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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阿頭伯 [打印本頁]

作者: yukr 時間: 2024-1-14 12:07 AM 標題: 阿頭伯

以前我練拳的時候，曾經遇過一個父親的朋友，跟我說過一句話：適不適合練拳，要看這個人的骨架。有些人骨架不適合，怎麼練都沒有用，一搭手就吃大虧，白練了。

父親這個朋友，是個異人，連名字都很特別，他的人緣極好，在道場裡面，大夥兒都叫他「阿頭哥」，甚至親暱地叫他「頭哥」。叫到最後，許多人連他的本名都想不起來。

因為「阿頭哥」的名字實在太響亮，聽了就會想跟著叫，但我們是晚輩，父母特別告誡我們，要叫「阿頭伯」，萬萬不可以跟著亂叫「阿頭哥」。

我很喜歡這個阿頭伯，他自幼練武，身體極是壯碩，什麼粗活兒都做，既有鐵漢的身板，卻又有一張慈祥和藹的臉龐，完全就是個彌勒佛的樣子，所以人見人愛。

但我特別喜歡他，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如果把嘴邊的笑容一收，便自有一種威勢，凜然難犯。我對人很敏感，一見他這個神情，就知道他肚子裡一定有料。所以每次到山上去，我總是纏著他不放，跟他問東問西，說個沒完。

那時汐止的山上正在大興土木，他永遠都有做不完的粗活。我問到武術的事情，他總是笑瞇瞇地，一邊劈木頭，一邊對著我笑，我問兩句，他也就答半句。

那一年我剛考上高中，參加了空手道社。我表弟跟我同年，也剛剛考上高中，參加了國術社。我們兩人都是金庸迷，遇到有學拳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阿頭伯」和我們兩家都很熟，他是道場裡真正練過拳的人，知道我們倆迷上了練拳，卻總是笑而不言，甚麼也不說。

有一次他被我纏得實在沒辦法了，就吐露了幾句。

他說：適不適合練拳，要看這個人的骨架。有些人骨架不適合，怎麼練都沒有用，一搭手就吃大虧，白練了。

我說，那要怎麼看適不適合？

他說，看骨架。

怎麼看呢？

比如說你表弟吧，身高快一百八了，看起來很高大，但是他完全不適合練拳。

我驚訝到了極點，「為什麼？」

「你看他的手腕，骨頭很長，而且細。骨縫很大，骨頭的結構很扁，不圓。這種體格，練拳特別辛苦，而且練不起來。遇到行家伸手一抓，手腕就斷了，練了一輩子，白費勁。不如不要練。」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那，那，那我可以練嗎？」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是我和阿頭伯談得最深的一次，後來，他再也沒有說過有關拳術的事情。

數年之後，我跟著其他老師練內家拳，到了很多很多年之後，我才漸漸明白他說的「圓」是什麼意思。

可是老人家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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