧凝聚在一起的，現在祝寧不在，他們也在發揮自己的能力。

　　她們只說過兩三句話，在同一個目標的驅使下竟然擁有一些默契度。

　　徐萌的表現遠超李念川對她的認知，她貼地而行，動作飛快，讓人只看到一陣殘影。

　　在李念川都沒看清的時候，徐萌乾脆俐落地割斷了透明人的左腳踝。

　　透明人的身體大致構造跟人類相同，左腳踝霎時間鮮血四溢，流出一些凝膠狀的物質。

　　接下來該輪到李念川了。

　　李念川與她對視一眼，握緊手裡的軍刀，深深呼吸著，心裡想的是：「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灰鷹隊同樣有這個疑問。

　　祝寧需要他們布置爆破武器，在合適的時機直接引爆，他們看到閃爍的Ａ級程序指令就知道必須要走爆破這條路。

　　爆破武器需要人為安裝，他們這邊一半負傷，按理說不太想動。

　　曹瑋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他們為什麼要聽一個清理者指揮？

　　但他們都聽到了宣情的話。

　　二十倍獎金。

　　這五個字就像是一針興奮劑，如果他們之前已經半放棄，都想到了犧牲自己成全大局。

　　那五個字就像是絕處逢生，好像……還有希望？

　　一切都還沒結束，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有可能。

　　他們可以帶著二十倍獎金離開這裡。

　　普羅米修斯擁有他們身體的最高接管權，但這時候卻沒有動作，他們的身體暫時還是自己的。

　　曹瑋和劉志偉剛打了強效癒合劑，他們正靠在玻璃樓梯上喘息。

　　玻璃樓梯積水中是游動的水母，他們剛從那兒死裡逃生回來。

　　想要安裝爆破裝置，必須再次要穿越水母和透明人，他們剛剛才死裡逃生，現在祝寧讓他們回去。

　　唐柯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重新制定作戰計劃。」

　　他們無路可走了，必須相信這個計劃可以成真，只能成真。

　　普羅米修斯還在他們的腦子裡。

　　普羅米修斯也在祝寧的腦子裡，在擁有人工智能的前提下，可以通過大數據模擬計算出最優解，人工智能應該是整個團隊的「腦子」。

　　但這次作戰完全不同，祝寧才是八人團隊的那個腦子。

　　普羅米修斯可以選擇犧牲三個人完成這項任務，成功率高，可以保全大多數人，他負責隊員的生死。

　　祝寧沒採用他的方案，也沒把自己身體指揮權交給一個人工智能。

　　她才不會聽從人工智能指揮。

　　祝寧站在水池邊緣，水池下充滿了機械水母和未知污染物，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向後一倒，毫不猶豫跳進了旋轉的黑色漩渦。

　　黑色的海水瞬間將祝寧淹沒，頭盔前湧起一長串氣泡，祝寧後背背著兩個氧氣瓶。

　　她猜測這下面的耗氧量很大，純靠清理者工作服的供氧自己可能會在下面窒息。

　　海水過濾系統啟動，她冒出了一長串氣泡，姿態靈活得像個海洋生物。

　　海底漩渦很凶猛，剛一進入就立即被捲走，祝寧根本沒掙扎，舒展著手臂，隨著水波游動。

　　下面應該就是污染源。

　　他們這個計劃必須保證所有的環節都沒有問題，祝寧作為最關鍵的執行者，這邊更不能出問題。

　　祝寧應該本來想帶著初靈一起下水進入污染區域，在宣情說出二十倍獎金後，她臨時改變了作戰計劃。

　　初靈全身機械化，她是唯一一個擁有和巨力抗衡的人，更適合執行活捉透明人的任務。

　　她要獨自淨化污染源。

　　祝寧倒不是不怕死，也不是擁有什麼英雄主義。

　　從效率最大化的角度上來說，這幫人裡只有她最適合接近污染源，機械水母全身機械化，祝寧金屬操控範圍已經有兩米。

　　金屬操控加上危險預知，這兩個天賦不一定能讓她一定存活，肯定能讓她死得比別人慢點。

　　而且，她自從出任務就一直被盯著，八個人的攝像頭下很難偷偷有什麼動作。

　　現在祝寧只剩下第一視角的攝像頭，清潔中心能看到的畫面就是祝寧目光所及的畫面，使用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天賦應該也沒人發現。

　　比如現在。

　　在祝寧下來三分鐘後，她聽到了系統提示。

　　【初級天賦危險預知觸發，提前30秒危險預告已發送，請注意安全。】

　　祝寧一回頭，看到背後飄蕩著無數人影。

　　他們應該是這次來參觀的遊客，被捲入污染區域成為污染區域的一部分。

　　他們的身體柔軟，衣料在水中漂浮的時候像是水母的觸手。

　　而他們沒有人頭，頭部被機械水母替代，無數根機械觸手在水中輕輕搖晃蠕動。

　　機械水母館曾經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機械的科技感和海洋生物的靈動感兼具，現在他們嫁接在人的脖頸上，像是寄生物找到了新的巢穴，創造出了一種全新的物種。

　　危險預知中，祝寧是被距離她最近的一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弄死的。

　　機械觸手像是頭髮一樣猛地纏繞上祝寧的臉，觸手本身擁有生命，抱緊她的頭盔，硬生生把黑色頭盔捏碎。

　　先是捏碎了頭盔，最後捏碎了祝寧的腦子，一瞬間腦漿四溢。

　　祝寧回頭的時候遲疑了一瞬，機械觸手已經纏繞上來，高強度的電流傳導至頭盔，導致面板數據都在瘋狂波動。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越來越小，夾雜著哧啦哧啦的電流聲。

　　機械水母跟水母習性相同，水母有電流也有毒。

　　祝寧慣用的右手已經廢了，她只能用左手，她抬起槍。

　　砰地一聲——

　　子彈打出，子彈能不能穿透機械水母的機械防線祝寧不太清楚，因為她用的壓根不是這個。

　　開槍只是障眼法，她在開槍的瞬間使用了金屬操控。

　　兩米內她的金屬操控擁有絕對力量，水母人已經被她揉爛了臉，機械水母模樣的腦袋像個易拉罐一樣被揉成一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怪力拽走。

　　如果在監控上的視角看，這個水母人很像是被祝寧一槍崩爛的。

　　祝寧抬起頭，她頭盔上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裂痕，耳中斷斷續續傳來一些細微的響聲，應該頭盔內部故障了。

　　頭盔不太對勁兒，有一小條機械觸手正在頭盔上緩慢攀爬，留下一道噁心而黏膩的痕跡。

　　因為頭盔的作用，觸手距離祝寧近在咫尺，好像在她眼球上攀爬。

　　【精神值下降百分之一】

　　祝寧撕開觸手，那玩意兒甩好半天才能甩下去，她總覺得自己沒弄乾淨。

　　觸手像水蛭一樣可能已經悄悄爬滿她的全身。

　　對面漂浮著無數水母人，此時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

　　看上去起碼有上千個。

　　人有時候看到數量過分密集的東西會恐懼，現在就有點那個效果。

　　上千個水母人就懸浮在她對面，水母跟他們的面部結合了，原本是嘴巴的位置正在吞吐大量觸手。

　　「好美。」突然，它們說。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好美——」上千隻水母人齊聲呼喚，他們露出極為陶醉的表情，好像是信徒在高聲呼喊某位神只，呼喚的時候觸手還在蠕動。

　　【精神值下降百分之二】

　　好消息，自從普羅米修斯短路之後，她腦子裡的系統越來越好用了，非常靈敏，起碼它在通知自己的現狀。

　　壞消息，祝寧感覺到眼前暗了暗。

　　本身水母館就沒有光線，透過綠色的夜視濾鏡看人已經很模糊了。

　　現在祝寧眼前像是全黑了一樣。

　　她感覺有什麼大型生物在頭頂游動，又或者是她頭頂開來一艘巨大的潛水艇。

　　她抬起頭，只看到了十條長達二十餘米的漿狀觸手，她甚至無法看清楚全貌。

　　那是一個超大形態的機械水母，總體體長可能超過五十米。

　　冥河水母的變異體嗎？

　　冥河水母是深海中最大的無脊椎動物，是所有種類的水母中最大的，現在這玩意兒明顯比祝寧看到的科普誇張，大到要塞滿整個機械水母館。

　　人類在它面前像是螻蟻。

　　有深海恐懼和巨物恐懼的恐怕要在這時候嚇破膽。

　　祝寧正常情況下看到這玩意兒第一時間一定會逃跑，但她這次沒動，這應該就是她要找的目標，林曉風很可能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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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3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六章　怪奇海洋館（十三）

　　超大水母正在沉沉下壓，機械水母的觸手具有濃重的科技感，導致它看上去很像潛水艇。

　　小牧魚可以自由地在水母的觸手中穿行，林曉風應該就在超大水母身體裡。

　　但祝寧看不見她，她很有可能已經是透明人了。

　　時間很緊迫，頭盔上顯示祝寧已經進入深海六分鐘，外面灰鷹隊和初靈他們還在負隅抵抗。

　　面對這種情況，最適合她能力的一種解決辦法，就是祝寧進入超大水母內部，這樣她跟水母的距離為負，然後使用金屬操控天賦的絕對控制。

　　但祝寧沒選擇這種辦法，不是怕清潔中心的人看到，而是她覺得不一定有用。

　　這個污染區域很奇怪，跟祝寧遇到過的老舊污染區域全然不同，它是一個人為製造的污染區域。

　　新鮮的，在一個小時內剛誕生的污染區域。

　　祝寧剛接近永生藥業基金會，還沒調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這邊機械海洋館就出事兒了。

　　假如做這一切的就是館長，鮑瑞銘怎麼做到的？

　　她掃視了一眼，所有遊客都已經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水母人，距離祝寧最近的一個水母人頭部在蠕動觸手。

　　從視覺上看，完全分辨不出林曉風的父母有沒有在裡面。

　　祝寧還在思索，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些水母人好像……距離她更近了一點。

　　錯覺嗎？

　　祝寧默不作聲往後退了一步。

　　這次更明顯了，它們悄無聲息地移動，密密麻麻壓過來，只是前進了半米都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這裡不是深海，作為一個展覽館，背後就是玻璃。

　　怎麼了？是要壓死自己嗎？

　　思考。

　　祝寧想，這裡已經很接近真相了。

　　她在館長室找出了一部分真相，真正的真相肯定在水底。

　　祝寧忽略了周圍的機械水母，擁有金屬操控天賦她可以確保這玩意兒距離她兩米外，她游到玻璃牆附近，已經觸碰到了邊緣。

　　這個玻璃牆外沒有遊客，只有一片漆黑，好像一切塵埃落定後終於不再被人觀賞。

　　祝寧的手貼在玻璃牆上。

　　就像是當時林曉風把手貼在玻璃牆上一樣，只不過當時林曉風在外面，祝寧在裡面。

　　祝寧在體會林曉風的心情。

　　祝寧面對著玻璃牆，突然，她感覺右肩一沉。

　　有一隻手搭在自己身上，玻璃牆上可以看到人的倒影，根據倒影來看，她背後根本沒人。

　　透明人。

　　緊接著是第二隻手，兩隻手環繞上來，摟住了祝寧的脖子。

　　祝寧一動不動，因為接下來腳也纏上來了。

　　她從背後被人一把抱住，有個人雙腿纏著她的腰，兩隻手摟著她的脖子。

　　她背後背著一個透明人。

　　水波在搖曳，透明玻璃牆有反光，頭盔的面板系統有光的折射。

　　祝寧終於看到了一張人臉，一張模模糊糊的人臉在水中顯出輪廓，她的下巴就擱在祝寧肩膀上。

　　「姐姐——」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

　　她在叫自己？

　　旁邊的水母人正在游動，觸手似乎很興奮，抽動的速度越來越快。

　　超大型的機械水母從上空垂下觸手，一條觸手有一米五寬，此時不斷在祝寧背後蠕動著。

　　上千隻水母人的觸手也在微微抽動，他們像是一種人為製造出來的奇觀，現在更像是一種獵物，正在隨時隨地準備狩獵。

　　水母擁有自己的共生伙伴，小牧魚負責吸引獵物，水母負責捕獵。

　　現在祝寧被透明人抓住了，後面的水母正在準備狩獵。

　　祝寧已經算膽子大了，這時候都難免有些恐懼，這種恐懼跟之前的恐懼全然不同。

　　海底、巨物、觸手，像是克蘇魯世界裡的怪物，一旦被捲走，人將沒有任何反擊之力，所有的掙扎都徒勞無效。

　　這簡直像是另一個次元的東西。

　　【精神值正在下降】

　　【已下降百分之5】

　　【已下降百分之10】

　　【已下降百分之15】

　　自從祝寧進入污染區域經驗越來越多，她每次掉的精神值越來越少，除了上次自己作死超綱使用金屬操控天賦，她已經很久沒掉過這麼多精神值了。

　　還是在對方什麼都沒做的情況下。

　　水母人僅僅展現了自己，它們只是在祝寧面前露了個面，巨大的恐慌兜頭砸來，讓人感到窒息。

　　水母的觸手像一團墨水一樣噴湧而出，祝寧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背後兩條小腿緊緊夾著祝寧的腰。

　　用的力道太大了，好像是鐵鉗要把祝寧攔腰折斷。

　　可怕的是，看到這一幕祝寧竟然一動不動。不是她不想動，而是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一直在呼喊：沒用。

　　沒用。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人類最大的反應是恐懼，恐懼自己竟然窺視如此神秘的生物。

　　【機體血氧含量正在下降】

　　【心率正在提高】

　　【請清理者祝寧盡快逃生】

　　普羅米修斯冷漠的聲音傳來，好像有個無情無義的殺手貼著自己耳邊說話。

　　祝寧感覺自己有點窒息，普羅米修斯的男聲和系統的機械女聲混雜在一起。

　　讓她根本分不清是誰在提醒。

　　腦子一陣刺痛，腦子裡有根針一直埋伏著，這時候突然刺了她一下。

　　【請……哧啦盡快……哧啦……逃生】

　　污染區域形成的原因是什麼？

　　祝寧知道是林曉風，但這個邏輯最初的源頭應該是什麼？

　　魚人那次，是因為魚人本來在等待末班車，他怎麼也等不到，他一直念叨著末班車以為自己錯過了。

　　王明那次是因為他殺了老板，內心無法直面自己殺人，於是精神崩潰。

　　現在有一種很流行的說法是，輻射過後，所有人都是潛在的污染物。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瘋了，世界已經成了一個巨型精神病院，只不過是誰先瘋的區別。

　　只要人的精神不穩定，就容易變成污染物。

　　館長怎麼知道林曉風一定會在今天精神崩潰的？

　　祝寧伸出雙手，緊緊抓住纏繞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透明人的能力是巨力，一旦被鎖緊很難被人撼動。

　　祝寧雙手用盡全力，已經受傷的右臂根本承受不住這麼高強度的力道，傳來一陣劇痛。

　　劇痛讓人清醒。

　　祝寧死死拽著脖子上的手臂，終於得到片刻的喘息，壓在喉嚨上的那隻手稍微抬高了一毫米。

　　這一毫米給人喘息的空間，祝寧脫口而出：「林曉風！」

　　趴在她後背的透明人怔愣了一瞬。

　　「你甘心嗎？」

　　祝寧的第二句話，不是求饒，也不是詢問林曉風的過去，她問的是，你甘心嗎？

　　林曉風愣住了，祝寧硬生生把她的手臂拽開大概兩釐米的位置，對方也沒什麼反應。

　　十歲小女孩，從小被父母當做一個賺錢的花瓶來養，心思其實很單純。

　　祝寧深深喘了口氣，背後的觸手還在蠕動，她不敢看那團玩意兒，盯著玻璃牆上的倒影，那裡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祝寧：「你甘願自己下半輩子就跟這玩意兒在一起？」

　　你甘心嗎？前面十年無法決定自己的長相，被迫露出天真無害的笑容。

　　一個小女孩，才十歲，永遠被困在海洋館深處。接下來餘生都將與機械水母作伴，和上千隻水母人共同生活？

　　背後的觸手動作變慢了，它們明明就在祝寧身後，此時像是猶豫不決，在她背後形成混亂的一團。

　　祝寧喘了一口氣：「你很早就認識鮑瑞銘了是嗎？」

　　機械水母館是著名的網紅館，火爆到遊客必須凌晨搶票還只能搶到三個月後的，也就是因為這樣林曉風的父親才會抓緊一切機會來拍照，錯過這個時間就沒機會了。

　　祝寧：「門票是他給你的。」

　　鮑瑞銘必須讓這一切都在合適的時間發生，林曉風必須在規定時間內進入機械水母館，他可能許諾了林曉風這次一定會紅。

　　林曉風這輩子，從出生開始只為了一個目的而活，她要實現父母的希望。

　　她麻木地接受五次基因藥劑改造，但是她的賬號毫無起色，每一次發布內容都被人淹沒在信息洪流中。

　　他們會去尋找下一個熱點，追逐下一個獵奇的東西，沒有人在林曉風的賬號上長久停留。

　　她這輩子只為了這一件事而活，卻怎麼也達不到期許。

　　那天鮑瑞銘關注了她，林曉風看了他的社交賬號主頁，是機械海洋館的館長。

　　館長，她的關注者裡從來沒有這個級別的人物。

　　鮑瑞銘說自己是寶貝曉風的粉絲，他們機械水母館需要一個代言人，林曉風單純無害的形象跟機械水母非常契合，希望跟林曉風共同策劃一次營銷活動。

　　鮑瑞銘許諾她，說她將會擁有一次奇景，成為萬眾矚目的，唯一的一次主角。

　　他做到了。

　　林曉風出現在機械水母館，手掌貼上去的時候，果然吸引了上千隻水母。

　　機械水母像是前來朝拜，林曉風能聽到無數聲相機的咔嚓聲，閃光燈不斷閃過。

　　周圍的人們在感嘆，溫馨、治癒、美好等一系列正向的形容詞出現在遊客口中。

　　他的父親非常興奮，如果沒有後面的事發生，她應該正如父親期待的那樣上熱搜。

　　到時候全聯邦都會看到這則新聞，機械水母與小女孩的奇景。

　　但後面出了意外，水中突然出現了別的東西，一張透明的人臉出現在玻璃牆後。

　　透明人用力推下，玻璃牆倒塌，然後淹沒了機械水母館的所有人。

　　她還記得在事故發生的時候，母親蘇青青第一反應是抱起她就走。

　　林曉風被母親抱著，呆呆地望著一切。

　　蘇青青雖然軟弱，不敢違背丈夫的意願，但她是唯一關心林曉風的人。

　　蘇青青會關注林曉風有沒有吃飽，今天會不會開心，晚上睡覺前會走進她的臥室，跟她相擁著聊天一小時。

　　她能回想起蘇青青柔軟的觸感，溫柔的聲音，還有身上淡淡的護髮素的香味。

　　她母親是家政型人造人，她的基因編輯底層邏輯是服從。

　　服從主人、侍奉家人、照顧孩子。

　　這是她的基因編碼，她甚至從製造出來的時候就沒得選擇。

　　外面的人真的知道什麼是恐怖故事嗎？

　　恐怖故事不是世界上有鬼，而是跟一個比鬼更可怕的人生活在一起。

　　林天齊陰晴不定，他不會打人，在外人看來甚至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但他的氣壓無時無刻都在彌漫著，他總是耷拉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讓林曉風和蘇青青定時定點過來反思錯誤。

　　「你錯了嗎？」

　　「錯在哪裡了？」

　　「好好反思反思自己。」

　　林曉風和蘇青青隨時隨地都處於這種狀態，她們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反思，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她們害怕林天齊任何一個舉動，一個輕微的咳嗽，一個突如其來的嘆氣。

　　這才是真正的恐怖故事。

　　母親在父親的高壓「統治」下，少有的給了她一些類似於「愛」的東西。

　　很多人都在討論，人造人有愛嗎？他們有人類的情感嗎？是不是造物者賜予了他們「愛」的能力。

　　他們本身只是一種低等的，無法產生愛的工具人。

　　但林曉風覺得有，真的有愛，她體驗過。

　　暖洋洋的。

　　是柔軟的觸感，是溫柔的聲音，是護髮素的淡淡香味。

　　是媽媽。

　　蘇青青曾經說：「要不，我們逃走吧？」

　　「只有我們兩個，我帶你走。」

　　林曉風忘記自己怎麼回答的了，但她記得蘇青青的表情，雙眼中少有的出現了一點色彩，那是對自由的嚮往。

　　她的母親策劃著想要逃跑，她甚至想要帶上林曉風。

　　但他們沒有錢，林曉風想著，只要她能紅，家裡有錢了，說不定可以改變現狀。

　　只要她紅了就好。

　　蘇青青當時聽到這句話愣了愣，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像之前無數次那樣鼓勵她，「好，我們曉風一定會紅的。」

　　林曉風很早就覺得自己是透明人，她照鏡子看不見自己的本真。

　　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看見」她，那就是蘇青青，她可以透過這張虛假的皮囊看到林曉風的靈魂——假設人造人的後代真的有靈魂。

　　但一切都崩塌了。

　　崩塌的玻璃牆後，海水淹沒了一切，她們很快就被海水沖散。

　　等再次緩過神的時候，林曉風從廢墟中站起，機械水母從玻璃牆中解放出來，在她腳邊輕輕游動。

　　整個機械海洋館的燈光忽明忽滅，四周好像有人在走，他們沒有形狀，在水中行走的時候會留下一陣漣漪。

　　林曉風來不及去關注那些，因為四周都是屍體，各種各樣的。

　　他們的身體泡在水中，因為溺水，面目腫脹而扭曲。

　　之前那些誇讚她的遊客已經死了，她還記得這些人曾經誇她長得好看。

　　這麼多年來，她吃了這麼多苦，想要的就是那一聲聲誇讚，要的就是所有人的矚目。

　　但在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這個。

　　「媽媽？」

　　林曉風穿著濕淋淋的紅裙子站在積水中，她茫然無措地四處張望。

　　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蘇青青，玻璃牆邊有一具屍體在輕輕擺動，她頭朝下趴著，隨著水波，腦袋一次次撞到玻璃牆邊。

　　林曉風立即認出那是媽媽，她穿著黑色的褲子，海藍色的衛衣，衛衣上印著機械水母。

　　當時因為要來逛機械水母館，蘇青青臨出發前剛剛挑選的。

　　她還說：「萬一曉風紅了，我也不能拖你後腿。」

　　林曉風翻過那具屍體，果然是蘇青青，她胸前機械水母的圖案已經被打濕了，一點都不可愛。

　　蘇青青的臉很腫脹，嘴巴裡有什麼東西在爬。

　　機械水母的觸手鑽進了蘇青青的嘴巴裡，她雙目圓睜地看著上方。

　　「媽媽？」

　　沒有柔軟的皮膚了，被水泡過的皮膚浮腫著。

　　沒有淡淡的香氣了，只有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機械水母寄居在她的心臟，觸手爬滿了她的胸腔，她無法回答林曉風任何問題。

　　媽媽死掉了。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污染區域爆發，這裡形成了一個污染源。

　　林曉風就是那個污染源。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害了這裡的所有人，所以她躲起來了，躲在巨大的機械水母身後，隱藏在安全的觸手中間。

　　她成了真正的透明人，再也沒有人能看見她。

　　林曉風趴在祝寧背上，她成為這個區域的主人，接近於造物者一樣的能力。

　　現在祝寧問她是不是甘心。

　　她甘心嗎？被人弄成這樣，她甘心嗎？

　　「你是來殺我的嗎？」小女孩埋在祝寧的肩頭，輕聲問。

　　在祝寧看不見的地方，林曉風的手臂收緊著，像是一把抵在她脖子上的刀。她等待著祝寧動手，只要祝寧有絲毫的殺意，隨時準備絞碎祝寧的脖子。

　　這個清理者窮途末路，她頭盔開裂，右手受傷，她在林曉風手裡活不過三秒。

　　「我不是來殺你的，」祝寧平靜地說：「我是來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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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48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七章　怪奇海洋館（十四）

　　人被污染後，有可能會變成污染物，也有可能會變成異能者。

　　異能者只不過是保持理智的污染物。

　　污染源是污染區域的造物者，所有的污染區域都是污染源用來保護自己的偽裝，如果她保持理智會怎麼樣呢？

　　第六等公民是一種人類的「進化」嗎？污染物是世界的進化嗎？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李念川問。

　　「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灰鷹隊問。

　　他們真的要這麼做。

　　現在一切還來得及，林曉風剛剛被污染沒多久。

　　祝寧已經第四次進入污染區域，她試過直接一槍打死污染源，試過對污染源進行精神污染，也試過暴力推平。

　　但她從來沒試過讓一個污染源重新保留理智，讓崩塌的精神重回正軌。

　　而對方只是個小女孩兒。

　　祝寧感覺自己即將窒息，無數觸手就在自己身邊游動，她身後還背著林曉風。

　　小姑娘把下巴埋在她的肩膀裡，祝寧看不見林曉風的表情，只能感覺對方死死抓著自己。

　　跟之前的隨時隨地想弄死你的方式不同，林曉風在抱著她，緊緊拽著她，像是一個很害怕被人丟棄的小女孩。

　　祝寧伸出的手收回，她沒有使用任何技能，明明可以用金屬操控突圍，可以用立體防禦空間換來三十分鐘的喘息。

　　但她沒動。

　　她靜靜感受著身後的林曉風，小女孩嚴絲合縫地貼著自己的後背。

　　她能感受到林曉風的心跳聲。

　　心臟正在用力收縮，好像從後背傳來，跟祝寧一起達成了共振。

　　「如果失敗了會怎麼樣？」林曉風問。

　　「我們會跟你一起死在這兒。」祝寧回答。

　　他們早就知道了，A級程序已經啟動，最壞的結果是所有人都被炸死在海洋館，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保持理智，曉風。」祝寧說：「保持理智。」

　　保持理智。

　　林曉風的雙臂緊緊纏繞在祝寧脖子上，她的雙腿牢牢圈住祝寧的腰。

　　林曉風是污染區域的主人，她能透過水母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

　　她看到了機械水母展覽池外。

　　灰鷹隊隊員曹瑋穿越過積水，作為唯一一個受傷不重的人，他要執行新的任務，他的隊友掩護他。

　　槍聲從未停止，火力壓制下，曹瑋淌過積水，為了一個聽起來有些離奇的任務而抗爭。

　　他把爆破裝置安裝到了對面。

　　曹瑋剛鬆了口氣，他的雙腿被機械水母纏繞，機械水母的觸手就要扎進他的獵魔人工作服。

　　「快回來！」他聽到隊友劉志偉在大喊。

　　子彈接二連三落在他身側，炸起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浪花。

　　砰！

　　另一邊。

　　李念川被高大的透明人甩開，初靈胸前的反應堆在發光，她很快就要沒能量了。

　　祝寧已經進去十分鐘，初靈的反應堆對付這種巨力怪物最多只能撐十五分鐘。

　　初靈一拳打在透明人的腦袋上，她必須掌握好力道，不能讓這玩意兒死了。

　　死了一切就白費了。

　　旁邊徐萌喘著氣，她在頭盔中垂下雙眼，甩出兩把軍刀，在李念川訝異的目光中貼地而行。

　　她要削掉透明人的另外一隻腳踝，斷掉透明人的手筋腳筋，挑斷他的膝蓋。

　　讓他喪失行動力但要保證透明人活著。

　　真的很想讓人罵人的任務，這任務的策劃人還是祝寧。

　　【倒計時四分鐘。】頭盔中普羅米修斯冷漠地念著倒計時播報。

　　祝寧計劃的總時長是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爆破裝置會生效，執行前期任務只有十五分鐘，他們必須留下五分鐘的逃生時間。

　　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一分鐘了。

　　機械水母池跟之前一樣黑暗，中間那個恐怖的漩渦像是要把所有人都捲入其中。

　　下面好像有無數觸手正在抽動。

　　祝寧跳下去十分鐘的時候，他們嘗試著聯絡祝寧但聽不到聲音，頭盔受損，普羅米修斯無法將她的情況準確無誤進行通報。

　　普羅米修斯一般都會在這個階段承擔指揮員的角色，它理應接管現場所有人的身體然後帶他們離開。

　　這次的最高指揮員不是他，普羅米修斯難得扮演了一個上帝視角，它還原出了自己作為人工智能的最基礎功能。

　　聯絡隊員，通報結果，倒計時間。

　　然後，觀察。

　　像一隻冷冰冰的眼睛注視著人類。

　　普羅米修斯：【清理者祝寧生命體徵在降低。】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

　　透明人正在劇烈掙扎，李念川甚至難以靠近他，他已經被巨力捏斷了一條手臂。

　　聽到這句話，李念川一愣，祝寧是不是已經死了？

　　祝寧可能已經死在下面，或者是奄奄一息瀕臨死亡，但他們不知道。

　　那他們抵抗這些的意義是什麼？

　　抵抗的意義是什麼？林曉風想。

　　所謂進化是突破人類原有的基因，基因正在變異。

　　蘇青青是家政型服務人造人，她的原有基因是服從，她不應該生出任何關於逃跑和自由的念頭。

　　她應該精準地實現丈夫每一個指令，扮演好一個完美的妻子。

　　但她說，我們走吧，我們逃跑吧。

　　她違背了自己的基因底層邏輯，她生出了家政型服務人造人不應該有的念頭。

　　這對於自然人類來說如此微不足道，不過是生出了想逃跑的念頭而已。

　　但對於蘇青青來說是一種進化，儘管她聲音那樣微小，用盡全力張大嘴巴，發出的聲音細若蚊蠅。

　　外人只能看到她張大嘴巴，像是得了某種怪異的疾病，可笑地發不出聲音。

　　但那是她的吶喊，她的吶喊聲曾經被林曉風聽到過。

　　世界上唯一一個聽到過的人就是林曉風。

　　媽媽從來不違背爸爸的意願，她每次都只是在旁邊看著，她的基因讓她必須旁觀。

　　最近的一次違抗是什麼時候？

　　是水母館中所有人都在看機械水母，他們都在讚嘆水母多麼可愛，多麼溫馨治癒。

　　閃光燈開啟，所有人都在拍她和機械水母。

　　父親拍了一張又一張照片，他當時已經拍到了真實的凶手卻全然沒有在意。

　　只有媽媽不一樣。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水母身上的時候，蘇青青的目光只鎖緊了自己的女兒。

　　她第一次提出疑問：「老公，是不是有點不對啊？」

　　她大聲質問：「這是怎麼了？」

　　她在所有人都茫然失措的時候，一把抱住了林曉風，她不顧周圍人訝異的目光，不顧及父親的指責，怎麼能在這種場合給他丟臉？

　　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失態，關鍵時刻她抱住了林曉風。

　　後來海水湧來，她也緊緊抱著自己，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跑啊！

　　快跑！

　　曉風快跑！

　　曉風……快跑……

　　她讓自己快跑。

　　水母館中，巨大的機械水母觸手在抽動，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觸手湧來，它們互相纏繞著，很快把祝寧和林曉風淹沒。

　　背後上千隻水母人朝這邊游動，它們沒有智慧，密密麻麻地簇擁著祝寧和林曉風。

　　「機械水母會來朝拜你的。」館長曾經說：「你會形成一種奇景。」

　　現在這句話成真了，一切隨她而動，越來越多的觸手湧來，壓向祝寧的後背，把她們困在玻璃牆的方寸之間。

　　她們已經窮途末路，被堵在玻璃牆面前，背後是巨大的冥河水母，上千隻水母人伸出觸手。

　　十米長的水母觸手在游動、噴湧，像是烏賊吞吐出的龐大墨汁。

　　觸手就要淹沒一切，就要淹沒一切。

　　水母傘狀的頭頂著玻璃牆，觸手擠壓著玻璃牆。

　　沒有比這更加震撼的海洋觀賞項目了。

　　砰地一聲——

　　眼前的玻璃牆出現了裂紋，蜘蛛網一樣的形狀在她面前張開。

　　機械水母的觸手沒有收起，它們更加用力擠壓著玻璃牆，裂縫陡然變大，像是一道恐怖的閃電突然劈下。

　　終於，玻璃牆承受不住巨力，洶湧的海水即將沖破了一切束縛。

　　……

　　【倒計時三分鐘】

　　普羅米修斯的播報聲冷冰冰地出現在每個人腦子裡，它冷漠而溫和。

　　機械水母館上方，李念川突然意識到黑色漩渦正在消失，漩渦的旋轉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像是一譚死水。

　　後來黑色的池水變得透明，水位在慢慢降低，李念川有些怔愣。

　　祝寧呢？

　　她成功了嗎？

　　機械水母館內。

　　數十隻機械水母拼了命往曹瑋身上攀爬，他開槍的速度抵不住機械水母湧動的速度，隊友不敢隨便開槍，那邊同樣也被機械水母包圍。

　　曹瑋面部被一條觸手裹挾，巨大的壓力壓下，就要壓破他的面罩，他的頭盔已經出現裂痕了。

　　一旦機械水母鑽進他會被污染，或者被吸乾面部的鮮血。

　　曹瑋用盡全力掙扎，突然，他整個人動作一頓。

　　那股可怕的咬合力毫無預兆地消失，他的身體一輕，機械水母的觸手像是蛞蝓一樣柔軟，很快抓不住面罩啪嗒一聲掉在水中。

　　觸手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噼裡啪啦掉在積水中的響聲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他抬起頭，沒有成千上萬的血紅色污染孢子，沒有一粒污染孢子析出。

　　但這個污染區域正在死亡，所有的一切都在走向腐朽。

　　污染區域淨化成功了……嗎？

　　曹瑋不可置信，他甚至忘了自己過來要幹什麼的。

　　機械水母館玻璃牆崩塌，邊緣還留著一些碎玻璃渣，玻璃牆外積水中漂浮著無數屍體。

　　玻璃牆內，池底趴著幾隻即將乾涸的水母。

　　污染區域崩塌後，這裡還原了水母館本身的面目。

　　破敗的、充滿著死屍味兒，剛剛歷經一場災難，到處都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息。

　　不遠處有個穿純黑防護服的清理者，她差點被這一下子撞散了腦袋，正在低聲咳嗽。

　　誰都看不到池底躺著一個人，沒有人能看見她的真實面貌，也不會有人看得見她現在的表情。

　　她是透明的。

　　林曉風靜靜躺在展覽池的池底，呆呆地看著上空。

　　她千方百計從現實逃離進污染區域，現在又從污染區域裡走回了現實。

　　成功了。

　　從出生起就被關在玻璃牆的觀賞動物，第一次獲得了自由。

　　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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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07:59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八章　怪奇海洋館（十五）

　　觸手巨大的壓力下，祝寧按下了工作服的充氣按鈕，她在窒息中掙扎，頭盔磕上什麼重物，整個人被猛地拽出十米遠。

　　她腦子嗡嗡的，刺痛感和暈眩感一齊襲來。

　　她其實不太清楚現在什麼情況。

　　頭盔被撞得破破爛爛，眼前全都是蜘蛛網裂紋，看東西都模模糊糊的。

　　整個水母館內沒有一粒污染孢子，跟之前淨化污染區域的結果完全不同，充滿海洋生物的腥臭味和血腥味兒。

　　叮——

　　祝寧腦子裡響起系統機械聲【恭喜你完成支線任務：怪奇海洋館，淨化程度100%】

　　【主線任務：淨化家園，完成度3%】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精神值恢復至100，幸運值提升至40】

　　【恭喜獲得淨化值獎勵5000，目前淨化值累積：9554】

　　【恭喜獲得機械水母獎勵：複製機】

　　【獎勵描述：B級污染物品，可複製物品，請注意，該物品使用一次將消耗生命值30】

　　【恭喜獲得初級天賦：液體操控，該天賦為初級天賦，可操控體積為一立方米的液體，請注意，該天賦使用將損害生命值50】

　　【恭喜獲得支線任務獎勵：隱身道具】

　　【獎勵描述：使用時將會擁有隱身技能，請注意，隱身道具將消耗生命值，使用五分鐘將會消耗生命值10】

　　祝寧聽著系統獎勵才確定，污染區域淨化完畢，林曉風成功了。

　　她真的保存了理智，她掙脫了所有束縛。

　　這也證實了祝寧的猜測，污染源和異能者真的可以互相轉換，親眼所見覺得極其震撼。

　　祝寧環顧四周，她找不到林曉風在哪兒，對方是個透明人，想消失很容易。

　　但祝寧覺得她沒走遠，應該就在自己附近。

　　林曉風可能沉浸在現實的傷痛中無法緩過神，換做是祝寧，要接受自己父母死亡，害死機械海洋館所有人，自己還從污染源變成透明人。

　　她一樣一時間無法接受。

　　林曉風的性格可能現在不願意跟任何人交談，祝寧這時候不論說什麼都有可能對她進行二次傷害。

　　一時間破損的水母館裡只有安靜。

　　林曉風現在算什麼？

　　異能者？保持理智的污染源？

　　還是一種新的實驗品？

　　問題來了，她該怎麼處理林曉風？

　　爆破程序就要啟動，林曉風留在機械海洋館必死無疑。

　　祝寧肯定要帶她出去。

　　把她交托給清潔中心？聽起來是交給了一個更安全的機構，宣情肯定知道怎麼處理她，說不定林曉風可以加入獵魔人或者清理者隊伍，跟祝寧成為同事。

　　但她並不知道清潔中心派系鬥爭裡有哪些人在勾結永生藥業，把一個小姑娘交出去聽起來像送她去死。

　　任務結束後需要回中心做數據採集，這麼大型的任務所有人都要進行任務匯報。

　　說不定還要進行搜查和審訊，畢竟有透明人，出去的時候中心肯定要防止他們偷偷攜帶什麼東西出來。

　　祝寧需要解釋怎麼在眾目睽睽之下清理了污染源，著不太像是一個普通清理者能做到的。

　　祝寧身上還帶著程莫非的獵魔人手環。

　　當時她覺得放在家裡很危險，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所以貼身帶著。

　　程莫非的手環她知道怎麼處理，她正在想怎麼合理地把林曉風安置。

　　在有監控的情況下她甚至不能跟林曉風說話。

　　思考。

　　祝寧大腦飛快運轉，她必須在其他人跟過來前解決好這個麻煩。

　　目前為止她還是落單的，灰鷹隊還沒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周圍沒有其他攝像頭，自己的主攝像頭受損。

　　如果她想背著清潔中心做什麼，這就是最佳時機。

　　……

　　哧啦一聲——

　　尖銳的刺痛感湧進大腦，普羅米修斯的聲音響起：【你還好嗎？】

　　祝寧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常：「現在什麼情況？」

　　普羅米修斯：【白鴿隊已經帶著人質成功撤離，清潔中心派出黑鯨隊在海洋館門口接應你們。】

　　【機械水母死亡，灰鷹隊爆破裝置安裝完成，初靈已經活捉透明人，正在等你的新指令。】

　　祝寧爬起來，她已經聽到了不遠處有灰鷹隊的聲音，曹瑋的聲音特別好認。

　　她跌到了水母館池底，理應跟灰鷹隊匯合。

　　曹瑋差點被機械水母吞噬，第一反應就是去展覽館後，這邊玻璃牆碎裂，祝寧剛從一片廢墟中爬起來。

　　四周沒人，只有祝寧一個。

　　祝寧在曹瑋開口之前問：「你們其他人呢？」

　　「受傷了，在拐角處透明樓梯。」曹瑋回答。

　　祝寧沒再多說，她詢問了初靈：「你那邊怎麼樣？」

　　初靈正用機械臂困住了透明人的脖頸，她的能量反應堆只剩下百分之十的餘量。

　　透明人的手筋腳筋都被徐萌給挑斷了，完全喪失了行動力。

　　現在透明人被機械臂地巨力鎖著喉嚨，動彈不得。

　　初靈自己手下按著透明人，都有點不太確定，他們竟然完成了任務。

　　這麼離譜的任務，三線並行，每個環節每一個負責的員工都必須不出錯，他們不負眾望地沒有出錯。

　　「抓到了，」初靈問：「接下來怎麼辦？」

　　祝寧問：「能跳下來匯合嗎？」

　　水母館有二十米高，他們都是清潔中心的正式員工，都接受過不同程度的改造，跳下來對他們不算難。

　　就是不知道帶一個透明人該怎麼操作。

　　初靈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乾脆俐落地一把抓住透明人的脖頸，把他整個人從原地拽起來。

　　祝寧還在思索怎麼把透明人運出去。

　　突然眼前一暗。

　　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

　　初靈已經直接從上面跳下來，她跳下來之後在地面砸下一個深坑。

　　她懷裡抱著一個透明人，那玩意兒被打了綠色標記子彈，已經完全顯形，一共三米五高，被初靈像個崽子一樣公主抱在懷裡。

　　不愧是大力機械軟妹，這恐怖的實力祝寧真的很佩服。

　　曹瑋看到初靈之後鬆了口氣，初靈機體受損挺嚴重的，但生命應該沒問題，「靈子。」

　　初靈要不是懷裡有個透明人，現在肯定想去查看其它隊員，但她現在只能跟曹瑋打了聲招呼。

　　灰鷹隊全員生還。

　　受傷嚴重，但都活著就好，有什麼事兒可以出去說。

　　緊接著徐萌和李念川落地。

　　李念川垂下一根繩索，他拽著落地的。

　　而徐萌把兩把刀收起，竟然直接翻身跳下來，她落地姿態很輕巧，像是暗夜中一隻靈動的黑貓。

　　她身上沒什麼傷痕，相比較初靈和李念川的狼狽她看上去非常自如。

　　祝寧挑了下眉，徐萌果然有點東西，就這身手絕不是普通清理者具備的。

　　徐萌和李念川看到祝寧沒事兒鬆了口氣，他們都以為祝寧要死在下面。

　　李念川看了一圈，問：「怎麼沒有污染孢子？」

　　清理者對污染孢子非常敏感，他們就是幹這個的，按理說接下來該讓清理者收容污染孢子了，李念川覺得這事兒很離奇。

　　怎麼回事兒？污染區域死亡，但沒有一粒污染孢子？

　　沒有污染孢子，意味著污染源沒死。

　　污染源沒死能在哪兒？

　　李念川看著四周有些發毛，污染源不會還在他們周圍吧？

　　他們經不起第二次折騰了。

　　祝寧面不改色：「不知道，我的任務完成了。」

　　李念川掃視了一眼，出於謹慎起見，他甚至用滅火器噴了噴四周，起碼他們附近沒有一個透明人。

　　「出去再說，」祝寧問：「爆破程序啟動了嗎？」

　　曹瑋正色：「設定了倒計時。」

　　任務計劃是在十五分鐘的時候立即啟動爆破程序。

　　祝寧比計劃中的早兩分鐘淨化好污染區域，給他們逃跑爭取了時間。

　　祝寧：「我們只有七分鐘的逃生時間，海洋館裡還有透明人，我們來支援你們。」

　　曹瑋：「……」

　　祝寧防護服破損了，頭盔開裂，明顯剛撿回一條命，竟然要幫助灰鷹隊撤退。

　　更別說她身後的李念川和徐萌了。

　　這倆是正兒八經的清理者，竟然對這句話沒什麼異議。

　　說實話，李念川那個水平，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曹瑋一直以來都看不起掃垃圾的，這時候都不得不承認祝寧的隊伍真的非常強。

　　他們三個加起來去當獵魔人也未嘗不可。

　　曹瑋一時間感覺有些羞愧，他太刻板印象了。

　　祝寧看見灰鷹隊其他成員之後才發現這支隊伍比自己想的要更難，他們全員受傷都很重。

　　劉志偉靠著牆，他傷得最狠，腹部受傷，旁邊楊舒在攙扶著他。

　　隊長唐柯後面防護服破損嚴重，血跡斑斑，後背貼著大片的補丁。

　　對比之下，祝寧竟然顯得沒那麼慘。

　　祝寧跟灰鷹隊不熟，問：「你們好？」

　　灰鷹隊看祝寧的目光非常復雜，大概沒想到有一天會聽清理者指揮，然後還贏了。

　　但在戰場上，打贏的人就能贏得尊重。

　　不管他們之前對祝寧到底什麼印象，現在他們會自然地燃起對祝寧的敬佩。

　　清潔中心的世界一直是強者為王。

　　接下來他們會心甘情願被祝寧指揮。

　　現在八人小隊重新匯合了，他們都本能望著祝寧，把她當做真正的隊長。

　　她是團隊的靈魂。

　　祝寧之前組成隊形可以在有透明人的前提下移動，成功過一次，她這邊非常熟練。

　　祝寧跟他們解釋了一遍隊形，八個人一起移動，傷員在內，掩護透明人。

　　但速度要更快，準確地說，是跑。

　　他們要快速跑出水母館。

　　傷員咬牙挺一挺，爭取三分鐘後到達海洋館門口。

　　水母館到門口正常情況下要走十八分鐘，而且灰鷹隊受傷嚴重，但他們都是獵魔人，身體素質哪怕受傷了也比普通人更快。

　　沒人有異議。

　　祝寧：「給我一把武器。」

　　祝寧跳進水池的時候身上沒帶武器，曹瑋知道她在培訓的時候射擊成績非常優異，遞給她一把槍。

　　祝寧接過的時候才發現右臂一陣劇痛，自己右手還是很疼，握槍都疼，別說精準射擊。

　　她只能用左手。

　　祝寧：「給我標記子彈，我現在只能打輔助。」

　　曹瑋又一愣，祝寧受傷了？

　　她對自己的判斷非常準確，她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什麼該冒頭當領頭羊，也知道什麼時候退居二線。

　　很清醒。

　　在戰場上擁有一個清醒的領頭人非常幸運，這可能定了你生死。

　　那一瞬間，曹瑋想明白了這個任務為什麼會成功。

　　【倒計時六分鐘。】普羅米修斯的通報。

　　普羅米修斯重新溝通了八人的通訊頻道，他本來的基礎功能就是為了做通訊鏈接的。

　　祝寧的聲音精準無誤地傳遞在每個人耳邊，非常清晰而冷靜，「全員撤退，二十倍獎金在等著我們。」

　　眾人：「……」

　　二十倍獎金真的有致命吸引力，原本隊員們還很疲憊，現在突然燃起了一股熱血。

　　錢給夠了，連血都是熱的。

　　任務還沒結束，他們要活著從污染區域內撤退。

　　都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就差最後一步了。

　　以祝寧之前的經驗來看，這任務也不怎麼輕鬆，她其實不確定其他透明人現在什麼狀態。

　　八人時刻提防著透明人來襲擊，小心謹慎過頭了，但出乎他們意料，一路走來都非常安全，他們竟然沒遇到一次襲擊。

　　怎麼回事兒？污染區域淨化了，透明人也消失了？

　　不可能啊，他們活捉的透明人還沒消失。

　　而且透明人明顯不屬於林曉風，水母人死亡也不會帶走自己的共生伙伴。

　　難道他們已經意識到炸彈要爆炸，準備逃生了嗎？

　　八人隊伍一路通暢來到機械海洋館大廳，距離大門口只剩下兩百米，據說黑鯨隊在等待接應。

　　突然，他們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有人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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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0:53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五十九章　檢查

　　機械海洋館外。

　　本來負責Ａ級程序的是房盈，現在被人接手了。103區城防軍出現在機械海洋館，他們拿到了現在的最高指揮權。

　　他們來給這件事兜底，如果清潔中心出現任何一個細小的失誤，造成全區感染，整個103區的平民都要給他們的失誤買單。

　　海洋館附近五公里內所有建築都被清空，一個巨大的機械防護罩緩緩升起，而防護罩外還臨時搭建了一個觀測走廊。

　　觀測走廊算是緩衝地帶，本來是為了防止讓污染物混跡在人群中，如果某個城市被大規模污染，這是最好的檢測出人群中污染物的裝置。

　　現在稍加改裝變成了檢測透明人，他們要杜絕有任何一個透明人逃出來。

　　白鴿隊已經成功營救了平民，現在人們都穿著綠色防護服在觀測走廊中等待檢查。

　　大門開啟時，黑色噴霧噴灑，立即顯出想要渾水摸魚出來的人形。

　　砰砰砰！

　　在透明人顯形之後立即開槍，一時間果凍形狀的殘骸炸裂開，鮮血噴灑了一地。

　　旁邊的平民驚聲尖叫，然後又被後勤人員帶走。槍聲不斷，透明人抓住最後的活命機會，不怕死一樣往外衝。

　　透明人應該是知道機械海洋館即將爆破，準備跟著救援人員一起出來。

　　所以他們沒攻擊救援人員，也沒空攻擊祝寧他們。

　　但外界已經先一步知道透明人存在，這玩意兒一旦掌握了先機，他們就失去了優勢。

　　黑色汁液噴灑，所有人都無處遁形，在真正的火力鎮壓下，透明人不堪一擊，他們無法突破防線。

　　門口傳來砰砰砰的響聲和透明人身體倒地的聲音，黑鯨隊在準備接應他們。

　　初靈的反應堆能量即將耗盡，抱著一個三米五高的透明人非常吃力，黑鯨隊的人很快就接手了。

　　「辛苦了，先出來。」黑鯨隊說。

　　祝寧他們走出海洋館大門，咔嚓一聲，背後傳來一陣落鎖的聲音。

　　防護罩最後一個缺口補上，防護罩整體呈現一種機械感，但看上去不太像普通金屬，有些透明，像一種機械薄膜。

　　「已成功接應灰鷹隊和A70265清潔隊，」黑鯨隊隊員通報：「倒計時兩分鐘，即將爆破。」

　　祝寧他們眼睛一眯，在裡面太久了，一直是夜視狀態下視物，遇到這麼亮的燈光下意識有些不適。

　　「稍微等待下，」黑鯨隊說：「先接受第一道檢查程序。」

　　果然，他們也必須接受檢查，以防有人會混在他們中間，如果有透明人附著在他們身上很容易逃走，這是提防有內部員工會跟透明人合作。

　　徐萌看了祝寧一眼，沒有污染孢子意味著污染源沒死，污染源沒死可能就在他們隊伍裡。

　　徐萌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旁邊李念川鬆了口氣，灰鷹隊全員負傷都打不起精神。

　　在這一行人中，最後一個接觸污染源的就是祝寧。

　　有什麼想要操作的空間只有祝寧才能做到，這個新人非常奇怪，入職只有一個月，展現出來的身手根本不像普通人。

　　祝寧想要帶透明人出去？就在清潔中心眼皮子底下？不要命了？

　　但祝寧看上去毫無反應，她非常冷靜地排隊，就排在初靈身後。

　　噗嗤一聲——

　　黑色汁液噴灑下來，均勻地落在祝寧身上，每個人都是單獨接受的檢查，祝寧也不例外。

　　三秒鐘後噴灑完畢，祝寧一身工作服被染得更黑，但是沒有絲毫異樣，她身邊沒有透明人。

　　檢查人員：「下一個。」

　　祝寧很冷靜地走出去，下個輪到徐萌了。

　　徐萌挑了下眉，她想多了？祝寧根本沒那個意思？

　　也是，這時候帶著透明人出去等於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是叛徒。

　　但徐萌親眼在永生藥業基金會現場看到了祝寧，她當時出現在那兒要幹什麼？因為是殘次品要給自己找一條出路？

　　祝寧是殘次品，她出現在永生藥業基金會太正常了。

　　怎麼想也有點不對勁兒，祝寧才來了一個月，她同時跟永生藥業和清潔中心有關，不像是一種巧合。

　　祝寧好像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回頭看了一眼徐萌。

　　這時候頭盔內部傳來普羅米修斯的通報：【爆破程序還有十秒，十、九、八、七……】

　　砰地一聲！

　　防護罩內傳來一陣驚人的巨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彷佛突如其來了一場地震。

　　正在檢測的平民被爆破聲嚇到了，有人驚慌失措在尖叫，工作人員在維持秩序。

　　大概過了一分鐘，爆破聲才逐漸平息，人群中傳來咒罵聲，警報聲一直在響。

　　他們的任務一直到這一聲爆破聲響起時才算真正完成，海洋館內的透明人全部被埋沒在防護罩下。

　　防護罩作用可以堅持十年，之後要不斷加固。

　　如果裡面還有污染，在合適的時機，普羅米修斯會把這條任務發布在墳帖，挑選合適的員工去執行，做最後真正的淨化。

　　祝寧和徐萌對視只有三秒鐘，旁邊穿黃色防護服的檢查人員：「清理者祝寧前往安檢車進行檢查。」

　　爆破後，這條監測走廊竟然毫無破損，這個世界的科技比祝寧想得更高級。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清潔中心真正的實力，這樣大規模作戰，不計成本也要把透明人扼殺在海洋館裡。

　　祝寧上車之前看了一眼，他們綁架出來的那個透明人被黑鯨隊關進一個集裝箱一樣的牢籠裡，很快就送走了。

　　祝寧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沒有人需要向她解釋這個透明人接下來要去哪兒，祝寧跟著工作人員上車。

　　咔嚓一聲，有人從身後落了鎖。

　　裡面坐著一個檢查人員，對方穿著黃色防護服，看不見臉，「非常抱歉，這是例行程序，希望你能理解。」

　　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說話特別溫和。

　　清潔中心尊重人才，祝寧剛才冒死完成了任務，出來要接受搜查，誰都不會高興。

　　祝寧應了一聲：「沒事兒。」

　　檢查人員：「我們隸屬於檢查部，一般都是針對大型任務，員工可能被污染，我們將會做初步檢查。」

　　檢查部？對祝寧來說是新的部門，之前她完全沒接觸過。

　　檢查部的存在是防止有人把污染物帶進清潔中心，保護整個建築不會被感染。

　　檢查人員：「我先對你進行全身搜查，無異樣之後你會被送往清潔中心做數據採集，接下來的流程你應該很熟悉。」

　　祝寧點了下頭，上次她已經體驗過了。

　　「可以先脫掉你的防護服嗎？」

　　說實話，人穿久了防護服，在污染區域時間太長，會覺得防護服是她的一層皮膚。

　　祝寧沒有遲疑，她整個人非常配合，只是因為右臂受傷動作有些遲緩，先是摘掉了破破爛爛的頭盔。

　　頭盔是重要物資，檢查人員很快把它收起，這裡面的數據非常珍貴。

　　接著祝寧脫掉了防護服，她的防護服同樣破損了，身上貼了不少補丁。

　　檢查人員一直在審視她的身體，祝寧防護服裡面穿了一件短袖和長褲，這些普通衣服可沒有什麼防禦力，被撕裂了幾個口子。

　　破破爛爛的衣服下露出她身上的疤痕，強效癒合劑讓傷口治癒，現在已經長出疤痕了。

　　祝寧站在她面前接受審視。

　　檢查人員：「包括你的通訊裝置。」

　　她指的是自己太陽穴上的普羅米修斯，如果不是她提起來，祝寧都忘了普羅米修斯。

　　這玩意兒真可怕，任務才進行了一個小時，祝寧都習慣他在自己腦子裡了。

　　通訊裝置是個藍色圓環，摘下的瞬間，拽出了數十根白色菌絲，上面沒有血跡，拽出之後白色菌絲收攏。

　　藍色光芒熄滅，普羅米修斯強制下線了。

　　檢查人員有專門的盒子用來裝這個裝置，黑色的絲絨盒，跟祝寧上次看到的一樣。

　　她當時只覺得這盒子真騷氣，現在一看，盒子好像是普羅米修斯的「牢籠」。

　　他們對待人工智能的態度很謹慎，時刻注意回收，普羅米修斯並不自由。這是時時刻刻提防他跟普通員工私聯？這東西這麼恐怖嗎？

　　檢查人員：「你先進旁邊的膠囊倉裡，需要做一個全身掃描。」

　　車內有個人體大小的膠囊，專門用來檢測員工有沒有被污染。

　　祝寧躺進去，整個膠囊倉溫溫的，躺在裡面會非常放鬆，好像正在溫水中泡澡。

　　五分鐘後，膠囊倉自動打開，祝寧差點在裡面睡著。

　　「暫時沒有污染跡象。」檢查人員：「你很幸運。」

　　祝寧：「謝謝？」

　　檢查人員：「當然更多數據可能要去觀察室才能看出來，我們這邊只做初篩。」

　　檢查人員看了一眼數據，「但你數據非常穩定。」

　　儀器可以看出一個人精神值波動情況，祝寧基本沒波動，非常平直。

　　檢查人員想到了她精神值很高，這可能就是她的優勢。

　　上面讓她重點關注祝寧，但祝寧看上去真的沒有什麼異樣，聽說她出來的時候身上也沒有附著透明人。

　　「旁邊有乾淨衣服，你可以換一下。」

　　祝寧拿著衣服進旁邊暫時隔出的更衣室換下髒衣，說實在的她現在更想洗澡，但也沒條件。

　　檢查人員正在逐個檢查祝寧身上的隨身物品，看的非常仔細。

　　祝寧身上帶著一盒水果硬糖，一根頭繩，一瓶精神癒合劑，還有一瓶營養劑，看上去都沒什麼奇怪的，除了這個東西有點奇怪。

　　檢查人員：「你為什麼有兩張牌？」

　　一般員工出任務，身上除了武器會帶的東西很好理解。

　　要麼是食物要麼是飾品，或者一些幸運物之類的。

　　但她第一次從人身上搜出來兩張撲克牌，大小王，兩個小丑笑嘻嘻地看著自己，就好像在嘲弄世界。

　　祝寧拉上拉鏈，很冷靜地回答：「那是我的幸運牌。」

　　檢查人員：「幸運牌？」

　　祝寧面不改色，一字一頓地說：「是的，幸運牌。」

　　二十分鐘前。

　　祝寧剛剛淨化了污染區域，林曉風和祝寧在同一個空間裡，她看不見一個透明人在哪兒。

　　鏡頭注視下，祝寧甚至不能跟她說話。

　　祝寧已經聽到了初靈的聲音，曹瑋也在朝這邊走過來，其他人趕過來最多三十秒，十五秒倒計時。

　　她要在這幾秒鐘之間把林曉風和程莫非的員工手環一起帶出去，並且要表情沒有破綻。

　　能做到的只有系統，永遠不會背叛她的系統，要求她淨化家園的系統。

　　祝寧快速點開了系統面板，先加上自己的生命值。

　　系統：【是否使用道具：複製機？將損耗生命值30】

　　「是。」

　　系統：【已成功複製道具空白卡牌，扣除30生命值。】

　　複製機是她得到的新能力，她本來只是想試試，竟然真的可以複製另外一個系統道具。

　　就是使用成本高得她肉疼。

　　系統：【是否對清潔中心程莫非員工手環使用空白卡牌？】

　　「是。」

　　這是祝寧一早的打算，她敢把程莫非的員工手環帶在身邊，就是提早想好了如果被人發現她應該隱藏在哪兒。

　　空白卡牌可以進行收納，收納後會擁有實體，無法再放進系統面板。

　　空白卡牌使用規則只標明了收納數量僅為1，但她沒試過活人。

　　說實話，林曉風算是人嗎？還是「物品」？換句話，污染物是物品嗎？

　　在這個人逐漸物化，物逐漸人化的廢土時代，人或者物真的有那麼清晰的界限嗎？

　　系統：【已將員工手環成功收納，是否對林曉風使用空白卡牌？】

　　「是。」

　　她可以試試，她看不見林曉風，但系統可以識別。

　　已經藏好程莫非的員工手環，如果失敗了她也沒損失，最壞的結果是把林曉風交給清潔中心，或者冒險點，出去的時候帶著林曉風渾水摸魚。

　　系統：【已將林曉風成功收納。】

　　成功了。

　　祝寧衣服內側口袋，多了兩張撲克牌。

　　二十分鐘後，祝寧單獨在檢查區等待檢查。

　　檢查人員翻來覆去將這兩張牌看了個遍，甚至嘗試折了折，放進專門的掃描儀器。

　　儀器顯示這不是污染物品，也沒有什麼其他功能，這僅僅只是兩張非常普通的撲克牌。

　　祝寧：「怎麼了？有問題嗎？」

　　有些人確實會帶一些幸運物品，只不過祝寧的幸運物比較特別，清潔中心沒規定撲克牌不能帶入污染區域。

　　至於是不是喜歡賭博，那是祝寧的私人愛好。

　　檢查人員把兩張撲克牌還給祝寧：「沒有。」

　　她向上匯報：「清理者祝寧，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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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1:00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章　陰影

　　祝寧被帶回清潔中心。

　　他們是被分批帶回的，為了避免他們交談，八位員工之後要分別進行任務報告。

　　清潔中心會對八份報告進行審核，交叉對比，一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立即就能發現。

　　祝寧不擔心會出意外，就是有點擔心李念川，這小倒黴蛋接入芯片後才能出這麼大的任務，現在任務結束他可能後遺症很嚴重。

　　而且祝寧還關注一個問題，鮑瑞銘去哪兒了，救援隊有沒有發現鮑瑞銘？

　　如果發現了他們打算怎麼處置？

　　他們好像根本不打算告訴自己。

　　她接下來要幹不少事兒，流程是先在觀察室做數據採集，等數據沒問題後接受審訊。

　　清潔中心66層。

　　之前祝寧來過一次，電梯門剛打開果然遇到了穿白大褂的醫生來迎接。

　　「祝小姐，又見面了。」

　　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祝寧這次很習慣了，「還是A面觀察室？」

　　醫生：「這次是B面。」

　　上次來的時候祝寧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好像對這個部門了解更多了點。

　　觀察室分AB兩面，B面是什麼意思？疑似被污染人員進入B面嗎？

　　跟上次一樣，她被戴上了數據採集裝置，但裝備更多了。

　　雙手雙腳太陽穴，還有胸口以及腹部都貼上了數據採集裝置。

　　醫生解釋：「因為懷疑你被感染，需要做的採集項比較復雜。」

　　行吧，祝寧也沒什麼質疑的餘地。

　　不過，她夢寐以求想要來蹭清潔中心醫療資源的夢想，好像就要實現了。

　　祝寧：「對了，我頭特別疼。」

　　她非常直接地就說出來了，果然這麼一說，醫生皺了皺眉，祝寧作為他們清潔中心重要人才資產，大家一般都很關注她。

　　「你怎麼疼？」醫生問。

　　祝寧：「好像有根針在扎。」

　　她自從上次過度使用金屬操控技能後，一直感覺自己腦子不對勁兒，喝精神癒合劑效果不大。

　　經常會突如其來感覺到一陣劇痛，然後很快就會緩和。尤其是自從普羅米修斯進入她腦海後，會有若有若無的刺痛感。

　　廢土世界科技發展飛速，醫療資源肯定是清潔中心更發達，她來都來了，一定要蹭上這趟資源。

　　說不定他們能發現什麼異樣。

　　醫生完全沒想到自己被人盯上了，盡職盡責地說：「我們觀察室做不了治癒工作，一般都是來觀察和療養的。」

　　祝寧點了點頭，看觀察室的風格就知道，自助餐區全天都開，全天播放舒緩的音樂。

　　看上去像是個精神病院。

　　醫生：「你現在就疼嗎？」

　　他看上去有點難辦，本來該送祝寧進觀察室觀察，但如果她事態緊急可能要先送到醫療部治療。

　　祝寧：「現在沒有，沒事兒我很堅強，先做採集吧。」

　　醫生：「……」

　　都說這姑娘有點不好相處，但接觸下來感覺祝寧特別懂事兒？

　　醫生：「好，等完全結束後，會送你去傅醫生那兒，到時候給你安排一個會診。」

　　祝寧沒有疑問，她走進了觀察室。

　　同樣是一間超大臥室，但跟上次溫馨治癒的風格不同，臥室四周有一圈鐵柱一樣的玩意兒，鐵柱散發著淡淡的紅光，將整個臥室籠罩其中。

　　像個牢籠。

　　應該是為了防止人異化成污染物。

　　如果祝寧真的變異了，這東西立即鎖定，然後激光切割下來，能夠一瞬間把祝寧切成肉塊兒。

　　祝寧不再擁有去自助餐廳吃飯的權利，所有飲食都是通過小窗口送進來，在他們放人之前，自己都要在這兒接受觀察。

　　祝寧沒啥感覺，這是個很正常的流程，剛才那個醫生讓她在裡面休息。

　　在她休息的時候，這些裝置會自動做數據採集。

　　醫生囑咐讓她休息，祝寧非常謹遵醫囑，倒頭就睡。

　　從海洋館出來，沒有比清潔中心觀察室更安全的地方，就算永生藥業的人想殺她，也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動手。

　　她真的太想睡覺了，在閉上眼之後三分鐘，她已經陷入了睡眠。

　　研究室。

　　「她是不是喝了安眠藥啊？」研究員福明小聲嘀咕，「這睡得也太快了吧。」

　　從污染區域內出來，三分鐘就能睡著，這心大得有點沒邊。

　　對比其他從污染區域走出來的其他七個人，除了初靈沒能量了強制進入睡眠，其他人哪怕進入安全的環境也不敢睡。

　　這才是從污染區域內出來的正常表現。

　　祝寧每次來觀察室真的認認真真來睡覺，搞得福明有點納悶兒，「我們好像動物保育員啊，她是無尾熊吧。」

　　負責照顧無尾熊的動物保育員是不是天天看無尾熊睡覺，祝寧除了睡和吃什麼都不幹。

　　而且在這個大家普遍有睡眠障礙的年代，她睡眠質量好得讓人咋舌，好像這不是在觀察室被人觀察，是回老家了。

　　她上輩子絕對是個無尾熊。

　　齊雲想：「說不定這就是她的異能？」

　　福明乾笑：「哈哈哈一點都不好笑。」

　　福明操控著儀器，現在他已經非常習慣了，他們背後站著房盈來盯數據。

　　這麼多員工，房盈只會盯祝寧一個人的數據。

　　房盈從機械海洋館結束任務後直接趕過來的，她整理了頭髮，穿著職業套裝，看上去一絲不苟，完全看不出剛參與了B級區域的任務。

　　聽說這次是受宣情的命令來的。

　　「怎麼樣？」房盈問。

　　齊雲想一如既往淡定，「精神值沒波動，非常平穩。」

　　之前檢查部的說法也是這樣。

　　沒波動，進入B級污染區域出來依然沒有任何波動，不愧是1200的精神值。

　　房盈：「宣部長要求對祝寧再測一次精神值。」

　　福明：「為什麼？」

　　精神值很少會反復測試，他們上次測試才過去不到一個月。

　　房盈：「宣部長猜測祝寧從Ｂ級污染區域裡出來，精神值可能提高了。」

　　福明小聲嘀咕，「這玩意兒又不是說漲就漲的。」

　　很多人進入污染區域後會精神值增長，比如李念川，但那都是精神值低的人才容易出現的。

　　就像是一個學渣突然奮發努力想要考大學，他會發現從三十分提高到六十分沒那麼難，但從六十分提高到八十分非常艱難。

　　而從九十分提高到一百分，就要付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

　　齊雲想倒是沒什麼疑問：「好的。」

　　齊雲想操作了一番，大概五分鐘後報出數字，「我這邊1270」

　　福明這邊檢測的是頭盔數據，「我這邊1300，她真的又漲了？」

　　祝寧出了兩次任務，竟然精神值還在漲？

　　這是怪物吧？

　　儘管看上去漲幅不大，但已經很驚人了，如果她突破1400，那就是另外一種可能。

　　一旦上了1400，第一軍區不會再顧及她的殘次品身份，會破格將她錄取。

　　房盈毫不意外，問：「有被污染的跡象嗎？」

　　齊雲想搖頭：「沒有，太平穩了。」

　　平穩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但這就是S級精神值的特徵，他們手頭上也沒幾個Ｓ級精神值的樣本，看不出來祝寧在Ｓ級範圍內算不算正常。

　　房盈看了一眼大屏幕裡正在熟睡的祝寧，問出了另一個問題：「她有異能嗎？」

　　這是宣情非常關注的問題。

　　這次齊雲想皺了皺眉，異能者精神值同樣很平穩。

　　異能者本身就是保持理智的污染物，他們接受檢測的時候精神值同樣不會有波動。

　　齊雲想：「你知道的，我們對異能者的檢測不太精準。」

　　設立一個安檢機，讓污染物排隊走過去，很容易檢測出來誰是污染物，他們能夠在輻射後建立城牆保持現在相對和平的生活就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

　　但是，異能者不同，他們精神值穩定，只要他們想，可以隱藏一切氣息。

　　只有做非常非常精確的檢測，才能看出有一丁點細微的不同。

　　因為異能者不能無時無刻都保證自己與常人無異，他們的檢測數據會在某個時刻產生「抽動」，顯示在數據面板可能就是一個微小的波動。

　　研發部儀器要負責檢測這些微小的波動到底是失誤還是什麼情況。

　　但房盈已經在詢問了，齊雲想作為打工小弟只能去幫她盡可能實現這種猜測。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齊雲想和福明眼睛都看瞎了，他們做檢測的其實很消耗精神值。

　　「沒有，」齊雲想嘆了口氣，「真的毫無異常，單純從數據上看不出她是不是異能者。」

　　房盈沉默了。

　　在任務中祝寧從頭到尾都沒用過異能，但宣情好像篤定祝寧一定有異能。

　　雖然房盈不知道為什麼宣情這麼確定，但這應該不是宣情想要得到的回答。

　　房盈問：「她腦子怎麼回事兒？」

　　她記得剛才祝寧說自己腦子疼。

　　如果剛才的問題都是宣情的指令，那這個問題是房盈自己想知道的。

　　「我看看啊。」齊雲想切換了頁面，現在大屏幕上顯示的是祝寧的腦部掃描圖。

　　人的大腦一旦放大到一個程度看上去就顯得有點恐怖，腦部掃描圖像是迷宮一樣，溝溝壑壑不斷。

　　大腦作為人類最復雜的器官，哪怕現在科技發展如此迅猛了，他們也不敢說已經完全摸透大腦。

　　數據採集大腦的時候，原理是掃描到腦部，然後回傳到屏幕。

　　隨著回傳過來的數據越來越快，每一張掃描圖都要覆蓋上一張。

　　眼前屏幕不斷閃爍，長久盯著人有點眼睛疼，而且這項工作很枯燥無聊。

　　福明和齊雲想都有些疲憊，就算是研究員也被這麼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弄懵了，長時間盯著不斷閃屏的人類腦部掃描圖，簡直就像是一種精神污染。

　　福明本能地揉揉眼睛。

　　齊雲想托著下巴，打了個哈欠。

　　房盈眼睛有些乾澀，她眨了眨眼。

　　就在他們疲憊的一瞬間。

　　屏幕上祝寧腦部掃描圖，最中央的位置，出現了一片米粒大小的立方體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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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1:11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一章　審訊

　　「沒問題。」福明說：「腦部掃描一切正常。」

　　齊雲想沉思了兩秒：「一樣。」

　　福明打了個哈欠，「我們這邊看不出什麼，可能是精神值太高帶來的副作用，她去醫療部檢查可能有效果。」

　　他們是研究員，不是醫生，最多能看到是不是有異物，但現在看來整個大腦掃描圖一切正常，什麼都沒有。

　　具體什麼樣可能去付醫生那邊會有結果。

　　房盈也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得到什麼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宣部長今天就要得到結果，辛苦你們加班。」

　　福明打了個哈欠，「不辛苦不辛苦。」

　　齊雲想和福明需要繼續監視，作為研究員，他們必須一直盯著。

　　清潔中心的技術類工種同樣需要消耗精神值，他們都瀕臨疲憊臨界點。

　　祝寧這一覺睡了三十個小時，中間起來上了兩次洗手間，進食三次。

　　齊雲想眼下熬出了兩個黑眼圈，她感覺自己也開始腦子疼了，因為他們的檢測設備都是污染物，用久了有點傷精神值。

　　福明也差不多，他從抽屜裡拿出一瓶精神癒合劑遞給齊雲想，「補點吧，他們擱這兒熬鷹呢？」

　　齊雲想拿著精神癒合劑沒喝。

　　她剛才好像看到祝寧腦部有個很小的陰影，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她再眨了眨眼睛，屏幕已經一切恢復正常。

　　齊雲想返回去看也沒找到。

　　腦補掃描圖是回傳的，如果有什麼異樣，她返回去看肯定能找到證據，但她一無所獲。

　　在場的房盈和福明都沒看見，她看錯了？

　　出於謹慎，她沒說出剛才的異狀。

　　齊雲想若有所思：「我在想，為什麼宣部長覺得她有異能。」

　　祝寧從來沒在人前用過，她剛接觸污染物才一個月，正式出任務就兩個，這兩個裡能算得上是有難度的就是最近的一次。

　　為什麼覺得是祝寧呢？

　　福明打了個哈欠：「精神值高，感染後成為異能者機率高，可能嚴謹吧。誰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咱倆就是個臭打工的。」

　　齊雲想喝下精神癒合劑，「也是，她馬上就到時間了，該放她出去了。」

　　福明：「趕緊帶走，我受不了啦，不是她死就是我死。」

　　齊雲想：「……」

　　祝寧要是再不結束觀察，她一定是66層所有員工最痛恨的一個人。

　　祝寧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累積仇恨值。

　　她剛醒來，不得不說，觀察室的床品真的很舒服，高質量睡眠。

　　她都想問問他家床品賣不賣，醒來神清氣爽。

　　手臂在癒合劑的作用下已經沒有痛感了，癒合情況怎麼樣估計要去找一趟傅醫生。

　　祝寧起床後去洗漱，坐牢坐得非常自覺。

　　她一邊刷牙一邊研究自己的面板數據。

　　這次任務獎勵5000淨化值，收容人魚館污染孢子增加1000淨化值。

　　原本淨化值4554，完成任務的時候淨化值餘額10554。

　　使用複製機消耗3000淨化值，剩餘7554。

　　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她都是發大財了。

　　祝寧全部都加到生命值上，現在她生命值一共108。

　　其實她不知道生命值到底是什麼意思，可以換算成人類的壽命？那她如果這個壽命指數，還挺長壽的？

　　剩下的異變方向和異化程度竟然還是沒反應。

　　她以為自己差點被人魚感染，好歹有點異變的苗頭。

　　到底怎麼異變？

　　新增加的天賦和道具都非常好理解，複製機自己已經用過了，很實誠，除了可以複製現實中的東西，甚至可以複製其他系統道具。

　　就是使用成本太高。

　　液體操控可以控制液體，缺點同樣非常耗生命值。

　　還有個隱身道具更好理解，根據時長不斷消耗生命值。但祝寧不知道隱身的是只有她本人還是包括她身上的物品。

　　比如她拿著一把槍，使用這個技能，槍會跟著她一起消失嗎？

　　如果穿衣服會不會暴露自己？

　　按理說她應該找個地方驗證新天賦，但現在她處於被人監控的視角。

　　而且她發現了，隨著她生命值增加，使用系統道具和天賦的成本也在增加。

　　說是有108生命值，其實用兩次道具就沒了。

　　這狗系統一直在鞭策她進步，真的好樣的。

　　祝寧吐出牙膏泡沫，抬頭看了一眼自己，她處於被監察狀態，不是戰鬥狀態，所以整個人有點懶散。

　　鏡子裡的她跟原本的她長得一模一樣，是真的一模一樣，也就克隆才能達到的相似度。

　　她左側太陽穴的位置有個小痣，耳後因為小時候受傷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原主的身體還原了她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這次進入機械海洋館，她發現了一件很怪異的事。

　　如果普羅米修斯在她腦子裡，那系統存在感就會變弱。系統不會再提示她是否有掉精神值，但祝寧可以使用系統面板。

　　如果普羅米修斯短暫短路，系統會重新上線。

　　看上去系統像是……隱藏起來了。

　　系統很害怕被普羅米修斯發現？它們二者無法兼容？

　　祝寧突然有個猜測，系統在她腦子裡。

　　系統本來就在她腦子裡，她跟系統對話只需要意念交流。

　　她的意思是，是物理意義上的，系統就在她大腦深處，它可能也是一種裝置。

　　如果是一種裝置，它的運轉原理是什麼？如果祝寧最後沒完成那個淨化家園的主線任務，系統會把她腦袋給炸了？

　　系統可以取出來嗎？

　　這跟她死亡的真相一定有點關係，她的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的真相進度條已經很久沒動了。

　　按照這個任務的描述，如果祝寧沒完成，她會被清除掉所有生命值。

　　等待她的應該是死亡。

　　叮——

　　突然傳來一聲讓祝寧一僵。

　　「今日午飯已成送達，祝小姐，祝您用餐愉快。」門外響起護士小姐的聲音。

　　不是系統。

　　門上有個送餐口子，有人按了按鈕，把今天的午飯從窗口遞進來。

　　祝寧鬆了一口氣，她現在有點一驚一乍的，順便洗了臉，完全洗漱乾淨之後才去取餐。

　　今天的午飯是糖醋排骨和小雞燉蘑菇。

　　這個時代普通人都喝營養劑生活，能吃得起飯菜的很少，大多數都是吃一些谷物。

　　所以祝寧上次去自助區猛吃，但那次都是牛排之類的。

　　能吃到這麼家鄉的飯菜就更少了。

　　也不是她心大，從喪屍世界過來，只要人沒死都是好事兒。

　　有人管吃喝，生活質量比蜂巢高三個檔次，她都想住在觀察室。

　　可惜，天不遂人願。

　　剛吃完飯，祝寧就被通知觀察期結束，要立即離開。

　　她走得時候戀戀不捨，帶她走的醫生一臉頹靡，其他工作人員同樣。

　　他們看到祝寧之後露出禮貌的微笑，明明滿身疲憊，還要端著職業微笑，說實話，看上去挺嚇人的。

　　有種歡送她出院的詭異感。

　　祝寧小聲問：「你們部門加班這麼嚴重？」

　　助理醫生表面上說：「還行，為了中心效力。」

　　內心想的是，趕緊走吧我的小祖宗，你就是我們加班的噩夢源頭。

　　他們光是看祝寧吃了睡睡了吃，她好像來這兒旅遊的，要是給她在裡面放個遊戲機，她可能常住不走。

　　觀察室室長越看越有這個苗頭，看她數據沒問題之後立即把她踹走。

　　「趕緊讓她走，騰出房間給其他人。」

　　祝寧唔了一聲，心想他們真熱愛自己工作，吾輩楷模。

　　祝寧走到電梯口被交給另外一個工作人員，她還跟助理醫生說：「下次見哦。」

　　她熱情洋溢地招了招手，助理醫師不得不維持假笑，僵硬地回應。

　　心中已經在罵人和辭職之間來回徘徊，這狗工作誰愛幹誰幹！

　　……

　　祝寧要被審訊。

　　負責接應她的人屬於安保部，長得人高馬大的，手持一把槍站在她身後。

　　審訊室在120層，祝寧還沒上過這麼高的地方。

　　據說清潔中心有360層，但電梯上的按鈕只有100層，其他樓層需要刷卡才能上去。

　　目前已知可以上100層的，祝寧只知道宣情和房盈，可能陸啟勤也可以上去。

　　120層某間審訊室，風格是純白科技感，一股未來高科技味兒，讓她想到了宋知章的辦公室裝修風格。

　　負責審訊祝寧的是個穿西裝的男人，他帶著微笑，那種恰到好處的微笑。

　　讓你感覺他不是審訊人員，而是心理醫生。

　　「你好，我叫岳開源。」

　　祝寧點了下頭，「祝寧。」

　　岳開源是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人，他非常溫和，「首先恭喜你完成了B級海洋館任務，你是我們的優秀員工。」

　　祝寧挑了下眉。

　　岳開源：「只是這次任務涉及了一種難以理解的生物，我們不得不多加謹慎，你可以理解嗎？」

　　祝寧：「理解。」

　　這個世界上出現了透明人，所有的都在海洋館了嗎？還是在其他地區也有？

　　如果她是高層也會非常謹慎。

　　岳開源點了下頭：「好的，感謝配合。」

　　岳開源：「祝小姐，你實在表現得超乎常人的優越，你的視頻在論壇中流傳。」

　　很多人今夜不睡覺都在反復觀摩，非常離奇的一場戰鬥。

　　祝寧展現出的專業素養全都是硬實力，射擊天賦、善於用人、懂得快速凝聚團隊，有領導能力。

　　重點是，她不僅只是一個清理者，而且只有十九歲。

　　岳開源拿出一份資料：「所以我們對你的身份進行了調查。」

　　祝寧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只不過這事兒她也沒法干預，她來的時候原主根本沒給她留下什麼身份信息，她一直以來都是靠著膽子大亂闖。

　　在這個過程中她一定留下了什麼破綻。

　　一旦祝寧表現的和她資料顯示的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可能真的會暴露。

　　岳開源：「資料顯示，你出生後經過基因篩查，被判定為殘次品。根據當時的聯邦法律，你被送往103區光明孤兒院，在機械保溫箱中由機械母親餵養長大。」

　　祝寧自己聽著也很有意思，原來原主的身世是這樣。

　　被判定為殘次品之後，聯邦其實沒有放棄這些人，他們保障了殘次品基本的生存權。

　　殘次品可以申請各種補助金，其實活到成年不是難事。

　　雖然殘次品一直是罪犯的代名詞，但也真的有那麼千萬分之一的殘次品還活得很好。

　　岳開源又拿出一份資料，「你順利存活之後，按部就班地上學，大學本科學的是機械學，畢業後因為負擔不了學費，沒有繼續攻讀研究生。」

　　學機械學沒什麼特別的，這個時代，因為機器人滿地跑，機械學是最好找工作的一種專業，窮人家的孩子都會學機械學。

　　但如果想要在這方面有所建樹，基本會選擇讀研深造，這樣更方便進入大型公司。

　　擺在祝寧面前的是她的學歷證明書，小學、中學、大學三個時間段都有資料可以證明。

　　祝寧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但是這些照片上的人跟她一模一樣。

　　小學時期的祝寧穿著一件有點發黃的白色連衣裙，這是畢業典禮，照片拍下來的時候祝寧在對著鏡頭大笑，非常陽光。

　　中學時期祝寧變了一些，她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對著鏡頭一挑眉，露出一個挑釁的表情，看上去有點欠揍。

　　大學時期的祝寧穿著黑色小禮服，他們學校畢業典禮統一要求穿黑色，祝寧長髮披散著，整個人變得沉穩很多。

　　看向鏡頭的目光非常沉靜。

　　她好像在看自己過去的一生。

　　大學時期的祝寧最接近現在的祝寧，兩張臉可以完美重合，連表情都沒有什麼違和感。

　　岳開源：「這些是你的學習時間線，同時你還有另外一條線。」

　　岳開源從所有資料裡抽出最後一張，「你五歲的時候，當時剛好有個地下射擊俱樂部在你們孤兒院做慈善活動，俱樂部的名字叫火種，教練楊開禮發現你具有過人的射擊天賦，從此之後你進入火種俱樂部培訓，楊開禮是你的教練同時也是你的經紀人，十歲的時候你開始第一次打比賽，你拿到了當年的金牌，獎金十萬新幣，你在地下射擊領域一舉成名。」

　　「從此之後你成為射擊俱樂部的紅人，進入火種職業隊，成為專業射擊運動員，一直靠打地下比賽來維生。」

　　岳開源把一份資料推到祝寧面前，照片裡的祝寧正在射擊，應該是記者或者教練捕捉的照片，她看上去只有十五歲，射擊的時候非常冷靜。

　　這就是她。

　　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表明了這絕對是她，拿槍的姿勢，扣扳機曲起的食指弧度都跟她一模一樣。

　　祝寧腦子裡嗡的一聲，她覺得自己已經很理智了。

　　「我以前是職業射擊運動員。」

　　「對，俱樂部的。」

　　當時只是隨口說給李念川的瞎話，現在成真了。

　　原主擁有跟她差不多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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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1:32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二章　經歷

　　這是普羅米修斯給她作假的身份？為了圓祝寧說過的那個謊言？

　　不，不可能，清潔中心做調查一定會非常小心謹慎，多方取證交叉對比，這裡面任何一個環節對不上，岳開源一定能看出來，普羅米修斯做不到這個程度。

　　這就是她的真實經歷，準確的說是原主的真實經歷。

　　她好像在看另外一個平行宇宙的自己。

　　如果有平行宇宙這個說法，這個宇宙的祝寧，從小被判定為殘次品，在孤兒院艱難長大。

　　祝寧本人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她媽媽是女強人，忙於工作沒時間管她，後來發現她有射擊天賦二話沒說直接把她扔進了訓練營。

　　同樣的，她們都擁有優秀的射擊天賦，很早就被人挖掘。

　　然後她們會在射擊領域嶄露頭角，贏得自己的榮譽。

　　原主的性格、處事方式、天賦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祝寧坐在椅子上，對面的人好像不是岳開源，而是另外一個自己。

　　兩個祝寧一模一樣，她們隔著一道時空的縫隙在對視。

　　她們如此相像，簡直是一個人。

　　祝寧第一次用原主身體開槍的時候，就感覺到這具身體跟自己契合度非常高，簡直就像原裝的。

　　祝寧是職業運動員，訓練都是為了培養一個人的肌肉記憶。

　　祝寧開槍沒有任何阻礙，每一塊肌肉都在完美運作，當時她就在想，原主之前肯定也是個玩槍的。

　　並且一定是達到職業賽的水準，普通玩家不會有這麼好的身體素質。

　　所以她不怕在李念川面前說自己是射擊運動員。

　　但是祝寧很疑惑，原主到底怎麼死的，她參與了什麼嗎？

　　自己重活了一個月，竟然沒有過去俱樂部的老熟人找過她，家裡也沒有任何關於俱樂部的痕跡。

　　正如她之前覺得的，她家非常乾淨，就像是被人刻意打掃了，抹去一切痕跡。

　　火種、普羅米修斯，俱樂部跟普羅米修斯有什麼關係？

　　有攝像頭在看著她，岳開源也在對面看著她，祝寧內心翻江倒海，表面上一點破綻都沒露出來。

　　一般來說，找人談話先把對方的生平陳列出來，要麼是在試探祝寧，要麼只有一個很明確的目的——在彰顯自己的權力感。

　　我可以調出你的資料，把你的生平查的一清二楚，連你小學在哪兒讀的，同桌是誰，什麼時候加入俱樂部都一清二楚。

　　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不要說謊。

　　這樣對我們彼此誰都好。

　　岳開源的意思大概就是這種，很多人會感覺到有壓力。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岳開源：「這有什麼問題嗎？」

　　她非常淡定從容，彷佛岳開源說的就是一些很平常的問題，一個人過來盤點你的一生，正常人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因為這就是你正常過完的一生。

　　岳開源的目光從來沒離開過祝寧：「這解釋了我的一部分疑惑。」

　　「你的射擊天賦，你超乎常人的冷靜感都有了答案，我猜或許有這麼一些人，」岳開源直視著祝寧，緩緩地說：「她們天生就是最優秀的獵手。」

　　在大自然裡，所有動物其實都可以粗略分為兩類，捕食者和獵物。

　　祝寧的表現證明了她是天生的捕食者。

　　這跟她所處的環境無關，不論是什麼世界她都可以活到最後。

　　祝寧：「謝謝。」

　　她臉上沒有絲毫的自謙，面對誇獎她永遠都只會說多謝。

　　對她來說，生命由射擊組成，訓練打比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站在領獎台上自如接受所有人的讚美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不會為此感到羞愧或謙遜。

　　岳開源大概也沒想到祝寧這麼坦誠，不過看她從小一臉挑釁樣也能理解，岳開源：「我有個問題，請問你加入清潔中心的理由是什麼？」

　　為什麼放棄做職業射擊運動員，要進入清潔中心。

　　祝寧毫不猶豫：「因為愛錢。」

　　雖然不知道職業賽的收入，她覺得清潔中心的錢一定會比打職業賽更多。

　　因為所有工種都是危險和收入成正比。

　　祝寧從頭到尾行為邏輯都是自洽的，她在任務最緊急的時候都還記得跟宣情要二十倍的獎金。

　　大屏幕後在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塊屏幕，宣情和陸啟勤就在後面看著，房盈抱著文件跟在身後。

　　祝寧的眼睛被放大到極致，佔據了整個屏幕。

　　人說謊的時候瞳孔會發生變化，祝寧完全沒有，她說的是事實。

　　岳開源明顯有備而來，他點開一塊屏幕，上面播放祝寧淨化海洋館的全過程。

　　「因為你的表現太精彩，所以這段視頻我來來回回看了十九遍。」岳開源看的時候開啟了慢速播放，不放過任何一幀，任何一個細節。

　　所以普羅米修斯根本沒辦法給她打任何掩護。

　　岳開源在祝寧面前點開播放鍵，他用的是快進模式，四倍速。

　　祝寧看視頻的時候像是在看遊戲回放，她覺得自己做得非常小心，但很難不會留下什麼破綻。

　　她所做的一切都要經過所有人的檢閱。

　　岳開源按下了暫停鍵，畫面自從祝寧進入了機械水母館之後就開始變得很模糊，一隻機械觸手爬上她的頭盔。

　　巨大壓力下，她的頭盔開裂了，鏡頭上裂開了蜘蛛網紋。

　　機械水母館水源是黑色，高清畫面拍的都不是很清楚，像是第一視角的恐怖電影。

　　整個淨化過程都很奇怪，祝寧看到巨大的機械水母後就停在原地，看上去像是因為巨物而感到恐懼。

　　因為林曉風是透明的，根本沒出現在鏡頭裡。

　　「我有一些疑問。」岳開源暫停視頻，問：「請問你淨化污染源的方式是什麼？」

　　這也是所有人都有爭議的一個點，祝寧沒使用武器和異能，後面污染區域也不像是被淨化。

　　而是像污染源失去活力。

　　祝寧其實自己都不太清楚，「我超度了她？」

　　岳開源臉一僵。

　　玻璃牆外宣情都笑出聲了，陸啟勤臉色很難看，旁邊房盈跟著輕咳一聲。

　　陸啟勤：「她以為自己菩薩啊？怎麼菩薩不起身給她做呢？」

　　岳開源：「可以表述得清晰點嗎？」

　　祝寧：「培訓課程裡教過污染源的形成，六個小時內產生的新污染源內部發育不穩定，我們可以做人為干預。但當時只是提了一嘴，沒多描述，我只是聽到了大概。」

　　祝寧：「後來我懷疑自己被污染，隊友說被污染可能會變成污染物，當然也有可能變成異能者。我在想這兩者之間的區別是什麼，是否污染區域是可逆轉的。」

　　「污染源擁有污染區域的控制權，我嘗試著讓林曉風重新控制。」

　　宣情聽得很認真，對祝寧的做法表示認可：「這種辦法理論上可行，但獵魔人在真正行動的時候很少會採用，如果那天機械水母館裡沒有透明人，我們的通用做法是直接武力碾壓。」

　　污染物在大多數獵魔人眼裡已經不是人了，更像是一種「惡魔」，沒人想去了解「惡魔」形成的原因。

　　能炸了就炸了，這也是最高效率的一種方式。

　　當時的情況祝寧需要淨化污染區域，為灰鷹隊爭取喘息的機會，她這樣做其實很符合邏輯。

　　宣情的話通過耳麥傳給岳開源，岳開源：「你就這麼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

　　祝寧：「當時那種情況，我沒得選擇吧？」

　　時間很緊急，祝寧必須賭一把。

　　岳開源：「你有沒有考慮你賭輸了的後果？」

　　祝寧：「大家一起死在那兒。」

　　這對祝寧來說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後果，在廢土世界，污染區域還給你時間慢慢解題，喪屍世界更殘忍，從發現危險到你必須要處理大多數時候只有五分鐘。

　　你要立即作出決斷，不然你們所有人都要死。

　　祝寧後來能活那麼久，一半成分都是在賭。事實上，她覺得人類處於末日環境，存活率和你本人素質有關，但關係沒有人類想的那麼大。

　　更大的概率是幸運。

　　就像是動物世界裡的其他動物，他們能不能存活有一半都是靠天命。

　　賭輸了是死，賭贏了可以活。

　　非常劃算的賭博。

　　祝寧回答的速度很快，沒有什麼猶豫，好像一起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岳開源：「你就這麼自大的決定了其他隊友的生命？」

　　這是個陷阱題。

　　祝寧：「我不覺得，他們同意了我的計劃，我覺得我比人工智能更好。我寧願在危急時刻把命交給隊友，也不想交托給人工智能。」

　　排斥智能科技，有冒險精神，不願意固步自封，岳開源在內心給祝寧打標簽。

　　聽說祝寧身上帶著兩張幸運牌，說不定她私下真的喜歡賭博。

　　岳開源：「失敗了你會內疚嗎？」

　　祝寧：「為什麼要內疚？」

　　岳開源：「你不會內疚？」

　　祝寧：「說真的，讓人工智能來決定誰生誰死會更好嗎？因為人類無法做出自己的選擇，所以寧願上交權力，也不肯承擔失敗的後果，這就是進步？」

　　當時的情況是Ａ級程序啟動了，最壞的結果已經預設，祝寧打不過那麼龐大的機械水母，她的行為有效就沒有任何問題。

　　打職業比賽，她經常要面對成功和失敗，成功當然好，但失敗也必須要經歷。

　　如果失敗她必須要認。

　　岳開源：「你在做的時候內心已經預設了林曉風一定可以做到？」

　　對話越來越像心理咨詢，祝寧承認：「是的。」

　　說是在冒險，但祝寧當時覺得成功概率很高。

　　岳開源：「為什麼？林曉風只有十歲吧？」

　　一般人就算賭博，也不會把籌碼都壓在一個小姑娘身上。

　　祝寧沒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她彷佛重新回到了機械水母館，她能感受到林曉風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她在用力擁抱自己。

　　祝寧抬起眼：「因為我對人類抱有期待。」

　　這是這場對話中，祝寧唯一流露出柔和的表情。

　　可能她剛來廢土世界，她覺得人類不是無可救藥，蘇青青可以突破基因的束縛，林曉風未必不可以做到，人類的進化不會停歇。

　　我對人類抱有期待。

　　這是真話。

　　外面的宣情靜靜注視著祝寧，旁邊的陸啟勤也沒說什麼風涼話，他們跟污染物打交道久了，很難再產生樂觀的情緒。

　　祝寧可能還沒接觸過Ｓ級污染物，所以可以說出一些很天真的話，也能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他們不論什麼立場，現在都不想否認，人類的未來是樂觀的。

　　無數理想者前赴後繼，他們燃起火焰，堅信自己可以照亮夜空。

　　不要去否認理想與天真，這太殘忍了。

　　岳開源：「之後呢？林曉風去哪兒了？」

　　視頻中沒有這一部分的畫面，事實上林曉風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祝寧就是在跟空氣說話。

　　祝寧：「後來我就被沖散了。」

　　接下來的畫面更加模糊，眼前無數黑影劃過，祝寧因為疼痛表情扭曲，她好像在洗衣機的滾筒裡，被快速甩起。

　　她應該腦子磕上了牆壁，整個人當時都站不起來，非常恍惚。

　　後來她站起身的時候停了停，岳開源計算過，只有三十秒的時間。

　　三十秒裡祝寧沒有說出任何話，非常茫然呆滯，好像剛被人打了一悶棍，正在緩和自己的腦子。

　　三十秒的時間能做什麼？

　　她能把林曉風藏在哪兒？

　　她出來的時候經過檢查部檢查，沒有發現異樣，身上也沒有附著任何透明人。

　　乾乾淨淨。

　　岳開源：「你覺得林曉風在哪兒？被炸了？」

　　祝寧：「嗯。」

　　岳開源僅僅盯著祝寧的眼睛，她表情很冷靜，瞳孔沒有變化，心率一如既往。

　　但岳開源無法判斷這句話的真假，祝寧的回答太短了，可能採集不準確。

　　祝寧直視岳開源的眼睛：「我不覺得一個剛失去父母，又害死海洋館其他人的小姑娘會自願跟我走。」

　　祝寧說的是真話。

　　因為這就是事實，林曉風不是自願跟她走的，準確的說是被她強行帶走的。

　　岳開源耳朵上戴著耳麥，外面技術測謊人員說：「真話。」

　　岳開源在內心判斷，林曉風應該沒有自願跟祝寧走。

　　他們反復研究過那三十秒的視頻，祝寧表現沒有絲毫異樣，三十秒從技術層面上帶不走一個污染源。

　　看來林曉風應該跟她沒關係。

　　岳開源：「你做的很好，在正確的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

　　祝寧：「謝謝？」

　　岳開源：「我還有幾個問題。」

　　審訊沒有結束，審訊有一種招數就是不斷拉長時間，然後讓你心理崩潰。

　　他們才進行了四十分鐘。

　　岳開源繼續播放，這次視角更豐富了，因為補充了其他八個攝像頭的視角。

　　視頻播放到祝寧帶四人隊穿過走廊，他們就要去機械水母館支援灰鷹隊。

　　視頻中祝寧突然一回頭開槍崩了折斷她手臂的透明人。

　　如果帶著一些偏見來看，這裡很像祝寧擁有什麼預知危險的異能。

　　「你這裡怎麼做到的？」岳開源問。

　　祝寧：「呼吸。」

　　岳開源：「什麼？」

　　祝寧：「透明人有呼吸聲，他接近我的時候我能聽見。」

　　透明人當時要折斷她的手臂，距離她只有二十公分，她注射過基因藥劑，聽到呼吸聲非常正常。

　　而且當時祝寧真的聽到了。

　　真話。

　　岳開源繼續播放視頻，「這裡呢？」

　　視頻播放了在機械水母池，綠色屏幕後，是上千個水母人，他們抽動著觸手。

　　祝寧對其中一隻開了一槍，那隻水母瞬間被崩走了。

　　這個地方祝寧用的是金屬操控天賦，她必須保證子彈落在水母人臉上的時候，金屬操控同時運作。

　　不然一旦有時間誤差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從目前的視頻來看，她應該沒留下破綻才對。

　　果然這個岳開源有點東西，他像蒼蠅一樣聞著血腥味兒過來，能精準找到所有疑點，他找到的兩處疑點都是祝寧使用了天賦的地方。

　　祝寧面不改色：「我沒懂你的意思。」

　　從視頻來看，她就是開了一槍。

　　然後水母人整個臉部都凹陷了，像是被揉爛的金屬易拉罐。

　　子彈能不能在機械水母頭上打出這種效果？現在水母人全都死了，誰也沒法驗證。

　　只要祝寧咬死了這就是子彈造成的傷害就行。

　　岳開源：「我懷疑你在這裡用了金屬操控異能。」

　　祝寧沉默了一秒，岳開源的視線一直牢牢鎖在她身上，半寸都不偏移。

　　他一直帶著溫和禮貌的微笑，這時候突然給了她無盡的壓力。

　　祝寧一動不動，她抬起眼：「請問你在針對我嗎？」

　　岳開源皺了皺眉：「為什麼這麼問。」

　　祝寧：「雖然我不明白你的工作，但我知道一個道理，帶著偏見和先天預設，是找不到真相的。」

　　岳開源一直在引誘她，如果有人猜測她用了什麼異能，不會這麼快就猜測到金屬系異能。

　　而且岳開源非常篤定，他提前預設了祝寧一定能操控金屬。

　　他們只不過是先知道了答案，然後再倒推求解過程。

　　祝寧反問：「你們在找會使用金屬系異能的人嗎？」

　　岳開源這次表情非常微妙，他其實表情控制得非常妥貼，但從細微的變化中來看，他已經在動搖了。

　　祝寧找到了他的軟肋。

　　祝寧繼續：「怎麼了？這個人幹了什麼？」

　　位置調換了，所有攝像頭都對準的祝寧，會分析她的瞳孔變化，檢測她的心率，觀測她細微的表情。

　　他們會錄製下來，不斷重復播放無數次。

　　明明祝寧才是那個被審問的對象，但現在位置調換，岳開源微妙地正在被人詢問。

　　岳開源少有的感受到了壓力，精神值1200的人才，不，聽說現在精神值又漲了。

　　意味著他們的精神值遠超他人，精神力對別人來說是一種碾壓，她能保持絕對的理智和冷靜。

　　所有儀器都是擺設。

　　鏡子外，宣情一直在看著祝寧。

　　旁邊陸啟勤說：「她看上去好像沒問題。」

　　看上去。

　　陸啟勤：「她應該不是他們找的人。」

　　這幾天有人在清潔中心找人，他們要尋找的是金屬系異能者。

　　想要找人就不可能不會留下痕跡，宣情一直知道清潔中心有幾個不老實的「老鼠」，但這次他們的任務很奇怪。

　　因為清潔中心金屬系異能僅有一個，所以他們要尋找的是一個潛在的金屬系異能操控者。

　　這個人隱藏著自己的實力，埋伏在清潔中心，並且威脅到了永生藥業的利益，不然也不會這樣大動干戈出來找人。

　　當時宣情懷疑的第一個人就是祝寧，她身上有很多疑點。

　　陸啟勤：「如果我是那個人，我肯定會很低調。」

　　正常人在招惹了一個龐大藥企後，或者想要隱藏自己的異能，她肯定會非常小心謹慎地行事，最好沒有任何性格。

　　沒有脾氣沒有性格沒有可以讓人記住的地方，比如徐萌。

　　但祝寧不同，她從最初就非常高調，下水道裡帶著李念川兩個清理者淨化污染源。

　　清理者幹了獵魔人的活，一舉成名被所有人記住。

　　之後訓練中展現了非常頂尖的射擊天賦，在論壇中屠版。

　　進入海洋館後，獨自淨化人魚館和水母館兩個污染源。

　　更是直接越過普羅米修斯進行帶隊，八個人的隊伍，五個是不服清理者的獵魔人，甚至帶有歧視色彩。

　　他們全都聽從了祝寧的指揮。

　　之後三線並行，他們打出了一個不可能的結局，普羅米修斯推斷的死亡率沒有成真。

　　現在祝寧繼續刷屏，她的事跡被人總結出來掛在論壇，絕對當之無愧的論壇紅人。

　　甚至有人開始當她的粉絲，整理了祝寧的照片和視頻。

　　她高調到前所未有的情況，根本不像是來當臥底或者執行什麼秘密任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清潔中心當明星。

　　宣情總覺得祝寧很不對勁兒，但目前卻檢測不出什麼明顯的不對勁。

　　檢查部初步檢查沒有任何異樣。

　　數據採集都沒有任何異樣，甚至還收獲了一個好消息，她精神值增長了。

　　現在岳開源過來審訊，岳開源接下來繼續說了幾個任務的疑點，祝寧都一一解答了。

　　這次任務，一共出來八個人，有三個人受傷過分嚴重暫時無法接受審訊和搜查。

　　剩下五個人都接受了這一套流程，他們同樣提交了任務報告，交叉對比後沒有絲毫破綻。

　　這份資料完美無缺，沒有一丁點的疑點可以供人挖掘。

　　而且其他人都會被追加一個問題，他們會詢問你對祝寧什麼看法，什麼印象。

　　灰鷹隊的幾個都會露出羞愧的表情，同時承認祝寧很強。

　　「她很強大。」

　　「我覺得很不一般，要不是她我就死在裡面了。」

　　「以後可能會走得很遠吧，我覺得她很適合去第一軍區。」

　　初靈的回答是：「祝寧很可愛啊！」

　　剩下一個徐萌，她倒是沉默了很久，岳開源當時覺得徐萌對祝寧的印象可能不太好，他以為會在這兒聽到什麼不一樣的。

　　但徐萌沉默之後，說：「是個不錯的隊友。」

　　徐萌的話讓岳開源很失望。

　　但祝寧真的那麼乾淨嗎？

　　審訊室內岳開源轟炸了祝寧一個小時，她每個問題都回答了，氣人的是她的狀態很鬆弛。

　　岳開源最後無計可施，他看了一眼對面攝像頭，給了宣情一個信號。

　　這人他無法確定。

　　除非祝寧露出了更多馬腳，在目前看來岳開源無計可施。

　　裁定權交給宣情。

　　宣情沉默了三十秒，沉聲說：「她安全了。」

　　耗著無用，宣情的風格一直都很果斷。

　　岳開源站起身，跟祝寧握手表示非常感謝她的配合，祝寧也回握表示您辛苦了。

　　成年人虛偽的社交禮儀在他們身上顯示得非常明顯。

　　宣情懶得再看，她有很多事兒要處理，家裡鬧了老鼠總要想個辦法一網打盡。

　　透明人的審訊和研究她也要盯著。

　　宣情都走出去兩步，突然對房盈說：「對了，二十倍獎金趕緊給她打過去，我怕她拆了中心。」

　　房盈抱著文件一愣，意識到宣情在開玩笑，「很少聽部長開玩笑。」

　　陸啟勤的反應更大，挫了挫胳膊：「聽起來怪嚇人的。」

　　宣情沒再跟房盈多說，不論祝寧到底是誰的人，很明顯她給清潔中心帶來了新的活力。

　　說不定能把清潔中心攪成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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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1-6 11:46 PM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三章　異物

　　最後一項是醫療部。

　　祝寧本來想先去找房盈問一下機械海洋館後續，但他們給她預約了一個醫療部體檢。

　　宣情要的所有資料裡包括祝寧的醫療體檢報告，做完這一項她才能自由活動。

　　不過大概是前面都通過了，這一項不太受人重視，房盈甚至沒來盯著。

　　祝寧右手打過強效癒合劑，看上去右臂已經癒合，她雖然沒有痛感，但是感覺這隻手跟之前不大一樣。

　　她不會以後拿槍的手廢了，直接告別射擊生涯了吧？

　　「不會的。」傅醫生看了一眼她的片子，「醫療部醫療水平很高，我們從來不會出現折損員工的情況。」

　　不愧是廢土世界，只要沒斷手斷腳，一切都可以復原。

　　如果她那個世界有這種科技，也不會有那麼多運動員因傷退役。

　　傅醫生：「要不提前打基因藥劑，你可以更快恢復。」

　　她本來距離打基因藥劑的預計時間就差一週。

　　「可以。」

　　注射基因藥劑同樣沒什麼痛感，第一次還有明顯變化，第二次就沒了，她的五感不會更加進化。

　　接下來的基因藥劑都是為了穩固她的狀態。

　　咔嚓——

　　破碎的骨頭縫隙正在加快癒合，之後人體像是玩具一樣重新拼合。

　　祝寧又是全新的了。

　　從醫療艙下來之後，祝寧活動了一下右手，這次的感覺更好，變成了原裝的手，好像完全沒受過傷。

　　而且她腦子不疼了，那種若有若無的痛感消失了。

　　祝寧依然感受不到注射基因藥劑的痛苦，問：「不都說很疼嗎？」

　　傅醫生還在看片子，頭也沒抬：「有的人也沒感覺，看基因。」

　　祝寧：「……」

　　這真的是個看基因的時代，什麼事兒都看基因。

　　傅醫生看的是祝寧腦部圖，醫療部重新拍了片，他看著看著嘖了一聲。

　　看病最怕醫生露出奇怪的表情，這不會絕症了吧？

　　祝寧問：「怎麼了？」

　　傅醫生：「你腦子長得真好看，好標準的頭。」

　　祝寧：「……」

　　她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打醫生犯法嗎？

　　而且聽起來也不像什麼好話，腦子長得很好看，傅醫生是廢土世界的漢尼拔嗎？

　　傅醫生放下片子：「看不出來，這上面顯示一切正常，你能詳細描述下怎麼疼嗎？怎麼針扎？從裡面往外扎，還是從外面往裡扎的感覺？」

　　果然是醫生，很多病患會難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會進行一些引導。

　　祝寧仔細回憶，「從裡面往外吧。」

　　如果在這次任務之前祝寧可能無法準確描述。

　　剛開始祝寧以為是外部扎進去的，但被普羅米修斯入侵之後，她好像發現了兩者之間細微的不同，那種痛感是擴散的，有個中心往外散發。

　　傅醫生放下片子：「我初步懷疑你腦子裡可能有異物。」

　　祝寧：「異物？拍片子看不出來？」

　　觀察室那麼精密的儀器都檢查不出來？

　　她果然是個殘次品，一身毛病，她腦子裡長了腫瘤？

　　傅醫生：「要看異物是什麼，比如已知的一些鋼鐵類的可以被檢測出來的東西，當然可以拍片子看出來。但是如果是一些我們現有設備無法準確甄別的異物，機器上顯示就是正常的。」

　　「……」祝寧：「污染物？」

　　傅醫生：「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有些污染物降低污染後也能通過機器檢查，比如研究室那些設備。但我個人覺得，把污染物放在人的腦子裡，母體很難存活的。」

　　祝寧：「為什麼？」

　　傅醫生：「你進過污染區域，污染物基本都是很活躍的，不論是人還是物品，他們都有自己的主張意識或者訴求是吧？」

　　祝寧：「是的。」

　　傅醫生：「雖然每個學派的看法都不一樣，我把污染物形容成一種個體，你承認嗎？」

　　祝寧沉思了片刻，「承認。」

　　污染物是有生命力的個體。

　　傅醫生拿出一張紙，開始給祝寧解釋，「你有沒有感覺污染物好像擁有怨念？」

　　祝寧點頭，她第一次進入污染區域就有這種感覺了。

　　「所以獵魔人才會被叫做是獵魔人，最開始對污染物了解不深，民間以為污染物是魔。」

　　傅醫生在紙上寫下怨念兩個字，又在旁邊寫上了精神值。

　　「你有沒有覺得，你所以為的怨念，跟我們的精神值其實是一個概念？」

　　祝寧皺了皺眉，這樣理解是通順的。

　　為什麼這個世界會人像物品，而物品像人，因為人和物的概念開始模糊。

　　物品擁有「意識」了，有意識的物品會模仿人類的舉動，會越來越像人。

　　而人類本身開始卻朝著物化的方向發展，他們願意擯棄自己的意識，將自己當成一種物品。

　　傅醫生：「如果你腦子裡有污染物，你覺得它會以什麼為生呢？」

　　祝寧毫不猶豫：「我的精神值。」

　　傅醫生：「對，它寄生在你身上一定會蠶食你，但你精神值非常高，整個聯邦比你高的都沒幾個了，如果你一直被它蠶食，不可能活這麼久，你會非常虛弱，一直到病死。」

　　「而且我看過你的最新數據採集，你的精神值還在增長，這不符合邏輯。」

　　是這樣。

　　所以可以排除腦子裡是污染物的可能。

　　她腦子裡的東西如果就是系統，系統不僅沒有蠶食她，反而一直送她裝備和天賦。

　　另外一種更高維度的東西？

　　自己的死亡可能跟這東西有關。

　　傅醫生：「當然有一種可能是你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是精神污染的後遺症，如果是陰謀論來說，我只是懷疑啊，你隨便聽一下，不然這對我醫生的嚴謹形象不好。」

　　祝寧：「……」

　　你還有嚴謹的形象？

　　傅醫生：「假設，我說的是假設，這麼一個東西，是一種裝置，某種更高級別的實驗裝置，它同樣可以避開所有人的檢查，有人把它安裝進了你的腦子裡了？」

　　傅醫生說著有點不確定，一個人腦子裡裝了個裝置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祝寧一無所知，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出生起就腦內植入了。

　　祝寧沒說話。

　　那證明祝寧本人可能跟777號實驗體一樣，也是一種實驗品。

　　傅醫生立即補充：「當然我沒辦法證明，因為我看不見它。」

　　祝寧：「我有什麼辦法可以準確知道它是什麼嗎？」

　　「有啊，」傅醫生突然兩眼放光：「我幫你把腦子打開看看。」

　　祝寧：「……」

　　她就算是疼死，也不敢把腦子打開給這變態醫生研究。

　　傅醫生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興奮：「我們不用完全打開，鑿個洞，穿刺進去就行。」

　　祝寧：「不了，謝謝。」

　　聽起來也並不是啥好情況。

　　傅醫生有點失望：「那你再觀察觀察，我給你開點強效精神癒合劑，你有情況可以跟我說，如果你是罕見病例我可能要發財了。」

　　祝寧：「……」

　　為什麼都是好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這麼怪異？

　　祝寧沒動，定定地看著傅醫生：「你打算怎麼給我寫病歷？」

　　如果她沒理解錯，這份病歷最後會交給宣情審閱。

　　傅醫生這人說話沒什麼譜，祝寧也一直跟他開玩笑，兩個人都不著調剛好能碰到一塊兒。

　　他們很少用嚴肅的語氣說話。

　　傅醫生抬起頭，看到祝寧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壓力。

　　傅醫生：「我寫你受輕微精神污染影響產生了後遺症？」

　　這是詢問的語氣。

　　祝寧滿意地說：「好。」

　　傅醫生鬆了口氣，其實他不敢多寫，所有醫療診斷都需要證據，不能憑借自己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瞎猜。

　　寫受精神污染影響的後遺症對他和祝寧都好，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上報了自己剛才的猜測。

　　他會比祝寧更早死。

　　祝寧付了基因藥劑的錢，醫療費和精神癒合劑是免費的，她接過紙袋，裡面是她一週的用藥量。

　　傅醫生：「為了防止有員工倒賣清潔中心的醫療資源，我們現在最多只能開一週的藥量。之前就發生過這種情況，有人來醫療部蹭資源，還拿藥出去賣。」

　　傅醫生說起來咬牙切齒的，祝寧心想這類人她認識一個，宋知章就是。

　　祝寧：「其他人怎麼樣了？」

　　傅醫生：「灰鷹隊初靈沒事兒，還在更換機械義肢，有兩個負傷挺重的，至今還在治療，其中一個有污染現象，叫楊舒你記得吧。」

　　祝寧：「他會怎麼樣？」

　　傅醫生：「不好說，看能不能控制住，要麼變異成六等公民，要麼變成污染物被槍斃。」

　　清潔中心的風格果然是殘忍中透露出關懷。

　　傅醫生：「但他們屬於防污部，跟我不是一個部門，我也不清楚。」

　　防污部，又一個祝寧沒接觸過的新部門。

　　祝寧：「徐萌和李念川呢？」

　　傅醫生：「徐萌出院了，她應該是你們中間最早出院的。」

　　這麼快？

　　不過徐萌看上去根本沒受什麼傷。

　　傅醫生：「李念川已經取出了芯片，現在還在住院部治療。」

　　祝寧：「我能看他嗎？」

　　傅醫生：「不能，你沒權限進入住院部，但你可以跟他通話。」

　　傅醫生在面板上操作了一下，「我這邊有他的行為視頻。」

　　李念川所在的地方就是個很溫馨的病房，他蜷縮在床上，頭髮有點自然捲，遮住了他的半張臉，看上去非常安靜。

　　祝寧想到上次他想要著火的翅膀，問：「他有幹什麼很奇怪的事兒嗎？」

　　傅醫生：「沒有，挺安靜的，一直在睡覺。這次受精神污染挺嚴重，但是沒多大的異常表現，醒來的時候發呆，沒事兒的時候睡覺。而且他好像在有意識控制自己。」

　　祝寧：「有意識控制？」

　　傅醫生：「精神值像是肌肉一樣可以鍛煉，比如你這次只能跑一千米，下次咬咬牙可以跑一千二，不斷突破這個極限值。精神值的訓練方式就是有意識控制自己，從而讓自己保持理智。」

　　「我們猜測他精神值又升高了。」

　　進入污染區域後，精神值會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祝寧提高不常見，對於精神值低的人提高很常見。

　　李念川在成長，雖然他的成長在獵魔人看來非常不值得一提，但他還是一點點地成長。

　　誰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毅力。

　　傅醫生有點感嘆，「他要不是遇見你，應該會在這個任務中犧牲。」

　　如果海洋館沒有出現透明人，李念川正常情況下會收容一個污染區域後，等待後面大部隊進來接應。

　　但當時啟動了A級程序，事情的復雜程度遠超他們的預設。

　　所有人都在想，李念川作為裡面最弱小的，如果真的要犧牲誰，他肯定是最早死的。

　　而且哪怕李念川死在裡面也不會被授予什麼高級別的勳章，作為一個消耗品，他的死亡甚至不會有人注意。

　　沒想到祝寧竟然把他撈回來了，而且讓他在正確的位置發揮出了正確的作用。

　　傅醫生看過他們的視頻，看到祝寧的那句：「我不會讓任何人接近你。」都想站起來叫姐。

　　有這種隊友帶隊安全感爆棚。

　　傅醫生：「你不跟他通話？」

　　祝寧：「不用了，等他出院吧。」

　　她現在沒時間管李念川，房盈給她發消息，說在醫療部門口等她。

　　房盈有話要跟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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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四章　金蟬脫殼

　　「你好，祝寧。」

　　祝寧和房盈約在醫療部的家屬等待區。

　　房盈看上去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什麼區別，頭髮一絲不苟，身穿清潔中心職業套裝。

　　祝寧還能在觀察室睡覺休息，房盈應該沒有這個權限，祝寧睡覺的時候她已經連軸轉三天，連續加班超過六十個小時。

　　祝寧特地多看了一眼，她今天沒戴耳釘，普羅米修斯不在。

　　祝寧：「我可以問你是幾等公民嗎？」

　　因為房盈看上去好像永遠不會累。

　　房盈：「四等公民，機械人。」

　　祝寧：「看不出來。」

　　祝寧見過的其他機械人都長得很「機器」，房盈從外表看就是個做事兒乾脆俐落的女強人。

　　而且沒想到整個中心助理竟然只是個四等公民，清潔中心用人不問來歷，他們不歧視低等級人類。

　　房盈：「我覆蓋了仿真皮膚，你掀開我的頭皮的話可以看到我的機械骨骼。」

　　祝寧：「……」

　　廢土世界的人對於打開人的頭蓋骨是不是有什麼執念？

　　房盈看到祝寧的反應笑了下，「宣部長批示過，四千萬新幣獎勵已經打入你的賬戶，你可以看工資明細。」

　　祝寧打開副腦，只看了個餘額，她真的進賬了四千萬新幣。

　　房盈觀察著祝寧的表情，「你好像沒有第一次高興了。」

　　祝寧關掉副腦：「錢太多，想像不出來。」

　　祝寧第一次收到工資的時候特別高興，但現在有點麻木，當金錢累積到一個程度對她來說就像是一串數字。

　　尤其是末日喪屍世界後，金錢無用了，再看這些錢感覺沒實感。

　　她想到了加班的魚人，懷疑老板被感染又因為錢留在火鍋店的豬頭人，因為終身積蓄買了房子無法逃離的黃雅若，沒錢逃跑的蘇青青和林曉風母女。

　　她目前經歷的污染物，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字，窮。

　　財富大量向上層匯聚。

　　祝寧只是個高級打工仔，這些錢是她用命換來的，她比別人幸運還有用命換錢的機會。

　　出了幾次任務，她越來越能理解了，為什麼大部分人類都是消耗品。

　　祝寧問：「對了，鮑瑞銘呢？」

　　她很關注這個問題。

　　她出來的時候在觀測走廊看到了其他平民，但沒在裡面看到鮑瑞銘，當時太混亂了，也沒時間讓祝寧多看。

　　很快她就被帶走進行檢查搜身和審訊，直到剛才才完全結束那一套流程。

　　鮑瑞銘去哪兒了？

　　被清潔中心帶走審訊還是根本不在機械海洋館？

　　房盈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跟祝寧同步情況的，她把面板遞給祝寧：「你可以自己看。」

　　祝寧皺了皺眉，如果事情順利，只會有幾種下場，第一種，鮑瑞明被抓捕，現在要麼在清潔中心要麼在安全局。

　　第二種，鮑瑞明逃了沒抓住。

　　這兩個結果都非常好形容，房盈沒直接告訴她結果就是第三種情況。

　　祝寧接過面板，這是白鴿隊的行動視頻，他們救援人員頭盔攝像頭同樣打開，任務結束後會進行總結。

　　普羅米修斯進入安全區後取得了安全區攝像頭權限，因此補齊了所有人的視角。

　　在祝寧和灰鷹隊想方設法給白鴿隊爭取的時間的同時，安全區內密密麻麻的平民擠在一起，恐慌蔓延，所有人都已經緊繃到極致了。

　　砰！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一時間倖存者鴉雀無聲，冷冷地盯著安全區大門。

　　下一刻，大門被人從外暴力破開。

　　獵魔人全身鋼鐵制服正在散發著冰冷的光，手持著重型武器等在門口。

　　獵魔人在門口先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防護區，保證污染孢子不會進入才打開了安全區大門。

　　白鴿隊手裡提著超大手提箱，裡面裝著防護服，「我們是營救人員，接下來將分發防護服，請大家穿戴整齊後，跟著我們有序退場。」

　　安全區眾人在停滯一秒後，然後爆發了一陣歡呼。

　　「得救了！」

　　「嚇死我了！」

　　「媽的我想哭。」

　　人群情緒高漲，在巨大的恐慌和喜悅中來回拉扯，最後形成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復雜情緒。

　　「真好啊，」老頭露出一個很溫和的微笑，「我們得救了。」

　　人群中有個小男孩，他不是很顯眼，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有些恍惚，在巨大的震驚中，他抬頭看了一眼老頭，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機械海洋館的館長，名叫鮑瑞銘，機械水母館是他開發出來的。

　　海洋館瀕臨倒閉的時候，鮑瑞銘打造了前所未有的機械水母館，挽回了頹勢。

　　小男孩的父親一直把這個故事當做是成功的創業逆襲典範講給他聽。

　　白鴿隊在分發防護服，鮑瑞銘沒有第一時間給自己穿戴，反而先幫小男孩兒穿戴。

　　小男孩自從猜到鮑瑞明的身份後，呆若木雞，一點都不敢亂動。

　　「我爸爸說起過你。」小男孩輕聲說。

　　「是嗎？」鮑瑞明抬起小男孩的胳膊。

　　「是的，」小男孩說：「他說你很有錢，很有才華，是難得一遇的人才。」

　　鮑瑞明謙虛地說：「那是因為我有同伴。」

　　一個事業的成功，不只是一個人，鮑瑞明只是站在了台前。

　　小男孩想了想，問：「像機械水母和它神秘的小牧魚嗎？」

　　「對。」鮑瑞明拉上了小男孩的拉鏈，「希望你遇到自己的小牧魚。」

　　小牧魚會將獵物吸引，然後水母會將獵物殺死。

　　他們會通力合作，打造一個完美無缺的陷阱，這裡就是陷阱。

　　「我自己來就行，你趕緊穿防護服吧。」小男孩兒很懂事兒。

　　「我不用穿了。」鮑瑞銘幫小男孩拉緊了防護服拉鏈，小男孩的臉被防護服嚴嚴實實遮住，沒有一點縫隙。

　　「為什麼？」小男孩兒抬起頭問。

　　「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鮑瑞銘說完這句話，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個東西，他動作極其優雅，導致他的動作就像是拿出了放在身上的眼鏡盒，小男孩根本反應不過來。

　　槍。

　　他瞪大眼睛，冷汗直流。

　　鮑瑞銘拿出了一把槍。

　　這麼和藹可親的一個老頭，看上去像是那種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

　　他為什麼有槍？

　　但小男孩兒已經走不了，鮑瑞銘一把扯過小男孩，把他整個人拽進自己懷裡。

　　「有槍！」身邊人大喊：「這人有槍！」

　　人群非常密集，這時候突然散開，自動留給鮑瑞銘一個直徑一米的空地。

　　白鴿隊隊長叫龔凡，他立即發現不對，推開人群，「幹什麼？放下武器。」

　　白鴿隊是專業的救援隊，出了這麼多任務，知道安全區被困得太久了，有些人會精神失常，被迫害妄想發作，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變異了，從而無差別攻擊。

　　但他第一次看到拿小孩兒當人質的。

　　鮑瑞銘背對著眾人，救援隊只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小男孩兒一動不敢動，他尿褲子了。

　　小男孩兒透過防護服眼巴巴看著龔凡，不要放棄我，求你了，別把我留在這兒。

　　龔凡槍口瞄準了鮑瑞銘的後腦勺：「重復，放下武器！」

　　小男孩聲音發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看著前面的獵魔人，對方的槍口也指著這邊。

　　他看上去像是被兩把槍同時指著。

　　「隊長，」有人說：「時間來不及了。」

　　安全區已經打開防不住多久，周圍還有大量沒穿好防護服的平民，這時候出事兒後果不是白鴿隊可以承擔的。

　　救援的每一分鐘都是黃金時間，再拖下去所有人的都要死在這兒，應該直接放棄小男孩撤退。

　　鮑瑞銘已經抬起手，所有人都以為他要擊斃小男孩。

　　龔凡反應非常迅速，立即開槍，兩把槍兩枚子彈同時打出。

　　砰砰兩聲，子彈穿透顱骨發出一聲脆響。

　　一枚打進鮑瑞銘的後腦勺，一枚打入他的太陽穴。

　　小男孩尖叫聲響起，他的防護服面罩上濺滿了鮑瑞銘的鮮血。

　　視頻結束。

　　屏幕上投著祝寧冷冰冰的臉。

　　鮑瑞銘，死了？

　　房盈：「救援任務緊急，沒人提前知道鮑瑞銘在安全區，普羅米修斯進行通知的時候已經來不及，白鴿隊誤殺，也是鮑瑞銘自殺。」

　　不可能。

　　祝寧不信。

　　鮑瑞銘絕對是海洋館幕後黑手，他策劃了這一切，他可能花費數年都在準備這一件事。

　　他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死了？

　　種種疑問他都沒解答，就這麼死了非常不負責任。

　　祝寧深吸一口氣，盡量冷靜問：「屍體呢？」

　　房盈：「帶回來了，是一具機械義體。」

　　機械義體？

　　房盈：「我們不知道他的意識在哪兒，他可能已經上傳了自己的意識到雲端。」

　　真正的金蟬脫殼。

　　廢土世界的科技可以讓人永生，只要上傳了意識到雲端，服務器不終止，你就永遠不會死亡。

　　鮑瑞銘只需要換上另外一具機械義體就能重活，而且沒人知道他會選擇什麼身體。

　　他甚至可以選個女人的身體，從此之後徹底改頭換面。

　　祝寧問：「可以查到他上傳意識在哪兒嗎？」

　　房盈：「創世科技公司會提供意識體上傳服務。」

　　祝寧：「那……」

　　房盈打斷她：「清潔中心無權限。」

　　意識體上傳進雲端，這種事只有有錢人才能做到，每年上千萬的服務費用直接把窮人拒之門外。

　　而真正的頂級有錢人是最怕死的，他們的服務器都跟普通有錢人分開，不可能透露出自己的雲端服務器在哪兒。

　　所以，只要有個什麼變態殺人狂，把自己的意識上傳上雲端，他就能不斷換個身體作惡。

　　像真正的病毒一樣永遠殺不死。

　　甚至想法惡劣一點，如果某個財閥的世家子，白天當高高在上的人上人，晚上想換個身體去當連環殺人狂魔，理論上也找不到任何證據。

　　林曉風家破人亡，海洋館死亡人數超過六百，至今都沒有計算完全。

　　作為幕後黑手的鮑瑞銘竟然不用受絲毫懲罰。

　　房盈看得出來祝寧很失望，「抱歉。」

　　祝寧沒說話，她在思考。

　　這不算完全沒有收獲，鮑瑞銘在死之前透露出自己擁有共生伙伴，他肯定不是單獨作案的。

　　他有自己的密謀者，祝寧只要找到這個人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鮑瑞銘。

　　而最本質的那個問題，所有人都沒弄懂的那個問題。

　　鮑瑞銘搞這麼大的動靜到底是為什麼？

　　林曉風有什麼用處嗎？

　　她一直在想一件事，為什麼這麼巧。

　　她剛進入永生藥業基金會，才剛看見徐萌，海洋館就出事兒了？

　　海洋館這件事人為操作痕跡很明顯，他們似乎是要確保在這個時間發生。

　　為什麼？

　　鬧得這麼大動靜，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天永生藥業基金會發生了另外一件事。

　　海洋館這邊是吸引注意力，當天包括後面的三天，清潔中心所有火力都對準了機械海洋館，甚至驚動了103區城防軍，至今爛攤子都還沒收拾完。

　　清潔中心走進了誤區，不論他們怎麼去研究解剖透明人都不會有結果。

　　林曉風包括其他透明人可能只是一種昂貴的消耗品。

　　中心還在調查海洋館的真相，但他們忽略了海洋館隔壁。

　　這樣沒人會在乎永生藥業基金會的動靜。

　　從結果上來說，應該都是成功了，祝寧和徐萌都被引到海洋館。

　　鮑瑞明的身體已經死了，下一個應該會輪到自己。

　　不巧的是，祝寧只有一副身體，她死了就真的死了。

　　只要她今天走出清潔中心，一定會迎來永生藥業的二次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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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五章　電話

　　「找到了。」

　　某間實驗室內，大屏播放一段視頻，那是清潔中心的論壇視頻，現在操作員正在進行數據對比。

　　視頻中身穿黑色清理者防護服的女人用槍將人魚抵在玻璃牆上，然後乾脆俐落地開槍打爛了人魚的身體。

　　這次海洋館鬧出來的動靜非常大，在啟動Ａ級情況的前提下，全員生還了。

　　據說帶領隊伍的人是清潔隊的一個清理者。

　　實在是太扎眼的一個人，很難讓人不去注意，上次淨化777號實驗體的女人也是身穿黑色清理者防護服。

　　都是女人，都穿著清理者，處事風格極其相似。

　　技術員得到視頻數據後，立即將兩個人進行了身形比對。

　　對比失敗。

　　屏幕上冷冰冰的四個大字。

　　「為什麼？」技術員很納悶兒，「應該就是她啊。」

　　「是普羅米修斯。」楚教授說。

　　他們之前就注意過祝寧，楚教授手裡的懷疑者名單裡有祝寧的名字。

　　他們下載了祝寧採集了魚人那次的視頻，進行過行為分析和體徵樣貌比對，但沒有出結果。

　　後來他們查詢了清潔中心歷年來所有視頻記錄，都沒找到吻合的人。

　　這次機械海洋館出事兒，楚教授重新把目光放在這個女人身上，直覺告訴他就是她。

　　行為模式非常相像。

　　但數據比對依然失敗，只有一個可能，普羅米修斯給她的防護服有問題，上傳在清潔中心論壇的視頻也做了一些手腳。

　　普羅米修斯在保護她。

　　如果楚教授之前還有點不確定，現在已經十分確定，能讓普羅米修斯這麼大費周折掩蓋的，只有那天淨化777號實驗體的神秘女人。

　　祝寧。

　　楚教授在舌尖上仔仔細細體會這兩個字，這次他總算是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是她。」楚教授一錘定音。

　　技術員鬆了口氣，如果這還找不到，他加班這麼多天白費了。

　　「她現在在哪兒？」楚教授問。

　　技術員：「清潔中心，應該在接受數據採集，我們不能在清潔中心動手。」

　　在清潔中心眼皮子底下搞動作太危險了，這麼多年來，清潔中心察覺到了自己的隊伍裡有那麼幾隻老鼠，但在無法一網打盡的情況下只是刺探情況。

　　他們是相互滲透的狀態。

　　清潔中心和永生藥業之間保持了一種很微妙的表面和平。

　　一旦在清潔中心動手等同於表面和平都不要，直接撕破臉，祝寧不值得他們冒險。

　　楚教授垂下眼，冰冷的鏡片遮住他的目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技術員問：「要動手嗎？我們現在就近能用的異能者有三個，等她出來再動手。」

　　只要楚教授點頭，祝寧明天將會徹底在103區消失。

　　楚教授沒說話，他看著屏幕裡的祝寧，她正以一種不太常規的方式淨化水母館，從頭到尾她彰顯出的專業素質一直在給他驚喜。

　　如果在這之前，楚教授只是想弄清楚誰淨化了777號，現在看完視頻後，他有了別的打算。

　　……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四十。

　　祝寧還在清潔中心沒走，周圍很多同事路過她會跟她打招呼，還有跟她合影的。

　　畢竟現在祝寧是論壇紅人。

　　「你怎麼還不走？」有個小姑娘路過，她是今天值夜班的安保人員，問：「都快十二點了，再晚點附近治安不安全。」

　　103區是聯邦垃圾處理中心，殘次品多犯罪率高，就算祝寧身手好也最好不要冒險。

　　因為清潔中心不允許帶武器進入，也不允許帶武器出去，所有人都沒有防身物品。

　　人又抵不過槍械，路上遇到持槍的罪犯很容易吃虧。

　　祝寧：「我要等十二點。」

　　十二點？為什麼？但祝寧不是一般人，可能有什麼自己聽不懂的打算。

　　小姑娘搖頭就走了。

　　十二點，墳帖機制會開始運轉，祝寧猜測每天墳帖十二點才開始運轉，這可能是普羅米修斯能夠小範圍自由活動的時間。

　　她需要一個墳帖任務。

　　祝寧沒想到清潔中心真的會把海洋館視頻上傳到內部網絡，其實A級以下的普通任務，基本都會上傳。

　　這些視頻可以互相交流，學習經驗，了解不同人的風格。

　　但海洋館畢竟涉及到透明人，她以為清潔中心會走保密程序。

　　祝寧設身處地想了下，宣情沒壓下這件事，應該是這種做法利益最大。

　　可能會釣出一些隱藏在暗處的人。

　　或者說這是一種更簡易的篩選方式，什麼審訊搜查都沒用，祝寧通過三關，最後一關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如果她接下來死在永生藥業手上，都不需要解釋，她就是那個要找的人。

　　墳帖愛好者中心，她跟山貓最後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三天前，她剛去永生藥業基金會的那天。

　　他們談話不是很順利，山貓和她以程莫非的手環歸屬問題有一些爭執，雙方都沒讓步。

　　說是在合作，但很多事兒沒談攏。

　　像是兩軍對峙僵持住了，祝寧堅持必須要看員工手環內容，山貓似乎是想直接來搶。

　　祝寧想了想，沒向山貓求助。

　　靠人不如靠己，她不覺得自己一定會死。

　　叮——

　　時間顯示十二點整，頁面出現了一條灰色的帖子。

　　墳帖，普羅米修斯沒有辜負她的期待，真的給她推送了一條新任務。

　　她簡略地看了一遍大概內容，然後把墳帖地址記住，距離這兒不算遠。

　　系統提示問她是否接受隨機任務，祝寧還沒選擇是。

　　這是她留下來的後手，如果有必要，她需要把人引進污染區域，污染區域非常混亂，可能會成為她的一種保護殼。

　　那個安保人員小姑娘又朝她看了一眼，祝寧的表現很奇怪，整個清潔中心大廳就剩下她一個人，她之前一直默默等待著。

　　等到十二點零五分，祝寧才拉上拉鏈，她對小姑娘揮了揮手。

　　「明天見。」

　　明天見？小姑娘有點納悶兒，祝寧剛結束任務應該處於休假期，最低休假時間都是一週。

　　為什麼要說明天見？

　　祝寧走出清潔中心大門，最近廢土世界降溫了，最高只有二十六度，一夜之間進入秋季。

　　祝寧走出去之後看了一眼，清潔中心燈火通明，三百六十層的建築此時看上去像是一座燈塔。

　　巨大的機械人形狀焚燒爐在燃燒，整個103區都休息了，這個垃圾場晝夜不停。

　　垃圾處理後產生一股很奇怪的氣味兒，若有若無地飄蕩在空中。

　　四周都沒什麼人，但因為燃燒的焚燒爐，這裡非常亮。

　　祝寧回家按理說應該坐地軌，現在末班車已經停了。

　　她現在有錢，打個飛車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鋪張浪費。

　　但祝寧選擇走回家。

　　如果她是殺手，想要策劃一場暗殺，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她下班的這段路上。

　　清潔中心規定嚴格，員工不能在非任務階段配備武器，所以只要從中心出來就可以篤定這人身上根本沒有防身的武器。

　　而祝寧家裡有普羅米修斯留給她一箱制式武器，那是她唯一可以拿到武器的機會。

　　所以殺手要麼埋伏在她回家的路上，要麼埋伏在她家。

　　從她走出清潔中心到她回家的這一段路都屬於永生藥業的暗殺時間。

　　祝寧剛才在墳帖上看到的新污染區域地址距離她還算近，跟她回家的距離差不多。

　　污染區域、蜂巢、清潔中心三者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但祝寧沒打斷自己的步調，她沒有防護服的情況下無法進入污染區域，必須先回一趟家。

　　祝寧距離焚燒爐越來越遠，光線越來越暗，這一塊兒都是貧民窟。

　　想要去蜂巢還要穿越兩個社區，祝寧走在狹窄昏暗的小路上，默默觀察周圍的情況。

　　兩個人。

　　一個人一直跟在她身後，另外一個似乎是異能者，他一直在空中行走，整個人像是一隻濃縮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在房頂上跳躍。

　　背後那個人目前判斷不出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一直保持著某種步調跟在祝寧身後。

　　一個異能者，一個暫定。

　　不知道是否有第三個。

　　在應對暗殺的時候，第一准則是摸清楚敵情。

　　那個快速移動的影子，自己在使用腐爛魚頭的情況下不知道能不能跑得過。

　　背後那個一無所知。

　　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是很想使用防禦空間，畢竟時效只有三十分鐘，三十分鐘後就是甕中之鱉。

　　第三個出現了。

　　在她前方二十米的位置，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那是個兩米三高的壯漢，穿著牛仔夾克，回頭露出了左眼。

　　閃爍著紅光的機械左眼。

　　可能是機械戰士。

　　很好，一個機械戰士，一個高速移動像影子一樣的異能者，一個未知。

　　祝寧這邊甚至沒有一把武器。

　　她作為一個射擊手，沒武器沒同伴沒支援，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但祝寧一點都不怕，她在內心不斷盤算使用什麼技能和天賦可以破局。

　　她腳步不停，目光已經在搜索能用的金屬物品，不是毫無可能，打贏的概率有一半。

　　貧民窟裡全都是窮人，祝寧路過了一個醉漢，對方手裡拿著一瓶伏特加，滿臉通紅，嘴裡一直嘟嘟囔囔著一些醉話。

　　他看到祝寧之後吹了個口哨，很輕佻地大喊：「美女！笑一個！」

　　是她很煩的那類底層男性，對方很喜歡挑小姑娘下手，仗著小姑娘不敢拼命所以肆無忌憚。

　　按理說祝寧碰到這種事兒要麼是忽略，要麼就是上去教訓一頓。

　　但她今天回頭看了流浪漢一眼。

　　第四個。

　　這人是個異能者，雖然判斷不出是什麼異能者，但他裝醉漢的方式很不成熟，他的語氣和動作都裝得很像，可惜細節出賣了他。

　　他後背是繃緊的，像是一隻隨時隨地可以從地上躍起的豹子。

　　真正的流浪漢是完全癱軟，恨不得放鬆自己每一塊骨頭。

　　沒見過這麼硬骨頭的醉漢。

　　勝算下降到三成。

　　但三成也不算低，畢竟你跟喪屍玩命，勝算最多一成。

　　所有的運動員都有冒險精神，他們必須要超越面前的高峰，祝寧以前對極限運動很感興趣。

　　越是緊張刺激就越能激起她的好勝心，不然她也不敢走這條路。

　　祝寧停下來了。

　　她突然毫無預兆地停在流浪漢五米外，雙手插兜，然後看著流浪漢。

　　流浪漢顯然沒想到祝寧突如其來的動作，他愣了兩秒，祝寧還沒走。

　　流浪漢放下酒瓶，好像是放棄了偽裝，一雙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祝寧看。

　　他在等待上面的指令，只要指令下來他就能瞬間動作把祝寧咬碎。

　　祝寧身後的人也同時停下，猜對了，那個人果然跟了她一路。

　　房頂上的人祝寧用餘光看了一眼，沒看到蹤跡，應該已經完全融入了黑暗，正在靜靜蟄伏。

　　機械戰士距離她最遠，看來是猜測到祝寧的金屬操控技能，不敢靠的太近，一旦打起來，金屬戰士只會在戰鬥圈外圍。

　　看他們這個人員配置其實可以猜出大概的隊形和戰術。

　　四成。

　　勝算提高了一成。

　　夜深了，貧民窟有幾個真正的路人，他們對情況不明所以，路過的時候朝這邊看了一眼，完全不理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但是本能讓他們躲遠點不要靠近，越是底層的人對危險的感知越敏銳。

　　這裡似乎就要爆發一場戰鬥。

　　路人越來越少，附近的居民開始熄燈，似乎都在為他們挪出位置。

　　獵殺一個異能者最多不要超過三分鐘，三分鐘後祝寧非死即生。

　　叮鈴鈴——

　　一陣電話毫無預兆地響起，像是一粒石子砸入水面，肉眼可見的，這四個人都同時緊張。

　　叮鈴鈴鈴——

　　電話聲還在響。

　　祝寧作為被暗殺對象，竟然是這裡面最放鬆的一個，她回頭看了一眼，聲音來自最近的一個紅色電話亭。

　　電話亭已經舊了，紅漆斑駁，玻璃門上蒙著一層灰。

　　科技高速發展，但有一部分並沒有被高科技覆蓋，比如貧民窟。

　　他們有些設備還保留著最原始的狀態，在貧民看來是落後，在網紅看來是復古懷舊，很多網紅甚至都來打卡。

　　電話響個不停，一分鐘過去後自動掛斷，緊接著又有人打進來。

　　對方還很執著。

　　這裡只有四個人，電話應該是打給他們其中一個的，那四個人一動不動，似乎隨時提防著祝寧這邊有異動。

　　祝寧歪了歪頭，打破沉默，「沒人接嗎？要麼我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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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六章　觀察

　　祝寧不知道這些人在緊張什麼，她身上甚至沒有一把武器，要緊張也是她緊張。

　　叮鈴鈴——

　　電話還在響，沒人去接。

　　祝寧動了下腳，旁邊人似乎沒反應，他們的狀態都有點不自然，應該是耳麥裡有人跟他們說了什麼新的指令。

　　祝寧順利打開了電話亭大門，拿起復古的紅色電話聽筒，鈴聲戛然而止。

　　這時候能打電話過來，那四個人沒有意見的，應該只有一個人。

　　果然。

　　聽筒那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祝小姐，你好。」

　　對面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漠，跟普羅米修斯的聲音還不一樣，有一種讓人討厭的冷漠。

　　祝寧很講禮貌：「你好。」

　　「我姓楚。」

　　祝寧從善如流：「你好，楚老板。」

　　祝寧聽著電話，一邊看著電話亭外，那些人連姿勢都沒動過，一直緊緊盯著祝寧，似乎很忌憚她會耍花招。

　　實驗室內，祝寧進入電話亭的畫面被投放在大屏幕上。

　　除了楚教授在跟祝寧通話，技術員都顯得很緊張，他們還記得上次在祝寧手上吃癟，這人有點難以提防。

　　楚教授本來給的命令是活捉祝寧，把她帶回永生藥業，現在看來這個任務也沒那麼好完成。

　　祝寧名氣挺大的，她打響名聲之後帶來的最大的好處是，沒有人會低看她一眼。

　　甚至在內心中無限想像，把她幻想得比她本人實力更強。

　　楚教授看著屏幕上的祝寧，好像在跟她面對面對話：「你似乎弄壞了我的一個實驗品。」

　　說的是777號。

　　背後說話的應該是實驗品負責人，祝寧猜測大概是個教授或者研究員。

　　不知道這位跟機械海洋館事件有沒有直接關係，這個好像更專注於實驗，而機械海洋館那個行動太詭異了，她目前沒摸到頭緒。

　　而且他們好像不知道程莫非的員工手環在自己手上。

　　她沒跟永生藥業正面打過交道，上次她拿到過殺手的攝像頭，跟負責人說過兩句話。

　　可惜對方很玩不起，一句話都沒回直接切斷了通訊。

　　祝寧立即說：「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普羅米修斯讓我幹的。」

　　技術員：「……」

　　楚教授那邊短暫地沉默了，似乎完全沒想到祝寧是這種處事風格，幹這行太久了，見識了太多硬骨頭，他以為對方會放狠話，堅持不肯鬆口。

　　沒想到她道歉出賣普羅米修斯是一條龍服務。

　　祝寧問：「你要讓我給你當臥底嗎？我願意。」

　　「她可真……熱情啊。」技術員看到這一幕有點匪夷所思，怎麼會有這種人？上趕著過來當臥底嗎？

　　她不是普羅米修斯的王牌嗎？那邊給的待遇這麼差？

　　忠誠者叛逃才有機率忠誠於你，聽說祝寧只愛錢，她今日可以為了金錢出賣普羅米修斯，明天就能向清潔中心出賣永生藥業。

　　劣跡者。

　　技術員心想，祝寧在他心中的估值下降了兩個點。

　　並不是頂級的優質產品，永生藥業無法利用這種人。

　　但楚教授對她的興趣依然不減，他露出了一個微笑，讓技術員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他露出這種表情通常都意味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是那種真正的不好的事。

　　楚教授：「我沒有那個意思。」

　　祝寧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不然我就能賺兩份錢了。」

　　技術員：「……」

　　難怪超高精神值，第一軍區沒有招攬的打算，這種人太難控制了。

　　祝寧：「你現在什麼打算？」

　　說實話她跟永生藥業沒有什麼你死我活的仇恨，還沒到那個份兒上。

　　程莫非犧牲那是他的事，現在永生藥業沒有專門針對祝寧的清除計劃。

　　永生藥業也沒有不惜一切代價非要把她弄死，每個機構培養人才都不容易，投入產出比太低的時候，這件事就顯得沒必要。

　　一切都還有和談的餘地。

　　楚教授那邊頓了頓：「黃雅若失蹤了。」

　　黃雅若？

　　祝寧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她以為黃雅若被永生藥業的人抓捕了，聽這個意思永生藥業沒找到她。

　　黃雅若如果是777號實驗體的共生伙伴，那就算是實驗品的一部分，找到黃雅若可以挽回一部分損失。

　　原來黃雅若還沒死。

　　祝寧啊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你想讓我幫忙找她？但你得給我付錢吧。」

　　技術員：「……」

　　他快聽不下去了，祝寧真是毫無風骨。

　　楚教授：「我只想找個人負責我的損失。」

　　祝寧：「挺合理的。」

　　畢竟人家養實驗品也耗盡了心力，被祝寧捏成了一把廢墟，確實需要有人負責。

　　楚教授一邊通訊一邊放大了祝寧的臉，很仔細地觀察她的五官。

　　之前祝寧都是戴著頭盔，哪怕他後來發現了祝寧的身份看到的也是照片信息。

　　這次他看到的是一張非常生動的臉，對方神態自如，扎了個高馬尾，額角有一些凌亂的碎髮。

　　祝寧並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不是很精緻的那種裝扮，也不是什麼受過良好教育的淑女，如果只是肉眼看，她就像個剛夜跑結束的普通人。

　　但讓他感覺有些眼熟。

　　「我不缺手下，也不缺臥底。」

　　那對他來說只是一種消耗品，就算是再厲害的異能者也只是一種消耗品。

　　楚教授：「我需要一個新的實驗品。」

　　祝寧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祝寧毀掉了他的實驗體，所以楚教授需要祝寧歸還那部分。

　　他不要錢，也不用祝寧出力，他想要一個新的實驗品。

　　楚教授那邊手指點在桌面上，「祝小姐，我很想觀察你。」

　　祝寧：「……」

　　變態？

　　楚教授的聲音不疾不徐，好像只是說我很想跟你約會那樣普通。

　　祝寧這次沒那麼輕鬆，她有點被他惹毛了，做臥底或者開戰她都不怕。

　　她厭惡的是對方的語氣，高高在上，好像祝寧僅僅是一隻小白鼠。

　　她不會讓人工智能接管自己的身體，同樣也不會成為一家藥業的實驗體。

　　楚教授：「你的各方面數據應該很有趣。」

　　殘次品超高精神值絕對不是意外，楚教授想到了她上次使用的能力，光是展現出來的異能就有兩種。

　　身上附帶著各種污染道具，她可能隱藏著自己一部分實力，這甚至不是她全部的能力。

　　楚教授出於科研的目光，很想把祝寧打開看看。

　　她不太像自然人類，她本身很像實驗產物。

　　如果最初是777號實驗體被摧毀，讓他有些惱羞成怒，現在他很感謝普羅米修斯。

　　不然他可能無法認識這麼有趣的人。

　　祝寧目光沉了沉，「如果我拒絕呢？」

　　楚教授的目光在祝寧身上游走，好像擁有實質，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視線落腳處便是下刀處。

　　在他腦海中已經把她解剖無數次了，「你無法拒絕被觀察。」

　　祝寧可以惱羞成怒殺了眼前的四位殺手，但她無法拒絕潛在的被觀察。

　　那不是擺在明面上的主動攻擊，而是一種更隱秘的東西。

　　永生藥業有無數隻眼睛，他們可觀測的攝像頭有無數個，祝寧可以提防敵人，但她無法提防眼睛。

　　視線。

　　103區的攝像頭數不勝數，使用污染物製成的眼睛甚至不會被人察覺。

　　祝寧可以找個房子住在裡面，那樣很安全，但她能躲在安全屋一輩子嗎？

　　她總要走進人群中，無法分辨出哪些路人是真正的路人，而哪些人是隱藏在其中的觀察員。

　　只要她被楚教授盯上，觀察的目光就如同附骨之疽，黏糊糊的，潮濕的，永遠黏在自己身上，哪怕暫時擺脫身上都留著冰冷目光的痕跡。

　　祝寧一直到死可能都無法擺脫。

　　死亡之後，她會被人解剖，研究每一處血管的走向，研究心臟的結構，打開大腦看看其中的玄機。

　　生是活的實驗體，死是死的實驗體。

　　她無法根除視線。

　　我並沒有囚禁你，也沒有殺掉你，我只是在觀察你。

　　這就是一種精神污染。

　　不只是污染區域裡才有精神污染，就算是普通人的生活中，同樣可以對另外一個人施加精神污染。

　　或者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實驗的一部分，看一個人在持續不斷的精神污染下能不能存活。

　　她會永遠去尋找窺視的眼睛，睡覺的時候想要翻身去看床底。

　　走路的時候不自覺想要回頭看看身後。

　　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對面大樓有人觀察她。

　　她永遠都沒有安全感，永遠都覺得有個影子在緊緊跟著自己。

　　睡覺的時候貼在身後，洗澡的時候就在通風口探出一隻眼睛。

　　久而久之，她甚至無法分辨出這些視線是真實的還是她幻想出來的。

　　沒有人在這種持續而密集的觀察下保持理智，她遲早會發瘋，楚教授在猜測這個時間是多久。

　　一週？一個月？一年？

　　他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

　　祝寧：「你是想摧毀我的精神值嗎？」

　　她現在已經不是剛進入廢土世界的新手，對於污染物了解越深，就能反推對方的邏輯。

　　人在被觀察狀態下很難保持理智，這個過程就是摧毀精神值的過程，讓祝寧一步步走向瘋癲，然後爆發出污染區域。

　　就像他們曾經對黃雅若做的那樣。

　　楚教授沉默了。

　　技術員跟了他這麼久很少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皺著眉看著祝寧，像是在看一道難題。

　　楚教授看上的實驗品很少有人能掙脫。

　　人會害怕未知的東西，但這東西一旦知道謎底就失去了效果。

　　就像是祝寧面試工作的時候房盈問她怕不怕，只要她不怕她就不會被污染。

　　祝寧笑了下，她找到了電話亭裡的攝像頭，「你想觀察隨便你，我不在乎。」

　　為什麼要在乎目光？目光只是目光，目光沒有實質，說是眼神如刀，但那充其量只是個輕飄飄的眼神而已。

　　她會害怕怪物、槍械、武器，但她不會害怕目光。

　　最多感覺有點噁心而已。

　　對付目光最好的辦法是忽視，或者看回去。

　　他可以觀察他的。

　　祝寧也可以活自己的。

　　如果楚教授能觀察到什麼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祝寧不介意他跟自己分享。

　　很巧，祝寧現在也想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但是，假設這位變態真的某天一個不湊巧，暴露了自己的實驗室，從幕後走向台前。

　　祝寧敢保證會把這些東西統統報復回來。

　　她會讓他知道永遠被人盯著無法逃離是什麼滋味。

　　祝寧沒說話，她只是抬頭看向了攝像頭，她的眼神中沒有威懾，沒有惱怒。

　　只有平靜。

　　祝寧在這個時候都沒有被激怒，她太穩定了。

　　楚教授那邊皺了皺眉，精神值過高，竟然無法被摧毀，她甚至沒辦法因為自己的窺視而撼動半分。

　　他們之間沒有進行真正的火力交鋒，但他這局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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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七章　安全屋

　　「我想炸了永生藥業。」

　　尊貴女王店中，祝寧第一次在吧台消費，落座第一句話就是，我想炸了永生藥業。

　　祝寧和永生藥業那邊的殺手沒打起來，對方好像只是來噁心她的。

　　從電話亭走出來後，祝寧第一反應不是去蜂巢，而是去了尊貴女王店。

　　她找宋知章來消費了，點了一杯最低價的飲品，雖然她都看不懂那杯飲品是什麼。

　　宋知章不能拒絕自己的客人，親自接待的她。

　　宋知章左右看了一眼，為了保護客戶隱私，吧台每個位置之間都開啟了藍色虛擬牆壁。

　　如果顧客有需要可以升起黑色虛擬牆壁，這樣可以不被人看見也不被人聽見。

　　目前藍色狀態具有隔音效果，一排吧台客人可以互相看見對方但不會聽到對方在說什麼。

　　如果客人之間彼此感興趣可以關掉屏蔽牆，如果不感興趣可以留有一個自己的隱私空間。

　　祝寧的話不會被透露出去。

　　但這小姑娘膽子也太大了一點，竟然在半公開場合公然跟自己討論永生藥業。

　　而且她好像把自己當成了隊友，伙伴，或者是傾訴對象，宋知章沒想明白祝寧為什麼遇到這種事兒第一反應是來找自己。

　　宋知章在給祝寧調飲料，「你見到永生藥業的人了？」

　　按照進程來算，祝寧也應該跟對面打交道了。

　　祝寧：「對，他說自己姓楚。」

　　宋知章正在將兩種液體混在一起，紅色和藍色混雜在一起變成了紫色，聽到這句話眉頭也沒皺一下，「是他啊？」

　　祝寧問：「你認識他？」

　　宋知章把一杯紫色的不明液體推給祝寧，「這個問題要收費的。」

　　祝寧很乾脆地給他打了兩萬新幣，宋知章一挑眉，「發財了？」

　　這個問題很關鍵，祝寧覺得值這個錢。

　　祝寧看著那杯紫色液體一直皺眉，問：「這什麼？」

　　因為職業要求，她對於自己的管理非常嚴格，根本不攝入煙酒，也不會喝來歷不明的飲品。

　　任何試圖摧毀她神經的東西都讓她警惕。

　　宋知章：「放心吧，不含酒精無興奮劑，我又不會害你。」

　　祝寧聽到這句話，竟然真的喝了一口，口感有點甜，喝不出來什麼口味，挺好喝的。

　　宋知章撐著吧台，眼睜睜看著祝寧喝下去。

　　這小姑娘真的很有意思，她超出常人的冷靜和謹慎，但對自己卻能大大方方展示信任。

　　你會不自覺地跟這種人拉進關係，好像你們是一伙的。

　　這應該是祝寧的一種用人方式，對合適的人展現信任，就像是在馴養一隻不熟的野生動物。

　　你知道對方有可能會露出獠牙，但你想要摸到他柔軟的肚皮，總要付出一些東西。

　　比如張開手臂表示，我很安全，我可以接受你。

　　不得不說讓他很受用。

　　宋知章：「如果我沒理解錯，你見到的人應該是楚清，畢業於第一軍區大學醫學系，醫學天才，11歲大學畢業，17歲博士畢業，18歲就加入了永生藥業實驗室，他們都叫他楚教授。」

　　第一軍區大學，祝寧想到了鮑瑞銘的資料，永生藥業一直在招攬各個領域的天才。

　　不過對於這麼龐大的藥企來說，吸納天才對他們來說不難。

　　宋知章給她調出了楚清的個人資料，非常有限，應該是全網清除過，只留下了一張個人證件照和一個非常簡略的簡介。

　　簡介只透露出一個信息就是這人是個天才中的天才，多一點都沒了。

　　照片上，楚清長得很蒼白，瞳孔非常黑，像深不見底的井，僅僅隔著照片去看都顯得陰森森的。

　　值得注意的是，他挺秀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

　　廢土世界，人類早就可以更換機械義眼了，祝寧其實很少見到有人戴眼鏡，他們戴的眼鏡一般不是近視鏡，要麼是嵌入了什麼人工智能，要麼就是什麼黑科技。

　　但不知道為什麼，祝寧總覺得這就是一副近視鏡。

　　祝寧：「他沒接受過改造？」

　　「聰明，」宋知章：「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他手下開發的實驗品數不勝數，實驗成功率極高，他也參與過各種人體改造項目和人造人開發項目。但他本人是個絕對的保守派，他無法接受任何形式的身體改造。」

　　祝寧：「……」

　　真的挺變態的。

　　改造人類，卻不願意讓自己接受一點變化。

　　祝寧：「他是一等公民自然人？」

　　宋知章：「是的，非常卓越的基因。」

　　而且是經過自然篩選的基因，沒有任何人造成分。

　　長得好，智商高，屬於自然基因的佼佼者，就算是在祝寧的世界也絕對是天之驕子。

　　難怪這麼討人厭，祝寧心想，楚清說話的時候是高高在上的俯視態度，他應該長這麼大很少跟人用平等的語氣說話。

　　因為他不光是個天才，還是個一等公民。

　　對於自然人來說，這個世界是他們創造的，其他四種公民都在他們允許的情況下誕生。

　　乃至於這個世界的規則都是他們來譜寫。

　　楚清已經很接近造物者的角色了。

　　其實這個世界的一等公民就是祝寧那個世界的普通人，祝寧本來以為見到自然人類會感覺像是見到同類，因為她以前當了二十幾年的自然人。

　　但她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自然人這麼討厭。

　　祝寧在楚清眼中就像是牲畜。

　　宋知章：「你們說什麼了？」

　　祝寧：「我想給他當臥底，他拒絕了我。」

　　宋知章：「……」

　　宋知章笑了，祝寧怎麼這麼有意思，沒有人會答應送上門的臥底。

　　但是祝寧這一招很有效，如果祝寧已經出現在楚清的視線內，楚清肯定動過想要招攬祝寧的心思，但還在接觸階段，祝寧直接展現了自己的「價值」。

　　我沒價值。

　　就像是有人前來打劫，還沒開始說把錢交出來，祝寧主動把空錢包遞出去了。

　　我擺爛了，你隨便吧。

　　祝寧：「他說他要觀察我。」

　　宋知章這次皺了皺眉，他一般都是笑著的，聽到這句話露出了很厭煩的表情。

　　儘管只有一瞬間，但祝寧捕捉到了。

　　宋知章是楚清其中一個實驗品嗎？他們之前是不是也接觸過？

　　楚清那一套觀察的理論是不是曾經用在宋知章身上？

　　祝寧腦補出了實驗品叛逃最後加入普羅米修斯陣營的故事。

　　雖然是她想像的，但她總覺得很合理。

　　宋知章：「難怪你想炸了他，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祝寧：「找個地方睡覺。」

　　她真的需要休息。

　　「……」宋知章：「我這兒不是旅館。」

　　祝寧知道自己被永生藥業觀察，第一反應竟然是睡覺。

　　他好像理解了祝寧來找自己的意義，她已經被永生藥業盯上，蜂巢對她來說不太安全，她要找個更安全的巢穴。

　　祝寧喝完了那杯紫色飲品，「我覺得你這兒肯定很安全。」

　　宋知章的尊貴女王店就像是個避難所，這邊可以收容污染孢子，安全級別肯定非常高。

　　祝寧：「放心吧，我不白嫖，我明嫖，我能點你嗎？」

　　宋知章：「……」

　　祝寧的表情很理所當然，她帶著探究的目光看著自己，好像對自己很感興趣。

　　宋知章沒那麼自戀，她的感興趣不是男女層面的，而是對他這個人的層面。

　　他跟祝寧只淺顯地聊了聊楚清，甚至沒多說什麼秘密，那些資料網上就有，但祝寧很敏銳地能感覺到自己和永生藥業有點關係。

　　宋知章依然保持優雅的微笑：「寶貝，我不接客的。」

　　祝寧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那我只能點一間房間了，我要常住，一個月起。」

　　宋知章開門就是做生意的，「有要求嗎？」

　　竟然還真的有這種服務，尊貴女王店的業務範圍果然很廣。

　　祝寧：「要安全，尤其對B級污染物來說安全。」

　　她著重強調了B級污染物。

　　宋知章皺了皺眉，他已經聽說了機械海洋館發生的事兒，他們最後都沒找到那個污染源。

　　淨化方式也很奇怪，污染區域沒有被淨化，但污染源消失了。

　　祝寧竟然帶了一個污染源進入尊貴女王店。

　　他的店裡裝了自動識別裝置，如果有人帶著污染物或者污染源進來，他的識別裝置都會警鈴大作。

　　換句話說，沒有人可以繞過他帶污染物進來。

　　祝寧帶進來了？

　　她身上應該有個收容裝置，可以避開所有人的檢查。

　　宋知章一瞬間想明白了祝寧怎麼繞過了清潔中心檢查部和岳開源的審訊，這個人確實比他們想得更加有價值。

　　他甚至一瞬間很慶幸，祝寧雖然說是要出賣普羅米修斯，但總體來說更親近他們這一派。

　　如果這種人成為自己的敵人，他應該很不好過。

　　宋知章笑著點了點頭，「竭誠為您服務。」

　　……

　　尊貴女王店的空間比祝寧想得大很多。

　　因為整條街區都差不多空了，理論上這裡發生什麼很難影響到其他人。

　　街區地下竟然都是宋知章的地盤。

　　宋知章帶她走進了地下室，裝修風格跟上面差不多，花花綠綠的，地板牆壁上都鋪著霓虹燈。

　　走廊中間竟然有個男人，祝寧定睛一看，發現那是個虛擬男人。

　　對方正在跳豔舞，他剛解開領帶，然後一粒粒解扣子。

　　這裡很像搞什麼非法交易的地方。

　　走廊很深，祝寧跟著宋知章走，他們已經走過剛才那個虛擬跳舞男。

　　祝寧問：「我能問這邊是幹什麼的嗎？」

　　宋知章：「你感興趣嗎？用來給某些有特殊癖好的富婆服務的，如果你住在這兒，她們應該算你的鄰居。」

　　宋知章順手打開了一間大門，祝寧看了一眼，有點愣神。

　　紫色裝修的臥室，裡面擺滿了情趣用品，正中央是一張吊床，甚至還有些大型道具。

　　什麼十字架、讓她看不懂的床、讓她看不懂的操作台。

　　總結：她沒看懂，但是大受震撼。

　　這有點像刑具了吧？

　　「富婆壓力太大，總要找個途徑來發洩壓力。」宋知章關上門。

　　不愧是富婆，發洩壓力的方式都這麼與眾不同。

　　不過祝寧真的覺得廢土世界的人壓力都很大，像個高壓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成污染物了。

　　有個可以發洩壓力的途徑也挺好。

　　宋知章：「有各種主題套房可以選擇，什麼醫院或者監獄也有，你要的話可以給你打個八折，最低價一百萬可以玩一次。」

　　「……」祝寧：「我沒那麼多壓力。」

　　窮人不配發洩壓力，窮人的壓力可以自己消化。

　　她現在才知道自己賺四千萬有多不經花，她甚至無法享受幾次這種富人的服務。

　　宋知章回頭看了祝寧一眼，祝寧是開玩笑，他卻有點認真，她好像真的沒太大壓力。

　　被永生藥業盯著，被清潔中心審視，被普羅米修斯吊著走，她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波動。

　　這條走廊越走越深，祝寧算了下，如果換算到地面上可能已經快走出街區了。

　　宋知章把她帶進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

　　是一間套房，兩室一廳，一廚兩衛，是祝寧很理想的家的樣子。

　　這間房的裝修風格很樸素，就是純白牆面加上全套木製家具，看著人內心很平靜，跟其他房間畫風格格不入。

　　看上去很久沒人住了，但沒有黴味兒，被人維護得很好。

　　宋知章打開燈，「全屋全套的防污染系統，可以落鎖，只能從外界打開，如果裡面爆發污染，落鎖後只會形成封閉污染區域不會感染到其他地方。」

　　祝寧這才發現牆壁好像材質不太一樣，散發著一股冷冷的光，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房子。

　　應該也是污染物材料製成的。

　　果然她找宋知章找對了，把林曉風安置在這裡最安全。

　　祝寧打量了一番臥室，問：「以前你住在這兒嗎？」

　　宋知章身體一僵，祝寧的話其實有些冒犯，但他沒有生氣，他看著祝寧的眼睛，很柔和地說：「是的，我之前並不穩定。」

　　祝寧聽到這番話皺了皺眉，她想像著宋知章的過去，祝寧在林曉風身上證實了污染源和異能者的界限很模糊。

　　那宋知章是異能者？

　　不論他是什麼，他曾經都被污染過。

　　宋知章當時不穩定的時候一個人住在這間臥室裡，隨時隨地害怕自己會失去理智。

　　如果他喪失心智，安全系統會落鎖，這裡會出現一個封閉的污染區域。

　　可能他都等不到獵魔人前來淨化，他也無法真正意義上死去。

　　他會永生被困在一個漆黑的角落裡。

　　祝寧無意探究他的傷痛，只是一時嘴快問出來的，她立即道歉：「對不起。」

　　宋知章無所謂：「你很聰明。」

　　聰明的人腦子轉的很快，你基本不需要多交代什麼，對方就可以理解。

　　而且祝寧會很巧妙地把握其中的邊界感，不會過多進行冒犯。

　　這省去了很多人際交往的麻煩。

　　宋知章：「一個月房租三百萬新幣，包吃住，包水電，包物業。」

　　祝寧：「……」

　　為什麼有物業？

　　「可以。」祝寧也沒得選擇，而且這套設備看上去很貴，維護費用應該不低。

　　祝寧上個房子月租才兩千，這裡月租竟然三百萬。

　　這房間說是個房子，其實更像是一種昂貴的牢籠。

　　祝寧開始不認識金錢了，她剛開始還以為通貨膨脹，但後來意識到這個世界裡窮人和富人的消費真的差距很大，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

　　和污染物相關的消費都很高。

　　在已經分出一等公民的前提下，其他四種公民進行再分層，有些人一輩子都接觸不到污染物，有些人卻能接觸污染物後變成異能者。

　　人類的進化竟然以金錢為界限把一部分人甩在身後。

　　「你果然發財了，」宋知章收到了祝寧的轉賬，「小富婆。」

　　小富婆剛用命賺來的四千萬新幣，估計花不到三個月。祝寧從來沒拿到過這麼多錢的情況下，還感覺這麼窮。

　　一時間又窮又富，難以形容。

　　祝寧：「有攝像頭嗎？」

　　「沒有，」宋知章：「尊重客人隱私是我的職責，屋內只有污染濃度檢測儀器還有一些必要的安全設備。」

　　他們做這行的最忌諱的就是暴露客人隱私。

　　他只需要看一個數值，並不用看裡面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知章：「對了，你如果入住這個房間，那我就是你的守門人，如果情況不對，我會將你封閉。」

　　這是出於安全考慮的設置，安全屋內部想要打開必須經過守門人的同意。

　　如果爆發污染，裡面的人沒有理智做決策，由守門人決定是否封閉區域。

　　宋知章：「當然了，如果你想換個人當守門人我也沒意見。」

　　畢竟這個位置的人很特殊，祝寧等同於要把命交托在別人手裡。

　　祝寧：「沒問題，你來吧。」

　　她仔細想了想，自己在廢土世界認識的人都不多，能信任的人更少，如果非要讓另一個人來決定自己的生命，她選宋知章。

　　宋知章沉默了一瞬：「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給飲料就喝，要錢就給，說自己給他當守門人真的讓他掌控。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吧？祝寧甚至都不了解他的過去。

　　祝寧：「我覺得你人挺好的。」

　　宋知章：「……」

　　「我還是第一次，」宋知章甚至不知道怎麼形容，「被人說是個好人。」

　　也不是祝寧盲目信任一個鴨子店老鴇，她有自己的考慮。

　　「普羅米修斯把我引到這兒的，證明你比較安全，他讓我接觸的永生藥業，他把我暴露給楚清，總不能出事兒管殺不管埋吧。」

　　宋知章要殺她早就動手了。

　　而且她也確實不認識其他有資源的人。

　　宋知章：「有點道理，在它的監管下，我確實不能對你做什麼。」

　　祝寧看了一眼宋知章，他還戴著藍色耳釘，不知道宋知章跟普羅米修斯是什麼關係。

　　宋知章為什麼要聽普羅米修斯的話？

　　宋知章察覺到祝寧的目光，「這是一種人機聯合裝置，普羅米修斯只能通過這個直接跟人類對話，你應該已經用過了。」

　　祝寧點了點頭，她在任務中用的應該是一樣的設備。

　　原來普羅米修斯被人限制了，它只能通過特殊設備才能直接出現。

　　宋知章：「我這兒也只有一個，但是已經入侵過我的神經，上面殘留著我的意識，已經無法給你使用，如果你們想直接對話可能比較難，我可以幫你轉達你的意願。」

　　祝寧唔了一聲，原來這個設備的使用原理是這樣。

　　怪不得她出了任務後，那個設備被專門回收了。

　　祝寧：「你給普羅米修斯幹活？」

　　宋知章：「可以這樣理解。」

　　「那我們暫時是一伙的，」祝寧強調了暫時兩個字，讓宋知章沒那麼多壓力，「合作愉快？」

　　祝寧對他伸出一隻手，宋知章感覺祝寧很幼稚。

　　但考慮到她以前是運動員，玩競技體育的人身上好像都有這種毛病，他們喜歡一些莫名其妙的儀式感。

　　還喜歡團隊凝聚力。

　　他想了想，握住了祝寧的手：「合作愉快。」

　　祝寧打了哈欠，問：「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現在問這個是不是有點遲？宋知章：「加了安神劑，讓你神經放鬆下，沒有任何副作用。」

　　祝寧體驗了一會兒，她腦子疼了好幾天，就算不疼了也隱隱有種不適感。

　　現在不適感好像消失了一些。

　　宋知章的那杯飲品彷佛一隻手很溫和地撫平了自己身上的褶皺。

　　真的好貼心，貼心小棉襖也不過如此了。

　　在祝寧心中，這位老鴇的形象很像小狐狸，姿態優雅，有點狡黠，但有時候很可愛。

　　宋知章停了停，問：「你今晚真的要跟一個污染源住在一起？」

　　她好像打算今天跟林曉風一起住，在宋知章看來，這個做法非常危險。

　　林曉風不是普通污染物，她是B級污染區域的污染源，在機械海洋館可是八人隊伍解決的這件事，現在祝寧只有一個人。

　　而且她身上沒有槍械可以用來防身。

　　據說那個透明人的特性是巨力和透明，祝寧等同於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和一個危險指數非常高的污染源共處一室。

　　如果林曉風陷入狂躁狀態，祝寧會被人捏成碎肉。

　　「沒辦法，」祝寧：「我總得跟人談談。」

　　祝寧自己其實沒底，她沒跟小孩兒相處過，有點難以把握那個界限。

　　宋知章：「行，之後這個區域會落鎖，下次打開時間為早上六點。」

　　「祝你好運。」宋知章：「希望明天還能見到你。」

　　祝寧第一次見到宋知章的時候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宋知章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大門咔嚓一聲被人合上。

　　祝寧能感覺到這裡的安全系統在工作。

　　她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兒，整個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

　　祝寧手裡拿著一張卡牌，那是一張大王牌，上面印著一個滑稽的小丑。

　　系統：【是否釋放林曉風？】

　　「是。」

　　系統：【已將林曉風成功釋放。】

　　祝寧盯著空蕩蕩的房間，她無法分辨林曉風到底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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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八章　心臟

　　空白卡牌使用後會被收納進系統，祝寧手心是空的。

　　林曉風當時被迫進入空白卡牌，雖然祝寧沒進去過，但被人收納應該挺不開心的。

　　林曉風今年才十歲，祝寧看完了她所有社交賬號，也無法概括出這個人的性格。

　　她剛失去了母親，又突然變成了污染源，或者說成了異能者，估計都很難把控自己的能力。

　　這時候祝寧不論跟她說什麼都顯得很高高在上。

　　房間內一時非常沉默，連窸窣聲都沒有。

　　祝寧坐在沙發上，對面一個純黑的電視大屏倒映出她的影子。

　　「告訴你一個秘密，」祝寧開口了，「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林曉風沒有回答她，所以看上去祝寧好像在自言自語，實際上她就是在說給自己聽的。

　　「我們那個世界被喪屍佔領了，喪屍你知道嗎？就是一種怪物，人被咬了之後會變成怪物，然後再去咬別人，這樣整個世界都會被感染。」

　　祝寧說話語氣非常輕鬆，跟給小女孩兒講故事一樣。

　　「剛爆發喪屍危機的時候，我們那塊兒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培訓基地裡全都是國家隊級別的運動員，運動神經發達，比普通人反應速度快個十倍，而且安保設施也完善，我們判斷形勢後立即組成了新的避難所。」

　　「我還是射擊隊的，子彈和槍械都是現成的，我們射擊手是團隊團寵，大家都讓著我們。」

　　喪屍危機的時候，每一顆子彈都是有限的資源，射擊手是最好的火力輸出。

　　祝寧說話的時候林曉風一點動靜都沒有，估計根本沒興趣。

　　但祝寧還是自顧自說下去：「我們營地很安全，估計都找不到幾個這麼安全的地方，但是我要離開了，我得去找我媽，他們都覺得我瘋了，因為我媽是醫生，醫院裡人最多，穿越城市去醫院找一個八成已經死了的人顯得很愚蠢。」

　　林曉風本來躲在角落裡，聽到這句話突然抬起頭。

　　祝寧根本沒看她，她看著電視機。

　　祝寧的媽媽是心內科專家，忙起來家都回不了。

　　祝寧很小就習慣自己寫好作業，自己跟小伙伴玩，然後等待祝遙回家。

　　祝寧一直覺得她媽辛辛苦苦把她養大是種奇跡，她辛辛苦苦被她媽養大也是一種奇跡。

　　祝寧以前沒大沒小，叫她祝女士。

　　祝女士的育兒理念很粗獷，她不知道看了什麼書，覺得只要孩子不掉下懸崖就行，其他的隨便。

　　祝寧在隨便教育裡長大的。

　　祝寧對射擊感興趣，祝女士就隨便把她扔進了訓練營，讓她隨便玩兒。

　　祝寧射擊天賦很早就展現出來了，她剛開始一路得獎，直到見到了職業隊。

　　第一次跟職業隊打比賽，祝寧被職業隊虐得落花流水，她以前都得金牌，那天連銅牌都摸不到。

　　原來世界上有那麼多天才，天才和天才之間的差距可以這麼大。

　　祝寧當時才九歲，迎來了生活當頭暴擊。

　　比賽結束後，祝女士去接她。

　　祝寧第一次從賽場上兩手空空出來，有點不安，偷偷去看祝女士的表情，她一點都不失望。

　　祝寧垂頭喪氣地說：「我沒贏。」

　　「沒事。」

　　祝寧聽了更不高興，問：「你對我沒要求嗎？」

　　祝女士跟她一起走，很無所謂地說：「我對你能有什麼要求？」

　　沒救了。

　　她媽對自己連一點要求都沒有。

　　她放棄自己了。

　　那天太陽特別大，車停得很遠，她們在樹蔭下穿梭，從一個樹蔭走向另一個樹蔭。

　　好像所有的涼意都是短暫的，人總要暴露在日光下。

　　祝寧垂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問了一個自己很想問的問題：「你到底想讓我成為什麼樣的人？」

　　她媽媽為什麼都不管自己？

　　她對自己一點期待都沒有，好像隨她野蠻生長。

　　祝女士頭都沒回，「我想讓你成為超快樂的人。」

　　「超快樂？」祝寧愣了，她也老聽到其他家長說希望自己子女快樂，但祝女士怎麼不按常理出牌，怎麼快樂不夠，還要超快樂？

　　超快樂是多快樂？她為什麼想像不出來？

　　祝遙：「跟你說你又聽不懂。」

　　祝寧無法接受第二次暴擊，「你看不起誰呢？我是你女兒誒，你是心臟專家，我肯定也很聰明。」

　　祝遙笑了，怎麼這麼臭屁？

　　她想了想說：「我想你有一顆強大的心臟。」

　　祝寧愣了愣，她的臉一瞬間就垮了，變得很嚴肅，祝遙本來跟她走得好好的，一回頭祝寧沒跟上來。

　　祝寧一臉倔強地站著，好像快哭了。

　　祝寧抬起頭，很堅強地看著她，「媽，你實話說，我是不是得心臟病了？」

　　怪不得從小對祝寧沒有絲毫要求，她滿腦子都是狗血家庭倫理劇，祝寧一定是得了心臟病，所以祝遙這麼放任她，只希望她快樂。

　　她的心臟一定很弱小。

　　「我是不是快死了？」

　　祝遙：「……」

　　她看著祝寧眼睛裡那顆半掉不掉的碩大淚珠，很不厚道地笑了，小孩兒滿腦子都在想什麼？

　　祝遙：「你得心臟病能這樣又跑又跳？」

　　祝寧何止是又跑又跳，小時候就撒瘋野狗一樣一路瘋玩兒，進了培訓營之後要接受體能訓練，她的體能起碼是同齡小女孩兩倍。

　　祝寧哽咽住了，祝遙是心內科主任，她說的話應該是真話。

　　非常權威的診斷。

　　她們停下來了，祝寧站在樹蔭下，祝遙半蹲下來，整個人身上都是光。

　　祝遙一手戳在祝寧胸膛上，她幼小的心臟在怦怦跳。

　　健康富有活力。

　　祝遙直視祝寧的眼睛：「我希望你有強大的心臟，我希望你自如，鬆弛，快樂。」

　　我希望你在攀登高峰時，心臟有足夠的動力去攀登。

　　我希望你在跌入低谷時，心臟有能力去承受。

　　我希望你躺平的時候，內心足夠平靜。

　　我希望這世界不論變成什麼樣，你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希望哪天就算我不在了，你也有能量往前奔跑。

　　我希望你自信勇敢冷靜。

　　我希望你快樂，要超快樂，加倍的快樂。

　　那時候祝寧年紀很小，她果然無法理解祝遙的話，她忘記了很多細節。

　　只記得那天在路邊，天氣特別熱，蟬一直在叫。

　　祝女士溫柔地看著祝寧，說話的語氣非常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祝寧，我希望你有強大的心臟。

　　後來喪屍危機爆發了，她知道訓練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離開了訓練營，她要去市人民醫院去找祝女士。

　　這個行為在她當時的隊友來看是找死，認清現實放棄幻想，喪屍世界自己保命就不錯了。

　　但祝寧離開了安全的避難所。

　　她覺得祝女士除了看病什麼都不會，生存能力很低，離開她很難活下去。

　　祝女士甚至不會做飯，別說打喪屍了，祝寧必須要去保護她。

　　她帶著一把槍，背上乾糧走向祝女士。

　　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喪屍，他們佔領了街道，平時只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祝寧花了九天才走到。

　　這九天裡，她越來越不安，她知道祝遙可能死了。

　　但她非常偏執地想去市人民醫院。

　　當末日時，她考慮的只有祝遙，那是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聯繫最緊密的人。

　　她必須去見祝遙一面。

　　她內心有個小小的幻想，可能還活著呢，萬一呢。

　　市人民醫院人口密集，祝寧走到門口的時候心已經涼了半截，沒有萬一了。

　　她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還是走進了醫院。

　　醫院園區很大，因為祝遙的職業關係，祝寧對醫院太熟悉了，她從小就是在這兒長大的。

　　祝遙值班的時候，祝寧就帶著作業來寫，很多科室主任都認識她。

　　她在路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們都變成喪屍，她花了兩天時間才穿越喪屍群走到祝遙所在的辦公室。

　　祝寧打開熟悉的辦公室大門，祝遙背對著她。

　　祝女士果然沒有什麼生存能力，看上去傻乎乎的，一直用額頭撞玻璃窗。

　　她脖子上被咬出了一個豁口，白大褂上都是鮮血。

　　祝遙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往這邊看了一眼。

　　祝寧看到了她現在的面貌，臉色發青，五官已經有些扭曲了。

　　祝女士本來很愛乾淨，頭髮都梳得一絲不苟，這麼多年來，她連領子都沒皺過。

　　她曾經那麼聰明冷靜，她曾閃閃發光，她曾是祝寧的偶像。

　　她曾手持手術刀在手術室救人，她現在傻兮兮地在撞玻璃窗。

　　「媽？」祝寧叫她。

　　那是祝寧最後一次叫她媽媽。

　　祝遙回應了她，她聞到了活人的氣息，猛地朝祝寧跑來。

　　依賴於祝遙培養的這顆強大的心臟，祝寧沒有閃躲與害怕。

　　她抬起槍。

　　然後瞄準目標，手腕平穩，指腹壓向扳機，像她無數次訓練的那樣。

　　砰地一聲，鮮血炸裂開來，血點子和碎肉炸了一身。

　　祝遙倒下了。

　　祝寧臉上都是鮮血，她深深呼吸著，感受著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砰直跳。

　　跳得太快了，好像要衝破胸腔。

　　鮮血和眼淚混雜在一起，她像是被什麼東西兜頭蒙住。

　　外面的喪屍已經聽到動靜，正在瘋狂朝這邊湧來。

　　她隨手拿起祝遙常用的鋼筆，從窗戶跳出去，永遠離開了醫院。

　　後來她來到了廢土世界，那支鋼筆也不見了，她徹底失去了關於祝遙所有的東西。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祝女士了，她看著自己的手。

　　自從岳開源給自己展示了這個世界祝寧的生平，她就一直陷入懷疑。

　　她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剛來到廢土世界的時候，祝寧已經懶得掙扎只想當條鹹魚。

　　後來她進入清潔中心，剛開始很興奮，看什麼都感覺到獵奇。

　　半夜興奮刷墳帖，進入污染區域後嘗試研究總結污染物的規律。

　　現在的她對所有要發生的一切都感到稀疏平常，很難再讓她有什麼好奇和興奮感。

　　她越來越難產生情緒，像是一早就生活在此處，已經完全融入了廢土的世界。

　　說實話她現在有點分不清她是誰了。

　　她真的存在嗎？

　　是不是祝寧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祝寧只是一隻「缸中之腦」，唯一的大腦泡在培養皿中。

　　喪屍世界包括廢土世界都只是她在培養皿中幻想出來的。

　　那個喪屍世界的她是真的嗎？還是一切都是記憶植入體，記憶植入可以做到這種真實度？

　　但是她那麼清晰地記得祝遙，她記得很多相處的細節，記得她開車送自己去訓練營時的後腦勺。

　　她記得自己把獎杯抱回家後，祝遙挑著眉頭說：「不錯啊寧寶。」

　　她記得祝遙身上淡淡的醫院消毒水味兒。

　　雖然沒有任何東西證明祝遙真的曾經存在，但她希望祝遙存在，她為自己培養了一顆強大的心臟。

　　假如祝遙是某些人捏造出來的一個虛擬人物植入她的腦海，她也依然感謝她。

　　祝寧閉了閉眼，她怕再想下去會陷入完全的虛無，分不清虛擬和現實。

　　在更多證據出現之前，祝寧還是堅信喪屍世界是真的。

　　「從利益計算的角度上來說，那是我這輩子幹的最不劃算的事情，我穿越了大半個城市，最後只對我媽的腦子開了一槍，她早就死了。」

　　祝寧看著電視機裡的倒影說，她的聲音一點起伏都沒有，林曉風也聽不懂她的情緒。

　　祝寧又說：「這也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沒有遺憾的事。」

　　她不能忍受喪屍頂著祝遙的臉，她覺得那也是祝遙希望的。

　　祝寧深呼吸一口氣，「好了，我的故事講完了，現在你也了解我了，我們很公平。」

　　交朋友需要相互了解，她們正在相互了解。

　　祝寧講完了這個故事，之後房間內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著布製的沙發的一側一沉。

　　有個人坐在她的身側。

　　祝寧看不見林曉風，從電視機的倒影來說，沙發上只有她一個人。

　　祝寧和一個透明人坐在一起。

　　一個失去了父母，成了沒人看見的透明人。

　　一個失去了父母，穿越到廢土世界的異鄉人。

　　她們現在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

　　大概是之前在海洋館打過交道，祝寧引導過林曉風，她對自己目前沒有敵意。

　　祝寧：「我接下來會把你當成一個大人對話，因為你只有自己了，就像我也只有我自己。」

　　沒有蘇青青的庇護了，也不會有人再哄她睡覺，林曉風必須要面對這一點。

　　祝寧：「鮑瑞銘沒死，他上傳了意識，早就逃了，我這邊找不到他的下落。他背後很可能有一個組織，你一個人無法對抗。」

　　祝寧感覺到旁邊的窸窣聲更大了一點，小孩子很難隱藏自己的情緒。

　　祝寧繼續說：「我不知道他做這些事到底為了什麼，我剛開始以為他是想培養你，但是他看上去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我猜測鮑瑞銘只是犧牲你引來清潔中心，來轉移其他事兒的注意力。」

　　挺殘忍的，但祝寧猜測的很有可能是真相，林曉風只是個犧牲品。

　　她甚至沒有任何價值，被人用完就丟棄。

　　窸窸窣窣——

　　旁邊林曉風的動靜更大了。

　　「保持理智，林曉風。」祝寧看著電視屏幕，裡面倒映出來的沙發已經扭曲，林曉風捏緊了沙發，以她的能力可以瞬間把這玩意兒捏爛。

　　「我會想辦法找到他上傳意識的雲端，我會幫你殺了他，我絕對可以做到，但這些事有條件。」祝寧很平靜地說。

　　林曉風的窸窣聲停止了。

　　「你可以把我當成很惡劣的大人，我看中了你的能力，我需要組建一個團隊，我希望你成為我的組員，你可能會在這些任務中面臨生命危險。」

　　這些話非常惡劣，等同於讓一個十歲小姑娘給祝寧賣命。

　　但這裡是廢土世界，除了一等公民所有人都要想方設法活下去，林曉風不是例外。

　　這狗屁世界，小孩兒要跟大人面對同樣殘酷的生活。

　　祝寧：「相應的，我會給你提供庇護和幫助，你可以適當依賴我。」

　　沙發深深陷下去一大塊兒，看起來林曉風還是很緊繃。

　　祝寧沒奢望能讓一個小姑娘瞬間想通，她今天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她對林曉風的了解很有限，比如她不知道林曉風能不能說話，她也不知道林曉風算不算人類。

　　祝寧看向沙發的凹陷，勉強找到了林曉風的位置，跟一個透明人說話有點別扭。

　　「你可以考慮下，什麼時候回答都可以，拒絕也可以，你找自己舒服的方式告訴我就行。」

　　林曉風如果已經不會說話了，可能需要打字或者寫字告訴祝寧。

　　「房間一共兩個，都一樣大，我自己選了，我住右邊你住左邊？有異議嗎？」

　　祝寧還是聽不到回答，她看上去好像一個人在房間裡自言自語。

　　得不到回答，祝寧走進了右側的房間。

　　「晚安。」

　　只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洗澡的聲音。

　　她真的心很大，跟一個透明巨力人在一起，竟然一點都不怕。

　　等祝寧走後，林曉風拽著沙發墊的手慢慢鬆開，她一個人呆呆愣愣坐著。

　　她從電視的反光裡看不到自己，照鏡子也看不見自己，她已經完全透明了。

　　地下室的安全屋沒有風也沒有其他光亮，這裡像個牢籠。

　　林曉風深深呼吸著。

　　保持理智。

　　她一直在念著這四個字。

　　……

　　祝寧躺在床上。

　　宋知章的安神劑很有效，躺下就已經睏了，她沒有再想祝女士，腦子一瞬間有些放鬆。

　　突然聽到門口傳來咿呀一聲。

　　門口沒有人，門被人推開一個縫隙，有個透明人進來了。

　　林曉風繞到祝寧背後，像一隻鬼魂靜悄悄地站著。

　　祝寧能感覺到林曉風的視線，她沒回頭，也沒動作，身體有些緊繃，她拿不準林曉風現在是什麼想法。

　　畢竟林曉風是Ｂ級污染區域的污染源，如果林曉風堅持要動手，祝寧只能重新把她收納進卡牌。

　　過了一會兒。

　　「我可以跟你睡嗎？」背後傳來了一個小女孩兒的聲音，怯生生的，原來她會說話。

　　祝寧的身體放鬆下來，「可以。」

　　她感覺自己床鋪沉了沉，有人上了床。

　　林曉風摟著祝寧的腰，看祝寧沒有掙扎的意思，她把額頭埋進祝寧的肩上，像是一隻小獸依偎著她。

　　祝寧聽到了背後的心跳聲，很清晰，是人類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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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六十九章　團隊

　　第二天早上六點，宋知章打開了安全屋大門。

　　他進去的時候祝寧正在刷牙，然後祝寧的旁邊，飄著一支牙刷。

　　宋知章很難形容，但那支牙刷就是飄著的。

　　林曉風是透明人，站在祝寧旁邊像是一隻透明的小雞仔，跟祝寧刷牙步調都是同頻。

　　這場面有點驚悚，哪怕宋知章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透明人，宋知章適應了一會兒，「你還活著呢？」

　　「你很希望我死掉嗎？」祝寧把泡沫吐出去。

　　宋知章把餐盤放在餐桌上，他是來送飯的，然後很不客氣地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

　　能看到林曉風人在哪兒會讓他比較有安全感，起碼不會坐到人，那太不優雅了。

　　「我捨不得你的，寶貝。」宋知章說肉麻話眼睛都不眨一下。

　　祝寧洗了臉，然後走到餐桌邊，兩張椅子被拉開，宋知章準備的是白粥和油條。

　　他眼睜睜看著一把勺子騰空而起，盛起一勺粥，送入什麼地方，然後白粥消失了。

　　不適應，怎麼看都很驚悚。

　　旁邊祝寧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像這個世界上存在透明人特別正常，是宋知章比較大驚小怪。

　　宋知章準備的飯量挺大的，但很快就被一掃而空了，不是祝寧吃的多，而是林曉風吃的多。

　　祝寧突然想起來機械海洋館的採購單，裡面的透明人都是按噸吃飯的，林曉風跟他們是同類應該吃不飽。

　　但林曉風好像沒有表達自己沒吃飽的意思。

　　可能是在以前的那個家裡待久了，不懂得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

　　祝寧問：「沒吃飽？」

　　林曉風本能點了點頭，後來察覺到現在沒人能看見她，然後又很輕地嗯了一聲。

　　她有點不好意思。

　　以前在家裡，她很少跟父母提要求，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而且林天齊會很關注林曉風的體重，她需要保持身材，不能提出多吃。

　　每次提要求都小心翼翼，還沒說出來自己就覺得很羞恥。

　　祝寧：「下次有話要直說。」

　　林曉風本來還想點頭，這次很輕地說：「好的。」

　　她已經離開那個家了，哪怕她吃成了大胖子也沒事兒。

　　宋知章在旁邊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為祝寧在跟鬼說話。

　　不過林曉風會說話啊，聲音軟軟的，沒見過長什麼樣，應該是個很乖巧的小姑娘。

　　宋知章支著下巴看著她們，這吃早飯的場景，又溫馨，又恐怖，難以形容。

　　祝寧：「你準備的飯菜不夠啊，你說好要包吃住的，我付了錢的奸商。」

　　宋知章被叫奸商也不惱怒，保持著優雅的微笑問：「你要吃多少？」

　　和祝寧給的三百萬相比，吃飯都是毛毛雨，倆小姑娘能吃多少東西。

　　祝寧：「我看過機械海洋館的採購單，都是按噸來計算的，你先來個一噸吧，後面再加。」

　　多少？

　　「……」宋知章下巴差點沒撐住：「你是不是在玩兒我？」

　　祝寧：「人家小姑娘在長身體，你不能克扣她乾糧吧，你自己說的包吃住，我也沒強迫你。」

　　宋知章：「……」

　　確實是他自己主動說的，他現在有點後悔，三百萬還是太低了。

　　這麼一算，可能最後虧損的是他。

　　宋知章認栽，「遲點送來。」

　　祝寧笑了，「難得看你吃癟。」

　　宋知章皮笑肉不笑：「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

　　他本身就是做服務業的，尊貴女王店能存在這麼久，就是他能滿足客人一切無禮的需求。

　　宋知章問：「你今天要幹什麼？」

　　祝寧：「我先回趟蜂巢，我那邊很多東西。」

　　宋知章：「你在輻射區竟然能住這麼久。」

　　祝寧：「輻射區？」

　　宋知章：「你們那片貧民窟都有很嚴重的金屬污染你不知道？」

　　祝寧：「……」

　　難怪她那邊房租那麼便宜，整個小區都在散發污染。

　　宋知章：「如果是武器的話，不用特地拿了，有人新送了一批來，我等會兒拿給你。」

　　有人送來的，應該是普羅米修斯。

　　祝寧問：「我該怎麼得到你說的那個人機聯合裝置？」

　　她有問題想問普羅米修斯。

　　宋知章：「很難，清潔中心牢牢把控，民間根本無法流通。」

　　管控這麼嚴格，這個人工智能處境不太妙啊。

　　祝寧發現自己好像了解了普羅米修斯的動機，他應該有什麼事兒需要自己去做，比如解救他之類的？

　　祝寧吃完了早飯，問：「你們要認識下嗎？」

　　「這位是林曉風，我的新隊員。」祝寧指了指自己的鄰座。

　　「這位是尊貴女王店的……」祝寧措辭了一番，「店長。」

　　「也是我們的房東，他叫宋知章，你可以信任他。」

　　宋知章伸出一隻手，「林小姐，很高興認識你。」

　　因為職業屬性，宋知章每次看一個人都會很認真，讓這些顧客感覺自己有被認真對待，從而在他店內消費。

　　宋知章望向虛空的目光都非常認真。

　　林曉風臉色紅了紅，猶豫了片刻，伸出手握住宋知章的手。

　　宋知章只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握住了，對方刻意克制了力道，但用力還是比普通人更猛，差點捏碎了他的骨頭。

　　宋知章一直憋著，不想破功，但他一時間很難控制表情。

　　祝寧看他吃癟樣就想笑，「別裝了，她昨天摟著我睡覺，我差點被她攔腰折斷。」

　　宋知章不裝了，嘶了一聲，林曉風很快鬆開了手，宋知章本能甩了甩自己的手指。

　　上面留下了五個黑青的指印。

　　祝寧怎麼跟林曉風睡覺的，這磕磕碰碰的，也不怕不小心把自己弄死。

　　宋知章安慰：「沒事的，很酷。」

　　林曉風有點羞愧地低下頭，她能控制住自己跟物品接觸的力道，但還沒學會跟人相處。

　　祝寧：「不用羞愧，很好的能力，學著控制下就行。」

　　林曉風低聲說：「好的。」

　　宋知章見多識廣的，祝寧問：「你見過她這種嗎？」

　　宋知章：「沒聽說過。」

　　祝寧唔了一聲，想來也是，連宣情都這麼震驚，出現透明人不惜犧牲八位員工，炸了機械海洋館。

　　甚至城防軍都出現了。

　　這東西應該很少見，那她應該算是撿到寶了。

　　祝寧沒想明白透明人的原理，林曉風本人估計都不太清楚，她可能需要花點時間去摸索自己的能力。

　　宋知章：「雖然我不知道你組個團隊是要幹什麼，但如果你想長遠發展，你需要一位醫生，或者做科研的專業人士。」

　　啊，搭建一個團隊果然很麻煩。

　　祝寧：「我出門的時候需要你幫忙照顧她。」

　　宋知章：「為什麼？」

　　祝寧：「我交了物業費的，而且難道你要讓她在你店裡亂跑？」

　　宋知章：「……」

　　他內心很想罵人。

　　他可能找到了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了，他就不應該讓祝寧進入自己的店。

　　宋知章深吸一口氣，覺得有些道理要跟祝寧掰扯清楚，「這位女士，我開的是鴨子店，做桃色生意的，不是嬰幼兒店，不幫人看孩子的。」

　　祝寧點頭：「我知道啊。」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宋知章額頭跳了跳，「我的職業是老鴇，你不能把一個未成年少女交托給一個老鴇。」

　　沒有人會讓一個老鴇幫忙養小女孩，這兩個詞放在一起就是犯罪新聞的頭條。

　　祝寧：「可是你很溫柔啊。」

　　宋知章：「……」

　　祝寧：「而且你看上去很會照顧人啊。」

　　宋知章：「……」

　　林曉風抬起頭。

　　宋知章感覺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他竟然很難開口拒絕。

　　他可以拒絕祝寧，但沒辦法拒絕一個很乖巧的小姑娘。

　　對方剛失去了父母，變成了一個沒人能看見的透明人，舉目無親的時候，宋知章不能在人身上捅刀子。

　　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人渣。

　　祝寧看他沒那麼排斥，「那就這麼說好了，她很乖的。」

　　宋知章咬牙切齒，表面還在微笑：「好的呢。」

　　他這輩子就沒做過這麼虧本的買賣，退出江湖後幫人帶孩子，吃飯要一噸，只收三百萬。

　　自己簡直是個慈善家。

　　祝寧有事兒要幹，她吃完早飯就走了，真的把林曉風交給宋知章來養。

　　走之前祝寧丟給林曉風一個通訊裝置，讓她有事兒聯絡自己，不過祝寧不太擔心她會被欺負。

　　宋知章和林曉風一時沉默。

　　林曉風小心翼翼地看著這位店長，宋知章今天穿了一件紫色的高領毛衣，很誇張的顏色，在他身上莫名讓人感到很和諧。

　　他的姿態非常優雅，透著一股很溫和的氣質。

　　林曉風本來以為祝寧走了之後自己會有些害怕，目前為止她對宋知章都覺得很親切，可能祝寧說得對，他真的很適合帶孩子。

　　過了一會兒，宋知章開口，「雖然不知道你到底算什麼，我們應該是同類。」

　　林曉風愣了愣，宋知章曾經也是污染源嗎？

　　宋知章沒有對自己的過去展開說明，祝寧把林曉風托付給他某種程度上竟然真的是正確的選擇，他這邊有一些經驗都是現成的。

　　「我們先達成一些共識。」宋知章說：「比如，你需要找個方式讓我可以看到你，這樣我們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不然宋知章在這兒很害怕踩到她。

　　林曉風靜靜聽著。

　　「你可以選自己喜歡的方式。」宋知章像個幼兒園老師循循善誘。

　　喜歡的方式？

　　好像長這麼大從來沒人讓她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決定任何事，這件事對她來說竟然是個難題。

　　一個人從來沒主動思考過，沒主動表達過自己的意願，很難邁出第一步。

　　她不說話，宋知章也沒催促，好像可以給她無限的時間來思考這麼小的問題。

　　林曉風很認真地思考著。

　　……

　　祝寧回了一趟蜂巢。

　　蜂巢人口密度大，住得特別擁擠，裡面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但相應的，蜂巢沒有監控，也沒有什麼科技感，這裡就跟祝寧那個年代的老破小小區一樣，連個大門門禁都沒有。

　　附近的貧民窟都是一個德行。

　　她回去的時候小區門口趴著一個男人，這回是個貨真價實的醉漢，應該是喝多了酒，直接半夜在外頭睡了。

　　祝寧打開自己家門，在尊貴女王店才住了一夜，就感覺她家真破真小。

　　整個家加起來不到三十坪。

　　祝寧一進門就感覺不對，絕對已經有人來過了。

　　不知道是哪批人，永生藥業？

　　不過她無所謂，她家裡除了有武器顯得不正常以外，其他的都沒什麼好翻動的。

　　畢竟她醒來的時候家裡也什麼都沒有。

　　她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程莫非的員工手環，被存在空白卡牌裡非常安全。

　　沒什麼好收拾的，她就帶了幾件衣服，宋知章說他那邊什麼都有。

　　祝寧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牆上還有自己使用金屬操控之後的痕跡，其實這面牆壁已經暴露了自己。

　　她已經在廢土世界生活太久，只要生活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做不到百分百毫無差錯，過去無法改變，只能向前看了。

　　她本來還想問一下魏媽媽，她之前說自己發瘋到底什麼意思。

　　但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樓長一直神出鬼沒的，只有她收租或者想出現的時候才出現，這些事兒不太好在副腦上詢問，她打算下次專程來問。

　　祝寧背著背包下樓，她下樓的時候，樓下那家黑店剛好開門。

　　破舊的捲簾門打開一半，大波浪老板娘穿著紅色睡衣從裡面鑽出來，嘴裡叼著一根煙。

　　她睡眼惺忪的，抬頭看了一眼祝寧：「怎麼？又要去哪兒？」

　　祝寧皺了皺眉，她記得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戴了頭盔，她還沒說話，老板娘怎麼一秒鐘判斷出來的？

　　祝寧有些狐疑地看著她，主要是因為徐萌，她現在有點疑神疑鬼，感覺身邊每個人都是埋伏過來的可疑人士。

　　老板娘深深吐出一口煙圈，「我們這行會認人。」

　　這麼神？

　　老板娘認人不靠臉，看整體身形和氣質，某種程度來說她比識別軟件還靠譜。

　　老板娘送過祝寧兩次去污染區域，不過沒想到頭盔下的臉這麼年輕，年輕真好啊，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朝氣。

　　今天天氣好，陽光照下來整個人心情都很好，老板娘眯了眯眼，「買車嗎？今天三百八十萬。」

　　怎麼降價了？

　　祝寧本來沒想買，她又不是什麼土豪，但她確實缺一個合適的交通工具，每次污染區域都挺遠的。

　　祝寧問：「兩百萬賣嗎？」

　　砍價第一原則，對半。

　　老板娘抬頭看著她，睡眼惺忪中竟然很認真，好像被祝寧激起了鬥志，「開門紅，今天第一單生意，三百五十，要就拿走。」

　　祝寧同樣蠢蠢欲動，問：「兩百二？」

　　「三百，送你個頭盔，不能再少了。」

　　祝寧：「二百五，不能再多了。」

　　老板娘：「成交。」

　　祝寧：「……」

　　她是不是被坑了？

　　她就是個二百五。

　　老板娘把捲簾門完全拉開，露出裡面的黑色摩托，這輛車靜靜蟄伏著，像一頭獵豹一直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祝寧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這輛車上寫著她的名字。

　　大波浪老板娘把車鑰匙扔過來，「它屬於你了。」

　　祝寧拿著車鑰匙，還有點不真實，它真的屬於自己了？

　　直到副腦傳來一陣碎鈔機的聲音，她才真的確定，非常真實，她一大早就花出去二百五十萬。

　　她陷入了廢土世界的性感老板娘消費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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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章　黑色牙醫館（一）

　　好爽。

　　祝寧之前只坐過這輛車，完全沒開過，車速是祝寧那個世界的十倍。

　　科技發展後，人類交通工具會更富有科技色彩。

　　發動引擎時，整個機身會勾勒出一道淡紅色的光，開啟超靜音模式後，她飛速疾馳時甚至沒有什麼聲音。

　　路人只會看到一道殘影，然後一輛摩托車突然從身邊疾馳而過，緊接著衝上了空中高速。

　　他們連開車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會覺得有病，哪兒來的二百五大早上飆車？

　　現在是早上七點，103區剛剛甦醒沒多久，整個天空都乾淨清透。

　　空中高速建立在整個城市上空，這個世界從根本上解決了清晨塞車的問題。

　　祝寧選擇的是最上層的車道，這裡暫時沒車，只有她一個人大早上發瘋開摩托車。

　　清晨上班族剛剛起床，懸浮在空中的早班列車剛運行了兩班。

　　天邊還掛著白色的月牙，月亮甚至沒有完全下班。

　　空中高速透明的，輪胎從上而過彷佛碾壓了整個城市，所有東西都將被你甩在身後，飛馳時就像要一路衝上雲霄。

　　這給了她一種錯覺，只要她想甚至可以飛到太空去。

　　快點，再快點。

　　祝寧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這麼純粹的放鬆。

　　是那種跑了十公里之後的放鬆，是追求巔峰體驗時那一刻發自內心的快樂。

　　她忘了喪屍世界的殘忍，忘了永生藥業，也忘了清潔中心。

　　她在那一刻只體驗自己，心臟在砰砰直跳，刺激的運動會分泌多巴胺。

　　就像是滑雪時騰空翻起，像跳傘時的縱身一躍，像攀岩時即將攀登到頂峰。

　　對她來說，運動的終點一定是享受與快樂。

　　這個世界的極限運動一定非常好玩，她甚至都想去參加賽車比賽。

　　空中高速擁有盡頭，祝寧只開了十八分鐘就必須要下車道。

　　完全不過癮。

　　她放緩車速下車道，準備把車停到一塊空地上，這邊應該是觀賞台，可以看到103區全景。

　　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好，我是你的車載智能系統，很高興為您服務，原主秦女士已在一分鐘前完全移交該車權限，原有數據已完全清除，請完成新車主身份認證。」

　　！

　　祝寧甚至擁有一個自己的智能系統！

　　不是那個催她淨化世界的狗屁系統，也不是普羅米修斯那個聽起來冷漠無情的大boss。

　　這東西跟祝寧那個時代的人工智能比較像，沒有過分高級的智力，像個管家一樣真的服務於她。

　　祝寧用自己的副腦連接上新車，信息傳導只要一秒，車載智能系統進入了祝寧的副腦。

　　副腦上可以操控，這輛車擁有自動駕駛系統，遠程操控系統，還有各種模式可以選擇。

　　買的時候一時衝動，這時候看這車不差，車速達到了賽車級。

　　而且可以改裝，它竟然自帶武器接口，有三條彈道，所以理論上來說，只要祝寧足夠有錢，她可以把這玩意兒裝成一架高達？

　　祝寧去網上查了下同款，沒有同款，而帶武器接口的車大多數都要八百萬上下，三條彈道的市場價是千萬級別。

　　就算有人想要立即拋售，在二手交易市場也要六百萬左右，從最開始老板娘給的價格就是低於市場價的。

　　她二百五十萬買過來竟然賺了？

　　那個姓秦的老板娘是誰？

　　管他呢，低價甩賣不要白不要。

　　「您好祝女士，您可以給我取一個新名字，或者使用我的初始名蘇菲亞。」

　　「豪車，」祝寧說：「你叫豪車。」

　　我花了二百五十萬，你必須叫這個名字。

　　車載系統沒有任何異議，「好的。」

　　祝寧自己取的名字，自己先樂了，今天真是有意思。

　　祝寧坐在長椅上，旁邊的豪車靜靜蟄伏，車身紅光沒有熄滅，處於隨時隨地蓄勢待發的狀態。

　　祝寧看向城區，剛才的情緒起伏消失了，她現在非常平靜。

　　清晨非常適合思考。

　　比如她就在想一件事，她是不是可以扔下這一切不管。

　　她的生命值續到一百了，如果就此停下，什麼都不用應該也挺長壽？

　　只要她繼續使用系統她就必須要消耗生命，她要不斷進入污染區域得到新的淨化值，來供給生命值的消耗。

　　沒完沒了，一輩子都被這東西奴役。

　　她現在停下來行不行？

　　不行，她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永生藥業在背後看著她，普羅米修斯在前面等著她，她身上很多事兒沒有解釋清楚。

　　比如那個解開死亡的真相的任務線，如果完成不了她還是會死亡。

　　還有那個火種俱樂部，祝寧一直沒了解過，她可能無法逃離原主的生活圈。

　　她就像是上了一條沒有盡頭的高速公路，只能選擇加速或者減速，但她無法選擇停止。

　　好消息是，她已經知道了大致的遊戲規則，現在擁有了一些主動權。

　　雖然這點主動權現在看來微不足道，但祝寧已經埋下了一顆種子，她會長出自己的大樹。

　　……

　　祝寧回尊貴女王店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宋知章還沒走，屋裡飄蕩著一頂紅色的帽子。

　　不知道為什麼，祝寧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就是她家裡有點亂，椅子東倒西歪的，擺設亂七八糟，好像被賊洗劫了一遍。

　　祝寧問：「你們在幹什麼？」

　　宋知章露出了祝寧根本沒見過的表情，他之前總是保持著優雅的微笑，像是個看破紅塵金盆洗手的浪客，看著你的時候好像在算計你。

　　現在他一臉微笑，有一種幼兒園老師的鼓勵目光，「她好強。」

　　祝寧湊過來看，問：「怎麼了？」

　　宋知章：「我在探索她能力的邊界。」

　　「她不光可以讓自己透明，而且可以讓東西同樣隱身。」宋知章說，「比如她拿著一把勺子，可以控制勺子是否顯示。」

　　宋知章聽起來很愉悅，好像找到了新玩具。

　　祝寧看了一眼，空中飄著的那頂紅色帽子點了點頭，林曉風表示認可。

　　怪不得家裡這麼亂，他們是摸索了一整天？

　　祝寧：「有距離限制嗎？」

　　宋知章：「目測是需要和皮膚相貼，準確度還不知道。」

　　也就是林曉風觸碰到什麼東西，完全可以使用自己的異能讓這東西跟著自己一起隱身，怪不得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消失了。

　　祝寧這次的系統獎勵裡也有隱身，估計使用的效果跟林曉風相通的，省得祝寧自己探索。

　　祝寧問：「大小限制呢？」

　　宋知章：「重量還不知道，目前最大的物品是一頂帽子。」

　　宋知章剛說完，家裡漂浮著的帽子突然消失，林曉風心領神會地使用給祝寧看。

　　宋知章：「只要不斷開發，她說不定能讓一面牆消失。」

　　「哇哦曉風厲害，」祝寧誇完後，對宋知章低聲說：「你現在像是過年讓你家孩子表演節目的惡劣家長。」

　　好像一直在說，來曉風，給這位大姐露一手！

　　來！讓她看看我們有多牛！

　　宋知章：「很明顯嗎？」

　　祝寧：「很明顯。」

　　祝寧知道林曉風的成長環境，本來以為她這樣會不高興，沒想到她還挺高興。

　　林曉風好像急於證明自己，接下來接二連三給自己表演了讓物品消失，消失的水杯，消失的蘋果，消失的梳子。

　　祝寧一直微笑誇獎，給予小朋友最大的鼓勵，笑得臉有點僵。

　　最後是宋知章把林曉風領回房間，告訴她這麼小的孩子必須在十二點睡覺。

　　宋知章真的挺會帶孩子的，他發自內心感覺林曉風很厲害，他們兩個相處得出乎意料的和諧。

　　有宋知章幫她照顧團隊，自己可以省下很多事兒。

　　宋知章還有哄人睡覺的功能，他甚至給林曉風念了睡前故事。

　　祝寧聽了一耳朵，他講的是個外星狐狸被殺了全家之後，認識了自己的小伙伴黑兔子，黑兔子和他擁有共同的仇人，於是對大魔頭進行復仇。

　　血腥且暗黑，完全不適合給小孩兒聽。

　　但林曉風好像很感興趣，一直問他之後呢，狐狸和兔子有沒有找到幕後黑手。

　　祝寧：「……」

　　都是什麼東西？

　　祝寧一邊聽著宋知章念睡前故事，一邊打開墳貼愛好者論壇。

　　上次普羅米修斯給她推送的任務她沒接，假設普羅米修斯的每個任務都擁有特別的意義，那這個任務應該也有什麼事兒等著祝寧去發掘。

　　祝寧現在接觸任務已經非常主動，她很好奇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普羅米修斯好像一直在她面前丟麵包屑，最後要將她引到什麼地方。

　　受限於普羅米修斯無法跟自己對話，這些墳貼似乎就是他想告知自己的信息。

　　我倒要看看你這次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十二點一過，論壇頁面上出現了一條灰色的新帖。

　　《我的牙齒裡好像住了一個人，它每天跟我說話正常嗎？》

　　牙齒內住了個會說話的人？

　　墳貼的內容越來越勁爆了。

　　祝寧要是多出幾個任務，她都能總結出一套污染物精神病雜談，這聽起來像個精神分裂症。

　　這次的任務跟她之前看到的那個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個匿名互助論壇帖，發帖人會發布自己最近遇到的問題，網友集思廣益為他們解答。

　　一般人的問題都是什麼，我家貓走丟了，二十四小時內還有沒有機會能找到。

　　或者是怎麼在三個月內提高考試成績一百分之類青少年做夢幻想帖。

　　還有些奇葩的情感帖，詢問網友要不要分手，大部分網友的評論都是：分！立即分！

　　所以這個有點詭異的帖子夾在中間顯得很不和諧。

　　主樓沒有詳細信息，只有一張牙齒的掃描圖片，看過牙醫的可能都有這種熟悉感，這玩意兒看上去其實挺恐怖的。

　　包裹在牙齒上的牙齦沒有被拍到，但是拍到了人的半張臉，和兩隻空洞的鼻孔，白骨森森的。

　　人類看一眼沒問題，但以這個視角長時間看自己的牙齒會覺得很詭異。

　　你會越看越覺得奇怪，覺得那好像不是自己的牙齒，而是另外一個人。

　　一樓開始留言。

　　「這張圖有點恐怖啊。」

　　「有什麼恐怖的，沒看過牙醫啊，你自己家裡就有，翻出來看看就行。」

　　「變態吧，在網上放自己的牙片。」

　　「搞點黃圖啊，誰要看牙圖，有病。」

　　「這就是開局一個標題，接下來純靠編嗎？」

　　「說出你剛編的故事。我倒要看看你怎麼編。」

　　「樓主呢？快說啊，我被勾得睡不著覺，你要對我負責。」

　　這個標題確實吸引了一部分人進來，都是無意義的水樓，祝寧一直往下劃拉。

　　很奇怪的是，這個樓主剛開始只發了個標題和一張牙齒的圖片，然後過了三個月，等網友都忘得差不多了才開始回復。

　　「不好意思我最近工作實在是太忙了，一直沒時間上網，我真的很疑惑，你們的牙齒裡都沒有人嗎？他每天都在跟我說話，有時候特別不合時宜，我在吃飯，他突然說話，有時候上廁所也突然說話，我有點苦惱，請問怎麼協調啊，能不能讓他在我工作的時候安靜點，這樣很煩人，而且很不講禮貌。」

　　祝寧皺了皺眉，黃雅若也是發的求助帖，但黃雅若求助的時候，是非常驚恐的，她深深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什麼不正常的事兒，想要求助網友給自己一個解脫。

　　但這個人的語氣怎麼說呢，他好像覺得自己牙齒裡住了一個人是很正常的，其他人才是不正常的？

　　而且他苦惱的問題是，牙齒裡住的人說話時機不對，有點打擾自己的生活。

　　精神分裂？

　　下面評論：「呦，你說你牙齒裡住了一個人，他跟你說什麼了？明天彩票號碼？」

　　「告訴我吧，我也想知道。」

　　「這是個神經病啊，管理員都不刪帖？」

　　「你想讓我們出什麼主意，讓你跟你牙齒裡的人修復關係啊？」

　　「分手吧，下一題。」

　　評論區大多數都是在嘲諷，有些人覺得這個故事不錯，建議他去投稿廁所讀物。

　　但樓主非常認真，他逐條回復了每個網友的問題：「他跟我說，他牙疼。」

　　評論：「……」

　　「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牙齒裡住了一個人，然後說自己牙疼？這人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建議呼叫安全局。」

　　「你是幹什麼的？你真的不是瘋子？是不是寫小說來找素材的？」

　　「你實在不行找個班上吧。」

　　樓主回復：「不，我不是寫小說的，我的職業是牙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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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一章　黑色牙醫館（二）

　　我的職業是牙醫。

　　但我的牙齒裡住了個人，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天我起床刷牙，突然聽到一聲：

　　喂——

　　整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衛生間裡空蕩蕩的，我看向鏡子，鏡子裡的我一臉麻木。

　　喂——

　　他又叫我。

　　聲音好像是從我的牙齒裡傳來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種感覺，但好像真的是從牙齒裡傳來的。

　　我用牙刷敲了敲我的牙齒，聽到很悶的響聲，他沒有再說話了。

　　我洗漱完之後要去上班，這是我每天的日常行為。牙醫館開在貧民窟，我就住同個小區，只要下樓就能去工作，通勤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這個診所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去牙醫館的路上要穿越一條黑漆漆的樓道，我從小在這兒長大。

　　後來父親去世了，這裡聽說有金屬污染，所以有些鄰居搬走了，但是又搬過來新的鄰居。

　　新的鄰居都是些殘次品，他們很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旦拿到錢就會吸食一種叫黑夢的新型致幻劑，時間長了會腐蝕牙齒。

　　我從來不覺得他們討人厭，因為他們的牙齒壞掉後會過來找我修牙。

　　做生意嘛，最害怕的就是有一天自己沒有客源，但是我這兒客源是源源不斷的。

　　因為科技發展，很多牙醫被機器取代了，牙醫變成了一種有點復古的職業，現在很多醫療艙可以看牙，無痛，比人更加精準，全程體驗都非常優秀。

　　但是貴。

　　很多人根本看不起，只能來找我做手藝活。

　　我一直為這些人服務的，他們叫我黑夢牙醫。

　　他們說我專門吃致幻劑後遺症的這碗飯，我從不否認，這沒什麼好否認的。

　　頂層的財閥在蠶食底層的人，一層層剝削下來，我只是處於食物鏈最後一段。

　　我沒辦法拯救這些殘次品，但我可以為他們治療牙齒。

　　我每天都會穿過很多殘次品才能回到我的診所，我經常覺得有人想要殺我，他們就大大方方躺屍在角落裡，說不定哪天吸食太過了產生幻覺，就會把我弄死。

　　我一直有這個覺悟，但從來沒想過搬家，我覺得就這樣結束也沒什麼事兒。

　　我有時候會很好奇，那個黑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們為什麼吸食之後會躺在角落裡，角落裡不髒嗎？

　　但我沒有越軌嘗試過，我每天只是重復自己的生活，醒來，去上班，打開病人的口腔，看到一口黑牙，時間久了，我甚至可以通過牙齒辨認這個人是誰。

　　其實我能做的事兒很少，因為我不論怎麼修補，那些牙齒都會繼續壞掉，所以我只是治標不治本。

　　但我一直在觀察這些人的牙齒，每個人的牙齒都不一樣，每一顆小小的牙齒好像有獨立的生命。

　　真奇怪的想法，我還沒有吸食黑夢，就已經產生幻覺了。

　　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我的牙齒開始說話了。

　　他剛開始只是叫我，喂！

　　喂——

　　這些喂有不同的語氣，好像是用來表達自己不同的心情，我覺得很煩，太吵了。

　　真的，比那些殘次品更討人厭，他說話的時候聲音會準確傳達到我的腦海，我沒辦法逃避，也沒辦法堵住耳朵。

　　不論我怎麼大聲外放音樂，音樂聲都蓋不過牙齒裡的聲音。

　　我問過其他人能不能聽到。

　　助理醫生很驚恐地看著我，好像我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沒人能聽到，只有我能聽到，所以他能煩的人也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這太難受了，一個人的牙齒裡住了一個人，或者說，一個人住在另外一個人的牙齒裡。

　　這對我們倆來說應該都很難受。

　　我有時候會幻想，住在我牙齒裡的這個人是什麼感受呢？他每天都做在什麼？

　　也每天早上醒來之後刷牙嗎？

　　我給自己拍了很多牙齒的照片，我每天都會拍一張，我想找到他在哪兒，我想對他了解更深入點。

　　但不論我使用什麼機器，或者用什麼手段，我都找不到他。

　　我甚至去看了其他牙科醫生，但那個醫生沒有找到我的病灶，反而讓我看心理科。

　　太不專業了。

　　我明明過來看的是牙齒，怎麼讓我去看心理科呢？

　　我又花錢去看了專門治療牙齒的醫療艙，一次費用很高，需要花費三萬新幣。

　　那個號稱高科技的醫療艙沒有檢測出任何問題，「你的牙齒很健康。」醫療艙機械女聲對我說。

　　我很失望，但我還是保留了這個習慣，每天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儀器給自己拍攝一張牙齒的照片。

　　久而久之，我家裡都是牙齒的照片，他們看上去千篇一律的沒有任何區別。

　　但我感覺，這些照片很漂亮，我是牙醫，我很注重自己的牙齒保護，每一顆牙齒都很健康。

　　我有時候會帶著欣賞的目光去看待這一顆顆牙，像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後來，他好像學會了說話，他不只是說喂，他說了第一句話。

　　「牙疼。」

　　然後是更完整的一句話：「我牙疼。」

　　「醫生，我牙疼。」

　　我經常聽到這句話，醫生我牙疼，每個患者見面基本都是用這句話來開場。

　　我在這個時候會耐心詢問他到底哪顆牙疼，怎麼疼，我會敲敲他的牙齒表面，詢問是這裡嗎？我會打開大燈，探進他的口腔，仔仔細細觀察他的那顆壞牙。

　　醫生，我牙疼。

　　正常情況下我都應該是這樣處理的。

　　但是他讓我很困惑，因為他住在我的牙齒裡，我沒辦法看到他的嘴巴，也沒辦法看到他的牙。

　　他的牙齒裡也會住著一個人嗎？

　　他牙齒裡的人也會跟他說牙疼嗎？

　　越來越煩人了，我心想。

　　我的忍耐力有極限，他可以這樣喂喂喂地叫我，但不能日夜在我牙齒裡喊：醫生！我的牙齒好疼！

　　我的意思是，這樣不禮貌。

　　很不禮貌的。

　　那天我在給人做根管治療，他這樣一叫，我手抖了抖，電鑽沒控制好，我差點穿透了那個病人的臉頰。

　　我賠了一些錢，對方是個殘次品，他本來就快死了，偏偏要來我的診所坑我一筆。

　　我賠了一半身家出去。

　　然後我開始仔細琢磨這件事了，這樣下去不行的，我應該是遇到了一些問題，需要自己拯救自己。

　　我在匿名互助論壇上發布帖子，希望有人能解開我的問題。

　　但是他們都在陰陽怪氣嘲笑我，我很有耐心的，就像對待我的每一位病人一樣耐心回復。

　　「我沒有開玩笑哦，我說認真的，他說自己牙疼，我是一名牙醫……」

　　我不厭其煩地回復網友的消息，但是沒有人關心我，他們都在嘲笑我。

　　這件事比那個牙齒裡的人讓我更難過，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在說話，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在回復這張帖子。

　　卻沒有一個人關心我呢？

　　他們為什麼聽不到我說話？我的意思是，我在說話，但他們好像聽不到，他們一直在自顧自地說自己的。

　　我們都在說話，但沒有在交流。

　　「醫生，我牙疼。」那個小人又開始了。

　　「醫生，我好疼，能不能救救我？這裡很擠啊。」

　　當然會擠，牙齒就那麼大，哪怕完全掏空了也沒多大的地方。

　　那我救一救你好了。

　　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我感覺自己有點傲慢了，我應該對所有的病患都一視同仁，一個病患就在我的牙齒裡，我現在才想起幫他看病。

　　很不善良。

　　我要做一個善良富有責任心的人。

　　診所自從發生上次的事兒已經沒什麼病患了，我的助理醫生懷疑我有病，他已經辭職很久。

　　現在診所只有我一個人，剛好我做的事不會被人發現。

　　我對著鏡子拿起電鑽，內心還有些緊張，都說醫者不自醫，我還沒給自己看過牙。

　　高速旋轉的電鑽對準了自己的牙齒，其實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所以我只能一個個去嘗試。

　　我的第一個目標是我右側下排第三顆牙，我說不上來為什麼第一個就選它，我當時想的是，如果我要住在一個人的牙齒裡，這顆牙會比較舒適，它看上去很寬敞乾淨啊。

　　嗡嗡嗡——

　　機器響起來的時候發出嗡鳴聲，電鑽高速轉動後產生摩擦會有些高溫，我聞到了電鑽把牙齒鑽開的氣息，是牙齒被碾成碎屑的氣息。

　　我給那顆牙鑽了個洞，如果那顆牙真的是某個人的家，那他家現在天花板被人掀開了。

　　我用超強的燈光看了一眼，空的，只是一顆普通的牙齒而已。

　　我有些失望，你到底在哪兒呢？

　　「醫生，我牙疼。」他又在叫我。

　　「不要催我。」我開始煩躁了。

　　接著是第二顆牙，空的。

　　第三顆牙，空的。

　　第四顆牙，空的……

　　我手持電鑽，鑽開一顆又一顆牙，像是一個伐木工人衝進森林，在電鑽聲後，大樹接二連三倒地，我的牙齒留下了一個又一個深坑。

　　我只剩下最後一顆好的牙了。

　　他應該在這裡。

　　我面對著自己一口爛牙，竟然有一種很放鬆的感覺，這件事就要結束了。

　　馬上就要結束了。

　　我把電鑽對準了這顆牙，我聽到了熟悉的嗡鳴聲，我聞到了牙齒碎屑的氣味，我感受到了摩擦產生的高溫。

　　很真實，好像就在身邊一樣，不只是我的牙齒感受到了，我整個人都感受到了。

　　嗡嗡嗡——

　　頭頂上傳來了一陣轟鳴聲，天花板開裂了。

　　我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四分五裂，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鑽進來。

　　電鑽，我看到了電鑽進來了一個頭，高速旋轉下，天花板的牆體被硬生生鑽開，一時間碎石塊飛舞。

　　我應該停止，但我沒辦法停止。

　　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巨大的電鑽從天而降。

　　……

　　「謝謝大家，我的問題解決了。」

　　這是牙醫留在論壇裡的最後一句話。

　　祝寧不斷往下翻看，牙醫只說了自己的牙齒裡住了一個人，再次出現就說了一句解決了，信息量很低，網友好像對這樣的故事很不買賬。

　　「什麼啊，故事都沒講完，那個人呢？」

　　「怎麼解決的？樓主能說一下嘛？我最近牙齒裡也有人說話了。」

　　「樓上是真的還是釣魚啊？有點嚇人。」

　　「雖然不知道樓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祝你以後平安吧。」這是整個帖子裡最溫馨的一句話了。

　　可惜並沒有等來回復，這個樓主再也沒出現過，帖子很快就沉了。

　　人們馬上就去關注別人的問題，但是提起來的時候也會覺得奇怪，對，曾經有個人說自己牙齒裡住了個人，老跟他說自己牙疼。

　　後來呢？

　　後來我也不知道了，可能瞎編的編不下去了吧。

　　他說自己痊癒了。

　　這是帖子的最後一條網友回復。

　　牙醫最後也沒解釋自己怎麼解決的問題。

　　難道牙醫本人也是一個住在牙齒裡的人？

　　牙醫館的地址是個貧民窟，距離祝寧之前的蜂巢也很近，走路只要十五分鐘。

　　祝寧記得之前自己需要一個可以引開永生藥業殺手的污染區域，普羅米修斯給她推送的是另外一個地址，不是這個地址。

　　普羅米修斯大概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用來引開人，或者他要保證祝寧進去後第一個接觸線索。

　　裡面肯定有東西。

　　整個帖子透露出的信息量非常低，而且有些神神叨叨無釐頭，但看完帖子之後讓人感覺有些不適。

　　明明宋知章還在給林曉風講睡前故事，溫和的聲音透著牆壁傳來，而且這裡是祝寧潛意識裡認為非常安全的地方，但她感覺到後脊背發冷。

　　看完之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背後濕漉漉地爬。

　　都不用去現場，精神污染已經透著屏幕傳遞過來了。

　　很強烈的污染氣息。

　　叮——

　　系統提示：【恭喜觸發隨機任務：黑色的牙醫館，任務目標，幫助解開牙醫的心結，找到牙疼的秘密，輔助尋找死亡的真相，淨化牙醫館，該任務為隨機任務，並非強制任務，請選擇是否接受。】

　　【該任務將在天亮前自動關閉，請謹慎做出決定。】

　　又來了，這個任務裡藏著祝寧死亡的真相。

　　但祝寧的死亡跟牙科有什麼關係？

　　她臨死之前去過這家牙醫館？

　　還有解開牙醫的心結是什麼意思？怎麼解開污染物的心結，祝寧是要兼職污染世界的心理醫生嗎？

　　祝寧點擊了是。

　　【任務接受成功，請在天亮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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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二章　黑色牙醫館（三）

　　祝寧這次的防護服跟之前的不太一樣，同樣都是純黑，但是上面有一些纖細的金屬線條，很接近獵魔人的工作服。

　　靈敏度和硬度都有了提升，會更不容易破損。

　　普羅米修斯給她進行了設備升級？

　　她騎摩托車去貧民窟，智能車載導航系統接入了自己的副腦，只要花十七分鐘就能到達目的地。

　　這裡距離蜂巢只有四公里，明明就生活在附近，祝寧好像一直都沒探索過103區的貧民窟，貧民窟的世界應該自成一種生態。

　　這個小區叫「蟻穴」，整體建築比蜂巢大十倍，但裡面沒什麼人，小區裡只有零零星星亮起的幾盞燈。

　　遠處焚燒爐燃燒的火焰根本照不到這兒，蟻穴像是被遺忘的死亡之地。

　　裡面散發著一股陰沉沉的腐朽氣息。

　　小區大門虛掩著，保安亭空的，裡面落下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這個小區應該算是被人遺棄了。

　　祝寧停下車，她剛給劉年年發了個消息，讓她一個小時後到達蟻穴的牙醫館，劉年年沒回復。

　　祝寧覺得很正常，她們倆很久沒聯絡過了，大小姐的日常應該比自己想像的要忙碌很多。

　　如果今天劉年年來不了，祝寧只能在墳貼論壇上召集一支隊伍來，就像山貓每次進入污染區域會給自己叫一支專業的清理者隊伍善後。

　　祝寧團隊擴招的速度趕不上進污染區域作死的速度，林曉風太小了明顯還不能出任務，她團隊裡能用的人幾乎沒有。

　　進入污染區域後會跟外界失去聯繫，以前祝寧都是估計個大概時間，這次她有了自己的人工智能管家。

　　摩托車就停在門外，她設定了幾個指令，給了車載系統最大的自由度，豪車是人工智能，可以根據現有情況進行利弊分析。

　　做好一切之後，祝寧走進了蟻穴。

　　【檢測到污染濃度為85】

　　剛走了大概一百米，頭盔內部自動播報了污染濃度。

　　祝寧皺了皺眉，眼前沒有灰色的線條，還沒進入污染區域，這裡的污染濃度達到了D級污染區域的標準？

　　祝寧這次已經上完了獵魔人的課程，而且真的跟獵魔人出過任務，她不僅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讀取數據，也能明白每一次頭盔內部播報到底意味著什麼。

　　必須有核心污染源才能夠形成污染區域，如果只是污染，最多只能被叫上一聲污染地。

　　所以這個小區已經完全被污染了，內部還有個污染源，只邁入小區大門就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污染濃度。

　　但讓祝寧很意外的是，蟻穴沒有被封鎖，連個警示牌都沒有。

　　人類可以自由在這兒進出，甚至還有人在居住，這麼多年沒人管他們？

　　員工守則裡有一條，如果在外看到污染地要及時上報技術部門。

　　祝寧想了想，打開技術部門的內部網站，輸入這條地址，蟻穴已經被登記在冊了，但是優先級不斷被向後排。

　　【第一千七百位，預計等待時間三年。】

　　祝寧：「……」

　　因為不是鬧市區，而且住在裡面的都是殘次品，所以沒有優先級，只能慢慢排隊，上面顯示這裡已經被登記在冊五年了。

　　排隊遙遙無期，什麼更緊急的事兒都可以橫插一腳。

　　從利益至上的角度上來說，祝寧可以理解清潔中心的做法，淨化這裡沒有什麼好處，殘次品本來就是要死的。就算這個污染區域不斷擴大，被污染的也只有蜂巢和其他貧民窟。

　　但她自己挺不舒服的，可能因為自己就是殘次品。

　　蟻穴內的建築群更復雜一點，蜂巢其實只有三棟樓，每棟樓做得很大，三十六層，一層就有六十九戶人家，祝寧以前總想失火了怎麼逃生。

　　但蟻穴的設置很奇怪，每棟樓都是細細長長的，最高樓有五十層，但一層只有一戶人家，樓跟樓之間又搭建了一條長長的空中通道，像是橋樑一樣鏈接了所有樓群。

　　遠遠看去，這些樓與樓像一個豎立的棋盤。空中走廊就是線條，那些房間就像是線條的交叉點。

　　每個居民住在裡面就像是棋子落在點上。

　　最後他們形成了一塊3D立體棋盤。

　　理論上來說，你只要隨便進入一個房間，就可以從這頭爬到另外一頭，內部所有通道都打開的前提下都是共通的。

　　這個建築物太奇怪了。

　　祝寧根本沒見過這種設計，建造的時候好像根本沒考慮到人類住在裡面會不會舒適，每一個小房間都很像一個小小的監牢。

　　如果進入之後迷路了，估計這輩子都走不出來。

　　這家牙醫館開在居民樓裡，祝寧以前見過類似的，她之前在培訓基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隊員，她家就是在小城市開這種牙醫館的。

　　收入據說非常可觀，因為有句話叫做看一個人有沒有錢，只要看他的牙齒就行。

　　牙齒很多時候都跟錢劃等號。

　　很多牙科大夫會選擇自己出去單開一個門診。有的開在居民樓，有的開在辦公大樓一樓。

　　在廢土時代，這種牙醫館肯定很古老了。

　　墳貼顯示牙醫館的地址是35號樓35層，換算成坐標的話，就是（35，35）

　　距離祝寧最近的是23號樓，但她沒弄明白這些樓的排列順序，有點暈。

　　祝寧不是路痴，事實上她記憶力很好，這方面完全沒問題，但她進來之後有點暈乎乎的，走了十分鐘愣是沒找到。

　　太奇怪了。

　　從走進來的那一刻就很奇怪，跟個奇門遁甲一樣，這地兒是不是防止外人進來，也要防止裡面的人出去？

　　29、30、31……

　　祝寧邊走邊在心中大致勾勒地圖，樓號正在逐步增長，她走的方向肯定是對的。

　　33、34、36……

　　等等，祝寧停下來，35號呢？

　　她又嘗試著後退，她是倒著走的，如果在森林裡迷路，人會找不到方向，因為你看每棵樹都好像一樣。

　　這時候不要隨便轉身或者換方向，你一定要找準自己的「前方」在哪兒。

　　祝寧進來之後沒掉頭過，她只認準了前面的路在走，所以她感覺自己走過了也不回頭走，而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後退。

　　小區裡只有幾盞燈還亮著，樓道門口有一盞微弱的光。

　　她後退了大概十米，看到了34號樓。

　　怎麼回事兒？

　　35號樓不存在？

　　只有34和36，中間的樓去哪兒了？

　　祝寧又這樣反復嘗試了兩次，第三次她確定了，35號樓不存在。

　　有兩種可能，第一種，這東西消失了或者是隱藏了。

　　第二種，34或者36其中有一棟樓是35號樓，只不過沒標注，就像有些樓層沒有13樓，14樓就是事實上的13樓。

　　擺在她面前的問題是尋找污染區域的入口。

　　污染區域打開後，有時候很難找到進去的路，當時她跟李念川遇到魚人，李念川說找到污染區域的通道其實不容易，他們被困在裡面了。

　　污染濃度越高的區域，進去的路就越難找。

　　之前幾次，魚人是誤入，火鍋店是宋知章指路，777號實驗體本身就在居民區，她用萬能鑰匙打開的。海洋館祝寧到場的時候已經有人打開污染區域通道，她根本沒參與那個環節。

　　這次她需要自己來尋找。

　　祝寧沉思片刻，選擇走進34樓，因為所有樓層之間相連，不論是哪種可能你都需要自己走進去才能找到。

　　咿呀一聲——

　　她推開了陳舊的大門，裡面的構造是個標準的正方形，空間狹窄，有點擁擠，一層一戶人家，一個方正的電梯井，一個方正的安全通道。

　　進入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家是34—1—01戶，裡面不知道有沒有人，詭異的是，這個樓的電梯是在運行的，按下按鈕，電梯門朝兩側打開。

　　裡面露出了一個空間，2X2X2的立方體電梯間，多一釐米都沒有。

　　當物品長得過分精準的時候，其實會讓人類感覺到恐懼，因為自然界中找不到兩片一模一樣的樹葉，所有東西都是不規整的。

　　人類發明了各種刻度尺，制定了各種規則，有了各種符合規則產生的物品。

　　電梯標標準準，連一釐米細微的誤差都沒有。面對一個這麼規整的電梯間，完全不想走進去，那簡直像外星文明搭建的一個遊戲數據塊兒。

　　異化和物化的感覺到達了極致。

　　叮的一聲，電梯門合上了。

　　祝寧沒搭乘電梯，選擇走樓梯，她完全不想把自己困在狹小的電梯裡。

　　樓與樓之間的空中通道從二樓才開始出現，祝寧走到二樓非常順利，其實她也不知道算不算順利，樓道牆上寫著羅馬數字二。

　　從她進入這個區域開始就明白了，標注的數字不一定是真實的，你的感受也不一定是真的。

　　越接近污染區域這種感受會越強烈，現在頭盔上顯示的污染濃度已經達到了96。

　　二樓的構造比一樓多了一點東西，二樓的人家是34—2—01，也有個電梯，有個安全通道。

　　但是樓梯出來之後，左右出現了兩扇門。

　　兩扇門打開都是一條長長的漆黑的走廊，向兩個方向延續，走廊上沒有聲控燈，兩條狹窄的走廊像怪物的咽喉一樣，根本看不到盡頭。

　　祝寧想了想，沒有在二樓停留，她打算繼續前進。

　　如果這個奇怪的蟻穴真的是棋盤結構，她找不到35號樓，但是能找到35層，只要她在35層一定能找到牙醫館。

　　就像是尋找一個坐標，橫坐標和縱坐標總要找到一個。

　　徒步爬35層樓對她來說不算痛苦，走了大概十五分鐘就到了。

　　33、34、35……

　　這次是35樓。

　　看來消失的只有35號樓，但35層沒有消失。

　　35層左右同樣有兩扇大門，兩扇門兩條走廊兩種可能，她可能會走到33號樓或者35號樓。

　　需要做個選擇，如果這裡走錯了，想要糾正過來應該很麻煩，她會越走越遠，說不定會在蟻穴迷失。

　　觀察。

　　兩條走廊肉眼看來一模一樣，頭盔顯示的污染濃度一模一樣，從外表看找不到區別。

　　聽聲音有點不同，仔細聽左邊有風聲，而右邊沒有。

　　找到了兩邊的區別，但不足以支撐她做出判斷，誰知道有風的是污染區域還是無風的是。

　　祝寧的手覆蓋在牆上，她的金屬操控可以「診斷」金屬，瞬間勾連起金屬的結構，蟻穴也使用了和蜂巢相類似的污染金屬。

　　在這裡她可以使用這個天賦，問題是兩邊的金屬結構也長得一模一樣，她的天賦沒用處。

　　三分鐘過去了。

　　什麼都沒發生，這層樓應該沒住人，因為她聽不到任何聲音。

　　既然這裡沒動靜，那只能祝寧自己弄出來點動靜了。

　　祝寧掏出槍，朝著左側有風聲的那邊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

　　子彈穿過黑暗的走廊，但遲遲沒有傳來打中什麼東西的聲音，這條走廊這麼長？

　　等等。

　　祝寧剛想動，突然感覺不對勁。

　　那種不對勁不是很明顯，非常非常細微，但如果是你，你也會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有什麼東西觸碰了她的靴子尖。

　　人有時候很奇怪的，明明穿著鞋子，但是外界有什麼東西碰到你，或者不小心踩到什麼東西，你能感受到異常。

　　尤其是工作服神經傳導功能放大了這種異樣感。

　　祝寧低下頭，有什麼東西一下下觸碰著她。

　　是血。

　　血泊從深處湧來，黏稠的血液慢慢流動。

　　因為開著夜視功能，在綠色的濾鏡下看，鮮血變成了綠色，她好像能看到血泊裡伸出細小的觸角，一邊掙扎著一邊往她腳上爬。

　　精神污染。

　　還沒走進污染區域，精神污染已經開始了。

　　祝寧深吸一口氣，她嘗試著移開自己的腳，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血腳印。

　　這邊應該是污染區域。

　　祝寧走進走廊，這條走廊一定是接近牙醫館的，她有種錯覺，自己好像走進了某個人的口腔裡。

　　她剛才打出一顆子彈，把一個人的嘴巴打爛了。

　　現在這個人的口腔在流血。

　　祝寧剛走了一步，突然，她聽到叮咚一聲。

　　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然後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彈跳了兩下，很像樓上有彈珠掉下來的聲音。

　　緊接著，噼裡啪啦——

　　越來越多的東西傾瀉而下，像是下了一場冰雹，掉落下的東西砸在人的身上像是石子，頭盔都被砸得砰砰作響。

　　祝寧眼前一時間有些模糊，穿著全身防護服，砸在身上的感覺不疼，很快就順著肩膀掉在地上彈開了。但是異樣感很重，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逃跑。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把東西。

　　那是……牙齒？

　　她的手掌心裡躺著一把發黃的牙齒，這些牙齒有些已經殘缺，只有一半牙根，有些表面附著著黑黃色的污漬，好像是一顆壞牙。

　　現在它們躺在祝寧的手掌心。

　　這裡在下一場牙齒的雨，而祝寧就站在這場牙齒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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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三章　黑色牙醫館（四）

　　牙醫拔完牙之後牙齒都怎麼處理呢？

　　就像是理髮店一定有大量頭髮，私人牙醫館如果想收集牙齒，從業超過十年他就會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牙齒。

　　現在牙齒順著祝寧的指縫掉落在地上，她甚至都握不住。

　　每一顆牙都來自不同的主人，他們形態各異，專業人士通過牙齒甚至能看出這個人經歷了什麼。

　　那些淋在身上的牙齒好像在撫摸她，想到這些東西曾經來自某個人的口腔，她就本能地感覺到毛骨悚然。

　　【精神值下降10%】

　　系統播報精神值下降，祝寧甚至還沒走進污染區域就掉了10%的精神值。

　　這場牙齒雨大概下了三分鐘，三分鐘後，黑漆漆的走廊上積累著一層黃色的牙，大概有三釐米那麼厚。

　　人踩上去的時候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牙齒和鞋底摩擦，好像能順著腳底傳遞上來。

　　祝寧深吸一口氣，精神值波動已經很明顯了，她沒有慌張，這個時候不能慌張，越是慌張越容易混亂。

　　她扔掉了手裡的那一把牙齒，就像是扔掉了一把冰雹一樣正常。

　　保持冷靜。

　　祝寧，保持冷靜。

　　這條空中走廊沒有開窗，也沒有聲控燈，所以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這裡都是黑漆漆的。

　　而且天花板很低，只有兩米高，稍微高點的人，比如初靈過來可能要頂著天花板走。

　　很壓抑。

　　這條走廊非常非常壓抑，人在裡面走會感覺自己被擠壓了。

　　一條走廊大概是五百米，其實祝寧不大理解這個構造。

　　每棟樓都是細細長長的一條，一層只有一戶人家，中間這些走廊完全是浪費的。

　　真正想要省錢容納更多居民的貧民窟應該像蜂巢那種類型，一層容納更多的人，但這個蟻穴怎麼反著來的？

　　設計蟻穴的初衷是什麼？

　　祝寧踩著牙齒走過走廊，盡頭是另外一扇安全通道大門，這裡的大門都是正方形的，橫豎都是兩米。

　　祝寧像是剛從一個標準的長方體數據塊裡走出來。

　　安全通道大門後有另外一扇門，門牌上寫著，35—35—01，旁邊有個更大的招牌：小白兔口腔。

　　眼前出現了黑色抽動的線條，污染區域的背景色出現了。

　　祝寧剛一邁進去，頭盔自動播報。

　　【已確認清理者祝寧進入污染區域，污染等級估算為B級，請選擇是否上報給清潔中心技術部門，目前污染濃度最高達到170，污染區域為25000立方米大小，內部無法檢測是否有污染物。】

　　她找到了真正的35號樓，這裡真的是污染區域。

　　B級污染區域，海洋館也是B級，當時需要一支五人獵魔人團隊，現在祝寧竟然要獨自進入B級污染區域。

　　污染區域的整體面積比祝寧想像的大太多了，以她對這個地方的判斷，每家每戶的面積應該都不會很大，肯定不會超過一個游泳池大小。

　　但頭盔的自動檢測播報出來的面積是10個游泳池大小。

　　也就是說，這個污染區域可能不只是牙醫館，還包括了大半個小區。

　　牙醫館只是其中一個點。

　　這個小區太詭異了，祝寧探索範圍一下子變大，給她增加了很多難度。

　　意味著很有可能她需要在蟻穴中穿梭。

　　祝寧推開了小白兔口腔的大門，剛進門的位置是個休息區，裡面擺了一整排的兔子毛絨玩偶，桌上是五顏六色的益智玩具，旁邊的吧台還準備了糖果和茶水。

　　很多牙醫館都是這個構造，有些小朋友來拔牙會害怕，護士一般都會負責安撫小朋友的情緒。

　　他們會讓小朋友去選擇一個自己的毛絨玩偶陪伴自己拔牙。

　　這裡應該本來是個普通的住宅，但是被改造了一番，買下了樓上五層的建築，互相打通之後變成了一家牙醫館。

　　這麼一看這家牙醫館出人意料的正規。

　　裡面好像有人，傳來人交談的聲音。

　　祝寧沒貿然進去，她旁邊有個員工休息室，裡面掛了一排白大褂，這裡應該是大夫上班做準備的地方。

　　他們會在這兒換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準備好再進去。

　　祝寧想了想，從上面拿下一件白大褂穿上，進入污染區域之後要選擇一個身份，她給自己選了——牙醫。

　　她戴著頭盔不可能選擇患者，不然會被人強制打開口腔。

　　休息室裡有一面鏡子，鏡子上寫著「正容鏡」，非常高的一面鏡子，在這家牙醫館裡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這家診所這麼注重醫生的儀容儀表？

　　祝寧穿好白大褂之後，對著鏡子整理了一番，鏡子裡的她很奇怪，純黑色的防護服加上一頂黑色頭盔，外面偏偏又套上了一件白大褂。

　　很詭異的醫生，看上去像是那種變態牙醫。

　　祝寧湊近了鏡子，鏡子的右上角破損了，這一角的鏡片已經開裂，在右上角形成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蜘蛛網裂痕。

　　這個位置的裂痕有點怪異，一般鏡子磕磕碰碰都是下面的兩個角居多，跟地面形成自然的磕碰。

　　右上角是怎麼碰到的？

　　而且只有這麼小的一個，像是有什麼錐子狀的東西在上面戳了一下。

　　祝寧仔細觀察著，她頭盔裡有視線放大功能，不知道為什麼她怎麼放大都看不清。

　　細小的碎鏡片不斷放大放大，折射出無數個祝寧的影子，她都能看到鏡子的裂痕縫隙。

　　好像能透過鏡子碎片看到鏡子內部的世界。

　　裡面有人一樣。

　　好奇怪的想法，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沒頭沒尾的，但祝寧總覺得這裡面有人。

　　突然，鏡子的一角暗了暗，有個人影出現在鏡子中。

　　祝寧身體一僵，對方就站在祝寧的身後，她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呼吸節奏很奇怪，喘氣比正常人慢很多，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她穿著粉紅色的護士服，手裡抱著一本病例，一臉微笑。

　　是那種露出八顆牙的微笑，牙齒非常健康，很白很亮，她眼睛是純黑的。

　　明明在笑，但漆黑的眼睛裡沒有笑意。

　　現在她正通過鏡子和祝寧對視。

　　【精神值下降3%】

　　自從進入蟻穴後，她的精神值掉的飛快，現在已經下降13%了，祝寧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從這兒走出去。

　　一般來說任務結束後她的精神值會自動恢復，但如果她沒完成任務，可能會死在這兒。

　　「醫生，患者等你很久了。」護士說。

　　祝寧直起身，她在這個區域裡的身份是醫生，護士會叫自己去看病。

　　很正常。

　　這很正常。

　　祝寧看了一眼護士小姐胸前的銘牌，這人叫許梅。

　　之前看牙醫的帖子，她一直以為這個牙醫館裡沒幾個人，沒想到裡面的人可能比自己想的多。

　　現在出場的第一個人是護士。

　　許梅不知道是不是經過特訓，她一直維持著同一個表情，面帶微笑，弧度從頭到尾都沒變過，跟這個污染區域的風格非常相似。

　　很像設定的某種程序。

　　許梅在前面走，祝寧故意走得很慢，一樓是休息室前台和休閒區，整個區域都裝修得很溫馨，色調是淺黃色的。

　　但有點舊了，背景是抽動的黑色線條，襯托下很像鬼屋。

　　二樓是檢查室，一些牙片都在二樓拍攝，祝寧只是路過時匆匆瞥了一眼。

　　三樓是洗牙區和美容區，有些客人來洗牙或者美牙都是進入三樓。

　　四樓是真正的治療區，一共有四個診室，這家牙醫館曾經肯定輝煌過，不然不會有這麼多診室。

　　許梅帶著祝寧走進四樓，祝寧看了一眼，五樓大門是緊鎖的，一扇兩米寬兩米高的黑色大門，那扇門長得也很奇怪。

　　正常的門會有門把手，還有縫隙，但那扇門沒有，它遠遠看上去像是一整塊黑色鋼鐵。

　　五樓是幹什麼的？

　　許梅：「醫生？這邊。」

　　祝寧回過神，她跟著許梅走向二號診室，她剛剛選定了自己的身份，許梅準確地把她領進這裡，好像這就是她的辦公室一樣。

　　祝寧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也進入過其他污染區域，但不論去哪個扮演什麼身份，她其實內心都會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扮演。

　　但進入診室之後，祝寧湧上來一種怪異感，好像自己真的是這裡的醫生，許梅就是自己的同事。

　　她們已經共事很久了，非常有默契，這就是祝寧的日常行為。

　　每天穿越一條黑漆漆的走廊，然後過來換上白大褂，對著一面破損的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然後在許梅的指示下進入診室，開啟自己工作的一天。

　　這個行為她好像重復了無數次，已經刻進本能，形成她的肌肉記憶。

　　她很熟練地坐下，躺椅上已經躺著一位病患，那個人四肢都被綁住了。

　　他的手腳被固定在四個點，連脖頸也被束縛帶勒住。

　　為什麼要綁住患者？

　　這又不是精神病院。

　　祝寧看了一眼許梅，許梅剛戴好手套，正在旁邊看著祝寧。

　　許梅還保持著八顆牙齒的微笑，好像把病人綁在椅子上很正常，祝寧看到她之後，竟然沒有詢問出來。

　　祝寧本來想問為什麼，但是一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馬上接受了現實。

　　把來看病的患者綁在椅子上，太正常了，不然他們會逃跑的。

　　而且那個患者也沒有表達出不適啊，他好像經常被人綁在這兒。

　　祝寧戴上了醫用手套，戴上之後她還愣了愣，她手上覆蓋著黑色的防護服手套，手套外面再戴個手套，顯得有點怪異的。

　　「醫生，我牙疼。」患者說。

　　祝寧的目光從手套上挪開，注視著自己的患者。

　　許梅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工作，那個患者鬍子拉碴的，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整潔，袖子已經磨損了，看上去像個流浪漢。

　　旁邊電腦上顯示了他的牙片，祝寧看了一眼，大多數牙齒都覆蓋了陰影，沒有專業知識根本看不懂。

　　患者臉色發黃，一臉求救地看著祝寧，「醫生，我的牙齒好疼。」

　　好熟悉的一句話，祝寧總覺得自己聽了好幾千遍，好像出生起就一直在聽。

　　醫生，我的牙齒好疼啊。

　　祝寧拉過冷光燈，打在患者的臉上，「張嘴。」

　　患者聽話地張開嘴，在明亮大燈的照射下，口腔內部一覽無遺，這個人的牙齒都是黑黃色的，祝寧不是牙醫都能看出不健康。

　　她從來沒從這個視角仔細看過一個人的牙齒，原來牙醫的日常是這樣的。

　　祝寧自如調整了燈光的角度和亮度，好奇怪，自己不需要學習就會使用這些設備。

　　「醫生，我牙疼。」

　　她眨了下眼睛，感覺這一聲很突兀，因為這位患者是大張著嘴的，張著嘴的情況下不能說話。

　　那是誰在說話？

　　祝寧回頭看了一眼，許梅也沒說話。

　　醫生，我牙疼。

　　祝寧又聽到了這句話，她旋轉了燈光，然後更仔細地看進患者的口腔。

　　醫生做檢查的時候會使用口鏡，可以更直觀地看到不同角度的牙齒。

　　祝寧用口鏡伸進他的口腔，仔仔細細觀察著。

　　醫生，我牙疼。

　　祝寧看得眼睛有些酸澀，一排黑黃色的牙陳列在自己面前，這變成了一個解密遊戲，自己要尋找到那個鬼。

　　醫生，我牙疼。

　　祝寧伸進去的口鏡突然一停，鏡子裡照出了患者的牙齒，黑黃色的一顆牙，也照出了牙上的人。

　　一個人頭就在牙齒表面，一時間難以形容是牙齒長了一顆腦袋，還是一個人從牙齒裡鑽出來。

　　住在牙齒裡的這個小人抬起頭大喊：醫生！我牙疼！

　　不止一個。

　　一個成年人至少要有28顆牙齒，大多數人是28到32顆牙。

　　這個患者有30顆，現在30顆牙齒上鑽出了30個小人，他們張大嘴，一起大喊，醫生，我牙疼！

　　只要祝寧仔細去看，可以看到住在牙齒裡的人的口腔，他們的嘴裡也有30顆牙齒，他們的牙齒也有一個小人，他們的小人也在大喊：

　　醫生！我牙疼！

　　這有點不對勁吧？

　　祝寧抬起頭，旁邊的許梅已經打開了電鑽，她把電鑽遞給自己，然後一臉殷切地看著她。

　　電鑽在祝寧手心裡瘋狂轉動，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許梅面帶八顆牙的微笑，眼神中充滿鼓勵。

　　患者露出求救的眼神，他牙齒裡的小人露出渴望的眼神。

　　所有人都在鼓勵她。

　　她要……殺掉這些牙齒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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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四章　黑色牙醫館（五）

　　嗡嗡嗡——

　　電鑽在祝寧手中高速旋轉，像是一把電鋸，所到之處，那些牙人的腦袋會像是秋收麥子一樣被割下來，鮮血霎時間飈出，充斥著整個口腔。

　　到時候這個人的嘴巴就像是凶殺案現場，三十個牙人相繼死去，他們的牙齒裡會鑽出新的牙人。

　　然後不斷重復重復，再重復……

　　但祝寧拿著電鑽沒有動。

　　【精神值下降5%】

　　系統的聲音有時候是一種提醒，它機械且沒有感情，只是冷冷地在通報數據。

　　祝寧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精神污染了，從走進蟻穴就開始，她的精神值掉的比想像中的快很多。

　　如果她真的把這些牙人殺掉會發生什麼？患者的牙齒裡住著牙人，牙人的牙齒裡住著更小的牙人。

　　問題是，祝寧怎麼保證自己不是牙人，她怎麼保證自己現在沒有住在另一個人的口腔裡？

　　她怎麼分辨自己是在一顆牙齒裡還是在一家牙醫館？就像是無限套娃，你其實無法辨別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一環。

　　墳貼裡的醫生最後說自己已經解決問題了，他怎麼解決的？

　　電鑽。

　　祝寧看著手裡的電鑽，它鑽動的速度飛快，它能穿透堅固的牙齒，硬度很強，速度很快，殺傷力很大。

　　電鑽是打破牙齒套娃的關鍵嗎？祝寧內心已經不太穩定了，她好像冥冥之中受到什麼牽引力。

　　醫生，我的牙齒好疼。

　　這句話像是魔咒一樣，催促著她要立即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她把電鑽鑽下去，這家牙醫館會被鑽開？她會不會抬頭就看到一把電鑽從天而降？

　　污染區域底層邏輯是污染你，讓你成為我的同類，或者是殺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條底層邏輯服務的。

　　祝寧閉了閉眼，她能感覺到各方面的壓力，許梅鼓勵的目光，患者求救的目光。

　　醫生，我的牙齒好疼。

　　患者還在催促她，她最輕鬆的做法是順勢而為，走下坡路是最簡單的。

　　嗡——

　　祝寧關掉了電鑽，「你的牙齒很健康。」

　　這句話是從她喉嚨裡擠出來的，每個字都非常艱難，好像有什麼壓力在阻止她。

　　許梅的笑容一時間僵住，患者同樣愣住，患者嘴裡的三十個牙人一起停住。

　　開口第一句話是最難的，一旦開始抵抗精神污染，後面的話就變得沒那麼艱難，精神值沒有再下降了。

　　祝寧面對著三十個牙人，他們大張著嘴巴，祝寧能夠通過牙人看到他們的牙齒，但還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很健康的牙齒。」

　　許梅：「醫生，他不正常啊……」

　　祝寧看了一眼許梅，覺得她大驚小怪，「這不是很正常的牙嗎？你嘴裡沒住人？」

　　祝遙就是心外科醫生，祝寧從小跟在專家身邊長大，太明白一個權威主任醫生怎麼說話了，你一定要比患者更冷靜，不論什麼情況下都保持淡定，這樣患者才會信賴你。

　　祝寧把許梅問愣住了，她語氣過分篤定，好像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牙齒裡都該住著牙人，沒有牙人的患者才是異類。

　　許梅站在旁邊愣愣思考，自己的嘴裡應該有牙人才對嗎？她是不是生病了？

　　患者嘴裡的牙人沒有說話，他們一時間寂寂無聲，沉默地盯著祝寧看。

　　祝寧摘下手套，熟練得像個從業十年的老大夫，「回去繼續保持好好刷牙就行，下一個。」

　　很可惜她沒等到下一個，污染區域有智慧，它不會用同一個失效的招數對付你。

　　患者離開了，躺椅上散落著綁住人的束縛帶，對面許梅一直盯著祝寧看，她面帶微笑，但是眼神有些怨毒。

　　她什麼都不幹只是盯著祝寧看。

　　祝寧假裝沒看見她的表情，以她有限的經驗來看，如果持續的精神污染無效，接下來污染區域會想方設法殺了你。

　　許梅看著她可能在內心琢磨著怎麼動手了。

　　診室裡只有她跟祝寧兩個人，祝寧身上有武器，她不覺得許梅會是自己的對手，但她不太清楚許梅會幹什麼，畢竟這地方哪裡都很詭異。

　　寫墳貼的醫生是哪個？這裡有四個診室，他完全沒透露自己的身份，他是小白兔口腔的主人嗎？還是只是一個在這兒打工的助理醫生？

　　這家牙醫館到底發生過什麼？他怎麼被污染的？

　　系統讓祝寧解開牙醫的心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象應該是哪個牙醫。

　　跟祝寧消極怠工不一樣，其他診室的醫生都在認真工作，隔音效果沒那麼好，祝寧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斷斷續續的電鑽聲和慘叫聲。

　　這個污染區域一定非常古老了，辦公室的電腦是祝寧那個年代的造型，跟現在科技發展格格不入。

　　甚至都沒自己蜂巢家裡那台看上去高科技。

　　電腦需要登錄密碼，祝寧嘗試了幾個都失敗了，這個污染區域的等級很高，好像很少給你線索，盡量隱藏自己的弱點。

　　祝寧打開辦公桌抽屜，裡面被文件夾擠滿了，一打一打的資料如果都看完估計這輩子都耗在這兒。

　　祝寧隨手翻了下，全部都是病例。她抽出其中一份病例，上面寫的字根本讓她看不懂，廢土世界的醫生怎麼寫字也跟亂碼一樣。

　　但是她能看懂日期，落款日期是新曆20年1月3日。

　　她這是又找到了一個超古老的污染區域嗎？竟然是六十年前的污染區域。

　　她又看了幾份，這打病例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越古老的就在下面，越新的就在上面。最上面一本病例是……最近？

　　新曆80年X月X日。

　　病例顯示，這家牙醫館，不，準確地說是這間診室，最後服務的一個病人是在今天，它在今天還在運作！

　　蟻穴沒有被封閉，這裡也沒拉著聯邦警戒線，理論上來說只要人類想進來就可以直接進來。

　　這麼詭異的牙醫診所，還會有人前來看病？那剛才那個患者，是一個真實的人類？

　　祝寧理了理自己的思緒，之前她在污染區域遇到的人類都很像NPC，比如火鍋店的店員和顧客，有些人應該是死在火鍋店，然後被污染源感染同化了。

　　但是這個牙醫館很奇怪，因為沒有封閉，導致這個地方是可以任意進出的，有不斷的人會進來，也有新的人會被污染。

　　普通人被污染會怎麼樣呢？大多數人不會形成污染源，只會成為污染物。

　　普通人變成污染物也足夠普通，他們沒有那麼強大的怨念，只是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但是這個超高壓力的廢土世界，就算沒有被污染也很容易像是行屍走肉。

　　貧民窟的人看不起病，他們牙疼的時候想到了蟻穴裡有一家神秘的牙醫館，然後莫名其妙走進來，也莫名其妙看了病。

　　污染區域在工作。

　　有人進來成為患者，那會不會有人進來會成為醫生或者醫護人員？

　　假設牙醫館可以自我運作，那會不會有人來求職？失業的護士找不到工作，但這個社會要求人們必須擁有一份工作。

　　她想到小區裡好像有一家牙醫館，所以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進來了，她成為了一個正式的牙科診所護士。

　　所以他們看到祝寧也不會大驚小怪，只是把她當做一個新來的醫生。

　　呼——

　　祝寧一個激靈，她耳邊突然響起細微的呼吸聲，看病例看得太入迷，一時間沒看住許梅。

　　她感覺到許梅就在她耳邊呼吸。

　　還是那種很奇怪的頻率，跟正常人的頻率完全不一樣。在電腦的倒影中，她看見了許梅的影子，她的臉就在祝寧的臉邊。

　　許梅還在笑，弧度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一直以來都保持著一個姿勢。

　　現在她的臉貼著祝寧的頭盔，親如姐妹。

　　「醫生？」許梅叫她。

　　【精神值下降3%】系統又在提示她。

　　祝寧身體僵直，她已經一手摸上槍，她明明火力充足，擁有多個天賦，還有危險預知，如果有危險她肯定能提前三十秒反應過來。

　　但是，她這次沒辦法完全保證自己是冷靜的，因為精神值在肉眼可見下降。

　　她不是很想開槍，進入污染區域後開槍等同於開戰。她對牙醫館的了解太少了，甚至還沒找到污染源，貿然激怒最後死掉的肯定是祝寧。

　　而且隨著精神值不斷掉落，祝寧開始有點動搖，等精神值下降到50%的時候，她可能會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態。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最好早點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怎麼了？」祝寧盡量冷靜地問。

　　「醫生脖子上長了東西哦。」許梅面帶微笑地說。

　　長了東西？

　　祝寧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頸，因為許梅在她的右側，所以她摸到的是自己的左側。她摸到了一塊凸起，一塊很硬的異物，手感很奇怪。

　　這又是什麼東西？

　　許梅：「要去看看嗎？這樣會嚇到患者的，洗手間在走廊盡頭。」

　　診室裡沒有鏡子，祝寧站起身，「我去看看，有病人叫我。」

　　她這時候還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祝寧都已經站起來了，許梅還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同一個動作一動不動，她面對著息屏的電腦，微笑地說：「好的哦。」

　　她到底在跟誰說話？

　　祝寧已經懶得去看她了，她走出診室，其他三間診室門都是關著的，裡面還在傳來工作的聲音，有男牙醫在詢問患者病情。

　　起碼現在不用跟許梅在一個空間裡待著，她可以趁機觀察這個牙醫館的構造，說不定能找到其他線索。

　　走廊盡頭真的有一間洗手間，祝寧打算先看看自己到底長出了什麼玩意兒。

　　洗手間分男女，祝寧去了女洗手間，裡面只有兩個坑位，她飛速檢查了下，這裡面沒有人。

　　祝寧反鎖了洗手間大門，確定現在安全之後，才對著鏡子看自己的脖子，然後她愣住了。

　　她脖子上長著一顆……牙？

　　準確地說是長在她防護服上了，一顆後槽牙就長在上面，甚至有粉紅色的牙齦。

　　那一瞬間，她第一反應就是想脫掉防護服然後把它給扔了。

　　難怪普羅米修斯要給她升級防護服，這次她的防護服很接近金屬，如果是過去那種相對柔軟的面料，這顆牙會不會扎根進皮膚？

　　沒有接觸皮膚，但是也足夠恐怖了，一顆牙怎麼長在防護服上的？

　　如果祝寧繼續在這兒，肯定會被污染區域同化，她不會到最後就滿身牙齒了吧？

　　祝寧試著拔了下，完全拔不動，就像是人類不可能徒手拔出一顆牙，她需要專業的拔牙工具。

　　等會兒去診室自己拔牙？

　　她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自己拿著鉗子去拔掉一顆長在脖子上的牙齒，如果拔牙不順利她需要先切開牙齦打碎牙齒再拔出來，拔完牙後這個地方會流血嗎？

　　她會感覺到疼痛嗎？牙齦該怎麼處理？

　　明明還沒開始拔牙，她光是想象這個畫面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被污染。

　　【精神值下降5%】

　　她的精神值下降越來越快了，從進入後已經下降了26%。

　　冷靜點，祝寧，冷靜點，不要慌張。

　　她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還戴著黑色頭盔，這裡是B級污染區域，自己孤身一人進來的。

　　難度很高，必須要做好這種心理準備。不過是一顆牙齒而已，噁心了點，但目前沒有衝破防護服的跡象。

　　防護服嚴絲合縫，只要她永遠保證防護服密閉應該就沒事兒。

　　山貓可以獨自一人進入S級污染區域，祝寧也能做到，她記得自己的數據採集報告，她可以進入A級污染區域後平穩恢復。

　　不必大驚小怪，這很正常，她不斷給自己進行心理暗示。

　　轟——

　　突然，祝寧背後傳來了一陣沖水馬桶的聲音，衛生間有人？

　　祝寧一僵，感覺很詭異，她進來之前明明檢查過，這裡沒人啊。

　　而且她反鎖了洗手間大門，兩間廁所應該都是空的才對。

　　祝寧從鏡子裡看了一眼，其中一間廁所門上顯示的紅色，另外一間廁所是綠色，意味著有人在上廁所。

　　她剛沖了馬桶，她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祝寧不知道？

　　還是說她早就在廁所裡了，但是祝寧剛才沒看見她？

　　「牙仙啊……」有人開始說話了，那是個小女孩的聲音，從聲音上判斷可能只有五六歲。

　　這裡有個孩子？牙醫館有小孩子太常見了，但出現在這兒顯得很不正常。

　　祝寧通過鏡子看向門的下方，衛生間門不是全封閉的，下面可以看到裡面人的腳。

　　她看到了一雙粉色蝴蝶結小皮鞋，搭配一雙荷葉邊的白襪子，對方坐在不合適的馬桶上，兩腳是懸空的，此時正一搖一晃。

　　「牙仙啊牙仙，」小女孩童真的聲音非常虔誠，「我將牙齒獻給你，你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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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五章　黑色牙醫館（六）

　　牙仙？

　　那種小孩子掉牙之後把牙齒藏在枕頭下面，然後牙仙會給你一個金幣，或者實現你的願望？

　　小女孩為什麼要在廁所裡對牙仙祈禱？

　　她想要牙仙實現自己什麼願望？

　　祝寧根本沒回頭，她透著鏡子看廁所門的下方，小女孩粉紅色的小皮鞋晃來晃去。

　　看久了容易讓人有點暈，像是催眠一樣。

　　祝寧精神值掉太多了，提防一切精神污染的可能，她眨了下眼，再睜開的時候。

　　馬桶上晃蕩著的小腳丫不見了。

　　小女孩的許願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的，祝寧看了一眼，兩扇廁所門上面都是綠色標識，也就是說裡面根本沒人。

　　這個衛生間裡只有她一個人。

　　是她精神值下降過多產生幻覺了？

　　剛才有小女孩的是左邊那一間。

　　祝寧這時候挺講禮貌的，先是敲了敲門，她剛敲了一下，這扇門咿呀一聲打開了。

　　空的。

　　裡面只有一個空的馬桶，但是馬桶裡還有個小小的漩渦，要麼是這個馬桶壞了，要麼是剛才真的有人在這兒沖了水。

　　那她人去哪兒了？

　　祝寧檢查了一遍隔間，隔間上面是封閉的，下方沒有封死，剛才自己一直在外面，所以也不會有人跑出去。

　　她應該還在衛生間。

　　祝寧關上隔間門，從這個視角看，只能看到馬桶底部，沒有小女孩的雙腳。

　　她停了一會兒，然後蹲下，再次從下方看向隔間內部。

　　這個姿勢有點像是什麼變態偷窺狂，但聽老一輩說有些看不到的東西換個角度可以看到。

　　祝寧從下往上看，這次她沒看到粉色小皮鞋。

　　她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小孩子的眼睛，小孩兒的眼睛瞳仁又黑又大，眼白清澈，距離祝寧只有一寸，就差點貼在祝寧頭盔上。

　　你有沒有嘗試過倒著看一個人的眼睛？或者是長時間觀看一張反轉的臉。

　　看久了你就會感覺對方不是人類，而是另外一種跟你相似又相反的生物。

　　長長的眼睫毛在下方，眉毛在下方，整雙眼睛顛倒著注視你。

　　她們隔著一層頭盔面罩，但是她感覺到熱烘烘的，人類的氣息。

　　好像那雙眼睛是有溫度的。

　　隔間下緣不知道什麼時候伸出了兩隻手，兩隻幼態的手倒著抓住隔間門底部，然後天真地看著她。

　　這小姑娘一直倒著趴在門後？

　　祝寧一動不動，想象著對方的姿勢，廁所門後有一個倒吊著的小女孩。

　　她們正在隔著一扇門對視。

　　「嘻嘻——」小女孩笑了一聲。

　　【精神值下降５％】

　　又來了，精神值在下降，祝寧嘗試著說服自己這很正常。

　　但她好像沒辦法說服自己，這很不正常，她甚至想不到小女孩怎麼借力的。

　　精神值已經下降了31％了，如果突破50％的臨界點她可能會發瘋。

　　牙醫館一直在想方設法污染她，這個污染區域想幹什麼？污染自己然後讓她永遠留在這兒當醫生？

　　咚咚咚——

　　祝寧猛地一回頭，外面傳來許梅的聲音，「醫生？」

　　許梅來找她了。

　　祝寧深吸一口氣，再次望向小女孩。

　　消失了。

　　祝寧打開廁所隔間，裡面空無一人，她再從下方往裡看也沒看到任何東西。

　　「醫生？」許梅在催促她。

　　祝寧已經進去很久了，許梅嘗試著推開廁所門，但是內部被人鎖住。

　　她轉動著門把手，使勁兒推也推不開。

　　於是許梅只能把臉貼在廁所門上，好像是想要硬生生用臉頰擠進去。

　　「醫生？」她在這時候竟然還保持著微笑。

　　咔嚓一聲——

　　祝寧剛一打開就看到了這樣的許梅。

　　她保持著偷聽的姿勢，門被打開也沒有慣性向前撲，像是那扇門還在一樣。

　　她的眼珠子轉了轉，目光定格在祝寧臉上，「醫生？」

　　這護士真的很不正常。

　　祝寧盡量平穩地問：「怎麼了？」

　　許梅的眼珠子轉了轉，她的表情非常機械，像個機器人披了張人皮。

　　房盈那種純機械人都比她更像個人類。

　　許梅盯著祝寧脖子上的牙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祝寧總覺得許梅的目光非常貪婪，她好像……很饞？

　　祝寧因為這種想法皺了皺眉，但她沒感覺錯，許梅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食物。

　　她想吃掉自己脖子上的牙齒？

　　「你在裡面很久了，」許梅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因為一直要保持八顆牙齒的微笑，所以動作顯得和僵硬詭異，「我很擔心你。」

　　我很擔心你。

　　肯定不是真的擔心她。

　　祝寧沒理她，她表現得比許梅更淡定，徑直走出廁所門。

　　她走了兩步發現許梅沒跟上來，問：「你不走？」

　　許梅哦了一聲，然後立正站好，跟著祝寧走。

　　廁所距離診室不遠，走兩步路就到了，祝寧路過其他診室的時候往裡看了一眼。

　　裡面的醫生戴著口罩身穿白大褂，手裡拿著電鑽在一個病人嘴裡鑽動。

　　一時間血液飛舞，整個診室裡都是慘叫聲。

　　「醫生我好疼！」

　　「醫生救救我！」

　　明明裡面只有一個醫生一個患者一個助理醫師一個護士，卻好像發出了幾百人的聲音。

　　祝寧推門進去的動作驚動了他們，他們四人齊刷刷扭頭看過來。

　　因為都戴著口罩，所以只露出四雙冰冷的眼睛，他們的眼睛周圍已經濺起鮮血。

　　尤其是兩個醫生，他們滿手是血，此時好像被人暫停了一樣，冷冷地看著祝寧。

　　鮮血飆到天花板上，半個診室都是血淋淋的。

　　「抱歉，」祝寧退出去，「走錯門了。」

　　她退出之後，診所裡又開始針對病人進行治療。

　　祝寧又查看了剩下兩間診室，裡面都差不多，正在進行一種非常血腥的治療。

　　看來如果剛才祝寧選擇進行治療就會進入這個步驟。

　　在這個過程中，許梅一直跟在她身後。

　　祝寧能感覺到許梅的目光，她的眼神跟有實質一樣，落在身上有重量感。

　　祝寧現在就像是被一隻孤狼盯著，對方正在等待自己筋疲力盡的一刻，馬上就要撲上來獵殺。

　　許梅走路沒聲音，經常祝寧一個走神回過頭就看見許梅緊緊貼在身後。

　　祝寧關上其他診室的門，狀似隨意地問：「我們醫院有小女孩兒嗎？」

　　許梅：「有很多，很多很多。」

　　牙科醫院有小孩兒很正常，有小女孩也很正常，但許梅的回答很奇怪，她強調了好幾次。

　　很多很多是什麼意思？

　　祝寧問：「廁所有人出過事兒？」

　　許梅乾巴巴地說：「沒有。」

　　許梅說沒有，是不知道呢還是真的沒有。

　　如果許梅是一個誤入污染區域的正常人，慢慢被牙醫館同化了，那她其實不了解整個牙醫館的歷史也是正常的。

　　祝寧問：「你來多久了？」

　　許梅：「一個月。」

　　一個月對於一份工作來說不算久，但是對一個人類在污染區域的時間就算了。

　　正常人在污染區域的極限時間是六個小時，已經幹了一個月應該是污染物。

　　祝寧：「你家住哪兒？遠嗎？」

　　許梅看著祝寧的脖子，從頭到尾她的目光都沒離開祝寧脖子上的牙齒，她快按捺不住了。

　　她咽了下口水，「34，12」

　　許梅報自己家地址像是報坐標一樣，這應該是他們小區獨特的交流方式。

　　就在34號樓，真的很有可能會誤入這個地方，祝寧剛才上來的時候好像路過了許梅家。

　　祝寧啊了一聲，真的跟人閒聊一樣，「這麼近，上班很方便啊。」

　　祝寧這句話是在測試她。

　　許梅沒回復她這句閒聊，可能是智慧不夠高，她好像只能回答問題，或者做出有明確指示的事兒。

　　閒聊是沒有明確指向性的，所以許梅無法做出規定動作。

　　祝寧換了個問題：「你試用期呢？」

　　許梅突然表情變得很認真，「我還有兩個月試用期，我要努力通過考核。」

　　許梅很害怕會被解雇，她很喜歡這份工作，據祝寧了解，現在醫療跟她們那個年代很不一樣了，很多大型醫院的護士已經被機器取代。

　　取代他們甚至沒有到達需要用機械人的地步，只需要用機器就行。

　　機器會更加耐用，而且更好控制，更容易實現標準化。

　　現在護士應該不好找工作，而且許梅看上去也有四十歲，年紀大了應該更難找。

　　同樣的那些醫生也很賣力在工作，聽說現在傳統牙醫也被醫療艙取代，牙醫的處境也不咋地。

　　這個牙醫館好像容納了很多被社會淘汰下來的人。

　　假如世界是一個運轉的大型機器，那些老化的零件退休下來之後，被牙醫館給吸納了。

　　祝寧慢慢摸清楚了一些關於這個污染區域的底色。

　　祝寧問：「五樓是幹什麼的？」

　　那扇門沒有門把手，也沒有鎖孔，祝寧在想自己用萬能鑰匙能不能打開。

　　馬上就要走到診室了，祝寧問了之後遲遲沒有聽到回答，她回過頭看，發現許梅已經沒有跟上來了。

　　她就站在陰影裡，死死地看著祝寧，「不能進去。」

　　她眼睛抬起來，露出大片眼白，她說，不能進去。

　　按理說祝寧應該再繼續問為什麼，但她看到許梅的表現後沒有深入詢問。

　　她總覺得再刺激下去，許梅就要失控了。

　　祝寧走回自己的診室，裡面跟出去的時候差不多，也沒有新的患者進來。

　　許梅就站在門口，祝寧坐在辦公桌後，抱胸看著她。

　　這次她很有經驗，目光不會離開許梅半步。

　　這護士好像很想吃掉她。

　　祝寧一邊盯著許梅，一邊思考，剛才出去上個廁所，知道了很多信息。

　　第一，五樓不能進入，看許梅的表現這裡對員工來說應該是禁地。

　　進去了會怎麼樣？許梅沒說。

　　可能裡面就藏著牙醫館的秘密。

　　許梅從頭到尾都跟著祝寧，她沒辦法在許梅眼皮子底下去查看五樓的門。

　　第二，廁所裡有個小女孩，她對著牙仙許願，但沒說自己的願望是什麼。

　　那個廁所裡的小女孩為什麼是倒吊著的？

　　她是不是污染源？

　　沒想明白。

　　第三，這個污染區域可以自由進出，給失業者提供了重新就業的機會。

　　這種就業機會不是說給你發工資，許梅明顯都變成污染物了，她可能已經不需要金錢這玩意兒了。

　　許梅需要的是心理安慰。

　　她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必須要去上班，這個本能驅使她進入污染區域，然後被牙醫館吸納了。

　　還有一個問題祝寧不理解，他們的客源呢？

　　為什麼有這麼多源源不斷的病患？

　　祝寧進來之後發現，除了她這間診室沒人，旁邊那三間都很忙碌，一直有病患在進進出出。

　　哪裡來的這麼多病人？

　　祝寧隨手抽出一本病例，上面的字還是跟亂碼一樣，如果不是熟悉筆跡的人很難認出來。

　　祝寧第一次看馬上就放棄了，她如果沒頭緒不知道裡面是什麼，猜測都不知道往什麼方向猜測。

　　她上次看只關注日期，這次更關注內容。

　　她一邊提防著許梅靠近，一邊看第二本病例，她一共拿出十本。

　　十本對比著看，醫生飛舞的字跡在祝寧眼裡就像是圖形。

　　她放棄了直接從文字角度看閱讀，她把這些病例內容當成圖片來看。

　　十本病例裡，有幾個相同的「圖形」。

　　寫的同樣很扭曲，但是可以根據前後文大致猜測。

　　人類閱讀文字的時候，一旦腦子裡有一些聯想，就可以莫名其妙看懂一些內容。

　　有五個字在不同的病歷本上都重復出現。

　　「後……遺……症？」

　　祝寧仔細對比三個字，後遺症，這三個字應該是對的。

　　後遺症出現在病例裡很正常，但是前面兩個字又是什麼，寫的實在是太潦草了，只能看懂兩個字都是上下結構。

　　應該是一個專業名詞，第二個字很像夢字。

　　「夢？」祝寧呢喃著：「什麼夢？」

　　她飛速閱讀一邊看了一眼許梅，許梅一直低著頭，保持著微笑沒有動。

　　其實許梅現在狀態挺詭異的，祝寧的意思是，這個護士一直不正常的前提下，現在都顯得很詭異。

　　但祝寧管不了那麼多，留給她的時間不多。

　　她抽出更多病例，有了一個猜測方向之後更容易找到目標，她要尋找這個關鍵詞。

　　只要閱讀的病例足夠多，擁有一個確切的目標，就容易找到一個寫的沒那麼潦草的。

　　「黑？」祝寧念出這個字，「黑、夢？」

　　黑夢是什麼？

　　黑夢後遺症？

　　後遺症的反應就是牙齒壞了？就是她剛才看到的那種牙齒裡長了個人嗎？

　　咔嚓——

　　這一聲實在是太清脆了，祝寧抬起頭，剛好看到許梅脖子朝左側歪斜的過程。

　　她竟然折斷了自己的頸骨，脖子像是一張嘴一樣裂開一個口子。

　　她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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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7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六章　黑色牙醫館（七）

　　許梅脖子斷裂，只剩下薄薄一層皮連著，尖利的骨茬豎立著，像是張開了一張嘴，裡面都是尖牙。

　　祝寧第一反應就是拿槍，她一直都在暗中提防著許梅，以為自己反應夠快了，但她沒想到這個污染區域比她想得更詭異。

　　砰砰砰！

　　三聲槍響後，正常人類一定會被打爛，就算是之前遇到的污染物也會受傷。

　　但子彈沒有穿透她，許梅表面的皮膚像是形成了一塊堅硬的鎧甲，一共打出去三枚子彈，兩枚落在地上，一枚鑲嵌在心臟的位置，這麼強的衝擊力竟然只打破了表層皮膚。

　　沒用，子彈對她來說沒用。

　　非常不正常，祝寧立即意識到這一點，暴力無法解決這個污染區域。

　　許梅中彈後愣愣地低下頭，因為她脖子斷了，說是在低頭，不如說是垂在胸口的斷頭深深看了自己胸腔一眼。

　　她好像在適應這個視角，正常人不會以這個視角看到自己的胸膛，她在研究胸口的子彈。

　　祝寧趁機推開診室大門，向走廊奔跑，隔壁牙醫雙手沾滿鮮血，手持電鑽，慢慢從診室裡走出。

　　祝寧路過診室的時候看了一眼，診室裡綁著的患者正在嘔吐，他們吐出大把的牙齒，好像喝醉酒的醉漢嘔吐。

　　噼裡啪啦的牙齒掉落聲，牙醫手裡電鑽的嗡嗡聲，背後許梅的腳步聲。

　　「牙仙啊牙仙，如果我把牙齒獻給你，你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嗎？」

　　小女孩虔誠的祈禱聲。

　　污染區域一時間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開始獵殺她。

　　祝寧根本沒回頭，她快速奔跑著，目的是那扇通往五樓的大門。沒有鎖孔沒有鑰匙沒有門縫，祝寧把手覆蓋在上面。

　　系統：【未識別有效鎖孔，無法使用道具萬能鑰匙】

　　祝寧：「……靠！」

　　萬能鑰匙是一把鑰匙，再萬能，也必須有個鎖孔才能使用。

　　背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那幫難以形容的東西正在接近她。祝寧看都沒看，她繼續向下奔跑。

　　三樓和二樓的醫生護士也探出頭來，他們的白大褂上都是鮮血，祝寧撐著樓梯扶手翻身而下。

　　基因藥劑是有用的，祝寧比正常人類速度快太多了。

　　她可以和後面的那群玩意兒拉出距離，但這點距離不足以救命。因為她對這個污染區域還是一頭霧水，逃跑都不知道往哪兒跑。

　　牙醫館唯一的入口就是大門，祝寧是從大門進來的，她逃生的思路也是往大門跑。

　　她一路跑到休息室，按理說應該拉開大門直接出去，但她停下來了。

　　許梅帶著牙醫正在往這兒走，祝寧在這個節骨眼上偏偏停下。

　　祝寧看到了鏡子，巨大的正容鏡右上角有個蜘蛛網的裂痕。裂痕變大了，從右上角開始崩裂，崩出一條手臂長的裂縫，鮮血從鏡子裡湧出。

　　這地方……讓她難以理解。

　　這間休息室也變了，祝寧進來的時候裡面只有一排白大褂，現在裡面掛了幾件常服，應該是那些醫生的衣服。

　　祝寧意識到一個問題，她錯過了線索，其實最有價值的地方應該是休息室。

　　所有醫生進牙醫館都會在這兒換下衣服，把自己的一些隨身物品放在櫃子裡，然後再去上班，正式的醫務人員都有自己的專用物品櫃。

　　墳帖的發帖人是個牙醫，他的私人物品應該也在這兒。

　　祝寧快速鎖住休息室大門，休息室裡沒有什麼櫃子重物抵門，祝寧只能拿衣架下來別住大門。

　　雖然看上去沒什麼用，但是總比沒有好。

　　祝寧開始快速翻看這些醫護人員的私人物品，她翻到一件女士外套，裡面放著一把鑰匙，上面寫著（34，12）

　　許梅家裡的鑰匙。

　　祝寧又掏了幾個人的外套，他們應該都住在蟻穴，鑰匙長得一模一樣，上面用同一個字體雕刻房間號，這統一發放的嗎？

　　一共九把鑰匙，住的最近的是許梅，住的最遠的在7號樓。

　　突然，祝寧掏口袋的動作一僵，衣服口袋一般都不是特別深，正常大小的口袋空間最多容納兩隻手。

　　祝寧的手指觸碰到一個冰冷柔軟的東西，好像是人的手指。她摸到了一把手指？

　　祝寧一時間僵住，那隻手反而動了，反著握了下祝寧的手，有個東西……在握她。

　　要往她手心裡鑽，觸感冰冰冷冷的，像是個死人的手。

　　祝寧手裡的是男士皮夾克，已經有點舊了，袖口和領口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而口袋裡明顯有什麼東西在鼓動，這裡面還有一隻手。

　　【精神值下降1%】

　　祝寧深吸一口氣，她沒有慌張，而是緩緩地抽出自己的手，她沒有帶出另外一隻手，而是帶出了一個黑色的藥盒。

　　剛才的是她的幻覺？還是真的有東西在跟她握手？

　　藥盒上什麼字都沒有，正方形的一個扁盒子，看上去很像火柴盒，這不會就是那個什麼黑夢吧？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能感覺到有人停在門口，許梅尖利的指甲正在撓門。

　　祝寧把自己困進牢籠，這兒甚至都沒有逃生通道。

　　剛才證明過槍械對許梅無效，可能豬人的鍘刀更有用，但豬人的鍘刀是Ｃ級，能對付B級污染物嗎？

　　這時候更不能慌，她抬頭看了一眼自己找到黑色夾克的櫃子，上面有一張發黃的標簽，上面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高自劍，這是黑色皮夾克的主人。

　　櫃子裡的東西很簡單，一件皮夾克，一本書，書皮封面上寫著兩個字《牙仙》。

　　童話書？其實牙科診所裡有這種童話書不少見的，畢竟很多小孩兒要安撫情緒，等待的時候剛好閱讀。

　　但祝寧想到了廁所裡的小女孩。

　　嗡嗡嗡——

　　外面的牙醫已經在鑽孔了，他們馬上就要打開這扇門，祝寧快速翻完整本書，應該是經常被人閱讀，都被人翻爛了。

　　裡面的繪畫很童真，給小孩子看的書百分之八十都是圖片，幾乎沒什麼台詞。

　　書裡小女孩穿著一條粉色連衣裙，她今天掉牙了，正在崩潰大哭，兩行眼淚跟水龍頭一樣。

　　媽媽安慰說掉牙是好事兒，讓她把牙齒藏在枕頭下，這樣牙仙可以完成她一個願望。

　　小女孩躺在粉紅色的公主床上，把牙齒放在枕頭下，很虔誠地對牙仙許願，她希望自己可以復活。

　　牙仙實現了她的願望。

　　最後一頁，一個卡通版的墳墓裡伸出一隻小手，然後小女孩在墓碑旁邊露出了很快樂的微笑。

　　「我活過來了，謝謝牙仙子。」

　　所以小女孩剛出場的時候是個死人？

　　畫面都是卡通的，顏色鮮豔，語調活潑，但讓人看得有點後脊背發冷。

　　有點成人哥特童話的那個意思，肯定不是給正常小孩兒看的，這就是廁所裡小女孩的願望？

　　這個皮夾克明顯是個男人的，他跟那個小女孩到底是什麼關係？

　　祝寧拿上童話書和藥盒，準備去個更安全的地方再研究。

　　外面還有一堆污染物正準備殺自己，休息室大門已經被打開一條縫，七八條胳膊正在往裡伸，一時間門縫裡全都是手。

　　這扇門只能再撐個最多五秒鐘。

　　「醫生，」許梅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啊醫生？」

　　砰！

　　下一秒，門被硬生生打開，許梅四肢著地，像個蜘蛛一樣趴著，脖子對準了休息室。

　　她的脖子裡長出了牙齒，也長出另一條舌頭。

　　長長的舌頭舔了下自己的喉嚨，許梅已經準備好捕獵，她的四肢都興奮地抓地。

　　但她一愣，休息室內是空的，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所有東西都被翻動了，大家的私人物品散落一團，鏡子在兀自流血。

　　突然，許梅看到後面掛著白大褂的動了動，好像有個人在旁邊晃動了一下。

　　許梅像是個巡視領土的怪物一樣慢慢湊過來，她脖子斷裂的橫截面看上去極其恐怖。

　　她本來是沖著白大褂去的，但她路過了鏡子，也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許梅很快就被自己的倒影吸引了，鏡子裡的她身穿粉色護士服，四肢著地，垂下的腦袋，眼睛是反轉的，張開的脖子是另外一張嘴。

　　現在她擁有兩張嘴了，她湊近鏡子，呼吸出來的熱氣在鏡子上形成一片白霧，這張新嘴竟然可以呼吸出熱氣。

　　許梅看得非常入迷，沒有注意到背後有一團東西在慢慢移動。

　　祝寧使用了系統道具，消耗了10的生命值換來五分鐘的隱身。

　　宋知章摸索出林曉風的異能同樣在她身上起效，她身上的衣物無法被人看見，手裡的童話書和藥盒也無法被人看見。

　　接觸皮膚的東西她都可以自如操控是否隱身。祝寧在內心感謝宋知章，感謝他的總結，讓她直接越過摸索的階段就能使用道具。

　　門口還守著幾位醫生，他們手中的電鑽嗡嗡嗡響動，導致她退出的這個過程極為緩慢。

　　祝寧屏住呼吸一點點挪動，小心翼翼避開雜物，等等，她感覺自己腳尖不太對。

　　鏡子流出的鮮血已經到了地面，她踩中了血跡。

　　大意了。

　　她太明白透明人的弱點，如果這時候她挪開腳，就會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血腳印。

　　她會立即暴露自己的位置。

　　兩分鐘。

　　系統面板上顯示隱身還剩下兩分鐘就要失效，祝寧面前還有三個牙醫。

　　她只能硬著頭皮移動，賭一把，還在隱身狀態，他們就算看到血腳印也不能立即反應過來祝寧在哪兒。

　　而且污染物不一定有這個智慧。

　　有個牙醫距離她太近了，他身高不高，只有一米六，他們之間只有二十釐米，祝寧都能聽到牙醫的呼吸聲。

　　祝寧小心翼翼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地板上留下了兩個血腳印，他沒注意到，看來污染物智力真的不太高。

　　越過最後一個牙醫，祝寧成功接近了休息室大門。

　　就差最後一米。

　　突然，祝寧僵直住了。

　　休息室大門口垂下一雙眼睛，有個小女孩扒著門框，倒著懸掛。

　　祝寧剛好跟她四目相對。

　　這小女孩真的不論看幾次都夠恐怖的，祝寧想像著對方像蜘蛛一樣扒著天花板。

　　倒計時一分鐘，系統面板在提醒她。

　　小女孩的眼神是空洞的，沒看見她？

　　小女孩的劉海垂下來，祝寧矮了矮身，避開對方的劉海。

　　最後三十秒，祝寧繞過層層阻礙，邁出了休息室的大門。

　　咔嚓——

　　打開牙醫館大門的聲音很清脆，許梅突然轉過頭，牙醫們也齊刷刷轉過頭。

　　但這個時候祝寧已經打開門。

　　跑！

　　祝寧在隱身功能失效的瞬間開始奔跑。

　　牙醫館走廊裡還是進來的樣子，非常漆黑，地上鋪滿了黃色的牙齒。

　　在上面走就像是走在石子路上，她跑到走廊盡頭才回頭看了一眼，許梅和牙醫都沒跟上來。

　　他們只是在牙醫館門口，一臉陰森森地看過來，好像在目送祝寧離開。

　　他們無法離開牙醫館？

　　不，應該是不到下班時間，他們還是上班狀態。

　　許梅很想轉正，她要好好表現才能得到這份正式工作。

　　祝寧深呼吸一口氣，她終於離開了詭異的牙醫館，這裡跟她進來的地方一樣，就是34號樓的35層。

　　當時她就是從這兒進入牙醫館的。

　　但是員工手環和副腦都沒網，背景還有抽動的黑色線條，污染區域的背景色還在。

　　也就是說這裡還屬於污染區域。

　　她依然無法聯繫外界，如果找不到污染源她也無法離開污染區域。

　　精神值一共下降了34%，目前為止祝寧還沒產生幻覺，但她有點暈眩。

　　太陽穴突突突跳動，而且她情緒明顯不穩定，胸口一直堵得慌，好像有一塊石頭沉沉壓在上面。

　　得快點解決。

　　她打算去安全通道裡研究下黑色藥盒，這裡面好像是液體藥劑，輕輕晃蕩有水聲，祝寧剛打開通道大門愣了愣。

　　她進來的時候這條安全通道是空的。

　　現在上面有零零散散幾個人，他們應該都是流浪漢，身上髒兮兮的，但手裡沒拿酒瓶，而是拿了一個針筒。

　　流浪漢脫了褲子，大腿上還扎著一根針。

　　吸毒的。

　　對方恍惚著抬起頭，他好像正在某種幻覺裡，整個人反應速度很慢，露出痴痴傻傻的微笑。

　　他傻笑的時候露出了幾顆牙齒，又黑又黃，有些已經被腐蝕了，只有正常牙齒的一半。

　　「醫生，」對方看到祝寧之後笑得更大了，「醫生！」

　　祝寧身上還穿著白大褂，所以在他眼裡自己還是醫生。

　　他像是抱著救命稻草一樣突然抓住祝寧的腳，祝寧忍著噁心沒有躲開。

　　流浪漢笑得時候留下口水，「醫生，我牙疼，開點藥給我吧，我牙疼。」

　　牙疼，祝寧因為這兩個字皺了皺眉。

　　她聽到這兩個字太多次了。

　　醫生，我牙疼。

　　這個污染區域內一直在重復這句話。

　　那一瞬間，她突然理解了這個污染區域發生了什麼。

　　祝寧從白大褂口袋裡拿出黑色的藥盒，平靜地問：「你要的是這個嗎？」

　　流浪漢看到之後雙目放光，他想朝著祝寧撲來，但是被自己的褲子絆住了。

　　藥盒上沒有任何文字，但流浪漢可以一眼認出，應該是吸食過很多次。

　　果然，牙醫館在販賣這東西。

　　黑夢可能是一種致幻劑。

　　毒品有時候也是一種藥，在祝寧那個年代，有些癌症晚期病人會吃一些緩解痛苦。

　　廢土世界應該也有，以廢土世界的貧富差距來看，上層人士不太在意底層人的死活，應該會更加泛濫。

　　黑夢其中一個後遺症會導致爛牙，他們的牙齒會慢慢脫落。

　　深夜中，所有吸食黑夢的患者都會牙疼。

　　牙疼的患者需要就診，他們看不起昂貴的醫療艙，所以選擇去看藏在貧民窟的牙科診所。

　　牙醫剛開始可能有認真治療，後來他發現治標不治本。

　　患者會持續爛牙，他們會不斷回來找他看病，無限循環，直到這些病患死去，或者是再也沒有錢可以來看病。

　　他的職業變得很沒成就感，他永遠也無法治癒這些人。

　　他可能也在想，這些人到底還有治療的必要嗎？

　　殘次品處於社會最底層，層層剝削下來，他們最後求助的是牙醫。

　　而牙醫沒有成為救命稻草，也沒有臨終關懷，他發現了這條生意的鏈條。

　　只要黑夢還存在，自己就能賺錢。

　　牙醫還能處於最後一層，他還能再吃一口。

　　他反過來販賣了黑夢。

　　第五層那個漆黑的無法被打開的門應該是藥品間，其實早就有了線索，黑夢的藥盒跟五樓大門長得一模一樣，五樓大門就是個放大的藥盒。

　　牙醫成了一個毒販子。

　　他把黑夢當成一種止疼藥來販賣。

　　那個小女孩十有八九是他的病患，她應該是生活在貧民窟的底層人，父母不在，家裡沒錢，她到了換牙的年齡，牙齒很疼。

　　她過來就醫最初可能是單純的牙疼，但是牙醫給她開了黑夢。

　　「吃了牙就不疼了。」

　　很快小女孩就有了後遺症，她依然沒有選擇，又過來看牙，牙醫給她開了更多「止疼藥」。

　　小女孩的結局祝寧看到了，她去世了，成為污染區域的一員。

　　牙醫一直以來都在重復翻看童話《牙仙》，為什麼？對小女孩的愧疚？

　　不，為什麼不是一種欣賞呢？

　　他像是欣賞自己的成果一樣看著童話書，直到把這本書翻爛。

　　他每次上班換衣服的時候，看到童話書都會想起那個小女孩，當底線不斷被突破之後，那就不是一種污點。

　　而是一種精神嘉獎的獎章。

　　說不定在牙醫的認知裡，自己是在解放這些病患，自己是個善良而正直的人。

　　他給了他們快樂啊。

　　牙醫甚至……實現了小女孩的願望，那個廁所裡許願的小女孩真的「復活」了。

　　祝寧一直以來進入污染區域都不覺得那些污染源多壞，加班的魚人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火鍋店王明是持續精神污染受害者，黃雅若被迫成為實驗體的母親，人魚是表演道具的受害者，林曉風從很早就開始被培養成透明人。

　　他們都是普通人，只是陷入到自己的怨念中無法釋懷。

　　那有沒有污染源就是天生的壞種呢？

　　他們在成為污染源之前，就缺乏人類該有的感情，天生情感淡漠，如果這種人成為污染源會怎麼樣？

　　他知道自己牙齒裡有人也不會害怕，他會把牙人當做是理所當然的存在。

　　他可能會把牙人當成一個病患來治療。

　　他發現自己在被污染也不驚慌，對他來說，成為污染源或者是成為人類都沒有區別。

　　他會比正常人更適合當污染源，他不會封閉自我，反而會打開污染區域，吸納更多的人進來，比如許梅。

　　他為許梅提供了一份工作啊。

　　祝寧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走錯路了，她的思考方向是錯的。

　　她從進入牙醫館之後就一直遭受驚嚇，對方好像很享受看著祝寧精神值下降，他在期待精神值崩潰的瞬間。

　　他這種人一定會在暗中默默觀察自己，他可能已經出現了，但祝寧根本沒注意到。

　　她被細碎的瑣事吸引了注意力，她注意許梅，注意患者裡的牙人，注意廁所裡的小女孩，注意那個休息室的鏡子。

　　但她沒注意過其他人，那個……牙醫。

　　祝寧想起隔壁診室，一直有個男醫生，她當時還推門進去看了一眼。

　　牙醫雙手都是鮮血，戴著口罩很冷漠地看著她。

　　許梅追殺到休息室的時候，祝寧路過一個矮小的牙醫，她當時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

　　他的胸口掛著名牌，上面寫著高自劍。

　　是他？

　　他隱藏在眾多牙醫裡，讓人一時間很難注意。

　　回想起來牙醫的呼吸頻率跟許梅的根本不一樣，許梅的呼吸頻率非常怪異，比普通人更慢。

　　但那個牙醫的呼吸頻率是正常人的速度，他可能當時察覺到祝寧的血腳印，但他放任祝寧離開了。

　　祝寧回頭望向牙醫館，那是她剛才耗費生命值才逃出來的地方，裡面的怪物無法用槍械解決，比祝寧之前遇到的都更恐怖。

　　黑色的牙醫館隱藏在走廊深處，門口已經沒有人了，牙醫還在等她回去。

　　祝寧能夠想像到對方好整以暇的樣子，就像是一隻貓等待一隻老鼠。

　　他知道祝寧一定會回去。

　　想要殺污染源，祝寧就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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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七章　黑色牙醫館（八）

　　凌晨一點十五，蟻穴外。

　　一輛黑色豪車停在貧民窟門口，劉年年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小區……長得挺別致的。

　　劉年年透過車窗看蟻穴，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抑感。

　　一股死亡腐朽的氣息。

　　劉年年下了車，她還是穿著上次的白色小貓防護服，問：「你到底為什麼跟過來？」

　　裴書靠在車旁，他今天有穿戴裝備，他的防護服很像獵魔人的工作服，但細看有點不一樣，裴書沒戴頭盔，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地說：「我怕你死了。」

　　劉年年：「……」

　　劉年年當時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祝寧的消息，趕過來也需要時間，她再次回復之後祝寧那邊沒音訊了，她的車載系統管家豪車回復的自己。

　　祝寧的意思是讓她在牙醫館外等待自己的信號，祝寧的任務結束了她才能進去掃垃圾。

　　裴書難得有些凝重，「雖然我不知道你跟那位小姐到底是什麼關係，但她帶你來的地方越來越怪異了。」

　　劉年年自從上次進入火鍋店後，一直在跟某個人建立了聯繫。

　　裴書沒有對這個人刨根問底，但每次任務劉年年必須經過他的同意。

　　這次的任務地址在蟻穴，混他們這行的都知道這兒，秉承著一些「江湖義氣」，他們平時沒事兒幹不會來這兒找麻煩。

　　裴書不可能放任劉年年一個人前來。

　　劉年年問：「為什麼？」

　　現在污染區域還沒被淨化，劉年年只需要在外圍等待，裴書點了根煙，「這地方以前屬於永生藥業。」

　　永生藥業？

　　劉年年愣了愣，她記得之前的火鍋店也跟永生藥業有關，祝寧之後還跟她要了資料。

　　劉年年給了資料但沒問後續。

　　祝寧這麼快又找到了一個跟永生藥業相關的污染區域？

　　裴書吐出一口煙霧：「你這位朋友很會找死啊。」

　　103區未淨化污染區域這麼多，祝寧偏偏跟永生藥業槓上了一樣，兩次進入相關污染區域，以裴書對那幫人的了解來看，這位小姐一定已經被永生藥業盯上了。

　　被盯上不低調行事，反而去探查永生藥業一些沉痾舊疾，屬於找死行為。

　　裴書問：「她要幹什麼？尋仇？」

　　劉年年：「……」

　　裴書比劉年年敏銳，他不太希望大小姐捲入紛爭裡，他們家跟永生藥業之間的關係挺復雜的。

　　劉年年沉默了，她也沒說自己曾經給過祝寧一份資料，說實在的祝寧剛開始知道優體計劃還是她給指的路。

　　但其實祝寧要做什麼劉年年根本不清楚，祝寧真的跟永生藥業有仇？

　　她沒出賣祝寧，反問：「這是永生藥業實驗基地？」

　　劉年年看了一眼蟻穴構造，黑暗中只能看到細細長長的高樓，中間連接的空中走廊看的不是很明顯，這麼一看總覺得這地方像個棋盤。

　　劉年年不說，裴書也沒多嘴深究，他吐出一口煙霧，眯著眼看向蟻穴，問：「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像實驗田嗎？」

　　劉年年一愣，裴書這麼說，還真的有點像。

　　劉年年老泡實驗室，她對這東西很熟悉，每一個小的房子都很像一個小小的實驗數據，可以用坐標輕而易舉找到對應的實驗對象。

　　這簡直是個絕佳的實驗田。

　　劉年年想到火鍋店老板，閉著眼睛都能想到裡面曾經發生了什麼，既然是實驗田，裡面可能曾經是做實驗的。

　　劉年年：「那裡面……」

　　劉年年說到一半沒說下去，這裡曾是個大型藥企的實驗田，荒廢之後成了貧民的居住地。

　　他們知道還願意住進來，是因為走投無路。

　　裴書知道劉年年在想什麼，「污染金屬本身就是為了讓人感染。」

　　就像是污染工廠下游的居民會得病，這些大型企業處理不好自己的垃圾會無差別感染倒黴蛋。

　　住在污染金屬附近的人會更容易變成污染物。

　　治療精神污染的費用過分昂貴，窮人寧願變成污染物。

　　實驗室雖然關了，但是無形的感染從未停止過。

　　劉年年可能一輩子都不需要跟這些人打交道，她一輩子都不會落入這種處境，但裴書覺得有必要讓大小姐接觸真正的世界。

　　以裴書的猜測來看，這位大小姐很難繼續保持單純的快樂，她要麼會被自己的家族所吞噬，要麼遲早會走向跟家族相反的一條路。

　　劉年年沉默了一會兒，問：「不會裡面還有永生藥業的人吧？」

　　祝寧碰到應該很難全身而退。

　　裴書：「早荒廢了，全員撤離，不然也不會成為貧民窟。」

　　劉年年剛鬆了口氣，裴書又說：「不過這地方就是天然的養蠱場，永生藥業的人走了，裡面住進了更可怕的東西。」

　　劉年年：「……」

　　祝寧怎麼做到比自己還能作死的？

　　劉年年：「裡面是什麼？」

　　裴書問：「你覺得污染源有善惡之分嗎？」

　　嗯？劉年年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上次火鍋店的王明能說是個惡人嗎？

　　很多普通人被壓抑到極致了，其實也只會封閉自我，他們的污染區域是密封狀態，有些人的心態是，活著不給人添亂，死了也不給人惹麻煩。

　　比如火鍋店極其自洽，一直不對外開放，除了劉年年這種作死的，他很少會對周圍造成什麼傷害。

　　但有一種污染源，他們活的時候就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不消停。

　　裴書本身就是劉年年的老師，他的工作就是啟發這位大小姐，「好好想想，一個連環殺人狂變成污染源會怎麼樣。」

　　劉年年皺了皺眉，如果一個人是連環殺人狂，變成污染源不是一種懲罰，而是一種嘉獎。

　　他們甚至獲得了普通人類無法具備的能力。

　　他們心思縝密，情感淡漠，具有某種奇怪的惡趣味，他們會折磨你到死。

　　「如果說污染源也有善惡，污染區域也有好壞的話，你這位朋友不巧踩到了壞的那個。」

　　裴書把煙頭掐滅，「我猜二十分鐘後，你可以進去給她收屍了。」

　　清理者說白了就是收屍隊，劉年年成為清理者才出了第三次任務，這次劉年年需要收容的是祝寧的屍體？

　　……

　　祝寧需要回去。

　　她不得不回去。

　　一個許梅明顯對她脖子上的牙齒感興趣，如果被碰到可能會被咬斷脖子。

　　剩下的牙醫加上助理醫生，還有前台護士小姐，還有那個小姑娘，加起來應該有十六個人。

　　除了高自劍以外，祝寧就需要對付十七個污染物，她都能想像到進入後有污染物在蹲守自己。

　　而且這些第一次遇到的，裡面還有沒有其他污染物都兩說。

　　槍械沒用，能用的只有系統道具。

　　意思是祝寧如果回去就要做好消耗自己生命值和精神值的準備。

　　果然她的生命值不太夠用，她要麼是耗光自己死在污染區域。

　　要麼是拼死一搏，問題是該怎麼搏？

　　她盤算了一下自己能用的天賦和道具，她沒辦法像對付777號實驗體一樣暴力捏碎，第一想要捏碎牙醫館會消耗大量精神值，她可能真的會陷入瘋癲。

　　第二她就算捏碎了牙醫館其實也沒多大用處，因為這個污染區域面積非常大，祝寧的能力做不到捏碎整個蟻穴。

　　蟻穴四面八方都相通，只要給高自劍一點喘息的機會，他就很容易從牙醫館逃竄到其他地方。

　　第三，就算捏碎了高自劍可能都能毫髮無損。

　　高自劍作為一個冷漠的反社會人格，祝寧對他了解非常有限。

　　到現在為止高自劍甚至沒有透露出自己的能力。

　　炸了？

　　祝寧手裡有炸彈，可以炸毀三十層大樓，炸藥可以不損傷自己，看上去是最適合這個污染區域的。

　　但是高自劍能被炸毀嗎？

　　而且普羅米修斯引她過來，也就是牙醫館可能有什麼資料。

　　系統也說牙醫館裡有祝寧死亡的線索。

　　到底是什麼線索？

　　系統非要讓她解開牙醫的心結，在她看來這個牙醫變態得如此自洽，祝寧面對他都快有心結了。

　　這種人絕對不需要心理醫生疏導，甚至完全不想知道他過去發生了什麼變成這樣的。

　　炸了吧，祝寧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祝寧進去之前再次盤點了自己身上的裝備，查看了一遍自己的點數，生命值還剩下98。

　　花生命值如流水，消耗不可怕，賺回來就行。

　　祝寧現在沒選擇了，她必須贏，然後獲得淨化值獎勵。

　　希望普羅米修斯沒坑她。

　　如果進去之後發現裡面一無所有，祝寧一定去炸普羅米修斯主機。

　　祝寧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安全通道大門，面前是一整條漆黑的走廊。

　　這是第三次走向這條走廊，第一次是恐懼到掉了10%的精神值，第二次是從牙醫館倉皇逃跑。

　　第三次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三次心態都截然不同。

　　咔嚓一聲，她推開了牙醫館大門。

　　黑的。

　　牙醫館所有燈光都熄滅了，在頭盔夜視功能的情況下整個牙醫館都是綠色的。

　　祝寧沒花時間就適應了，因為一切都發生得很快。

　　右手休息室內猛地衝出來一個人，祝寧根本沒看清楚，只看到眼前有人影閃過。

　　速度變快了。

　　祝寧立即意識到，向她衝來的是一位牙醫助理，他雙手沾滿鮮血，白大褂被血泡了大半，嘴巴開裂，一直裂到耳根，歪歪扭扭的牙齒也一起長到耳根去。

　　像是個張大嘴的怪物。

　　祝寧毫不懷疑這玩意兒可以一瞬間咬掉自己半個腦袋。

　　牙醫助理速度飛快無比，像是從黑暗中竄出來的獵豹，他距離祝寧只剩下半米。

　　噗嗤一聲——

　　一把廢鐵塞滿了他的口腔，尖利的頂端瞬間穿過他的頭顱，廢鐵騰空而起，另一頭祝寧根本碰都沒碰。

　　牙醫助理低下頭，看清楚了塞滿自己嘴巴的是個什麼東西，那是個揉爛的牌匾。

　　小白兔口腔的招牌。

　　祝寧不是手無寸鐵進來的，她進來的時候帶了金屬物。

　　助理似乎被祝寧這個舉動惹惱了，一塊廢鐵無法殺死他，他嘶吼著再次想要朝著祝寧撲來。

　　但他發現自己無法做到。

　　被捏成不規則形狀的廢鐵捅入了他的咽喉，被喉骨和脊椎死死卡住，他跟這塊廢鐵融為一體。

　　而在一股蠻力的作用下，他根本無法接近祝寧兩米內。

　　祝寧歪了歪頭，噗嗤一聲，牙醫騰空而起，被硬生生釘在對面牆上。

　　怪物無法殺死，但可以被困住，只要在他身體裡鑲嵌金屬物，他跟金屬融為一體就在祝寧可操控範圍。

　　祝寧找到了金屬操控的正確使用方式。

　　牙醫助理嘶吼著想要掙扎，但他不論怎麼用力，竟然一絲一毫都無法移動。

　　對於兩米內的金屬操控祝寧具有絕對力量。

　　祝寧的防護服果然升級了，面罩察覺到祝寧進入戰鬥狀態，面板上自動識別污染物，頭盔面板上出現了四個紅點，勾勒出他們的身體。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矮小的牙醫在五樓，對方撐著欄桿看戲一樣看她。

　　在新頭盔的輔助下，祝寧的策略很有效。

　　牙醫館不缺金屬物品，休息室的鐵質雜物櫃，鐵質的椅子，樓梯的扶手，包括醫生們的電鑽，牙科的醫療器械。

　　一個牙醫剛想掙扎著站起來，下一刻就被一把椅子兜頭砸下，椅子瞬間化作鎧甲將他整個人困住。

　　一枚子彈打入牙醫的口腔，子彈在金屬操控天賦下正在起作用，像是個靈活的小蛇一樣在牙醫的身體內部穿梭鑽動。

　　子彈會加速蠕動，穿過每一處血管臟器，哪怕是污染物也會痛苦。

　　牙醫甚至疼得叫不出聲。

　　祝寧操控著那顆子彈，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突然被猛地一撲，那一下力道太大，自己後背都要被人碾碎了，頭朝地往下狠狠一砸。

　　對方四肢狠狠壓著自己，像是一座山一樣將她禁錮住，她甚至無法抬頭，但在頭盔的後視效果下，祝寧看到了背後的人。

　　許梅。

　　許梅果然異化程度不一樣，她的脖子成了一張新的嘴，祝寧嘗試過用金屬物貫穿，但許梅竟然身體毫無破綻。

　　她的身體好像特地被加強過，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鋼板。

　　那一套在她身上不起效。

　　許梅張大嘴，從脖子裡伸出一條嶄新的舌頭，長長的舌頭垂下來，熱騰騰地掉在祝寧後脖頸。

　　許梅五指作爪狠狠扣向祝寧的後背，如果是之前的防護服可能現在已經被扯成碎片，但升級後，許梅只扣下兩片金屬零件。

　　【警告！防護服即將破損！】

　　防護服內部系統在播報，頭盔上哧啦哧啦的電流閃過。

　　祝寧感覺自己後背一陣劇痛，再這麼下去自己可能會被許梅拆了。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系統面板。

　　【是否使用道具：豬人的鍘刀？】

　　祝寧：「使用。」

　　許梅的牙齒已經咬上了祝寧的頭盔，頭盔內部傳來哧啦哧啦的電流聲，一時間火花四濺。

　　她堅硬的牙齒甚至可以穿透防護服頭盔。

　　可惜許梅沒有看到自己後背，一把鍘刀突如其來，猛地砍掉她的半個身體。

　　祝寧明明和許梅如此近，但那把豬人的鍘刀只是穿透了許梅，連祝寧一個口子都沒割開。

　　許梅的半身出現三道整齊的切口，一道在腰上，一道在脖頸，一道在腦袋。

　　許梅下半身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玩偶，撲通一聲倒下。

　　許梅上半身依然堅硬，哪怕這樣都沒有鬆懈牙齒的力道，祝寧廢了好大勁兒才掰開許梅的牙。

　　豬人的鍘刀是Ｃ級污染物品，說是百發百中，果然沒說百分百能弄死。

　　許梅還沒死，只要污染源不死，她可能還會復活。

　　許梅的身體被切割成三半，分別散落在三個方向，腦袋還在移動，就算是這樣，她頭顱上的微笑都像面具一樣死死焊著。

　　她找到了一份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所以直到現在都露出幸福滿意的微笑。

　　她需要轉正，所以她的目光非常貪婪興奮，只要可以轉正她可以做任何事。

　　工作。

　　廢土世界默認每個人都擁有一份工作，他們必須要勞動才能活下去，沒有工作的人被視為異類。

　　許梅很想合群，她很艱難地求生，哪怕住在貧民窟都沒自暴自棄。

　　她找到了一份奇怪的工作，願意為了這份工作奮鬥到死亡。她覺得只要賺了錢，自己就能搬離這個鬼地方。

　　她明明沒有放棄生活，她明明千方百計想要拯救生活。

　　但她越是想要拯救自己，就越是陷入更深的陷阱裡。

　　這個小護士只是想要一份合法的工作而已。

　　高自劍利用了這一點，他是Ｂ級污染源，他有能力對許梅使用精神污染。

　　許梅哪怕到現在這樣都必須給高自劍賣命。

　　她無法露出疲憊的笑容，肌肉形成記憶，她一直到死都要微笑著。

　　就算是被同化的污染物，能力跟怨念也相關，許梅的執念遠超於其他人，所以她比其他污染物更強大。

　　祝寧所在的一樓血肉模糊，到處都是鮮血，黑色的牙醫館現在變成了血紅的牙醫館。

　　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他們主人的指令，這些污染物沒有再撲上來，而是站在遠處靜靜打量她，像是群狼環伺。

　　祝寧冷冷地看著他，她跟高自劍之間的距離有四層樓，她在一樓，高自劍在五樓。

　　豬人的鍘刀進入技能冷卻時間，今天已經不能使用，而且效果也不好，但面前還有不少污染物。

　　祝寧的頭盔一定是漏了個洞，她面前全是電流聲，耳邊是哧啦哧啦的響聲。

　　高自劍靠著欄桿，自上而下看著她，有些可惜地說：「果然她不太中用。」

　　祝寧現在才有機會打量高自劍，作為一個廢土世界的男人來說，高自劍太矮了。

　　廢土世界的人類早就突破了基因的束縛，現在大部分人都是一米七左右，高自劍只有一米六。

　　他穿著白大褂就像是偷穿了父親的工作服，高自劍看上去非常瘦小，導致顯得腦袋很大，他看上去有些滑稽，卻偏偏端著一副老成的面孔。

　　他是墳帖的主人，他發帖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像是個潛藏在網絡上的變態。

　　等他真的在自己面前出現的時候，祝寧發現他遠比網上表現出來的更讓人不適。

　　高自劍對許梅說：「喂，我給了你工作啊，你能不能努力一把？」

　　許梅聞言撲騰了兩下，已經被切割成這樣竟然還想著掙扎著站起來。

　　祝寧擰著眉，說實話高自劍這樣的變態也很少見。

　　高自劍像是一種跟人類相似，但完全不是人的生物，他只披著一張人的皮。

　　高自劍嘆了口氣：「下次不要來貧民窟工作了哦，而且蟻穴有金屬污染，就算不遇到我，你也會變成污染物的。」

　　高自劍說話的語氣很溫和，好像是為了許梅好，越是底層犯罪率就越高，他對著這樣的許梅給出的建議竟然是不要來這兒工作。

　　「女孩子一個人很危險，很容易遇到變態的。」

　　他的表情很認真，說話也不像是開玩笑。

　　他骨子裡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吧？

　　許梅微笑著回答他，一直很興奮地點頭，好像得到了老板的嘉獎是她作為員工最幸福的事。

　　「太蠢了，」高自劍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就敢搬進來。」

　　祝寧問：「這裡怎麼了？」

　　高自劍難得聽祝寧說話，覺得祝寧的聲音很好聽。

　　「你不知道啊？」高自劍很少找到願意聽自己說話的人，「這兒以前是實驗基地。」

　　很像，祝寧想通了，棋盤式的格局用來做實驗肯定很方便。

　　祝寧不需要詢問就知道這地方原來屬於誰。

　　普羅米修斯原來是想告訴她這個，永生藥業又在這兒幹什麼？

　　高自劍期待祝寧繼續詢問自己，但她沒有再問了，好像對他根本不感興趣。

　　祝寧的表現讓他感覺有些挫敗，為什麼不繼續問了呢？

　　她不想知道自己發生過什麼嗎？

　　高自劍有些納悶兒地看著祝寧，這個人身穿黑色清理者工作服，頭盔似乎破損了，但她從頭到尾都不怎麼說話。

　　自己都這樣刺激她了，祝寧竟然不生氣。

　　她遭受過驚嚇，精神值應該一直被重創，但她沒喪失理智也沒產生幻覺。

　　太奇怪了。

　　高自劍太想找個人說話了，他決定無視祝寧的表情，他很想訴說自己的心事。

　　「你覺得她可憐嗎？」高自劍露出了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我也很可憐的。」

　　他也很可憐，沒有人聽他說話，人最可憐的是，沒人覺得他可憐。

　　他從出生起就在蟻穴。

　　「我父親以前是研究員。」高自劍說。

　　他父親之前為永生藥業賣命，研究進行到最後一個階段，實驗項目被迫終止，所有研究員和設備一起搬離。

　　永生藥業撤離後，這裡被房地產商接收，很快修繕一番重新出租。

　　資本追逐利益最大化，最大化的利益就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榨出汁水的機會。有段時間蟻穴甚至被打造成網紅小區，在網絡上很火，大家需要排隊入住。

　　但他爸不知道哪兒來的善心，他剛開始嘗試關停蟻穴。

　　「都是金屬污染不能給人住的。」

　　「你們會被污染的！」

　　「不能住！」

　　但沒人願意聽他的說話，這裡很便宜，房租是外面的二十分之一。

　　一個人在蟻穴面前顯得如此渺小，根本無人在意。

　　後來父親離開了永生藥業，他放棄了光鮮亮麗的研究員工作，像是贖罪一樣在小區內部開了一間診所，專門給殘次品服務。

　　收費很低，基本上是在貼錢做公益，高自劍小時候就記得家裡很窮。

　　因為窮，他穿不起好衣服，衣服都是破損的。

　　因為窮，他無法去外面更好的學校上學，而是在家自學。

　　因為窮，他沒辦法融入外界，他身邊都是殘次品。

　　對父親來說，自己的需求永遠都是被排在病人身後的。

　　他對父親充滿怨念，如果他父親還在永生藥業做研究員就好了，那樣他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

　　但他家被這間診室拖垮了，生活在金屬污染地，高自劍長不高，父親也很早去世。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繼承自己的遺願，他把診所留給了高自劍。

　　父親有一個高尚的目標，他要給殘次品看病，所有人都拋棄了殘次品，但他不會。高自劍所有的拒絕都顯得自己像個小人。

　　要做一個溫柔善良的醫生，所以高自劍無法拒絕。

　　做個好人的成本，遠遠超過高自劍的想象。

　　全科門診壓力太大了，高自劍經手之後，把這兒變成了牙醫館。

　　因為哪怕是殘次品也必須要看牙，果然他的判斷是對的，他擁有一些商業嗅覺，黑夢泛濫後，他的生意很好。

　　他每天上班路上都會路過殘次品，他們躺在角落裡吸食黑夢，吸到牙齒爛光，骨質疏鬆，直到死亡。

　　他想不通這些人到底有什麼拯救的必要。

　　他想不通當個好人有什麼必要，父親的下場並不好。

　　他也想不通自己工作的意義，父親教他要做一個善良有責任心的大夫，他做到了，他對每個患者都和顏悅色的，他從不輕視自己的患者。

　　但是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聽到一聲來自牙齒的求救聲。

　　醫生，我牙疼。

　　醫生，我牙齒好疼啊！

　　牙齒裡的人一聲聲重復，弄得他很煩，他必須要去拯救這個患者。

　　高自劍拯救了牙齒裡的人，看著一把電鑽從天而降，他成了污染源。

　　「我總是想不通，」高自劍說：「他為什麼知道這兒有金屬污染，還願意在這兒生活，還要讓我在這兒生活。」

　　「我後來想明白了，他就是在贖他的罪，他用我的生命贖他的罪。」

　　一個人贖罪不夠，他要讓自己的兒子跟著一起贖罪。

　　多偽善啊。

　　高自劍：「我只是個受害者而已。」

　　祝寧：「哦。」

　　「哦？」高自劍有點被惹惱了，自己說了這麼多，祝寧只說了一個字。

　　哦？

　　她一定不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高自劍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跟祝寧說話。

　　祝寧也是第一次遇到傾訴欲這麼強的污染源，她好像摸清楚了脈絡，找到了那個關鍵節點：「你沒辦法離開這兒吧？」

　　跟父親的遺願沒關係，高自劍長了手腳，他想離開這兒輕而易舉。

　　但他沒動彈，反而日復一日做一份自己看不起的工作。

　　為什麼？

　　所有變態都會把原因歸結於自己不幸的童年，他們找不到自己的原因，他們會憎惡自己的父母和這個世界，但他們從不憎惡自己。

　　污染源一定是有怨念的，不然無法形成污染區域。

　　高自劍的怨念是什麼？

　　高自劍的臉色一時間變得很難看，祝寧戳中了他內心的隱秘，

　　祝寧看到高自劍的表情笑了下，「你被困在這兒了？」

　　自己被困在這兒了。

　　他無法離開蟻穴，在這兒他還是受人尊敬的醫生，一旦離開他就會被瞬間淹沒在人群中。

　　沒人在意他，也沒人尊敬他，也沒人會聽他說話。

　　他矮小醜陋怪異，走出蟻穴他就能聽到周圍人竊竊私語，好像每一個路過的人都在瘋狂嘲笑他。

　　他曾經逃離過，然後又回來了，他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地方。

　　只要在貧民窟，他就是掌握別人命運的神。

　　他會聽到一聲聲的，「醫生，我牙疼。」

　　醫生，我牙疼。

　　那是他們需要自己的證明，他們渴望自己拯救，他像真正的白衣天使一樣被人需要。

　　販賣黑夢的動機不是因為錢。

　　而是他離不開，不是患者離不開他，而是他離不開患者。

　　他希望患者永遠都需要自己，為此他不惜成為藥販子。

　　這個還在運作的牙醫館就是最好的證明，哪怕成為污染區域，他從來都沒有停止過服務。

　　是許梅更需要這份工作嗎？

　　不，是高自劍更需要扮演滿足許梅願望的這個角色。

　　高自劍臉上的微笑僵住了，他似乎終於露出了一點本來的表情，他的眼神很冷。

　　祝寧激起了他的怒意，高自劍的後背抽出了一些黑色的線條，黑色的陰影在他背後瘋狂蠕動，像是刺蝟炸起尖利的刺。

　　他似乎在發怒的邊緣了，聲音聽起來低沉而冰冷，「你到底來我這兒幹什麼的？」

　　祝寧啊了一聲，她甩出兩根金屬的鐵棍，很認真地說：「我是來給你解開心結的。」

　　系統說，要讓祝寧解開牙醫的心結。

　　高自劍愣了愣，如果祝寧說是來殺他，或者說來淨化之類的鬼話，高自劍說不定都能相信。

　　但她說……來給他解開心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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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八章　黑色牙醫館（九）

　　祝寧踩上了台階。

　　在她踩上來的瞬間，身邊的污染物就動了，他們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有些牙醫已經掙脫了金屬物的束縛。

　　金屬操控只有兩米，她無法持續保持全力壓制。

　　許梅的斷肢蠕動著，似乎想立即復活，繼續給高自劍賣命。

　　不僅如此，每層樓的安全通道都打開了，牙醫館是改裝的，按照結構來看，牙醫館跟其他房間一樣，每層樓都會有兩個連接空中走廊的出口。

　　現在每層樓的安全大門打開，流浪漢從兩側的安全通道湧出，他們吸食了太多黑夢，瘦骨嶙峋的，有些甚至沒有穿褲子，他們張大嘴巴，露出一口黑黃色的牙齒，像是野狗聞到肉一樣看著祝寧。

　　污染區域面積這麼大，污染物也更多。

　　果然，祝寧之前只遇到了一部分污染物，高自劍比她想的謹慎很多，之前甚至沒讓這些人露面。

　　變態都很怕死，他不會給祝寧嘴炮的機會，會在祝寧動手之前先把她弄死，祝寧接近高自劍的難度陡然變大。

　　她那個使用金屬操控的小把戲現在看來有點勉強，她手中的鐵棍捅進了一個牙醫的喉嚨裡，然後使用蠻力將他釘在樓梯上。

　　很快她手裡兩根鐵棍就用完了，手邊能用的金屬物品越來越少。而高自劍的污染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那對他來說就是個消耗品而已。

　　二樓，祝寧滿身是血，她站上了二樓的台階，牙醫的血灑了她半身，因為不是吸水面料，鮮血順著防護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三樓，祝寧在緩慢地縮短她跟高自劍之間的距離，她身上防護服被摳出了一個洞，頭盔破損範圍更大，頭盔內部系統已經癱瘓了。

　　高自劍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祝寧距離他這麼近，讓他本能感覺到不適，有點討人厭了。

　　祝寧剛在三樓平台站穩，流浪漢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突然所有人都猛地向祝寧撲來。

　　玩人海戰術了嗎？

　　祝寧孤軍奮戰，對面是一群人，一群人壓下來，難以承受的壓力會將人瞬間壓制，果然消耗品用起來就是不心疼。

　　流浪漢現在像是喪屍一樣，黑壓壓地壓下來，看上去祝寧已經來不及逃跑了，但是這幫人只是撲了個空，他們的身體互相碰撞，祝寧本人突然消失不見。

　　高自劍眉頭緊鎖，又用了隱身？高自劍早就發現祝寧的血腳印，他推測祝寧的異能是隱身相關，但這個異能沒有多大用處才對。

　　下一秒祝寧突然出現在四樓。

　　【是否使用腐爛的魚頭加速功能？將消耗三個生命值？】

　　系統再次詢問，祝寧選擇了是。

　　她會瞬移？

　　高自劍一瞬間理解了，祝寧的速度加快了，她整個人快成了一道殘影。

　　五樓，她走上了五樓。

　　近了，更近了，她快速穿越過人群，眨眼間已經近在眼前。

　　高自劍反應過來的時候，黑色頭盔突然放大，眼前出現了一道寒光。祝寧身上帶著一把匕首，速度非常快，沖著高自劍的脖子而來。

　　匕首在黑暗中拉出一條銳利的直線，那是很漂亮的一刀，不論從什麼角度上欣賞都足夠富有美感。

　　但是沒用。

　　咔嚓一聲——

　　匕首半截掉落在地上，高自劍的脖子沒有一道傷痕，反而覆蓋了一層硬化的物質。

　　純白色的，像是一層鎧甲，鎧甲的硬度足以抵抗這世上任何一種武器，可以隔絕子彈，祝寧就算使用了什麼爆破裝置，在他身上也不可能起效，何況只是一把匕首？

　　匕首對高自劍沒用，但是高自劍的武器對祝寧有用。

　　他的右手突然開始變化，像是變成了一把電鑽，高速旋轉，堅硬材料，比現有的任何匕首都更可怕。

　　高自劍的右手切向祝寧的頭盔，想要切斷她半顆腦袋，哪怕她反應夠快了，也被硬生生切掉一角，差點就切掉了祝寧的鼻子。

　　祝寧無路可走了，所有的污染物都在往這邊走，他們堵死了祝寧的後路。

　　想要破局必須要殺死污染源，所以答案變得很明顯了，要麼殺了高自劍，要麼死在這兒。

　　高自劍全身防禦根本無法打破，反而他旋轉的右手可以輕而易舉突破祝寧的防護服。

　　祝寧的頭盔被打爛了，露出了半張臉，她額頭上一直在流血，順著左眼留下來，像是滴下一滴血淚。

　　高自劍左手掐住祝寧的脖子，他的手勁兒出乎意料的大。

　　仔細看那不是手勁兒大，而是在捏住祝寧的脖子後立即皮膚硬化，這樣他的手掌會比石頭還堅硬，讓獵物根本無法逃離。

　　高自劍捏住了祝寧的脖子，祝寧把他惹惱了，他很少這麼生氣。祝寧算是很特別的一個，他一時間甚至沒想到怎麼懲罰她。

　　祝寧頭盔失效，徹底暴露在污染區域中，高自劍看到了祝寧的臉，一張女人的臉，祝寧比他想得要年輕很多，詭異的是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至始至終都很平靜，到現在都很冷淡，好像被掐住脖子的不是她，而是高自劍。

　　高自劍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說了，」祝寧握住他掐住自己脖子的手，「我是來，解開你的心結的。」

　　高自劍皺著眉，從來沒有人說要來解開他的心結，也從來沒用過這種惡狠狠的語氣，像放狠話一樣。祝寧肯定是要做什麼，她能做什麼？

　　高自劍飛速思考著，金屬操控對他來說沒有用，隱身也沒用，那把鍘刀連許梅都弄不死，祝寧太弱了。

　　她那麼胸有成竹，好像高自劍已經是個將死之人，為什麼？

　　咚——

　　突然，高自劍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他很久沒有心臟劇烈跳動，所以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

　　祝寧笑了下，「你有呼吸也會流血是嗎？」

　　祝寧聽到了，高自劍有呼吸聲，跟許梅詭異的呼吸頻率不一樣，他的呼吸是正常人的呼吸，當時她就是通過呼吸聲找到真正的牙醫是誰。

　　祝寧用一把匕首測試出來對方真正的底牌，原來高自劍的能力是皮膚硬化。

　　他只是外表堅固，皮膚硬度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祝寧不論使用什麼武器，哪怕是用了炸藥也沒辦法從外部把他炸開。

　　但是，內部呢？

　　高自劍身體裡流淌著鮮血，當兩個人的距離足夠近的時候，祝寧能夠感受到他身體裡血液流淌的聲音。

　　高自劍的能力剛好和林曉風相反，林曉風擁有巨力和透明，但是相應的防禦性很差。高自劍防禦值拉到最高，保護著他脆弱的內裡。

　　系統說，要讓祝寧幫他解開心結。

　　破局的方式一早就告訴她了，最適合在這兒使用的是液體操控，鮮血也是一種液體。

　　高自劍身體裡流淌著鮮血，祝寧能夠感覺得到，她一層層走上樓梯，是在尋找觸發這個天賦的機制，她找到了液體操控的使用範圍。

　　現在高自劍就在自己的範圍內。

　　咚！

　　高自劍感覺自己的心臟越來越不對勁，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心臟處湧動。他沒得過心臟病，但他現在和心臟病發應該差不多。

　　心臟只有拳頭大小，它是循環系統的中心器官，是一個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它根本承受不住全身血液回流。

　　現在高自劍的心臟就像是個氣球，祝寧一直像灌水一樣在心臟裡澆灌，她要物理層面上解開高自劍的心結。

　　她消耗了五十個點的生命值使用了液體操控技能，進來的時候就做好打算了，要麼不惜一切殺了高自劍，要麼祝寧就耗死在這兒。

　　祝寧脖子一鬆。

　　一時間高自劍臉色慘白，他鬆開了握住祝寧脖子的手。高自劍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祝寧，卻說不出一句指責的話。

　　他開始眼前發黑呼吸困難，大腦供氧不足，事實上他現在已經無法自主呼吸，他一直保持著深吸一口氣，卻無法把這口氣吐出來。

　　他努力地想要對抗那股莫名的力量，但是無法做到，不論怎麼樣都做不到。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像是有個死神舉起了鐮刀站在他身後，他已經被死神鎖定，無法逃離。

　　在過去，他扮演的死神的角色，他永遠高高在上，作為Ｂ級污染區域的主人，他掌握了生殺大權。

　　他看著許梅那個蠢貨至死都在給自己賣命，他毫無愧疚地販賣黑夢給所有患者，他可以面無表情殺死患者，就像他殺死自己口中的牙人也從不猶豫。

　　他這麼矮小，遇到大部分人都必須要用仰視視角，但他在心中一直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

　　在現在，扮演死神角色的是祝寧，高自劍是那個被玩弄的羔羊。想像一個人永遠在吸氣，永遠永遠無法停止，心臟像是個氣球一樣一直脹大脹大再脹大。

　　祝寧讓他體驗了受害者瀕死的感受。

　　詭異的是，他總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他想起自己殺死的第一個殘次品，那時候父親的全科診所還會收留病人。

　　有個病人病得很重，父親給他開了呼吸機。病人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看到高自劍推門進來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微笑，那是他救命恩人的兒子，哪怕他是殘次品都會知恩圖報。

　　那個微笑是非常真心的。

　　當時高自劍才七歲，他坐在這個病人身邊，一直在觀察他。沒有人會提防一個小孩兒，孩子是天生的天使，他們可以治癒一切，甚至帶來生活的希望。

　　但高自劍的目光沒有絲毫溫度，他看病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隻小貓小狗，他在品嘗死亡的氣息。

　　病人的求生本能作祟，他總覺得病床邊這個小孩兒很怪異，人的第六感有時候可以救命。病人顫顫巍巍伸出手，他想去按床邊的呼叫鈴。

　　他有點害怕高自劍，想叫人把高自劍抱走。

　　但是同一時間，高自劍動手了，作為一個健康的小孩兒，他的動作比病人快很多。他的手落在呼吸機上，他按停了呼吸機。

　　原來人垂死時會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力量，病人突然劇烈掙扎，他張大嘴想要呼吸，但他吸不到任何氧氣。

　　病人就像是一條在岸上喘息的魚，呼吸停止的過程很漫長，甚至沒有給他一刀來得痛快。

　　死亡被迫拉長了，他可以好好品味死亡的樂趣，高自劍在旁邊看了很久。

　　很多次高自劍都可以伸出手幫他一把，生殺大權掌握在他手裡，他只需要動動手指，重新打開機器。

　　對他來說只有一秒鐘的時間，只是按下一個按鈕那麼簡單，但是他沒動。

　　嗶——

　　高自劍聽到了呼吸停止的提示聲，然後他面無表情地重新打開呼吸機，那個病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呼吸機沒用了。

　　他死了。

　　「爸爸！」高自劍突然開始大哭，「李叔叔死了！」

　　父親急忙趕過來，他看了一眼病床，還沒看出端倪，很快又被兒子吸引了注意力。父親把高自劍抱出病房，然後露出少有的慈愛，一直安慰他。

　　沒事的，沒事沒事，不要害怕。

　　父親的聲音很好聽，那一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但高自劍無法停止哭泣，他伏在父親肩膀上，越過父親看著病床上那個已經死掉的病人。

　　很奇怪，那是他殺掉的第一個人，沒有任何負罪感，他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父親讓他做個好人啊。

　　父親。

　　他在爆炸的瞬間想起了很多事兒，他想到了父親。

　　父親在蟻穴備受尊敬，但他眼裡只有病人，就算閒下來也只會看筆記本。他很少看高自劍，他只會沒完沒了看自己過去研究的成果，然後陷入無盡的懊悔。

　　他從來不看自己。

　　為什麼不看他呢？他就在這兒，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呢？那本筆記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在高自劍臨死之前，他所幻想出來的父親也只有一個背影而已，他從頭到尾都不肯回頭看一眼自己。

　　噗嗤一聲——

　　這一聲提醒了高自劍，他從過去回到了現實，氣球會爆炸，心臟也會，到極限了。所有的血液都湧上來，心臟負荷到了極致。

　　你有沒有聽過心臟爆炸的聲音？高自劍聽到過，好像有什麼東西撕裂了，又像是壓力擠壓到了極致，爆炸開來的時候很清脆。

　　高自劍最後聽到的聲音是自己心臟爆炸的聲音。

　　祝寧捏爆了他的心臟。

---

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七十九章　黑色牙醫館（十）

　　砰地一聲——

　　高自劍的身體砸在地上，他死了。

　　他死樣很難看，可能全世界也沒幾個人會體驗到心臟爆炸的死法。

　　血滴一樣的污染孢子從他身上析出。

　　牙醫館內的其他污染物在一瞬間失去了生命力，不論是牙醫，許梅還是流浪漢，他們都癱軟下來，變成了一灘血肉模糊的腐肉。

　　液體操控果然有用，怪不得需要消耗這麼多生命值。

　　使用一次就要消耗50，導致祝寧之前甚至不捨得在家嘗試。

　　而且直到祝寧接近牙醫，摸到牙醫的胳膊的時候，她腦子裡系統才提示觸發了液體操控天賦。

　　是要摸到皮膚？或者是要觸摸到使用對象？其實還是沒完全弄清楚使用規則。

　　每次進行獎勵描述的時候其實都說不清楚，大多數都要祝寧嘗試摸索。

　　這狗系統，幾乎是讓她玩兒命。

　　狗系統剛進行了播報：

　　叮——

　　【恭喜你完成隨機任務：黑色的牙醫館，淨化程度100%，恭喜找到牙疼的秘密，恭喜幫助牙醫解開心結，今天又是友好互助的一天。】

　　【正在進行獎勵結算……】

　　【恭喜獲得基礎獎勵，精神值恢復至100，幸運值提升至50】

　　【恭喜獲得淨化值獎勵5000，目前淨化值累積：5054】

　　【恭喜獲得黑色牙醫獎勵：牙醫的電鑽】

　　【獎勵描述：B級污染物品，高速旋轉的電鑽是鑽開硬物的利器，比現有任何一款匕首電鑽都要鋒利，請注意，該物品使用一次將消耗生命值20】

　　【恭喜獲得初級天賦：重力無視，該天賦為初級天賦，可在三十米內生效，請注意，該天賦適用對象僅有使用者本人，無法直接作用於其他人或物，該天賦使用將消耗生命值30】

　　【恭喜獲得隨機任務獎勵：皮膚硬化】

　　【獎勵描述：使用時將會擁有皮膚硬化異能，本體將會覆蓋一層白色硬膜，可以抵抗現有任何一款匕首和炸藥，請注意，該道具將會消耗生命值，按使用時間及使用面積計算，使用時將會有倒計時面板進行提示，粗略計算，要達到本體完全覆蓋皮膚硬化一分鐘，將消耗生命值100】

　　祝寧：「……」

　　她聽到這兒一口老血半吐不吐，系統給的道具開始走向氪金之路。

　　她以為液體操控已經足夠貴了，現在來看是她沒見過世面。

　　如果她想全身覆蓋硬化皮膚一分鐘竟然要消耗生命值100，而且這玩意兒純燒生命值，沒使用過其實很難估計。

　　比如祝寧想要跟牙醫一樣在敵人一刀砍來的瞬間把脖子的皮膚硬化，但她使用之前是不知道要花多少生命值的。

　　萬一用到一半，生命值不夠燃燒了，她估計沒死在敵人手裡，先死在系統手裡。

　　而且，她有個問題，那個皮膚硬化和牙醫的電鑽到底誰更厲害，都是從牙醫身上得到的東西，以我之矛攻你之盾誰比較硬？

　　這裡面她最感興趣的是重力無視，不知道該怎麼無視，使用範圍很大，竟然有三十米，但是只能用於她本人。

　　意思是祝寧在三十米的區間內是可以無視重力的？

　　使用成本有點高，導致她不太想嘗試。

　　試用竟然也要消耗生命值，系統是不是什麼氪金遊戲策劃人弄出來的？

　　淨化值有5054，但這次祝寧沒兌換了，她打算以後再說。

　　現在生命值就剩下24了。

　　祝寧看到生命值餘額內心非常平和，她已經習慣了在岌岌可危的生命值面前拼命作死。

　　她幸運值一直在往上漲，已經到50了，跟普通人一樣，她現在算是幸運小祝？

　　祝寧站在污染孢子中間靜靜感受了一番，這次她頭盔都破損了，在污染區域這麼久，理論上應該會被污染。

　　她仔仔細細感受著自己的變化，然後發現，毫無變化。

　　她竟然，又又又沒異化。

　　能不能來個厲害點的污染物污染她一下子？

　　祝寧摘下破破爛爛的頭盔，頭盔邊緣碎了，不規則的鐵質尖齒很鋒利，一不小心能割傷人的脖子。

　　摘下頭盔後，她本能深吸一口氣，很臭。

　　所有污染物都變成腐肉，整整五層的牙醫館裡散落著各種爛肉。

　　腐肉和沖天的血腥味直沖她天靈蓋，她默默捏住鼻子，覺得清理者和獵魔人出任務戴頭盔是非常有必要的。

　　祝寧餘光看見了高自劍的屍體。

　　死去的高自劍也變成腐肉，祝寧對高自劍毫無同情心，事實上要不是系統的任務，她都對高自劍的過去沒啥興趣。

　　高自劍腐爛的屍體裡有一個閃光的金屬物件很吸引人。

　　祝寧用匕首把它挑出來，那是一把鑰匙。

　　跟許梅和其他牙醫的鑰匙長得一樣，應該是蟻穴統一發放的，只不過上面的數字是：（34，39）

　　就在樓上？

　　系統說有線索，也沒播報支線任務的進度條，她在這個污染區域的工作還沒幹完。

　　牙醫館一共五樓，35到39層都屬於牙醫館的範疇，現在空中走廊的通道被高自劍打開。

　　也就是說順著牙醫館五樓的安全通道祝寧就能找到他家在哪兒。

　　現在祝寧剛好就在五樓，腳邊還躺著高自劍的屍體。

　　她冷冷地看向右側，據她的方向感指路，右側這條路應該是通往34樓的。

　　而且右側就是祝寧在廁所遇到那個倒吊小女孩的位置，根據改裝，安全通道的門縮小了，就在廁所隔壁。

　　祝寧第一次被廁所小女孩嚇住了，根本沒往那邊想。

　　現在看來，越是恐怖的地方就是高自劍越不想讓人接近的地方。

　　高自劍家應該就在後面。

　　祝寧在去找備用防護服和就這麼上去之間猶豫了一秒，然後選擇直接上去，去換衣服消耗時間，萬一被人先一步拿走祝寧等於是白打工。

　　祝寧從安全通道出去，這應該是高自劍每天上班必經之路。

　　走廊漆黑而壓抑，常年累計負面情緒，加上金屬牆壁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的精神污染，導致他童年就不太正常。

　　祝寧穿越走廊，果然，另外一棟樓上寫著34，她這次沒走錯。

　　門牌號上寫著（34，39），那是一扇朱紅色的大門，這裡還屬於污染區域的範圍，從走廊一直到這兒都漂浮著污染孢子，但是只有零星幾個，應該是從其他地方飄過來的。

　　污染孢子這時候就像是夏日螢火，看上去竟然像這個地方的裝飾品。

　　咔嚓一聲——

　　祝寧使用鑰匙輕而易舉就打開大門。

　　跟祝寧想像的變態居所不一樣，這就是個很普通的家，一共是兩室一廳，目測整個家的面積應該有一百坪。

　　裝修風格非常溫馨，家具上鋪著很復古的那種蕾絲防塵罩。

　　這地方這麼復古嗎？祝寧那個年代也只有老人家會用。

　　高自劍死了，污染區域會跟隨著一起死亡，不管以前是什麼樣，現在這兒都透著一股腐朽氣息。

　　家具蒙塵，客廳木質地板因為太舊，剛踩上去就斷了兩條地板。

　　祝寧應該是第一個進來的，因為污染源剛死了沒多久，她不覺得有人會比自己速度更快。

　　走過的地方會留下腳印，這裡沒有其他人的痕跡。

　　祝寧小心翼翼在裡面走動著，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家雖然長得很溫馨，而且已經知道不是污染區域，也知道裡面沒有任何污染物了。

　　這就是個沒人住的房子而已。

　　但是祝寧心中莫名其妙感覺到了恐懼，心裡有點發毛。

　　有點難以形容，因為過分真實，過分有生活氣息，你通過家裡的擺設甚至能推斷出原主在這兒都幹了什麼。

　　餐桌上吃過的碗筷還沒收，茶几上倒扣著一本書，應該是看到一半暫且擱置了。

　　沙發邊的掃把倒下，好像還在等有人能把它扶起來。

　　洗衣機裡的衣服還沒取出來晾曬，因為過於久遠，衣服都已經結成一團。

　　房子雖然已經破爛腐朽，但生活氣息並沒有消失。

　　好像主人只是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他走得時候匆匆忙忙，家裡什麼都沒打理。

　　高自劍應該是突然變成污染源的。

　　祝寧從來沒走到殺人犯的房間裡，只要想過這裡曾經住著高自劍就覺得很毛骨悚然了。

　　就是這麼一個人，在這兒睡覺吃飯洗漱，他做著和大部分人一樣的事兒，看上去跟正常人差別不大。

　　但是不知道某天哪裡出了差錯，他就像是個壞掉的玩具，丟失了某個零件，突然開始殺人。

　　一共兩間臥室，祝寧甚至能很清晰地辨認出哪個是高自劍的，他的房間很簡單，裡面一張一米八寬的床，還有一張書桌。

　　整個房間的色調是黑色的，窗簾衣櫃雙人床都是以黑色為主。

　　床頭是一整排的書櫃，上面放著一些牙科專業書籍。

　　他的床頭櫃上擺著很多牙齒的……手辦？

　　祝寧難以形容那是個什麼玩意兒，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關於牙齒的模型，牙齒被做成怪物的樣子，一個張大嘴的未知生物裡有足足五排牙齒。

　　應該是私人訂製或者自己做的。

　　祝寧都能想像到高自劍曾經撫摸著這些東西，他會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嗎？

　　明明高自劍死了，但祝寧老覺得有人在看她。

　　好像還有一雙視線殘留在這兒。

　　這地方應該有線索，祝寧只能忍著噁心在裡面翻動，她翻看得很仔細，因為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想錯過任何東西。

　　最先翻看的是一些書籍，這玩意兒最容易傳遞出信息，祝寧都是粗略看，專業知識看得她頭疼。

　　這房間被她翻得亂七八糟的，好像剛進來一個小偷。

　　地上都是散亂的書籍，一時間房間裡只有翻書的窸窣聲。

　　沒有？

　　祝寧翻了一圈，竟然什麼都沒找到。

　　不可能啊，普羅米修斯誆她？

　　難道不在這個房間？在另外一個臥室？但祝寧進來之前掃了一眼，另外一間房間像是很久沒住人了，裡面甚至沒鋪床品。

　　一般來說想要藏什麼東西，或者說有什麼東西很重要不會放在空房間，連個遮掩物都沒有。

　　而且高自劍這人的性格就像是把東西牢牢把握在手裡的那種。

　　祝寧再次打量高自劍的房間，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書桌。

　　這個書桌的風格跟高自劍的風格不太一樣。

　　高自劍的風格是純黑的，但這張書桌是木質的。

　　是很舊的那種木質書桌，看上去有個幾十年歷史了，桌角都斑駁了，比這個房間裡其他家具更加舊。

　　而且書桌上竟然蓋著一層玻璃，玻璃可以壓住一些老照片，祝寧那個年代用這種書桌都是老年人，她只在姥姥家見過。

　　在這個時代她第一次見，高科技的世界有這麼一張書桌簡直怪異。

　　好像被人遺落很久了一樣。

　　這應該不是高自劍的東西，應該是他爸爸的，祝寧記得高自劍說起過，他爸爸曾經是永生藥業的研究員。

　　研究員離開了永生藥業，應該帶不出什麼資料和數據，走之前肯定簽署過保密協議，祝寧覺得永生藥業那幫人這方面一定卡的很嚴格。

　　但保密協議無法阻止一個人記錄，高自劍的父親就算是沒有原始資料也會記筆記。

　　他大概有個筆記本之類的東西。

　　祝寧拉開椅子，然後在這張桌子前坐下，舍身處境地體驗主人的心情。

　　高自劍每天都在這兒幹什麼？

　　他會把筆記本放在哪兒呢？

　　他很敬愛自己的父親，但又對他充滿怨念，筆記本對高自劍來說是遺物，他可能對遺物的態度很復雜，不捨得扔掉，想看又不想看，應該是藏起來了。

　　咿呀——

　　祝寧感覺自己坐的這把椅子不太對勁兒，發出了一聲咿呀聲，像是老人發出的一聲呢喃。

　　其實老舊的家具都會發出聲音，一般不會有人注意，但祝寧捕捉到了。

　　祝寧剛想動手查看，突然，她身體一僵。

　　書桌正對著一扇窗，現在是深夜，又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區，蟻穴裡正兒八經的活人加起來估計湊不夠五個。

　　所以這扇窗完全漆黑，在深夜中像是一面鏡子，裡面倒映出祝寧的影子。

　　她在窗戶的反光中看到了另外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人很高，頭頂著門框，半個身體隱藏在門框後，他就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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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章　黑色牙醫館（十一）

　　祝寧沒動。

　　就像是被大型食肉動物盯上不要隨便移動，越動越容易早死。

　　她保持著背對大門的姿勢，從玻璃的反光裡看向身後，玻璃不是鏡子，映出的人影非常模糊。

　　他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沒有聲音？

　　他是人還是鬼？他絕對不是牙醫館的污染物，如果屬於牙醫館，在高自劍死的時候就應該變成腐肉。

　　怪物？另外一種生物？永生藥業派來的殺手？

　　不論是什麼，他能悄無聲息出現在這兒都顯得極為詭異。

　　祝寧右手本身是自然垂下的，她一邊看著鏡子裡的黑色人影，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手指。

　　她猜測那本筆記本就在椅子裡，這是最適合藏東西的地方，高自劍可能每天坐在書桌前沉思，那本筆記本被他看過無數次了，這個位置應該以前是高自劍父親坐的。

　　所以他最後把筆記本藏在椅子下方。

　　祝寧的右手已經撥開椅子邊緣的暗格。

　　咔噠一聲——

　　椅子座位果然能打開，筆記本就藏在了椅子的夾層裡，祝寧的指尖剛剛摸到筆記本邊緣。

　　但這一聲細微的響聲驚動了身後的黑影，他猛地朝這邊衝來。

　　【已將筆記本成功收納。】系統提示聲響起。

　　祝寧使用了空白卡牌，筆記本驟然間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張卡牌放在祝寧內側衣服口袋裡。

　　祝寧同一時間抽出槍，牙醫館裡她嘗試過槍械沒用之後，就沒怎麼用過槍械，彈藥非常充足。

　　她在鏡子裡就已經計算好後面人的方位，因此第一槍根本沒回頭，但也打中了目標。

　　對職業射擊手來說，通過鏡子反光打中目標屬於基本操作。

　　但那枚子彈倏地一聲穿過了黑色的人影，穿過的聲音很奇怪，根本不像是打在人頭上。

　　旋轉的子彈在他臉上打出一個大洞。

　　子彈殺傷力很大，在黑色人影面部形成了一個圓形的洞，邊緣非常規則，一時間黑色的腦袋只剩下薄薄一層邊緣。

　　祝寧一槍命中了目標，但好像只是把它打散了。

　　祝寧一腳踹向桌子，用反作用力把自己震向另一個方向，躲開了背後撲過來的黑影。

　　祝寧回過頭的時候剛好看見黑影面部正在生長，像是長出的肉茬，正在飛快加速蠕動。

　　這東西會……復生？

　　祝寧這次看清楚了黑影全貌，大概兩米，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黑色陰影像是掙扎的線條在他身上瘋狂抽動，乍一眼看去像是個炸毛的刺蝟。

　　砰砰砰！

　　祝寧拿出另外一把槍，兩把槍齊發，她看出來了這玩意兒跟許梅不一樣，許梅外殼堅固，子彈甚至無法打穿她。

　　但子彈可以穿透黑影，就算造成的殺傷力不大，但也能讓他行動受限。

　　一陣槍響後，子彈噼裡啪啦落在地上。

　　眼前的黑影像是被打成了馬蜂窩，祝寧隔著他身上的彈洞可以看到後面，就算是這樣，他都沒完全潰散，而是繼續生長。

　　祝寧擰著眉，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

　　裴書推開了牙醫館大門。

　　牙醫館撲面而來一股腐臭味兒，血色污染孢子飛舞，經驗老到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兒發生過什麼。

　　裴書本來以為祝寧必死無疑了，這樣剛好。

　　劉年年要是看過祝寧的屍體，可能會對出來冒險這件事兒收收心，陸家對她的教育說是放任，但有點想讓她撞南牆那個意思。

　　只要碰壁過一次，劉年年就會見識到真正的世界，她會瞬間理解外界的殘酷，以後劉年年就會乖乖回家當個大小姐，不要做一些自不量力的破事兒。

　　裴書就是帶劉年年上來找祝寧屍體的。

　　可惜，他沒找到祝寧的屍體，反而找到了污染源的屍體。

　　裴書嘖了一聲，「她竟然獨自淨化成功了？」

　　旁邊劉年年身穿小貓防護服，她本來內心忐忑，以為正如裴書所說自己要進來給祝寧收屍。

　　此時劉年年莫名很自豪，「我就說我老板很厲害！」

　　裴書：「……」

　　大小姐，你叫老板能不能別那麼熟練啊？你爸爸才是貨真價實的大老板啊。

　　裴書問：「你出來一趟她給你多少錢？」

　　劉年年：「一百萬。」

　　每次任務都給這麼多，祝寧好像跟她約定好了一樣，一直以來也沒人提漲價，劉年年不缺錢，不知道這筆錢算多少。

　　裴書嗯了一聲，「對你倒是挺大方，沒坑你。」

　　比市場價稍高點。

　　裴書的工作之一就是考察出現在劉年年身邊的人，這麼看祝寧人還不錯。

　　劉年年工作積極，已經拿出收容污染孢子的裝置開始收容，裴書倒是不急，他慢悠悠在牙醫館一樓轉了一圈。

　　他以前當獵魔人的時候還挺喜歡去看剛淨化成功的污染區域。

　　通過現場蛛絲馬跡可以推斷出這人的性格。

　　這個現場真的非常乾淨，牙醫館內的金屬物品都被使用過了，包括椅子樓梯扶手和零件，看得出來她一直在用金屬，這位神秘的小姐是金屬系異能者？

　　祝寧走的不是暴力模式，她找到了真正的污染源，然後擊殺污染源從而讓污染區域淨化。

　　裴書很久沒見過這麼古早口味的淨化方式了，蟻穴裡又沒有平民，完全可以使用爆破武器暴力推平，從而達到淨化目的。

　　不得不說，這位神秘的小姐真的有點東西。

　　裴書看了一圈，說：「雖然我不知道你跟著她到底幹什麼，但是你想跟她深交的話，我建議你抱好她的大腿。」

　　她絕對不簡單，兩次都是踩著永生藥業臉面走，她可能跟永生藥業有仇？

　　而且她跟那家尊貴女王店關係很深，能夠多次招惹永生藥業全身而退，已經很恐怖了。

　　在這個污染世界，保不齊什麼時候高牆就塌陷了，再多錢都沒有人才重要。

　　出門在外不要跟人結仇，看得準時機和風向很重要。

　　多結交一個朋友，沒準對劉年年來說是好事兒。

　　劉年年重重點頭，她很早就看出祝寧不簡單，裴書簡直是給祝寧蓋上了合格質檢章，肯定了劉年年的眼光。

　　裴書問：「你家老板呢？」

　　劉年年：「不知道啊。」

　　她環顧了一圈沒看到祝寧的影子，她想起上次在羅馬城小區，祝寧可能是精神值受損，那天一直狀態不太好。

　　劉年年本來是想開始幹活，聽了裴書的話開始好奇，對啊，祝寧呢？

　　如果任務結束祝寧肯定會跟她聯絡，讓她進來收容污染孢子，到現在為止，祝寧都沒出現過，劉年年發消息過去那邊也沒回復。

　　她出事了？

　　劉年年收起收容工具，跟著裴書走向牙醫館五樓，他們檢查過了，下面四樓都沒人，五樓兩側安全通道同樣打開了，背後是一條漆黑的走廊。

　　祝寧從這邊走了？

　　劉年年剛一動，想要走進走廊裡看看，裴書直接扣住她的肩膀，「別動。」

　　裴書的聲音非常嚴肅，伴隨著這句話右手垂下，已經拿出槍械，裴書沒跟她開玩笑。

　　劉年年不必過多詢問，因為她看到眼前閃過一個黑影，黑影速度很快，爬過的時候發出窸窣的響聲。

　　窸窣窸窣——

　　那東西本身沒有聲音，但是蟻穴已經年久失修了，爬過房樑會有自然的響動。

　　那是……什麼？

　　劉年年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污染區域不是被淨化了嗎？

　　那是什麼東西？

　　污染物？還是異能者？

　　砰！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槍聲，在一個廢棄小區裡顯得非常突兀。

　　砰砰砰——

　　槍聲不斷，好像有個人在持續射擊，劉年年側耳聽了下，前後一共開槍六十四次。

　　中間間隔兩次，要麼是在換彈要麼是被什麼東西阻礙了，無法立即開槍。

　　什麼東西開槍六十四次都打不死？開槍的是祝寧嗎？她有危險？

　　槍聲停了。

　　在密集的槍聲過後，突然停止下來整個牙醫館都陷入詭異中，劉年年腳下還有不少腐肉屍體。

　　裴書擋在劉年年面前，「先走。」

　　劉年年沒那麼不知好歹，現在的情況已經遠超她跟裴書之間定下的安全區間，她應該聽從指令撤離。

　　不論發生了什麼，保護劉年年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她今天在這兒出事兒，最後倒黴的是裴書。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有人奔跑的聲音。

　　那個人是沖著他們這個方向來的。

　　對方跑步的速度很快，腳步聲不重，整個人應該特別輕盈。

　　裴書已經抬起槍口，正對著漆黑的走廊，牙醫館一片漆黑的情況下，他們都是通過頭盔的夜視功能視物的，這東西沒有人類本身的肉眼靈敏，很容易在黑暗中看不清。

　　砰！

　　在那個人跑到走廊的另一側時，裴書想都沒想就按下扳機。

　　劉年年在這個時候已經看清楚了對面的人，因為合作過幾次，很容易從身形上辨別出來。

　　「等等！」

　　她剛想讓裴書住手已經來不及了，一枚子彈已經旋轉而出。

　　裴書第一次看到劉年年口中的老板就是這個場景，他剛打出一槍，劉年年扣住他的手腕，根本來不及阻止。

　　漆黑走廊裡跑出了一個女人，速度非常快，對方身穿黑色防護服，但是頭盔面罩不知道去哪兒了，半張臉上都是鮮血，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極為銳利，像是從黑暗中鑽出的一匹豹子。

　　那枚子彈沒有打穿祝寧的額頭，反而在臨近一米處突然停止，一面無形的防禦牆升起。

　　子彈在空中停了一秒，然後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金屬系異能？

　　「劉年年？」那個人發出聲音了。

　　祝寧好不容易從高自劍家逃出來，還沒跑到牙醫館，在門口就被人開槍打了一槍。

　　她立即認出劉年年，對方還穿著白色小貓防護服，但是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有個人，穿著深色防護服，從外觀來看更像是獵魔人的。

　　他的制服更專業，金屬覆蓋，散發著冷冷的光。

　　「他誰啊？」祝寧皺了皺眉，裴書的槍口還對著自己，他是想開槍弄死自己？

　　劉年年一時間沒接收這麼大的信息量，她反應了一會兒，想壓下裴書的手，但沒壓動，「裴書，我老師。」

　　裴書冷聲問：「你頭盔呢？」

　　祝寧才想起來一個問題，自己沒頭盔，在別人看來應該就是隨時隨地都可能會異化的污染物。

　　所以裴書的槍口對准自己，她跟裴書之間可沒交情，經驗豐富的獵魔人會選擇一槍把她崩了。

　　祝寧一臉挑釁地看著他：「你要麼現在弄死我，要麼就想想怎麼逃命。」

　　似乎是配合祝寧的話，在她說完後，背後窸窸窣窣的響動聲更大，從走廊深處走出了一個黑色人影，對方身上全都是彈孔，有些竟然已經癒合了。

　　祝寧是使用了腐爛魚頭加速功能，跟背後的這玩意兒拉出了一個距離差。

　　她跟裴書聊了兩句，距離差早就被縮短了。

　　裴書立即判斷出現在是什麼形勢，挪開了槍口，相比較可能會異變的祝寧，背後的怪物優先級更高。

　　這次槍口對準了祝寧身後的黑影。

　　子彈旋轉而出的時候騰的一聲帶起一陣火焰，在黑暗中像是有人劃了一根火柴。

　　子彈嵌入黑影身上，火舌瞬間舔舐而上，祝寧聽到身後的怪物慘叫一聲，他似乎想要往這邊攀爬，但是沒成功。

　　火焰絕對的力量把他死死禁錮住，大概過了十五秒，黑影原地化成一陣灰燼。

　　火系異能？

　　劉年年家不愧是財閥，身邊攜帶的保鏢不光是獵魔人，還是異能者。

　　祝寧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異能者使用自己的能力，看著怪眼饞的。

　　裴書只打死了一隻，這裡顯然不止一個，有什麼東西順著天花板攀爬，蟻穴大部分都是金屬構造的，樓與樓之間中空。

　　祝寧難以想像裡面到底藏了多少這玩意兒。

　　黑影簡直是蟑螂成精，她剛找到一隻就像是找到了無數隻，她能想像到上百個黑色人影就在自己頭頂上攀爬。

　　這東西很明顯不是污染物。

　　祝寧立即加入了裴書他們隊伍，和劉年年三個人背對著組成一支新的小隊，遇到這玩意兒人多安全。

　　裴書剛接受了這位是劉年年的老板，又接受了她沒頭盔，沒想到對方這麼不見外，一瞬間就把他們三個歸納為一隊了。

　　不過如果祝寧不異化，會提高他們三個的生存幾率。

　　裴書的火焰在周圍劃了個圈，把他們三個罩在裡面。

　　祝寧問：「那什麼東西？」

　　裴書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異種。」

　　異種？異種是什麼？

　　祝寧上獵魔人課程上漏了？她沒聽說過啊，這麼重要的東西清潔中心不教？

　　裴書：「你不知道很正常，清潔中心那幫嬌花估計都沒怎麼見過，我也是第一次在牆內見到。」

　　祝寧：「……」

　　她第一次聽到有人稱呼清潔中心獵魔人嬌花的。

　　「在牆外重度污染區域，除了有污染源，在污染區域附近也會有異種，通常在污染源消失後出現，他們也是人類或者動植物異化，以人類的血肉為食。」

　　祝寧聽明白了，污染物的宗旨是污染你，同化你，讓你成為我的同類，使用的技巧都偏向於精神污染。

　　但異種更像是怪物，他們目的更簡單明確——我想吃掉你的身體。

　　以高牆劃分，其實是兩個世界，清潔中心只處理內部城市污染。

　　原來高牆外的世界這麼凶險，怪不得人類難以奪回失去的土地。

　　蟻穴長年累月的污染下，這裡已經不滿足於只有污染源，而是出現類似牆外的污染情況。

　　儘管這裡的異種相比較外面的顯得很稚嫩，但現在的局面突然變得很復雜，問題來了，他們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收容污染孢子？

　　沒有黑科技防護罩，放任不管，蟻穴裡的污染孢子很容易飄散出去。

　　祝寧現在有一種胃疼感，好像自己辛辛苦苦考試，兩小時考試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洋洋灑灑寫滿了試卷，以為就要解放了，然後一翻面，驚喜嗎？

　　還有附加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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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一章　黑色牙醫館（十二）

　　103區，清潔中心技術部門。

　　他們是整個清潔中心的大後方，測量各個污染區域濃度，評估任務等級，包括優先級評級。

　　有一條數據今天明顯十分異常。

　　任務名為Ｅ8097，地址在蟻穴，排在第一千七百位，原定需要等待三年。

　　現在這條任務排名優先級正在不斷攀升，1689、1600、1500……

　　技術員剛開始沒在意，等到危險程度不斷上漲，優先級漲到1500的時候終於坐不住了。

　　「我看錯了嗎？」技術員揉了揉眼睛，讓自己同事過來看，「這抽風了？」

　　不怪他，這漲幅太誇張了，前所未有的幅度，一秒鐘一百的速度往上飆升，在他們對話的過程中，任務優先級正在越級跳。

　　「排名1300、1200、900……」

　　技術員：「這怎麼了？蟻穴不一直是好好的嗎？」

　　技術員低頭去查過往登記資料，蟻穴是個貧民窟，那一塊兒都是重金屬污染，但是相應的人煙稀少，這地方被登記三年了，清潔中心只是放置了數據檢測儀器，讓技術部門實時監控，然後就沒管過。

　　畢竟相比較其他污染區域，蟻穴看上去真的危險程度不高，三年來污染濃度就沒怎麼漲過。

　　「我看看。」另外一個技術員雙手飛快敲鍵盤，「污染濃度百分之170，算B級污染區域。」

　　「污染濃度跟之前測試的沒多大變化啊，為什麼任務優先級能跳得這麼快？」

　　技術員以為又出錯了，他們現在最害怕出錯，他重新檢測一遍，還是這個數據，數據沒出錯，B級污染區域，絕對沒有上次機械海洋館危險。

　　機械海洋館的優先處理級別是15名。

　　「污染區域活躍度也不高。」技術員納悶兒地說：「而且活躍度在下降，意味著有人殺了污染源？」

　　「今天中心沒有官方任務在蟻穴。」

　　也就是說，消滅污染源的可能是外部人員，也就是民間的獵魔人。

　　這整個數據都非常詭異，B級污染區域，遠離繁華市中心，遠在平民窟，污染區域內部活躍度很低，按理說剛殺了污染源應該是進行了收尾階段。

　　為什麼危險等級反而上升了？

　　他們推平污染區域之後遇到了什麼麻煩？如果遇到麻煩，意味著污染孢子無人收容？

　　「排名500、400、100、30……怎麼回事兒？」技術員從業以來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就算污染孢子無人收容也不會這麼誇張吧？

　　清潔中心只要派出清理者隊伍，二十分鐘內到達現場就能控制住局面，除非是人口密集區。

　　另一個沉思了片刻，「應該是普羅米修斯，大數據算法。」

　　普羅米修斯能夠採集的數據和信息比技術員更多，它確實擁有可以讓某個任務優先級提升的權限。

　　現在蟻穴的優先級已經到了19名。

　　優先級進了前20，他們做技術員的知道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麼。

　　也就是說，在普羅米修斯這個人工智能看來，蟻穴的問題再不解決，整個103區可能會淪陷的程度。

　　「快！」技術員說：「聯繫陸部長。」

　　必須要向上通知陸啟勤，這次明顯不是兩個小員工可以承擔的麻煩。

　　搞不好處理不好他們倆要丟飯碗的。

　　……

　　砰砰砰！

　　蟻穴內部，裴書的火系異能沒有完全攔截住異種，而且異種似乎有什麼智慧。

　　他們雖然畏懼火焰，但很快就發現圍著他們那一圈的火焰殺傷力不大，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黑影從黑暗中爬出來，蟑螂一樣抖動著身上黑色的觸角，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窸窸窣窣——

　　那聲音聽起來讓人有點牙酸。

　　祝寧能明顯感覺到，他們對火焰的畏懼程度，遠不如他們想要吃人的飢餓程度高。

　　裴書必須使用火焰的全力壓制才能燒成焦炭，而全力壓制應該很費能力，祝寧就沒見裴書用過幾次。

　　劉年年比自己想的要靠譜，可能從小成長的時候家裡做過非常嚴苛的基礎教育，劉年年本來以為自己來掃垃圾的，突然難度陡然升級竟然完全不慌亂。

　　她一直開槍火力壓制異種，雖然開槍打不死，但可以減緩他們的速度，異種需要時間進行復原，有人開槍總比不開好。

　　裴書主要工作是掩護劉年年，在他心中劉年年的生命安全永遠都是第一位。

　　這種情況下裴書竟然提醒了她一句，「身後！」

　　她其實不用提醒，因為祝寧的危險預知馬上就響了，在危險預知裡，異種發出一聲怪叫，猛地從背後撲來，祝寧不戴頭盔連一層保護力都沒有，異種一口咬掉自己半個腦袋。

　　咬合力這麼強？

　　現實中，一個漆黑的人影猛地朝祝寧這邊撲，但他沒能順利衝到祝寧跟前，咔嚓一聲——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巨響，一塊鐵板猛地從天而降，砰地一聲直接把黑影拍散了。

　　濃稠的黑色液體像鮮血一樣從鐵板縫隙中流出，這塊鐵板祝寧就地取材，用的就是蟻穴的污染金屬，採自天花板。

　　在蜂巢裡拆過家，這次拆家格外順手。

　　祝寧擦了擦鼻下，她又流鼻血了，遇到危險金屬操控就是最好用的天賦，因為不要錢，缺點是燒精神值。

　　目前為止系統還沒提示她掉精神值。

　　她還能在精神值掉落的邊緣再苟活一會兒。

　　黑暗深處還隱藏著不少異種，接二連三往這邊撲。

　　劉年年的老師就在旁邊，聽上去比清潔中心獵魔人還要更資深，從字裡行間裡感覺，這位裴書很有可能在給劉年年打工之前，是在牆外工作的。

　　這麼好的老師不問白不問。

　　祝寧邊打邊問：「正常情況下都是怎麼處理的？」

　　裴書掩護著劉年年後退，還沉浸在祝寧剛才使用的天賦裡，大概是給人當老師當久了，有人提問他就本能回答：「如果是牆外會出動機動隊，但這東西沒人想招惹，一般都是繞著走。」

　　也是，他們在牆外主要是做探查工作，看到打不過的立即就跑，不會輕易浪費自己的彈藥儲備。

　　祝寧一直後退，他們要從牙醫館撤離，就沒覺得這條路這麼長過。

　　收容污染孢子，也就是傳說中的掃垃圾，一直以來都被祝寧奉為是危險工作裡最鹹魚的工作。

　　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收容污染孢子會成為一個麻煩。

　　血紅色的污染孢子在漂浮，祝寧打開了臨時屏蔽器，可以暫時隔絕污染孢子外溢。

　　但臨時屏蔽裝置有很明顯的局限性，比如像之前黃雅若的房子，是一個規則空間，打開之後效果更大。

　　但這個污染區域涵蓋範圍非常廣泛，除了牙醫館，部分小區也屬於污染區域。

　　祝寧只防住了牙醫館，外面還有污染孢子在漂浮。

　　普羅米修斯幹事兒不會這麼沒譜，要是污染孢子外溢，最先感染的可能就是蟻穴前面的一個小區蜂巢。

　　一個小區淪陷之後就是大規模感染，這玩意兒很麻煩。

　　普羅米修斯可能已經在聯絡人了。

　　祝寧感覺沒有那個什麼狗屁人機聯合裝置也很麻煩，比如現在她就沒辦法直接跟普羅米修斯取得聯繫。

　　祝寧他們必須撤退，通往高自劍家的那一側走廊有異種，祝寧只能從五樓另一側通道往外走，剛好這時候副腦響了。

　　是宋知章，祝寧當時正在開槍，接聽第一句話就是：「你最好告訴我點好消息。」

　　宋知章那邊頓了下，他聽到了祝寧那邊的槍響聲，從聲音來判斷都知道祝寧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

　　宋知章一般聲音都是懶洋洋的，這次難得有些嚴肅，「祝寧。」

　　「清潔中心的人還有十分鐘到達，來的人是異常事件調查小組。」

　　這又是個什麼部門？

　　祝寧還沒開口，宋知章：「你具有絕對的自主權。你當然可以選擇留下，但也可以選擇脫身，不論你要幹什麼，我建議你不要跟異常事件小組打照面，他們很麻煩。」

　　祝寧：「……」

　　聽起來就很麻煩。

　　祝寧壓根兒就不想往清潔中心眼皮底下湊，宣情已經在懷疑她了，要是這時候在這種地方再看到祝寧，祝寧估計要再被審查一次。

　　這次絕對不會好脫身。

　　祝寧咬了咬牙，看向場內的污染孢子有點可惜，她出任務這麼多次第一次沒收容自己的污染孢子。

　　淨化值一直都是分兩部分收入，一部分是做任務的獎勵，另一部分就是收容污染孢子給的。

　　祝寧等同於吃頓飯只吃了一半，另外一半硬生生不要了。

　　收入少了一半，到嘴的肉都能飛了。

　　而且她使用道具的成本越來越高，收入少了一半非常肉疼。

　　不太爽。

　　但目前的情況來看，交給官方是最好的選擇，十分鐘就能到，比祝寧想像得快很多。

　　他們進場可以最快速度控制住場面，不會波及其他貧民窟。

　　祝寧掛斷宋知章的通訊，她面前剛好騰起一片火牆，異種對火焰應該本能畏懼，一直躍躍欲試，火焰可以干擾他們的動作。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弱點，但目前看來火比子彈有用。

　　祝寧那種直接暴力拍扁也有用，也就是說這玩意兒越尖銳的武器效果越低，要麼是火焰，要麼像是祝寧這種拍扁了不給對方再生機會。

　　祝寧歪了歪頭，對裴書說：「需要我幫個忙嗎？」

　　裴書：「……」

　　為什麼祝寧說是要幫他，他一點都沒感覺到祝寧安的是好心？

　　祝寧：「清潔中心還有十分鐘到場，你們如果迎面碰上也很麻煩吧？」

　　裴書皺了皺眉，祝寧說對了，他們的身份很敏感，跟官方打交道都是暗地裡，有些事兒不弄到明面上就別弄上去。

　　而且不知道來的是哪個部門，真的鬧大了對他們非常不好。

　　裴書有把握帶劉年年離場，但沒把握十分鐘內做到。

　　祝寧果然背後有個神秘組織，她這麼快就知道清潔中心的行動消息？

　　背後到底是什麼人在支援她？聽她打電話的那個語氣，她起碼在這個組織裡擁有一定地位。

　　可能是幾個頭部大佬之一，這種人物能合作就絕對不要招惹。

　　祝寧：「巧了，我也不想跟他們打招呼。」

　　祝寧真的是一句話把他們處境拉到一起去，不論之前裴書對祝寧什麼警惕心，這時候都必須承認，合作就是最好的出路。

　　裴書：「你要幹什麼？」

　　祝寧：「我的金屬系，你的火系操控，你不覺得在這種場合，我們倆搭配下很合適嗎？」

　　裴書還沒說話，旁邊劉年年說：「你是想形成一個密閉火焰空間？」

　　祝寧：「你家小姐比你聰明啊。」

　　裴書：「……」

　　我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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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二章　黑色牙醫館（十三）

　　就算清潔中心以最快的速度出動，也要在路上花費至少十分鐘的時間，但他們派出了空中機械監察裝置。

　　監察機遍布103區，像是個八腳蜘蛛一樣趴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一旦出現大規模城市污染，監察機同時動作，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反饋整個103區的情況。

　　距離蟻穴最近的監察機在蜂巢，平時棲息在電線桿頂部，或者是建築物頂層，和所有背景融為一體。

　　這時候受統一調令起飛，附近居民才能意識到自己身邊潛藏著監察機，十架監察機已經進入蟻穴。

　　監察機在蟻穴復雜的內部穿行，由於不知道具體哪裡出了問題，十架監察機散布在蟻穴六個區域進行搜查，然後將圖片回傳至清潔中心技術部門。

　　「這真的挺詭異的。」負責操控的技術員一邊看圖像一邊說。

　　因為蟻穴詭異的構造，走廊壓抑，內部互通，哪怕是科技產品都很容易在裡面迷失。

　　蟻穴裡面沒燈，他們這邊看到的回傳視頻是綠色的，一路走來都沒見到什麼人，完全不懂為什麼會有異常數據。

　　走廊上有一些人為活動的痕跡，散落了幾個黑色的藥盒和注射器，好像是有人曾經在這兒吸過毒。

　　「你說都是誰住在這兒？」技術員問。

　　「我聽說是附近的殘次品，沒地方住就進來找個空屋住了。」

　　「這兒不是金屬污染嚴重嗎？」另外一個技術員問。

　　「總比睡大街好吧，等等，我這邊好像有情況。」

　　其中一個監察機負責30到40棟之間的建築，它剛巡邏到第36樓一層，突然傳來了一聲窸窸窣窣的響動。

　　窸窸窣窣——

　　「你聽到了嗎？」技術員停止閒聊，屏住呼吸聽聲音，現在科技發達了，收音裝置可以準確捕捉現場的聲音，哪怕你不在現場都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窸窸窣窣的詭異響聲和電流聲混雜在一起，他們捕捉到音頻，把這段聲音放大，然後來回反復聽。

　　窸窸窣窣——

　　哧啦哧啦——

　　「這什麼聲音？」

　　「有點……」技術員不確定地說：「有點像蟲子？」

　　很像蟲子，年久失修的老屋裡，任何聲音都會被放大，蟲子抖動著密密麻麻的腳在天花板上攀爬就會留下類似的響動。

　　「我、我怎麼聽到人的聲音？」

　　那段音頻非常雜亂，但技術員總覺得裡面摻雜了一段人聲，有人在說話？

　　還是有人在求救？

　　技術員一邊操控著機器，一邊湊近屏幕，這完全是人類本能的反應，當你聽不到具體的聲音的時候，總覺得湊近了會聽得更清晰一些。

　　技術員的臉都要趴在屏幕上了，突然，他餘光一瞥，屏幕上猛地出現了一張黑色的臉。

　　技術員身體一僵，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僵住了。

　　屏幕裡的臉瞬間充斥他的視線，那是一張模糊的臉，只有兩個黑色的孔洞在眼睛的位置，黑色的影子邊緣在掙扎，彷佛濃黑色的血液。

　　對方倒掛在天花板上，一雙空洞的眼睛盯著監察機。

　　不知道是不是技術員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黑影可以透過屏幕看過來，直接看到自己的眼睛。

　　哪怕他知道這不可能，他們之間相隔很遠，自己在後勤部隊大後方，而且隔著一張電子屏幕，不可能會被看進來。

　　但是他當時莫名地感覺到了，對方在看他。

　　他看過來了。

　　他看到我了。

　　他滿腦子只有這兩句話，甚至無法挪開視線，臉緊緊貼著屏幕無法移動，他就像是個被猛禽鎖定的螻蟻。

　　「靠！」旁邊的同事反應過來，他沒直接跟屏幕裡的黑影對視，只看到裡面有異物，立即傳輸給異常事件調查小組的組長。

　　「這什麼東西？污染物？但沒有檢測到明顯的污染濃度上升啊。」他雙手敲擊著鍵盤，正在完成手頭上的工作，完全沒在意旁邊的人。

　　等他上傳了圖片報告了現場情況，想再次繼續探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同事有點詭異。

　　「喂？你怎麼了？」他推了同事一把，但沒推動。

　　只看到他同事眼神有些渙散，整個人顯得非常呆滯，然後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

　　「嘿嘿嘿——」

　　技術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實在的，相比較屏幕裡的那個黑影，自己的同事更讓他害怕。

　　「你、你笑什麼？」

　　同事沒有回復他，那個笑容像是僵在臉上的。

　　「你精神污染了？」技術員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的同事都沒任何反應。

　　他顫抖著手摸向同事的鼻下，他沒摸到呼吸。

　　他同事在笑，但是並沒有呼吸，他只吸進去一口氣然後吐不出來了，這樣下去會窒息而死的。

　　他立即按下求救按鈕，「求助！後勤技術部門出現異常狀況，疑似被精神污染，重復，出現異常……」

　　……

　　祝寧和裴書達成了合作。

　　他倆剛認識沒十分鐘，然後莫名其妙就要搭配幹活，劉年年是他們中間唯一的熟人，起到的最大的作用是調節員的角色。

　　不然裴書怕自己忍不住想揍人。

　　三人小隊一路後撤，好消息是祝寧的這個主意出奇的還不錯。

　　整個蟻穴內部都是金屬構造，祝寧的金屬操控天賦在這兒發揮到最大，尤其是蟻穴空中走廊的結構，掐頭去尾就是一道天然囚籠。

　　劉年年當誘餌，火力驅趕異種，裴書放火，祝寧堵死走廊前後兩個出口，金屬本身就導熱，一旦成功，牢籠一關，裡面會傳來異種的尖叫聲。

　　他們的叫聲非常詭異，很像人類的聲音，讓祝寧有種錯覺，自己殺死的不是異種，而是活生生的人。

　　劉年年可能沒怎麼幹過這事兒，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有點呆愣。

　　祝寧和裴書都皺眉，哪怕你知道對方是個怪物，但是當他們的叫聲過分像人類時，會天然引起人的反感。

　　不是對怪物的反感，而是對自己的反感。

　　他們用這個方案成功封閉了牙醫館，然後又撤出35號樓和36號樓的走廊，看上去好像很順利。

　　甚至有點過分順利了。

　　劉年年心更細一點，問：「你沒事吧？」

　　祝寧沒戴頭盔，所以流鼻血就特別顯眼，她是使用能力過度。

　　「沒事。」祝寧擦了下鼻下，摸到了一手濕潤的鮮血。

　　感覺再這麼用下去自己遲早有天要作死，她回頭必須要想個辦法減少對系統的依賴。

　　祝寧打頭陣，按照她跟裴書制定的那個粗糙的計劃，他們應該從36號樓走下去，順利到達地面後各找各家。

　　他們現在所在的是36號樓35層，一層層下去，最快速度四分鐘到達地面。

　　但是祝寧停住了。

　　「怎麼了？」身後劉年年問。

　　「噓——」祝寧攔住後面的人，「你聽。」

　　劉年年被祝寧救過，很信任祝寧的能力，聽到這兒停止腳步，真的開始認真聽。

　　窸窸窣窣——

　　黑暗的安全通道裡傳來詭異的響聲，這個聲音他們之前也聽到過，按理說應該不覺得奇怪了，但這個聲音比之前的更詭異一點。

　　好像……有回音，而且夾雜著人說話的聲音。

　　盡管聽不清，但直覺告訴她，那應該是人在說話。

　　祝寧隨時提防著未知的危險，哪怕她在這兒可以肆無忌憚使用金屬操控天賦，這時候都忍不住有點害怕。

　　明明就剩下最後一段路了，走完樓梯他們就能離開蟻穴。

　　祝寧整個人處於戒備狀態，一點點帶著身後的人移動，裴書是後衛，劉年年夾在中間，他們的速度突然放緩，開始慢慢往下挪。

　　34樓、33樓、32樓……

　　一層層走下來，每一層都沒有異樣，就是一模一樣的安全通道樓梯。

　　而且這裡已經沒有污染源，所以不會出現什麼精神失控的情況。祝寧當時就是這樣順利走上來的，現在要慢慢往下走。

　　19樓、18樓、17樓……

　　樓層在逐漸降低，依然沒有任何風險。

　　祝寧草木皆兵了？

　　危險預知也沒響，很有可能根本沒問題。

　　一個人沒辦法時刻保持緊繃狀態，人必須張弛有度，時刻緊繃著會出現一些應激反應。

　　但第六感一直在告訴她要她立即離開，她加快腳步，走到13樓的時候祝寧已經有些鬆懈了，她剛鬆下一口氣，氣都還沒喘勻，整個人突然一愣。

　　樓梯拐角處出現了一個黑影。

　　那玩意兒像是從天花板上流下來的，一團濃稠而腥臭的黑色液體從天花板縫隙和樓道縫隙中緩緩流下，然後匯聚成了一個人影。

　　他倒著站在樓梯拐角處。

　　雙手像是在抱臂，準確地說像是一個倒吊的黑色蝙蝠。

　　他外觀跟之前的異種沒有太大區別，除了他的動作有點詭異以外，但他兩隻眼睛極為空洞，明明就是個空洞，但你透過那雙眼睛看不到背後，好像陷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漩渦。

　　雖然不知道這又是什麼，但本能告訴她跟之前的絕對不一樣。

　　祝寧和這黑影打了個照面，誰都沒動，對方垂下來的影子落在祝寧身上，好像整個人都被籠罩了一樣。

　　她忘記自己僵直了多久，忘記了時間的流動，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何在這兒，忘記了自己在哪兒。

　　她在那一瞬間竟然忘記了所有，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呆若木雞，她長這麼大很少體驗的感受在一瞬間發生了。

　　那一刻，她如墜冰窖，整個人後背泛起一身寒意，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有什麼細密的東西在她血管裡攀爬。

　　她甚至無法思考。

　　她好像無法呼吸了。

　　背後的劉年年根本不知道祝寧發生了什麼，他們三個人只有祝寧先一步走進了走廊的拐角，劉年年剛想跟過去就覺得後頸一緊，背後的裴書拽住她後脖子把她硬生生拽了回去。

　　所以劉年年無法看到祝寧看到的東西，只能看到祝寧詭異地呆愣在原地。

　　她本來想問祝寧怎麼了，竟然一時間無法問出口。

　　她剛一張口，就感覺自己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劉年年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她試圖想要說話，但一股神秘未知的力量阻止了她。

　　「閉上眼。」裴書低聲說。

　　劉年年聽話閉上眼，她在閉上眼後對外界的感知更加敏感。

　　劉年年感覺到背後裴書細微的動作，他捏著自己的後脖頸，可以傳遞出自己的情緒，裴書的動作越來越重，甚至手指有些微微發抖。

　　裴書在害怕。

　　劉年年感受到了裴書的恐懼，裴書給自己當老師這麼久以來，劉年年潛意識裡覺得他可以擺平所有事，劉年年從來沒見到過裴書害怕。

　　前面是什麼？

　　祝寧和裴書怎麼了？

　　嘶——

　　祝寧感覺自己腦子非常疼，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疼法，之前是模模糊糊難以形容的，只能感覺像是有針在扎。

　　但是這次她感覺到自己腦子裡彷佛震動了，疼痛從四面八方傳來，好像腦子裡的東西團成一團刺蝟，扎得脆弱的大腦差點死機。

　　她從來沒那麼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腦子裡有東西。

　　「呼——」

　　祝寧本來僵硬著根本無法呼吸，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在大腦裡的疼痛蔓延開來時，像是被人強行鬆綁，她竟然深深吐出一口氣。

　　好像溺水的人一直被水草纏住脖子，這時候水草鬆開了。

　　祝寧得以喘息，她垂下眼，沒有選擇繼續跟眼前的黑影對視，而是看向自己的腳尖。

　　祝寧挪開視線後，頭頂的窸窣聲好像變輕了。

　　祝寧止不住打哆嗦，她死死咬著牙才讓自己沒有失態，小聲提示：「別、別看他的眼睛。」

　　她感覺到了對方眼睛的能力，他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自己呆愣在原地，這甚至都不算精神污染，祝寧精神值一直沒掉。

　　祝寧的話傳到裴書和劉年年耳中，他們倆都沒直視過黑影的眼睛，本身受到的威懾就更低。

　　劉年年一直閉著眼，裴書聽了祝寧的提示盯著自己的腳尖。

　　祝寧感覺到自從低下頭後，頭頂那團黑影好像挪開了一點，對方是只能察覺到人的目光？

　　還是他們以人類的目光攝取恐懼？

　　祝寧能確定一點，必須以眼睛為窗口，他們必須通過視線來傳遞。

　　而且它們好像不是那麼靈敏，比如看到祝寧這麼久，都沒有立即撲食。

　　裴書說這東西是異種，看來異種的種類比自己想得更復雜，眼前的這個比樓上的難以對付。

　　最大的證據就是她忍不住在哆嗦，她的職業性質要求她不能發抖，但她的右手在發抖。

　　那是她握槍的右手。

　　「怎麼辦？」祝寧低聲問。

　　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生怕驚擾近在頭頂的異種。

　　裴書一直緊鎖著眉頭，他也沒想到自己在這兒能遇到高階異種。

　　高階異種以人類的恐懼為食，所以在牆外才會跟污染區域共生，他們一般都生活在污染源附近，吃掉恐懼的人類。

　　在牆外這玩意兒不少見，每一個牆外調查員或多或少都見過，但是牆內真的太少見了。

　　裴書回答的聲音同樣很低：「高階異種，不要看它，慢慢移動。」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裴書想要換自己帶隊，但是現在任何細微的動作都有可能引發變故，所以他不得不寄托希望在祝寧身上。

　　裴書是什麼意思？讓祝寧帶隊從這玩意兒下方移動？這真的是個辦法？

　　萬一移動失敗了怎麼辦？

　　但裴書的聲音聽起來很篤定，祝寧一時間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裴書有豐富的牆外活動經驗，說不定這就是老手對於新手的建議。

　　遇到未知生物不要輕易移動，不要輕易使用槍械，不要輕易慌張。

　　要最大程度保持冷靜。

　　存活概率的高低跟你的心理素質緊密相關。

　　這是個很容易想明白的道理，但是非常考驗個人素質。

　　裴書其實不確定祝寧的心理素質，眼前這個異種相比牆外並不是很強，也沒有可怕到不可戰勝的地步。

　　但正常人第一次看到高階異種都會慌張，人一旦慌張，做出什麼愚蠢的舉動都不奇怪，尤其是祝寧以前根本沒接觸過。

　　裴書已經在心中計算好如果場面失控會怎麼辦，他設想了兩種方案，準備隨時隨地兜底。

　　打起來會很麻煩，他們三個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裴書私心不太希望看到那個場面。

　　而劉年年也同樣恐懼，如果恐懼可以傳遞，她現在恐懼加倍，連祝寧和裴書都會感覺到害怕的東西，自己連怪物一角都沒看到，已經本能害怕。

　　她很害怕自己會拖後腿，如果出事兒裴書會放棄自己的生命保護她的，她只是出來冒險，並不想搭進去一條命。

　　她一直在流冷汗，第一次很後悔自己冒失的舉動，同時恐慌到了極致。

　　她很害怕自己會出錯，自己一旦出錯，三個人都要出事兒，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劉年年還在恐慌，手心裡都是汗，突然，劉年年感覺到自己手心一暖。

　　祝寧顫抖的手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祝寧的手很纖長，一隻常年握槍的手，哪怕在這個時候都顯得非常有力。

　　她握住了劉年年。

　　劉年年的手本來在抖，祝寧的手也在抖，但是兩隻手相握後抖動消失了。

　　一股安定溫和的力量透過她們倆的手套傳遞過來，劉年年從來沒被人這樣握住過。

　　「跟緊我，不要抬頭。」祝寧的聲音很緊張，她依然說出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這比祝寧冷靜更容易安撫人，祝寧也很害怕，她並不是完全鎮定的，她在發抖，但她可以向前走，劉年年也可以。

　　劉年年閉著眼睛，但她能感受到祝寧，對方在牽著她走。

　　黑暗中，祝寧是她的引路人。

　　她只需要放輕鬆，跟著祝寧走就行。

　　祝寧向後抓住劉年年的手，移動速度很慢，幾乎是挪動，她無法忽略頭頂的目光，那道目光存在感太強了，好像有重量一樣沉沉壓在人的脊椎上，就要把人壓彎。

　　祝寧後脊背冷汗一直流，她越來越冷了，再這麼下去可能會失溫。

　　一時間她分不清自己是真的感覺到冷，還是對方讓她以為自己冷。

　　她只做一件事，緊盯著腳下，然後帶隊移動。

　　啪嗒——

　　祝寧走到黑影正下方的時候，一滴濃黑的液體落下來，祝寧沒戴頭盔，黏液剛好掉在祝寧的後頸處，冰涼的，像要順著防護服的缺口鑽進祝寧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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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三章　黑色牙醫館（十四）

　　祝寧感覺到自己衣領裡有東西，那東西冰涼又詭異，而且非常黏稠，好像活物一樣，一旦碰到人的皮膚就要往人身體裡鑽。

　　祝寧之前都是穿防護服出行任務，她遇到防護服破損的情況也會打補丁，以此保全自己的密封狀態。

　　這是祝寧第一次暴露皮膚。

　　人走在楊樹下，如果一隻毛毛蟲掉落進衣領，不論這人膽子大還是小，再大膽的人也會有一個撣開蟲子的舉動。

　　這是人的本能，對於異物進入身體內部本能恐懼。

　　但是祝寧要硬生生壓抑自己的本能，她最大限度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不要立即跳起來，她能感受到那個蟲子好像在往裡爬。

　　她也能感受到頭頂懸掛著的異種正在俯視自己，它好像在呼吸，呼吸聲很詭異，極為冰冷。

　　而掉落在後頸的那一小塊濕滑黏膩的東西，正在緩緩往她身體裡滑，動作很緩慢，滑過的皮膚會留下一片黏膩的痕跡。

　　但是祝寧總覺得那是個活物。

　　雞皮疙瘩泛起，她後背汗毛倒立。

　　祝寧忍受著後頸的異樣，再次邁出一步，樓梯間裡的高階異種不止一個，拐了個彎兒，下一層樓梯樓間懸掛著三隻高階異種，他們像是成群的蝙蝠。

　　祝寧彷佛誤入了一個神秘洞穴。

　　黑色陰影完全籠罩下來。

　　高階異種扎堆聚集，天花板上緩緩滴下瀝青一樣的黑色黏液。

　　祝寧一直控制著自己的動作果然是正確的。

　　但凡剛才祝寧稍微慌亂一分，一旦引起注意，這些玩意兒會毫不猶豫把她撲食。不光是她，連著她身後的劉年年和裴書都會遭到攻擊。

　　窸窸窣窣——

　　頭頂的高階異種發出詭異的響聲，它們似乎察覺到下面有東西，正在尋找。

　　祝寧對高階異種的了解有限，只知道受限於視力，到底有沒有嗅覺還不好說。

　　祝寧從來沒跟怪物這麼近距離長時間接觸過，她的目標竟然不是殺掉怪物，而是繞過怪物，簡直是在異種堆裡穿行。

　　好在劉年年和裴書都有頭盔，隔著一層保護，又是閉著眼，其實不知道外界什麼情況，他們不會像祝寧這麼恐慌。

　　三個人裡有兩個人能保持冷靜，勝算很高。

　　高階異種好像沒有視力，或者說視力必須以人類的目光為基準線。

　　一旦沒有人看它，它就會失去行動的準確度。

　　眼睛，關鍵點在於眼睛，不要跟它們對視，這東西智商很低，只要不對視就有救。

　　它們垂下黏液，像是一條黑色的舌頭在空中探查。

　　啪嗒——

　　又一塊黑色黏液落在她領口，像是一隻肥大的黑色蟲子掉下來。

　　祝寧盡量想去忽視，但對方的存在感太強了。

　　她必須壓抑著尖叫或者劇烈的動作，有時候你知道存活與此相關，但你依然很難克制。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更冷了。

　　祝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行走，哪怕這麼緊張，行動的步調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打亂過。

　　她看著自己腳尖，完全忘記自己走了多久，當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一個點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忽略了。

　　她不太記得現在是什麼時間，也忽略了自己衣領裡的異物，好像這輩子就剩下一件事——走出去。

　　她四肢發麻，已經不復往日靈敏，背後劉年年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一路走來他們沒人是好的。

　　祝寧順利走過樓梯拐角，她的腳踩到了下一階樓梯台階。

　　12樓，樓梯拐角處寫了新的樓層號，他們成功穿過了一層。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保持著這個步調慢慢下樓。

　　11、10、9、8……

　　一樓。

　　最後一層。

　　馬上就要成功了，祝寧一手按在大門上，推開最後一扇門，但蟻穴是貧民窟，大門已經生鏽了也不可能有人來維修。

　　咿呀——

　　祝寧推開門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金屬與金屬之間的摩擦聲。

　　這道聲音跟交談聲和腳步聲完全不同，如果他們之前說話算是低分貝，這一聲簡直就是噪音。

　　金屬摩擦聲順著整個樓梯的構造一層層往上傳遞。

　　像是有個棒子捅進了怪物的巢穴，驚動了整棟樓的高階異種。

　　背後的異種發出同頻嘶鳴，同一時間抖動著自己的觸角，齊刷刷看向大門的方向。

　　祝寧一時間僵住，被發現了？

　　她能感覺到樓道裡有東西在往下爬，那些黑影看上去像是液體，但行動時其實不是流動的，而是身體邊緣變化成無數隻細小的腳，正在天花板上倒著爬。

　　他們行動時會發出響聲，窸窸窣窣的，夾雜著人的聲音，好像人在說話。

　　又好像人類在求救。

　　你不能仔細去聽他們的聲音，一旦仔細去聽就好像會佔據你的腦海，你會感覺到渾身冰冷，難以思考。

　　異種的行動速度飛快，他們正在爬過來，祝寧能感覺到，那些東西過來了！

　　要過來了！

　　祝寧放棄了以靜制動，在一瞬間判斷出局勢，直接把大門完全推開，猛地拽住劉年年的手開始奔跑。

　　和背後那些移動速度詭異的高階異種相比，祝寧他們的奔跑速度顯得非常慢。唯一的優勢是已經接近出口，只要走出這扇門就行。

　　哪怕她注射了基因藥劑，這兩步路對她來說不過半秒鐘的時間，她的動作已經足夠快了，但她感覺背後的東西更快。

　　它們過來了。

　　它們過來了。

　　在高階異種的影響下，恐怖被放大到最大，人的判斷力被降到最低。

　　祝寧滿腦子都是這句話，它們過來了。

　　祝寧甚至能想象到它們行動的軌跡，移動時抖動著自己細長的黑色觸手，以人類難以匹敵的速度從整個樓道往下湧動。

　　十米、五米、三米……

　　距離立即縮短，好像就在身後，已經近在腳後跟，馬上就要抓住你的腳踝。

　　人一旦進入想像就容易陷入恐慌，因為你想像的東西一定比現實更恐怖。

　　你會落入恐怖的陷阱，因為你無法停止想象。

　　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肌肉，不要做出慌張的舉動，但你無法準確控制自己的思想。

　　高階異種能夠勾起人內心的恐懼，人在恐懼狀態下會失去判斷，尤其是在他們窸窸窣窣的怪叫聲影響下，人很容易大腦一片空白。

　　祝寧當時已經快無法思考了，她腦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個很簡單的指令。

　　跑！跑出去！

　　砰地一聲——

　　金屬大門重重合上，祝寧能夠感受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噼裡啪啦撞向大門，異種的速度果然驚人，但是金屬門無法完全攔截異種，它們化成濃稠的黑色液體，已經從門縫中滲透出來。

　　轟——

　　一聲引擎聲打破現狀，下一刻祝寧新買的豪車已經停在眼前，污染區域一旦推平就能和外界取得聯繫，在祝寧下樓之前就用副腦給自己的車載人工智能發出了指令。

　　豪車具有自動駕駛系統，人工智能不會在小區中迷失，它使用了定位鏈接功能，找到了祝寧的信號。

　　豪車不愧是她的好女兒，關鍵時刻非常靠譜，竟然在準確的時間到達了現場。

　　祝寧從來沒覺得自己二百五十萬花的這麼值得過。

　　兩千五百萬她也願意。

　　祝寧沒看向身後，想都沒想就帶著劉年年翻身上車。

　　劉年年完全是跟著祝寧走的，她本來已經渾身發冷，半截身體都僵硬了，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祝寧猛地一把把她拽上車。

　　緊接著豪車開啟了超速模式，引擎在一瞬間運轉，勾勒出紅色的光，奔騰的時候像是一匹真正的獵豹。

　　摩托車駕駛要盡量低伏，人要壓低身體，貼合摩托車本身的線條，這樣不會被高速甩下。

　　劉年年上車後本能摟住祝寧的腰，才沒有差點被這玩意兒給扔出去。

　　等劉年年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完全啟動。

　　祝寧還沉浸在高階異種的恐懼中沒有緩過來，半個身體都是麻的，駕駛其實是自動的。

　　祝寧終於有時間去摸自己的後脖子，想要把那些蟲子給掀開。

　　但她摸索了一圈根本什麼都摸到。

　　那是她的錯覺？

　　事情太多，根本來不及多加思考，必須要立即離開。

　　祝寧扣上了頭盔，不是防護服的密封頭盔，就是個普通的摩托車黑色頭盔，作用是遮住自己的臉，避免被攝像頭拍到正面。

　　她剛離開蟻穴的時候聽到一陣鳴笛聲。

　　這一聲非常突兀，在蟻穴詭異的構造裡不斷發出回聲。

　　摩托車高速行駛下，所有建築物都會被迅速甩在身後，祝寧回頭看了一眼。

　　一切彷佛被刻意放慢，她看到了頭頂的飛車正在降落，上面有清潔中心的標誌。

　　所謂的異常事件小組終於來了。

　　飛車兩束大燈開得很亮，瞬間照亮了蟻穴的一部分建築物，祝寧從後門走的，她沒有被這束光掃射到。

　　刺耳的警笛聲響起，紅藍色的燈光隨之閃爍。

　　閃爍的紅藍光落在蟻穴中，像是一道遲到正義的光，要準備驅散角落裡的蛇鼠蟲蟻。

　　這個被人遺棄的古老貧民窟，在等待了這麼久終於引起外界的注意力，普羅米修斯動用自己的私權，提高了整件事的優先級。

　　但是裡面該死的人都死了，成百上千的流浪漢在裡面吸食黑夢，他們在裡面墮落，又在裡面孤獨死去。

　　包括許梅那些只是貪圖便宜住進來的普通人，他們沒有活著等到清潔中心到來。

　　如果不是裡面有高階異種，他們甚至到死都不會有人發現。

　　蟻穴的後續不需要祝寧操心，她緩了三分鐘才緩過來，血液慢慢回溫，發麻感褪去，自己重新擁有了身體的控制權。

　　那種恐怖感好像也被隨之拋下。

　　祝寧低下頭，有一雙手摟著她的腰，背後有一個柔軟的身體正在緊緊貼著自己。

　　其實她剛才逃跑的時候不太清楚自己都在做什麼，她當時滿腦子都是立即離開。

　　這時候才慢慢思考，劉年年摟著自己，恐慌順著防護服傳遞而來。

　　她像一隻小貓咪，無形的毛都炸起來了。

　　祝寧本來想說些安慰的話，話到嘴邊也沒說出口，她覺得劉年年不需要。

　　安慰也沒有任何用處。

　　遇到恐怖，再消化恐怖這個過程其實很解壓，這是獨屬於個人的體驗。

　　不過，劉年年心理素質真的挺強的，他們在B級污染區域待起碼半個小時，劉年年毫無污染現象。

　　穿越異種群這種高難度的事兒，劉年年完成度也很高，她不是專業人士，但從頭到尾都沒出錯。

　　祝寧沒看過她具體的精神值，總覺得她精神值會很高。

　　祝寧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依然什麼都沒摸到。

　　而且她身上是暖的，冰冷感已經完全褪去，好像黑色黏液已經消失。

　　應該不是錯覺，那玩意兒真的掉進脖子裡，但是到底去哪兒了？掉進衣服內側了？不會被她身體吸收了吧？

　　光是想想這個過程就會掉精神值的程度，祝寧選擇先不要想，等有空再去檢查。

　　祝寧還有很多事兒要幹，想到身後的劉年年，問：「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劉年年說了一個地址。

　　祝寧剛想開過去，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有什麼事兒忘了，她忘了什麼？

　　高自劍死了，污染區域推平了，筆記本也拿到了，後續有專業人士清掃，收尾工作不需要她來考慮，除了沒收容污染孢子，該幹的都幹了。

　　沒什麼遺漏的啊。

　　等等。

　　她足足反應了三十秒才反應過來，「你家老師呢？」

　　劉年年在自己身後，那裴書在哪兒？

　　劉年年的臉埋在祝寧後背，不知道是不是還處在恐懼中，聽到這話很悶地回答：「不知道。」

　　哧啦——

　　祝寧剎車，因為過分突然，劉年年整個人都因為慣性往前衝，差點磕到鼻子。

　　祝寧深吸一口氣，她把裴書給忘了！

　　十分鐘前。

　　在祝寧走出最後一扇門時，裴書還沒說出跑字，祝寧已經帶著劉年年奔跑。

　　裴書剛想誇讚這小姑娘思維很靈活，根本不需要自己指揮，她會聰明地判斷形勢。

　　而且她竟然本能地一直保護著劉年年，這讓裴書非常放心。

　　可造之材，這樣的人哪怕去了牆外也一樣能活到最後。

　　等他們跑出大樓，裴書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祝寧帶著自家大小姐上車。

　　祝寧的速度飛快，她跟自己的車配合度太高了，從上車到離開只需要兩秒。

　　一陣轟鳴聲後，徒留裴書一個人在原地，背後就是撲上來的高階異種。

　　裴書：「……」

　　說好要合作，然後把他給扔了，裴書咬牙切齒，你真是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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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四章　創世科技

　　異常事件小組是整個清潔中心最神秘的一個部門，甚至很多員工工作多年根本沒見過這個部門。

　　也有種說法，如果你見到異常事件小組你就要倒大黴了。

　　他們獨立於其他部門之外，調查和處理所有異常情況。

　　技術部門檢測出異常數據之後，反饋給陸啟勤，這件事沒有被交給作戰部，而是被交給異常事件小組，以他們為首，調了兩支清理者隊伍和兩支獵魔人隊伍前往蟻穴。

　　異常事件小組的防護服是純白色，象徵著至高無上的純潔，他們絕對中立，不參與任何清潔中心的派系鬥爭。

　　他們調查所有異常現象，有些是被動送到他們部門的任務，有些是他們主動發現的線索進行跟進。

　　整個異常小組全員加起來也只有十五位正式員工，但他們嚴格把控小組成員，寧缺毋濫。

　　異常事件小組的組長名叫霍文溪。

　　她非常年輕，今年才25歲，是整個清潔中心最年輕的部長。

　　此時她穿戴全套白色防護服，以她為首，背後站著兩支獵魔人隊伍。

　　如果祝寧在現場應該會很意外，很多獵魔人心比天高，清理者遇到獵魔人都必須等獵魔人先走，現在獵魔人竟然老老實實站在霍文溪身後。

　　她不動沒人敢說話，獵魔人必須無條件聽從異常小組指揮。

　　沒進入蟻穴之前，他們就在路上接到了技術員的報告。

　　回傳過來的視頻中表示蟻穴內部有不明生物。

　　另外他們傳過來的還有技術員的死亡報告，檢測到異種的研究員和不明生物對視後出現異常症狀，他們趕過來只需要十分鐘，在這十分鐘裡，那個技術員已經搶救無效死亡了。

　　死亡速度非常快，初步判定可以通過電子傳播。

　　技術部門一般都是最安全的，十年來從未見過技術員死亡，這次他們打破了零死亡率。

　　現在那個技術員還在進行屍檢，具體報告之後才能出。

　　技術部門開啟了普羅米修斯的防護網，以免出現更多傷亡情況。

　　普羅米修斯作為第一報告人，毫無意外地參與了這場任務，人機聯合裝置貼在成員太陽穴，他們內部網絡共通。

　　「為什麼蟻穴有異種？」霍文溪問。

　　很多獵魔人沒見過，但是異常調查小組見過異種這玩意兒。

　　普羅米修斯的聲線聽起來非常冷靜：【疑似高濃度金屬污染，出現類牆外環境。】

　　霍文溪皺了皺眉，事情比他們想得要更加麻煩，有些區域可以被淨化，人類還可以繼續生存，但有些區域無法被徹底淨化。

　　遇到無法被淨化的區域，他們只能放棄土地，被迫撤離。

　　人類失去的土地已經夠多了。

　　霍文溪：「啟動A級程序，打開防護罩，不要讓裡面的東西跑出來。」

　　異常事件小組擁有最高權限，她們打開A級程序只需要霍文溪口頭下令。

　　霍文溪下了第二個指令，「牆內有異種，疑似攻擊力是目光，被看到眼睛的人可能會出現呼吸驟停的情況，注意不要直視目光，所有人，進場！」

　　……

　　祝寧把裴書給丟了。

　　但異常事件小組已經進場，祝寧不可能回去撈人，想到裴書以前在牆外生存，能給財閥打工肯定有過人之處。

　　沒有祝寧和劉年年這兩個外行人干擾現場，裴書說不定更好脫身。

　　而且劉年年看上去完全不關心裴書的下落，他們之間應該有特殊的聯絡方式，裴書是劉年年的老師，祝寧也不必多想他。

　　她按照原定計劃把劉年年送回家，她還以為劉年年要住在什麼宮殿莊園裡，但劉年年給的地址是一個高級住宅區。

　　剛從蟻穴出來，祝寧深刻感受到了貧民窟和豪宅區之間的差距。

　　這絕對不是劉年年的本家，應該是給這位大小姐暫住的公寓，一梯一戶設計，隱私性極強，只要你想，你可以從進入小區到回家這段路都不跟任何人見面。

　　而且祝寧從蟻穴出來後就一直感覺到有人在看她，楚清曾經說要觀察祝寧，她覺得這變態可能真的在觀察。

　　哪怕她本人不在意，但她確實不能阻止永生藥業窺視的目光，最多只能擋住自己的臉，不要被拍到正面。

　　自從祝寧進入劉年年家後，所有跟蹤的目光都消失了。

　　他們很忌諱這個地方。

　　好像一個怪物見到了另外一個龐然大物，他們彼此之間了解實力，知道有些底線無法輕易觸碰。

　　劉年年讓永生藥業極為尊敬，甚至不敢做出任何冒犯的舉動，她家可能比祝寧想的地位更加超然。

　　劉年年家是大平層公寓，在這個寸土寸金的世界，超大面積就已經彰顯了她家的實力。

　　祝寧本來想把人送到就走，莫名其妙跟著劉年年上樓了，跟沒見過世面一樣一路走一路感嘆。

　　這就是財閥家大小姐住的地方？

　　只要劉年年有那個嗜好，從十米大床上醒來也不是不可能？

　　家裡有個機械人管家，她沒有覆蓋仿生皮膚，而是裸機，但是整個人身上都充滿了科技感和一種輕盈的力量感，好像這個管家不止能照料瑣事，還能飛簷走壁。

　　她應該可以起到保護劉年年的作用。

　　機械管家先跟劉年年打了個招呼，看到祝寧後露出一個微笑，「小姐你好。」

　　祝寧有點不自在：「你好？」

　　劉年年家有一點那種舊時大家族的階級感，這管家的態度給了祝寧一種錯覺，她也像一位尊貴的小姐。

　　管家引導她們在沙發落座，客廳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103區，祝寧第一次在空中看103區會覺得很震撼，但她不論是搭乘飛車還是自己開車上空中高速，她都只能在那個視角短暫停留。

　　空中高速有盡頭，普通人無法長久待在雲端。

　　這種景色對劉年年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就是她日常看待世界的視角。

　　萬惡的資本家啊。

　　雖然祝寧不太想感嘆，但這時候還是想到了這句話。

　　劉年年回到家之後鬆了口氣，經歷過污染區域和異種，再看到自己熟悉的家，人會本能放鬆，好像終於回到了安全的巢穴。

　　劉年年就坐在祝寧身邊，她坐下來之後想了想，當著祝寧的面摘掉了自己的防護頭盔。

　　祝寧頭盔早就摘了，劉年年已經見到了祝寧的臉，覺得出於禮貌也要讓對方看到自己的長相。

　　祝寧和劉年年打交道這麼久，其實一直沒見過這位大小姐到底長什麼樣，今天第一次見。

　　劉年年的長相很好概括，她很漂亮。

　　如果在這個美貌泛濫的時代，給漂亮分個等級，那劉年年是那種頂尖的漂亮，白皙的皮膚，黑而柔順的頭髮，她的眼睛長得最好看，眼仁黑而亮，目光柔和而堅定。

　　明明她現在穿著防護服上都是污漬，但你很容易把所謂女神的稱號冠在她的身上，好像這種人不必匹配任何華貴珠寶，她就是最璀璨的，任何東西都無法剝奪她的光芒。

　　祝寧有點顏控，看了劉年年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她覺得自己對劉年年的印象好像不太對，之前一直覺得這是個不著調的大小姐。

　　現在一看人家果然是大小姐，但不是她理解的那種沒譜大小姐，祝寧猜測她這個形象在上層應該很吃香。

　　一定有媒體刊登過她的照片。

　　劉年年把頭盔遞給機械管家，然後深深看著祝寧，劉年年長得太好看，奪目的五官視覺衝擊太強，祝寧還有點呆愣，她看過來的時候，你會感覺她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要交代自己。

　　劉年年一張口就是：「老板你沒事兒吧？」

　　祝寧：「……」

　　果然還是個不著調的大小姐，祝寧一直被劉年年叫老板，本來就是隨口聽著，現在見到劉年年的家境和長相，這一聲老板莫名其妙讓人感覺非常膨脹。

　　我，龍傲寧，大小姐的老板！

　　祝寧內心翻江倒海，表面一臉淡定，堅持要把這個逼裝下去：「沒事。」

　　劉年年很狐疑地看著祝寧，「但你滿頭都是血。」

　　祝寧現在很像個原始部落的野人，臉上的鮮血就是她奮戰的圖騰。

　　祝寧：「……」

　　很好，根本裝不下去。

　　機械人管家很貼心地給祝寧遞上濕毛巾，祝寧本來想對著鏡子隨手擦擦，但是她剛一動才發現很疼，她之前腦袋受傷了。

　　機械人管家接過來，她很小心翼翼地擦掉祝寧臉上的鮮血，然後用酒精消毒，最後貼了一個強效癒合帖。

　　管家又拿了一支強效精神癒合劑分別遞給祝寧和劉年年，祝寧特地看了一眼，劉年年家裡用的藥品上沒寫永生藥業的名字，而是有一個很奇怪的標誌。

　　標誌長得有些抽象，她一時間無法認出，只感覺有點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能在哪兒見過？

　　祝寧喝了口精神癒合劑，發現精神癒合劑是分等級，普羅米修斯給自己的應該是中上等了，從清潔中心醫療部開的精神癒合劑和普羅米修斯的差不多。

　　但這玩意兒跟自己之前喝過的真的不一樣，口感更清澈，效果更強勁，幾乎達到了立即生效的程度。

　　祝寧：「這什麼？」

　　劉年年：「家裡的常備藥。」

　　祝寧：「……」

　　她完全不想詢問價格。

　　祝寧：「裴書真的沒事兒？」

　　劉年年：「他死了我會收到消息的，沒收到消息就是沒事。」

　　祝寧：「……」

　　裴書如果死亡，劉年年會收到他的死亡通知？

　　劉年年對祝寧伸出手，「我想重新認識你。」

　　劉年年兩次跟在祝寧身後脫身，她很想跟祝寧成為朋友，那種真正的朋友。

　　祝寧最喜歡交朋友，而且劉年年很對她胃口。

　　祝寧伸出手說，「我叫祝寧，清潔中心的清理者。」

　　劉年年之前知道祝寧的真實名字。

　　祝寧停了下，想到這個世界自我介紹的流程，很大方地說：「五等公民，殘次品。」

　　劉年年聽到祝寧說自己是清理者的時候沒有意外，她第一次見祝寧就知道她是個清理者，但是聽到祝寧是五等公民的時候還是很意外。

　　祝寧這麼強大，她身上甚至有異能，竟然只是個殘次品？

　　劉年年不歧視殘次品，她甚至沒接觸過真正的殘次品，她只是有點震驚。

　　祝寧是真的殘次品，還是用這個身份做偽裝的？

　　劉年年總覺得祝寧還擁有其他更加神秘的身份，但是沒打算告知自己。

　　劉年年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說了，「我是自然人。」

　　祝寧聽了倒是沒什麼感覺，劉年年果然是一等公民，不過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一等公民。

　　傳聞中的貴族，天之驕子。

　　廢土世界是金字塔結構，劉年年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那批人。

　　她跟楚清是同類，他們被劃分在造物者的陣營，從劉年年的長相來看，她的基因同樣卓越。

　　劉年年是純天然的人類，人類創造五種公民等級就是為了保護這些人的自然基因。

　　好在劉年年沒有楚清那麼討厭，可能是被家庭保護得很好，她身上有一種天真感。

　　在污染區域內她們之間沒有什麼隔閡，但是在這間昂貴的公寓裡，她們並肩坐在一張沙發上，卻不得不正視彼此之間的差異。

　　祝寧喪屍世界來的，不怎麼在意階級感，而且她當了一輩子自然人，總覺得自己跟劉年年沒區別，問：「你叫什麼？」

　　劉年年：「我本名叫陸鳶，劉是我母親的姓氏，我小名叫年年，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劉年年。」

　　陸鳶，果然是個大小姐的名字。

　　不過，姓陸？

　　聯邦財閥世家就那麼幾個，祝寧快速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因為之前看過相關的資料，所以很容易就聯想到。

　　創世科技，他們的控股人名叫陸堯。

　　「創世科技公司會提供意識體上傳服務。」

　　「屍體帶回來了，是一具機械義體，鮑瑞銘上傳了自己的意識。」房盈的話在祝寧耳邊迴響。

　　祝寧終於想起來藥瓶上的符號在哪兒見過了，就算她沒有刻意留意過，可能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但她搭乘公共飛車的時候，在路邊等紅綠燈的時候，在地軌上不經意一抬頭的時候，都會被動接受這個世界的信息。

　　她經常看到創世科技公司的廣告和新聞。

　　大公司的新聞和廣告充斥著普通人的生活，讓你以為自己沒有在意，但你從來沒忽略過。

　　他們無處不在，無時無刻不在。

　　祝寧曾經去查過意識體上傳服務，徐萌也是想走這條路。

　　她在財經新聞上看到過陸堯的臉，那是一張年輕英俊的面龐，霸道總裁的現實翻版。

　　現在這張臉和眼前的劉年年重合了，他們之間的眉眼非常相似，可能是親生的兄妹。

　　祝寧皺了皺眉，劉年年是創世科技家的大小姐？

　　細思極恐，這事兒不能細想，越想越毛骨悚然。

　　祝寧一時間感覺有點後背發冷，跟進入污染區域的恐怖感全然不同，她有一種被人安排好人生的詭異感。

　　因為污染區域裡的事都是別人的事，再恐怖也會過去，但現在恐怖降臨在自己身上。

　　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操控她，甚至極為精確。

　　祝寧接的第一個墳帖任務就是進入好再來火鍋店，她早就知道進入火鍋店是為了救劉年年，系統任務也是這麼寫的。

　　當時她一直以為劉年年的作用是提供永生藥業的資料。

　　但在這一刻，她才理解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麼簡單，普羅米修斯讓她進入火鍋店的真正含義，是要她通過這條線接近劉年年背後的陸家。

　　更準確地說是摸到創世科技的門檻。

　　大數據算法可以導入每個人的性格特徵，調整事件參數來預測每個人的人生。

　　有一句話是說大數據遠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人工智能可以預測一個人的人生結局。

　　它要確保祝寧每一步都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它簡直……像是預測了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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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五章　利益

　　陸鳶，或者說是劉年年，她很喜歡祝寧。

　　這很好理解，對於她來說，就像是家畜永遠都羨慕野生動物。

　　祝寧是雪山裡的豹子，是沙漠裡的孤狼，她是空中的猛禽。

　　但劉年年是家養的貓咪，她住在漂亮的玻璃房裡，每一根毛都柔順絲滑，她血統純正價格昂貴，偏偏對自己毫無掌控力。

　　一等公民財閥千金是什麼樣的生活呢？

　　她無法繼承家族，公司不屬於她，相比較她哥哥，她名下只有股份和不動產，她永遠無法成為掌舵人。

　　未來應該是找個同樣門當戶對的財閥世家聯姻。

　　或者說找個優秀基因的自然人男性，來延續陸家的自然基因。

　　就像是品種優異的貓咪最大的作用是配種延續品相。

　　劉年年的生育價值遠遠大於其他。

　　這些事她從小就知道，所以她受到的教育都是傾向於讓她怎麼更漂亮，更聽話，更合格。

　　家族對她非常寵愛，尤其是她哥哥，對於她的要求有求必應，他們寵愛方式就像是看待寵物。

　　給你大量金錢，華貴的珠寶，你可以永遠坐在金山銀山上。

　　我們可以默許你在規定範圍內進行一些「叛逆」，我們可以給你請最好的老師，我們期待你在外碰壁，然後又灰頭土臉地回來。

　　如果劉年年骨子裡認可這一套，那她絕對可以活得很好，她可以真正意義上沒有任何煩惱，她可以輕而易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她不認可，她最大的痛苦在於她無法認可。

　　她見到過自家的園丁，看到過被精神污染的普通人，她知道污染物的存在，從此對這方面的好奇心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劉年年喜歡在這個區間裡做一些冒險的舉動，就像是你知道永遠無法走出牢籠，但不妨礙你探索牢籠的邊界。

　　更大點，更遠一點。

　　她想看到牢籠外面的世界。

　　在火鍋店的時候，她差點就後悔了，自己要為冒險付出代價，她以為自己會死在火鍋店。

　　但那時候她遇到了祝寧。

　　祝寧不是救了她這麼簡單，劉年年就算再任性再無法無天，總有人會為了她的任性買單。

　　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資本，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可以帶來什麼反應。

　　祝寧出現之後，給了她一份工作，她說自己掃垃圾很有天賦。

　　那是劉年年第一次被人看到其他價值。

　　或者說，除了祝寧以外，沒有人看到過她的其他價值。

　　劉年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她還記得祝寧握住自己手的感覺，在蟻穴漆黑的樓道裡，頭頂是她從未聽說過的高階異種，背後的裴書都在顫抖，她當時全身發冷，巨大的恐慌籠罩著她。

　　這時候有一隻手拉住了自己，那麼清晰而有力，好像通過這隻手感受到了祝寧的心跳，她傳遞了某種力量給自己。

　　所以她可以有勇氣走過那段路，穿過很多怪物都不會害怕。

　　這讓劉年年覺得自己的未來可能不是既定的，她不一定必須要走向那條路，她可能可以走到更開闊的地方去。

　　祝寧不知道自己給她帶來了什麼，但劉年年知道。

　　劉年年看著祝寧的眼睛說：「我很喜歡你。」

　　哈？

　　祝寧本來還在想普羅米修斯，這時候驟然抬頭，她聽到了什麼玩意兒？

　　劉年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顯得深情而認真，像是未來的女王給了你一份嘉獎。

　　劉年年的家室地位，還有這間豪宅，都會讓她說出來的話顯得很重要，這該死的氛圍感。

　　劉年年：「我也很喜歡掃垃圾。」

　　祝寧：「哦。」

　　這位大小姐說話有點大喘氣。

　　劉年年：「如果你遇到麻煩可以找我，如果你想進入陸家工作，我也可以給你安排一個職位。」

　　這是……財閥招聘現場？

　　祝寧通過她可以輕易進入陸家，甚至可能接觸到陸家的核心，因為劉年年本身就身處核心。

　　而且從永生藥業的反應來看，在聯邦，唯一能跟龐大藥企對抗的可能就是創世科技。

　　這兩家公司之間肯定有某種很深的合作。

　　祝寧接受劉年年的offer，可以從清潔中心的麻煩裡擺脫出來，也可以擺脫永生藥業的追捕，她會成為他們的同類。

　　她可以找到鮑瑞銘的意識體，她可以完成答應林曉風的承諾。

　　祝寧雖然不理解為什麼劉年年這麼喜歡自己，但她能感覺到一件事，她不是很喜歡。

　　她不喜歡這件事，像是普羅米修斯高高在上俯視她們，說你們在這個階段應該成為朋友，所以她們就會構建友誼。

　　人類的感情不是這樣的。

　　她很喜歡交朋友，她沒有特地討好過劉年年，也沒有對她多加照顧。

　　火鍋店裡的劉年年只是她的任務目標，而在蟻穴不論是誰祝寧也不會棄她於不顧。

　　劉年年說想重新認識彼此的時候，祝寧是真心想要交朋友，那一刻的感受被普羅米修斯破壞了。

　　她感覺自己很像一個接近白富美的渣男，有目的接近，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未來要殺了白富美全家，然後又深情款款說我愛你的那種渣男。

　　這讓祝寧感覺非常討人厭。

　　她曾經無法確定廢土世界是不是真實的，也無法確定喪屍世界是不是真實的，她最大的安全感來自於自己的感受是真實的。

　　現在她連感受的真實性都無法確定了。

　　……

　　祝寧離開了這間豪宅。

　　她在樓下遇到了裴書，對方靠著一輛殘破的車旁抽煙。

　　那輛車本來應該是一輛豪車，但是現在車門凹陷，車窗破裂，車身上都是不明生物的爪痕，都不用具體問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裴書本人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的盔甲裂了一條縫隙，被摳掉了一塊。

　　裴書沒戴頭盔，也不知道頭盔到底去哪兒了，這是跟高階異種大戰了一場？

　　他竟然能單槍匹馬從蟻穴出來，果然是個高手。

　　裴書本人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頹廢氣息，在外征戰多年退隱江湖，然後不得已給財閥小姐打工。

　　整個人非常低能量，滿臉寫著，隨便吧，毀滅吧。

　　讓人很在意的是他額頭上的傷口，他應該是受傷了，一條血柱順著額角流到下巴，現在已經乾涸，但本來應該是傷口的位置，現在從皮膚的傷口處透出零星的火星。

　　他的傷口在燃燒。

　　很難形容那個畫面，好像裴書本人身體裡都是岩漿，傷口像是切開了一個口子，可以讓人看到他的內裡。

　　祝寧皺了皺眉，這就是異能者？

　　裴書叼著煙：「這位小姐，你好啊。」

　　祝寧聽出了他咬牙切齒，立即誇讚，「你真厲害！」

　　她是發自真心的，祝寧跟高階異種打過交道，這真的挺厲害。

　　伸手不打笑臉人，裴書切了一聲，對祝寧的誇獎沒放在心上。

　　祝寧想到把人扔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她輕咳一聲，「我叫祝寧，清理者，五等公民。」

　　她在正式跟裴書做自我介紹，裴書對她說出的這番話毫無反應，也沒有震驚她的公民等級。

　　他吐出一口煙霧，「裴書，獵魔人，火系異能，曾經當過牆外調查員，現在給財閥當走狗。」

　　祝寧：「……」

　　您老人家的自我介紹有點硬核。

　　祝寧：「那個，裴老師……」

　　裴書：「擔當不起。」

　　祝寧非常不要臉：「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裴書：「你問。」

　　祝寧猜測裴書是不是有什麼當老師的被動技能，只要提問就可以回答。

　　祝寧：「我遇到了一種情況，我不知道她算是什麼類型。」

　　祝寧之前問過宋知章，但宋知章並不知道林曉風現在的情況算什麼，裴書曾經在牆外，見多識廣可能知道。

　　祝寧心裡惦記著林曉風，她本來以為林曉風是異能者，但她看到高階異種之後無法確定了。

　　祝寧很簡練地講了講機械海洋館內部發生了什麼，她也沒覺得這事兒裴書不能聽，以裴書的身份來看，他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她雖然敘事很簡單，但只抹去了自己的那部分，其他部分都非常詳細地描述了，她現在很像跟老大夫詢問病情，很怕自己漏掉了什麼關鍵細節，會影響裴書的判斷。

　　裴書身上真的有一種老師的耐心，他不打斷人說話，仔仔細細聽著。

　　等祝寧說完，裴書才開口：「我覺得你們弄錯了一件事。」

　　祝寧：「什麼？」

　　裴書：「你們為什麼要執著於給人分類？」

　　祝寧一愣，她突然想到自己的這個做法跟聯邦那些一等公民沒有區別，他們把人分為不同的種類，然後又給這些種類分別設定規則，好像不符合某一項定義的就是異端。

　　但是大輻射後，生物種類如此豐富，牆外有那麼多祝寧沒見過的生物。

　　林曉風只是不符合現有的定義。

　　她為什麼要是異能者、高階異種和污染源之間的一個呢，她不能是一種全新的嗎？

　　或者說，如果林曉風生活在牆外，她可能就是普通的芸芸眾生之一。

　　只要她穩定可控，她是什麼好像不那麼重要。

　　因為這個世界是建立在精神力的基礎上的，祝寧只需要保證林曉風一直保持理智就行。

　　祝寧：「我理解了。」

　　不愧是專業的老師，一句話就能點破。

　　裴書看了祝寧一眼，她真的悟性很高，裴書：「如果她想讓人看見，她會被人看見的。」

　　原來是這樣。

　　如果林曉風有一天自己想出現了，那她就會自然出現。

　　「不過聽起來，這位海洋館館長確實在做什麼實驗。」裴書把煙掐了，「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裴書沒多說，祝寧也差不多能猜到，牆內外是兩種邏輯，調查員是為了人類的未來在探索，但是牆內利用這些信息做的實驗，卻是和調查員的方向背道而馳的。

　　這讓牆外調查任務顯得非常無趣。

　　難怪裴書如此頹喪。

　　祝寧也靠在車邊，她好像跟裴書這個資本家走狗更容易成為朋友，祝寧剛穿越的時候也很頹喪，她當時在喪屍世界已經絕望到沒有求生意志了，來到廢土世界剛開始只想當鹹魚。

　　世界毀滅也沒關係，裴書身上也有相同的氣質。

　　雖然不知道裴書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祝寧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異鄉人的氣息。

　　裴書好像無法融入這個地方。

　　他們是同類，都是這個繁華都市的異鄉人。

　　祝寧看向豪宅，劉年年家簡直像是浮在天空，非常遙不可及。

　　祝寧眯了眯眼：「謝謝。」

　　裴書：「不用，說不定以後我們是同事。」

　　他能看得出劉年年很喜歡祝寧，財閥世家一直在吸納人才，祝寧非常合適，說不定能接手自己的工作保護劉年年。

　　祝寧一時間沒說話。

　　裴書：「她沒邀請你？」

　　「邀請了，」祝寧：「我沒回復。」

　　裴書：「牌面這麼大？」

　　祝寧反問：「你的工作之一是篩選劉年年身邊出現的人？」

　　裴書：「是的。」

　　裴書的工作是攔住不懷好意的人，最大程度確保劉年年不會吃虧，劉年年是陸家唯一的女兒，她必須安全。

　　祝寧：「如果我懷揣著某種目的呢？」

　　裴書聽到這話沒立即回答，反而笑了。

　　「你為什麼覺得我沒有目的？」裴書問。

　　祝寧一噎。

　　裴書：「所有出現在大小姐身邊的人都有目的。」

　　因為劉年年不是單純的個體，她從出生起就跟家族綁定了，遙不可及的財富，高階的地位，包括她的樣貌都決定了她走上了一條和眾人不同的路。

　　誘惑太大了，她隨手撒下來的東西可以讓普通人吃一年。

　　裴書：「大小姐本人都不一定在乎，而且她可能很希望你有求於她。」

　　因為這樣事情就很簡單了，利益交換，劉年年會給祝寧想要的，相應的她也要從祝寧身上拿到一些東西。

　　裴書：「你不要把她想得太天真，相信我，這個人比你想像的，更加復雜。」

　　這是成長環境決定的，他們家就養不出真正意義上的傻白甜。

　　「相比較你怕她受到傷害，你還不如擔心下自己可能會受到傷害。」

　　祝寧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自以為是，她為什麼覺得劉年年天然需要人保護？

　　祝寧行走在污染區域，她的戰場是污染物，但劉年年也走在自己的戰場上，她在一個更復雜的利益團體中穿行，她會想方設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裴書：「我建議你有什麼想要的直接問她，她會幫你的。」

　　劉年年的外表很容易迷惑人，她表現出來的外在性格也是，但這是劉年年的武器。

　　所以真誠地說出自己想要的，對雙方都更好，祝寧接受了這個建議。

　　祝寧有點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篩選人的？」

　　「一般騙財騙色的渣男我不管，那對大小姐來說是一種娛樂，而且大小姐很難被騙。」裴書摸出一根新的煙：「我看你也不像是來騙財騙色的。」

　　祝寧：「……」

　　裴書：「大小姐很聰明，她自己會篩選，我從來沒見過她一頭腦熱扎進某個男人身上，她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只見過男人為了她痛哭流涕的，有一陣我天天要去安撫這些人。」

　　這就是富婆的快樂？

　　裴書：「我的任務說是篩選企圖傷害大小姐的，不如說我是在篩選企圖傷害陸家利益的。」

　　企圖通過劉年年接觸陸家的人很多，因為她的形象，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

　　裴書覺得劉年年天真，是覺得她某些想法天真。

　　他是保鏢，不僅要保護劉年年的身體，還要保護陸家利益不被侵犯。

　　祝寧問：「如果你覺得我要傷害陸家利益呢？」

　　裴書沒回答，而是先點煙，這次點煙沒用火機，祝寧只看到煙頭一簇火苗燃起，瞬間被點燃了。

　　火系異能者點煙都不用火機，直接用異能。

　　裴書看了她一眼，猩紅的煙頭在閃爍，他明明懶懶散散的頹喪樣，這時候目光突然很冷，是那種看死人的冷。

　　「祝寧，」裴書的眼睛裡燃起暗紅色的光，很平靜地說：「那樣我會殺了你的。」

　　祝寧知道他沒有開玩笑，裴書可以從蟻穴全身而退就說明了，他真的有能力殺了自己。

　　她私心希望有一天不要跟裴書成為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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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六章　筆記本

　　祝寧走了，她扣上黑色頭盔，翻身上車離去，裴書只能看到祝寧的背影。

　　裴書已經看過兩次祝寧的後背，在蟻穴她也是這樣把自己甩掉的。

　　裴書靠在殘破的車身上，一直看著祝寧離去的方向，他嘴裡叼著一根煙，但一直沒動。

　　直到祝寧的背影再也看不見，煙灰積累成一條，像斷香一樣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裴書才眯了眯眼，他把煙掐了，沒有再點起一根新的。

　　他說自己會殺掉祝寧，那是一種大財閥對普通人的威懾，不要招惹自己招惹不起的東西，最後你可能會被弄死。

　　所以你要乖巧一點，最好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藏起鋒利的獠牙。

　　這種威懾一般來說都很有效，因為真的有效，裴書最後都會殺死這些人，他說到做到。

　　但他還記得祝寧是怎麼回答自己的。

　　祝寧很冷靜地看著自己說：「那你可能要快點動手了，我會長大的，裴老師。」

　　她不畏懼陸家，也不會藏起自己的鋒芒，她可以面對裴書很自如地說出自己的野心。

　　哪怕有一天他們真的走到那一步，祝寧不會退讓，但裴書要快點動手，不然等祝寧長大了，她成長到一個程度的時候，他會難以下手。

　　裴書的言語是一種威懾和恐嚇，但祝寧挑釁回來了。

　　他好像理解了這種人為什麼會招惹到永生藥業，也理解了為什麼有這麼多目光注視著她，探究的，敵意的，疑惑的。

　　她像是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異類，裴書笑了一聲，祝寧好臭屁。

　　……

　　祝寧回家的時候天亮了。

　　尊貴女王店是祝寧找到最安全的地方，在這兒她可以確保永生藥業不會監視自己。

　　如果說去劉年年家，那些目光是自動迴避，那進入尊貴女王店更像是一種隔絕，這裡隔絕了外界的窺視，自成一體。

　　後門開著，又趕上了尊貴女王店的鴨子們下班，他們像個社畜一樣打卡從後門出去。

　　祝寧停車之後詭異一停，感覺自己的生物鐘不太正常，她已經快融入尊貴女王店的夜生活了。

　　有個長得眉清目秀的男人看到祝寧，碰了碰旁邊的同伴，低聲問：「哎，是不是她包了宋老板？」

　　「好像是。」另一個人看到祝寧之後露出了一個很欽佩的目光。

　　尊重，那是對前輩的尊重。

　　祝寧：「……」

　　原來在員工看來，祝寧包養了宋知章？聽起來還蠻爽的？

　　祝寧回到尊貴女王店有種回家的感覺，霓虹燈光關了，店內有人打掃衛生，他們看到祝寧後都跟她打招呼。

　　搞得她好像是這兒真正的老板。

　　祝寧走向地下室，走廊裡的全息脫衣舞男郎還在跳舞，這玩意兒不知疲憊，剛好跳到脫褲子。

　　祝寧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還會稍微有點不自在，現在竟然覺得很親切。

　　她覺得自己再在窯子裡住兩年，整個人審美都要扭曲了。

　　現在早上六點，祝寧推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剛一回家就聽到衛生間裡傳來響聲，一根牙刷飄在半空中。

　　林曉風起床了，她剛好在刷牙。

　　祝寧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其實她只離開了一晚上，前一天她也在這兒跟林曉風一起刷牙，現在這件事距離自己很遙遠。

　　林曉風看到祝寧之後放下牙刷，然後想到自己放下牙刷後祝寧就看不到她，拿到了一頂紅色帽子戴上了。

　　紅帽子飄到祝寧身邊，祝寧問：「你起床這麼早？」

　　林曉風的回答悶悶的：「家裡不讓我睡懶覺。」

　　祝寧從小在祝遙女士隨便教育裡長大的，覺得這種規定簡直泯滅人性。

　　「以後想睡多久睡多久。」祝寧說。

　　林曉風點了點頭，問：「你受傷了嗎？」

　　祝寧額頭上還貼著強效癒合貼，她撕下來之後，傷口已經癒合了，甚至沒有留下痕跡，果然是陸家的黑科技，治癒祛疤一次性全解決了。

　　祝寧：「沒有，我好了。」

　　林曉風哦了一聲，她不知道祝寧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在林曉風的視角來看，她昨晚睡覺前祝寧還在，醒來的時候祝寧也在。

　　但她總覺得祝寧很疲憊，問：「你要休息嗎？」

　　祝寧從劉年年家裡出來的時候特地清理過自己，她身上沒有血跡，還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來，但林曉風很敏感，她能感覺到祝寧的情緒。

　　祝寧：「我等會兒去，宋知章呢？」

　　她話音剛落，宋知章已經推著餐車進來，他還是穿著祝寧熟悉的紫色毛衣。

　　這次給林曉風準備的早餐分量很多，不僅如此還準備了一些營養劑。

　　宋知章見到祝寧第一句話就是：「你身上一股煙味兒。」

　　祝寧：「……」

　　她為什麼覺得自己現在很像鬼混渣男被原配抓包？

　　宋知章也沒問祝寧去哪兒了幹什麼了，問：「吃早飯嗎？」

　　祝寧這次真的有回家的感覺，宋知章簡直是行走的小棉襖。

　　他們三個人坐在餐桌前，之前是宋知章看著祝寧吃飯，現在他也坐下來就餐，動作非常自然，好像他們是親人一樣。

　　祝寧注意到了宋知章準備了營養劑，問：「給曉風吃的？」

　　宋知章嗯了一聲，「你不在的時候我給她做過測試，普通食物補充營養效率很低，營養劑會補充得更全面，不過我也沒有切斷她的正常飲食，保持咀嚼感會讓心理狀態更好。」

　　在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能吃得起正常的穀物糧食都會選擇正常就餐，而不是選擇營養劑。

　　人多吃食物，會更接近自然人類的習慣，這樣會保證心理健康。

　　長期喝營養劑度日的人會很容易心裡壓抑，最後內心崩潰被污染，宋知章連這個都想到了。

　　宋知章：「我過幾天再調整下配方。」

　　林曉風不是普通人類，她需要的營養元素跟正常人也不太相同。

　　祝寧：「……」

　　她現在愧疚感更強了，她不在的時候宋知章把林曉風飲食習慣都摸得一清二楚。

　　祝寧吃著早飯但是吃不出味兒，只是機械地咀嚼食物。她到完全安全的巢穴，緊繃的弦鬆開，導致她現在不大想跟人說話。

　　宋知章看了她一眼，「長期進入污染區域的人需要倒時差，你很容易失去時間概念。」

　　因為污染區域內時速不同，每個污染區域的時速也不一樣，實際上你只進去了一個小時，但真實感受好像好幾天。

　　這種強度會逐漸干擾人的認知，所以很多獵魔人和清理者壽命都不長。

　　而且如果長期執行任務，有些對於人身體的改變甚至難以察覺，之前有個獵魔人工作一直很高效，賺了很多錢本來要安穩度過晚年了。

　　但他有一天突然在家裡發瘋，最後殺了自己的家人。

　　經過調查他沒有遇到污染源，也沒有被精神污染，他只是被獵魔人這份工作日復一日消磨，最後整個人都走向瘋狂。

　　清潔中心強制執行任務結束後必須休假至少七天，也是基於這個考慮。

　　宋知章：「你這次放假多久？」

　　祝寧：「十一天。」

　　機械海洋館是大型任務，損失嚴重，所以祝寧假期也更長。

　　宋知章：「你還有九天可以休息。」

　　祝寧只用了兩天時間，她可以慢慢來。

　　祝寧哦了一聲，吃完飯就被宋知章強制送去睡覺了，他的原話是：「你不要污染我的店。」

　　祝寧如果精神狀態不好，萬一被感染，整個店都很麻煩。

　　祝寧沒推脫，吃完早飯後躺床上就睡，她現在的心理狀態不太適合幹其他事兒，只適合睡覺。

　　不然還沒被敵人弄死，她可能要先猝死。

　　她一旦進入睡眠模式，那就是無尾熊模式，誰都叫不醒，宋知章給她準備了精神癒合劑和營養劑，睡覺間隙中可以補充。

　　她中途醒過來一次已經晚上十一點。

　　外面靜悄悄的，宋知章應該帶著林曉風去睡覺，祝寧發現自己跟普通人的生活撕裂了。

　　她變得像永遠都錯過孩子成長的祝遙，祝遙當年也這麼忙，好幾次回來祝寧已經睡了，有段時間她們一週都見不到幾次。

　　祝寧倒頭又睡了會兒，睡到凌晨三點睡不著了，她這時候感覺腦子清醒了一點。

　　深夜是尊貴女王店的營業時間，宋知章去樓上管店，這間房間隔音效果很好，祝寧聽不到樓上的吵鬧聲。

　　她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大腦開始緩慢地轉動，她在復盤整個任務。

　　這次任務她知道了更多東西，她第一次接觸到了創世科技，只要她跟劉年年提起，應該就可以找到鮑瑞銘的下落。

　　第一次接觸去過牆外的人，裴書為她補齊了一些信息。

　　第一次遇到高階異種，關於污染物她了解的更多。

　　第一次知道清潔中心的神秘部門，異常調查小組，雖然沒打過交道，但祝寧的本能告訴她，最好不要打交道。

　　而她最大的收獲是高自劍父親的筆記本。

　　【已將筆記本成功釋放】系統提示的聲音響起。

　　祝寧手裡多了一個筆記本，當時遇到了異種，祝寧沒來得及看就立即收納進空白卡牌了。

　　祝寧打開床頭燈，靠在床頭，借著橘黃色的燈光仔細研究。

　　筆記本是黑色皮質外殼，非常老舊，邊緣已經捲邊，皮質表面也開始脫落了，摸了一手黑色碎屑。

　　筆記本封面上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標簽上的字跡已經做舊了，勉強可以認出來是一個人名。

　　高應成。

　　這是高自劍父親的名字？祝寧記下來，以後調查永生藥業的時候可以找找這個研究員的相關信息。

　　這裡面就是真相了，普羅米修斯想要告訴自己的信息，哪怕驚動異常事件小組也要讓祝寧知道的信息。

　　祝寧深吸一口氣，翻開筆記本，然後愣了愣。

　　畢竟是研究員的筆記本，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些研究數據，或者是外行人看不懂的專業知識，或者是更讓她頭疼的加密文字。

　　她做好了準備這裡面的信息會非常復雜難懂，可能需要一些手段來破解。

　　但她沒想到裡面的內容竟然如此直白，直白到哪怕是個三歲小孩也能看懂。

　　筆記本的內容是素描圖片。

　　第一頁是一張大腦，祝寧很熟悉，因為她剛做過這個檢查，她曾經和傅醫生仔仔細細研究過。但清潔中心醫療部拍攝的腦部掃描圖一切正常，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腦。

　　而她現在手裡的是用黑色素描筆描繪的大腦。

　　祝寧皺了皺眉，大腦的構造很復雜，她很少見到有人去畫大腦的，專業人士畫的大腦圖片很還原，但此時溝溝壑壑的大腦看上去有點恐怖。

　　因為大腦的中央，有一個立方體陰影。

　　第二頁，大腦。

　　第三頁，大腦。

　　第四頁，大腦……

　　隨著翻動，立方體陰影越來越大，從最初的芝麻大小，變成了拇指蓋大小。

　　一立方釐米大小，兩立方釐米，三立方釐米……最後黑色立方體陰影吞噬全部大腦，黑色線條佔據了整個頁面。

　　整整一本筆記全部都是這些。

　　重復的黑色大腦此時就像是精神污染，而祝寧閉上眼都是黑色立方體陰影，好像被吞沒的不止是筆記本，還有祝寧。

　　她能夠想像到，高應成在黑暗壓抑的蟻穴裡，就坐在那張老舊的書桌前，背對著自己的兒子，不論高自劍怎麼呼喚自己都不回頭，發瘋了一樣在筆記本上畫畫。

　　他的筆下只有一個東西，那就是大腦，而他的筆觸越來越深，畫畫的力氣越來越重，筆尖所過之處就像是一把手術刀劃開紙張。

　　他用力描繪著中間的立方體陰影，描黑，描黑，加粗，直到戳破。

　　紙張上彷佛殘留著高應成的氣息，瘋狂的，絕望的，最後把自己逼上了絕路。

　　這就是……自己腦子裡的東西？

　　這就是系統的真面目？

　　祝寧之前做過檢查，也有心理準備，但此時彷佛遭受了一場精神污染，明明喝了陸家的高效精神癒合劑，但大腦被撫平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

　　她感覺到自己大腦中傳來一種異樣感，不疼，但是很悶，很脹。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長大。

　　不知道是她受了筆記本的影響，還是精神污染的後遺症，她有一種錯覺，自己腦子裡的東西在長大。

　　它在瘋狂擴張自己的領土，一點點伸出觸鬚，陰影面積越來越大。

　　那玩意兒最後要吞噬自己的腦子，就像筆記本裡描述的一樣。

　　噗嗤一聲——

　　素描筆穿破了紙張，那東西也會穿透她的頭顱。

　　祝寧感覺到後脊背發冷，她從來沒有這麼恐慌過，她的意思是那種由內而外的恐慌，她顫抖著手翻開最後一頁筆記。

　　這次沒有大腦了，最後一頁非常髒，前一頁的筆跡印到背面，全都是筆尖留下的印痕，像是有把刀在這兒發瘋亂砍，留下了道道駭人的傷痕。

　　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話，也是祝寧很熟悉的一句話：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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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七章　實驗品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垃圾房內，自己屍體邊的牆角也有這句話。

　　祝寧立即打開副腦調出照片，她曾經在垃圾房裡拍過，最後她把這句話毀屍滅跡了。

　　一模一樣的兩句話，高應成的筆跡歪歪扭扭的，好像當時已經瘋魔了，牆角這句話因為角度的原因同樣歪歪扭扭，但這兩句話此時都傳遞出同一種氣氛。

　　詭異。

　　非常詭異。

　　祝寧曾經猜測過這句話到底是誰刻在垃圾房的，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凶手，另一種是自己。

　　如果是凶手，那他在屍體旁刻字可以理解為一種儀式感，很多連環殺人狂都有這種儀式感。

　　可能是擁有什麼理念的瘋子，利用祝寧完成某種召喚儀式。

　　但如果寫下這句話的是自己，或者是原主，那它的意義就變了，那是在提示她。

　　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字面意思是末日要來了，但末日已經來了，現在的世界規則就是建立在末日後，難道會再來一次？

　　叮——

　　【長期支線任務：尋找死亡的真相，已找到關鍵線索，尋找進度50%】

　　系統冰冷的機械聲響起，這個聲音一直以來就非常機械，沒有任何感情，祝寧聽到過很多次，獎勵的時候，頒發任務的時候，長期以來，祝寧都把系統當做自己的一部分。

　　這可能是自己的外掛。

　　是世界賦予她的金手指。

　　祝寧在系統的指示下行動，然後得到反饋和獎勵，她越來越強。

　　不，真的是她越來越強嗎？不是系統越來越強嗎？

　　祝寧進入污染區域，獲得能力，得到新的天賦，是不是一種對系統的開發？

　　她根本無法把系統從自己腦子裡剔除出去，她會一輩子被這東西控制到死亡？

　　普羅米修斯沒有在控制她，他最多是大數據推薦，但系統是真正地在控制她，因為它就在自己腦子裡，它可以真正意義上佔據自己的神經。

　　為什麼她接入普羅米修斯之後反應會這麼大？

　　為什麼只要接入普羅米修斯，系統的存在感就會被降到最低？

　　因為一個腦子容不下兩個寄生物，它們不能同時佔據自己的神經。

　　祝寧如果之前還有所疑惑，現在聽到系統播報已經很確定了，系統說支線任務死亡真相進度已經過半，這意味著這就是真相。

　　這一聲播報直接給她尋找的東西蓋章，她找到的就是正確的線索。

　　但她完全沒有絲毫成就感，整個人明明坐在床上，裹著被子，但無法儲存絲毫溫度，她渾身冰冷，四肢發麻。

　　滴答——

　　一滴血跡掉在筆記本上，瞬間暈開一團，祝寧摸了摸自己鼻下才意識到，她流鼻血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應該是個實驗品。

　　不，她真的是個實驗品。

　　……

　　某地下實驗室。

　　這間實驗室深入地底，跟清潔中心高聳入雲的建築完全不同，他們像是要一直向地底挖掘。

　　一層一層的防護網，一層又一層的屏蔽門，一層又一層的關卡。

　　擁有通往底下權限的人非常少，楚清算是一個。

　　這時候他站在透明玻璃窗前，冷冷地看著中間的東西。

　　玻璃窗擁有高強度的防彈抗壓能力，可以保證他的安全，而玻璃牆內部是一個深坑。

　　深坑中是厚重的金屬大門，那扇門的重量按照噸級計算，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任何縫隙，但此時已經被地下的東西擠開一條縫。

　　有一團暗紅色的黏稠液體從中鑽出，攝像頭對準了它，不敢錯過它任何一種反應。

　　收——縮——

　　黏稠的液體此時正在收縮，頻率很低，像是另外意義上的心臟。

　　楚清的主要實驗項目是這個，他在旁觀測數據，記錄它的成長。

　　實驗很枯燥，因為它的變化並不大，三年來沒有什麼變化，但楚清非常忙碌，他是整個團隊的腦子。

　　他沒時間天天盯著祝寧看，其他研究員繼續觀測祝寧。

　　但並不代表楚清對祝寧失去了興趣，他很喜歡聽到關於祝寧的消息，每次研究員報告最新的動向，對於楚清來說都是一種樂趣。

　　好像在看一個新的實驗體，不論她做出多麼無聊的事兒，在楚清眼裡都是可愛的。

　　任何一種發現都是可愛的。

　　楚清覺得長此以往，他可能會愛上祝寧，太讓人愉悅了。

　　「這次她去哪兒了？」楚清問。

　　研究員：「蟻穴。」

　　楚清：「蟻穴？」

　　研究員才意識到，蟻穴是後續開發商賦予的名字，楚清作為一等公民不會知道一個貧民窟的名字。

　　研究員：「103區的那個魔方實驗基地。」

　　「魔方啊……」楚清在腦海裡搜尋相關信息，這是個很老舊的實驗基地，在楚清進入永生藥業之前就存在了，他對於魔方的了解不夠多，但他擁有過目不忘的天賦，所以很容易找到信息。

　　楚清問：「不是關停了嗎？」

　　他記得魔方那邊很早就關停了，在自己進入永生藥業之前，實驗基地就沒了。

　　永生藥業行動效率很高，撤走了所有相關設備，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在那兒才對。

　　祝寧去老舊實驗基地幹什麼？

　　那邊是有什麼信息嗎？

　　研究員在面板上劃拉，報告自己剛剛找出的資料，「當年有個研究員，叫高應成，他後來退出永生藥業了。」

　　楚清沒說話，意思是讓研究員繼續，他對於其他人不是感興趣。

　　「資料顯示，高應成退出之後，留在魔方，不，或者說現在的蟻穴當社區醫生。」

　　研究員：「高應成留在蟻穴好像是因為心裡愧疚，當時那個實驗基地都是金屬污染，他不想貧民被污染，但也沒辦法阻止，所以留在那兒醫治貧民。」

　　楚清沒說話，高應成的做法在自己看來非常幼稚，很無聊，他沒興趣。

　　永生藥業撤離，開發商接手做生意，住進去的人都是自願的，他們已經知道裡面有重金屬污染，還住進去只能說自己愚蠢。

　　高應成竟然這麼懦弱，因為這些人感到愧疚。

　　而作為研究員，他應該很明白金屬污染的後果，這樣都願意住在裡面。

　　在自殺嗎？

　　楚清：「我記得所有人都要植入芯片，被消去記憶？」

　　永生藥業沒有什麼保密協議，他們有更安全的方法可以保證實驗數據不會流出。

　　所有員工進入公司第一天就是接受芯片植入，一旦離開實驗基地就會被拔出芯片，同時簽署離職合同之後，相關記憶消除。

　　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保密資料都有效，現在去人事處，說不定都能找到這位研究員的芯片。

　　如果他們想要讀取某個研究員的記憶，直接讀取芯片就行。

　　高應成應該不會記得相關實驗才對。

　　研究員說：「對，而且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的芯片也還安全收納，沒有被人竊取，如果他生前做了什麼我們肯定會知道。」

　　就算高應成記得什麼，他應該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不太清楚自己記下來的東西是什麼。

　　而且就算最壞的結果，永生藥業那一套流程失效了，高應成拿到實驗數據應該選擇賣給別人或者幹什麼別的事兒，不會這麼悄無聲息。

　　這麼多年都沒相關消息，證明了高應成什麼都不記得了。

　　研究員：「但是很快，清潔中心的人到了蟻穴，然後派出了異常事件小組。」

　　這件事終於有意思起來了。

　　研究員：「內部消息是蟻穴出現了類牆外環境，內部污染嚴重，裡面有異種。」

　　楚清若有所思，蟻穴沒有被拆除，高濃度的金屬污染也留在原地，加上蟻穴獨特的構造，那個地方就像是污染的溫床，孕育出什麼東西也不奇怪。

　　研究員：「她可能只是去淨化污染區域。」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他們一直都知道祝寧在普羅米修斯底下幹活，普羅米修斯為主的墳帖隊伍正在清理老舊污染區域。

　　祝寧也是通過這個途徑動了楚清的實驗體。

　　祝寧幾次私下任務都是在淨化污染區域，這看起來就像是祝寧的一次常規任務。

　　研究員：「可能為了賺錢之類的。」

　　民間獵魔人進入污染區域就是為了要錢。

　　楚清沉默了一會兒，「不對，她不缺錢，機械海洋館事件後，她拿到了四千萬的獎勵，那筆錢還是宣情特批的。」

　　清潔中心給的工資很高，獎勵也很豐厚，但是四千萬也是非常離譜的金額，多數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這筆錢。

　　正常人拿到這筆錢都可以退休了，就算不退休，也應該休息兩天好好享受。

　　祝寧為什麼轉身又去出任務？每一個污染區域都很危險，必須要有足夠的動機才願意接受任務。

　　有些人的動機是正義，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的動機是要錢，祝寧行為動機肯定不是因為錢。

　　她到底在幹什麼？

　　楚清從來不會小看自己的對手，特別祝寧背後有普羅米修斯，她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

　　楚清：「之後她去哪兒了？」

　　研究員：「去了陸家的一間公寓，我們沒跟。」

　　祝寧去了陸家的地盤，永生藥業和創世科技之間遵循著某種默契，他們心照不宣地不會侵犯對方的領土。

　　陸家？

　　祝寧得到了陸家的庇護？

　　不對，整個事情都非常詭異，太奇怪了。

　　祝寧整個人身上都透露出不和諧的地方，她身上充滿矛盾。

　　楚清：「103區現在還有實驗基地嗎？」

　　研究員：「我們在那邊有個分部。」

　　分部的動作他們完全陌生的，其實要不是祝寧動了777號實驗體，他們都不會多加注意103區。

　　永生藥業整體太龐大了，就像是個大型機器，所有員工都是其中一個螺絲釘，包括楚清在內，他們其實只關注自己的一畝三分田。

　　他們部門內部溝通不多，除非你到達的級別足夠高才能接觸到全貌。

　　楚清和103區那邊聯絡不多，但他因為祝寧去看過機械海洋館的案例 ，鮑瑞銘根據機械水母的特性養了一批透明人。

　　挺有意思的實驗，但對於楚清來說也就那樣，那個實驗太小了，楚清根本看不上。

　　楚清：「高應成當年參與的是什麼實驗？」

　　研究員：「我沒權限探查，屬於SS級保密項目，但他的職位不高，應該接觸不到什麼。」

　　高應成是九級研究員，以他的職位接觸不到任何機密文件，所以他們對他才會這麼放心。

　　SS級的機密項目，別說研究員，楚清也無法接觸，太高級別，整個藥業除了當年的實驗負責人，能查閱的人不超過十個。

　　很可惜，這次楚清被排斥在外了。

　　楚清在思考。

　　他跳出這件事在思考，祝寧可以使用多種異能，也可以使用多種污染物品，如果她使用的是異能，那她絕對是個天才。

　　所以楚清才會這麼想研究她。

　　但是，但是如果不是呢？如果祝寧使用的不是異能呢？

　　楚清突然有個很奇怪的猜測，太奇怪了，都不符合他一向嚴謹的邏輯，所以他甚至不敢下定論。

　　楚清沒跟研究員說話，轉身就走了，不過研究員很習慣楚教授這個作風，他一直不太在意底下的人，所有下屬對他來說就像個物件。

　　楚清回到自己的電腦面前，他本來電腦屏幕上都是一些實驗數據，這次他打開了永生藥業的內網。

　　他登錄自己的ID，去查看高應成當年參與的實驗項目，那個實驗項目的名字甚至都是打碼的，他果然沒有權限查看。

　　但楚清沒有失望，他很冷靜地打開報廢品處理頁面。

　　實驗一定會出現損耗，他們除了進行實驗以外，要花費很多精力進行實驗品報廢。

　　實驗品、實驗田、實驗材料報廢非常麻煩，他們有專門的部門在進行操作，這樣才可以把所有損失降到最低。

　　蟻穴那次就是直接把這事兒委托出去，開發商處理了實驗田的後續。

　　想要進行報廢必須進行備案，就算是機密實驗也會有痕跡。

　　楚清當時願意進入永生藥業是因為當年有個項目非常吸引他，他還在讀書就一直關注著永生藥業的研究方向。

　　當年永生藥業的理論太新穎了，只來他們學校講了一次宣講會，楚清就完全著迷。

　　楚清還沒畢業，就已經打算以後一定要進入永生藥業，未來的世界是污染物的世界，是異能的世界，他要接觸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生物科技。

　　但很可惜，他一進來，那個實驗項目已經關停了，他再也沒聽人提起過那個新穎的理論。

　　楚清瀏覽著報廢品目錄，如果有人路過他的屏幕一定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的瀏覽速度非常快，那些信息滑動的時候像是有殘影。

　　所謂的一目十行都不能形容這種閱讀速度，而楚清竟然可以完整讀取信息。

　　找到了。

　　楚清的目光停下，他停在某一欄上，十九年前的數據很符合現在的情況。

　　某批人體實驗品報廢了，經過處理後，實驗垃圾被運往……103區垃圾處理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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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八章　混亂

　　祝寧合上筆記本。

　　她抱著膝蓋把自己埋起來，像是給自己做了一個繭，她多年來的認知在逐漸瓦解。

　　剛來廢土世界的時候，她甚至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都不準確，她剛開始沒覺得這裡真實。

　　她進入污染區域，完成墳帖任務，在清潔中心培訓考核，對她來說都像是一場遊戲。

　　一場有點難度的遊戲，總體的感受是輕鬆的。

　　777號實驗體是她第一次遇到了危機，永生藥業的殺手讓她意識到自己會死，也讓她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更強，但當時的概念非常模糊，怎麼變強，往哪個方向變強？

　　她要對抗的東西是什麼？

　　她對這一切都毫無概念，只是被普羅米修斯推著走。

　　她進入一個又一個污染區域，接觸到一個又一個謎團，她是被設計好的程序，也是被安排好的人偶。

　　後來她在這兒認識的人越來越多，劉年年、林曉風、李念川，包括對她很好的宋知章。

　　她越來越融入廢土世界，像是在這兒生活了很久，她跟本地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她有了伙伴和同類，她開始更加自如，開始了解永生藥業，開始接觸創世科技，她知道了牆外的世界。

　　她的世界觀開始逐漸成型，她自己也越來越強大。

　　這個過程，對於真實的人類來說，是一種成長。但對她來說很像是……成長為成熟的實驗品。

　　她的底線越來越低，剛開始覺得世界不一定真實，後來覺得自己的感受不一定真實，現在她自己的真實性怎麼保證？

　　正常人類會難以反應過來自己是實驗品，她不例外，這太超前了。

　　自己只是個被人製造出來的東西嗎？

　　她的存在完全是因為造物者需要她存在，她的母親不是祝遙，可能是一個實驗研究員。

　　她所有的情緒、性格、選擇可能都是一條條輸入的代碼。

　　她所以為自己獨特的東西，其實是造物主賦予她的特點，這太悲哀了。

　　「對了，你們殘次品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麼人嗎？」祝寧想起李念川的提問。

　　她現在知道了，她是個實驗品，應該是人造人。

　　「有些人造人被製造出來只是消耗品。」李念川當時多麼自如地說出這番話。

　　李念川從出生起就非常自然地接受了事實，自己只是個消耗品，他就像是一個被開發出來，遲早要被損耗的工具。

　　一把剪刀，一把斧頭，一個李念川，一個祝寧，這些東西排列在一起，看上去毫無違和感。

　　在這個人與物之間的關係非常模糊的世界，人越來越像物品，而物品也越來越像人類。

　　把人異化，把物人化，她早就知道這個世界的底色。

　　她其實……是個物品？

　　人類該怎麼證明自己是人呢？

　　人類又該怎麼認識到自己存在呢？

　　祝寧無法理解這一點，她一時間所有的感受都混亂了。

　　如果之前的世界都是條理清晰地陳列在眼前，世界有規則，人類在世界生存需要遵守規則，只要你遵守了規則，就能知道後續大概會發生什麼。

　　遵守法律，不要犯罪。

　　遵守交通規則，不要出車禍。

　　遵守員工守則，不要被扣工資。

　　遵守污染區域的邏輯，不要死亡。

　　規則，像是一條條馬路，人走在其中的時候找到自己的坐標，他們可以在規則中生活。

　　過去都可以用現有的認知去解釋，那她現在進入一片混沌，因為她甚至沒有一個可靠的參照物來對比。

　　她在世界中迷失了，所有的路走可以走，所有的路都可以通往任何方向，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兒。

　　祝寧閉上眼。

　　當一切真理都被粉碎時，人的理智不復存在。

　　……

　　宋知章在樓上管店。

　　現在是尊貴女王店的營業時間，但最近生意不算好，都只有幾個固定的熟客。

　　他靠著吧台打哈欠，旁邊的員工取笑他，「宋老板，你這樣不行啊，你白天幹活晚上也幹活，她也太壓榨你了。」

　　宋知章都當老板了，但比他們大多數員工更疲憊。

　　在祝寧沒住在他們店裡之前，宋知章的生物鐘是和正常人類相反的，晚上他上班，白天他睡覺。

　　現在宋知章還得幫祝寧照顧林曉風，他生物鐘最近也很混亂。

　　旁邊的員工很八卦，一直想問他為什麼這麼喜歡祝寧，祝寧到底哪裡吸引他？

　　宋知章看上去很像是個風塵人遇到了恩客，從此為她鞍前馬後了。

　　宋知章靠著吧台，明明是員工的取笑，但他竟然不生氣，他真的在思考，祝寧到底哪裡吸引他。

　　宋知章的工作屬性決定了自己是夜間上班，長期下來，宋知章像是進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和正常社會完全脫節。

　　宋知章只接觸兩種人，一種來他們店裡消費的富婆，一種來兌換污染孢子和腐肉的。

　　祝寧是後者，卻住進了他的店。

　　她身上很有生命力，那種生命力過分蓬勃，在這個世界實在是很稀少。

　　宋知章的工作場所那樣聲色犬馬，情與慾是他們這行的基礎，但拋開所有一切相關的想像，祝寧依然非常吸引人。

　　宋知章相信被她吸引的不止自己，不論男女，無關情愛，都會被她身上的特質吸引，她太像這個世界的異類了。

　　宋知章想到祝寧眼睛暗了暗，他能感覺到祝寧最近狀態不好，她持續性地有點失落，跟剛開始認識的時候相差很大。

　　宋知章沒經歷過祝寧所經歷的，但大概能理解一點，人越接觸這個世界，就會越了解世界的荒謬，如果人類停止思考，也就感知不到痛苦。

　　但祝寧太聰明了，她聰明且富有共情力，她絕對會因為這個世界的真相而感受到痛苦。

　　突然，宋知章的身體一僵，臉色驟然冷下來。

　　旁邊的員工還在跟他開玩笑，只看到宋知章突然臉色變得很差，宋知章一向都保持著微笑，不論多麼疲憊，遇到多麼難以處理的麻煩，他都是如此溫和。

　　員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個表情，非常嚴肅。

　　宋知章平時戴的藍色耳釘閃了閃，海藍色的表面泛起一陣幽光。

　　宋知章立即離開，他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接待了很多獵魔人和清理者，這就是祝寧最開始進入的那間辦公室，但宋知章推開了裡面的那扇門。

　　緊接著他又連著推開三道門，最裡面的一間房間內是一張大屏幕，上面都是外行人看不懂的數據。

　　宋知章給祝寧準備的這間房間是專門訂製的，哪怕裡面有人變成污染源也能瞬間控制現場。

　　當時祝寧找上他的時候，他們都更擔心林曉風難以控制，現在出事的不是林曉風，而是祝寧。

　　就像他承諾的那樣，房間裡沒有監控，所以宋知章無法看到具體發生了什麼。

　　數據顯示，祝寧所在的臥室裡污染濃度在攀升，這是成為污染源的前兆。

　　她被感染了？

　　什麼時候？為什麼現在突然發作？

　　祝寧不愧是S級精神值，污染濃度起始數據就是200%，已經是A級污染區域的程度。

　　宋知章撥打祝寧的副腦，但是無人接聽。

　　「祝寧？」宋知章按下按鈕，他有可以跟房間內部溝通的渠道，裡面有個擴音器，只要污染區域沒打開，他就可以保持跟內部溝通，「你怎麼了？」

　　無人回應。

　　「祝寧，回答我！」

　　「祝寧！」宋知章所有詢問都沒有回應。

　　「靠！」宋知章一直以來都保持著優雅，此時已經無法維持，罵了一句髒話。

　　祝寧的理智在崩塌，她的精神值在劇烈波動。

　　林曉風還在裡面，林曉風年紀太小了，而且她沒有自如掌握自己的能力。

　　祝寧現在就像是個不斷放射出污染的污染源，她如果真的崩潰會持續性影響周圍環境，宋知章可以給房間落鎖把她鎖住，盡量降低她的風險。

　　但是林曉風就在祝寧隔壁，祝寧出事之後第一個受到影響的就是林曉風。

　　林曉風跟著同時崩潰的話，意味著她們會構建出雙污染源，林曉風起碼是B級，祝寧最低底線就是S級，或者以她的精神值來說，這個數值都是保守的了。

　　尊貴女王店如果出現S+級別的污染區域，這房間所有安全措施都沒有意義。

　　宋知章去撥打林曉風的副腦，祝寧給過她一個通訊工具。

　　好在林曉風的通訊可以打通，對方迷迷糊糊的，應該是睡覺到一半被吵醒了。

　　宋知章：「曉風，出來！離開那兒！」

　　林曉風揉著眼睛，還有點茫然，她能感覺到好像情況很緊急，是遇到危險了嗎？

　　「怎麼了？祝姐姐怎麼辦？」

　　林曉風現在竟然還關注著祝寧。

　　宋知章：「不用擔心她，立刻馬上，出來！」

　　宋知章邊走邊說，他立即跑向地下室，現在他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少了，他還能做的就是，趁著房間的自動反應裝置沒有落鎖之前，先把林曉風帶出來。

　　林曉風很信任宋知章，她從小就很聽話，立即從床上爬起來，動作非常迅速，她穿著毛絨拖鞋，剛打開自己的臥室門。

　　她本來想直接跑向大門，但她下意識朝祝寧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祝寧是她現在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林曉風的反應完全是本能。

　　然後她僵直住了。

　　祝寧的大門緊閉著，但是從門縫中竟然湧動出黑色的黏液，好像內部已經被黑色黏液充滿，房間內部已經不堪負重，它們遲早要淹沒整個房間。

　　這就是宋知章讓她離開的原因？

　　祝寧怎麼了？

　　林曉風想聽宋知章的話，宋知章的判斷一定是合理的，最符合現在的邏輯。

　　林曉風不願意給人添麻煩，她應該聽話離開，她覺得宋知章可以處理好後續。

　　但她動不了。

　　她的意思是自己完全無法移動，因為恐慌蔓延上來，她像是被困在原地。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逃跑，內心正在大聲叫喊著讓她離開這裡，她的身體察覺到了危險，那是一種強大而神秘的力量，林曉風面對它時像是面對一場海嘯。

　　人看到海嘯爆發，看到近在眼前的一幕巨大海浪組成的牆，你知道這股浪一旦砸下來，所有生機都不復存在。

　　林曉風有幸，或者說不幸地窺視到這一角。

　　她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卻完全無法移動。

　　……

　　祝寧深深呼吸著。

　　祝寧腳邊放著高應成的筆記本，做舊的筆記本像是在嘲弄她。

　　溫暖的橘黃色床頭燈把她的影子投在天花板上，巨大的黑色陰影就懸浮在上空，那是祝寧的影子，又不是祝寧的影子。

　　影子越來越濃，越來越黑，最後像是流動的液體，像是凝結成了另外一種生物。

　　它們越來越多，從天花板開始蔓延，逐漸流向其他四面牆壁，封死了臥室大門的入口，封死了衛生間的通風口。

　　它們堵死了所有的出口，像是建築了巢穴，又像是構建了一個牢籠。

　　天花板上垂下一滴黑色黏液，背景開始出現抽動的線條，像是有一隻眼睛在自上而下俯視她。

　　另外一股力量，或者說從祝寧身上流出的力量正在觀察她。

　　那一刻她像是變成了兩個人，一切對於祝寧來說都那麼混沌，理智崩塌時，思緒混亂，現在混沌開始具象化了。

　　這裡就像是祝寧的內心世界。

　　她感覺自己身體很燙，同時後背非常冷，高階異種當時留下的一些恐怖的觸感復活了。

　　好像有什麼冰冷黏膩的東西就附著在她後頸，它們越來越大，正在發瘋了一樣繁殖蠕動。

　　一團漆黑的東西包裹住了她，像是在擁抱她。

　　「祝寧？」

　　「祝寧！」

　　遠處有人在呼喚她，聽起來像是宋知章的聲音，祝寧從來沒聽過宋知章能這麼焦急過。

　　但太遠了，她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聲音，後來她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裡構成了全新的世界，一切聲音都被隔絕在外，她能聽到的只有黑色黏液流動時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她甚至聽不到系統的聲音，那個機械聲消失，無法打開系統面板。

　　系統面板抽風一樣花屏，變成了一條條數據碎片。

　　她像是完全被遺棄在此處，她找不到自己跟世界的聯繫，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咚——

　　突然，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祝寧的額頭抵著膝蓋，她眼前只有一塊陰影，她什麼都看不見，但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心臟在搏動，重壓之下，她的心臟在跳動。

　　那是很慌亂的心跳聲，人類遇到危險和恐怖時，腎上腺素分泌，人的心跳加快。

　　心跳聲就像是混沌世界裡的一盞燈，燈光很微弱，但它存在。

　　祝遙賦予她的，強大的心臟。

　　祝寧無法確定祝遙是否存在，但這顆心臟存在。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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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八十九章　活著

　　103區垃圾場。

　　焚燒爐附近堆滿了垃圾，整個聯邦的垃圾處理中心就是103區，每天都有上百噸的垃圾通過地下管道或者空中軌道列車送往103區。

　　垃圾和廢物是103區特產，你很難在另外一個地方看到這麼多垃圾和殘次品。

　　焚燒爐有一群拾荒人，他們專門靠撿垃圾為生。

　　有些垃圾對他們來說完全是好的，有些東西明明修一修就能用。

　　他們可以撿回破損的機械臂，也可以撿回破損的機器人，有時候翻翻撿撿，還能找到富人隨手丟下的值錢珠寶。

　　說是在撿垃圾，不如說是在淘金。

　　當年103區的殘次品就業渠道不多，大多數人都來撿過垃圾。

　　但這兩年好貨越來越少了，他們必須要在成山的垃圾堆裡挑揀出自己需要的。

　　金屬污染和生物污染非常嚴重，烈日暴曬下，這行收入不算好看，這兩年幹的人不多了。

　　「老楊，你幹什麼呢？」

　　被叫做老楊的老婦人佝僂著背，正在用雙手拼命往外刨，她目光過分專注了，根本沒聽到身邊人在說什麼。

　　劉勝看了一眼四周，他們這片人很少，這個小山頭就他們一個，看老楊這個反應跟挖到寶一樣。

　　發財機會不能大聲嚷嚷，誰都不想跟人分一杯羹，劉勝小心翼翼挪到老楊身邊，壓低聲音問：「你找到寶了？」

　　老婦人正在拼命往外拽一個機械義肢，「臭小子，老娘拽不動，趕緊過來幫忙。」

　　劉勝看她一把老骨頭，嘖了一聲，幫忙一起拽，但那隻機械腿沉地要命，而且好像真的被什麼東西卡住，他們倆拽了兩分鐘竟然毫無反應。

　　劉勝滿頭大汗：「你到底在找什麼？」

　　老楊：「下面有活人。」

　　劉勝動作一頓，聽到這話差點卸力，「你瘋了？這下面怎麼可能有活人？」

　　老楊是站在一個小山丘的頂峰上開始挖掘的，她剛才挖出去的垃圾已經堆成一個小山。

　　下面是活人早就被壓扁了。

　　而且運往103區的垃圾要經過層層篩選，肯定會檢測生命痕跡，確定是死的才會運過來。

　　劉勝撿垃圾十年了，沒見過活人，只見過死屍，不知道是被什麼連環殺人弄死的還是什麼，直接給扔垃圾場。

　　劉勝特別討厭這種屍體，腐爛的屍體會造成生物污染。

　　剩下的就只有那些黑心實驗室裡的實驗體了，特別嚇人，明明長得跟你一樣，但是跟你又不太一樣。

　　劉勝最討厭的就是實驗品。

　　劉勝聽到這兒不想使勁兒了，「活人也被壓成死人了，你別白費力氣了。」

　　怎麼回事，他媽為什麼認不清現實呢？底層人就要有底層人的樣子，不要老異想天開。

　　劉勝覺得她媽又來了，每次都這樣，看到一點希望就眼巴巴衝上去，以為是金子。

　　以為自己挖人參呢？

　　老楊：「你說什麼呢，真是的活的。」

　　劉勝：「說真的咱家太窮了，有錢人才能救人，我們救上來也沒用啊。」

　　事實如此，都這麼窮了，家裡都掀不開鍋了，真救了個人，這家日子別過了。

　　劉勝一點都不想幫忙：「我鬆手了啊。」

　　老楊很著急：「別鬆手！就快了，我沒騙你，真的有活人，我聽到心跳了。」

　　劉勝：「心跳？你能從這兒聽到裡面的心跳聲？」

　　老楊：「我人老了，耳朵沒壞，特別響，咚咚咚的。」

　　劉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在他的認知裡大型生物心跳聲會更凶猛，如果真的有活物，像老楊形容的那樣，心跳聲那麼猛。

　　那他們在挖什麼？

　　怪物？

　　劉勝想起那些牆外的怪物越發感覺恐怖，說：「真嚇人啊，我真鬆手了啊，你自己挖，我不敢動了。」

　　老楊差點被他氣背過去，「你就幫我把這個拿走，剩下的我自己來，你不能欺負你老媽！」

　　劉勝：「……」

　　「喂，你過分了啊。」劉勝嘴上這麼說，不過也沒鬆手，老楊說得對，他不能把他媽扔在這兒，一把老骨頭了，撿垃圾本來就危險，要是因為這事兒有損失，劉勝都不想原諒自己。

　　咔嚓——

　　機械腿卡住的地方鬆懈，倆人差點摔了個跟頭，劉勝眼疾手快撈住老楊才沒讓她從垃圾山上翻下去。

　　「靠！嚇死我了！」劉勝把他媽扶穩，「你再摔個好歹來。」

　　劉勝想著下次不能讓老楊來了，這比挖出個怪物還恐怖。

　　老楊臉色慘白，劉勝剛開始以為她嚇的，「你趕緊歇著吧，我幫你弄。」

　　老楊：「你別動，你聽。」

　　「什麼呀，你……」劉勝話沒說完，因為他這次真的聽到了。

　　咚——

　　老楊說得對，那是心跳聲，很蓬勃的心跳聲。

　　這下面……真的有活物？

　　老楊反應比他快，已經趴在垃圾場旁邊挖掘，劉勝愣了兩秒，也開始挖掘。

　　這次他們沒挖多久，然後倆人一起停下了。

　　老楊和劉勝都臉色慘白，他們從來沒看過這麼詭異的場景。

　　垃圾場中什麼都有，金屬垃圾生物垃圾，包括一些腐爛的動物屍體，垃圾場是破敗的代名詞，無序而髒亂，除了他們這種五等公民沒人願意在這兒。

　　但現在，垃圾堆伸出了一隻手，那麼的柔軟，那是一隻小孩兒的手。

　　咚——

　　……

　　咚——

　　祝寧遇到了麻煩。

　　她是說，她真的遇到了麻煩。

　　祝寧在跑步，每次她很煩悶的時候就去跑步，那時候是深夜，塑膠跑道上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裁判沒有教練沒有同伴。

　　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人，她機械地邁開雙腿，耳邊只有心跳的聲音。

　　一旦開始跑步不要輕易停下，不然就會難以接上，中間那口氣斷掉很麻煩。

　　所以祝寧的腳步沒有停下過，她一直在前進，重復著，一圈又一圈。

　　她那時候多大呢？

　　十五歲的訓練營，當時已經進入國家隊。

　　每天進行體能訓練，接受職業射擊培訓，全國最頂尖的射擊手都在自己身邊，日復一日，進行非常機械的訓練生活。

　　那是非常枯燥的，所有的榮光只存在於賽場的那一刻，在私下的訓練，就是無盡的折磨。

　　永遠都不會到達完美，永遠比你更強大的對手出現，永遠都有更嚴苛的要求。

　　攀登巔峰，巔峰之上搖搖欲墜，你不夠強大，所有的比賽都成了極致的壓力。

　　她最近狀態很差，成績非常糟糕。

　　「你到底會不會射擊？」教練說：「不想幹了趁早轉行！你現在去幹別的還來得及。」

　　「祝寧！」教練說：「晚上加訓。」

　　「祝寧，」教練臉色很差，「我說了，幹不了直接走，我們不留廢物。」

　　廢物，垃圾，祝寧曾經被罵過無數次廢物。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戴著天才的光環，她大多數時候就是個垃圾。

　　每一次失敗都像是一把重錘砸下，人需要被反復捶打，被反復折磨。

　　她真的會射擊嗎？她真的有天賦嗎？她真的夠努力嗎？她真的適合這一行嗎？

　　要不趁早離開，要不當個平凡的人，內心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她快受不了生活的捶打了。

　　啪——

　　祝寧停下來，她扶著膝蓋大口喘氣，額頭的汗掉在跑道上，瞬間打濕一片。

　　晚上有些冷，但是她感覺不到，因為剛才運動過，她渾身都在發燙，身體有些發麻，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湧動。

　　汗如雨下，滴滴答答落下來，祝寧盯著深紅色的跑道，感受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她的心臟跳得很快。

　　祝遙說希望她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她說希望自己超快樂，祝遙是什麼意思呢？

　　她不會要求祝寧成才，她可以讓祝寧在隨便中長大，她對自己毫無要求。

　　就算今天祝寧被教練趕出門，她回家從此躺平當個垃圾，祝遙也不會說任何話。

　　她允許祝寧當個垃圾。

　　深夜的跑道中，祝寧的手按在胸膛上，掌心下就是自己的心臟，她靜靜感受著心跳聲。

　　「人類的心臟本身就充滿美感。」祝遙曾經說過這句話。

　　當時祝寧很小，才五六歲，她對祝遙的工作很好奇，問她看到血腥的心臟會不會害怕。

　　祝遙搖了搖頭，說心臟本身就很美。

　　「每一個臟器都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們獨立又互相協作，這樣才能讓你運轉。你現在還活著，是因為你的心臟還在努力跳動。」

　　祝遙讓祝寧把手掌覆蓋在自己胸口，「感受到了嗎？沒事兒幹的時候多關注下它，它很努力的。」

　　祝寧很好奇地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聲，覺得很奇妙，自己在休息的時候，心臟沒有在休息。

　　她很幼稚地問：「它不會累了想休息嗎？」

　　為什麼不會疲憊呢？

　　人會累了想睡覺休息，心臟不會嗎？

　　祝遙笑了，養孩子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現在，小孩子的問題真的很好玩，她本來想說如果心臟累了就成為了疾病，很多患者死於心衰。

　　那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

　　祝遙的工作就是做這個，她見過很多死人，見過很多停止跳動的心臟，不論祝遙有什麼憐憫，或者多麼努力都無法完全阻止死亡。

　　大部分人平時都感受不到心臟的存在，他們只是正常的生活，起床工作吃飯。

　　但有一天，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人在感受到心臟的瞬間其實就已經晚了。

　　他們在起身的瞬間心臟驟然發疼，在工作崗位上突然感覺心梗，在路上突然倒下。

　　有些人幸運可以進入醫院接受緊急治療，但也有些人不那麼幸運根本堅持不到見到大夫。

　　祝遙看著祝寧的眼睛，沒有說出這番話，她選擇了一種更天真而理想的回答：「人遠比你想像的更加強大。」

　　這話是哄小孩的，但祝寧記住了。

　　她重新站在賽場上，心裡在想著這句話，人遠比你想像的更加強大。

　　全國十米步槍比賽現場，那是十五歲的祝寧參加的最重量級的比賽，幾乎決定了她的職業生涯。

　　她是能更進一步，還是從此止步於此就看那天。

　　無數媒體鏡頭在對準自己，通過直播鏡頭播給無數人看，現場觀眾正在歡呼。

　　在場的可能有人是自己的粉絲，祝寧從小被冠以天才的稱號，出名很早。

　　解說員會根據自己的舉動進行解說，祝寧要面對的是所有人。

　　很多人在看她，但沒有祝遙，祝遙今天有手術，應該會在結束後看重播。

　　但祝寧當時想不了那麼多，她拿起槍的時候就會忘記四周，她聽不到觀眾的聲音。

　　她的世界裡只剩下槍，還有靶子。

　　祝寧拿起槍。

　　當時的比賽已經進入到最後，只剩下祝寧和另外一位選手還在現場。

　　那天她的表現很平常，很穩定，她進入到前兩名。只要她穩定發揮，最差的結果是銀牌，但她不想止步於此。

　　「金牌爭奪戰，比賽懸念仍在，兩位選手實力相當，目前累積分數相同，她們重新回到起點，她們之間將出現冠軍和亞軍。」

　　「祝寧狀態不錯，現在鏡頭聚焦在她臉上，可以看得出來她非常平靜，她一向是心裡素質型選手，我們很看好她。」

　　比賽現場響起了掌聲，競技體育是一種觀賞型賽事，祝寧必須學會面對人的期待和壓力。

　　「最後一槍將決定女子十米步槍金牌選手歸屬到底是誰。」

　　觀眾開始沸騰，鼓掌聲很有節奏，對手先開槍，「10.6環。」

　　祝寧呼吸著，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祝遙讓她多關注自己的心跳，她說心臟非常努力。

　　這時候她的心跳平穩，奇怪的是她沒有多緊張，竟然比自己想像中的平靜。

　　砰！

　　她打出最後一槍。

　　「祝寧拿到了10.8環！」

　　「恭喜祝寧拿到冠軍！」

　　祝寧放下槍，手指自然垂下，她聽不見四周的聲音，感覺不到觀眾的目光，她深深呼吸著，認真感受著心跳聲。

　　你有沒有體驗過站在巔峰，那一刻的喜悅，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會讓人體驗到這世界上最極致的快樂。

　　你所有的努力在那一刻全部被證明是值得的，你被人承認，被這個世界所肯定。

　　甚至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你贏得了自己的肯定。

　　祝寧贏得了國內職業賽第一名，她可以去參加國際賽了。

　　祝寧在比賽現場歡呼，她跟自己的教練擁抱。

　　罵她的老教練這時候比她還激動，她把祝寧抱起來旋轉，「我就知道你能行！臭屁的小姑娘。」

　　那時候讓祝寧有種錯覺，好像這個世界都屬於她。

　　她無所不能，她可以得到一切。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站在巔峰。

　　但她的喜悅很快就消失了。

　　老教練的頭髮絲穿越了她的手掌心，數據抽動時電流在掙扎，像是一團馬賽克。

　　祝寧盯著自己的掌心，有些無法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

　　「張教練？」祝寧問。

　　教練臉上還是保持著微笑，能看得出來她很高興，比自己拿金牌還高興。

　　「怎麼了？」張教練看著她。

　　祝寧從她懷抱裡掙脫出來，一步步後退，假的，她是假的。

　　比賽是假的，努力也是假的，突破自我也是假的。

　　祝寧站在場館中央，場館上大屏幕上祝寧的名字剛排到第一排，她應該去領獎的。

　　她回頭環顧四周，觀眾正在歡呼，掌聲和歡呼聲像是海浪一樣。

　　但觀眾和現場都在變得詭異。

　　觀眾正在興奮地吶喊，他們的眼睛裡好像有數據條在抽動。

　　他們臉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的分割線，一塊塊數據將他們切割，數據流在波動。

　　然後，粉碎。

　　觀眾和場館在瞬間崩塌成數據塊。

　　數據凝成的長河在她四周流動，微笑，歡呼，激動，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數據。

　　假的，假的。

　　祝寧人生最重要的比賽是真實的嗎？

　　她經歷的日復一日的培訓是真實的嗎？

　　數據摧毀了她的一切，比賽，職業，一輩子以來的追求，她的每一次努力，每一次進步，每一場榮譽。

　　甚至每一次陷入絕望的困境，每一次她的掙扎。

　　祝寧捂著胸口，腳下的場館坍塌，數據重新凝結，那是紅色塑膠跑道的樣子。

　　這次她不在比賽場館，而是站在跑道的一側，她保持著扶著膝蓋的姿勢，剛剛結束一場長跑。

　　好像剛才的比賽只是一場夢境。

　　她從未去比賽過，也從未拿到過冠軍，她只是站在原地幻想。

　　她剛劇烈運動完，身上都是汗，心跳聲快到了極致。

　　另一側跑道開始坍塌，奇怪的是她這次很冷靜，好像世界就應該是由數據塊組成。

　　這次的跑道上多了一個人，祝遙就站在跑道的盡頭。

　　她身穿著白大褂，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祝女士很愛乾淨，連衣領都永遠保持整潔。

　　祝遙為什麼在這兒？

　　「祝寧。」身穿白大褂的祝遙回頭看她，「我看了你的比賽。」

　　祝遙在說話，但是祝寧聽不懂，她說的是哪場比賽？

　　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時間、空間、事件，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毀成碎片，她只不過站在數據塊拼接的長河裡。

　　祝遙看著祝寧的眼睛，很溫柔地說出一句話：「寧寶真棒。」

　　祝寧的手在抖，她因為這句話而在發抖，她比任何時候都更恐懼。

　　祝遙也是假的嗎？

　　祝遙身後就是坍塌的跑道，已經快坍塌到祝遙了。

　　坍塌的數據像是一場風暴，摧枯拉朽的力量，它會席捲所有的一切，包括祝遙。

　　「寧寶……真真真……棒……」

　　祝遙的臉上同樣出現了抽動的數據，她的臉上爬滿了代碼，這是一場恐怖故事。

　　就像是祝寧進入過的污染區域一樣，只不過這次的恐怖故事針對她。

　　這是降臨在她身上的恐怖。

　　祝遙就要變成一串代碼，她會死在這兒，祝寧竟然要經歷兩次祝遙的死亡。

　　比喪屍世界的那次更難以忍受。

　　而祝遙對此一無所知，她只是看著祝寧，說：「寧……寧寧寧寶真棒。」

　　數據風暴碾壓而過，祝遙粉碎了。

　　接下來會輪到她，他們要否定她。

　　數據的坍塌在加快，一路席捲而來，跑道碎成數據之後會變成深淵。

　　正常情況下她應該要逃跑，她應該從跑道離開，放棄已經半數據化的祝遙，不要被這場數據風暴席捲。

　　但她沒有動。

　　她抬起眼，直視著那場數據風暴，站在坍塌的世界面前，祝寧顯得非常渺小，她就像是要一個人面對一場龍卷風。

　　只要被捲入，祝寧會消失。

　　但她沒動。

　　她緊盯著前方，崩塌的數據已經在腳邊了，她只要向前一步就是深淵。

　　但她沒動。

　　她伸出手，直視著對方，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東西，她依然看著它。

　　不，她不認。

　　她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但她不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創造出來幹什麼的，但她不認。

　　她不知道祝遙是不是存在，但她不認。

　　祝寧被壓住了，那些東西像是垃圾一樣壓在她身上，負面的東西如有實質，真真假假的數據在摧毀她的理智。

　　祝寧能感受到這一點。

　　她好像被掩埋在垃圾堆裡，身上就如山一樣的垃圾，憑借她的力氣她很難反抗。

　　她連喘息都很難做到，她無法移動一絲一毫，她身上背負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

　　她伸出手。

　　哪怕她身上背負著一座山，哪怕她腳下有無數隻手在齊齊將她往下拉，墮落是最輕而易舉的選擇，認命是最舒服的。

　　她很努力地伸出一隻手。

　　就像是曾經在垃圾堆裡伸出的一隻手，那麼柔弱，那麼單薄，相比較敵人顯得那麼弱小，相比較那些金屬垃圾顯得那麼脆弱。

　　這次她被人握住了。

　　「活的！」老楊握住了她的手，大叫：「真的是活的！」

　　「快挖！」老楊激動大喊。

　　劉勝咬了咬牙，他活了這麼久，一直在垃圾場裡找垃圾，他就是個垃圾。

　　他從來沒在垃圾場裡找到過金子，但這隻手是他找到過最詭異的東西，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希望。

　　他甚至都無法形容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這隻手又不值錢，他家這麼窮了，為什麼還要救人？

　　他沒辦法停下來，就算是這樣，他都沒辦法見死不救，那是個小孩兒啊，那麼小的手，估計就沒幾歲，被人扔在垃圾場。

　　老楊和劉勝已經不行了，劉勝是殘次品活不了多久的，但他們這時候都想挖出這個小孩兒。

　　老楊掀開最後一塊廢鐵，一個小姑娘躺在垃圾堆下，她的半個身體還陷在垃圾裡，露出了一張完整的臉。

　　上面有些污漬，沒有傷口，長相很乾淨的一個小女孩兒。

　　劉勝看到了她的臉，卻沒有反應，他呆愣在原地，很害怕這人是個死人。

　　如果最初就是死人，劉勝不會有什麼反應，他看過太多死人了，不要給他希望又給他絕望。

　　底層人實在是受不起這個。

　　老楊同樣是如此，她顫抖著手摸向小女孩的額頭，那麼柔軟，是人類的皮膚。

　　「老、老楊……」劉勝叫了他媽，遲遲沒有再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楊蒼老的手撫摸著小姑娘的額頭，突然，她感覺小姑娘緊閉的眼皮子顫了顫，睫毛動了動。

　　劉勝大氣都不敢喘，自己看錯了？她動了？

　　小姑娘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有些好奇，但那就是一雙很正常的小孩兒的眼睛。

　　「她睜眼了！」劉勝從來沒這麼激動過，他們家這麼倒黴，從來沒發生過什麼好事兒，這竟然是唯一的好事兒。

　　劉勝跟個小孩兒一樣現在緊緊抱住老楊的脖子，大聲呼喊：「她活著！」

　　那一天垃圾場的殘次品都聽到這一聲呼喊，劉勝的歡呼聲從垃圾山的這頭傳到那頭，「她活著！她活著！」

　　祝寧睜開眼。

　　深夜，尊貴女王店地下室，走廊盡頭的神秘房間。

　　天花板上流動著黑色黏液，冰冷和寒意充斥四周，黏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在祝寧睜眼的瞬間，黑色黏液如同被凍住，突然僵直。

　　祝寧平靜地望向對方，眼睛在黑暗中顯得非常明亮，她的瞳孔中是流動的數據。

　　她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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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章　阿爾法

　　楚清眼前是一條條數據。

　　旁邊有人叫他，但他沒有理會，他已經停在這一欄很久了。

　　如果他沒理解錯，十九年前報廢到103區的實驗垃圾是阿爾法系列實驗品。

　　現在永生藥業的尖端技術為生物機械，也就是生物與系統機械進行融合。

　　這項技術很早就免費分享給了聯邦，因此後期才會有這麼多人造人誕生，大輻射後人口銳減，永生藥業的技術填補了聯邦大批勞動力空白。

　　但是分享給聯邦的是早期成熟技術，也就是第一階段的研究成果。

　　大多數聯邦人造人跟普通人區別並不大，最多是更改基因，讓他們更忠誠，不會背叛人類。

　　那充其量就是一種消耗品而已。

　　楚清當時更感興趣的是污染物和機械系統進行融合，部分污染物天然就可以污染機器和系統，這個技術理論上可行。

　　他們也製造了一些人造異能者，取得了一些實驗成果，這算是實驗的第二階段。

　　楚清現在也是在做這個。

　　但是他們更超然的理念是，融入機械系統和超S級污染物。

　　超S級污染物，就楚清所知，永生藥業擁有三個，楚清這邊的只是S級。

　　超Ｓ級的污染物獲得非常麻煩，人類城市不會養育出這個級別的污染物，他們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賠上多少人的生命才能在牆外成功捕獲。

　　捕獲之後他們甚至無法合理利用，那是讓他們恐懼的力量，不應該被凡人窺視的恐懼。

　　大多數時候都被深埋在地底，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人渾身發抖，更別說進行實驗。

　　阿爾法系列實驗最重要的就是超Ｓ級污染物和系統。

　　系統，對於很多人來說並不陌生。

　　家用電腦，民用副腦，都會進行系統升級，來讓你的科技產品擁有更多功能。每一年聯邦支付系統會更新換代，來滿足用戶的需求。

　　但人類不需要系統，機械和電腦才需要。

　　這個理念有多復雜呢，污染物代表的是混沌無序，系統卻是精準有序的代表。

　　人在使用系統的時候，可以最大程度精準規範污染物的能力，他們甚至可以反過來對系統進行再開發。

　　如果成功，可以在未來人類中安裝系統，就像安裝芯片那樣自然。

　　安裝成功可以使用超S級污染物的力量，他們會擁有剝奪和吞噬其他污染源的能力，他們能做到真正意義上淨化世界。

　　甚至他們擴展自己的軍隊，只要給足夠的人安裝，人類奪回被污染的土地不是天方夜譚。

　　非常美好的一個實驗理念，簡直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永生藥業當年應該實驗進展還算順利，不然也不會來他們學校開宣講會，他們當年的宣傳語是：未來人類的希望。

　　救世主，未來人類的希望，多麼美好的詞匯啊。

　　還在讀書的楚清甚至為了這個理念發瘋，他學生時期做夢都想進入阿爾法實驗室。

　　楚清只知道實驗理念，他沒有參與當年的實驗，進入永生藥業後實驗已經關停。

　　阿爾法系列實驗宣布失敗。

　　實驗失敗非常正常，他們只提出了理念，但能夠實踐理念可能需要付出幾代人的努力。

　　僅僅從楚清現在的研究成果來看，從Ｓ級污染物切割下來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展示了超強的攻擊性，他們難以和其他東西進行嫁接。

　　被吞噬的實驗小白鼠，被吞噬的實驗體，被吞噬的高階污染物。

　　永遠都只有被吞噬一條路。

　　楚清現在手中的都是如此。更別說超S級了。

　　而哪怕僥幸成功，真的克服了這一難點，更大的問題還在等著研究員。

　　實驗體被賦予過分強大的能量，卻無法人為製造一個強大的意識去匹配。

　　換而言之，研究員創造了一個強大的驅殼，卻沒有一個強大的靈魂。

　　一個人造人，需要軀體和靈魂才能讓他運作。

　　自然人的靈魂是自然賦予的，人造人的靈魂是研究員賦予的。

　　他們應該嘗試過直接輸入記憶，但人為輸入的記憶一定會有缺陷，因為實驗體都很聰明，他們會很容易找到其中的漏洞。

　　實驗體在這個過程中一旦發現自己是假的，就會崩潰。

　　精神崩潰是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就像楚清手下有很多實驗體，他們意識到自己是被製造的那一刻就會選擇自殺。

　　意識崩潰，理智坍塌，他們會直接腦死亡。

　　他們寧願死亡也不願意活在這個污濁的世界被人利用，因為太聰明，能夠一瞬間理解自己活下來要遭遇什麼。

　　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結局。

　　而系統本身是污染物和科技嫁接，人無法掌控就會被系統所吞噬。

　　被污染物吞噬的下場非常恐怖，他們曾經出現嚴重的實驗事故，一整個基地都被摧毀。

　　實驗失敗幾乎是必然的結局，需要攻克的難題太多，永生藥業投入了最頂尖的科技和大量金錢都沒成功。

　　楚清也是想明白這件事沒有再鑽牛角尖，轉換了自己的研究方向。

　　但現在，祝寧的出現代表了實驗已經成功了。

　　她曾經被運往103區垃圾場，但她活下來了，為什麼？她怎麼做到的？

　　她為什麼沒有崩潰？

　　……

　　尊貴女王店地下室安全屋。

　　林曉風僵直在原地。

　　她從來沒這麼恐懼過，並且毫無由來的恐懼，她沒遇到什麼惡人，也沒遇到怪物。

　　她只是緊盯著一扇門，就覺得自己要恐懼到發瘋。

　　林曉風很想離開，但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一股無力深深籠罩著她，甚至讓她大哭都做不到。

　　她想張嘴叫出祝寧的名字，但她的嘴唇一直在抖動，她無法出聲。

　　祝寧臥室的房門緊閉，縫隙中的黑色黏液在攀爬，裡面透出一股絕望而死寂的氣息。

　　那扇門就像是一隻眼睛，她盯住林曉風了。

　　砰——

　　大門突然被人打開，緊接著林曉風的身體一輕，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宋知章推開門。

　　好在林曉風下床的時候穿著毛絨拖鞋，毛絨拖鞋沒有跟著消失，宋知章一眼就能看見她在哪兒，倆人這幾天相處很有默契。

　　一個透明形態的林曉風竟然能被宋知章精準抱起來，這小姑娘渾身僵直，一直到現在竟然都緩不過神。

　　宋知章能感覺到壓力和恐懼，甚至都不敢看祝寧的房門。

　　無盡的壓力驟然壓下，別說林曉風，宋知章做好準備進來都被這股壓力威懾得有點動作遲緩。

　　他的後背感覺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同時扎下，而他甚至沒看一眼大門，他只是進來了而已。

　　這就是祝寧的能力？

　　她到底在幹什麼？

　　宋知章也算是見過世面，他見過有人突然崩潰成為污染源，也見過有人異化的現場，但沒有一個像祝寧這種陣仗。

　　她那個架勢好像不是要去異化，而是在這兒召喚了個什麼邪神。

　　宋知章咬了咬牙，嘴裡彌漫著一股甜腥味，這讓他頭腦清醒了點。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的目的，艱難地邁開一步，抱著林曉風就往外走。

　　他從來沒感覺到這段路這麼長，明明就只有幾步，卻好像一輩子都走不完。如果祝寧無法控制，林曉風和宋知章都要死在這兒。

　　咔嚓——

　　在他們走出的瞬間，一道金屬大門驟然落下，轟的一聲將內部隔絕在外。

　　安全屋防禦機制啟動，裡面成為全封閉空間。

　　金屬大門落下，卻無法阻止讓人顫慄的恐懼，他們哪怕出來了還在忍不住發抖。

　　宋知章抱著林曉風靠著金屬門緩緩坐下，無法想像祝寧到底在幹什麼。

　　……

　　祝寧被困在安全屋。

　　她看著自己的手。

　　一雙全新的雙眼正在打量世界，就像是新生兒降臨在世間，第一次摸到人類的手。

　　她想起了一些記憶，那可能是原主的記憶，也可能是她的記憶。

　　有人曾經抓住她，他們把自己從垃圾堆裡拉起。

　　那是兩隻粗糙的手，掌心布滿傷痕和繭子，帶著一股垃圾的臭味。

　　她的記憶裡有那一聲聲的高喊，「她活著！」

　　高喊聲從這頭傳到那頭，那天垃圾山的殘次品有人在回應這場呼喊。

　　「喂——什麼活著？」

　　劉勝激動大喊：「她活著！」

　　他從頭到尾只說了這三個字，沒頭沒尾，只有三個字，她活著。

　　產房外經常發生這種故事，一個正常的新生兒降臨時，她的親人會圍在身側。

　　她會擁有這世上最溫馨的祝福，她如此嶄新，全家的愛意都傾注在她身上。

　　就算是再十惡不赦的人也會對新生兒產生一秒鐘的憐憫。

　　這裡是垃圾場，祝寧只是個失敗的實驗品，她應該躺在垃圾堆裡腐爛。

　　但此時無數殘次品的呼喊像是迎接著祝寧的到來。

　　劉勝和老楊緊緊摟著她，她能感受到兩顆溫暖的心臟。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出現會成為一部分人的希望。

　　她從未想過，她只是什麼都不做，就能帶給人力量。

　　她從未想過，這些人根本不管祝寧到底是不是強大，他們只要自己活著。

　　只要她活著。

　　他們拯救了她。

　　實驗室的研究員不會理解的，在他們眼中只有數據和參數，人類的情感根本無法被具象化。

　　冰冷的數據抹殺了人類存在的可能性。

　　他們不會理解為什麼蘇青青被製造出來是家用人造人，卻能突破基因的束縛。

　　他們不會理解為什麼有上班族只是因為趕不上末班車而被壓垮變成污染物。

　　他們不會理解為什麼林曉風能夠逆轉污染，成為透明人。

　　他們不會理解自己的實驗品為什麼會被殘次品拯救。

　　他們過分傲慢，以為自己是上帝，可以決定每個人的命運。

　　實驗體被製造出的瞬間就一定會偏離造物者的期待，因為他們活著。

　　在那一刻，祝寧的記憶是真的還是假的根本不重要。

　　祝遙是否存在不重要。

　　喪屍世界是真的假的不重要。

　　她為何存在也不重要，是不是實驗體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活著，她活著本身就已經證明了一切。

　　祝寧睜開眼，她的眼中數據流在瘋狂流動。

　　她直視著面前的異種，這群從她身上流出的東西，本來湧向了天花板，黏稠的液體下墜著。

　　黑色黏液本身在跳動，現在卻詭異地僵直。

　　明明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視角，明明是難以言語的神秘恐怖，明明是具有毀滅一切的力量，但祝寧的目光看過來，好像他們是在平等的對視。

　　不，它們正在被祝寧俯視著。

　　祝寧的姿勢在仰望著它們，但眼神卻是俯視的。

　　她不認命，就像是無數殘次品同樣不認。

　　她分不清真假，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否真實。

　　那就利己主義一點，自戀一點，她就是宇宙的中心。

　　讓她來改寫自己的世界，這世界上的所有圍繞她而轉。

　　對她有利的是真，所以祝遙是真，祝遙賦予她強大的心臟是真。

　　對她有利的是真，所以她能突破自我獲得全國賽冠軍是真，站在頒獎台上是真。

　　對她有利的是真，所以她曾經被人從垃圾場拯救是真。

　　老楊是真的，劉勝也是真的。

　　真實無法被證明，但是虛假同樣無法被證明。

　　破壞真實輕而易舉，破壞謊言卻要花費上百倍的努力。

　　這不公平。

　　假的就假的吧，祝寧覺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她是個實驗品，腦子裡有個系統，可能會如高應成所描繪的那樣，啃食她的腦子，最後將她完全吞噬。

　　但那只是個工具，就像是你可以控制自己不會被家裡的一條小狗吞噬。

　　她會馴養它。

　　現在做不到那就以後再做，她會馴養它。

　　祝寧站起來。

　　她原本是抱著膝蓋蜷縮在床上，那是一個脆弱而易受傷的姿勢，現在她站起來。

　　她沒有穿防護服，也沒有穿任何戰衣，她手裡沒有武器。

　　她就穿了一套藍色的長袖秋季睡衣，這件衣服還是她打折花了五十新幣買的。

　　她頭髮披散著，毛毛躁躁的，從什麼角度上看都是個剛剛睡醒的很普通的小姑娘。

　　但她現在站起來，就站在黑色黏液之下，四周都是蠕動的污染物，她直視著對方。

　　這是她的污染區域，她是這裡的主人。

　　祝寧曾經給了林曉風力量，現在林曉風的力量同樣傳遞給自己。

　　她才知道林曉風那天要面對什麼，重新從崩潰的廢墟中站起來，宣判我是這裡的主人。

　　這對於一個十歲小姑娘很不容易。

　　入職的時候房盈問她，你怕屍體嗎？你怕怪物嗎？

　　進入所有的污染區域，都必須強迫自己不要害怕，只要你不怕，精神污染就無法污染到你。

　　她被摧毀過，但她可以重新站起來。

　　就像是她曾經跌倒過，曾經被罵過廢物，也可以站起來。

　　祝寧站起來，她只是站著。

　　眼前的黑色黏液開始動了，它們像是看到了比自己更恐怖的東西，它們想要四散逃離。

　　但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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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一章　我餓了

　　時間彷佛在剎那間停止了。

　　停頓之後是死一樣的沉寂，緊接著黑色黏液瘋狂流動，它們最初是擴張的姿態佔據臥室的領土。

　　它們附著在天花板，堵在門縫裡，爬進通風管道，它們從祝寧的身體裡爬出來，吸食崩潰的精神作為自身的養料。

　　如果允許，它們應該爬滿整個尊貴女王店，以此不斷入侵，甚至可以佔據大半個103區。

　　它們以祝寧的負面情緒為食，這時候像是突然被切斷了口糧。

　　又像是主人的命令凌駕於它們之上，沒有拒絕的餘地不得不聽從。

　　成型了，一個黑色的生物倒掛在天花板上，它就像是個倒掛的蝙蝠，又像是一個倒掛著的黑色木乃伊。

　　這就是從她身上長出的東西，這就是她的一部分，這也是她的敵人。

　　它空洞的眼睛望過來，祝寧知道不要看它的眼睛，不然會死亡，那股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彷佛能夠看進人的心底。

　　這時候祝寧在直視它。

　　這是自己的污染區域構造的污染物嗎？還是高階異種掉到她身上進行的繁衍和再生？

　　祝寧不知道它到底算什麼，它們是以自己為食的寄生蟲，就像是系統一樣寄生在自己身上。

　　寄生蟲，就老老實實當個寄生物，如同藤蔓必須要依靠大樹，祝寧才是那棵大樹。

　　她可能終身無法擺脫這些東西，但他們之間的從屬關係必須擺正，祝寧是主人，其他人都只能依附於她。

　　它們在嘶鳴，祝寧聽到了，那是很痛苦的吼叫。

　　好像必須要聽從某個更強大存在的指令，黑色黏液正在消融，掛在天花板上，像是雨點一樣落下，重新匯聚，重新集合。

　　它們在向著祝寧的方向攀爬，準確地說祝寧在吞噬它們。

　　它們回到了自己來的地方，成噸的黑色黏液在往祝寧身上壓。

　　一個小姑娘的身體就那麼大點，在海嘯般的黏液下顯得如此弱小，好像一根柳條要去承受千萬斤的重壓。

　　柳條被壓到極致，用韌性去承受強壓，彎曲到了一個弧度，好像下一刻就會崩裂。

　　但她沒有退，也沒有斷，祝寧雙眼中數據流正在閃爍，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光芒。

　　如果她真的是實驗品，她的骨頭血肉是人造的，她腦子裡的系統是個污染物結合機器。

　　此時她的齒輪正在高速旋轉，高負荷轉動下迸發出火星。她的心臟在劇烈收縮跳動，好像要撕裂胸膛，立即就會跳脫而出。

　　極限狀態，她可能會再次崩潰，這次會被真正意義上碾壓成碎屑，但她不會後退，不會讓步。

　　她直視著眼前的敵人，感覺到那些黑色冰冷的黏液在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如同海水正在倒灌。

　　它們自後頸而入，順著她的脊椎開始攀爬，以脊柱為中心而有序分散。

　　黏液裹住她的每一根骨頭，在白色骨頭上附著，然後消失，附著，消失，附著，消失。

　　無限次的附著，無數次的吸收，最後與她的血肉融為一體。

　　怪物，祝寧從來沒有這麼明確地感受到自己是個怪物。

　　她難以形容自己在幹什麼，任何一種她現有的知識都無法解釋她的狀態。

　　咔嚓——

　　她聽到自己脊骨斷裂的聲音。

　　……

　　轟！

　　尊貴女王店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酒瓶子噼裡啪啦掉了一地，像是一場地震，又像是地底埋藏著的什麼東西正在復蘇。

　　「怎麼了？地震了？」有個顧客問。

　　「什麼情況？」

　　訓練有素的店員更快反應過來，哪怕如此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他們的職業培訓裡包括了危機處理這一條。

　　「今天有特殊情況，請大家立即離場，本場消費免單哦。」

　　有些顧客不太高興，但是代理店長給了很好的賠禮，再加上震動還在繼續，沒人想在這兒賠上一條命，於是客人們勉強接受了。

　　客人撤走的速度非常快，她們有序離開，地下室今天沒有任何客人在消費。

　　等人一走，其他店員才問，「怎麼了？」

　　這店開門以來也沒經歷過這種陣仗，地震一直在持續，宋老板在搞什麼？孵化邪神嗎？

　　「不知道，」代理店長同樣不清楚，他的表情很凝重，「地下室封鎖了。」

　　整條地下通道都被封鎖，外面的人進不去，代理店長：「我們先出去。」

　　尊貴女王店有店規，他們按照規矩辦事兒。

　　「那宋老板呢？」店員問：「就這樣不管他？」

　　代理店長：「他會處理的。」

　　宋知章背靠著金屬大門，他能感覺到身後的戰慄，有什麼難以描述的東西正在生長。

　　小小的尊貴女王店不是一個合格的誕生地，如果長到足夠大，這間店面會被淹沒。

　　宋知章一向準備得很周全，這時候卻察覺到自己的弱小，這間房間的安全程度抵擋不住。

　　走廊上已經被他清場，林曉風正在發抖，她太特殊了，可能會更加敏銳地感知到裡面的情緒。

　　宋知章沒走，這個情況下跑到哪裡都沒用。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異能最適合使用，裡面的安全屋不是最後一道防線，最後一道防線是宋知章自己。

　　以他的異能來說，他可以選擇封鎖這兒，真正意義上實現一個牢籠，如同水泥澆灌而下，徹底堵死裡面的活物。

　　他可以做到，但那樣祝寧會死在裡面，宋知章比祝寧更恐懼的一點在於，他可以殺死祝寧，他不想幹這件事。

　　他不想扼殺一個鮮活的人類。

　　宋知章想起第一次見到祝寧的時候，對方穿著一身黑色防護服，像是穿著一身機車服，她問自己火鍋店在哪兒。

　　宋知章給她指了一條路，是他把祝寧推向普羅米修斯鋪設的那條既定的路。所以宋知章對祝寧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你讓人家誤入歧途，所以你要為此而承擔後果。

　　他記得祝寧因為精神值使用過度，毫無防備地在他沙發上睡覺。

　　他也同樣記得，對方說我不是你的寶貝了嗎？

　　宋知章可以以自身為代價掩埋祝寧，但他不想。不是他捨不得自己的生命，而是他捨不得祝寧的生命。

　　林曉風感覺到了宋知章的恐懼，她認識宋知章沒有幾天，但是在她眼裡宋知章一直保持著優雅和穩定。

　　現在他雙眼發紅，眼底不斷有東西在閃爍。

　　林曉風從來沒見過宋知章這個表情，她從小就能從大人的微表情中推斷出他們的情緒，以此來調整自己的反應，永遠都不要添亂，永遠都更聽話一點。

　　宋知章的表情表示了，祝寧的狀態並不好。

　　祝寧可能出事了。

　　林曉風大腦有些空白，她靠在金屬門前，這扇門明明非常厚重，這時候卻像是紙板一樣脆弱。

　　林曉風慢慢蜷縮起自己的膝蓋，她盯著自己腳上的毛絨拖鞋，這雙拖鞋也是祝寧給她買的。

　　她們打開網購頁面看了很久，祝寧給她充分的選擇權，讓她挑選自己喜歡的衣服。

　　在認識祝寧之前，她從來沒有挑選自己衣服的權力，她只是個讓人隨意打扮的人偶。

　　現在她變成透明人了，明明根本不需要打扮，所有的裝飾品對她來說都沒有必要，外人根本看不見她的存在，但是祝寧把她當成一個真正的人來看。

　　「去選擇你喜歡的。」

　　所以林曉風挑選了一雙黑色的兔子拖鞋，那是宋知章講的睡前故事，一個兔子對星際領主進行復仇。

　　她縮回了自己的腳，毛絨拖鞋多麼溫暖柔軟，背後的東西就多麼恐懼刺骨，兩邊像是形成了一種誇張的對比，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林曉風捂住了自己的臉，感覺祝寧還在身邊，從未離開過。

　　咔嚓——

　　林曉風和宋知章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背後的金屬大門傳來一些鬆動聲，林曉風本來全身的力量都靠在大門上，現在有些恍惚。

　　一共兩道金屬大門，一道在臥室門口，一道在走廊差不多三分之一段，他們在第二道金屬大門外。

　　現在兩道金屬大門自動打開了，露出了走廊最深處的房間，他們當時逃跑的時候太著急，根本沒關門。

　　現在大門打開著，像是一張深淵巨口張開。

　　林曉風抬起頭，宋知章皺了皺眉。

　　安全大門進入了緊急程序，已經無法人為干預，現在打開，意味著要麼祝寧被裡面的應急裝置攻擊而死。

　　要麼污染濃度已經趨於平穩。

　　宋知章耳垂上的藍色耳釘閃了閃，他這邊鏈接不到監控室的數據，但是普羅米修斯可以，普羅米修斯剛才說污染濃度下降。

　　50%、30%、20%……

　　宋知章有些愣神，他低頭看了一眼副腦，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只持續了半個小時，他卻覺得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宋知章腿腳僵硬，有點邁不開腿，他很緩慢地找到自己的思緒，「曉風，我先去看看，你別動。」

　　林曉風本來應該想跟進去，現在聽到宋知章的話不動了，她知道自己不穩定，不要成為第二個污染源。

　　宋知章可以看到毛絨拖鞋停在原地，宋知章走進了這間房，客廳沒開燈，他摸索著開關，打開後下意識眯了眯眼。

　　客廳裡一如平常，宋知章早上搭在餐桌椅子上的圍裙還沒拿走，這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太熟悉了，當年他就是住在這裡，日復一日重復著調整自己，以適應突如其來的異能。

　　他曾經在這兒住了三週，祝寧只需要半個小時嗎？

　　兩室一廳，大門進去左右是兩間臥室，祝寧住在右邊。

　　宋知章停在門前，門縫裡沒有任何黑色黏液，那股壓迫感也已經被收起。

　　但就像是大型猛禽離開後一定會有痕跡，這裡留下了一股冰冷冷的感覺，讓人靠近的時候還是會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祝寧？」宋知章小心叫她。

　　他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宋知章深吸一口氣，旋轉著門把手，「我進去了？」

　　咿呀一聲——

　　臥室門被推開，屋內沒有東西，一切都是好好的，床上的被子被揉出褶皺，草綠色的被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復古筆記本，床頭燈開著，有些歪斜。

　　祝寧的臥室生活氣息非常濃，天花板的吊燈在微微搖晃，但沒有任何污染物或者離奇的怪物。

　　這裡乾乾淨淨，實在是太乾淨了，因為連祝寧都不在。

　　她去哪兒了？消失了？被污染物吞噬了？

　　在這個世界，發生什麼事兒都不會讓人驚訝，他們目前為止只探索了這個世界不到一半的秘密，宋知章覺得今天祝寧蒸發了都算很正常。

　　衛生間的門虛掩著，沒有被關死，宋知章小心翼翼推開，他剛推開一半，突然感覺眼前黑影一閃。

　　緊接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脖子猛地被人摁住，對方的力道很大。

　　砰！

　　下一刻，宋知章被甩在瓷磚牆上，後背死死抵著衛生間牆壁，他被一股蠻力壓向瓷磚，發出一聲脆響，他的後背把瓷磚砸出了一個蜘蛛網裂痕。

　　脆弱的咽喉就在對方手下，她隨時隨地就可以掐死他，但是宋知章沒掙扎。

　　因為眼前是祝寧。

　　她整個人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雙眼中有讓人看不懂的光亮在閃爍，那是冰冷的無機質的光芒，在漆黑的衛生間裡顯得尤其明顯。

　　像是黑暗中睜開的一雙未知怪物的眼睛。

　　而且她身上散發著非常強的壓迫感，本能告訴宋知章不要亂動，亂動祝寧真的會掐死他。

　　「祝……寧？」宋知章叫她，因為被掐著喉嚨，這一聲像是擠出來的。

　　祝寧眯了眯眼，似乎意識到他是誰，手指一鬆，宋知章才得以喘息。

　　祝寧眉峰一挑，冷冷地看著他：「就算你是房東，也不能隨便進我的衛生間吧？」

　　祝寧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看上去非常暴躁，也很不好惹，滿臉寫著這是我的地盤，你這樣很不講禮貌。

　　宋知章被掐的喉嚨火辣辣地疼，被她凶了也不生氣，「對不起。」

　　祝寧的情緒是暴躁的，但精神好像沒問題。

　　祝寧這人吃軟不吃硬，聽到這話有點納悶兒地看著他，宋知章下頜兩側是非常鮮明的指印，而且他雙眼發紅，跟要哭了一樣。

　　祝寧從來沒見過宋知章這樣。

　　宋知章想問她經歷了什麼，但無從問起，他很紳士地離開了衛生間。

　　祝寧沒管他，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慘白，額頭上都是冷汗。

　　她剛吃掉了那一團東西，宋知章就進來了，導致她還沒時間觀察自己。

　　祝寧摸了摸後頸，那些黑色黏液從皮膚表面消失了，她檢查了自己的身體，除了幾道傷口沒留下什麼東西，斷裂的脊椎癒合了。

　　就是後頸皮膚下有個很奇怪的硬塊，好像裡面埋藏著什麼東西。

　　自從祝寧知道自己是實驗品，腦子裡有個系統，對於這東西接受程度非常良好，反正都是寄生蟲，長一個還是兩個都一樣。

　　祝寧這次沒流鼻血，她就是有點暴躁，她盯著鏡子，與另外一個自己對視，她正在嘗試重新使用自己。

　　她已經轉換了思路，她身上應該有更多種可能。

　　祝寧眉峰一壓，眼中的數據流消失，像是按了關機按鈕屏幕息屏，她恢復了一雙黑色的瞳孔，正常人類的眼睛。

　　祝寧關掉水龍頭，走出衛生間，宋知章在客廳等她。

　　他好像比祝寧遭受的刺激更大，表情過分慘白，顯得祝寧剛才捏出來的指痕非常顯眼，他正在揉自己的喉嚨。

　　這麼柔弱嗎？她就捏了一把。

　　祝寧感覺自己的思緒越發朝著暴君的思路跑偏了，有點難以控制，她想了想，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一點愧疚感。

　　她剛才好像差點把人店給砸了，祝寧：「店裡的損失我會賠你的。」

　　宋知章：「好。」

　　聽他的聲音根本聽不出情緒，怎麼回事兒才過去幾個小時，宋知章傻了？

　　經歷剛才那個難以形容的詭異事件的，是祝寧，又不是宋知章。

　　「宋知章。」祝寧叫他。

　　宋知章抬起頭，整個人應該沒緩過神來，有點暈乎乎的。

　　祝寧走到他對面，不知道是不是宋知章的錯覺，祝寧好像長高了，或者說她的眼神就是這樣，直視過來的時候讓人無法迴避。

　　祝寧：「我餓了。」

　　「嗯？」宋知章聽到這話仍然緩不過神。

　　祝寧很冷靜地看著他，重復：「我餓了。」

　　宋知章的大腦開始運轉，有點不太確定，祝寧的餓是哪一種餓？她現在……好像去吞噬一個污染源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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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二章　思考

　　祝寧的食量遠超林曉風，她幾乎吃了林曉風三天的食量，飢餓感才稍微有些緩解。

　　但她依然沒有被餵飽，迫不及待想吃點……真正的東西。

　　祝寧因為這個想法而皺眉，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有這麼強烈的食欲和破壞欲。

　　這就是自己「異化」的後果？

　　她剛才經歷的到底算是異化還是激活了系統呢？系統面板都沒顯示，看來宋知章說得對，他們團隊裡需要一位醫生或者研究員，起碼要來解釋祝寧的現狀。

　　但是她又想到了裴書的話，為什麼要執著於給自己分類？

　　她是什麼不重要，反正都接受是實驗品了，能用就行。

　　祝寧嘗試著打開系統面板，非常絲滑毫無阻礙，系統沒壞。

　　之前祝寧一直把這東西當做自己的工具，現在那就老老實實當個工具。至於她脖子後的東西，她剛開始還會聽到窸窸窣窣的響聲。

　　窸窸窣窣——

　　好像異種附著在她身上。

　　「安靜點。」

　　祝寧在強壓之下，對方好像真的聽懂了，沒有再發出聲音。

　　黑色黏液沒有溢出，只要祝寧穩定它們就穩定，祝寧崩潰它們就崩潰。

　　她跟這些怪物已經融為一體難捨難分。

　　祝寧正在學會跟身體裡多出來的東西相處，還要克制自己的飢餓感，人類和野獸之間的區別在於，人類可以克服本能的衝動。

　　祝寧深深呼吸著，讓自己不要變成黏液的奴隸，過了很久才平復心情。

　　林曉風被宋知章領去睡覺，後續還要處理店裡的麻煩，有什麼事兒明天早上再說。

　　祝寧一個人在臥室。

　　她開始思考。

　　之前她思考的時候需要借助蜂巢的牆壁，在上面寫寫畫畫，現在不知道是激活了系統還是覺醒了自己是個計算機的天賦。

　　祝寧只要閉上眼，腦海中會自動勾勒出一些關鍵點。

　　像是一張立體的思維導圖很自然地存放在腦海。

　　她在自己的腦海中設立了一個紅色的圓點，釘下了一顆圖釘。

　　首先最重要的問題是，安裝系統的人類可能不止她一個，祝寧是十幾年前的那一批，而且她是被報廢的殘次品。

　　那麼，有成功的實驗品嗎？

　　他們沒有被運往垃圾場，而是成功了呢？

　　如果這項技術真的可以批量生產，就像是在人腦裡植入芯片那樣植入系統，那麼可能會有一個軍隊，祝寧不太希望他們進展如此順利，但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敵人的陣營裡可能有另一個她，或者說，有上百個她。

　　他們知道祝寧還活著，要麼會來招安，要麼會選擇摧毀，就像是真正的摧毀失敗的實驗廢料。

　　祝寧沒跟這批人接觸過，但直覺告訴她，他們絕對是敵人。

　　第二個問題，程莫非的員工手環，祝寧在腦海中畫出第二個紅點。

　　她大概知道程莫非當年在調查什麼了，如果只是很普通的調查，比如調查永生藥業的利益關係，或者是濫用實驗。

　　再或者給火鍋店老板那類人伸張正義之類的。

　　以聯邦和永生藥業的合作，可能根本無法撼動永生藥業一絲一毫。

　　找到這些資料，就算是程莫非提交上去可能也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這些事兒是聯邦存在的根基，沒人會那麼不長眼想動搖現在社會格局。

　　程莫非以死亡為代價保留下來的調查報告，內容可能就是跟祝寧相關的實驗品，這個系列實驗，程莫非一定得到了最核心的資料。

　　而且程莫非進入的是777號實驗體，這個房子在103區，永生藥業的實驗基地遍布全聯邦。

　　據他們宣傳的最大的實驗基地是在85區。

　　程莫非隸屬於103區清潔中心，並且被人追殺死在了103區的777號實驗體內，起碼證明了一件事。

　　他當時調查的地點就在103區，不然他的上級也不會讓他去執行任務。

　　所以103區有一個永生藥業分部或者實驗室，是有關祝寧這批實驗品的。

　　這麼一想，她想到了第三件事。

　　第三個紅點，那天機械海洋館爆炸，出現透明人，以林曉風為導火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之前祝寧推測過，這個舉動是為了給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轉移注意力。為此不惜一切代價，犧牲整個機械海洋館。

　　這個事情是什麼？

　　徐萌又是為什麼當天出現在永生藥業基金會宣講現場？如果那天沒有發生機械海洋館事件，徐萌不會被緊急召回。

　　她那天是準備去幹什麼的？

　　第四個紅點，第四個事件。

　　普羅米修斯，這個強大到可以操控人類神經的人工智能，卻處處受限無法跟人進行直接聯絡。

　　祝寧幾次被他引入陷阱，好幾次在邊緣處求生，現在非常想炸了它的主機。

　　但是，它到底在幹什麼呢？

　　想讓祝寧知道自己是個實驗品？知道了，然後呢？

　　它給祝寧火力支持，包括尊貴女王店一定也是在它的默許下給自己提供幫助。

　　它幾次安排的墳帖任務幾乎沒有任何廢筆，每次都可以讓祝寧在其中找到關鍵線索。而且它最詭異的地方是，好像知道祝寧能從污染區域裡得到什麼。

　　它知道祝寧腦海裡有系統，它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淨化成功，系統會給什麼獎勵呢？

　　這也是大數據算法？但系統看上去像是個污染物，大數據算法只能計算有規律的東西，系統那種污染物會被計算？

　　祝寧之前覺得它預測了自己的人生，那它的預測怎麼做到精準到這個地步的？

　　它跟系統之間的關係又是什麼？

　　它到底是來幫自己還是來讓自己早死早超生的？

　　現在她腦海裡有四個紅色的錨點，就像是白板上釘下的四個圖釘，圖釘之間被紅色的絲線勾連。

　　紅點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記錄相對應的事件。

　　看上去很復雜，但祝寧總覺得真相已經近在眼前了，她距離真相只剩下最後一步，就差一個關鍵線索，她就能倒推整個事件。

　　她可以明白自己死亡的真相。

　　除了垃寶那邊不靠譜地找視頻記錄。

　　突破點有幾個，第一個是找到程莫非的上級，找到密碼打開員工手環。

　　第二個是想辦法直接和普羅米修斯取得聯繫。

　　第三個突破口是徐萌，但祝寧覺得直接詢問徐萌不可能告訴自己，反而可能會殺了她。接下來工作中祝寧需要多注意她。

　　還有一個很詭異的山貓，他可能也知道一些什麼。

　　祝寧打開墳帖愛好者交流論壇，剛打開就彈出了消息：【恭喜宇宙第一甜妹成功淨化牙醫館】

　　祝寧這次甚至都懶得去看網友討論，因為上面閃爍著未讀消息，果然是山貓發來的。

　　山貓：【你去了蟻穴？】

　　祝寧挑了下眉：【怎麼了？】

　　不會又說裡面有什麼東西被祝寧給搶先拿走了吧？

　　山貓回復消息很快：【你很危險。】

　　祝寧：【哦。】

　　她本來就很危險，她就沒安全過，一開始就被幾股勢力追著跑，能活到現在已經算運氣好了，你能不能說點實際的？

　　山貓：【……】

　　他那邊大概沒想到這邊是這個畫風，祝寧就回復了一個哦字，但彷佛透過屏幕都能感覺到對方那種擺爛氣息。

　　危險啊？沒事兒，毀滅吧。

　　祝寧嘴裡叼著營養劑，她其實吃這東西不能緩解飢餓，就是圖個心裡安慰，她發現自己好像進化了。

　　她越來越像一台超級電腦了。

　　比如她現在不必自己打字，她好像跟副腦可以勾連，只要思考，屏幕上會自動打出一行字。

　　這就是當一台計算機的好處？

　　這次祝寧說：【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祝寧打了個哈欠，她手裡很多線索可以跟進，她決定，哪個來主動接近自己，她再跟進哪條。

　　當時山貓說要跟祝寧合作，她這邊提出了一個條件，員工手環可以給山貓，但祝寧要看裡面的內容。

　　意思是她不在乎手環最後歸屬，她要分享內容。

　　這是個很強人所難的要求，所以山貓沒有答應。

　　在破舊的出租屋內，副腦的光打在男人的臉上，他戴著兜帽衫，下半張臉上扣著金屬面罩，山貓遲遲沒有回復這句話。

　　祝寧胃口太大了，這次又進入了蟻穴，雖然不知道她進入蟻穴幹什麼，但山貓的經驗來看，她一定會吸引永生藥業的注意力。

　　山貓在考慮下次祝寧如果出任務試試能不能現場攔截。

　　無法交涉的話，可以暴力解決。

　　「你竟然搞不定一個小姑娘？」

　　破舊出租屋內不止山貓一個，陰影中有一張椅子，現在上面坐著個女人，她動作很輕，像是貓一樣悄無聲息。

　　山貓皺了皺眉：「你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打聲招呼。」

　　他有點不悅，這人每次都突然出現，連個招呼也不打。

　　山貓嘗試過跟這位甜妹進行交易，他覺得自己提出的條件非常誘人，我可以幫你擺脫永生藥業的追捕，給你一個安全身份。

　　就像是他們對黃雅若做的那樣。

　　但這位甜妹好像不感興趣，相比較自己的安全，她對員工手環的內容更感興趣。

　　這表明祝寧絕對不是局外人，如果是普通誤入777號實驗體的人，不會對員工手環這麼感興趣。

　　而且祝寧可能已經看過一部分資料。

　　「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黑暗中的女人說。

　　能夠閱覽墳帖的人基本可以判定是圈內人，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清潔中心的員工，她屬於內部人員，知道的消息比自己多。

　　這位宇宙第一甜妹行動很詭異，符合她的特徵的人應該不多。

　　出租屋外駛過一輛飛車，昏暗的出租屋內瞬間有了一些光亮，大車車燈照亮了漆黑的角落。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上去很平常，平常到扔進人群中都不會有人注意，她最大的特質就是沒有特質，不會有人在意她到底在幹什麼。

　　徐萌從椅子上站起來。

　　山貓：「她很不對勁。」

　　777號實驗體加上蟻穴，看上去這人像是跟他們在做同一件事。

　　徐萌沒說話。

　　山貓：「不殺了她嗎？」

　　徐萌：「不用。」

　　山貓： 「那交給你？」

　　徐萌點了點頭，相比較山貓，徐萌更容易把握這個度，是要殺了祝寧還是要幹什麼都由徐萌做決策。

　　之前他們想過讓山貓進入777號實驗體，但當時他們並不知道程莫非是不是被777號弄死的，如果程莫非都死在裡面，山貓估計也沒辦法活著出來。

　　他們手下能用的人太少，與其冒險犧牲一位人才，不如讓那份資料待在適合自己的地方。

　　在777號實驗體就像是被鎖在第三方保險櫃，總比落在敵人手裡安心。

　　但沒想到，777號實驗體會被人摧毀，竟然有人找到了程莫非的手環。

　　他們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

　　徐萌有必要跟祝寧見面了，她的意思是，真正的見面。

　　徐萌走到窗前，透著窗簾縫隙在觀察下面，這是她的職業習慣，不敢絲毫放鬆警惕。

　　徐萌：「上次我被調走了，你找到了嗎？」

　　那次事發太突然了，按理說徐萌正在休假，大概率不會遇到什麼任務。但是就在永生藥業基金會附近，機械海洋館突發污染。

　　緊急B級任務，徐萌身上必須戴著員工手環，根據定位一定會調遣附近的員工。

　　徐萌不得已被調走，如果她不走，她一定會引起清潔中心的懷疑。

　　她當時猶豫了一會兒，選擇繼續保持自己的清理者身份。

　　而讓她意外的是，那天在現場的不止她一個，還有自己非常熟悉的下屬，祝寧。

　　祝寧為什麼出現在任務地點？

　　她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祝寧到底屬於哪方勢力，看上去她好像沒有歸屬，像一匹孤狼。

　　那個墳帖論壇裡的宇宙第一甜妹，剛出現的時候徐萌就懷疑過是不是祝寧。

　　如果徐萌的行事原則是不要引起人的注意力，那祝寧的行事原則是，老娘是山中之王趕緊來朝拜我。

　　太高調了。

　　徐萌不太欣賞這種做法，祝寧太容易吸引注意力和火力，但現在徐萌開始重新思考，對於實力強盛的人來說，高調行事其實效率很高。

　　他們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線索，因為不論是哪批人的目光都會聚焦在她身上。

　　她就像是個誘人的奶酪，總會吸引到對她感興趣的老鼠。

　　比如現在的徐萌。

　　山貓：「他們把東西運走了。」

　　那天山貓沒敢跟太近，他可以進入S級污染區域，不代表他不會被人發現，那邊有察覺型異能者，靠太近很容易被人找到。

　　徐萌：「目的地呢？」

　　山貓：「進入3號公路，在密林附近消失了。」

　　基金會不是山貓的任務，徐萌突然出了變故山貓不得不趕過去。

　　山貓最後打探到一個地址，後續要重新計劃。

　　徐萌嗯了一聲，她和山貓之間的溝通不能留下任何電子痕跡，不然很容易被人追蹤，他們只能用最樸素的方法見面。

　　而且礙於清潔中心對自己的監視，徐萌很難第一時間過來。

　　效率很低。

　　這次徐萌出來太久了，再待下去可能會引起懷疑。

　　徐萌完全不想接受岳開源的拷問。

　　比岳開源更讓人討厭的是異常事件小組，那是徐萌更不想招惹的。

　　徐萌臉上蒙上了一層黑霧，覆蓋了她整個面部，這是比任何頭盔都有效的遮蓋物。

　　這邊是一條無人的小巷，在翻窗而出之前，徐萌說：「你該換地方了，這裡不再安全。」

　　山貓也有這個考慮，之前的安全屋在永生藥業基金會附近，這次在貧民窟，他更換住所的頻率是一週一次，現在已經過了五天，也到了更換的時候。

　　他這麼多年都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好像一隻老鼠，游走在各個洞穴裡。

　　徐萌就是來找他的那隻貓。

　　「黑貓，」徐萌推開窗戶時，山貓提醒她，「小心點。」

　　走他們這條路的人都非常危險，很容易把自己捲入其中。

　　程莫非的下場就是他們的下場。

　　徐萌並沒有回應，整個人翻身而下，在落地前像是一隻真正的黑貓，身影化成一道殘影，幾個跳躍之後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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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三章　探索

　　「一千五百萬？！」

　　祝寧覺得自己眼睛和耳朵肯定有一個出問題了，宋知章遞給她的賬單，讓她有點不認識這個數字。

　　她本來坐在餐桌前在想老楊和劉勝，祝寧剛才浮現了一段關於垃圾場的記憶，如山一樣的垃圾場，祝寧努力向上伸出手，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心，她是被兩個拾荒人撿到的。

　　老楊和劉勝可能是自己這個世界的養育者，也是拯救她的人。

　　記憶裡的祝寧更幼小，大概只有七八歲，還是個兒童形態，這段記憶到底是屬於原主還是屬於祝寧的？祝寧很可能早就穿越過來了，只不過她失去了某部分記憶？

　　想不通，祝寧搖了搖頭，自己的身世比想像的還要復雜，可能找到劉勝後對自己的過去了解會更多點，但老楊和劉勝都是殘次品，壽命本身就短，又生活在垃圾場，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是殘次品大概率已經死了。

　　如果還活著又要去哪兒找？茫茫人海的，尋找兩個小人物如同大海撈針。

　　祝寧想的有點出神，沒注意到宋知章推開門進來。

　　然後這位店長遞給她一張紙質賬單，賬單非常長，廁紙都沒這麼長，從桌面垂下，堆積在腳邊，細致羅列了祝寧打碎的東西。

　　祝寧一直往下翻看到最後一頁才看到那個數字，一千五百萬新幣，她霎時間完全忘記了老楊和劉勝，全剩震驚了。

　　什麼坑貨？

　　宋知章托著下巴坐在她對面，露出一個很溫和的笑：「祝小姐，你砸壞了我一整面牆的藏酒，今天的客人都免單，還有一些安撫富婆心靈的賠償，店面裝修之類的費用，這個價格很公道。」

　　賬單竟然寫的很清楚，一條條羅列，這裡是專門服務富婆的鴨子店，酒櫃上都是名貴的藏酒，還有些富婆存放在這兒的，現在都已經買不到了，甚至部分水晶杯都價值不菲。

　　包括今天尊貴女王店的營業額，都是祝寧來買單。

　　祝寧：「……」

　　行吧，她進入廢土世界之後，一直在遭受金錢觀衝擊，她最初去清潔公司工作只是為了償還1800新幣一個月的房租，這麼一想自己簡直樸實無華。

　　叮咚，副腦裡劃走了1500萬新幣，祝寧的小金庫岌岌可危，已經被挖走了快一半。

　　祝寧付了錢甚至也沒心痛感，因為是網絡交易，她花了錢像是沒花。

　　可以說以她的理財能力，很快就能敗光家產，重新成為一個窮光蛋。

　　祝寧付完錢，又打開了一瓶營養劑，現在餐桌上都是營養劑的空瓶，她一邊喝營養劑，目光落在宋知章下巴上，他的兩頜還留著很清晰的指痕。

　　宋知章今天很忙，他帶著林曉風去睡覺後，又上樓處理了後續，現在剛清點完自己的損失，就來跟自己要債了。

　　他重新恢復了平時的狀態，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氛圍很輕鬆，像個狡黠的小狐狸，總是在算計人。

　　祝寧問：「你下巴沒事兒？」

　　宋知章摸了下，「沒事。」

　　他又不是真的嬌花。

　　大概是之前一直在揉脖子，宋知章動作的時候，祝寧看到他高領毛衣微微露出了一點皮膚，就一小塊，但祝寧看到了。

　　宋知章的皮膚很蒼白，上面是錯落的疤痕，對比之下非常顯眼，很像是火燒之後留下的。

　　這就是宋知章穿高領毛衣的原因？現在科技發展，祛疤技術很成熟了，幾乎不會留下痕跡，祝寧是對祛疤沒啥興趣，所以一直留著。

　　那宋知章是為了什麼？

　　他是要留著疤痕當紀念，還是根本無法去除，或者那疤痕是個無法癒合的傷口？宋知章已經受了重傷，命不久矣了？

　　宋知章的動作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失，高領毛衣重新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祝寧想了想，沒問出口，那是宋知章的私事，他不說就是不願意提起。

　　相比較這個，祝寧更感興趣的是他耳垂上的耳釘。

　　「你為什麼效忠普羅米修斯？」祝寧問，她有點想知道宋知章的想法。

　　宋知章笑了下，糾正：「不是我效忠於他，我只是幫他忙。」

　　這裡面是有區別的，宋知章不是普羅米修斯真正意義的下屬，他一直是自由的。

　　祝寧問：「那你為什麼幫他？」

　　宋知章沉沉看著祝寧的眼睛，「因為他給我描繪了一個很美好的世界。」

　　一個很美好的，不會有污染物的世界。

　　世界上不會有人崩潰成污染物，也不會有異能者異化失去理智，如果真的可以如普羅米修斯所說的那樣，他願意來幫忙。

　　哈？

　　共同建設美麗新家園嗎？

　　普羅米修斯和系統一樣都擅長於給人畫餅，這餅又大又圓，看上去很美好，如果不是祝寧來做餅，那就更好了。

　　宋知章察覺到祝寧的情緒，問：「你不喜歡他？」

　　祝寧：「沒人會喜歡吧。」

　　像是個謎語人，從頭到尾都不出現，預測你的命運，掌控你的人生，包括祝寧少有的直接接觸普羅米修斯，都沒留下什麼好印象。

　　宋知章應了一聲，也沒反駁，人類對於人工智能有厭惡感非常正常，畢竟是完全不同的生物，尤其是這東西可以接管人的身體。

　　有人猜測普羅米修斯是污染物，普羅米修斯如果真被污染了，那就是污染和機械的結合體。

　　宋知章：「但你正在像他。」

　　祝寧皺了皺眉，不管她是進化了還是異化了，她的瞳孔裡流動的藍色數據流，都在表明自己的身體是人造物，像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

　　祝寧和普羅米修斯是同類？

　　她因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感覺到毛骨悚然，普羅米修斯該不會是另一個永生藥業的試驗品吧？他有身體嗎？

　　宋知章問：「你有探索過自己的能力嗎？」

　　雖然祝寧沒說自己剛才在幹什麼，宋知章也沒多嘴問，但當時這裡差點形成了一個污染區域，污染濃度起始數據就是A級。

　　祝寧跟宋知章和林曉風一樣，他們都經歷過一次精神崩潰又重新恢復秩序。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能夠產生多少能量，後續都會成為他們能力的基石。

　　祝寧的能力是什麼？

　　祝寧眉頭一壓，感覺眼前形成了一張數據網絡，像是修圖軟件的比例尺，如同一張數據的大網瞬間籠罩了整個房間。

　　眼前的宋知章被數據塊切割，她眼中數據條滾動後，房間內的活人會被自動鎖定，客廳的沙發茶几吧台都在一瞬間被圈起，很像打射擊類遊戲。

　　如果她想在這兒跟人槍戰，完全不需要特地鎖定，只需要在瞬間就能殺死敵人。

　　她的腦子裡構建了一座數據宮殿，裡面的記憶都分門別類，仔仔細細擺放。

　　祝寧剛才思索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思索速度加快了，在自己想事情的瞬間，腦中就會有圖形繪製而成，非常直觀。

　　她猜測自己會擁有一些過目不忘的本能，當儲存空間足夠時，看到的一切都會儲存在腦海。

　　她的大腦應該類似一台真正的電腦。如果運算能力足夠她是不是可以做大數據預測？就像普羅米修斯那樣？

　　「有人的異能方向就是超體化。」宋知章說：「有些人會在這個階段無限接近計算機，會過目不忘，存儲記憶。」

　　雖然現在異能五花八門，但有些是可以從同類身上倒推的。

　　宋知章：「你可以嘗試著去接觸身體機械化改造，不必真的機械化，在自己身上開個端口，接觸下他們的芯片，你的身體應該可以接入不同芯片獲得不同的能力。」

　　祝寧本體會很像智能終端，可以升級軟件和硬件。

　　祝寧皺了皺眉，宋知章說出這番話的反應非常平常，他應該不知道祝寧是個實驗體。

　　或者是知道了，但是覺得很無所謂，他們本土公民，對這些破事兒的接受度更良好，見過的人類物種太多了，人造人滿地跑，他們不會因此而驚訝。

　　不過她還可以接入其他芯片嗎？那對自己應該是另外一個世界。

　　而且自己今天的異樣沒寫進系統裡，不在面板上，證明這本身就是她的基礎能力，只不過剛被激活，甚至不算一種天賦。

　　這是她自己本身就有的能力，就像普通人會吃飯會走路，還是很難接受，自己根本不是由血肉組成的。

　　宋知章問：「那些黑色的東西呢？」

　　宋知章剛才看到祝寧身上湧動著黑色黏液，像是另外一種生物寄居。

　　祝寧也沒覺得要避諱宋知章，這人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後面估計也能自己發現，沒必要瞞著。

　　祝寧：「在我身體裡。」

　　宋知章聽到這句話皺了皺眉，「身體裡？」

　　「嗯，」祝寧試圖形容：「應該是在我的血肉裡。」

　　每一根骨頭，每一處縫隙，每一個細胞，它們早就跟自己融為一體了。

　　祝寧真的感受到了，自己是機械數據和生物的融合，眼睛裡的數據流代表了科技，身上的異種代表了生物部分，祝寧的精神值就是用來維繫平衡的。

　　祝寧：「我必須要壓抑它，我猜測是異種。」

　　異種？宋知章知道異種，但那不是牆外才有的嗎？祝寧這次出去遇見了？那證明103區污染已經嚴重到接近牆外了。

　　而且異種可以跟人類共生？

　　祝寧的情況已經遠遠超出了宋知章的理解範圍，他沒見過祝寧這種，不過他之前也沒見過林曉風，林曉風又算是什麼類型的生物？

　　這個世界的進化程度比宋知章想的更快，人類摸索出僅有的規律已經不適應現有的現象。

　　最頂尖的那批進化的人類，每一天都在打破前一天總結的規律，他們身上有無數種可能。

　　祝寧身上就有無數種可能。

　　宋知章嘗試著梳理現在的信息，「你很不一樣，你很像……污染物和機械的結合體。」

　　他很謹慎地說出這番話，機械和污染物在她身上微妙地結合了，而且非常完美，每一處都不能再多，每一處也不能再少。

　　機械和污染物必須保持平衡，不然祝寧的身體會散架，但她似乎完全沒有這個反應。

　　尤其是經歷了這次，祝寧更強大了，換句話說，她站在了一個新的起點上。

　　她的未來不是宋知章可以理解的。

　　想到這兒，宋知章垂下眼，他已經預測到祝寧的未來一定會越走越遠。不只是103區，可能要走向牆外，尊貴女王店只是她短暫停留的一個港灣，這裡容不下她。

　　宋知章睫毛很長，垂下來的時候像是羽扇一樣遮掩著，讓人看不清具體的情緒，祝寧感覺到他好像突然變得很低落，問：「我是要死了還是要怎麼了？」

　　宋知章眨了下眼，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祝寧：「不，你的未來會很好，你是我見過融合得最完美的。」

　　祝寧打了個哈欠，宋知章這番話跟算命的一樣。他坐在自己對面像是個神秘的大師，經過一番計算後說，你會很好的。

　　祝寧無所謂說：「我壽命又不長。」

　　宋知章一愣，他第一次聽到祝寧談起自己的壽命。

　　祝寧繼續說：「殘次品，活不了多久的。」

　　祝寧經過清潔中心體檢兩次，兩次相關數據都一樣，她身體器官壽命只剩下一年，不知道現在好點沒，但以她被追殺的程度，在身體自然死亡之前，她可能就掛了。

　　宋知章像是個觀星者，剛發現了一顆最璀璨的星星，很多人還沒注意到她，只有宋知章看見了，宋知章還沒來得及仰望她，但這時候卻得知這顆星星不久後就要隕落了。

　　祝寧：「怎麼你們一個個都這個表情？還有一年呢。」

　　宋知章完全不理解祝寧為什麼這麼樂觀，但祝寧真的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糟糕，不是她樂觀向上，瞎樂呵。

　　大概是看了一堆廢土世界的破事兒，又看了高應成筆記本上的話。

　　末日將至，你我皆是螻蟻。

　　說實在的，如果末日來了，這個廢土世界的壽命估計都沒祝寧長。

　　祝寧：「我跟世界誰先毀滅都不一定。」

　　宋知章：「……」

　　好……務實的想法。

　　不過很符合常理，這個世界有一半人都是這麼想的，世界可能隨時要隕落，所以有些人抓緊時間享受生活，有人在吸食黑夢醉生夢死，人們已經放棄奮鬥了。

　　宋知章：「可能你現在算是第六等公民。」

　　祝寧問：「六等公民的評判標準是什麼？」

　　宋知章被祝寧問住了，所謂的六等公民是為了區別於其他五種，擁有一些特殊能力，然後登記的官方身份，同時也要登記自己的異能，方便統一管理，不造成恐慌。

　　但如果不去官方登記，其實是幾等公民沒有意義。

　　祝寧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不要給自己分類，也不要套在官方給你劃分的範圍內。

　　祝寧：「謝謝你幫我。」

　　祝寧是真心的，宋知章比她想的要更溫和，也更可靠，什麼爛攤子都能收拾。雖然他跟普羅米修斯很親近，說不定幫祝寧是因為普羅米修斯的命令。

　　但祝寧依然感謝他。

　　宋知章因為這句話一愣，祝寧真的是個……會很想讓人靠近的人。

　　宋知章不再去想祝寧壽命的事兒，問：「你剛恢復理智後做了什麼？」

　　宋知章忙了很久，回頭祝寧已經盤著腿坐在餐桌前想事兒，她好像完全不需要休息，一個人思考。

　　祝寧雖然跟宋知章挺親近，但有些秘密不能跟宋知章共享，「不好說。」

　　宋知章一愣，然後笑了，又是這句話。

　　之前宋知章問祝寧去好再來火鍋店幹什麼，祝寧回答不好說，後來祝寧問自己知不知道永生藥業，宋知章回答不好說。

　　現在這句話第三次出現了。

　　宋知章換了個問題：「那找到有用的線索了嗎？」

　　祝寧想到了山貓的回應，覺得很有意思，山貓說：【我會來找你的。】

　　之前祝寧就說了，她手裡有很多線索，像是散落在眼前的一堆線頭，她決定哪個有希望就跟進哪條。

　　現在有一條線已經動了，祝寧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等在原地，像是一個陷阱裡的誘餌，乖乖等待獵物上門就行。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她需要保證自己不會被獵物弄死。

　　祝寧想到這兒心情變好了很多，「找到了。」

　　宋知章能感覺到祝寧的情緒，壓抑絕望的氣息已經從這間房間內完全消散，祝寧現在的狀態非常從容，好像可以迎接任何挑戰。

　　她已經經歷過最壞的，知道了最讓人無法接受的事實，那未來只會更好，不會比昨天更糟糕。

　　「祝你好運。」宋知章對祝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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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6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四章　監控

　　某實驗基地。

　　研究員有點莫名其妙，自從那天之後，楚清就一直神神叨叨的。

　　這位楚教授一直就不怎麼正常，現在楚教授比以前更神經質了。

　　他經常和污染物待在一起，一待就是幾個小時。

　　楚清站在窗邊，下面就是他的實驗體，冰冷的金屬大門已經被頂開一個縫隙，黏膩的紅色污染物在呼吸。

　　靠近這東西就會讓人感覺到本能不適，哪怕隔著一層玻璃窗都很難阻擋。

　　一般研究員因為工作，除非是必要的時候去採集數據，數據採集完成之後不會在這兒逗留，畢竟沒人想成為污染物的口糧。

　　而楚清卻在主動靠近污染物，已經接觸到極限了，一堵玻璃牆擋在他面前。

　　他能感覺到刺骨的寒冷，聽到污染物的心跳聲。

　　楚清觀察它，記錄它，大多數研究員工作都只是把它當成一份工作，但對楚清來說，他迷戀自己的實驗體。

　　用喜歡並不準確，他迷戀。

　　嘶——

　　楚清倒吸一口冷氣，他的牙齒打顫，內心對於污染物的恐懼急速上升，他的精神值無法支撐他再繼續下去。

　　這是他接近污染物的極限距離，也是普通人靠近污染物的極限，只要他再邁進一步，這裡的警報聲會瘋狂響動。

　　楚清停下，恐懼活蟲一樣密密麻麻爬上來，像是針一樣扎在自己後背。

　　這條走廊很冷，為了降低污染物的活性，他們做了低溫處理。

　　楚清的眼鏡上都是白霧，他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這就是他的弱點，不願意接受任何程度的改造，連已經非常成熟的近視手術都不肯進行，只要摘掉眼鏡他就看不清世界。

　　人類的未來到底是什麼呢？

　　在過去楚清覺得只有一等公民才能被稱得上是人類，其他的都是人為製造的東西，憑什麼那些東西也算人。

　　但如果祝寧是個成功的阿爾法系列實驗品，那她又算什麼？

　　如果一等公民在楚清眼裡算是純血人類，那祝寧這種已經進化到金字塔頂尖的人是什麼？

　　神嗎？

　　楚清很仔細地感受著自己的恐懼，然後摘下了眼鏡。

　　……

　　蟻穴。

　　這件事比異常事件小組想得更加麻煩，牆內出現了異種，他們請求了兩次支援，花了三天時間才完全處理這件事。

　　甚至，他們不知道這樣是否算是處理完畢。

　　蟻穴內部構造非常詭異，異種藏在棋盤結構的蟻穴中隨機攻擊他們的員工。

　　這次事件死了三個獵魔人，四個清理者，重傷人數十五，輕傷三十人。

　　而他們付出這麼多，竟然沒有實現完全意義上的淨化，這片土地已經被污染了，他們無法消滅所有異種。

　　最後防護罩落下，驅散周圍居民的通知下發出去。

　　霍文溪不得不宣布，蟻穴陣地失守。

　　大多數人已經撤離出蟻穴，但為防意外，異常事件小組還留在附近，他們駐扎在這兒，做最後的調查報告。

　　異常事件小組大多數時候不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存在，他們部門最大的職責是調查真相。

　　他們在蟻穴附近有輛懸浮飛車，霍文溪在車內摘掉了防護頭盔，她頭髮很長，編成一條麻花辮盤在腦後，摘掉頭盔之後，長辮子自然垂下。

　　霍文溪純白防護服上都是血跡和污漬，但她沒管，點了根煙，一邊閱覽手下的調查報告。

　　「組長，你還沒放棄啊？」她的搭檔名叫莊臨。

　　霍文溪：「太明顯的異常了。」

　　霍文溪抽出一張資料，「在我們進場之前已經有人進去了，在現場留下了痕跡，35棟樓附近三棟，34，36，37都出現了樓體扭曲，還有火燒的痕跡。」

　　霍文溪抽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們從前線獵魔人視頻中截圖下來的。

　　蟻穴的空中走廊前後被人掐頭去尾，內部放火，形成了一個火焰牢籠，裡面還有異種的屍體。

　　莊臨提醒：「你已經三天沒睡覺了。」

　　相比較真相，他更想讓霍文溪休息一下，自家組長再這麼勞模下去，他們就要損失一位精英了。

　　霍文溪抬起夾著煙的那隻手，示意讓他閉嘴，繼續自己的思路：「起碼兩個異能者，並且他們殺了一個污染源，沒來得及收容污染孢子。」

　　污染孢子沒有被收容，進場的時候污染孢子在漫天飛舞。

　　這裡有污染物，從表面上推測，墳帖吸引民間獵魔人進來，估計是感覺自己捅了簍子，覺得無法收拾爛攤子跑了，普羅米修斯才進行緊急處理。

　　莊臨看了一眼窗外，蟻穴外部已經籠罩了防護罩，但這種A級防護罩能不能防住其實不好說。

　　蟻穴一直在排隊，從未被人重視，這次一出現就非常高調。

　　還好及時發現，要是污染範圍擴大，非常非常麻煩。

　　他們這次損失很低了。

　　莊臨也覺得這件事特別詭異，「我們什麼都沒拍到。」

　　蟻穴年久失修，裡面沒攝像頭，但進入蟻穴這條路上有，四面八方也有幾個攝像頭可以用。

　　但是沒有任何資料，他們像是突然出現，然後又突然蒸發了。

　　有人抹去了他們的所有痕跡，讓人想到了普羅米修斯。

　　不過來個黑客也能做到同等級別，不論進去的是誰，他們背後起碼有個組織。

　　霍文溪和莊臨對視一眼：「而且剛好是金屬系異能，可能就是前段時間宣情和那批人在找的那個。」

　　那件事其實最早是異常小組發現的，有人正在尋找金屬系異能者，這件事剛出現的時候沒有人注意，異常小組發現之後進行匯報。

　　之後宣情才開始關注，她試圖在清潔中心找到痕跡，找到了一個高度嫌疑人，但是沒確定。

　　聽說把人給放了。

　　霍文溪找到了清潔隊A70265的資料，一共三個人，徐萌、李念川、祝寧。

　　他們這支隊伍才組成了一個月，就已經出過B級海洋館任務，那次事件最冒頭的是祝寧。

　　莊臨已經在跟這條線了，他還找來了祝寧被審訊的視頻，想看看她有沒有什麼漏洞。

　　不得不說，要麼祝寧真的就是個比較高調的「普普通通」清潔工，跟陰謀詭異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祝寧真是那個人，那她心理素質太頂尖了，莊臨最害怕遇到的就是這類人。

　　麻煩死了。

　　莊臨以為霍文溪這次一定會緊盯著祝寧，沒想到她抽出的第三個人的資料。

　　徐萌。

　　霍文溪的手指點在上面，「知道她嗎？」

　　莊臨根本沒注意過這個人，這三個人裡，最不顯眼的就是徐萌，李念川讓人印象挺深刻的，他之前想當姐姐小狗的視頻被上傳到論壇，莊臨還看過。

　　但是，徐萌？

　　莊臨完全沒印象，徐萌在海洋館裡的表現也不突出。

　　展現出來的身手也就處於一個平均值以上的水平，比李念川高點，跟祝寧比起來估計都差遠了。

　　而且霍文溪幹嘛要注意她？她跟這次蟻穴事件有關係？

　　莊臨：「她有問題？」

　　霍文溪：「絕對有問題。」

　　莊臨完全理解不了霍文溪的思路，「為什麼？」

　　霍文溪：「你查一下她。」

　　莊臨現場打開內部網絡，開始做功課，異常事件小組可以看到更多資料，他的動作停了下，徐萌的個人資料裡有一條人事變動。

　　徐萌之前是獵魔人退役，資料沒顯示是哪個隊伍的，然後進入的清理部門。

　　但這個事兒不算特別，很多獵魔人退役之後也會選擇重新上崗，對於受傷的獵魔人來說，清理者是很好的崗位。

　　他們中心內部也很樂於看到這種情況，內部人才直接消化了。

　　莊臨皺了皺眉，「你不會覺得進入蟻穴的是她吧？」

　　這也太天馬行空了，毫無思路啊。

　　但霍文溪一般都很準，比算命都準，在莊臨眼裡她就是個神婆。

　　他們部門都知道，不要被小神婆鎖定，不然你會被扒一層皮。

　　莊臨去查了下事發當天徐萌的蹤跡，其實挺好查的，從數據顯示，徐萌那天沒任務，應該在休息。

　　他們申請一個指令就可以調查徐萌周圍的監控，但目前看來，莊臨覺得沒必要。

　　霍文溪搖了搖頭：「進去的不是她。」

　　徐萌的性格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

　　霍文溪說完這句話停了停，她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徐萌有問題，當然祝寧也有問題，她們不一定都跟蟻穴相關。

　　祝寧，徐萌。

　　她們兩者相關，她們曾經在某一點上產生過交集。

　　如果按照線性思考，尋找蟻穴的真相不應該這樣思考，但霍文溪覺得她們都處於同一張網絡上，被同一個疑點籠罩。

　　而霍文溪只是找到了兩個點，這兩個點看上去沒什麼強關聯。一旦構建了聯繫，她不僅可以解決蟻穴的問題，她可能會發現新的異常。

　　她會瞬間明白整件事。

　　莊臨還在等她解釋為什麼覺得徐萌有問題。

　　霍文溪把煙頭掐滅，面對莊臨疑問的目光，選擇保持沉默。

　　……

　　祝寧最近正在扮演奶酪，換句話說她都在休息。

　　那天之後林曉風特別黏她，不過她黏人方式有點特別，也不說話，人很安靜，就是一頂紅色帽子飄在自己旁邊。

　　祝寧猜測自己可能嚇到她了，所以最近也沒出門，就在家裡陪林曉風。

　　十歲小孩需要的是陪伴，不能老讓宋知章來。

　　他倆像是輪班倒，宋知章最近白天都在休息。

　　祝寧盤腿坐在沙發上，電視機裡播放著戰爭片，林曉風抱著膝蓋看電影。

　　祝寧看得三心二意，想詢問下垃寶的進度。

　　打開對話框之後才發現，其實只過去了幾天，在進入機械海洋館之前催促的垃寶進度，現在才過了六天而已。

　　但她好像以為過了好幾個月，宋知章說得對，頻繁進入污染區域，人會慢慢失去對於時間的概念。

　　會發瘋的。

　　祝寧覺得自己有必要多休息一段時間。

　　祝寧是這麼想的，但絲毫沒有停止對垃寶的鞭策，在垃寶看來自己可能就是個無良老板，隔了不到一週就來催人。

　　祝寧發了個微笑表情過去，意圖表現來自買家的死亡凝視。

　　垃寶回了一個更大的微笑：【寧寶！你好啊！】

　　祝寧：「……」

　　她覺得這個小機器人應該不具備一些人際交往的情商，完全讀不懂祝寧的潛台詞。

　　祝寧說話更直白一點，【我、視、頻、呢？】

　　垃寶：【我找到啦！很多！】

　　祝寧本來也沒想放什麼希望在這上面，完全沒想到進度來的這麼突如其來，緊接著祝寧的副腦閃了下，垃寶給她發了2TB的視頻。

　　祝寧面對這種海量素材愣了愣，如果是之前，她光看視頻可能就要花個幾天。

　　但現在她擁有數據能力，她閉上眼，副腦瞬間在她腦海中展開，她本人像是個數據點在副腦的網絡裡遊走。

　　祝寧快速瀏覽了一遍，大概花費了三分鐘。

　　三分鐘後，祝寧睜開眼睛。

　　垃寶給她發的視頻裡大多數都是廢的，一些是毫無意義的空鏡頭，幾個小時的素材只有一隻廢棄白色垃圾袋被風吹著，好像正在角落裡起舞。

　　大量視頻裡都拍攝到了垃寶，因為垃寶經常在附近撿垃圾，它一個人的時候屏幕上就會顯示垃寶兩個字。

　　垃寶～垃寶～

　　它沒有接入聲音系統，不能說話，所以它只能用文字來自言自語，有時候垃寶的屏幕上會出現幾個表情。

　　垃寶本人工作作風突出一個快樂至上，他在垃圾場裡快樂游走，臉上的表情包都很高興，有時候屏幕上還滾動著幾條歌詞。

　　像是在唱歌。

　　在無人在意的垃圾場，垃寶一個人在裡面邊工作邊無聲歌唱。

　　祝寧看視頻看的看的有點鬱悶，這些視頻拼接起來應該叫《垃寶工作日誌》，她從來沒從多個角度被迫看小機器人跳舞。

　　等等，祝寧突然睜開眼，雙眼中數據在湧動。

　　這麼多素材，她只找到了一條有用視頻，而且視頻時長很短，非常容易讓人錯過。

　　視頻中真的拍到了祝寧，不是很高清，只有一個身影。

　　祝寧暫停了視頻，放大了一張模糊的臉。

　　這感覺也挺奇怪的，你在看自己，但你好像不是在看自己，在看另外一個人。

　　而且是已經死了的自己，你在看她的……「生前」影像。

　　你對另外一個自己一無所知，她太神秘了，至今祝寧都沒找到原主的動機。

　　在不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原主之前，她姑且稱呼視頻中的女人為原主。

　　這個鏡頭從角度上來看應該是在垃圾場的入口處，所以抓拍到了，但拍攝的鏡頭位置很低，人在鏡頭裡有些變形了，被拉得很長。

　　她的身形和自己一模一樣，穿著一件黑色風衣，領子是立起的，讓她身上充滿了神秘感。

　　那時候的祝寧身上沒有傷口，她步履匆匆，進入垃圾場後，突然朝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之後才繼續向前走，整個過程最多兩秒，事實上她出現在這個鏡頭範圍內一共才不到三十秒。

　　視頻非常模糊，不論怎麼放大都看不到祝寧的表情，但是能看到一個回頭的動作。

　　為什麼要回頭？

　　正常人會在這裡回頭嗎？她的動作甚至不是那種警惕地觀望四周，而是準確看過來。

　　祝寧有種錯覺，她好像……在跟原主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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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5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五章　異常

　　這是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她的穿衣風格，走路的姿勢，細微的小動作都跟自己一模一樣。

　　如果之前只是看照片，那這次看視頻更加直觀。

　　她們簡直就是一個人，祝寧一時間感到有點微妙，不是那種恐懼感，就是挺詭異的。

　　她試圖想要告訴自己什麼嗎？

　　垃圾房應該是原主精心挑選過的死亡地點。

　　之前祝寧還有點懷疑，現在她幾乎肯定，那句話是原主寫給祝寧看的。

　　末日要來了？但是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就算是末日來了，大趨勢如車輪滾滾，祝寧一個人根本抵擋不住。

　　祝寧再次搜尋了一遍垃寶發來的視頻，這些視頻一頁頁在自己眼前滾動，沒有了，就這一個。

　　實在是太短了，只有三十秒。

　　垃寶發消息過來：【有用嗎？】

　　祝寧：【有用。】

　　垃寶發了個跳舞的表情：【太好了！】

　　祝寧：【還有嗎？】

　　素材太少了，垃寶找了一個月才找到這點。

　　垃寶：【服務已經結束了哦。】

　　祝寧：【……】

　　祝寧讓垃寶找視頻，說要找有用的，所以垃寶問有沒有用，祝寧回答有用，服務就結束了。

　　這小機器人長得可可愛愛，腦子還挺靈活。

　　祝寧這次不說廢話，直接說：【五萬。】

　　垃寶：【好的！繼續為您服務！】

　　有錢真好，新幣就是最好的燃料。

　　祝寧願意在垃寶身上花錢，垃寶效率不高，翻垃圾場看的是運氣，但是找到的東西很有用，如果它真的能找到拍攝到原主死亡畫面的視頻，那她願意花費百萬去買。

　　祝寧這次要得更急，垃寶去忙了。

　　祝寧關掉副腦，她知道自己是實驗品之後，對什麼事兒都接受程度良好，她內心沒什麼波動。

　　她沉思了一會兒，這時候電視上的戰爭片已經放到尾聲，這部電影是個動作片，是林曉風要求看的。

　　林曉風被家裡養的有點討好型人格，等電影放完了，已經在出字幕了，她身邊飄著的紅帽子都沒動過。

　　祝寧問：「你為什麼選這個？」

　　她不太確定林曉風是自己想看還是覺得祝寧喜歡看。

　　林曉風的聲音很輕：「想學習。」

　　祝寧反應了一會兒才轉過彎來，林曉風很沒安全感，她很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其實從機械海洋館出來到現在才只有幾天而已。

　　雖然祝寧進過污染區域，導致以為自己過了很久，但對林曉風來說，變故剛剛發生。

　　她很想證明自己有用，就像是她曾經在家裡的時候，也拼命向爸爸證明自己的價值。

　　其實祝寧受祝遙影響，允許小孩兒當個廢物，但林曉風太特別了，她在這個世界需要有自己生存的本事。

　　祝寧摸到了劉年年這條線，她說不定很快就可以找到鮑瑞銘的意識體，但沒有確切把握之前祝寧沒打算跟林曉風說

　　不要讓她有希望又絕望，在這之前她當個小朋友就行。

　　祝寧想了想，說：「我教你啊。」

　　林曉風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祝寧站起來，推開茶几，留出一塊空地，她還穿著居家服，一點都不像給人當老師的，「起來。」

　　林曉風聽話站起來，祝寧說：「試著攻擊我。」

　　攻擊？林曉風看著祝寧，有點不知道怎麼進行。

　　祝寧也不催促她，戰鬥的時候思路是要自己思考的，邁出第一步很重要。

　　祝寧眼睜睜看著紅色帽子在自己面前消失，林曉風擁有透明的能力，她可以讓接觸自己身體的東西隱身，戴紅帽子是為了讓宋知章和祝寧知道她在哪兒。

　　攻擊人的第一步是讓自己隱藏起來，很正確的思路。

　　祝寧看不見林曉風在哪兒，正常情況下，可以根據她的行走痕跡來判斷，沙發下鋪了地毯，林曉風體重再輕也會在上面留下痕跡，林曉風本來就站在地毯範圍內。

　　祝寧看到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很淺的腳印，緊接著，腳印消失了，林曉風後退，離開了地毯範圍。

　　很好，知道自己透明人的劣勢，會主動尋找不會暴露自己的地方行走。

　　小孩子果然很聰明，他們不需要成人建立規則，會主動思考主動攻擊。

　　自從地毯上的腳印消失，祝寧就完全失去了對方的蹤跡，林曉風動作非常小心，沒有發出大的聲音。

　　祝寧一直沒動，她就站在沙發前的地毯上，只要林曉風出現在她附近，她就能立即發現。

　　祝寧推測，林曉風可能會從背後攻擊，因為背後是視覺死角，不會被敵人第一時間發現。

　　事實上確實如此，祝寧感覺身後有些異樣，人在急速奔跑的時候會帶起一陣風。

　　祝寧一回頭，看到地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腳印，這個腳印很重，不是那種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更像是踩上去借力起跳。

　　突然，祝寧腰間一緊，兩條鐵一樣的手臂箍住自己的腰，林曉風第二個能力，巨力。

　　一旦被鎖死，她能輕而易舉扭斷人的身體，就像是在海洋館的那些透明人一樣，他們折斷祝寧的手臂只需要一秒。

　　事實上他們推倒一面牆也只需要一秒。

　　劇痛從腰間傳來，巨力壓上來的力道極為恐怖，她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要斷了。

　　祝寧躲都沒躲，甚至沒掙扎。

　　按理說林曉風下一步應該是將她撞倒在地，緊接著扭斷她的腰。

　　但林曉風環上來之後，就沒有下一步了，原本兩條手臂像是無法掙脫的兩條鋼鐵，這時候突然卸力。

　　祝寧感覺到林曉風的手臂變得很柔軟，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孩兒的手臂，她的腦袋貼在祝寧胸前，祝寧能感知到她毛茸茸的頭髮。

　　她在擁抱自己。

　　祝寧正在被一個透明的小孩兒擁抱著，距離很近，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祝寧：「你怎麼不動手了？」

　　「我不想攻擊你。」林曉風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林曉風很喜歡祝寧，不想攻擊她。

　　林曉風：「我不能去攻擊宋叔叔嗎？」

　　她知道自己必須狠下心去攻擊人，換個人她可能更好下手。

　　祝寧：「……」

　　宋知章知道這件事嗎？

　　祝寧笑了，不過祝寧真的不是個好的老師，以祝寧和林曉風的關係來看，她也不適合教她。

　　祝寧一瞬間萌生了聘請裴書過來授課的衝動，不過他應該挺貴的，找個時間打聽下，花多少錢可以包下裴書。

　　林曉風輕聲說：「如果我真的折斷你的腰會怎麼樣？」

　　祝寧不假思索：「我覺得你不會。」

　　所以她沒躲開，她覺得林曉風能控制自己，如果宋知章在現場，可能覺得祝寧的舉動很找死，竟然用自己當靶子給人練習。

　　但祝寧覺得團隊合作，和隊友之間進行磨合信任非常重要，就像是之前祝寧打射擊團體賽。

　　不一定要把林曉風訓練成殺手，但要磨合她跟祝寧之間的配合度。

　　祝寧：「當然，換個人你就狠狠扭斷他的脖子。」

　　林曉風乖乖應了一聲，很認真地說好的。

　　祝寧摸了摸她的頭：「出去玩嗎？」

　　林曉風抬起頭：「可以嗎？」

　　因為怕被人發現，或者說怕林曉風不穩定，她都默認自己不能離開尊貴女王店。

　　祝寧像她這麼大的時候在外面野，她當時除了訓練都在外面瘋玩，這麼大的孩子就該出去玩啊。

　　外面的世界很大的。

　　……

　　假期結束。

　　這次祝寧是真的去休息的，每天都在跟小朋友玩，導致上班前一天顯得非常痛苦。

　　上班那天下酸雨了，不是那種大雨，就是延綿不絕的小雨。

　　上班族很煩這種雨，打傘沒辦法完全遮擋，酸雨對皮膚不好，祝寧穿機車服戴頭盔，到公司的時候雨還沒停。

　　這是第五次進入清潔中心，跟前幾次的感受又完全不同。

　　第一次是好奇來上班，第二次去做數據採集，第三次培訓，第四次是機械海洋館任務後接受檢查。

　　這次最大的不同是，裡面會有很多人盯著自己，宣情不會那麼輕易放棄對祝寧的懷疑。

　　她要面對徐萌，那天接受檢查的時候，祝寧能感覺到徐萌一直注視著自己。

　　祝寧扮演奶酪這麼久，獵物總會自己上門。

　　祝寧走進電梯間，要上樓報到，據說今天有個A級污染區域的污染孢子要收容，獵魔人剛接到任務，清理者要上去換衣服準備趕往現場，等獵魔人出來的時候就立即去收容污染孢子。

　　祝寧的身份是清理者，機械海洋館那次是突發情況，她大多數工作都應該是收容污染孢子的。

　　電梯剛要關閉，突然，電梯中伸進來一隻手，那是一隻女人的手。

　　「等等！」

　　祝寧幫忙按下按鈕，電梯門朝兩側打開。

　　「啊，謝謝！」

　　有一個女人走進電梯間，她穿衣風格是OL風，一整套煙紫色寬鬆西裝，跟房盈穿的緊身款式不同，整個人透露出隨意，細節看上去非常考究和精緻，她有一條很長的麻花辮，一直垂到腰際。

　　女人身上有些簡單精巧的配飾，右手戴著兩枚戒指，戴著很小的珍珠耳釘，脖子上也掛著一條簡約的金屬項鏈。

　　如果祝寧不認識她會覺得她像個文員，類似於房盈，但沒有房盈身上那種助理感。

　　她應該是一路跑來的，帶著一把黑色雨傘，女人身上淋了雨，有點狼狽，她沒有按樓層，只是刷了下自己的員工手環。

　　電梯門重新合上，金屬門倒映出她們的影子。

　　這間電梯間只有兩個人，封閉空間會讓人有點不自在，人會本能地看向另外一個人，然後又覺得不禮貌，再壓抑自己的窺視欲望。

　　祝寧下意識看了她一眼。

　　她沒按樓層，電梯也沒顯示，應該自帶隱私保護，意味著她去的是100層以上，來自高層。

　　這人可能跟宣情是同級別的。

　　女人傳達出來的氛圍很輕鬆，但莫名讓祝寧感覺到有一點壓迫感，她身上有一股很新鮮的煙味，上來之前抽了煙。

　　冒雨趕來上班的普通員工不會有時間抽煙，她可能早來了一會兒，然後在門口抽了煙才進來。

　　可能不止一根，這股煙味，起碼有三四根，祝寧能想像到她在門口抽煙，地上散落一地煙頭的場景。

　　她之前在等待什麼嗎？

　　她看到祝寧進入電梯，然後才選擇進入電梯，她要跟祝寧共處於同一空間。

　　專門等她的？

　　打量是雙方的，祝寧通過金屬大門的反光看她，女人也看著自己，她抬起眼看過來，完全不避諱對視。

　　很多人覺得尷尬，對視一眼就會立即迴避目光，但她直勾勾望過來。

　　「早就聽說你了，第一次見，小明星。」女人打破了沉默，她說話語氣很輕鬆，態度也很友好。

　　祝寧皺了皺眉，依賴於她高調行事，清潔中心大部分人都認識她，她有時候走在路上能感覺到有人打量的目光，她已經習慣這樣被人看了。

　　但是這個女人很不一樣，她僅僅是隔著金屬門倒影看過來就感覺像是看進你的心裡。

　　好像，你在她眼裡是透明的。

　　異能嗎？

　　祝寧還沒說話，女人也不尷尬，繼續：「啊，你精神值真的很高啊。」

　　她說話很自如，但讓祝寧覺得很意外，什麼精神值高？她能衝破人的防線？

　　這應該是一種異能，但祝寧無法理解怎麼發生的。

　　因為無法理解怎麼發生，所以無法保證自己有沒有露出破綻。

　　女人回過頭，和祝寧直視，從頭到尾祝寧都沒說話，她也沒露出什麼訝異的表情。

　　對霍文溪來說，所有人在她眼裡都是一顆雞蛋，只要露出一個微小的縫隙，霍文溪就能將它剝離，抽出裡面的秘密。

　　好高的精神值，一直都沒有波動，太冷靜了。

　　祝寧果然如宣情說的那樣很麻煩。

　　「你好，我叫霍文溪。」霍文溪對祝寧伸出手，露出一個微笑，「異常事件小組的組長。」

　　祝寧本來以為，來清潔中心遇到的麻煩要麼是宣情，要麼是徐萌。

　　沒想到第一個找上自己的是異常事件小組，她來調查自己的？

　　裴書和宋知章都說不要跟異常事件小組打交道，祝寧本人也覺得很麻煩，現在竟然迎面跟人家組長撞上了。

　　好年輕的組長。

　　看來蟻穴那邊的任務已經完全結束，祝寧之前在蟻穴差點跟她見面，只不過見面推遲了而已。

　　祝寧回想了一番，她沒有在蟻穴留下任何證據，頭盔完全破碎了，加上和裴書打造的火焰空間，裡面有什麼DNA線索應該都被摧毀。

　　至於監控，普羅米修斯一定會處理乾淨。

　　而且祝寧不覺得蟻穴那種環境可以做地毯式搜查，如果找到關鍵線索不會專程來試探自己。

　　這意味著霍文溪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懷疑。

　　霍文溪的異能應該是相關的，她可能是擁有某種直覺，或者是異常察覺。

　　應該不是讀心術之類的，如果是讀心術，不論怎麼樣祝寧完全無法避免被霍文溪讀取信息，畢竟霍文溪已經伸出手，她一個小員工選擇不去握手才不正常。

　　霍文溪可以通過這種直覺去尋找線索，像是獵犬聞到了血腥味兒，然後找到關鍵證據，目前她手上一定沒有關鍵證據。

　　在清潔中心的邏輯和在污染區域相同，要做正常的事兒。

　　於是祝寧握住霍文溪的手，很坦然地說出第一句話：「你好，我是祝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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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5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六章　牆外

　　霍文溪提出的握手，祝寧沒有理由拒絕，在這種情況下，越躲閃越顯得有鬼。

　　祝寧的神態非常自如，這是她們第一次打交道，也是霍文溪第一次觸碰到祝寧的手。

　　霍文溪其中一個異能是意識探查，一般精神值越高的人壁壘越厚，但就算意識壁壘再強大，也會流露出一些情緒，就像是人類並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意識一樣。

　　觸碰皮膚可以增強霍文溪的意識探查。

　　霍文溪碰到了祝寧的手。

　　祝寧的手指很修長，大概是常年握槍，掌間有一層很薄的繭子。

　　霍文溪沒有探查到任何東西，什麼都沒有，不僅沒有讀取到意識，甚至沒有讀取到情緒。

　　好像……祝寧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霍文溪皺了皺眉，這太詭異了，祝寧的手是人類的手，有人類自然的體溫，但她的意識是空白的。

　　哪怕是機械人，霍文溪都能探查到一些東西。

　　S級精神值能離譜到這個程度？

　　一般人握手就是幾秒鐘的時間，所以她們很快就鬆開了。

　　祝寧比霍文溪高，霍文溪抬頭看了她一眼，祝寧的神態依然非常自如。

　　祝寧不知道霍文溪的異能到底是什麼，但是完全不害怕，因為如果霍文溪的力量很強大，祝寧躲不過去。

　　而她最大的底牌是，自己是個實驗品。

　　從產品的角度上來說，如果她是一台超級電腦，那她理論上就會擁有超級防火牆。

　　她已經數據化了，假設霍文溪的能力是能讀取意識之類的，她可能找錯了方向，最好找個黑客來入侵祝寧的大腦。

　　看霍文溪的表情，她沒有突破自己的防火牆。

　　叮——

　　清潔中心的電梯速度很快，49層到了。

　　49層一直都很混亂，作為任務中心處理點，所有任務都在在這層匯集，裡面每天忙得雞飛狗跳像個證券中心。

　　嘈雜的聲音傳進電梯，打破了她們之間的封閉空間。

　　等在電梯門口的是房盈，對方還是穿著職業套裝，抱著一打文件，看到電梯打開後愣了愣。

　　似乎是對祝寧和霍文溪在一起很意外。

　　祝寧率先打破沉默，她走出電梯，臨走前還跟霍文溪打了個招呼，「下次見。」

　　霍文溪一愣，也笑著說：「下次見。」

　　叮——

　　電梯重新合上，載著霍文溪上了她真正應該在的位置——高層。

　　「霍組長？」等電梯門關上後，房盈才壓低聲音問：「她怎麼在這兒？」

　　祝寧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不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見，可能來調查我的？」

　　房盈皺了皺眉，掃視了一番祝寧，「你又惹麻煩了？」

　　她做了什麼？先是宣情，現在是霍文溪，怪招人惦記的。

　　祝寧：「沒有吧？我不都在幹好人好事兒嗎？」

　　房盈聽到這句話笑了下，祝寧做的事兒除了有些詭異，但總體而言都是正面的。

　　自從機械海洋館任務後，清潔中心員工論壇內部發起過一個投票，很多員工都表示願意跟祝寧一起出任務，因為很安全。

　　不過霍文溪對祝寧好像很感興趣，不是這種層面的興趣，是另外一種。

　　房盈和祝寧並肩走，她比祝寧還高，這時候聲音放得很低：「提醒你一下，不要惹小神婆。」

　　祝寧：「小神婆？」

　　原來霍文溪的外號叫小神婆。

　　房盈：「很多人都不知道有這個部門，絕大多數人在這兒幹到離職都不知道公司有這個人，但是遇到她的人都不想見她第二次。」

　　房盈說著停了下，「因為她有可怕的直覺，會一直挖掘真相到死亡的。」

　　祝寧若有所思，「你很像恐嚇我的學姐。」

　　那種學校傳說，校內有個可怕的老師，你可千萬別去惹她，房盈就是這種語氣。

　　「提個醒而已，」房盈被逗笑了：「私人的那種。」

　　她也不是誰都提醒的，只是看祝寧有意思，不想她吃虧。

　　祝寧覺得房盈挺照顧她的，也不知道是因為普羅米修斯，還是真的喜歡祝寧。

　　她看了一眼房盈的耳垂，上面的藍色耳釘沒有閃動。

　　「感謝大佬照顧，」祝寧問：「今天什麼任務？」

　　上次在蟻穴，祝寧消耗了生命值，卻沒有收容污染孢子，導致她的淨化值少了一半。

　　她這次上班特別想補回來，清潔中心的官方任務，獵魔人負責推平污染區域，祝寧只負責撿漏，此舉叫做薅清潔中心羊毛。

　　房盈完全不知道她想佔便宜的小心思，「因為你的出色表現，你們小隊的任務評級提升了，最低是B級，也就是說，你只會出B級以上的任務，這次是A級。」

　　清理者也分優劣，他們內部有積分榜，技術部門會對他們進行狀態評估。

　　完成高級任務越多，小隊整體評分越高，越能拿到好的任務，相應的，也賺錢更多。

　　換而言之，這就是升職加薪一條龍，雖然沒有職稱變化，但只要繼續下去良性循環。

　　祝寧會越來越有錢。

　　房盈：「恭喜你，獲得了去一級防護牆外的資格。」

　　祝寧腳步一停，牆外？

　　是那個險象環生的牆外？裴書從牆外回來直接成了財閥走狗，她要去那種地方？

　　清潔中心甚至沒對她進行培訓。

　　房盈：「不是真正的牆外，一級防護牆外而已。」

　　房盈說著打開自己的員工手環，手環有全息投影功能，一個簡易的103區三維立體圖出現在眼前。

　　祝寧來到廢土世界這麼久以來，對自己生活的區域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第一次看到真正的103區結構。

　　「五道牆，層層保護，內核是我們的中心城市，最外層是抵抗牆外的污染物，中間的是中空緩衝地帶，就算有一天外牆倒塌，內部還有4道牆阻攔，而且真的遇到了難以對抗的污染物，不得不放棄103區，也有足夠的時間緩衝，可以讓民眾撤離。」

　　打個比方，一個保溫杯，最外圍是外殼，內部是內膽，中間有個中空保溫層。

　　祝寧並沒有獲得走出高牆去探索的資格，而是獲得了進入中空保溫層的資格。

　　房盈：「中空層有時候會有污染事件，也歸我們負責，清理者隊伍會參與污染孢子收容。」

　　祝寧：「頻發嗎？」

　　房盈：「比你想的要頻繁。」

　　一個月起碼一次，每一次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清潔中心不止是對付牆內的，也要照看牆外的，所以有些污染區域被登記在冊要等個三五年。

　　他們當然也想淨化，但沒辦法，資源和人手都有限。

　　以祝寧的成長速度來看，在這個時機能獲得去一級防護牆外的資格已經很強了。

　　房盈：「注意聽從指示，雖然是收容污染孢子，但也很危險，不要隨意觸碰自己沒碰過的東西。」

　　房盈實話實說：「有一定危險性，也有死亡率。」

　　祝寧：「我是新手沒關係？」

　　她以前真的沒接觸過。

　　房盈：「這次去的九支清理者隊伍，四支都沒接觸過，沒辦法，我們之前說的，太缺人了。」

　　因為缺人，祝寧才能當場被錄取，也是因為缺人，他們一向是誰能上誰上。

　　從上次他們小隊的表現看，祝寧很適合出這個任務。

　　房盈：「去換衣服，要集合了。」

　　……

　　祝寧換好防護服上了飛車。

　　今天很像第一次來中心上班那天，同樣的是全封閉飛車，人在裡面看不到外面。

　　路途遙遠，車內一陣沉默。

　　飛車很大，這輛車裡有三支清理者隊伍，但隱私做的不錯，每個小隊都是分開坐的，互相聽不到交談。

　　這個隔間裡，就只有祝寧李念川和徐萌。

　　上次跟他們都不熟，現在明明熟了，但三個人之間隔著一層。

　　尤其是祝寧和徐萌，她們的位置剛好是相對的，誰也不說話，只是沉默地對視。

　　這感覺很奇妙，你知道她有問題，她也知道你有問題。

　　像是坐在同一張牌桌上，互相扣著對方的一張牌，沒人想亮牌。

　　不僅如此，可能牌桌下互相用槍指著彼此，先沉不住氣的就是會輸的那個。

　　祝寧一向冷靜有耐力，徐萌那邊竟然也不讓步。

　　在車上不必佩戴頭盔，李念川觀察著她們之間的氣氛，感覺一股莫名的火藥味兒。

　　這怎麼了？

　　清潔隊A70265不是一向以輕鬆快樂讓人羨慕嗎？他們之前還團建吃過火鍋呢。

　　「你們吵架了？」李念川小心翼翼問。

　　徐萌、祝寧：「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李念川：「……」

　　這氣氛太怪異了，祝寧打破尷尬，找了個閒聊的話題，問：「你精神污染好了？」

　　這次她跟徐萌沒去接李念川出院，李念川出來之後誰也沒聯絡。

　　祝寧問的實在是過分突兀了，簡直就是強行打破尷尬，而且她詢問的時候甚至都不看李念川一眼。

　　完全感覺不到祝寧在關心他。

　　李念川悶悶地說：「早好了，五天就出院了。」

　　徐萌：「比上次快很多。」

　　同樣的，徐萌說話也不看李念川，她一直看著祝寧。

　　李念川嘗試著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我精神值漲到六百了。」

　　徐萌、祝寧：「很厲害啊。」

　　李念川：「……」

　　要不他走？

　　李念川輕咳一聲：「那個……我打算下個月離職。」

　　李念川話音剛落，祝寧扭頭看過來，徐萌也看過來。

　　好嘛，李念川現在感覺自己像是個鬧了半天終於鬧出了點動靜，吸引家裡注意力的小孩兒。

　　李念川：「我打算幹完這個月，回家開飯店了。」

　　祝寧想起來，李念川說幹這行就是為了攢錢開飯館，第一次出魚人的任務，他頭盔內部儲存著一份電子菜譜。

　　說實話，李念川是帶祝寧入行的那個引路人。

　　祝寧挺喜歡他的，人乖乖巧巧的，沒什麼壞心眼。

　　李念川這次獎金具體數額祝寧不知道，但起碼會有個千萬新幣，對於普通人來說，等於是天降橫財，可以拿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李念川鬆了口氣，這團隊氛圍終於好了點，他成功吸引了兩位隊友的注意力。

　　徐萌：「你不是精神值上漲了嗎？」

　　李念川的精神值從四百漲到六百，漲幅很大，李念川條件不差，不然也不會幹這麼多年清理者。

　　他就是個正常人的水平，只不過放在祝寧旁邊顯得有點弱而已。

　　要是刻苦打磨打磨，未必不會成才。

　　他不是一直想當獵魔人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放棄了？

　　李念川笑了下，「我以前很想當獵魔人，然後上次出任務，覺得不過如此啊，還沒有祝寧一個清理者厲害。」

　　祝寧一個清理者帶頭讓獵魔人活下去，太給他們長面子了。

　　李念川：「拿了錢，發財了，不想拼命了。」

　　祝寧和徐萌都有點狐疑地看著他，其實如果想自我提升，這筆錢可以機械化，或者注射更好的基因藥劑。

　　李念川知道他們不信，想了想，又說：「因為見到真正的天才了，知道自己多麼無能。」

　　如果不是遇到祝寧，他說不定還在做著白日夢，他一直想當獵魔人，但一直不夠資格。

　　現在他的精神值在上漲，好像當獵魔人不再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只要他跳起來搆一搆就能碰到。

　　但是，李念川在這個時候放棄了，他抬頭仰望著那條紅線，那就是及格線。

　　如果不是遇到祝寧，他會覺得自己可以。

　　他會拼盡一切，再努力一把，哪怕燃燒自我也要試一試。

　　但是見到了真正的天才，你會一瞬間理解，原來我不適合啊。

　　就算夠到了獵魔人的及格線又怎麼樣呢？

　　他只不過從一個普通的清理者變成了普通的獵魔人，他太普通了。

　　祝寧沉默，她其實很能理解李念川，她加入國家隊，在接受職業射擊培訓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

　　無數次被別人否定，無數次被自己否定。

　　她在培訓過程中，看過太多太多隊友退隊了。

　　她們不是懦弱，不是無法堅持，只是意識到了不合適。她們選擇走另外一條路，不要在狹窄的道路上和天才競爭。

　　這同樣是很有勇氣的選擇，承認自己的平庸，很勇敢。

　　廢土世界，一切都很不確定，早點去尋找自己快樂的那條路是最好的，因為人生短暫。

　　祝寧問：「想好開什麼店了嗎？」

　　李念川鬆了口氣，他很害怕會聽到說教，勸說或者是鼓勵。

　　但祝寧只是很尋常地問他接下來的打算，讓他感覺很放鬆，李念川看向祝寧，祝寧的眼神很柔和，沒有任何責備，是真的在關心李念川。

　　李念川被她看的有點不自在，反而挪開對視的目光。

　　他在祝寧面前會感覺自己很渺小，很……自卑，但又經常控制不住想去看她。

　　李念川今天剛打算的要離職，還沒想好這個問題，現在想了想，「沸騰魚莊？」

　　祝寧：「……」

　　少年，你是不是跟魚槓上了？

　　你那天在下水道念紅燒鯉魚的做法是認真的啊？

　　祝寧想了下李念川圍著皮裙在後廚殺魚，覺得也挺好玩，「我要去吃。」

　　徐萌：「我也去。」

　　緊繃的氛圍一瞬間被李念川化解，祝寧和徐萌都笑了，她們祝福李念川未來一定會好。

　　徐萌：「你下個月就走？」

　　李念川：「本來想這個月走，但是出任務嘛，要幹就幹好，缺我一個你們也不能出任務啊。」

　　清潔隊或者獵魔人隊伍都必須全員在場，缺少一個都不能接任務，如果團隊成員因公殉職，只能等重新組隊才能重新進入任務庫。

　　在祝寧加入他們小隊之前，這支隊伍缺席了幾次任務。

　　李念川：「說實話，我第一次來牆外還有點緊張。不過你們放心吧，這次應該不會有問題，收容污染孢子我可以的，肯定不給你們添麻煩。」

　　徐萌：「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李念川從來也沒添麻煩過，他就是最好的隊友。

　　祝寧：「呸呸呸，你現在很像立flag，像那種幹完這一票我就辭職回家娶老婆，然後就死在這兒的炮灰。」

　　「喂，」李念川警告：「你別詛咒我啊，我還想這次任務結束去看店鋪呢。」

　　「我的錯，給你道歉，新店要圖個吉利，」祝寧：「幹完這票我要去吃魚。」

　　她也立了個flag，這樣就跟李念川對沖了。

　　徐萌：「放心吧，只是去牆外，一般沒什麼危險，注意不要隨便亂碰就行。」

　　牆外畢竟要更危險，徐萌有必要跟他們說一些注意事項。

　　徐萌是隊長，經驗更豐富，李念川和祝寧應下來。

　　因為有李念川，路途顯得很輕鬆，時間過得飛快。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飛車停下。

　　車窗和車門都沒打開，任務有保密性質，跟上次魚人一樣，他們不知道進來的路。

　　然後就聽到車內系統播報：「已進入一級防護牆外，請全體清理者戴好頭盔下車。」

　　祝寧他們沒有再閒扯，齊刷刷戴上黑色防護頭盔。

　　轟——

　　車門猛地朝兩側打開，祝寧從頭盔內部往外看，第一反應不是看清楚門外是什麼。

　　她感受到了一陣風，哪怕是隔著頭盔，傳感裝置也把觸感傳遞過來。

　　外面有一陣風，很猛烈，是那種從荒野中刮來的，自然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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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5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七章 遺落的荒村（一）

　　綠色，祝寧很久沒看到這麼大面積的綠色了。

　　入目是一大片草地，風吹過時，會形成一片草浪。

　　你能聽到很自然的風拂過草地的聲音。

　　像是一望無際的荒野，如果不是危險，她真的很想脫下防護服體驗一下風。

　　那是人類刻在基因裡的本能，相比較城內的科技世界，人們更喜歡親近自然。

　　背後是一整面高牆豎立著，牆體不是金屬構造，應該是什麼更為牢固的物質，但牆體表面覆蓋著一層科技感的藍色薄膜。

　　很像A級程序啟動後的那種防護罩，從地底而起，直沖蒼穹，在上面可以形成一個弧形的蓋子。

　　當末日來臨時，一層層蓋子扣住，可以起到保護作用。

　　藍色高牆，綠色的荒野，他們這些身穿黑色防護服的清理者像是螞蟻一樣散落著，背後是黑色的飛車，引擎聲還在響。

　　科技和自然在一瞬間對比到了極致。

　　李念川眯了眯眼，感嘆：「好震撼。」

　　人類的第一反應就是震撼，連徐萌都一樣的反應，對他們這些出生起就在城區內生存的人來說，這可能是一生中僅有幾次可以看到自然的機會。

　　這次來的隊伍裡近一半是新手，大家都有點好奇。

　　祝寧最初震撼之後就開始觀察四周，這裡沒有污染物也沒有污染孢子，只有大片的草浪。

　　看上去像是個野炊露營聖地，什麼怪物都沒有。

　　他們需要收容的是什麼？

　　六架飛車停下，所有員工都下車了，大家拿上清理工具有序站成一排。

　　這邊有人接待，那批人穿著藍色防護服，其中有個人體型很壯，是那種誇張的壯碩，像是一座山。

　　他掃視了一眼，「就來了這麼幾個倒黴蛋？」

　　祝寧在頭盔內部頻道低聲問：「這是誰？」

　　徐萌：「牆外駐扎軍。」

　　牆外駐扎軍？他們是守門人，第一時間發現異樣，然後層層向上報告。

　　徐萌剛說完，那個壯漢就接過話，「我是范明華，一級防護牆駐扎軍第三支隊軍官，也是這次行動最高負責人。」

　　有軍銜的人，祝寧想，不管在什麼時代，軍人都是受人尊敬的。

　　這些駐扎軍必須要遠離城市，常年回不了家，日復一日在這兒守護。

　　因為有他們，現在城市裡的人才是安全的。

　　「獵魔人那邊快完事兒了，五分鐘後你們進場，注意，不要觸碰任何東西。」

　　不要觸碰東西，這句話房盈說過，徐萌也再三警告過。

　　但范明華的語氣最為嚴厲，「我說的是，任何除了污染孢子和腐肉的以外的東西，包括一粒石子，都不要輕易觸碰。」

　　有個清理者舉起手問：「但我們的工作要清理被污染的土壤。」

　　這個提問沒有任何毛病，祝寧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就被告知了收容範圍，污染孢子是第一位，緊接著還要帶回污染物的腐肉，被污染的土壤和瓷磚都要清潔。

　　這才是專業的清潔隊的流程，不要有任何二次污染的機會。

　　如果連一粒石子都不能多碰，那他們怎麼圈定自己的工作範圍？

　　范明華：「這片土地已經被污染了，你們只要收容好污染孢子和腐肉就行。」

　　清理好污染土地和瓷磚是理想狀態，更糟糕的時候，他們只能優先處理污染孢子，不至於讓污染孢子飄散到城市裡感染103區。

　　這片土地已經被污染了？

　　范明華的話說出口，大家情緒都有點低落，他們聽懂了這句話潛在的意思。

　　失去的土地已經難以拿回，連維持都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有一天當他們維持不住的時候。

　　那對於103區來說就是真正的末日到來。

　　范明華：「你們沒在這兒生活過，不想死的話，可以記下我說的一些注意事項，第一條，禁止隨意觸碰，你們已經知道了。」

　　范明華說話速度飛快，根本沒給人思考的餘地，「第二條，不要聽信聲音。」

　　「第三條，不要迷失方向。」

　　「第四條，不要做多餘的舉動，」范明華說著一停，「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是多餘的舉動，任何不必要的都是多餘的。」

　　祝寧皺了皺眉，她第一次在任務前聽前輩這麼詭異的教導。

　　這每一條都很合理，但是又很奇怪。

　　不光祝寧沒有完全理解，其他清理者也雲裡霧裡。

　　這裡是感染多發地，謹慎點準沒錯。

　　「當然如果你們任務成功，順利歸來，一條都用不上，但是如果不是那麼順利……」范明華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說：「倒黴進入污染區域或者是碰到污染物，或者更倒黴的異種，我建議你們放鬆。」

　　其他清理者眼巴巴看著他，似乎等待他的下文，但是范明華沒接著說下去了。

　　有個清理者問：「放輕鬆之後呢？」

　　范明華：「我是覺得可以生死有命，有能耐的活，沒能耐的，放鬆點去死就行。」

　　祝寧：「……」

　　這是讓他們去死啊。

　　「贈送一條友情提示，被什麼東西觸碰的時候，不要掙扎，不要反抗。」范明華補充了一句。

　　范明華說完之後，清理者隊伍一片怨氣。

　　祝寧：「他這是什麼意思？」

　　徐萌也沒想到這次任務這麼奇怪：「我猜測污染多發，污染形式很難判斷，他多說也沒用，一旦出現意外突發情況，給我們幾個準則可以活命。」

　　這裡很像個隨機地，一切都太隨機了，范明華只能說一些通用規則出來。

　　李念川突然感覺自己立的flag就要應驗了，明明還沒執行任務就感覺有點心裡發毛。

　　他不會真的要死在這兒吧？

　　李念川在頭盔內部操作了一番，說：「好消息是我剛查了下任務死亡率，不算很高。」

　　祝寧還沒說話，李念川又仔細看了一眼自己找的資料，「嗯……我可能理解錯了，出任務的下場，要麼就是全隊生還毛都不會少一根，要麼就是全軍覆沒。」

　　非常極端，只有0和100。

　　祝寧：「……」

　　所以真純靠運氣啊？

　　范明華深深看了他們一眼：「祝你們一切順利。」

　　……

　　帶隊的是駐扎軍，三人在前面打頭陣，祝寧他們大部隊在後面跟著。

　　他們需要穿越這片草地，這邊的草長得比人還高，看上去起碼有三米。

　　人走在中間的時候像是走進了森林，瞬間被埋沒了。

　　而且比森林更讓人感覺到恐怖的是，森林裡起碼有稍微開闊點的路，但是這裡你只能自己開拓一條路出來，你在其中穿行的時候，草會「撫摸」你。

　　你總覺得那些草是活的，像是一群調皮的小孩兒，跑到你身邊，用手拍你一下。

　　人在其中走動會發出沙沙沙的響聲。

　　沙沙沙——

　　除了他們的腳步聲以外，就剩下這些草浪的聲音。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感覺自己像是深陷什麼奇怪的場域，因為今天下過酸雨，所以沒太陽，陰沉沉的，烏壓壓的蒼穹像是要壓下來。

　　頭盔內部有個虛擬地圖，標注自己走的位置，據地圖顯示他們剛走到一半，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半路。

　　李念川：「真夠讓人發毛的。」

　　祝寧提醒：「不要摸這些草。」

　　她雖然沒完全理解范明華的意思，但如果這裡是污染多發，這些草可能會隨時隨地變異。

　　李念川應了一聲，他比誰都想活著回去開魚莊。

　　大概過了四十分鐘，前方大部隊突然停下來，有人喊了一聲，「到了，都出來。」

　　祝寧走出來的時候朝身後看了一眼，草地像是一塊神秘的沼澤。

　　在最後一個清理者鑽出來之後，所有人為的痕跡都消失，只剩下一片安靜。

　　很詭異的那種安靜。

　　「我靠，這兒有山村啊？」李念川的驚嘆聲吸引了祝寧的注意力。

　　祝寧這才看到了一片矮小的磚瓦房。

　　遠處磚瓦房連成一片，以他們的視角可以看到屋脊，那好像是個荒廢的村落。

　　祝寧皺了皺眉，荒村建築風格和103區相差太大了，導致她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裡很像祝寧那個年代的鄉村，跟高科技格格不入。

　　祝寧姥姥家也長這樣，深埋在山林中，風景宜人，每年暑假祝寧都回去玩。

　　他們大部隊開始緩慢地移動，深入荒村內部，村子口有一棵大槐樹，很多村子口都有一棵樹，一般來說都很講究，有些寓意在裡面。

　　這棵樹長得比一般意義上的大槐樹起碼要高五倍，遮天蔽日的。

　　樹根盤根交錯，擋在村口像是攔住他們的一張網，每個進入村莊的人都不得不從大槐樹的樹根上越過去。

　　整個村子都荒廢很久了，起碼五六十年沒住過人，裡面不只是灰塵，還有一些下雨天留下的泥垢。

　　從外部往裡望去，窗戶上過年貼的那種窗花竟然還在，只不過完全褪色了，只要一碰就能化成一陣齏粉。

　　斑駁木桌上擺著碗筷，旁邊還散落著椅子，像是吃飯吃到一半突然遇到了什麼東西。

　　這裡突發過一次意外。

　　整個村子荒廢，但是大多數家沒有窗簾，祝寧注射過基因藥劑，視力比尋常人好很多，走過的時候可以看清裡面的擺設。

　　祝寧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主題詭異的樂園，每經過一間屋子都能看到內部結構，而通過裡面的擺設甚至可以分析出這家人的大概。

　　有些家裡有全家福，還有那種掛在牆壁上的十字繡。

　　有的人家裡應該有小孩兒，屋內放了孩子用的學步車，地上還有兒童玩具，只不過已經落灰了。

　　這一家人應該是很喜歡藝術，他家有一台很老舊的電子琴，琴鍵上蓋著一本破損的琴譜。

　　荒村裡的建築不高，大多數是平房，只有少數是兩三層。

　　祝寧又走過一個房屋，她都是本能地朝裡看，此時突然一停。

　　她看到了一個人。

　　對方的身體隱藏在陰暗的房間角落，只有一米高，像是一個孩童大小。

　　他在看著自己。

　　荒村裡有人？

　　祝寧一僵，感覺那邊傳來一陣陰冷的寒意，她眨了下眼睛，再次看過去。

　　那不是人，那是……一座神像？

　　神龕裡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神像，對方雙眼凸起，眼珠子要掉出來一樣，完全看不出是哪路神仙。

　　這家人的擺設太奇怪了，神像面朝著窗外，像是在……監視每一個路過的人。

　　這是當地的信仰？

　　祝寧看了一眼，供桌上甚至還有祭品，擺的是塑料水果，所以沒有腐爛，只是落灰褪色了。

　　這家人屋脊上放著一顆山羊頭，像是鎮宅用的。

　　祝寧看的有點入迷，完全忘了四周，久久都沒動作，她為什麼覺得神像是活的呢？

　　啪——

　　祝寧肩膀一沉，背後有一隻手拍到她的右肩。

　　她本能想回頭，差點跟身後的人打起來。

　　「別看，別摸，別碰。」徐萌立即捏住她的肩膀，低聲警告她。

　　祝寧壓抑自己想要揍人的衝動，她們都戴著頭盔，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通過語氣進行推測對方的情緒。

　　徐萌的聲音也很低，估計也覺得這地方很奇怪。

　　徐萌打開跟祝寧的私人頻道：「這次任務必須成功，帶李念川出去，別的事兒以後再說。」

　　祝寧肩膀一鬆，徐萌已經收回了手。

　　什麼意思？

　　休戰了？祝寧還以為徐萌會趁機在這種地方殺了她。

　　不過徐萌說的對，優先任務是帶李念川出去。

　　李念川完全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他心心念念想回家開飯店，什麼東西都不敢亂碰亂看。

　　李念川：「真的有人住在這裡啊？」

　　徐萌接上話：「應該是當年輻射後就搬走了。」

　　徐萌比祝寧更了解聯邦的歷史，八十年前的輻射太突然了，大規模的動植物變異，人類差點滅亡，隨後才建立起高牆。

　　但是高牆成本很高，牆壁與牆壁之間保存了原有的痕跡。

　　這裡本身就是人類生活的遺址。

　　李念川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隊伍變得很安靜。

　　大概又走了十分鐘，他們走到村落的後山，大部隊終於停下來。

　　他們進來的時候剛好遇到了獵魔人退場，有些人竟然是被擔架抬出來的。

　　地上還有很多新鮮的血跡。

　　這地方這麼危險？

　　大家本來就心裡發毛，清理者素質本身就不如獵魔人，看到獵魔人的下場都有點害怕。

　　跟之前的任務完全不同，這裡很可能會隨時爆發二次污染，沒有獵魔人守著他們都不太安心。

　　這邊是一座森林，旁邊有口井，應該是村民的採水地。

　　旁邊還有幾間低矮的小屋，有幾間是專門供人休息的，有幾間應該是廁所之類的。

　　地上散落著一堆腐肉，看不出以前到底是什麼了，大概因為不是封閉空間，這裡沒有多大的臭味兒。

　　空中飄散著血紅的污染孢子，祝寧之前也見過污染孢子。

　　它們要麼是在陰暗的下水道，要麼在水泥鋼筋制成的房子，都在城市內部。

　　但這裡的污染孢子是在自然中的，背後就是森林，它們飄散在各處，掉在荒廢的井邊，攀爬在樹葉邊緣，落在房屋的屋簷上。

　　污染孢子散發著血紅色的光芒，像是某種奇異的螢火蟲，整個畫面非常震撼漂亮。

　　那一瞬間，讓人覺得污染孢子就應該與自然共生。

　　人類才是自然中的怪物。

　　負責人說：「別看了，早點幹完，早點出去。」

　　祝寧收回目光，李念川已經進入工作狀態，報告：「A級任務，污染區域五萬立方米大小，污染濃度210%，污染物目前沒檢測完全數量，目前估算是600多個，已全部身亡。」

　　祝寧已經非常熟悉數據了，這裡曾經有600個污染物，發生了什麼？

　　李念川看到數據都覺得挺納悶兒的，怎麼會沒檢測到完全數量？

　　徐萌也覺得很詭異，但她是隊長，比他們都更鎮定：「幹活。」

　　祝寧拿出收容工具，附近清理者都拿出了自己的設備，祝寧第一次做清理者就覺得很像是採棉花。

　　現在他們像是一群棉花採摘小隊。

　　滴管一樣的收容裝置碰了碰污染孢子，孢子立即被吸入，祝寧增加了1個淨化值。

　　很奇怪，這舉動祝寧做了沒有上千次也有上百次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在捕獵。

　　他們像是在捕捉螢火蟲，或者在獵殺某種自然中存在的珍惜鳥類。

　　人類的雙手沾滿鮮血，污染孢子被收容後像是失去了自由。

　　它們……很可憐？

　　祝寧皺了皺眉，感覺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了，這不是屬於她的想法。

　　這是這個區域的特性？迷惑人之類的？

　　祝寧看了一眼四周，除了她沒人有相類似的感受，他們都很平常地繼續工作。

　　因為祝寧腦子裡的系統是個污染物，所以她更容易跟污染物共情？

　　祝寧就是過來薅羊毛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很快就被覆蓋。

　　這都是淨化值啊，祝寧腦子裡的系統好像是以這東西為生的。

　　祝寧立即進入「摘棉花」狀態。

　　收容工作有條不紊進行，徐萌和祝寧都想讓李念川活著離開，三個人有時候會互相觀察對方。

　　不得不說李念川精神值真的提高了，這次他沒植入芯片，但是工作了半個小時也沒有任何精神污染的症狀。

　　過了一個小時，祝寧已經收容了污染孢子2780個，現在她的淨化值一共有7834。

　　彌補了一些蟻穴的遺憾。

　　祝寧抬頭看了一眼，污染孢子已經所剩無幾，他們這次來的清理者足夠多，應該再花一個小時，這場任務應該就要結束了。

　　祝寧一直盯著李念川，對方沒有絲毫異樣，很好，也沒有作死，也沒有異常，應該可以順利回家。

　　不光是祝寧這麼想的，旁邊的清理者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終於快弄完了，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次來的清理者一共九支隊伍，每隊三人，加上帶隊的駐扎軍一共三十個人。

　　三十個人裡很難完全照看到，在距離井口最近的一個清理者已經有兩分鐘沒動過了。

　　這個舉動不算多異常，畢竟不動總比亂動好，收容污染孢子容易遭受精神污染，很多人都會休息會兒。

　　高強度下壓力受不住的，走神摸魚對誰都很好。

　　所以最初的時候，誰都沒意識到他的異樣。

　　一個清理者就站在井口，呆呆愣愣地看著井，這口井磚塊都散了一大半，他看的不是井，而是井邊的一朵小黃花。

　　小黃花那樣嬌嫩，在風中搖曳，讓人看著很想摸一摸。

　　只是一朵花而已，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東西，摸一摸應該沒事兒吧？

　　103區內部很少有這種花，城內只有經過基因培育的人工種，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然的野花。

　　他看了兩分鐘，卻好像是看了一輩子。

　　他的眼中只剩下這朵花，黃色的花瓣因為微風而抖動著，像是在邀請他。

　　他顫抖著伸出手，原本只是想摸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接觸到的那一瞬間，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他摘下了這朵花。

　　噗嗤——

　　在花莖斷開的時候，綠色的汁液沾滿了他的手。

　　當時距離他最近的同事看到，剛想提醒他不要亂動，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朵小黃花已經躺在他的手心。

　　斷裂的根莖扎進了他的手掌，以他的身體為新的根莖，極速膨脹，只花了一秒就長得比人大三倍。

　　祝寧當時一直盯著李念川，徐萌的注意力也全都在自己團隊這邊。

　　大多數清理者都有點疲憊了，他們所有人第一反應都是愣的。

　　祝寧聽到聲音，朝事發地看了一眼，沒看到具體的人，就看到空中突然冒出來一朵巨大的黃色花朵，像是超市門口的充氣人偶突然立起來。

　　黃花看上去一點殺傷力都沒有，所有人都只是仰望它。

　　那一瞬間時間彷佛被刻意放緩了，一切都很慢。

　　甚至沒有人尖叫或者呼喊。

　　下一刻，黃花張開自己的花瓣，就像怪物張開了一張嘴，露出裡面密密麻麻的牙齒，它俯身而下。

　　咔嚓一聲——

　　他們聽到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著鮮血崩開，雨水一樣灑了一地。

　　黃花咬斷了男人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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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5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八章　遺落的荒村（二）

　　禁止觸碰。

　　原來這就是觸碰的下場？

　　被咬掉頭顱的清理者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從外人的角度上來看，那是非常詭異的一個場景。

　　一個身穿黑色防護服的人還站著，他的右手向上伸出去，手掌心長出來一朵碩大的黃花，然後咬掉了他的腦袋。

　　但這個人還是站著的，哪怕鮮血淋漓，他都保持著這個姿勢。

　　一個無頭男人，右手捧著一朵巨大的黃花，好像自己是黃花的花盆，他是花的一部分。

　　斷頭處像是花灑一樣灑下來腥臭的鮮血，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清理者臉上都是滾燙的血跡。

　　黃花在空中動了動，然後張開花瓣，重新咬上了那個清理者斷裂的脖子。

　　它在進食？

　　隔得這麼遠，祝寧都能聽到黃花吮吸鮮血的聲音，或者這個聲音只是她想像出來的，這個地方對人的精神值很不友好，你很難分清楚細節到底是真的，還是你幻想出來的。

　　咕嘟咕嘟——

　　黃花吸飽了鮮血，它的口器也沒離開死去清理者的脖子，花朵變得更加飽滿，巨大的黃色花瓣上都是鮮血。

　　突然，那個清理者動了，他就保持著伸出手的姿勢，腦袋上頂著一朵倒垂的黃色花朵。

　　這朵花寄居在屍體上，根扎在清理者手心，花心包裹著受害人的脖子。

　　而就是這幅模樣，他竟然動了。

　　祝寧見過魚人、豬人、水母人，但她第一次看到「花人」，這麼詭異，他像是個奇異藝術節的裝置。

　　「花人」還穿著清理者的防護服，他就是你的同類。

　　周圍的人從來沒想到會看到這個場景，他們愣了很久。

　　那是極致的安靜，還有那種詭異的麻木感，甚至大家都同時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黃花進食。

　　因為太突然了，事情發生的突然又詭異，只是片刻之間，你的同伴就變成了一個你難以理解的……植物？

　　這二十幾個身穿黑色防護服的清理者好像跟自然融為一體了，他們仰望著那朵巨大的黃色花朵，像是朝拜者，又像是這個森林裡同樣保持靜止的樹木。

　　不知道是誰先有了動作，他顫抖著抬起槍。

　　砰——！

　　這一聲簡直如同石破天驚，祝寧根本沒看清到底誰這麼魯莽開的槍，駐扎軍也看過來，他們已經無法阻止。

　　但這個時候不重要，重要的是開槍的後果。

　　子彈落在黃花上就像是落在氣球上，黃花被打得癟下去一大塊兒，花朵因為子彈的衝擊力歪了歪。

　　他一共打出去三槍，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很準，兩槍在頭部，一槍打進了花人的心臟。

　　飽滿的黃花被打得有些殘破，花人的胸膛破開了一個口子，清理者防護服已經完全破損了。

　　成功了？子彈有用？

　　等等——

　　噗嗤一聲，花人的胸膛突然鼓動了一下，像是拉開了一個口子，露出內裡。

　　有什麼東西要從花人胸膛裡鑽出來，心臟的位置抽出一條藤蔓，最初只有一根，然後就是一團，如同蛇一樣從花人胸口噴湧而出。

　　子彈沒用，子彈催化了他。

　　開槍的人是這次的新人，他開槍之後有些木然，怎麼會沒用呢？子彈為什麼沒有用？

　　他滿腦子都是為什麼子彈沒用，低聲念叨著，「這什麼東——」

　　他話沒說完，不可置信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多出來的一根蠕動的藤蔓，黃花瞬間穿透了他的心臟。

　　「跑！快跑！」有人大聲吼道，他打開了公共頻道，因此所有人都聽到了。

　　人們從麻木狀態中解封，終於開始四處逃散。

　　清理者的精神值本身就沒有獵魔人高，逃散的時候非常慌亂像是無頭蒼蠅。

　　「別動！別跑！」駐扎軍負責人大吼，他打開公共頻道，企圖讓大家保持冷靜。

　　但恐慌可以蔓延，這地方陰森森的，從穿越高草地開始，再進入荒村，再到進入後山的樹林。

　　加上收容污染孢子一個小時，很多人精神狀態都已經瀕臨極限了。

　　尤其是近距離目睹自己隊友死亡的，又變成了一個這麼難以理解的玩意兒，清理者本身就很少直面危險。

　　人們已經被一遍遍精神折磨過了，部分人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值正在急速下降，越是恐慌就越容易下降，越是目睹自己隊友死亡就越容易慌亂，越是容易慌亂就越容易傳染。

　　精神值掉落是會傳染的。

　　李念川牙齒打顫，一瞬間冷汗直流，他眼睜睜看著逃跑的清理者被藤蔓穿透胸膛。

　　藤蔓將他穿起，對方只掙扎了兩秒鐘就不動了，鮮血順著藤蔓淅淅瀝瀝落下，很快又被黃花吸收。

　　他成了黃花的養料？

　　李念川按理說也該逃跑，他想挪動著自己的雙腿，讓自己的身體動起來，但是他沒動。

　　他想起來范明華的話，不要做多餘的舉動。

　　什麼叫多餘的舉動？

　　遇到藤蔓逃跑算多餘嗎？他們來收容污染孢子，除了收容以外的舉動都是多餘嗎？

　　「贈送一條友情提示，被什麼東西觸碰的時候，不要掙扎，不要反抗。」范明華同樣說過這句話。

　　被藤蔓穿透心臟的時候也不要掙扎嗎？

　　被黃花咬掉腦袋也不要掙扎嗎？

　　李念川渾身發抖，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他用餘光看到了祝寧和徐萌，她們倆都沒動，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一個姿勢。

　　哪怕有清理者被殺了，慘叫聲近在耳邊，她們倆都像玩123木頭人一樣保持靜止。

　　祝寧直接給李念川打了個彈窗，不是語音，只有兩個字：別動！

　　李念川鬆了口氣，好像是跟學霸同時參加一場考試，你忐忑地考完了，不確定自己的回答是不是正確的，這時候從考場出來，迎面碰到了學霸，對方跟你答案一樣。

　　帶隊的駐扎軍也沒有說話，他們跟祝寧用了同一個方式，緊急在公共頻道裡打出文字。

　　保持靜止，不要移動。

　　帶有警告符號，這一行字持續在眾人的頭盔內部閃爍。

　　亂動的有三個，都是在那朵巨大的黃花附近，他們那邊應該陷入了某種集體恐慌。

　　無一例外，他們都被藤蔓或者花朵生吃，恐慌成為了花草的養料。

　　祝寧他們這片和事發地保持著一些距離，畢竟也算是經過考核才出來的清理者，有一半人有牆外作戰經驗，他們看到駐扎軍的提醒之後都選擇保持不動。

　　駐扎軍牆外生存經驗更豐富，他們的話就是保命的。

　　哪怕內心再恐慌，他們都沒有動。

　　花人保持著自己人類的行動習慣，在靜止的清理者之間行走，但是可能跟人類的肢體不太協調，他的動作很慢，每路過一個就會停下來，他的花瓣抖動著，像是在聞。

　　祝寧猜測他沒有人類的頭顱，可能也沒有人類的眼睛，這東西靠什麼來辨別方向的？

　　氣味？

　　花人如同檢閱一樣，在人群中走來走去，距離他很近的清理者一直在抖，他身上還有他的鮮血。

　　這人被黃花吃掉的時候自己就在他身後五米，一分鐘之前他們甚至還在一起工作，然後現在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事變成這樣。

　　正常人都沒法接受，他雙腿一直止不住打顫，哪怕他知道自己應該保持鎮定都做不到。

　　從他的視角來看，隔著一層防護頭盔，一朵黃色的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瞬間佔據了全部的視線。

　　花人發現自己了？

　　但他做了什麼？

　　他沒動，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做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

　　為什麼盯著他，是因為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恐懼了嗎？但是人怎麼可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不害怕。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人偏偏只盯著他一個人看？為什麼他是那個倒黴鬼？

　　為什麼自己只是出來執行任務要遇到這種東西？

　　吧嗒——

　　黃花發出一聲很黏膩的聲音，好像什麼黏糊糊的東西被人打開了。

　　一朵黃花在自己面前「綻放」開，花朵是最沒有殺傷力的東西，沒有人會覺得路邊的野花恐怖。

　　現在黃花打開了，花心中含著一顆濕漉漉的、血淋淋的頭顱。

　　那裡面是他同事的腦袋！

　　同事被咬掉腦袋的時候戴著清理者防護頭盔，現在頭盔因為尖牙而破損，露出了大半張臉，他的臉上都是植物的黏液，眼睛甚至還是睜著的。

　　這朵花就含著自己同事的頭，緊緊貼在自己面前，死去同事睜開的眼睛還在跟他對視。

　　然後動了下眼珠子。

　　這個舉動一瞬間讓人心裡發毛，如果他不動，那就是個死人，單純的只是一顆被吃掉的腦袋。

　　但現在他動了，他轉動了自己的眼珠子！

　　怪物，是怪物！

　　頭盔上血紅的提示還在閃爍，保持靜止，不要移動。

　　但他看不清這行字，他的眼裡只有那顆同事的頭顱，怪物，是怪物。

　　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救他，這些人都不可信。

　　他本能地摸向自己的後腰，那裡別著一把槍。

　　他的一隻手已經摸上了槍柄，但是那把槍好像卡住了，或者他現在太緊張了，他嘗試了很多次都沒辦法把槍拿出。

　　眼前的黃花還在保持靜止，裡面的同事腦袋還在看著他，他必須先發制人拿到槍。

　　他越是想拿槍，越是拿不出來，急得渾身都是冷汗，他本能偏過頭去，想看看哪裡卡住了。

　　咔噠——

　　終於鬆動了，他拿到了槍，以為拿到武器會讓自己安心，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濃黑的陰影。

　　有什麼東西擋在自己頭頂，那是一朵花的形狀。

　　人在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選擇會非常奇怪，難以用常理來推斷，比如他現在，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貼著自己的防護頭盔。

　　絲絲熱氣就在自己身後，冒著一股濃重的腥臭味，好像有人在他身邊呼吸。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值在急速下降。

　　他輕微轉動著自己的腦袋，終於看到了一朵黃花打開，花瓣張開，裡面的頭顱的嘴巴也張開到極致。

　　他從來沒這樣看過自己同事，他張大嘴想要一口吃了自己。

　　他拔出槍，還沒來得及瞄準扣動扳機。

　　下一刻，黃花一口咬下。

　　咔嚓一聲——

　　他聽到最後的聲音是自己腦袋被咬下的聲音，他手中的槍啪的一聲掉在草叢裡，到死他都沒來得及開槍。

　　鮮血再次噴灑，血滴灑在附近的三個人身上，那一瞬間鮮血彷佛非常沉重，他們的身上都是同事的鮮血。

　　第二個被黃花吃掉頭顱的人。

　　黃花吃掉後繼續在人群中移動，花朵更加飽滿漂亮了。

　　它所走過的地方引起陣陣戰慄，人們看過幾次之後，對這種血腥的場面難以忍受。

　　還要死多少個同事？

　　這場酷刑還要持續多久？

　　黃花來到了祝寧這邊，準確地說是來到他們三個人附近。

　　黃花吃過足夠的人頭，花頭變得鼓鼓囊囊的，花瓣的縫隙還流淌著人類的鮮血，它走到這附近的時候，巨大的陰影投下來，將他們三個人籠罩在其中。

　　距離足夠近可以看到很多細節，花人胸前那團抽動的藤蔓像是某種污染，讓人看久了會掉精神值。

　　祝寧看到李念川的雙腿肉眼可見地在打顫，隔著頭盔，祝寧聽到他的頻道裡傳來很急促的喘息聲，他很害怕，祝寧能感覺到李念川的恐懼。

　　黃花一步步朝著李念川走去。

　　他們被它鎖定了，徐萌在李念川右側，祝寧在李念川後方。

　　距離李念川更近的是徐萌，如果出什麼事兒徐萌能第一時間搭把手，但她此時同樣保持著鎮定。

　　祝寧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她在思考這朵花的邏輯。

　　要在不正常的地方幹正常的事，要在正常的地方幹不正常的事，它是污染物，肯定有自己的內在邏輯。

　　它肯定也要遵守某一種規律，規律是什麼？

　　植物本身是不會移動的，尤其是花朵，這朵花是被人摘下才寄居在人類的軀體上，以人的雙腳來移動。

　　它吃掉人頭的時候，給祝寧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人類在路邊看到好看的花朵折斷一樣。

　　如果以花的視角來看，當人在採摘植物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血腥而殘忍？

　　它們在路邊長得好好的，突然出現一個巨物，陰影落下來，然後咔嚓一聲折斷了自己的根莖。

　　人類把鮮花捧在手心裡，甚至還要感嘆，真漂亮啊，真美啊。

　　這是同樣一件事？

　　它是在……「採人」？

　　祝寧因為這個思路皺了皺眉，人類和植物之間的關係對調了，現在他們這些身穿黑色防護服的人類是長在地裡任人宰割的植物，而花朵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可以決定你生死的採摘者。

　　這朵花有意識嗎？它會很高興今天得到了一束新鮮的「人花」嗎？

　　這個採摘方式是……隨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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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5 天前

卷一‧末日將至　第九十九章　遺落的荒村（三）

　　人摘花是隨機的嗎？

　　其實這個也挺不確定的，祝寧回想了下自己小時候揪花瓣玩兒，摘花的時候考慮因素很多。

　　長得好看的，看著順眼的，剛好被風吹動的，剛好就在你手邊，因為離得近被摘走了。

　　人類對於植物來說是神，他們可以決定植物的生死，不會考慮太多，也根本不會謹慎思考。

　　但這朵花也是這樣嗎？

　　不，它肯定有一些規律，比如不要移動，移動一定會死，之前那些試圖逃跑的都會被瞬間捕捉到，它肯定能夠察覺移動的東西。

　　第一條，不要移動，這條肯定是對的。

　　但是之後呢？它在人群中巡邏的時候，怎麼鎖定目標的？

　　這些人有什麼特徵？因為害怕？它能察覺到誰更害怕？

　　花人已經在祝寧眼前遊走了，很多人都進入戒備狀態，他們都看到了被它發現的下場，大多數人類都會想著拿到武器，在臨死之前拼死一搏。

　　這幾乎就是刻進本能的，人有賭徒心態，總覺得自己搏一把不一定會輸。

　　普通人都做不到真正的坐以待斃。

　　敵意。

　　這朵花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敵意？

　　第一個把它摘下來的清理者，不是想摸它，而是想「摘掉」它。

　　之前那個清理者，被黃花鎖定之後，什麼東西刺激了黃花吃掉他的頭顱？

　　那人一直在摸自己的槍柄，他就算保持靜止，壓抑自己內心的恐懼，內心還是對花人充滿敵意。

　　這麼恐怖的東西在你面前，人本能反應就是幹掉他。

　　這東西能感覺到人的敵意。

　　黃花停留在李念川面前，李念川一直沒有移動過，感覺自己身體都僵了，但是黃花還是站在自己面前。

　　為什麼？

　　李念川不可控制地在想這件事，他明明沒幹什麼錯事兒啊？

　　他仔細回想自己做的每一個細微的舉動，就像是考試馬上就要到時間了，你知道自己有一道題錯了，你盯著試卷拼命檢查自己的答案，想找到那個錯誤。

　　但是你找不到，老師已經逼近了，馬上就要發出收卷的指令。

　　留給你的時間只剩下最後一分鐘，你還有機會可以改答案，有機會可以活下去。

　　但是你找不到。

　　輪到李念川了。

　　啪嗒——

　　黃花在他面前張開了花瓣，像是打開了什麼腐肉發出了非常黏膩噁心的聲音，緊接著露出了黃花的內部。

　　尖利而密集的牙齒被鮮血染紅，牙縫裡還有肉渣，你想到這張嘴曾經吃過自己的同事就會難以避免的恐懼，更別說裡面含著兩顆人頭。

　　黃花內部壘著兩顆人頭，兩張清理者的人臉交疊著，他們的眼睛會朝著同一個方向轉動。

　　他們明明死了，卻好像還活著。

　　李念川之前看到上一個受害者，會覺得對方有問題，可能是他做錯了什麼舉動，所以招來了禍事，輪到自己不一定會死。

　　我可能會做的比他更好，我肯定不會那麼傻乎乎地去摸槍。

　　但是等真的危險降臨的時候，你才知道不是的，你控制不住，你就是會恐懼，然後難以控制自己的思緒，你同樣也很想去摸槍，你想把這個怪物弄死。

　　「不要對它有敵意。」

　　李念川的頭盔面板上突然傳來一行字，就在那條駐扎軍發出的禁止文字下面。

　　因為不知道這朵花什麼情況，大家都保持著詭異的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有祝寧和駐扎軍試過用文字交流。

　　頭盔內部文字面板可以用眼神來「打字」，祝寧發過來的。

　　她什麼意思？不要對它有敵意？

　　對方都已經張開花瓣了，裡面的兩顆人頭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這種情況不要對它有敵意？

　　「不要產生情緒。」

　　情緒？人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

　　「忽略它。」面板上又打出三個字。

　　李念川手指有些僵硬，他本來是想去拿武器，這時候一時間僵住了，聽祝寧的，還是聽自己的？

　　人在面對黃花的時候很容易生出一種想法，除了我沒有人能救我，我必須要自己救自己。

　　李念川見過黃花吃人，只有一秒，祝寧的槍械在這兒用處不大，如果自己被吃掉，祝寧甚至都反應不過來。

　　上次祝寧有一把槍在自己身後，可以保護自己的安全，這次就只有一句話，甚至沒有解釋。

　　該相信祝寧嗎？

　　要無條件信任她嗎？

　　忽略它？之前在下水道，他們也是忽略的魚人。

　　李念川繃緊的手指放鬆下來，他決定賭一把，相信祝寧，並且這種相信是無條件的，至高無上的相信。

　　李念川望著黃花裡的兩顆頭，強行扭轉了自己的敵意，他隔著頭盔跟裡面兩顆黏糊糊的人頭對視著。

　　當他摒棄敵意後，內心竟然湧出一股平靜的憐憫。

　　那是他死去的同事，不是什麼怪物，他們也並不恐怖。

　　可能家裡也有人在等他們，他們死在這兒了，死得不明不白，臨死的時候甚至沒有人給他們做臨終關懷。

　　那一瞬間，李念川竟然感覺自己非常放鬆，他緊繃的肌肉鬆懈開。

　　一陣風吹來，黃花的花瓣和藤蔓會因為風力而抖動。

　　李念川成了安靜的植物，原來關鍵點在於這個，不要產生敵意，不要產生情緒，不要害怕，不要移動。

　　當人和植物的位置對調，花人是採摘者時，人類就要老老實實扮演一朵花。

　　一朵花是沒有想法的。

　　啪嗒——

　　黃花收束了自己的花瓣，花瓣閉合著就像是一朵花骨朵，它移動了，開始走向下一個人。

　　祝寧把那兩句話傳進了公共頻道，李念川補充：假裝自己是植物。

　　祝寧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愣了下，然後發現李念川這句話更好理解。

　　所謂不要產生敵意是表面的，內核其實是扮演植物。

　　很多人都看見了，有些人不信，想要為自己的同伴復仇。

　　有些人信了，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成為了黃花的下一個「戰利品」。

　　他們臨死之前都會陷入一種癲狂，很多人的反應都是一樣的，他們總是想去拿自己的武器。

　　有些幸運兒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黃花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黃花掠奪自己同事的生命。

　　這是一場非常殘忍的屠殺，人不是人，而是植物，人是否能活下去，標準是像不像一棵真正的植物。

　　人類必須擯棄自己所有本能，放棄所有武裝，他們進化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征服自然，但在自然面前，他們必須退化。

　　退化成一個自然中標準的植物。

　　這是能夠活命的唯一機會。

　　黃花從隊伍中走過，走到哪兒鮮血就滴到哪兒，像是一個移動著的帶血花灑。

　　它大概是吃飽了，整個花朵飽滿到要炸開，吃不下更多的腦袋。

　　於是黃花穿越了這些清理者，朝著森林走去。

　　半個小時後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森林深處。

　　走了？

　　沙沙沙——

　　一陣風吹來，吹動著樹葉發出響聲，祝寧剛下車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陣風聲。

　　現在風拂過花草和樹葉，拂過他們的身體，也溫柔撫摸著地上的屍體。

　　對於自然來說，一切都沒有差別，他們這些清理者入戲太深，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移動過。

　　他們彷佛成為真正的花草。

　　他們生來就長在這片土地上，雙腳已經不是腳，而是根系，要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到死亡。

　　就連祝寧都有這種錯覺，她竟然覺得自己這種姿勢非常輕鬆，在這裡站到地老天荒都沒事。

　　牆外世界好詭異。

　　這裡甚至沒有形成污染區域，只是一朵花而已。

　　一朵花來了又走，留下了清理者的屍體，鮮血浸泡進土壤，染紅了一大片，他們無法帶回這些人的屍體，屍體會永遠留在此地。

　　倖存者必須直面自己同事的死狀。

　　「還剩多少人？」駐扎軍的聲音打破了安靜，從頭盔中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不愧是長期生存在牆外的，他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沒有恐懼感，「報數。」

　　沒人理他，有些人是沉浸在植物中無法反應過來，有些人是聽到了但不想回答，自己的同事剛死了，沒人想配合。

　　你是誰啊？

　　憑什麼要聽你的？

　　「報數！」駐扎軍再次說話。

　　駐扎軍是軍人，他們清理者是公司員工，雖然來的時候知道有生命危險，也知道死亡率，但是他們沒那麼強的魄力，這時候沒崩潰已經萬幸了。

　　自家隊長都已經死了，駐扎軍憑什麼使喚他們？

　　不僅不配合，甚至對駐扎軍天然產生了敵意。

　　「一。」祝寧第一個開口。

　　祝寧是運動員出身，她骨子裡自帶的集體榮譽感，她知道要集體撤退，不論還剩下多少人還活著，都必須離開這兒。

　　隊伍非常麻煩，跟機械海洋館不一樣，機械海洋館那次祝寧和灰鷹隊合作，獵魔人本身素質高，精神值高，團隊協作也高。

　　海洋館裡清理者團隊就祝寧這邊一支，徐萌是個臥底，唯一需要照顧的弱者只有李念川。

　　現在的情況是，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跟李念川同等水平，或者說比李念川的資質還差點，畢竟李念川經歷過兩次精神值進階。

　　團隊幾乎就是一團散沙，他們必須抱團才能活下去。

　　祝寧之前高調行事，她在論壇裡太有名了，依賴於她打響的名聲，她說話很管用。

　　「一。」她重復。

　　李念川緊跟著回答：「二。」

　　李念川簡直無腦擁護祝寧，不論她做什麼，李念川都是第一個響應的。

　　「三。」第三個報數的是徐萌。

　　徐萌大概知道祝寧要做什麼，現在的情況是，一團散沙需要一個凝聚人，祝寧最合適當出頭鳥，反正她當出頭鳥經驗豐富。

　　祝寧剛才發在公共頻道的消息大家都看到了，就算不信任駐扎軍，起碼對祝寧會多一些信任。

　　三個人報數，後面就自然進行下去了，報數聲此起彼伏，有些人報數聲音非常敷衍，不情不願的，但也參與了。

　　「十八。」

　　十八之後陷入到沉默中，他們遲遲沒有聽到十九，清理者還剩十八人。

　　十八個清理者加上三個駐扎軍，二十一個人還活著，這就是真實的倖存者人數。

　　來的時候有三十個人，現在只剩下二十一個，他們死了九個同事。

　　長久的沉默，他們沒有移動，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同事的屍體，如果之前像是一場荒誕夢境，那他們現在才真實地感受到自己同事離去。

　　駐扎軍的聲音在公共頻道中傳來：「繼續收容污染孢子。」

　　這一聲命令顯得非常沒有人性，都已經這樣還要讓人繼續收容污染孢子？

　　污染孢子正在擴散，他們足足折騰了一個小時，有些污染孢子已經快飄遠了。

　　「你，你是不是人啊？」

　　「誰愛幹誰幹，我不幹了，我工資不要了不行嗎？」

　　大家脾氣都不太好，這時候集體暴動殺了駐扎軍都有可能，誰願意聽你說話？

　　駐扎軍的聲音非常冷酷：「收容污染孢子，然後撤離。」

　　這是既定的計劃，來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這不是駐扎軍的錯，剛開始就警告過禁止觸碰。

　　是清理者先犯的錯，那個人摘掉了一朵花，然後引發了後面一系列的問題。

　　駐扎軍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嚴厲：「不然污染孢子擴散到牆內，你以為你們的家人能活嗎？」

　　駐扎軍面臨的是牆外的世界，他們必須要確保不會有外界的污染孢子穿過圍牆，這是叫清理者過來的意義。

　　大家當清理者不是為了什麼崇高理想，最初都是為了錢，高額的工資，賺一筆夠外面的人活一年。

　　祝寧第一次出任務就拿了七十萬，這種高回報的工資背後就是以生命為代價，刀尖上舔血。

　　獵魔人的覺悟更高，因為他們面臨的危險更直觀，很多清理者沒遇到過危險，難以轉換這個思路。

　　祝寧那一瞬間都能理解為什麼會有獵魔人看不起清理者，對比下來，清理者的素質確實是最差的。

　　獵魔人和駐扎軍都是為了人類的安全奮鬥在第一線，駐扎軍的話沒錯，如果污染孢子擴散進牆內，他們就算是安全返回也沒有意義。

　　道理是這個道理，就是說出來太冷酷了點，很難服眾。

　　而且大家還沉浸在恐慌裡，甚至沒人敢動，誰都不知道現在挪動會不會再次引來那朵黃花。

　　熟悉地形的是駐扎軍，跟人家鬧掰了都沒人帶隊回去。

　　祝寧都已經當出頭鳥了，現在只能當到底，嘗試跟對方交涉，問：「收容完你帶我們出去？」

　　駐扎軍意識到祝寧是領頭人，擺出可以談話的姿態，「我們本來就應該帶你們出去。」

　　他們遵守原則，必須要收容完才願意帶隊。

　　祝寧雖然不知道駐扎軍的工作到底幹什麼的，她分得清輕重緩急，問：「現在人可以移動？」

　　駐扎軍是前輩，他們能做出的判斷就是最有利的判斷，他們當時已經大喊不要開槍了。

　　祝寧不太了解在牆外生存的真正規則，甚至外面的污染物邏輯都跟城內不一樣的，但是這麼看來，通用規則應該是，不要亂動。

　　亂開槍會引發新的混亂，所以從頭到尾駐扎軍都是靜止的。

　　駐扎軍：「動作慢點，不要做多餘的舉動，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原來不要做多餘的舉動是這個意思，駐扎軍是帶隊的，所以從頭到尾就是帶隊，他們不會射殺剛才那朵變異的黃花。

　　清理者本來應該是掃垃圾的，他們最好除了收容污染物什麼都不做，如果他們真的遵守了這條原則就可以安穩撤離，非常平穩地完成任務。

　　李念川之前查到的死亡率是真的，要麼是0要麼是100，沒有中間地段。

　　但是有個清理者可能是受了精神污染，他摘下了一朵花，觸發了牆外的世界。

　　理論上來說，他們就應該繼續收容，完成任務，然後回家，但是沒人敢動。

　　祝寧深吸一口氣，「我來收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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