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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劍飛暴雨中 -【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3 PM     標題: 劍飛暴雨中 -【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69001122 於 2023-4-21 07:46 PM 編輯

【書名】:神詭世界,我有特殊悟性

【作者】:劍飛暴雨中

【內容簡介】:
      一覺醒來,季缺穿越到了一個仙山崩塌、廟宇荒廢的危險世界。
      萬幸他擁有了一項很神力的能力,可以把悟性像鈔票一樣攢起來用。
      悟性積攢得越多,悟出的東西就越神奇。
      領悟“遊泳”,在水裏快若遊魚,在地上也能遊得飛起。
      領悟《論語》,知識融會貫通,肌肉力量成倍增長。
      領悟《仁書》,多學會了一門將人“一分爲二”的戰技!
      領悟《義學》,意外掌握了一門“把頭顱砸進體腔”的技巧!
      領悟《逍遙遊》、《墨子》、《道藏》......
      之後,季缺開始憋大招,想看看悟性攢到極限會有什麼效果。
      直到有一天,他實在憋不住了,又一直對某道心心念念的炒菜求之不得
      于是把悟性全部用在了“爆炒和顛勺”上。
      後來,江湖傳言,一隻恐怖的瘟神剛降臨人間沒多久,就被一名路過的廚子顛勺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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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6 PM

第1章 倒黴書生

  黃昏。

  桑水縣衙門,季缺站在那裏,腳邊是一個昏迷不醒的漢子。

  幾個捕快看著他,眼神複雜。

  這時,一個腰掛佩刀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捕快們紛紛打起了招呼。

  “薛捕頭。”

  “捕頭,你回來了。”

  薛捕頭看了一眼年輕書生,郁悶道:“季缺,怎麼又是你?”

  季缺一臉無辜道:“捕頭,我也不想來的。”

  這時,薛捕頭看了一眼手下的小捕快,一臉威嚴道:“怎麼回事?”

  小捕快趕緊解釋道:“據季缺公子所說,他從書院回家的途中,突然遇到了偷襲,隻能被迫反擊。

  他先是用生石灰讓偷襲者雙目失明,再連踢對方襠部兩次,讓其不得不跪下。見偷襲者還想反抗後,便掏出一塊闆磚將人砸倒,又在對方屁股上紮了一剪刀,以便確認人是不是真的暈了過去。

  當我們趕到時,他正在用紅繩捆綁案犯。”

  薛捕頭看了一眼倒地男子的慘狀,又看了看桌上的石灰袋、闆磚、紅繩、染血的剪刀和兩把鐵榔頭等事物,詫異道:“你回個家帶這麼多東西?”

  名爲季缺的年輕書生耐心解釋道:“薛捕頭,伱知道最近城裏不太平,我這人運氣又一般。這半年來,已莫名其妙遭到了三十八次襲擊,來了三十一次衙門,上一次手都被人砍破了好大一塊皮,我帶點東西防身,很合情理吧。”

  薛捕頭擺手,示意其不要說了。

  他看了看地上雙眼腫得跟個桃子似的的昏迷大漢,問道:“他是怎麼偷襲你的?”

  “當時在下抱著書走在路上,這人一言不合就提著一根棍子靠了過來,如果不是我足夠警惕,倒下的就是我了!薛捕頭,我看他那敲悶棍的樣子很是熟練,應該是個慣犯了。”季缺認真敘述道。

  捕頭和捕快們欲言又止。

  這怎麼看都是你更熟練啊。

  名爲季缺的書生可以說是衙門裏的常客,不知道什麼運氣,這一年來時不時被人搶、被人砍,結果這些搶他砍他的人,一個比一個慘。

  他們一度懷疑這廝是在釣魚賺賞金。

  畢竟他被迫反殺的對象中,有幾個還是掛著懸賞的案犯。

  薛捕頭揮了揮手,對季缺說道:“季公子,老規矩,等這家夥交待完,我會派人來尋你。”

  他其實挺煩這小子的,可是想到對方的手段,又不得不尊重一些。

  季缺點了點頭,支吾道:“那捕頭,這次有賞金嗎?”

  “沒有,沒有,這廝一看就是青蛇幫的人,衙門裏沒這號懸賞。”

  季缺一聽很失望,忍不住說道:“唉,真倒黴。”

  薛捕頭忍不住吐槽道:“季公子,倒黴就少出門啦,你這走哪兒哪出事。”

  要知道一年前,在這桑水縣衙門幹活可是個實打實的閑差。

  季缺確實很倒黴,隔三差五總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

  不過他清楚,他這麼倒黴並不是無緣無故的,而是和自己的“外掛”有關。

  身爲穿越者大軍中平平無奇的一員,季缺穿越之初就發現了“外掛”的存在,那就是他能把“悟性”像錢一樣攢起來。

  等悟性攢到一定程度,再一次性使用,就能取得一點點微妙的效果。

  比如他把積攢的第一份悟性用在了“遊泳”上,結果本來旱鴨子的他一下子在水裏快若遊魚不說,在陸地上也能遊得飛起。

  季缺比對過,他如今躺在地上遊泳的速度甚至比站起來百米沖刺都快。

  這積攢悟性的金手指看似不錯,卻有著不可忽略的副作用。

  那就是悟性一旦處于積攢的過程中,他學什麼都事倍功半不說,還忒倒黴。

  積攢的時間越久,學東西就越費力,倒黴程度也會不斷增長。

  最開始,他隻是念書事倍功半,走路容易踩到屎,到後面,什麼新東西學不會,把書院先生氣得跳腳不說,還會卷入各種危險的事件裏。

  偷竊、打劫、擄人、揩油、殺人、縱馬傷人、踏青遇到老虎
  比如今天,他不過正常回家,結果就被壞人盯上了。

  也是從這些黴運中,季缺擁有了少年本不該有的堅韌和樂觀,以及抗打擊能力。

  他這一年來的最高紀錄,是一人用闆磚拍殘了五個要他脫褲子的麻匪。

  後面衙門一查才知道,那窩麻匪人稱“一窩麻風”,爲害桑水縣多年都沒能除去,結果.
  那窩麻匪也是缺德,想尋歡作樂放著一堆女人不抓,偏偏去抓季缺一個男人。

  當然,那次季缺也受了不輕的傷,在床上躺了兩天兩夜才恢複過來。

  這時,季缺已到了家附近的魚花巷。

  下午剛下過一場細雨,巷子的道路一半石闆一半泥,有些泥濘,上面散落著片片打濕的黃紙,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最近兩月,即便回到家裏,季缺依舊不敢太過放松。

  因爲夜裏,有個叫風蓮教的教派時不時會來傳教。

  教衆們在夜裏排成隊,一邊誦念經文,一邊灑下黃紙。

  季缺對此頗爲忌諱。

  因爲他每次聽到那誦經聲,總有一種忍不住想加入他們的沖動,而桑水縣中,確實也有百姓在夜裏加入風蓮教隊伍的例子。

  詭異的是,那些百姓一旦跟著他們走了,就絕少有人回來,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有百姓家人到衙門告狀,無疾而終不說,有的甚至還被關進了大牢裏,說是妖言惑衆。

  這風蓮教邪門,衙門的態度也可疑。

  擁有“事逼體質”的季缺自然不敢大意,因爲他這次悟性已積攢了大半年時間,可以說是最高紀錄,那危險指數自然也處于高位。

  要知道,他親愛的姨母,前兩天才被風蓮教帶走。

  季缺父母早逝,留給他一間不大不小的宅子。

  前幾日,已經好幾年沒交集的大姨母忽然來到了家裏,表示她家大兒子,也就是季缺的大表哥要成親了,在城中缺少婚房,要季缺讓出一半宅院來,供表哥結親和生活用。

  季缺自然不太願意,一再表示跟自己住一起,可能會出事。

  大姨母當場大罵他不講良心,口胡當初這宅院她家也有份雲雲,硬是賴在這不走了。

  結果賴在這裏的第二晚,她就忽然“明悟”了,頭也不回的加入了風蓮教的隊伍,再也沒有回來
  季缺覺得,大姨母大概永遠不會回來了。

  唉,姨母真倒黴。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38 PM

第2章 不會吧,這麼倒黴?

晚飯過後,倒黴的季缺翹著二郎腿坐在屋裏,享受著難得的安甯。

  之後,他從櫃子裏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隻樸實無華的灰色包裹。

  包裹被小心打開,裏面是半隻發黴的燒餅,和兩封信。

  一封信貼著紅泥,是一封標準的婚約信;另一封是三年前從天仁城白府寄來的,是女方的爺爺在提醒他婚約的事。

  這是季缺感覺最麻煩的地方。

  季缺已故的爺爺生前是個賣燒餅的,那一年鬧饑荒,有一個人快要餓死了,于是他給了對方一隻燒餅。

  那人借此活了下來,後來還飛黃騰達了,于是還給了季老爺子半塊燒餅,並定下了一份婚約。

  那就是季缺十七歲時,將前往天仁城的白府和白家小姐完成當年的約定。

  而今年,季缺剛好十七歲。

  這個類似古代唐朝,名爲“盛朝”的朝代裏,婚約是頗有份量的存在。

  如果季缺不去管這婚約,那他如果娶了別的姑娘,那就失了禮。

  同樣的,除非他死了,或者婚約解除了,女方才能選擇別人成婚,不然也是失了禮。

  莫名其妙的,季缺就多了一個未婚妻。

  不要有車有房,不看職業高低,連彩禮都不需要,就靠半隻發黴的燒餅和一封信,就能領到一個應該是大家閨秀的老婆。

  對于這種事,兩世單身狗的季缺除了最初的新鮮和一點興奮外,剩下的全是惘然。

  照理說婚約裏的白姑娘應該是個大家閨秀,可是他並不知道對方高矮胖瘦、胸大不大、腿長不長,性情如何,而且他這種人,注定是不能這麼早成親的。

  據說天仁城很繁華,比桑水縣繁華得不知幾許,是北地最爲繁華的城市。

  那同樣的,也代表了更多的狗屎、飛磚、扒手、強人、幫派人士、比幫派更黑的官員等等。

  如果他真和白姑娘成親的話,那白姑娘將面對一個出門經常踩狗屎、丟銀子、被搶劫、被打殺、被馬撞、被老虎追的丈夫。

  白姑娘恐怕會瘋掉吧?
  所以爲了自己和白家小姐的幸福,善良的季缺,大抵是想退掉這門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的。

  連面都沒見過就定下了婚事,古代人做事還真是魯莽。

  可是即便去退婚,也是件麻煩事。

  桑水縣離天仁城少說上千裏路,即使不怎麼耽擱,也要十天半月時間。

  關鍵是盤纏。

  要不是這後面幾月賺了些賞金,季缺甚至還在爲盤纏發愁。

  上一世,季缺最大的夢想,就是財富自由後,能四處去旅居。

  他喜歡的旅遊不是去景點打卡,而是在一個喜歡的地方呆上幾年,呆得膩味了,再去另外一個地方,看另外的風景。

  當時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別說財富自由了,他當時剛掏空錢包背上房貸,結果就遇到了金融危機加失業,再生了病,差點整抑郁了。

  後來,又不幸遇到了車禍。

  在卡車撞飛他的剎那,季缺隻覺得往事如水般流過腦海,其中有一件特別清晰。

  那就是他發現,自己從未接近過夢想的生活。

  所以當他被卡車送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記得這個夢想。

  有錢,能到處旅行,去一個地方看一個地方的風景,吃一個地方的美食,過一個地方的生活,再離開,去往下一站。

  而天仁城,剛好是他計劃中的下一站。

  他的計劃是退婚後,在天仁城找個地方住下,看看這北地的繁華城市到底是怎樣一幕人間煙火。

  可是據說天仁城什麼都貴,他那點積蓄估計不夠看。

  所以大體上,季缺是缺銀子的。

  季缺總結過,悟性剛開始積累的那段時間,他隻是經常踩到屎,這一階段,可以稱爲“踩屎階段”。

  而過了“踩屎階段”,他就會一邊踩屎,一邊莫名其妙的丟銀子,帶在身上的銀子時不時會掉不說,藏在家裏的銀子也會失竊。

  他曾經把十兩銀子埋在了屋子青磚下一米多的位置,結果那銀子還是丟了,緣于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碩大的老鼠洞。

  別人是撿銀子白嫖勾欄聽曲,而他是莫名其妙的丟銀子。

  這讓季缺很郁悶。

  萬幸這一階段,時不時會有扒手、毛賊落在他手上,他從他們那裏收獲一點,方能達到收支平衡。

  季缺稱這一階段爲“盡心保財階段”,因爲隻要努力榨取毛賊、扒手,他的資産總會趨于收支平衡的狀態。

  而過了這一階段,危險事件就會不斷出現,打劫、殺人、縱馬殺人、踏青遇老虎等等,都在這一階段。

  這個時候,季缺是有生命危險的,卻也是最賺錢的。

  那些搶他的、殺他的大抵是些盜匪,身上本就有銀子,再加上衙門裏的賞金,他借此還賺了些錢。

  這一階段,季缺稱之爲“拿命賺錢階段”。

  如今季缺就處在這一階段。

  他總結了一下,今天他先是連踩了四次狗屎,小心注意腳下後,又被鳥屎砸中兩次,驚險躲過從上方掉下來的竹竿、磚頭等飛物三次,下午剛踩完屎又遇到了人打他悶棍
  和前幾日相比,這倒黴頻率明顯高了不少。

  沒辦法,這就是積攢悟性和賺銀子的代價。

  季缺覺得自己還扛得住,畢竟盤纏越多越好,到時候在天仁城才能活得舒坦。

  之後,他便開始了一天的鍛煉。

  他先是趴在地上做了一百次俯臥撐,又做了一百次仰臥撐,再做了一百次下蹲
  表面上,季缺是一個看起來斯文的書生,實際上,身上全是結實的肌肉。

  這也是他能在黴運打擊中扛這麼久的原因之一。

  當然,黴運並不是無窮無盡的,以季缺的經驗判斷,白天自己已倒了這麼多次黴,晚上一般就會安甯了。

  這時,一陣陰風吹來,將雕花的窗戶哐的一聲吹了開來。

  桌上的燭火左搖右晃起來,將地上的樹影映照得猶若猙獰的鬼影。

  季缺趕緊走過去關窗戶,結果忽然愣在了那裏。

  一陣細碎的聲響從屋外那口水缸裏傳來,就像有一條大魚在裏面遊動。

  可是他沒有養過魚。

  身處黴運中的季缺,自然不會認爲裏面是報恩的田螺姑娘。

  “不會吧,這麼倒黴?”

  季缺不動聲色的將桌上的剪刀、榔頭、磚頭、紅繩等工具歸位,手持榔頭,悄悄靠了過去。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8 PM

第3章 姨母飛走了

  水缸裏的聲音很快消停了下來。

  要不是這夜裏太過安靜,季缺又恰好去關窗戶,不然根本發現不了。

  入室行竊搶劫這種事,季缺大小經曆過六次,有的喜歡蹲橫梁,有的喜歡躲櫃子裏,有的喜歡直接殺進來
  可像田螺姑娘一樣躲在水缸裏,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屋檐下,水缸底部長著一圈青苔,缸口上蓋著一隻老舊的木蓋子,以免灰塵灑落進去。

  季缺手拿著榔頭,無聲無息靠了過去。

  到了這裏,水缸裏那細碎的攪水聲已很明顯了。

  季缺屏氣凝神,左手握住木蓋把柄,右手榔頭蓄勢待發。

  下一刻,沒有任何遲疑,季缺一把掀開了木蓋子,右手榔頭淩厲落下。

  啪!啪!啪!
  幾聲清晰的炸水聲響起,水花飛濺。

  榔頭像是擊在了某種滑膩膩的事物上,很不對勁。

  季缺一邊用木蓋作盾牌,一邊往缸內看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

  清冷的月光下,一顆倒懸的腦袋杵在水中,發絲如水草般飄蕩著。

  那是一個人,又不太像是人。

  那東西蜷縮在水缸裏,脖子很長,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季缺。

  “大姨母?”

  季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水缸裏的東西,竟然長著一張大姨母的臉。

  這才是最可怕的。

  隻見那玩意兒脖子一動,就要破水而出,季缺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把蓋子重新蓋上,嚴嚴實實。

  下一刻,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大姨母的腦袋破開了木頭,鑽出了一半。

  季缺趕緊松手、後撤,開門、關門、上栓,一氣呵成。

  見窗戶還開著,他又飛奔過去,正要關上,結果這時,一張青碧色的姨母臉陡然出現在視線裏。

  那腦袋往前一伸,就要咬人。

  季缺往後一躍,驚險躲了開來。

  這是他在多次黴運中鍛煉出的反應速度。

  “大姨母”脖子如蛇般扭動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裏面布滿了針尖般的惡毒。

  看著這個惟妙惟肖的表情,季缺不禁懷疑這東西搞不好真是大姨母變的。

  季缺一時有些緊張。

  他前前後後卷入了幾十起危險事件,可從未遇到過今天這種東西。

  “大姨母”死死盯著他,那長長的脖子上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發出了嘶啞的聲音——“房子,我兒的房子。”。

  艸,還真是她!

  季缺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同時又是一個較真的人,忍不住反駁道:“這是我的房子,我的。”

  他的態度猶若桑水河裏的石頭一般堅硬。

  “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這房子是我的!”

  “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這房子是我的!”

  隔壁的鄰居正躺在床上睡大覺,總覺得誰誰在不斷重複兩句話。

  下一刻,複讀機之間的交流戛然而止。

  大姨母勃然大怒,張開了嘴巴,一言不和就從窗口撲了進來。

  季缺趕緊一退,並用手指在油燈上一撥。

  一串燈油恰好灑在地上。

  啪的一聲,大姨母腳底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隨手就是一簇生石灰灑出!

  大姨母的脖子十分靈活,唰的一下往下一沉,躲開生石灰的同時,就要來咬他的手腕。

  哢嚓一聲,大姨母發出一聲怪叫,猛然縮回了脖子。

  一把剪刀貫穿了她的嘴唇。

  千鈞一發之際,季缺精準的遞上了剪刀,以便大姨母不會無功而返。

  大姨母猛的扯下了剪刀,一把擲來。

  季缺頭一偏,剪刀貼著腦袋飛過,紮進了牆裏,跟穿紙一樣。

  下一刻,季缺一個後仰,全身筋骨連成一線,如一張緊繃的弓,唰的一聲將一塊闆磚擲了出去。

  大姨母脖子一扭,闆磚就呼嘯著擦頭而過,並沒有被擊中。

  大姨母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很是討厭。

  結果下一刻,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她腦袋往前一頂,眼珠都要從眼眶裏冒出來。

  原來那擦頭而過的飛磚在屋梁上一個反彈,又回來了,生生砸入她的後頸。

  季缺飛身躺地,一式陸地仰泳,如一道疾風般竄了過去。

  這速度快得簡直不太像是人!

  在竄行的過程中,他雙腿肌肉如鐵絲般絞在一起,那是他熟悉至極的發力方式。

  啪啪兩聲炸響,聲音清脆。

  大姨母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一記滑鏟鏟斷了雙腿,整個身體如陀螺般旋轉著砸在地上,帶出一聲悶響。

  季缺得理不饒人,一個漂亮的漂移轉身,對著大姨母的腦袋和駝背就是一陣狂敲。

  呼嘯的榔頭如疾風驟雨,招呼在大姨母身上。

  大姨母如今身體很是怪異,腦袋被敲得凹陷後,迅速鼓包膨脹,很快就滿頭是包了。

  即便這樣,她依舊在甩動著脖子咬人,頸部的“嘴巴”不斷重複著——“房子,我兒的房子!”。

  “我的,房子是我的!”

  季缺轉瞬又掏出了另一把榔頭,一邊雙手持榔頭狂敲,一邊反駁道。

  大姨母雙腿雖然被鏟斷,可是依舊堅強,雙手趴在地面,一時健步如飛,不斷向季缺逼近。

  季缺則一邊躲閃著撕咬,一邊繼續狂敲,中途衣衫都被咬破了,格外驚險。

  功夫不負有心人。

  啪的一聲,大姨母駝背上一個鼓起的肉包被敲破了。

  隻聽見嗤嗤一陣聲響,一串鮮紅的血液從裂口處噴薄而出。

  下一刻,她在地上抖動了兩下,整個人就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剛念了一句“房子,我兒的房子!”,就唰的一聲沖出了窗外!

  季缺跟著跳了出去。

  隻見空中,大姨母那怪異的身體越沖越高,越沖越遠,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裏。

  季缺看著這一幕,滿臉是汗,喃喃說道:“這次應該回不來了吧?”

  他手持榔頭站在那裏,表面淡定,內心忍不住感慨道:“剛剛嚇死老子了。”

  剛剛大姨母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姨母變成了鬼怪?
  夜色中的桑水縣依舊寂靜,可在季缺眼中卻充滿了深邃之感。

  他回到了房間裏,看著這滿屋狼藉,以及地面的血跡,認真總結道:“真倒黴。”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8 PM

第4章 領悟,太極拳!

  姨母漏氣飛走,給季缺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稀奇古怪的姨母。

  姨母不過跟著風蓮教的人走了幾天,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般不人不鬼了。

  邪門。

  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的倒黴程度又加深了?

  這是季缺來到這世上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事物,也就是說,這本就是有妖邪存在的類聊齋世界?

  季缺想了想,他剛剛足足用了兩套連招才將姨母送走,連衣服都被咬破了,可謂生平僅見的險惡。

  風蓮教傳道時,他也會生出強烈的沖動,一次比一次強烈。

  如果他跟著走了,是不是也會變成姨母那樣?

  想到這裏,季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足。

  這裏面的水挺深,他擔心自己把握不住。

  這悟性不能再攢下去了,再攢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于是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決定現在就把這積攢了大半年的悟性用掉,增長實力的同時,讓運氣恢複一點。

  他第一次積攢的悟性用在了遊泳上,第二次和第三次用在了跑步和烤肉上,可後面這兩次因爲悟性積攢的時間不夠,分別是一個月和兩個月,效果很一般。

  就是單純跑得快一點和烤肉烤得美味了不少。

  這也是季缺這一次一直在憋大的原因。

  他喜歡悟性帶來的驚醒。

  這一次,季缺打算將這攢了近九個月的悟性用在武道功法上。

  因爲剛剛漏氣飛走的姨母告訴他,這世間比想象中還要危險。

  可惜這桑水小城位置偏僻,交通閉塞,要啥沒啥,這一兩年裏,他找了很久,才高價收到了幾本聽著就不怎麼滴的武功秘籍,也不知真假。

  《黑心掌》、《猴桃拳》、《三連腿功》,以及最後一本《太極拳經》。

  這四本秘籍他大略翻過,都和前世十八套廣播體操差不多,隻是動作姿勢的區別。

  由于前三本秘籍名字太難聽,有的招式還猥瑣(他雖然經常用,但也猥瑣。),季缺毅然選擇了最後一本《太極拳經》。

  太極拳在這桑水縣不算什麼稀奇事物,據說是從某處大道觀那裏求來的,不少農夫都練,說是能強身健體,以便能更好的種田納稅。

  識海裏,那條和悟性有關的充能條經過九個月的積累,已變得紅彤彤的了,像是充血了一般。

  攢得挺久了,終于要用掉了啊。

  一時間,季缺有些惋惜。

  這和攢錢一樣,一直攢一直爽,一旦用掉的話,會空虛。

  [領悟“太極拳經”。]
  一瞬間,一股乳白色的光芒注入了拳經中,書頁無風自動起來。

  季缺看著這拳經,腦海裏忽的竄出了無數打拳的影子,雙手忍不住比劃起來。

  初始,窗紙上隻映照出他比劃的身影,很正常,到了後面,屋內漸有拳風流動,吹動著桌上的書頁嘩嘩作響,燭火也跟著左搖右晃起來。

  後面,這風越刮越大,以至于窗外的枇杷樹也跟著左右搖擺,像是在張牙舞爪一般。

  屋內,闆磚、榔頭、剪刀、枕頭、紅繩、菜刀、硯台全部跟著季缺周身旋轉,或快或慢。

  時間如流水,季缺沉浸在領悟中完全不自知,直至誰家公雞半夜三更打了個鳴,他才如夢初醒。

  圍繞他的闆磚、榔頭、剪刀、菜刀、紅繩等事物跟著輕飄飄落在了地上,以他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太極圖案。

  這感覺很是玄妙。

  季缺站在那裏,一時覺得自己是一根柱子,頂天立地,一時又覺得自己是饅頭,又白又軟
  一段時間後,他消化完畢,喃喃說道:“練成了,怎麼體內還多了一股氣。”

  他隱隱覺得,體內有一股氣勁在流動,這是以往沒有的感受。

  [姓名:季缺

  年齡:17
  實力:強于常人(大概)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
  悟性積攢值:尚未開啓。]
  看著這面闆,季缺確定了這悟性果然攢得越久效果越強。

  這積攢了近九個月的悟性,讓太極拳徑直到了大成級別不說,還多了“極意”前綴。

  初學、熟練、精通、大成、宗師,這是面闆對技能層次的分級。

  至于實力一欄中的“強于常人(大概)”,季缺猜測應該是他對相關知識了解不足,以至于系統采樣樣本匱乏,隻能得出這般模糊的結論。

  如果後面他見識多了,系統應該會給予一個相對準確的評定。

  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還是太少了點。

  此時已到了三更天,打完拳的季缺非但沒有感到絲毫疲憊,反而有一種神采奕奕被滋養的感覺。

  這新領悟到的“極意·太極拳”很養生不說,還和他想象中的太極拳有一點點差異。

  這一點點差異,其實就是他最期待的驚喜,就像當初他領悟遊泳時,發現在地上也能如魚得水一樣。

  季缺還來不及嘗試這新的驚喜,就有一段呢喃般的誦念聲從屋外傳來。

  仿佛有人在你耳邊喃喃私語。

  風蓮教來了。

  那誦念聲明明隔著一段距離,又被院牆、屋舍阻隔,卻給人一種近在耳前的感覺。

  它帶著一種古怪的韻律,就像是一種很美妙的呼吸節拍,讓人忍不住想要加入。

  這時,那種想跟上他們的沖動又出現了。

  不過這一次,季缺很快抑制住了這股沖動,恢複成了賢者狀態。

  他體內的那股真氣自發的流動著,帶動著四周的微塵,在他四周形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太極圖案。

  很顯然,是這股真氣讓他保持了靈台的清明。

  對于這種想加入風蓮教的可怕沖動,季缺其實想過多種方案對抗,比如咬破舌尖、拿剪刀紮自己、拿榔頭砸手指.
  總之,大體是用疼痛讓自己保持理智。

  而“極意·太極拳”這種自帶的、天然無副作用的對抗方式,明顯要高級許多。

  剛領悟到的“太極拳”就能派上用場,這無疑證明了他今日的選擇很正確。

  因爲如果沒有這太極拳,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今晚能不能扛住這誘惑。

  “悟性已用掉,暫時不會輕易踩到屎,或卷入危險的事件中了吧?”

  季缺這般想道。

  有了太極真氣的護持,他第一次可以冷靜的看待外面風蓮教的傳教行爲。

  以往那誘人的誦經聲,如今在他耳中平平無奇,不再誘惑得讓人欲仙欲死。

  這時,外面陸續響起了開門聲、大叫聲,以及喝罵聲。

  很顯然,是巷子裏又有人被蠱惑,加入了風蓮教。

  季缺推開了窗戶。

  院牆外那高高灑起的黃紙,看起來如枯葉一般。

  這時,那邪門的誦經聲和他隻有一牆之隔,很快把街巷的吵鬧聲淹沒。

  季缺忍不住生出了厭惡的情緒。

  他總感覺這條巷子的生機又被抽走了一部分。

  今晚離去的人,又有多少會回來,回來時會不會變得和大姨母一樣?
  風蓮教的傳教聲漸漸遠去,夜色中的魚花巷又恢複了安靜,偶爾會傳來哭泣的聲音,很是明顯。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49 PM

第5章 你這叛徒!

  清晨,季缺聞雞起床。

  他書院成績雖不理想,可一直是個從不遲到早退的好學子,除非遇到意外.
  街巷的盡頭,一個豆腐腦兒攤正在冒著蒸騰熱氣。

  隻是和以往相比,今早的生意有些冷清。

  季缺坐了下來,說道:“老闆,一碗甜豆腐腦兒。”

  一個中年漢子一聽這聲音,面色忍不住緊張起來,說道:“是小季啊,馬上就來。”

  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老闆,一碗鹹豆腐腦兒。”

  一個睡眼惺忪的青衣書生打著哈欠,坐在了他旁邊,親切道:“阿季,昨晚你是在和誰講道理嗎?吵了半晚上。”

  季缺答道:“我姨母。”

  “你姨母又回來了?”

  “嗯,後面她又走了,說是理解了我的難處,不再想要我的房子了。”

  “看來你姨母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不講道理。”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對,我也是剛發現。”

  青衣書生名叫“唐衣”,長得很漂亮。

  是的,漂亮。

  他五官清秀,一雙桃花眼,笑起來彎彎的,像是月牙,能勾住人的心。

  季缺見到唐衣的第一眼,一度以爲對方是女扮男裝。

  可是後來,對方那一馬平川的胸口,真實靈活的喉結,證明了他的猜測是錯的。

  季缺很失望。

  長這麼漂亮,卻是男孩子,還不穿裙子,真是可惜。

  唐衣是一年前搬來的,既是季缺的鄰居,又是書院同窗,還是好友。

  要知道一年前,季缺可是有不少好友的,經常一起吃喝尋樂。

  可是自從和他走在一起,經常莫名其妙遇到偷竊、打劫、擄人、縱馬傷人,甚至連出去踏青都能遇到老虎這些事件後,他身邊的好友一下子少了許多。

  準確的都說,自從那次踏青遇到老虎後,他身邊就唐衣這一個好友了。

  季缺覺得,唐衣之所以敢當他的好友,是因爲有一種特質。

  跑得快。

  每次遇到事,這人明明前一秒還在和伱並肩而行,有說有笑,結果一眨眼就不見人了。

  每次事件結束後,他又回來了,手上拿著吃的喝的,像是剛去看了一場戲一樣。

  當然,兩人能成爲朋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書院成績都不理想。

  書院裏老先生經常被兩人氣得跳腳,一個不知道怎麼了,讀書一下子就不行了,怎麼教怎麼不會,而且還有越來越不會的趨勢,而另一個則是純粹的懶,懶得出奇。

  唐衣最懶的時候,季缺親眼看見一個醋瓶子倒在他面前,他爲了打盹睡覺,都沒去扶一下。

  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差生和差生總是有共同語言的,特別是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這種“臥龍鳳雛”。

  不過季缺反複強調過,他和唐衣這丫不一樣,他至少學習態度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單純的不會。

  咚咚兩聲,攤位老闆麻利放下兩碗豆腐腦兒,迅速離開了那裏,來到了攤位後面,一臉緊張。

  季缺這小子每次來他這裏吃東西,他都挺緊張。

  季缺一臉淡然。

  這小半年裏,他經常來這豆腐腦兒攤位吃東西,不過遇到過幾起小意外而已。

  分別是街坊鄰居吵架,把肚兜、剪刀、菜刀、夜壺扔了出來,差點砸到他罷了。

  最驚險的一次應該是菜刀砍在了他後腦勺上,萬幸那刀有點鈍,隻砍進了肉裏一公分。

  這都是小風浪,可是在豆腐腦兒攤老闆那卻是要命的大事。

  當時他就站在季缺旁邊,熱情的介紹豆腐腦兒中新加了桂花,味道很不錯,讓對方嘗嘗鮮,結果一把菜刀忽然砍在了季缺腦袋上,差點把他嚇死。

  季缺當時也挺郁悶的,要不是老闆一準說這新口味多好吃,他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以他的反應速度,恐怕也不會受傷。

  唐衣吃著鹹豆腐腦兒,問道:“張老闆,今天人怎麼這麼少?”

  張老闆也是郁悶,一臉擔憂道:“昨晚又有好些個人信教,這巷子攏共才多少戶人家,這以後生意可怎麼做啊?”

  唐衣趕緊說道:“張老闆你可別去信啊,這地界就你豆腐腦兒好吃。”

  張老闆一臉晦氣道:“誰沒事想去信那些啊。最慘的是小王,他前天說自己有些忍不住,想要跟著風蓮教去過神仙日子,于是讓婆娘把他綁在床上,以免被迷了心竅。

  誰曾想,他昨晚被綁著了沒去,結果卻眼睜睜的看著婆娘去了
  今早還哭嚎著要去報官,我估摸著沒戲,衙門裏的大爺說了,自己跟著去的,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季缺忍不住問道:“那這些跟著風蓮教走的人,到底去了哪裏?”

  “說是去外面傳道了,結果一點音訊都沒有,不過也有回來的,結果一家人全信了教,留下一間空屋子,也是邪門。或許,那風蓮教真如傳說中一樣,能讓被選中的信徒都過上神仙日子?”

  說著,老闆又端了兩碗豆腐腦兒過來,感歎道:“今早這豆腐腦兒是賣不完了,送兩位主顧了。”

  “唉,也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據說外面更亂。”

  季缺的感覺是對的,以前挺有煙火氣的魚花巷如今蕭條了不少,除了風蓮教傳教帶走了人外,還因爲有人搬走了。

  風蓮教每次傳教都會帶走人,總數不算多,隻能說造成了一定範圍的恐慌。

  其中不乏有人認爲,被風蓮教選中說不定真有天大的好處,還躍躍欲試的。

  而昨晚的經曆告訴季缺,風蓮教不是什麼好東西。

  姨母不過跟著去了幾天,就變得比生前還可怕。

  總之,桑水縣裏的普通百姓隻能這般有一天過一天,並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對于他們來說,一次倒黴事件恐怕就是滅頂之災。

  不是誰都能像季缺一樣,在黴運纏身中浮浮沉沉,還因此賺了錢.
  沒辦法,衙門都不管的事,他暫時也沒有什麼頭緒。

  今天,悟性用掉的季缺確實沒有太倒黴,一路上沒有踩屎就來到了書院裏,一時很不適應。

  下午交上課業的時候,老先生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說道:“季缺,你這該不會是抄的吧?”

  季缺回答道:“先生,今天的課業要抄很難吧?”

  是的,今天的課業內容是策論,相當于現代世界的作文,是不是抄別人的很容易被發現。

  暫時恢複悟性的季缺現學現用,交上了不算太滿意的答卷,結果竟惹得老先生一陣癡狂。

  “好,甚好!”老先生看著季缺,一臉激動的誇贊道。

  看那表情,跟老來得子一樣。

  學堂裏的氛圍一時有些怪異,同窗們看著季缺,有些不習慣他被誇這件事。

  要知道最近大半年,他們一度覺得這位最爲古道熱腸的老先生想要把季缺掐死。

  其實季缺也有些意外先生的反應。

  不過他很快想通了,一個人如果一直考100分,得第一名,次數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而一個人如果一直考20分,有一天忽然憑本事考了個80分,那就很容易成爲焦點。

  其中最受震撼的是唐衣。

  他一邊拿著隻寫了“這個不怎會。”五個字的課業被老先生狂批,一邊一臉錯愕的看著季缺,臉上像是寫滿了一句話——“你丫今天吃錯藥了?”。

  他覺得季缺背叛了他們的友誼。

  對于久違的當了一下“優等生”這種事,季缺感覺良好。

  特別是看到唐衣臉上的表情時,心情更是愉悅。

  都說了老子和你不一樣,學習態度沒有問題。

  當天放學後,季缺沒有急著回家,而是鑽進了一處小樹林裏.
  他需要驗證一下“極意·太極拳”的驚喜,在家裏有點施展不開。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7:50 PM

第6章 就是想搞事

  城郊有一片竹林,鮮有人問津。

  這時,竹林裏,風聲呼呼作響。

  隻見林中的一塊空地上,季缺正在打拳。

  他的拳法看似溫柔如水,實則又帶著一股巧勁,連綿不絕的,四周的空氣都跟著拳勁如水般流動起來。

  一串碎石連著樹葉圍著他身體旋轉,仿佛被無形的手抓住一般,怎麼也落不下來。

  下一刻,季缺雙肩一扭,手臂猛然發力。

  砰的一聲炸響,周身的落葉連著碎石炸裂,紛紛落在地上。

  這就是昨夜領悟到的“極意·太極拳”的第一個驚喜,本來以柔克剛的太極拳,在他手中卻有剛猛的一面,柔之蓄力後的最後那一下,跟小火藥桶爆炸一樣。

  季缺看著這一地碎末,一時有點膨脹。

  如果說之前他能靠著闆磚拍翻五個、十個麻匪,那如今他感覺自己能打五十個。

  不,格局小了,一百個!

  緊接著,膨脹的季缺又拿出一把尖刀,對著自己肚皮就是一捅。

  這一捅又兇又快,跟自己有仇似的。

  結果當銳利的刀尖紮在身上的瞬間,季缺整個人忽然往上一飄,跟一張紙一樣。

  刀鋒貼身滑過,捅在了空處,而他的身體則如紙片般在空中一個翻飛,重新落下地來。

  這畫面很不科學,卻偏偏完成了。

  這便是“極意·太極拳(大成)”中的第二個驚喜,也是最大的驚喜。

  消力。

  靠著體內那股玄妙氣勁的運轉,季缺能達到類似“消力”的效果。

  之後,季缺又瘋狂自我傷害,比如把尖刀固定在地上,飛身撞上去,用磚頭砸自己後腦勺,甚至用之前薅到的弩箭射自己.
  全部一一化解。

  如果有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認爲季缺瘋了,或者他自己瘋了。

  因爲這一直努力自我摧殘,卻一直沒有成功的畫面實在是太過魔幻。

  “太極消力”無疑是一種極其高明的防禦手段,季缺一時竟試探不出它的極限在哪裏。

  如果使用得當,他再遇到被人用菜刀砍中後腦勺的狀況,整個人應該會如一張紙般飄出去,而不是全靠頭鐵硬抗了。

  季缺估摸了一下,以他如今體內真氣的強度,大概能一連動用十次消力技巧。

  也就是說,他在短時間內可以變成十次紙片人來抵消攻擊,時間拉長的話,次數可以更多。

  每日肌肉鍛煉,撒石灰,掄磚,遊泳逃生術,真氣,剛柔兼備太極拳,消力防禦.
  季缺發現,本來隻擅長肉身搏鬥、遊泳逃逸的他,已有了六邊形戰士的雛形。

  實在是太強啦!

  一時間,他對自己的未來又多了幾分信心。

  三天後,享受了三天正常生活,被老先生誇贊了三天的季缺,忽然感到了無盡的空虛。

  他竟然有些難以忍受這沒有踩狗屎、天外飛物、被人又偷又搶打悶棍的生活。

  實在是太無聊了。

  關鍵是,沒銀子賺,坐吃山空。

  于是,季缺再次開啓了悟性積攢模式,結果當天回家路上,就踩到了狗屎。

  “shit!”

  他一邊刮著鞋底的狗屎,一邊回到了魚花巷裏。

  街巷裏,一副冷清的模樣。

  一個女童和一個男童蹲在屋門口玩耍,妹妹問起了哥哥,說道:“哥,你說爹爹怎麼幾天沒回家了呀。”

  哥哥用袖子擦了擦鼻涕,說道:“我問過娘,娘不說,我猜爹爹不會回來了。”

  “你騙人,不會的,爹爹說過要給我買糖葫蘆呢。”

  屋子裏,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婦人聽見兩小孩兒的對話,偷偷抹著眼淚。

  這隻是魚花巷的一個縮影。

  以前的魚花巷不是這樣的。

  要知道在兩月前,這裏街坊鄰居互相打著招呼,每個人爲生活奔波忙碌著,和院牆上的迎春花一樣生機勃勃。

  可後來,全變了,變得和地上的黃紙一樣清冷。

  季缺心頭生出了一點不痛快的感覺。

  之後,他回到了家門口,這時唐衣也剛回來。

  隻是今天這位好友明顯心情不佳,看著他開門,招呼也不打,哼了一聲,就徑直進了屋。

  哦,還在爲自己當了幾天“優等生”生氣啊。

  這人啊,長得漂亮了,怎麼脾氣有時候也和女孩子一樣小肚雞腸起來。

  季缺回到家裏,想著昨日的剩飯,打算吃點蛋炒飯。

  可是他很快發現,放在家裏的雞蛋不知什麼時候臭了。

  臭不可聞!

  他趕緊把雞蛋掛在了後院裏,想全部扔掉,又有些舍不得。

  畢竟這一筐雞蛋,挺貴的。

  這一下,季缺連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真倒黴。

  季缺坐在枇杷樹下,看著外面冷清的街巷,心頭不痛快的感覺越發明顯。

  這種感覺挺怪異。

  不過雞蛋臭了而已,用得著這麼不高興?
  要知道他最倒黴的時候,被人砍了幾刀躺在床上,銀子丟了、賞金延期,順便那天雞蛋也臭了,也沒這麼不高興過。

  這時,一張黃紙被風吹起,翻飛著,落在了他身前。

  季缺撿起了那枚黃紙,反應過來。

  他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不高興了。

  風蓮教還在,他怎麼高興得起來?
  他想起了那哥哥和妹妹的對話,想起了那位抹眼淚的女街坊,以及自己的遭遇。

  不管是夜晚那誘惑的誦經聲,亦或是那晚忽然回來的姨母,都代表著風蓮教想害他。

  如果不是他能扛,恐怕已遭了毒手。

  面對這樣一個想害他的大禍害,他竟然沒有計劃殺掉對方全家?
  這簡直是態度問題!

  態度問題,就是大問題,怎麼可能痛快。

  這兩年,面對黴運纏身的問題,季缺的態度和手段一向簡單明了,小黴運盡量不放在心上,大黴運得直接斬斷,不能讓它有卷土重來的機會,並嘗試化黴爲寶。

  比如有人想要搶劫他,他反手一套石灰、闆磚、紅繩套餐打殘對手,撿走對方身上的值錢事物後,再送去官府賺賞金。

  比如那非要追著他跑的老虎,被他一腳踹下山崖摔死後,他花大力氣帶回了虎骨泡酒,吃了半月烤老虎肉,還扒了虎皮做了三條虎皮裙禦寒,並送了唐衣一條,加深蹭飯情誼。

  這就是他能在黴運中浮浮沉沉,並賺到銀子的奧秘。

  面對敵人,絕不手軟,這就是他的原則,而這次風蓮教都跳臉了,他竟然違背了這原則。

  這簡直不是他。

  于是季缺很快確定了新的目標,那就是搞死風蓮教,並從這萬惡的教派中,賺點去天仁城的盤纏。

  天仁城什麼都貴,沒銀子怎麼行?
  想到這裏,季缺念頭一下子通達了,高興了不少。

  說來說去,他不過就是想靠著勤勞的雙手雙腳賺點銀子,並看有沒有機會殺掉風蓮教全家出出氣而已,沒多大心思。

  聞著隔壁飄來的肉香,念頭通達的季缺二話不說,翻牆蹭飯去了。

  “阿唐,舍得親自下廚弄飯了啊。”

  “怎麼,被先生贊不絕口的季大才子也會蹭飯啊?”

  “我帶了虎骨酒來,怎麼算蹭?”

  “怎麼又是那種喝了讓人睡不好覺的酒?那飯你來做,這兩天看到伱我就生氣,忽然不想動了。”

  于是隔壁院子裏,很快出現了蹭飯的季缺在廚房裏忙活,被蹭的唐衣卻躺在藤椅上打盹的場景。

  季缺一邊翻炒著菜,一邊郁悶道:“爲什麼遇到這家夥,幹活的老是我呢?”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08 PM

第7章 來了
  
  黃昏,桂花茶樓。

  山蘭縣的縣令大人一身素衣,急匆匆的趕到了一間雅間裏,顯得十分低調。

  如果不是他鬥笠下那一張正直的國字臉太過明顯,恐怕沒人會聯想到他就是城中的縣尊大人。

  他來到雅間後,給對面的男子畢恭畢敬行了個禮,說道:“教使大人。”

  他的對面,坐著一個短衫男子。

  男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樣子,像是剛在農田裏幹了活,被人臨時叫到了這裏。

  可是縣令大人面對這樣一個男子,卻沒有絲毫架子,甚至頗爲惶恐。

  他起身給對方斟上了茶,問道:“教使,請問神教何時離開本縣?我怕拖得久了,惹得上頭注意。”

  那老實巴交的男子喝著茶,脫掉了鞋子,說道:“怎麼,縣尊大人是想趕我們離開嗎?”

  縣令大人一時如臨大敵,說道:“教使大人何出此言?”

  其實桑水縣的縣令大人本沒有這好說話的,風蓮教在夜裏傳教的消息剛傳到他耳裏時,他第一反應就是派人去查,去嘗試阻止。

  結果第二天,他收到了一封信,嚇得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緣于信裏隻有一句話——“縣尊大人,你也不想自己是山頭麻匪的事被監察司知道吧?”。

  這是桑水縣縣令最大的秘密,他本是山頭一夥麻匪的頭兒,因爲截殺了赴任的縣令,所以生出了李代桃僵的想法。

  他以爲這山高皇帝遠,沒有人會知道這個秘密,誰曾想
  老實男子老實笑道:“縣尊大人,不要心急。放心,隻有一次了,這一次結束,風蓮神女將去下一個地方拯救百姓于水火,讓他們登往盛世仙境。

  到時,你就繼續好好做你這很有前途的縣尊大人吧。”

  說著,他用剛扣了腳趾的手拍了拍縣令的肩膀。

  縣令沒有躲開,認真說道:“多謝,多謝。”

  在離開的時候,這位桑水縣新上任兩年的縣令眼中透著一股郁悶。

  娘的,這縣令當得,還沒有做麻匪的時候暢快。

  茶室裏,摳著腳趾的神使大人拍了拍手,說道:“兩位供奉,這次神女要帶走的人比以往都多,二位擔待著點?我記得,上次就少了兩人。”

  這時,一男一女兩個長袍人走了出來。

  男子眼睛發亮,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燒,有些嚇人。

  而女子則面戴黑色輕紗,給人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和面前這位老實巴交的神使相比,他們才更像高手,所以兩人的眼中並沒有多少敬意。

  結果這時,那神使的衣衫忽然一動,胸膛處浮現出了兩張人臉。

  這時,左側的人臉低沉說道:“聽清楚了嗎?”

  兩位供奉渾身一抖,緊張道:“是。”

  人臉消失,神使又恢複成了老實巴交的樣子。

  他拍了拍那位女供奉的肩膀,揉了揉,說道:“麻煩二位了。”

  季缺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說要搞風蓮教就要搞。

  很快的,他以“大姨母丟了。”的名義,開始打探風蓮教的消息。

  可他發現,這個教派行蹤詭秘,夜裏在城裏傳教,天亮前又出城消失不見,跟鬼魅一般。

  桑水縣外除了部分農田外,皆是荒草地和郁郁蔥蔥的深林,即便晚上傳教的教衆不少,可出城之後,依舊很難找尋到蹤跡。

  想要找風蓮教的人是有的,畢竟好些人家的家人信教未歸,免不了打聽,可都沒有多少收獲。

  季缺如果花心思,自然能查到蛛絲馬跡,畢竟夜裏傳教教衆上百,大概都不會飛。

  可他不想費這力氣,風蓮教除非跑路了,不然遲早會回來傳教,他隻要守株待兔就好。

  下午,季缺去了一次西市,又收集了十來隻臭雞蛋。

  菜場裏的人,還第一次見有人專門收臭雞蛋的,不臭不給錢。

  路上,季缺提著一籃臭雞蛋,屏氣凝神。

  他憋氣技術本就一流,再加上太極真氣加持,憋氣時間更長,避免了被熏。

  路上,應該是黴運發作了,一個扒手想要來摸他錢袋,結果剛靠近沒多久就“哇”的一聲大吐起來。

  季缺回頭,支吾道:“這點臭都忍不了,還想當三隻手?不會吧,不會吧,三隻手的門檻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那扒手本就啥都沒撈著,被臭得嘔吐不說,還被人嘲諷,氣得哇哇大叫。

  這些年,不少賊和匪都是一念之別,賊偷不到,或者被發現後,一個惱羞成怒就會變成打劫行兇。

  “臭雜.”

  結果那毛賊剛要叫罵發飆,季缺就靠了過去,毛賊隻感覺一股劇烈臭氣撲鼻而來,再次哇哇大吐起來。

  他攀爬著想要離季缺遠點,可季缺一直如附骨之疽般跟著他。

  “求求伱。”

  “別,別過來。”

  “哇!!!”

  “我錯了。”

  “哇!!!”

  一番折騰之後,扒手躺在路上,口吐白沫,已然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季缺見狀,感歎道:“這臭雞蛋還真貨真價實。”

  一路上,他如瘟神附體,周圍的人紛紛避之不及,周身三丈內不見人影。

  回到家裏,季缺徑直把臭雞蛋掛在了後院的角落裏,和之前的臭雞蛋湊在了一起。

  之後,他來到前院,才放開呼吸起來。

  結果一陣衣衫上殘留的氣味飄來,他都有些受不了。

  這東西殺傷力驚人,就是不知道風蓮教的人頂不頂得住。

  夜晚,夜色深沉如水。

  桑水縣一片靜謐,隻偶爾有人家燃著燭火,傳來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城西的城門無聲打開,守衛雙眼迷茫的站在那裏,沒有任何神采。

  一支百來人的隊伍緩緩走過街道,黃紙灑落的時候,誦讀聲便如潮水般在街巷裏回蕩開來。

  季缺沒有睡覺,正在做指臥撐。

  身體肌肉的鍛煉,同時也會帶動體內真氣流轉,有一種相輔相成的感覺。

  這兩晚他都沒有很早睡覺,因爲以風蓮教“做一休六”的傳教規律,是該來了。

  “來了?”

  一股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從夜色中飄來,連四周的蟲鳴聲一下子都消失了。

  這確實是風蓮教傳教時才有的現象。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屏氣提起那筐臭雞蛋,身體貼著地,如一隻遊魚般遊到了魚花巷裏。

  魚花巷裏有一棵楓樹,枝繁葉茂的。

  季缺貼著樹幹往上遊去,很快隱匿在了樹上,身形如鬼魅一般。

  “唉,我怎麼感覺自己有做賊的潛質?”

  季缺窩在樹上,自我吐槽道。

  月色如霜,灑在地面。

  那支灑著黃紙的隊伍,離這裏隻剩下了百步之遙。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09 PM

第8章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手提臭雞蛋坐在樹枝上的季缺,第一次聽清楚這風蓮教傳教時的咒語。

  隻見街巷裏,風蓮教教衆個個身穿黑袍,一邊誦念著經文,一邊灑下黃紙,污染環境。

  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臉色蒼白,看起來跟一具具行屍走肉一樣。

  隊伍的中間,一架黑色的輦車被四個幹瘦的教衆拉著。

  那輦車又厚又大,看起來如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而那拉車的教衆卻是又瘦又高,跟竹竿一樣。

  拉車的纖繩陷入他們的血肉裏,季缺總有一種那有力的纖繩會把他們身體扯斷的錯覺。

  這黑色的隊伍後面,有穿著各色衣服的人跟著,亦步亦趨,自然是這次風蓮教新蠱惑到的百姓了。

  季缺大概數了一下,已然有近百個百姓中了招。

  風蓮教這一次胃口這麼大?

  他記得,以往風蓮教一晚上總共就帶走幾十個人,而這次才剛到魚花巷,就這般光景了。

  肉耳可聽的,這次傳教聲也要比以往大上不少。

  老實說,今晚要對風蓮教下手,季缺還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風蓮教比較邪性。

  但他也隻是緊張而已。

  更多的,是心跳加速、興奮,就像他第一次用闆磚拍翻了一個地痞時一樣。

  男人天生就有冒險和暴力的基因,季缺也一樣。

  黴運纏身的他甚至已經習慣了那種刺激,不然就會産生一種病態的空虛。

  如今,刺激來了!

  哐哐
  魚花巷的街坊鄰居陸續開了門,季缺一眼就看見了豆腐攤的張老闆,沒想到對方竟是巷子中最先淪陷的。

  這明早還要吃甜豆腐腦兒呢。

  季缺手一甩,一隻臭雞蛋就唰的一聲飛下,砸在了張老闆脖子上,綻放開來。

  本來失魂落魄的張老闆猛然驚醒,隻感覺一股惡臭往鼻孔裏鑽,忍不住想吐。

  他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一邊捂著嘴巴,一邊狂沖回了屋子裏。

  風蓮教的隊伍繼續前進著,教衆們如行屍走肉,根本沒注意到這點波瀾。

  就在季缺準備繼續扔臭雞蛋時,一陣木魚聲突兀的響起。

  這木魚聲穿透了這風蓮教的誦經聲,很是清晰,以至于整個風蓮教隊伍都發生了停滯。

  一些百姓木然的站在那裏,眼神依舊混沌,卻沒有繼續跟上。

  有高手?
  季缺順著木魚聲望去,發現昏暗的魚花巷裏多了一盞“燈泡”。

  月色下,一個光頭老和尚一邊敲打著木魚,一邊誦念著經文,走了過來。

  他一身白僧袍,配上那飄蕩的白胡須,一看就是高手。

  這時,輦車裏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和尚,爲何擋我們的道?”。

  老和尚繼續敲著木魚,說道:“貴教已帶走了太多無辜百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輦車內的聲音再次飄來——“你這把老骨頭,能擋得住?”。

  老和尚捋了捋胡須,身上衣衫一震,露出了肩頭上碩大的獨眼青龍,回應道:“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一刻,季缺感覺穩了。

  這和尚無論是胸懷、氣質、談吐,甚至是紋身和出場方式都是高僧的標準配置。

  下一刻,車輦的黑蓮被掀開,露出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

  這是季缺第一次有機會觀摩高手打架,不由得格外專注。

  他一直對自身的實力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隻能通過不斷的倒黴,不斷證明他在這桑水縣一帶很耐打,也挺能打,但隻局限在麻匪、強人之間。

  至于縣中少有幾個有點名號的武道高手,他去求證過,比如七十五歲的“老譚腿”譚大爺,七十八的“猴桃拳”李老爺子,基本都不是他的對手。

  而如今有太極拳加持的他,功力更上一層樓,那就更摸不準了。

  有了這次觀摩,他大概可以摸到一點自己和風蓮教的底,進而確定作戰方針。

  風蓮教必須死,是被他用遊擊戰打暗槍逐步耗死,還是被他莽死,就看對方的本事了。

  當然,這風蓮教很有可能今晚就會被老和尚直接撂翻。

  因爲季缺從未見過如此威猛的和尚,特別是加上肩頭上的那條栩栩如生的青龍,有一種法海轉世的感覺。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輦車上,風蓮教的兩位黑袍人同時發聲。

  這聲音猶若悶雷,不知比之前傳教時強了多少倍,一下子就把和尚的木魚聲生生壓下。

  本來已不動的百姓和教衆身子一抖,徑直跟了上去,臉上甚至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個時候,附近幾條街巷不斷有百姓打開房門,行屍走肉般往這邊走來。

  大和尚一聲大喝,木魚敲得更響,佛音跟著變大。

  可他這一大,那兩黑袍人的聲音就更厚實,竟有佛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覺。

  不過季缺一點都不慌,這高僧不知還有多少後手。

  結果就在這時,老和尚忽然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一擡頭,竟七竅流血起來。

  季缺嚇了一跳,暗道:“不會吧?”

  和尚的忽然拉胯是季缺沒有料到的。

  這看起來深不可測的老和尚貌似真的沒有後手,這時已半跪在地,捂著胸口,像是在垂死掙紮了。

  季缺知道,不能再等了。

  再等這和尚真要入地獄了。

  沒有任何猶豫,籃子裏的兩隻臭雞蛋飛出,滑出了兩條輕靈的弧線,啪啪兩聲砸進了車輦上兩個正在誦咒的黑袍人嘴裏。

  詭異的魔音轉而含糊不清,緊接著戛然而止。

  “什麼東西!”

  “好臭!”

  “臭和尚,玩陰的!”

  緊接著,就是兩聲劇烈的嘔吐聲。

  老和尚見狀,趕緊擦掉了血淚,瘋狂敲擊起木魚來。

  于是本來一臉猙獰的百姓又恢複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趕緊連滾帶爬的往回跑去。

  車輦上的兩個風蓮教高手也是了得,隻見他們一運勁,一口將旁邊溝渠裏的水吸入嘴中,一聲大喝後,將水噴射出而出,跟個水槍一樣。

  下一刻,魔音又起。

  “奇可多,薩摩耶,般若般若薩摩耶,奇可多般若薩摩耶.”

  本來逃到一半的百姓轉瞬一抖,又行屍走肉般的走了過來。

  季缺毫不猶豫,又擲出了兩枚臭雞蛋,然後又是哢嚓兩聲臭雞蛋碎在嘴裏的聲響,魔音再次戛然而止。

  本來一臉木訥的百姓又恢複了些許清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風蓮教?快跑!”

  有反應快的,發現竟然在風蓮教的隊伍中,連滾帶爬的往家跑去。

  “哇!”

  左側的風蓮教的高手嘔吐著,一掌將和尚連著木魚拍飛出去後,一邊瘋狂吸水漱口,一邊看向了身後的楓樹,叫道:“還有高手!”

  幾乎同一時間,兩個黑袍人一邊吸水漱口,一邊往季缺所在的楓樹奔來,快若閃電!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0 PM

第9章 這怎麼可能是太極拳!

  接連兩次被人偷偷喂了臭雞蛋,風蓮教的兩位供奉自然不是傻子,一下子就鎖定了季缺的所在。

  這兩供奉一男一女,一個姓馬,一個姓芸,是一對道侶,早就心意相通。

  兩人沒有任何遲疑,在接近楓樹的時候,同時往上一躍,身若驚鴻。

  他們目的隻有一個,把樹上陰人的家夥先弄下來弄死!

  雞蛋太臭了!
  “無恥小賊,下..”

  馬供奉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到身體一沉,自己本來騰空的身體落下地來。

  同時落下地來的,還有一個青衣書生。

  那青衣書生蒙著面,露在外面的眉眼依稀可見年輕的朝氣。

  此刻,他雙手分別攀在馬供奉和雲供奉的肩頭,看起來就像是一起剛喝了酒的好兄弟。

  同樣感到懵逼的還有芸供奉。

  她沒有料到,對方不退反進,反而把他們帶了下來。

  不過她和馬供奉再怎麼說也是身經百戰的高手,隨即收攏心神,互相使了個眼色。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一左一右,踢向了季缺雙腿。

  季缺仿佛早已預料到了他們的動作,攀著兩人肩膀一個空翻,躲開這一擊的同時,並灑出了兩簇粉末。

  “生石灰?”

  石灰入眼,兩供奉雖驚不亂,一式鴛鴦膝撞,徑直襲向了季缺的腹部。

  季缺雙手一沉,抵住兩記兇猛的膝撞,和兩人分開。

  兩供奉不愧爲老江湖,生石灰入眼之後,沒有去揉,而是心有靈犀的對著對方眼睛狂吹。

  空氣中多了一股臭雞蛋的味道。

  兩人呼吸本就綿長有力,不到彈指功夫,眼中的生石灰已被吹了幹淨,饒是季缺都感到佩服。

  先是臭雞蛋偷襲,這又是生石灰灑人,馬供奉勃然大怒。

  “小人,受死!”

  他身形高大,以氣力見長,拳頭呼嘯著往季缺身上砸去。

  季缺擡手、抵擋,擡手、抵擋,將那拳頭上的可怕拳勁一一卸掉,兩人交手處的空氣都紛紛扭曲。

  太極拳的以柔克剛在這裏得到了最好的詮釋。

  下一刻,季缺眉眼一跳,緣于另外一個黑袍人已失去了蹤跡。

  “小心!”

  之前被一拳砸翻在地,到現在還沒爬起來的老和尚提醒道。

  牆角下,一處陰影如水般流動了一下,掀開了一角。

  一隻雪白的手從陰影中伸出,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隻漆黑的金屬筒。

  躲在暗處的芸供奉出手了!
  唰唰唰!
  細密的破空聲在一瞬間響起,圓筒裏攢射出了一串青色的飛針。

  這飛針來得十分突兀,力道又足,季缺又剛好被馬供奉纏上,想要躲閃已來不及。

  于是隻聽見嗤嗤兩聲響,強大的季缺倒下,不,被射飛了!
  是的,在飛針和他體內溢出的真氣相遇的瞬間,他整個人如一張被擊中的紙張,翻滾著飛向了空中。

  面對這樣的一幕,饒是見多識廣的馬、芸兩供奉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這他娘什麼情況!
  下一刻,本來在空中翻得正high的季缺一個下沉,落在了正一臉錯愕的芸供奉面前。

  芸供奉反應極快,隻愣了一瞬,結實修長的雙腿便猛然發力,如一顆炮彈般飛身而起,想要遠離季缺,結果這一剎那,季缺伸手,哢的一聲揪住了她的耳朵。

  于是一陣凄慘的痛呼聲中,芸供奉那飛射的身姿被生生拽了下來。

  季缺看著這個偷襲自己的女人,身材不錯,前凸後翹,隻是臉不怎麼滴。

  那就無法原諒了!
  啪的一聲,季缺一把將女人腦袋了按在了牆上,一推!
  嘩啦一聲,碎石飛濺,白色的牆壁上多出了一條清晰的血痕。

  臉部脫離牆壁之後,芸供奉心頭大駭,忍著劇痛就地一滾,想要趁機遠離這危險之地,可下一瞬間,她的內心隻剩下了無盡的酸楚。

  因爲她的脖子已被一隻手扣住了。

  季缺按住她的脖子,身形一弓,往前沖去。

  于是乎,女人腦袋頓時如壓路機般碾過了魚花巷的青石闆路,帶起了“克克克!”的聲響。

  “放下她!”

  身形魁梧的馬供奉一躍而下,身形猶若猛虎,一拳砸向了季缺的後頸。

  這一拳拳風咆哮,上面帶著氣勁流動,力道之猛,恐怕一頭大象都得被活活砸死。

  季缺頭也不回,將手中的芸供奉一抄,往後甩去。

  馬供奉隻見自家道侶忽然橫在身前,嚇得隻能生生撤拳,胸口一片煩悶。

  結果這時,他發現自己脖子也被人扣住了。

  于是乎,一台壓路機轉瞬變成了兩台,“克克克克!”的聲音不絕于耳,附近的百姓被徹底驚醒,尖叫著逃離。

  不得不說,這馬、芸兩供奉也是頭鐵,壓碎了十多塊青石闆,把自家教衆撞飛了十幾個,依舊想著如何反擊。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戳向了季缺的眼睛,手段陰險。

  季缺神情輕松,提起兩人身體一旋。

  本來兩位供奉忽然感到力道一轉,本來夾擊敵人的態勢一下子變成了攻擊彼此。

  兩人慌亂之間隻能快速變招,手指唰唰擊在空處,帶起了破空聲響。

  因爲強行變招,兩人體內氣血翻湧,胸口煩悶無比。

  季缺越是戰鬥,越能發現這“極意·太極拳”的隨心所欲,那是從未有過的美妙體驗,和拿刀自捅、打樹葉的感覺截然不同。

  實在是太爽了。

  兩供奉剛化解完這戳指,來不及喘口氣,一股綿柔的大力已再次襲來。

  他們隻感覺身體被卡住,然後旋轉起來。

  隻見魚花巷內,季缺雙臂“咬”住兩人,旋轉、跳躍,四周的空氣都如水般流動起來。

  哢哢哢哢哢哢!

  馬供奉和芸供奉的身軀旋轉得猶若飛盤,雙腳戳在地面上,碎石和泥土飛舞。

  兩人沒有料到這個忽然冒出來的青衣書生體術這般要命,他們兩個打一個打不過不說,還處處受制,憋屈至極。

  在旋轉跳躍的瞬間,身不由已的馬供奉和芸供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咬牙,心領神會的向對方拍出一掌!
  嘭的一聲悶響,兩掌相撞的剎那,兩人同時找到了借力點,身形一扭,欲借此擺脫季缺的束縛。

  季缺一時竟有些壓不住兩人的大力,不由得詫異道:“這麼想走?”

  他不再強壓,而是順勢往外一甩。

  于是兩供奉身上除開剛剛互拍的大力外,又多了一股旋轉的力量,一下子止不住身形,呼嘯著撞穿了一堵院牆,滾在了一起。

  季缺站在原地,回著氣,腳下是一個由劃痕組成的太極圖案。

  “太極拳?”

  “哇!這怎麼可能是太極拳!”

  馬供奉趴在那裏,一邊吐血,一邊嘴巴漏風道。

  他的門牙少了兩顆,臉上全是血跡,關鍵的是還受了內傷。

  而他親愛的道侶芸供奉則更慘,一張臉磨皮磨得厲害,恐怕連親娘都認不出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叫道:“撤!”

  一男一女一躍而起,想要離開,結果下一刻,他們又重新落回了地上,內心滿是酸楚。

  青衣書生再次攀著他們的肩膀落下,臉上用來蒙面的布條已不見了。

  蒙面人不蒙面了,那是要殺人滅口!
  兩缺牙毀容的供奉大叫著,同時擊向了季缺那張人畜無害的英俊面龐。

  結果這時,一股龍吟虎嘯般的聲音陡然響起,季缺雙肩一抖,一股磅礡無比的大力洶湧而出,貫入了兩位供奉的身體。

  那是“極意·太極拳”柔之蓄力後的極勁。

  這股氣勁又粗又猛,饒是鐵塔般的馬供奉都受不住,更別說芸供奉了。

  兩人身體不受控制的一個盤旋,呼嘯著與對方撞在了一起。

  一陣清晰的骨肉碎裂聲響起,聽得人牙齒發酸。

  至此,馬供奉和芸供奉徹底合二爲一,雙方的距離變成了負數,軟軟倒在一起。

  季缺松手,站在一旁,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兩人厲害,把他汗都弄出來了。

  院子的屋檐下,唐衣正躺在藤椅上,如一件躺著的衣服,靜靜看著這一幕。

  發現季缺看了過來後,他趕緊眼睛一閉,一臉認真道:“哥,我真什麼都沒看見。”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2 PM

第10章 客氣
  “哥,我真什麼都沒看見。”唐衣閉著眼睛說道。

  季缺認真道:“你看見了。”

  “我沒有。”

  “那明天的飯你請,你來做。”

  “如果伱認證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可以答應。”

  “好,你什麼都沒看見。”

  之後,季缺就拖著兩供奉軟軟的身體回去了,在地上留下一長串血跡。

  馬供奉和芸供奉如今骨頭碎裂,渾身軟趴趴的,不過他們到底也是高手,即便這樣還沒有昏過去。

  幾個呼吸後,馬供奉身軀一震,如遭雷擊。

  緣于他聽見了季缺翻動自己道侶衣袍的聲音,而自己道侶芸供奉喉頭則發出了一陣嗚咽聲響。

  他雖然看不見,一時卻倍感羞辱,心如刀割。

  這就是落敗的下場。

  結果下一刻,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季缺一巴掌拍在芸供奉的腦門上,郁悶道:“你能別發出這麼奇怪的聲音嗎?弄得我做了什麼一樣。呦,你這錢藏得還挺深。”。

  季缺在芸供奉的身體上遊移了一陣,終于在大腿位置找到了一隻錢袋。

  錢袋打開的一瞬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裏面的金光有點刺眼。

  下一刻,身高馬大的馬供奉也發出了一陣奇怪的聲音,緣于季缺的手在他身上搜索起來。

  又一隻錢袋被摸了出來。

  季缺心情大好。

  今晚沒有白倒黴。

  就在季缺把兩供奉扔在枇杷樹下,準備清點一下自己新“撿”到的錢袋的時候,一個七竅流血的光頭陡然出現在了牆頭。

  “貧僧法號靈玉,敢問高人姓名?”

  “哎哎哎”

  噗通!
  季缺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和尚一個不穩,摔進了外面的溝渠裏。

  衙門的捕快終究還是來了,隻是來得比想象中更晚一些。

  他們本不想來的。

  特別是薛捕頭,被自家大哥縣令反複警告之後,才知道這裏面的水很深。

  他們當初從麻匪變成官,穿上了官袍,也想過給這一城百姓帶來公平。

  可是後來他們發現,這世上本就沒有公平。

  這裏的大族,竟比他們麻煩還要心黑。

  今晚,他們本來的計劃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看不見,風蓮教離開之後,他們隻要把事態壓下來,把地洗得幹淨點,依舊不會動搖他們的根基。

  如今麻煩就麻煩在,風蓮教的人忽然不走了。

  走不動了。

  在失去了兩位供奉主心骨後,整個風蓮教的隊伍就默默杵在那裏。

  教衆們有的忽然昏倒在地,有的則依舊眼神木然的站在那裏,就像是一隻隻失去了引導的提線木偶。

  隨著陸續有百姓清醒過來,嚇得夠嗆,今夜衙門的門都要被敲爛了。

  夜色中,一個婦人死死的盯著一名教衆,忽然沖了過去,抱住了對方,驚叫道:“鐵柱,是你嗎?鐵柱!”

  “阿彌陀佛,老人家保重,這位施主內髒已空,早登極樂了。”

  “不!”婦人抱著這名教衆,嚎啕大哭起來。

  這風蓮教的傳教隊伍中,大多數教衆隻剩下了一副皮囊,腑髒被掏得幹幹淨淨,可謂駭人聽聞。

  這風蓮教的作爲,竟比季缺想象中還要可怕可惡。

  “這風蓮教怎麼搞的,傳個教都能傳出毛病?”

  接到消息的薛捕頭一邊埋怨著,一邊帶人往魚花巷趕來。

  還沒走到巷子,他就想到了一個人。

  因爲那人就住在這條巷子。

  不會又有那家夥吧。

  果不其然,薛捕頭剛到魚花巷沒多久,就看到了季缺正和一個老和尚坐在院子裏,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痛苦的表情。

  這家夥真是在哪兒哪出事啊!

  不過薛捕頭很快被那老和尚吸引去了注意力。

  隻見這老和尚渾身濕漉漉的,從側面看,慈眉善目的,可是肩頭紋著的獨眼青龍卻頗爲嚇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貨。

  如果所料沒錯,風蓮教的隊伍恐怕就是他截下來的。

  薛捕頭神情痛苦。

  這種事最忌諱神仙打架,之後風蓮教報複回來,和尚再報複回去,何時是個頭。

  到時候殃及池魚,恐怕縮頭烏龜都不好當了。

  薛捕頭強行收攏了心神,走了進去,恭敬行禮道:“大師。”

  老和尚一轉頭,薛捕頭渾身一抖,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老和尚之前七竅流的血沒擦幹淨,所以模樣嚇人。

  老和尚看見他,七竅掛血,溫和回禮道:“施主好。”

  薛捕頭穩住狂跳的心髒,問道:“敢問大師,是您出手對付了這邪魔外道?桑水縣懾于這教派多時,敢怒不敢言,多謝大師出手相助。”

  老和尚搖頭,說道:“老身技不如人,敗得徹底,是這位季少俠力挽狂瀾,救了老身的命。”

  “季缺?”

  薛捕頭不由自主看向了這位老熟人,頭皮發麻。

  季缺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你說他靠著石灰、闆磚拍翻幾個他之前的同行他信,可要說他能對付風蓮教的高手,他就不怎麼信了。

  季缺說道:“薛捕頭,大師謙虛了,我隻是幫他打了個下手。”

  老和尚一聽,差點又吐血了,忙道:“季少俠這麼說,當真是折煞老夫了!”

  “客氣,客氣。”

  “不敢,不敢,全是少俠功勞。”

  “哪裏,哪裏,大師可是真正的主力先鋒。”

  “當不起,當不起。”

  聽到兩人在那裏客氣,薛捕頭忍不住産生了異樣的感覺。

  這事和季缺脫不了幹系那是肯定的,可對方能讓老和尚如此客氣和敬重,是他始料未及的。

  此子恐不簡單。

  薛捕頭不是傻子,對季缺的態度一下子變得尊敬起來。

  這時,季缺起身,攀著他肩膀,問道:“捕頭,請教個事。”

  “公子請說。”

  “我和大師這算除魔衛道嗎?”

  薛捕頭看著和尚七竅掛血的樣子,忙道:“肯定的!”

  “那有沒有.賞金?”季缺一臉認真道。

  薛捕頭沉默了一下,支吾道:“照理說應該沒有,因爲衙門裏沒這份懸賞。”

  季缺不由得露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結果這時,薛捕頭又接著道:“可在下和縣令大人會盡力向上面申明的,到時候免不了會給公子和大師請賞。”

  季缺一下子握住薛捕頭的手,激動道:“可以申請啊。多謝,多謝!”

  薛捕頭趕緊客氣道:“不用,不用,公子和大師除魔衛道,這是應得的。”

  “那還得麻煩捕頭您。”

  “不麻煩,不麻煩。”

  “麻煩了,麻煩了。”

  “真不麻煩,真不麻煩。”

  兩人客氣了好一陣兒才松了手,薛捕頭總感覺手都要被這小子搖麻了。

  沒要多久,風蓮教如木偶般的教衆們連著車輦全部被帶走了,衙門的捕快們還幫忙洗了地。

  隻是空氣中血腥味尤在。

  這時,季缺看向了後面廚房,問道:“大師,怎麼處置後面那兩個?”

  老和尚擦了擦眼角的血水,說道:“我得問問他們話。”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4 PM

第11章 你就是那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昨夜發生的事情,無疑給季缺的人生帶來了深遠的影響。

  其中最明顯的一件,那就是他第二天清晨沒吃上甜豆腐腦兒。

  因爲他剛走到攤位附近,就聽見有人說:“張老闆,今天這豆腐腦兒怎麼有股臭雞蛋味?”

  張老闆臉都紅了,說道:“怎麼可能!你這人找茬是不是?”

  張老闆也不容易,昨夜差點被風蓮教帶走,又被臭雞蛋臭了半夜,早上依舊要爬起來做生意。

  因爲這生意不做,就吃不飽飯。

  聽到上述說法後,季缺自然打消了去吃豆腐腦兒的想法。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昨夜把風蓮教的隊伍截下來後,他感覺整個巷子的生機恢複了不少。

  至少看見不少人了。

  街坊鄰居們議論紛紛,有的說衙門總算要管他們了,有的說是有高人出手了,風蓮教栽了,以後可以睡安穩覺了,有的則是希望之前跟著去信教的家人能有機會回來
  當然,更多的人是擔憂,擔憂風蓮教還會來。

  賣西瓜的李四誇下海口,說道:“如果讓我知道昨晚出手的高人是誰,我李四請他吃一輩子西瓜,不要錢!”

  “得了吧,哪家高人稀罕吃你西瓜,你當王爺都拿金扁擔種地呢?”

  “難道不是嗎?”

  季缺看著李四的西瓜,欲言又止。

  總不能說我就是那個高人,伱快送我兩個吧。

  不過,他心情大體是不錯的。

  當一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高手感覺不錯,特別是在旁邊聽他們誇贊自己的時候。

  人啊,始終是個社會生物。

  季缺一邊走著,一邊哼著小調,偶爾踩著狗屎也不惱怒,熟練的刮掉後,繼續前行。

  昨夜那一戰後,他也大概知曉了自己的水準。

  靈玉老和尚一直以爲他是哪位高人後裔,亦或是隱世小天驕,躲在這小地方磨練心性,順便扮豬吃虎。

  可惜他真不是。

  後來老和尚才確定,他確實沒有裝,不由得大爲震撼,稱他爲“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其實季缺知道,自己哪是什麼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隻不過是把別人生活睡覺的時間,都用在了倒黴這件事上而已。

  從靈玉老和尚那裏,他也首次知曉了一些有關修行的見聞。

  修行的前四個境界,分別爲一境鍛體、二境采氣、三境真元,以及四境神念境。

  一境鍛體境,修行者的入門境界,靠著功法淬煉身體,季缺之前的俯臥撐、仰臥撐、下蹲三連差不多是同樣的效果,鍛體上階的人,力氣大又抗揍,一打十個尋常漢子沒什麼問題。

  二境采氣境,身體達到一定強度後,修煉“采氣”功法,丹田會逐漸蘊養出一股真氣。

  因爲真氣的存在,修行者的速度和力量都得以提升,飛檐走壁,長途奔襲不再話下,熟練精通者,可吐氣如箭,以一敵百。

  三境真元境,真氣凝練到一定程度的變化,可化作真元,儲于身體。

  這時,身體仿佛一個容器,真元內儲,又可以外放,達到近距離隔空傷人,真元護體的作用。

  四境神念境,修行者動用念力控制真元,讓其附著在器物上,可飛劍殺敵,動用符箓,在常人眼中已是神仙手段。

  這種人在人間已不多,可謂鳳毛麟角,即便在大城大宗裏也是一方人物。

  至于上面的五境本命境、六境搬山境,甚至更上面的陸地神仙境和羽化境,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人物,老和尚也隻有數面之緣。

  靈玉老和尚一直以爲季缺是四境神念境,再差也是三境真元境巔峰。

  因爲馬、芸兩位供奉是實打實的三境真元境,馬供奉甚至已逼近了真元境上階的修爲,結果被季缺打得手都還不了。

  特別是季缺那仿佛變成一張紙化解暗器的手段,他聽都沒怎麼聽說過。

  可惜季缺是三境真元境,不,甚至連三境都沒有。

  他能讓體內真氣外溢,可是那根本算不得真元,因爲不夠凝練。

  可以說,他其實是二境采氣境。

  可他就是把兩個三境的人物打得找不到北,打得門牙紛飛。

  季缺不禁困惑道:“爲什麼他們這麼不經打?是不是根基沒打牢實?”

  被兩供奉打得找不到北的老和尚隻能勉強平複心情,說道:“這不是他們的問題。”

  “嗯?”

  “那是你的問題。”

  “我的?”

  “你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境界和天賦自然不能常理來推斷。老身對此不懂,卻大受震撼。”

  這是靈玉老和尚的原話。

  老和尚是北地淺草寺的雲遊僧人,境界本事雖然一般,眼界卻不低。

  他活了這麼多年,四方遊蕩,又是降魔樓的降魔者,自然是見過不少高手的,其中不乏修行聖地的得意門生、天之驕子。

  可是季缺這樣的,他是真的沒見過。

  用通俗的話說,離譜。

  離譜到家了!
  越境殺敵的人有,畢竟南方就有一個很出名的,擅長采氣殺真元,真元斬神念的甯紅魚。

  可那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年輕天驕,年輕一代的翹楚,基本不在北地活動,而季缺則是老和尚第一次撞見的真人真事。

  他覺得即便是那甯紅魚的越境殺敵也不過如此了,所以認爲給季缺一個“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的評價一點都不爲過。

  靈玉和尚帶著風蓮教的兩個供奉走了,說是要和同道彙合,並提醒他小心點,因爲指頭還在外面。

  根據馬、芸兩供奉交待,他們上面還有一個人,那就是神使“指頭”。

  “指頭”是被風蓮神女相中的神使,被賜予了神力,很可怕。

  馬、芸兩人自稱加入風蓮教不到兩年,他們之所以會爲風蓮教賣命,是因爲這個頗爲神秘的教派確實有兩人渴望的秘法。

  這給境界停滯多年,即便常年不間斷雙修都無濟于事的他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而他們開始是不怎麼看得起神使指頭的,因爲對方看起來太過普通,老實巴交得像個種田的,沒有一點高手風範。

  直至有一天,他們想反駁指頭,結果指頭胸膛忽然浮現出了兩張人臉,把他們一下子嚇住了。

  用馬供奉的話說,他在一瞬間感到了巨大的恐懼。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而胸口浮現人臉的神使指頭則是一條蛇,讓他忍不住畏懼。

  那一刻,他覺得指頭是一尊神祇。

  這種說法很玄妙,同時又透著一股怪異。

  胸口浮現人臉,明明更像是妖魔鬼怪的手段,而馬供奉卻覺得對方是神。

  “這世間會不會真有神?”季缺坐在屋裏,思索道。

  這是他目前無法知道的事情,因爲靈玉老和尚已帶著人走了。

  這個說法一旦出現在腦海,季缺心頭便忍不住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甚至隱隱有點恐懼。

  因爲他見過了大姨母的可怕變化,也見過了風蓮教教衆的屍骸。

  他們的內腑被掏得幹幹淨淨,像是被吃掉了一般。

  如果說風蓮教供奉的神女真的存在,這群教衆的內髒又恰好是被那神女吃掉的話,那這個世界就挺“恐怖”的了。

  鬼吃人,人吃人,神吃人.
  一時間,季缺覺得外面的夜色都深邃了不少。

  靈玉和尚說他很可能會回來,因爲能來幾個降魔者同行他不清楚,說不定需要季缺幫忙。

  季缺是願意幫忙的,除開自己本就喜歡和邪惡作鬥爭外,還因爲可以賺點銀子。

  老和尚說,掛在降魔樓的那份懸賞,他的那份會讓給季缺。

  想到這裏,季缺忍不住高興起來。

  季缺是一個很容易開心的人,因爲一個不樂觀開朗的人,是無法長時和黴運對抗的。

  這兩天,他恰好又遇到了高興的事情,怎能不高興。

  第一,他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水平,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第二,昨夜從薛捕頭那裏,他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尊敬和客氣,以前的對方,真的是假客氣,自己領個賞金都能磨磨唧唧。

  第三,魚花巷冷清了數月的氛圍,總算回暖了不少。

  第四,最重要的一點,他賺了銀子,很多很多銀子。

  馬、芸兩位供奉的錢袋裏,除了銀子外,竟然還有十多片金葉子,以及一本《鸞鳳倒轉》秘卷。

  他估摸了一下,僅僅那疊金葉子,少說也能換五百兩銀子。

  要知道,他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兩年,又是從麻匪毛賊身上撿錢,又是領賞金的,總共才有一百兩左右的積蓄。

  這一次,一下子撈了五百兩。

  風蓮教的供奉已這麼有錢,那位神使指頭呢?
  這一下,那神使指頭的神秘和恐怖感都消減了許多。

  季缺是真喜歡錢。

  有錢,才有自由。

  至于這位芸供奉藏得更深的《鸞鳳倒轉》秘卷,他審判了一番,猜測應該是一門邪惡秘法。

  以季缺目前事倍功半的悟性,是悟不出什麼的,但裏面的畫他卻看得懂。

  其中一幅男女衣衫點點,身姿彎曲,首尾相連,近乎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姿態,他不懂妙處,卻頗爲震撼。

  前世信息大爆炸,他在網上什麼姿勢沒見過,可這個姿勢還真沒見過。

  老和尚當時見他看得津津有味,幾次欲言又止。

  季缺見狀,寬慰道:“大師放心,我知道這是邪道功法,隻是批判一番罷了。”

  “善戰,善戰。”

  老和尚見他一臉正經,甚是寬慰,暗道:“此子面對邪道的雙修密卷都能保持雙目清澈如水,果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那是他不知道,這種畫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極度誘惑,可對季缺一個正經的現代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季缺手捧著秘卷,暗自思索道:“不知道悟性積攢夠了,用在這上面會有什麼特殊效果?”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因爲他的悟性這才剛開始積攢,少說也要幾個月的累積才有成效。

  相對于這種被這兩狗供奉當作秘寶的秘卷,他更喜歡他們的金葉子。

  有錢了,才能更自由的實現他的旅居夢想。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5 PM

第12章 降魔者

  陰天,冷風呼嘯。

  桑水縣外半人多高的荒草隨風搖動著,一片荒涼。

  河邊,幾塊潮濕的殘破木闆上,靈玉老和尚盤腿而坐,身前是被紅繩五花大綁的馬供奉和芸供奉。

  這紅繩是季缺施主幫他捆好的,隻能說頗爲巧妙,徑直將兩人捆成了烏龜造型,動彈不得,攜帶也十分方便。

  老和尚不得不感慨,天才果真是天才,捆個繩都別具一格。

  這是桑水縣外一處荒廢的碼頭,冰冷的河水蔓延過腐朽的木闆,格外冷清。

  桑水縣曾經也闊過,那時貨船來往,白帆湧動,一片興榮。

  隻是後來河水改道,貨船再也不用通過桑水縣前那一帶的暗流險灘,于是整座縣城便成了被遺忘的存在,日益冷清。

  厚重的鉛雲壓在天空上,明明隻是午時,卻給人一種入夜之感。

  這時,一點亮光順水而來。

  這條罕有人跡的河道裏,竟出現了一條烏篷船。

  船首掛著一盞風燈,在這陰沉的天氣裏很是顯眼。

  咚的一聲,船身撞在近乎腐朽的碼頭木闆上,停了下來。

  船上很快下來了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差不多三十來歲,最爲醒目的是他們背上如黑棺材般的事物。

  見到兩人,靈玉和尚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氣,站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來的是你兩師兄妹。”

  男子留著八字胡,臉有點寬,說道:“大師,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路上都要耽誤好幾天,樓裏的懸賞也沒貼出來,我們能來,你就偷著樂吧。”

  女子笑著道:“師兄說得都對。”

  前幾日,靈玉老和尚便發現了桑水縣裏有關風蓮教的怪事。

  他自認不是這個教派的對手,于是連夜傳書降魔樓分樓,請求支援。

  降魔樓是一個組織,通常以懸賞爲手段,網羅天下修士斬妖除魔,加入這個組織的人,通常被稱爲“降魔者”。

  降魔者沒有派系之分,來這裏的人成分複雜,有的是真心想要斬妖除魔,順便賺點好處,有的則是完全爲了賞金和好處。

  這個組織看似松散,魚龍混雜,卻很有效。

  天下熙熙皆爲利往,天下攘攘皆爲利去。

  隻要懸賞給出的代價足夠高,自然有人賣命。

  靈玉老和尚剛好是降魔樓裏的老人。

  和絕大多數降魔者不同,他對懸賞給出的賞金、秘籍、丹藥等好處沒太大興趣,隻是單純的想要爲降妖除魔,爲人間安甯做出一點貢獻。

  從他昨晚以卵擊石的舉動就可以看出。

  樓裏和他相熟,願意和他打交道的,即便沒有他那麼純粹無私,大抵都有一顆俠義心腸。

  這年頭,俠義不值半碗酒錢,可依舊有這樣的人存在。

  這對師兄妹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師兄陳竹,師妹王花,器物門的內門弟子,皆是三境真元境的修爲。

  兩人青梅竹馬,既是師兄妹,又是道侶,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這次有關風蓮教的事,可謂錢少、事多、路遠,當時樓裏不少同道,卻隻有他們願意來。

  這時,師兄陳竹來到了馬、芸兩供奉身前,疑惑道:“這捆縛手法怎麼跟滿春院的姑娘這麼像?”

  師妹王花眼睛一寒,問道:“師兄啊,你爲什麼對這種事這麼清楚?”

  陳竹一時如臨大敵,說道:“聽說,師妹,我隻是聽.啊.”

  一根長針冷不丁紮在他屁股上,師妹王花壓低聲音道:“下次伱再敢背著我去那種地方,我紮的就不是這了。”

  陳竹紅著臉,承受著痛苦,說道:“大師,這兩雜碎的話問完了吧?”

  “問完了。”

  “好,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隻見陳竹輕柔的把屁股後的針扯了出來,提起了背後的“棺材”。

  隻見棺材一開,跟一張大嘴一樣,一下子就把馬供奉和芸供奉吞了進去。

  器物門曾和早已沒落的墨家有不淺的淵源,擅長天工巧術,而這口“黑棺材”被稱爲“黑木匣”,有諸多變化,隻有器物門內門弟子能掌握。

  “大師,你的意思是,這風蓮教正在祭祀野神,那跟去的百姓恐怕已兇多吉少了。”陳竹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唉,大抵是如此了,不過我等必須得阻止那野神蘇醒,不然會有更多禍事。”

  “放心,雷火蛋帶著,不過一把火的事。”

  這時,師妹王花不禁說道:“大師,看你來信,說是有一位英俊少俠助了你,有多俊?”

  師兄陳竹一聽,郁悶道:“師妹,你都快三十了,怎麼還這麼.”

  “閉嘴!去青樓的敗類!”

  王花眼神一冷,陳竹頓時不敢多言。

  靈玉和尚早已習慣了兩師兄妹的相處方式,笑著道:“那少俠驚爲天人,風骨很難估量。”

  陳竹不服氣道:“大師,你就別打這些玄機了,就說和我年輕時比如何吧?”

  靈玉老和尚思索片刻,說道:“三七分。”

  陳竹郁悶道:“我怎麼才占七啊。”

  “占七的是季少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年輕時是器物門最雪白、最英俊瀟灑的人物,師妹就是看上我這英俊的容顔,才願意和我在一起的。”陳竹一臉自信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實際上二八分,老僧還是太顧及你臉面,犯了妄語戒。”靈玉老和尚一本正經道。

  此語一出,陳竹一下子整不會了。

  王花一臉欣喜道:“這位小少俠這麼厲害和俠義心腸,是該結交結交。”

  “幹活了,幹活了,降妖除魔才是正事!”陳竹戴上了一頂鬥笠,臉色發綠道。

  一個時辰後,陳竹郁悶道:“大師,確定是這一帶,這兩東西沒有誆你?”

  這裏是青玉縣北邊的一片野林,草木茂盛,一點人跡都沒有。

  風一吹,林間泛起了一層水霧。

  “按那姓馬所說,他們隻傳過三次道,傳教隊伍每次到了這裏,就會由一陣風鈴聲引去,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方位。”

  就在這時,師妹王花忽然指著某處,說道:“那裏是不是有隻鞋?”

  三人走了過去,發現那不是一隻鞋,而是一面並不完整的鞋底。

  既然有鞋底,自然有人經過這裏。

  三人一下子打起精神,目光銳利的掃過四周。

  片刻之後,師妹王花擡起了腦袋,忽然嚇得一抖。

  隻見一張烏青的人臉正卡在樹枝的間隙裏,在昏暗的環境下,盡顯驚悚。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6 PM

第13章 你發現了啊

  樹上那張烏青的人臉主人既不是怪異,也不是死人。

  這是一個中年人,穿著深青色華服,看起來應該挺有錢。

  他很快被擡了下來。

  他活著,隻是中了蛇毒。

  “青竹鏢的毒,很快就好。”師兄陳竹說道。

  下一刻,他背後的黑棺材一抖,唰唰唰射出了幾十根銀針,紮在了中毒男子臉上。

  看著男子刺蝟一樣的臉,師妹王花說道:“用得著這麼多?”

  陳竹趕緊將大部分針收起,解釋道:“這機關卡了,弄多了。”

  王花:“.”

  靈玉和尚:“.”

  之後,銀針扭動,昏迷的男子眉頭一動,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醒了過來。

  陡然見到三人,其中有兩個還背著棺材,這位中年人嚇得就要尖叫起來。

  老和尚見狀,一把捂住他嘴巴,一臉和藹道:“別怕,我們是好人。”

  中年人看著這和尚肩頭上那可怕的獨眼青龍紋身,眼眶都濕潤了。

  這是好人?

  不過他最終確認了他們是好人,緣于他被毒蛇咬中了屁股,裏面的毒都是大和尚用大力捏出來的。

  一番交流後,靈玉和尚三人這才知曉這人確實是桑水縣被帶走的百姓之一。

  按照這位劉成的說法,他是桑水縣東城梨花巷人士,那晚稀裏糊塗的跟著風蓮教出了城,清醒過來時,已來到了荒郊野嶺的一間屋子旁。

  那屋子很新,像是剛塗過紅漆,屋頂上有兩處凸出的邊角,看上去就像一對耳朵。

  當時周圍的人皆渾渾噩噩的,隻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想喚醒身邊的夫人,卻發現做不到。

  之後,劉成不敢有什麼動作,隻能亦步亦趨的跟著縣裏的人進入了那屋子。

  那房子裏竟然有一片蓮池,蓮池後方是一堵牆,他根本看不到裏面是什麼。

  而這期間,劉成發現了一件格外恐怖的事情,那就是那堵牆後面總會傳來可怕的咀嚼聲響。

  他覺得是裏面的東西在吃人。

  可詭異的是,本來進去的人後面也會出來,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可是劉成越看那些出來的人越害怕,總覺得他們.不再是人了。

  按照劉成的說法,每月隻有初十、初十五的兩天,才會有人被驅使去牆後面。

  這種時候,那裏會來一個男人,其餘時候是一個穿著紫蓮袍的中年女人掌管著這一切。

  劉成在那裏裝瘋賣傻,一直悄悄往後靠,避免被送去牆後面。

  可是就在前兩天,他發現裝不下去了,因爲那裏隻剩下了最後一批百姓,于是趁著夜色,他竟然逃了出來。

  他當時逃到這裏,總覺得有東西在前面,非常害怕,于是躲在了樹上,誰曾想被蛇咬了。

  聽完劉成的描述,靈玉老和尚不禁問道:“劉施主,那個每月初十、十五來的男子長什麼樣?”

  劉成思索道:“看起來很老實,有時候穿著草鞋,腿上還有泥點,就像是剛種過地一樣。可是我知道,那紅袍女很怕他。”

  聽到這裏,靈玉老和尚已然知道那人便是神使指頭了。

  這時,劉成激動道:“三位,趕快報官吧,我媳婦兒跟著我一起,再晚就要去牆後面了。”

  陳竹笑著道:“有我們在,還報什麼官?降魔者聽過沒?”

  劉成搖頭,一臉懵逼。

  靈玉和尚和陳竹兩人很快商量了一下,決定現在就去救人。

  今日是初七,離初十還有幾天時間。

  神使指頭不在,這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即便在,他們也不懼。

  至少陳竹兩人不懼。

  這時,師妹王花不禁說道:“我們要不叫上那位季少俠一起吧。人家挺想.”

  陳竹忙道:“師妹,別鬧!斬妖除魔,拯救百姓刻不容緩,出發!”

  “那房子在哪兒?”

  劉成一聽這三人很有本事的樣子,忙道:“前面有棵老樹,老樹上掛著幾串鈴鐺,隻要走過去,很快就到了。”

  “鈴鐺,果然和那姓馬的說的一樣。”靈玉和尚思索道。

  “大師,那我們.”王花遲疑道。

  “走吧,小心一點。”

  迷蒙的水霧,在這裏越發濃厚,而靈玉和尚終于看見了那棵老樹。

  那棵樹確實挺老的,有三人合抱粗,樹幹有些扭曲,枝葉稀稀落落的,落出了灰色的樹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樹枝上果然掛著幾串銅鈴鐺,風一吹,鈴聲低沉,跟在招魂一樣。

  三人帶著劉成繼續往裏走,涉過了一條小河,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那間林中的房子,和不少人。

  這些人就在林間,神情木訥,沒有任何生機。

  老和尚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和之前那些風蓮教教衆是一樣的。

  他們隻剩下了一具空皮囊。

  老和尚建議劉成在這裏等他們,可是他應該是害怕了,不斷搖頭,說自己妻子還在裏面。

  于是他們隻能帶著他,往那木房子走去。

  這是一片野林,樹木雜亂,卻並不茂密,半人高的野草如湖泊般,一片幽邃。

  天氣陰沉得厲害,即便是靈玉和尚他們幾個老道的降魔者,從那些神情木訥的百姓身前走過,都感到了壓抑。

  他們甚至有一種錯覺,這些人空洞的眼神,就像是在給他們送終一樣。

  那間刷了紅漆的房子已近在眼前了,和劉成說的一樣,屋檐上有突出的兩個角,就像是兩隻怪異的耳朵。

  靈玉老和尚在前,陳竹、王花兩人在兩側,互成犄角,走進了屋子裏。

  氣氛有些凝重,因爲三人已隨時準備出手。

  隻是他們終究沒有出手,因爲劉成口中的那個紫蓮袍女人並不在裏面。

  這房子一走進裏面,竟然有一種別有洞天的感覺。

  房子中間有一處天井,黯淡的天光灑落下來,正好落在那片蓮池上。

  蓮池裏蓮花蓮葉簇擁著,伴隨著清澈的池水,仿佛仙山蓮池的畫面。

  可是當它和整個屋子灰暗的底色混在一起時,一時又顯得鬼氣森森。

  四人亦步亦趨往內走去,搜尋著幸存的百姓。

  蓮池後面果然是一堵白牆。

  準確的說,他更像是大戶人家庭院的那種照壁,並不能阻擋人,起一個裝飾的作用。

  牆後面一片幽邃,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些布條垂在那裏。

  這房子裏有一些昏迷的百姓。

  他們應該很久沒吃過東西了,氣息皆很虛弱。

  劉成一副很著急的樣子,因爲他一直沒有找到他的妻子。

  難道在後面?
  不由自主的,他看向了那堵牆。

  這個時候,靈玉和尚他們也發現了劉成的狀況,靠了過來。

  他們本來就要去後面的。

  如果他們猜得沒錯,那尊被祭祀的野神就在後面。

  北地荒涼偏僻,民衆門信仰繁多,有的隔一個村,一個鎮,都能信不同的神。

  這些神被稱作“野神”,大抵是些草頭神。

  它們千奇百怪,形態各異,除了信徒外,沒多少人知曉其名號。

  而降魔樓的降魔者在降妖除魔的過程中,有接觸過這種東西。

  北地這些愚昧的百姓,會用些千奇百怪的方式祭祀野神,而他們偶然發現,有的野神真的有複蘇的跡象。

  本來是木雕泥塑的它們,竟然能口吐人語,給信徒指引。

  不過這並不是它們真正來到了這個世上,隻是一股意志,隻要用火燒掉就行。

  對此,陳竹兩師兄妹早有準備。

  結果這時,劉成忽然渾身一抖,帶著顫音道:“神使。”

  靈玉和尚三人嚇了一跳,趕緊擺開陣仗,環顧四周。

  可是他們並沒有什麼發現。

  這個時候,靈玉和尚發現,劉成身前不遠處,有一面銅鏡。

  他正看著鏡子,一臉惶恐。

  于是他跟著看了過去。

  這面半人高的銅鏡上面有些雜質,可能看清映照的場景。

  鏡子裏,是他和劉成的臉,以及陳竹兩師兄妹的背影。

  “他在鏡子裏。”劉成戰戰兢兢道。

  靈玉老和尚心中一驚,凝神去看,隻覺得這銅鏡映照的橫梁上,是像是有一個人的影子。

  可仔細去看,又不是。

  這個時候,靈玉老和尚忽然發現了一點異樣。

  銅鏡中,劉成的影像近在眼前,他不知什麼時候把外面那件絲綢衣衫脫了,落出了裏面的粗布衫。

  而他的臉,是那般老實,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和之前那家裏有些資産的中年人形象相去甚遠。

  難道?

  一股涼意冷不丁的從老和尚的腳底直竄到了天靈蓋。

  “你發現了啊。”

  忽然之間,銅鏡中的劉成忽然笑了起來,輕輕說道。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7 PM

第14章 季少俠,救命!

  “小心!”

  靈玉和尚心頭大駭,脫口而出道。

  可惜晚了。

  砰砰砰三聲悶雷般的聲音響起,靈玉老和尚、陳竹、王花紛紛倒地吐血。

  隻有王花運氣好,穿著一件刻有符文的軟甲,才沒有遭重創。

  陳竹指著此刻眼神陰冷的劉成,嚎道:“無恥,偷襲!”

  劉成露出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笑容,胸口皮膚湧動,浮現出了兩張清晰的人臉。

  他站在那裏,頭顱微微揚起,明明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形象,卻給人一種不可直視的威嚴。

  靈玉老和尚忽然想起了馬供奉的那句話——“那一刻,他就像是一尊神祇,不可逼視。”。

  “你們的滋味,神女定然十分喜歡。”神使指頭微笑著,說道。

  這一下,他竟更不像是人了。

  靈玉和尚掙紮著,啪的一聲把自己吐的血拍在了肩頭獨眼青龍上。

  “你們快走,我擋住他!”

  “魚花巷,找季.吼!”

  一聲怒吼聲響起,和尚肩頭的獨眼青龍一下子活了過來,形成了一道盤旋的龍影。

  這是老和尚最後的底牌——以血喚青龍。

  蓮池裏的荷花搖曳,張牙舞爪。

  陳竹受傷嚴重,自知跑不遠,叫道:“師妹快走!”

  “大師,我來助你。”

  說著,手中黑棺材一橫,唰唰唰射出一串連綿的針雨。

  王花並不矯情,前一刻看似重傷吐血,下一刻已一個鯉魚打挺,飛身而起。

  她背後的棺材一抖,彈射出一根飛索,帶著她離弦箭般飛射了出去。

  之後,棺材闆落下,上面符文一個流轉,帶出一股氣流,如飛舟般載著她在荒草中竄行。

  魚花巷左三間,找季缺!

  喜歡欣賞俊男的王花清楚記得那位叫季缺的高手住址,如今她心中也隻有一個念頭——“找到他,救命!”。

  這時,王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那鮮豔如血的房子破開了兩個洞口,大師的青龍影已若隱若現,門口更是飛出了一塊棺材闆。

  師兄他們恐要敗了!

  王花和師兄一起降妖除魔六年,大大小小完成了六十來份委托,卻從未遇到這麼棘手的情況。

  陰險、毒辣,並且很強!

  這是她對假扮成“劉成”的指頭神使的評價,心頭一片駭然。

  萬幸,靠著這黑木匣自帶的“飛舟術”,她轉眼已沖到了那棵老樹附近。

  師兄和大師幫她爭取到了時間。

  她一定要找到季缺!

  結果這時,一陣沉悶的鈴鐺聲響起。

  王花扭頭,隻見一個紫色身影突兀的沖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已被啪的一掌拍翻在地,滾入了荒草中。

  一時間,王花隻感覺天旋地轉,當她清醒了一點時,就看到了那張老實巴交的臉。

  神使指頭和一個紫袍女站在一起,他雙手上染著血,臉上掛著老實的笑容。

  “伱想找魚花巷的季少俠?讓我幫你吧。”

  說話的時候,指頭胸膛上的一隻女人臉滾動著向臉上湧去。

  緊接著,指頭那老實巴交的臉就變了,說話的聲音也變了。

  一時間,王花隻覺得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心頭生出了絕望的感覺。

  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桑水縣,魚花巷,枇杷樹下的院子裏,季缺正在生火。

  一塊幹淨的黑色大石闆鋪在上面,隨著火焰升騰,石闆變得炙熱。

  之後,一塊塊被醬料仔細腌制過的上好五花肉鋪在了上面,發出了滋滋的聲響。

  他左手拿著毛筆,在肉上時不時刷著油料。

  季缺實在弄不懂,今日明明該唐衣請客弄飯,爲什麼最後還是自己在烤肉。

  沒辦法,都是自找的,他看不慣唐衣笨手笨腳的樣子,害怕浪費了這大好食材。

  此刻,唐衣正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著,如一隻慵懶的貓。

  他看著季缺,疑惑道:“哥,你確定要在那裏烤?”

  自從那晚之後,唐衣對他的稱呼已然從“阿季”變成了“哥”。

  唐衣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問題,緣于季缺曾經也烤過肉,不過每次都要在屋檐下或搭個簡易棚子。

  因爲他的運氣太“好”了,害怕烤著烤著,天上掉鳥屎。

  不過這一次,季缺氣定神閑,說道:“放心,阿衣,我最近轉運了。”

  “真的?”

  唐衣依舊不太相信的樣子。

  “還有,別叫我哥了,把我都叫老了。”

  “好的,哥。”

  季缺:“.”

  一時間,他真不知道這唐衣是真傻還是假傻。

  季缺烤著肉,看著對方那懶死的樣子,忍不住吐槽道:“爲什麼你這麼懶,天天躺著都有肉吃?我這麼勤快,隔幾天才敢吃一頓好的。”

  唐衣思索了一下,說道:“阿季,你前晚雖然嚇到了我,可我還是想說,這種事,是命吧。”

  “命?”

  “你功夫那麼好,還騙我,藏得那麼深,倒黴一點是正常的,我功夫這麼不好,運氣好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有與你說過,我經常撿錢嗎?”

  “撿錢?”

  唐衣點頭,說道:“特別是前幾月,我經常撿銀子,最離譜的一次是,我那天剛回家,忽然見到了一隻好肥的老鼠抱著一錠銀子從院子跑過。

  我嚇得大叫一聲,那老鼠丟下銀子就跑了。

  我把銀子撿起來一拾量,好家夥,足足有十兩之多。”

  季缺:“.”

  季缺欲哭無淚道:“阿衣啊,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撿的銀子是我的?”

  唐衣眨了眨美麗的挑花眼,說道:“你的?阿季,你雖然厲害了,但我堂堂一個讀書人,威武不能屈,你這簡直扯淡,一隻老鼠銜的銀子,怎麼可能是你的。”

  季缺一下子百口莫辯。

  可是他基本可以確定了,他埋在地下的那十兩銀子,就是被那肥老鼠叼走的!
  這時,唐衣忽然如臨大敵,叫道:“阿季,鳥!”

  季缺沒有任何遲疑,手一甩。

  啪的一聲,一隻正從空中飛過的野雞掉在了地上,身上插著一把漆黑的大剪刀。

  很快的,石闆烤肉上又多了一隻烤野雞。

  這時,五花肉的豬皮已被烤得金黃、微微翻卷,散發出了濃烈的烤肉香味。

  懶惰的唐衣已坐了過來,看著那新加的烤野雞,喃喃說道:“沒掉鳥屎還加餐?阿季,你真轉運了?”

  季缺點了點頭,感慨道:“可惜隻是暫時的。”

  是的,他黴運會隨著時間推移,與日俱增。

  這種烤肉不用擔心天上掉鳥屎的日子恐怕沒多少天了。

  這時,烤肉熟了。

  季缺根本沒有提醒唐衣,一股腦兒把肉往自己碗裏和嘴裏送,唐衣見狀,慵懶的他一下子精神了,搶食起來。

  不得不說,季缺用了兩個月悟性提升的烤肉功夫也是有效果的。

  他的火候把控精準,烤肉炙烤出的鮮嫩滋味,對味蕾刺激堪稱一絕。

  唐衣恨不得把自己舌頭都吞了。

  結果正在兩人大快朵頤,分野雞腿的時候,隻聽見啪的一聲悶響,從院牆那裏掉下來一個灰衣女人。

  那女人擡起頭來,鼻子都摔出血了,灰頭土臉道:“季缺少俠,救命!”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8 PM

第15章 這書生,不講武德!

  看著摔出鼻血的灰衣女子,季缺和唐衣都愣在了那裏,沒有去扶的意思。

  唐衣肯定不會去扶,因爲他懶得扶。

  季缺沒有去扶,因爲他沒空,正在搶肉吃。

  倒地的灰衣女子一時有點懵逼,甚至有點尷尬,一度以爲自己找錯了人。

  片刻之後,季缺才一邊吃著吃烤雞翅,一邊來到了她面前,說道:“你找我?”

  灰衣女子擡頭,點頭道:“我叫王花,降魔樓的降魔者,是靈玉大師讓我來找你的。我們中了風蓮教埋伏,隻有我逃了出來。他們,他們恐怕不行了”

  “什麼?”

  這個時候,季缺表情一下子激動起來。

  老和尚如果沒了,那說讓給自己的賞金豈不是沒戲了?
  季缺一下子提起了灰衣女,說道:“那靈玉大師不會死了吧?”

  “不清楚,可能還活著。”灰衣女回答道。

  “那你等等我,我帶點東西。”

  說著,季缺去石闆那裏拿了幾串五花肉,一邊啃著,一邊從屋子裏掏出了榔頭、剪刀、紅繩、闆磚等事物裝在身上,看得自稱“王花”的灰衣女人一愣一愣的。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麻煩帶路。對了,伱們是怎麼中的埋伏?”季缺一邊走,一邊問道。

  看著季缺這般心急火燎的樣子,灰衣女眼中有狡黠的光一閃而過。

  眼看兩人要出門,唐衣不禁說道:“阿季,不吃了?”

  “人和銀子都要涼了,哪還有心情吃肉。”

  唐衣一邊啃著肉,一邊看著季缺和女人走了,忍不住感慨道:“真是便宜我了。”

  去的路上,季缺和這位假王花走得都挺快。

  季缺有些心急,除了因爲那份懸賞外,還因爲老和尚。

  他挺欣賞這位老和尚的,因爲對方是一個挺純粹的人。

  那晚老和尚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入地獄的準備。

  以卵擊石,用性命爲代價,隻爲救一衆他並不相識的百姓。

  那種舍已爲人的俠氣,他以前隻在小說中看到過。

  這一次遇到了一個真的,他竟有些觸動。

  原來世上真有這種“傻子”。

  也是有這種傻子存在,這人間的正義才不至于一直漆黑如永夜。

  所以他不想老和尚死,于錢于私心,都是如此。

  一路上,季缺自然問起了這位王花他們遇襲的經過。

  神使指頭扮作的“王花”很聰明,他很擅長和喜歡玩弄人心。

  他說的話自然有八分是真的,從發現劉成,到找到風蓮教的巢穴,很多細節都沒有落下,隻是在最後他們遇襲那裏,變成了假話。

  “王花”的說法是,他們發現了活著的百姓,想要營救,結果沒想到,指頭和另外一個風蓮教的女人假扮成了其中兩個百姓,偷襲了他們。

  這時,季缺和“王花”已到了那片野地。

  “王花”指著某處,說道:“我們就是在那棵樹上發現了劉成,隻要繼續走,前面就會有一個掛著鈴鐺的老樹,我們很快就到那裏了。”

  他裝出受傷的模樣,捂著肚子,卻走得很快。

  那種想要拯救同伴的急切心情,被他演繹得很好。

  是的,至少指頭自認爲很好,甚至覺得完美。

  而身後的這位少年傻傻的,也一臉急切。

  這種蠢蛋,估計被他玩死了還不知道爲什麼。

  神使指頭忍不住暗自得意起來。

  一路上,他都在估摸著季缺的實力。

  以他的經驗來看,就是二境采氣境的修爲,這少年這個年紀有這等修爲,著實不錯。

  可是不夠看。

  老和尚把這少年誇出了花,想必是有某些不凡之處,比如擁有某類秘寶之類的,能讓實力拔高一個層次,所以前晚他那兩位蠢供奉才被擊垮了。

  可惜了,沒有腦子的人,再強也是送死的命。

  這種少年天才不知有多少都夭折了,不是因爲他們不夠強,而是他們太蠢太無知,蠢死在了人世間的險惡裏。

  在神使指頭的眼中,季缺已是一個死人。

  一塊可供偉大神女享用的肉食。

  結果這在他洋洋得意想著這些的時候,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指頭隻感覺後腦勺一沉,整個人已被什麼硬物砸翻在地。

  身後,季缺正手持一塊染血的闆磚,看著他。

  指頭扮作的“王花”趴在地上,扭過頭來,一臉錯愕道:“你幹嘛?”

  季缺反問道:“你說呢?”

  指頭臉色一變,一邊爬了起來,一邊質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啊,原來你真的有問題。”季缺恍然大悟道。

  指頭一臉懵逼,說道:“你什麼意思?”

  “我隻覺得你說的事情有一點怪,卻不知道怪在哪裏,于是就用這個試了試,沒想到你自己就招了。”季缺回答道。

  這一刻,指頭震驚了,說道:“你隻是覺得有點怪,就拿磚頭砸同伴的腦袋?”

  “我這力道把控著,反正又不會死。我隻是試一下,這不,試出來了。”

  季缺一本正經說道,仿佛拿磚頭砸同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這招啊,叫大膽假設,大膽求證!

  指頭感到了尷尬和屈辱,剛剛自己有多麼洋洋得意,此刻就有多憋屈。

  一股怒火冷不丁竄上了腦海,以至于他整張臉都變了形。

  隻見他的頭發無風自動,胸膛處頓時湧現出了兩張詭異的人臉,一男一女。

  它們隔著那層皮膚,像是死死的盯著季缺,陰森詭異。

  下一瞬間,一張人臉從胸膛順著脖子往上湧去,就像是一條長蟲在他身體攢動。

  王花的臉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是被洗去了一般,隻剩下了一張空白的臉皮。

  緊接著,又有新的五官浮現,長出胡須。

  于是這一刻,站在他面前已成了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子。

  “小雜種,我會讓你死得非扼!”

  中年男子狠話隻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緣于他的嘴巴上多了一把剪刀。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就甩了一把剪刀過來?

  指頭啪的一聲生生拔出了剪刀,眼神陰冷道:“現在的年輕人,這麼不講禮..”

  他口中剩下的“貌的嗎?”還沒說出來,又是一塊闆磚化作了一道殘影,呼嘯而來。

  草你大爺,還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19 PM

第16章 神

  眼看磚頭陰險的拍來,神使指頭脖子一扭,陰險躲了過去。

  緊接著,他往前一跨步,身體如一條蟒蛇般扭了過來,甩出了一記呼嘯的橫斬。

  這畫面十分詭異,仿佛他身上沒有一根骨頭,整個軀體變成了一條可怕的肌肉鞭子,速度快得出奇。

  季缺自然想起了那晚的姨母,隻是眼前這家夥儼然比姨母可怕得多。

  沒有任何猶豫,他一式“懷中抱月”,啪的一聲抵擋住了這記兇猛橫斬。

  地面上泥土翻滾,兩人手臂交擊處,空氣被震得嗡鳴。

  這廝好大的力氣。

  下一刻,異變又生,隻見神使指頭的手臂如蛇般一轉,順著季缺的手臂就纏了上來。

  季缺右手跟著反繞了起來,想擺脫這種纏繞。

  太極拳本就擅長纏繞,于是一時間,一個纏得快,一個繞得快,兩人就像是在進行一場交際舞蹈。

  這時,指頭露出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笑容,手臂纏繞的同時,雙腳一下子脫離了地面,整個身體如一條巨大的鞭子,抽向了季缺的腰身。

  季缺左肘猛然一個下沉,護住腰身。

  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指頭這一記“鞭身”威力可怖,以至于季缺整個人都被抽飛了出去。

  指頭得勢不饒人,抽飛季缺的同時,跨步逼近,左手想再纏上來,繼續開抽。

  結果這時,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閃電般迎面砸來,他不由得扭頭一躲。

  那是一柄投擲出的黑色榔頭,出現得十分突兀和陰險。

  不過指頭這身子這時柔韌如蟒蛇,脖子徑直扭成了一條麻花,驚險躲過了這一擊。

  這個時候,他左手撐地面,整個身體肌肉一緊,再次化作了一條蟒鞭抽來,帶起了一道凄厲的破空聲響。

  季缺身體本就浮在空中,想要躲避已不可能。

  結果隻聽見啪嗒一聲,如雷般的炸響並沒有到來,指頭隻覺得自己整個人抽在了一張紙上。

  而這一刻,季缺真的如一張紙般飄了起來。

  指頭一咬牙,雙手撐地,雙腿一個變換,使出一記剪刀腿,就要去夾季缺的腰身。

  這一夾勢大力沉,仿佛一把鱷魚大嘴,要把季缺攔腰斬斷。

  季缺飄在空中,雙腿膝蓋猛然一個外撞,啪啪兩聲和指頭的剪刀腿撞在了一起。

  如果說指頭的雙腿是鱷魚大嘴,那此刻的季缺就像是一個用膝蓋頂住鱷魚大嘴的人。

  指頭身體很是怪異,他真的像一條渾身都是肌肉的蟒蛇,腰身扭了一圈,一彈,頓時帶出了一股可怕的絞力。

  結果這時,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指頭腦袋往前一頂,雙眼凸出,可怕的絞力都是一松。

  一把黑色的榔頭生生砸進了他的後腦勺,十分突兀。

  原來,季缺剛剛扔出的那把榔頭在後方一棵大樹的樹幹上一個反彈,又回來了!

  這短暫的停頓,一下子給季缺找到了空隙。

  隻見他身體往前一沖,雙手五指並攏,猛的插入了指頭的雙眼!
  啪嘰兩聲悶響,指頭的雙眼直接被插爆,整個身體一下子往後倒去。

  “啊,眼睛,我的眼睛!”

  指頭雙手剛捂住劇痛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如一塊石頭般砰的砸在了地上,泥石飛濺。

  隻見季缺雙手困住指頭身軀,使出了一記又一記的太極抱摔。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在用“以柔克剛”的方式抵擋指頭怪異的攻擊,而這一刻他已然切換到了進攻模式,以至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變得剛猛殘暴,沒有一丁點柔和。

  砰!砰!砰!
  如悶雷般的炸響聲連綿不絕,地上接連出現了七八個坑洞,泥石飛濺,荒草紛飛,幾棵合抱粗的大樹都在途中被撞得粉碎。

  指頭的脖子已被生生砸斷,腦袋垂到了背後,四肢則被強行扯斷,扭在身後,看起來如一顆肉球。

  砰的一聲,木屑紛飛如雨。

  季缺一式橫砸,指頭整個身軀頓時砸入了那棵老樹中,帶起了一陣招魂般的鈴鐺聲響。

  樹裏,指頭一張臉雙目爆裂,長著大嘴,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樹外,季缺站在那裏,大口喘著氣。

  他的身後,是一連串抱摔砸出的深坑,有猩紅的熱血灑在冰冷的地上。

  季缺不禁感慨,這家夥厲害,竟打得他出汗了。

  勝負已分,之前喧鬧無比的荒地一下子變得冷清無比。

  站在這裏,甚至能聽見不遠處潺潺的水聲。

  結束了。

  季缺走上前去,想把這家夥從樹中拖出來,看看今日能從對方撿多少銀子。

  結果這時,指頭那張凄慘的面龐忽然一抖,一下子變成了一張空白的人皮。

  下一刻,一張女子的臉浮現了出來,脖子一扭,就要來咬他。

  季缺嚇了一跳,害怕極了,躲開的同時,擡手就是一連串榔頭暴擊。

  指頭新冒出的女人臉一下子被砸得滿是凹陷,可是他整個人卻一下子活了過來。

  砰的一聲,他整個球一樣的身體一抖,就如一條蟒蛇般竄了出來。

  女人臉的指頭一落地,身上頓時長出了新的血肉,填補了被摔得破碎的傷口,緊接著,黑色繁密符文浮現,散發出了可怕的氣息。

  他的胸膛上,依舊浮現著兩張人臉,隻是有一張人臉已沒有任何動作,眼睛也是瞎的。

  老實人已經不行了,可旁邊另一張男人臉卻是一臉兇惡。

  這時,那些繁密的符文已變得越來越濃,如流動的墨汁一般。

  長著女人臉的神使指頭雙眼已重新長了出來,漆黑的眼瞳中布滿了冷漠,如神祇看著人間衆生。

  她的周身有氣息流轉,附近的荒草紛紛偃倒。

  她看著季缺,用一副尖細的嗓音說道:“你會成爲神女最美味的祭品。”

  這一刻,季缺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人味。

  仿佛正如那位馬供奉所說,眼前站著的指頭神使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更像是一尊神。

  神?
  季缺手持著榔頭,扭動了一下脖子,身上氣勁跟著流轉起來,形成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太極圖案。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0 PM

第17章 怪物
  重新煥發生機的神使指頭,氣勢上都拔高了一截。

  他的雙腳輕輕踩在荒草尖上,如神般俯視著季缺。

  季缺不爲所動,周身氣勁流轉,氣勢如淵。

  下一刻,神使指頭雙腳一動,整個身軀如風般飄向了高空,發絲連著身上破爛的衣袍隨風而動。

  在到達最高點的時候,他身體很自然的往前一傾,徑直向季缺墜來。

  整個過程,他動作單調冰冷,不帶一點人間煙火氣息,仿佛真正的從天而降的神靈。

  季缺都看得呆了。

  眨眼間,指頭已落了下來,十指並攏,冰冷的指甲如刀刃向季缺刺去。

  四周的荒草都感到了壓力,紛紛偃倒。

  “我打!”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醞釀已久的太極真氣跟著拳勁一蕩,把指頭從天而降的利爪蕩開的同時,提起榔頭就是一陣猛敲。

  本來一直冷漠如神靈的指頭發出了一陣怪叫,不到幾個呼吸就被敲得滿頭是包。

  啪的一聲,榔頭呼嘯著落下,神使指頭身體一震,被砸得半跪在地,利爪紮入土裏。

  本來堅固的鐵榔頭早已扭曲變形,這一砸之後,更是折斷飛走,隻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錘柄。

  滿頭是包的指頭擡起頭來,眼神陰冷道:“打夠了沒有?”

  季缺二話不說,膝蓋如閃電撞了出去,直襲面門。

  這一次,指頭反應極快,右臂一橫,砰的一聲抵住了季缺的膝撞。

  下一刻,隻見地面上泥土如浪般一湧,指頭的左手已如閃電般向刺向季缺眼睛刺去。

  季缺隻感覺勁風撲面而來,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趕緊撤步,以拳招架。

  眨眼間,拳爪相交,帶起了沉悶至極的聲響。

  附近地面紛紛破碎,荒草被勁力震斷,空氣扭曲。

  兩人一個用爪,一個用拳,一個侵略如火,一個防得如封似閉。

  季缺一邊揮拳防禦,一邊不斷後退,像是落入了下風。

  砰的一聲,他後背撞在了一棵樹上,樹皮被壓得粉碎。

  啪啪兩聲,兩人拳爪在這時扣在了一起,較著勁。

  隻見神使指頭手臂上的黑色符文一陣湧動,爆發出了更強大的力量。

  啪啪啪!
  季缺背後的大樹發出了豆子般的炸響,紛紛破碎。

  而這個時候,就有砰砰幾聲悶響聲響起。

  本來乘勝追擊的神使指頭臉龐肌肉一抽,臉色變得比豬肝還難看。

  緣于剛剛,看似隻能拼命防禦的季缺忽然出腳,給他襠部來了個三連重擊。

  如今他雖然是女人臉,卻是男兒身,那種痛楚從襠部直沖腦袋,簡直要把他的天靈蓋沖了開來。

  指頭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很少吃虧。

  特別是被神女賜下神力之後,更是無往不利,沒有遇到過什麼像樣的挫折。

  可今天,他卻陷入了生平僅見的苦戰,感受到了生平僅見的痛苦。

  緣于眼前的年輕讀書人不僅比他想象中更強大,還前所未有的無恥、陰險。

  偷襲、剪刀、闆磚、插眼睛、踢襠.
  這是人幹的事?

  桑水縣的本地讀書人實在太不講禮.
  咚咚又是兩聲悶響,神使指頭身體再次一抖,一臉扭曲道:“已經碎得沒知覺了,還踢?”

  “抱歉。”

  季缺手臂肌肉一緊,轉瞬帶起了一股旋轉的大力。

  本就洩氣的指頭一下子被帶得雙腳離地,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他趕緊收斂心神,身上的墨鬥符文如活物般一陣扭動,帶出了一股扭曲強悍的力量,轉瞬就掙脫了季缺雙手的束縛。

  結果這一剎那,他還來不及反應,就有兩道殘影如刀般切過他的雙眼。

  砰的一聲,指頭摔倒在地,再次捂著雙眼慘叫道:“眼睛,我的眼睛!”

  他從未想過,會被同一個人弄瞎兩次眼睛。

  “啊!啊!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一刻,指頭再也沒有一點所謂的神性,一臉痛苦的嚎叫道。

  幾乎同一時間,他整個人飛身向季缺撲來,肌肉上的符文湧動,如一隻狂暴的狗熊。

  可惜,這是一隻瞎了眼的熊。

  季缺後退兩步,伸手,扣住他下巴和腦袋,一抽,順勢就是一個大摔。

  砰的一聲,那棵大樹被撞得粉碎,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深坑。

  而這大摔的過程中,指頭的腦袋也被季缺扭了180度,帶出了一陣清晰的骨肉碎裂聲響。

  季缺不打算夜長夢多。

  這家夥一共有三張臉,他估摸著恐怕有“三條命”,他想試試,把這家夥腦袋生生扯下來的話,對方還能不能活。

  結果這時,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本來扣住對方下顎和腦袋的季缺隻感到雙手一片光滑,就像摸在一塊上了油的冰塊一般。

  對方的臉再次變成了一張白紙。

  唰的一聲,沒有五官的腦袋一縮,頓時如濕滑的泥鰍般脫離了季缺的控制。

  幾乎同一時間,指頭倒在地上的身體一扭,竟如一條蛇般離開了剛砸出來的坑洞,往荒草叢中竄去,速度飛快。

  “想跑!”

  季缺沒有任何猶豫,跟著飛撲在地,一式仰泳追了出去。

  地上的荒草紛紛往兩側倒去,留下了兩條痕跡,那是兩個人在飛速竄行。

  從高空俯瞰,很難想象這是兩個人在竄行。

  畢竟一個身體貼地,沒有面孔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張兇惡的男人臉,整個身軀如條蛇扭動著,而另一個則是雙手雙腳快速擺動,像是在水中遊泳。

  畫面一時有些詭異,特別是季缺,竟然在這野林中遊得越來越快。

  指頭在地上竄行著,以爲靠著荒草的掩護,脫離了那個陰險無恥的年輕人。

  他不行了,他必須先去避一避,治一治這重得離譜的傷勢。

  指頭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栽在這樣一個年輕書生身上。

  他萬幸這裏荒草叢生,他還有這招神女賜給他的逃生術。

  結果下一刻,指頭心髒一下子漏了半拍。

  旁邊的草叢一個搖晃,出現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英俊面龐。

  他的身後,隻見季缺正在以一個貼地蝶泳的姿態,飛速逼近了過來。

  艸!!!
  指頭頭皮都麻了。

  這時,一串水流的激蕩聲響起,兩人一前一後已沖入了那條小河裏。

  冰涼的河水貼身滑過,指頭被巨大的恐懼所籠罩,瘋狂搖擺著身軀,拼勁全力想要擺脫剛剛那遊得極其優雅,在他心中卻恐怖至極的身影。

  可是下一刻,隻聽見一句“追到你了!”的聲音響起,指頭一時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一隻手無情的抓住了他的腳踝,下一刻,他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不要啊!
  這一刻,指頭這碩果僅存的兇惡男人臉上,隻剩下了一臉絕望的驚懼表情。

  他今天到底遇到了什麼怪物。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1 PM

第18章 我來!

  鮮紅如血的屋子,屋檐上凸起的邊角,仿佛一對古怪的耳朵。

  靈玉老和尚、陳竹、王花三人此刻就被綁在屋檐下。

  他們受傷嚴重,又被幾根詭異的黑針紮住了穴道,連一絲真氣都運轉不了。

  三人有一種錯覺,他們就像是三塊正在被風幹的臘肉。

  陳竹面如死灰,感慨道:“想我陳竹器物門三代弟子中最雪白、最英俊的存在,竟然遭無恥小人暗算,即將命不久矣。”

  王花可憐巴巴道:“師兄兄,人家還不想死。”

  靈玉老和尚喃喃說道:“阿彌陀佛,恐怕季少俠也難逃此劫,是老身害了他啊。”

  聽到這裏,三人一起歎了口氣。

  這時,那紫袍女從裏面出來了,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嘲弄的冷笑聲。

  本來對季缺抱有厚望的靈玉老和尚如今也已認命。

  他認爲季缺能和那神使指頭扳手腕,前提是季缺有所準備,能和指頭光明正大的對決。

  可惜這指頭不僅實力強大,還格外擅長玩陰的。

  王花沒能逃出去,指頭還扮作了她的樣子,他們基本已可以預料到季缺的結局。

  不過在旁邊多一塊“臘肉”而已。

  他們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爲那尊野神要吃活的,如今還未到獻祭的時間。

  一時間,三人皆有些心灰意冷。

  當然,更多的是憋屈。

  特別是陳竹、王花兩師兄妹,憋屈得要命。

  連真本事都沒用上就被人陰死了,這簡直比被人強行喂屎還難受。

  這時,那紫袍女已走了過來。

  王花和陳竹一下子緊張起來,身體忍不住顫抖著。

  這紫袍女半邊臉生得極美,另半邊臉則長著可怕的爛瘡,時而有蒼蠅在她爛臉附近轉悠,看起來頗爲驚悚。

  王花和陳竹之所以顫抖,是因爲這女人的心腸並不比她那半邊爛臉好上多少。

  她喜歡以折磨人爲樂。

  陳竹看見對方向自家師妹走去,不禁說道:“有種沖老子來,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王花趕緊說道:“我師兄說得對,你折磨他去,不要和我爲難。”

  靈玉和尚開口道:“有什麼沖老僧來,和小孩一般見識不算本事。”

  “我來。”陳竹忙道。

  “我來。”靈玉和尚開口道。

  一時間,兩人爭先恐後,不知道的還以爲兩人是在受賞。

  下一刻,紫衣女一把握住了陳竹胸口的一根黑針,一扭,陳竹頓時痛得臉都扭曲起來。

  “你這麼積極,很喜歡這種滋味嗎?”紫衣女如貓戲耍老鼠一樣,說道。

  陳竹被綁在那裏,一下子覺得全身在遭受千刀萬剮,鼻涕眼淚都流下來了,喉嚨嘶啞道:“不,你還是去弄大師吧,我不行了。”

  靈玉老和尚歎氣,說道:“小陳已經受不了了,讓老僧來吧。”

  紫衣女笑了起來,露出了森白的牙齒,說道:“不用急,可以一起的。”

  說著,她右手按在了老和尚肩頭的一根黑針上,一起扭動起來。

  老和尚一下子面色緋紅,如要滴血一般,可依舊咬著牙,沒有叫出聲。

  而另一邊,陳竹是真受不了。

  王花見狀,叫道:“放開我師兄,沖我來!”

  “不要急,伱也一樣。”

  這時,紫衣女腳一伸,用腳趾夾住了王花高聳胸口上的一根黑針,扭動起來。

  這一下,王花痛得淚流滿面。

  看著三人臉上的痛苦表情,紫衣女不禁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幾隻蒼蠅嗡嗡的飛了過來,落在了她的爛臉上。

  她理都沒有理,表情越發愉悅。

  仿佛世上沒有比這更愉悅的事情了。

  陳竹整張臉都痛得扭曲變形,他很想暈過去,可是偏偏暈不過去。

  他的底線,就是不要痛得拉在褲襠裏。

  男人,面子還是要有的。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住了。

  “看到你們這樣,人家真是愉悅呢。”紫衣女嘲弄道。

  結果這時,遠處的荒草叢忽然一動,一個球形事物冷不丁飛來,帶起了一道凄厲的破空聲響。

  正在愉悅的紫衣女扭頭,瞳孔轉瞬縮成了兩個漆黑的點。

  砰的一聲炸響,仿佛一道悶雷落在了地上。

  那球形事物咆哮著撞中了紫衣女的雙腿,帶起了一陣清晰至極的骨肉碎裂聲響。

  在變化來得著實突兀,以至于靈玉和尚三人嘴巴張得老大,口水化絲般流了下來。

  在他們的視線中,紫衣女猛然受襲,雙腿肉眼可見的被撞斷、彎折、碎裂,發出了難聽至極的聲響。

  然後她整個人如一個臭皮筏般在空中劇烈旋轉著,咚的一聲摔下地來。

  紫衣女雙腿被徹底砸斷,落在地上,一邊痛苦吐血慘叫著,一邊露出了驚恐至極的表情。

  直至這時,她才看清砸中自己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人,可偏偏很難稱之爲人了。

  那人的脖子和腰應該被生生折斷了,腦袋卡在襠部,雙手雙腳攪在一起,看起來就像一隻肉做的蹴鞠。

  看到那隻卡在襠部的腦袋,紫衣女面龐已忍不住劇烈顫抖起來,蒼蠅都脫離了面龐。

  她認得那張臉,神使大人有三面,那是最爲兇惡的一面。

  可如今最爲兇惡的神使大人,被人做成了一隻肉蹴鞠,還生猛飛來將她砸得重傷?

  神使大人那強大的生命力在這時反而成了累贅,因爲即便這樣了,他還沒有徹底死去,臉上是痛苦絕望的表情。

  紫衣女呼吸都要頓止了。

  她從小到大,做過不少讓小兒止啼的事,比如把拋棄她的父母、弟弟一家手腳砍斷,削成人棍一樣,扔在家裏活活餓死。

  可這一次,害怕的卻是她。

  這個時候,一個身著書生衣袍的身影出現在了視線中。

  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依舊可見那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英俊。

  紫衣女感到了巨大的恐懼,而看著這一幕的靈玉和尚三人卻激動得熱淚盈眶。

  “大師,你還好吧?”

  季缺看著老和尚如一塊老臘肉般掛在那裏,問道。

  “阿彌陀佛,老僧無事。”

  “我的娘嘞,季缺少俠反殺了,還長得這麼俊!”王花眼睛放光,嘴角掛著口水道。

  陳竹臉色發綠,說道:“師妹,這雖然是你的真情實意,可能不能不要當著我的面表現出來,這讓人我很難受的。”

  隨即,他流著口水,看著季缺,激動道:“季缺少俠,俺中意你!”

  這時,季缺已走了過來,答複道:“抱歉兄台,我暫時不太喜歡男人。”

  “大師,我該怎麼做?”

  “少俠,拔掉我等身上的黑針就行。”

  這時,紫衣女早已沒有了任何鬥志,雙手抓地,拖著軟趴趴的雙腿,健步如飛,想要逃去。

  陳竹三人已被拔出黑針,放了下來。

  王花激動道:“季缺少俠,那女人要逃!”

  季缺正要擡步去追,結果陳竹一下子跳了出來,激動道:“少俠,這種小事讓我來!”

  說著,他蹣跚著腳步沖進了屋子,然後踩著一塊棺材闆沖了出來。

  于是在衆人注視中,雙手健步如飛的紫衣女轉瞬就被一塊飛奔的棺材闆撞上,慘叫著飛進了草叢裏。

  “死八婆,拿命來!”

  陳竹一躍而下,如一隻兇猛的老虎,撲了進去。

  草叢一陣攢動,荒草偃倒,緊接著,就有陳竹的求救聲傳來——“啊!師妹幫我,她咬我腳趾!”。

  季缺:“.”

  靈玉和尚:“.”

  王花捂著胸口,氣悶道:“師兄,你能不能別這麼丟人!”

  說著,她也踩上了一塊“棺材闆”,沖了過去。

  季缺看著這一幕,不禁問道:“大師,你這兩位朋友是賣棺材的嗎?”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2 PM

第19章 野神
  
      草叢中一陣激烈的扭打之後,紫袍女以一敵二,最終被打得鼻青臉腫,拖了出來。

  之後,她和神使指頭被掛在了屋檐下。

  于是乎,本來屋檐下的三塊臘肉變成了兩坨粽子。

  爲什麼是粽子,是因爲季缺的紅繩捆縛手法有些特別。

  陳竹本來想請教一下這是不是滿春院的手法的,可惜當著師妹的臉,不太敢。

  “你這臭陰幣,編了一個你和夫人的故事,老子都感動了,結果偷襲!”

  “臭婆娘,紮我師兄就算了,叫你紮我伱還真紮!”

  隻見紫袍女和神使指頭的臉上插滿了黑針,跟個麻子似的,而陳竹和王花正不斷攪動著,跟彈琴一樣,痛得兩人涕淚橫流。

  特別是紫袍女,痛得臉上的爛瘡都炸了。

  到底是年輕一輩,完全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脾氣。

  靈玉老和尚站在一邊,靜靜欣賞著這一幕。

  兩坨粽子掙紮著,很快就奄奄一息了。

  神使指頭翻起了白眼。

  他整個人遭受了難以逆轉的重創,即便有所謂的“神力”延續著生命,卻隻剩下了一口氣。

  季缺本來下手不會這麼重的,畢竟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可惜指頭實在惹惱了他。

  沒事變臉變身玩弄人感情不說,全身上下竟然掏不出十兩銀子。

  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能輕易帶走無數人性命的存在,中途更是變了三張臉裝逼,結果全身上下隻有六兩三錢銀子和一本日記。

  你給本像馬、芸供奉那種雙修秘籍也好,誰他娘想看一個糟老頭的日記。

  太沒有禮貌了。

  這也是他會被季缺當球一般淩空爆射,痛擊紫袍隊友的原因之一。

  不過季缺同時又感到慶幸,那就是靈玉大和尚還活著。

  錢和人都在,這正是他最期望的結果。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有空注意到荒草間聳立的那些人。

  和那夜傳教的教衆一樣,他們隻剩下了一張張空皮囊,杵在那裏,有幾張臉季缺甚至還有些眼熟。

  在桑水縣生活了這麼久,即便不是一條街巷的鄰居街坊,也可能照過面。

  可是他們都死了,成了祭品,成了那隻風蓮教供奉的野神複蘇的墊腳石。

  天空陰沉得厲害,厚重的鉛雲到這時徑直化作了一場淅瀝瀝的雨。

  四周的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冷風一吹,水霧彌漫,帶著刺骨的寒意。

  站在這裏,你根本體會不到初夏的感覺,甚至會有一種置身在另外一個陰冷恐怖時空裏的錯覺。

  季缺看著那些站在雨中一動不動的桑水縣百姓,深切感受到了什麼是人命如草。

  這世界比他想象中更加操蛋。

  這時,在陳竹兩人的報複下,紫袍女身體忽然一緊,眼淚連著鼻涕流了一地,徹底暈了過去。

  靈玉老和尚調理著氣息,說道:“該幹正事了。”

  四人不禁把目光放在了這間屋子後方的那堵白牆上。

  那道屏風般的牆壁,遮擋住了這詭譎之地最重要的秘密。

  那尊風蓮教一直用人命獻祭的野神,估計就在那裏。

  他們需要送這尊野神回家。

  回老家。

  神使指頭一下子明白了他們是想幹嘛,嘴巴張開著,如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他的聲帶連著脖子一起被扭斷,並不能發出清晰的語句。

  這時,陳竹忽然捏住了他的臉,拉了拉,又搓了搓,說道:“你信奉的東西要被我們搞了,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是不是很難過?”

  神使指頭反而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倒是把陳竹嚇了一跳。

  “裝神弄鬼。”

  說著,陳竹已背著他的黑匣子和師妹王花往裏走去。

  他看似不在意,其實早已擺出了防禦姿態。

  季缺走進屋子的瞬間,就生出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屋內蓮池裏的蓮花生長得很好,開得很鮮豔,可就是因爲開得太好,太過鮮豔,反而給一種驚悚的感覺。

  就像它們有意識,會喝血吃肉一般。

  眨眼間,那堵雪白的白牆已近在眼前。

  白牆的後方,這間詭異屋子的深處,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指頭扮作劉成時說過,每當初十、十五的日子,那些被蠱惑來的百姓就會被帶到裏面去,然後裏面就會傳來一陣咀嚼聲響。

  指頭騙人,說話七分真三分假,那是不是代表這後面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真的?
  那尊被風蓮教供奉的野神就在裏面吃人,外面那些隻剩下了一副副空皮囊的百姓就是最好的證明。

  以靈玉老和尚三個降魔者的經驗來判斷,那隻要不是初十、十五,這尊野神的意識應該不會蘇醒,而他們可以抓住這個空隙,用雷火符燒掉祂們或是泥塑,或是木雕的身軀。

  這個時候的神像,就隻是神像而已。

  陳竹一拍背後棺材般的黑匣子,一盞風燈就從中支了出來,並燃起了燈火。

  牆壁後的空間一下子被照亮了一部分,剩下的空間變得更加幽邃。

  這便是燈下黑了。

  地面上那種風蓮教之前用來傳教的黃紙重重疊疊的,一直從地面蔓延到牆壁,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頭皮發麻。

  白牆前的蓮池,還在極力想營造出人間仙境的意象,那到了這後面,就像一下子來到了陰間。

  這些黃紙應該是受了潮,踩在腳下黏糊糊的。

  這屋子也比預計的更深,更爲高大。

  站在這裏,竟有一種處于黑暗洞窟中的感覺。

  前方,一個供台的輪廓出現在衆人視線裏。

  隨著燈火逼近,那偌大的供台一時竟空空如也。

  神像去了哪裏?

  陳竹跳到了供台上,于是身後風燈的光芒一下子照得更遠了些。

  下一刻,一幕驚悚的畫面出現在幾人視線中。

  供台上沒有神像,可是供台下方卻有。

  那是一個起碼三丈長的木雕神像,看起來是一個女人,卻有蛇一般的身姿。

  他們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現這近乎三層樓高的大家夥,緣于它匍匐在地上。

  它就像是剛從供台下爬下來一般,巨大的身軀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風燈裏的燈火搖晃著,映照著這詭異的神像。

  看到它,季缺就想到了神使指頭那種蛇一樣的姿態。

  然後更可怕的是,這神像身上長滿了人臉。

  這些人臉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有的面色驚恐,有的卻在瘋狂大笑,它們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栩栩如生,像是長在神像體內,想從裏面爬出來。

  季缺頭皮發麻,緣于他看到了幾張人臉,竟和外面的那些百姓皮囊一模一樣。

  這些人臉,都是外面那些百姓的?

  一時間,誰都沒有上前,王花甚至有點緊張,說道:“師兄,我怎麼覺得這東西是活的。”

  “瞎說,隻是聚了信仰的木頭而已。”

  可是當他將風燈靠近了一點,卻在這神像身上發現了血肉感。

  特別是那本來雕出來的頭發上,有長長的漆黑發絲鑽出,陰風一吹,發絲就飄蕩了起來。

  這一瞬間,這尊身上布滿了人臉的神像,仿佛真的要活過來。

  靈玉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如果我們來晚一步,這尊神恐怕真的要醒了。”

  木雕生肉,是神要徹底蘇醒,來到人間的標志。

  而這尊神像,已經很接近這種感覺了。

  季缺看著眼前這帶著血肉感的神像,發現這世界果然比他預計的還要深邃可怕得多。

  真的有神,真的會吃人。

  新的世界觀在他面前緩緩展開,露出了荒誕恐怖的一角。

  一時間,他竟對自己未來的旅居生活多了一點點恐懼,以及期待?
  還挺刺激不是?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3 PM

第20章 男人,真是太吃虧了

  “動手。”靈玉老和尚說道。

  陳竹和王花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下子掏出了兩顆如雞蛋般的木疙瘩。

  “雷火乘風,起!”

  啪嗒兩聲,兩顆木頭蛋落在了神像身上,轉瞬化作了兩團紅色的火焰,轟的一聲乘風而起,迅速在神像身上蔓延開來。

  灼熱的溫度撲面而來,整個房間那種陰冷的感覺也隨之減輕。

  在季缺眼中,這對師兄妹弄出火焰的過程既不武俠也不仙俠,反而有一種打遊戲扔手榴彈的感覺。

  不過這火焰確實兇猛,一下子就將這神像包裹,邊上的黃紙跟著燃燒起來。

  恐怕要不了多久,整個屋子就將變成一片火海。

  季缺目光掃視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稍微值錢點的事物,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神像的眼球轉動了一下。

  可當他再去看時,卻發現沒有變化。

  火焰已燒上了神像長出來的漆黑發絲,啪啪作響。

  就在這時,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忽然在火焰中響起,嚇了四人一跳。

  緊接著,整個燃燒的神像動了,擡起了腦袋。

  在這裏,可以清晰看見這神像上那些人臉在瘋狂湧動著,發出了陣陣凄厲的慘叫聲。

  老和尚見狀,忙道:“先退!”

  話音剛落,那詭異的神像已如一條蛇般遊了過來。

  她的整個面龐雖已被火焰蔓延,可依舊保持著那種藐視衆生般的神性。

  而它身上的人臉則瘋狂慘叫著,仿佛被困在牢籠裏遭受火刑的人,凄慘無比,和那張木然的面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轟的一聲,白牆被撞得粉碎,流火紛飛,連蓮池裏的蓮花也被點燃。

  神像跟著季缺四人,沖了過來,宛若一條湧動的火蟒。

  “快躲開!”

  轟隆一聲,屋子的門檻連著牆壁被撞得破碎,鑽出了一隻燃燒著的巨大軀體。

  這畫面十分荒誕可怖,就像是你本來想焚化一具屍骸,結果在火焰徹底點燃之後,那具屍骸忽然活了過來。

  神像搖擺著身軀,想要再次前沖,卻被卡在了牆體裏。

  雨水砸落在附近,被蒸騰成了白色的水汽,根本落不下來,而神像身上部分人臉已鑽出了表皮,扭動著,看起來凄厲無比。

  靈玉老和尚幾人看著這一幕,心頭瘆得慌。

  萬幸,這神像連著那些人臉掙紮了一陣兒,很快就不動彈了。

  神像整個軀體近乎被燒成了焦炭,裂紋遍布著,仿佛一碰就會碎。

  那些身體上的人臉也早已不再動彈,隻是嘴巴長得老大,如一個個被活活燒死的人。

  火焰逐漸熄滅,雨水唰唰的落下,煙霧彌漫。

  啪嗒一聲,神像露在外面的半截身體垮塌破碎,露出了被燒成灰燼的內裏,那種陰森恐怖的感覺才因此減少了些許。

  這一下子,應該是徹底死了,畢竟都成灰了。

  風一吹,灰都揚了。

  滾滾濃煙煙中,響起了一陣劇烈咳嗽的聲響。

  紫袍女和神使指頭這兩粽子,恐怕都要被熏熟了。

  兩人被提了出來,紫袍女整個臉被熏得一片漆黑,跟換了人種似的,不斷咳嗽。

  神使指頭則依舊掛著那驚悚的笑容,忽然間,他忽然口吐人語——“你們都得死,風蓮神女遲早會降臨。祂有六根手指,我隻是其中一根而已。

  哈哈哈哈”

  說著,他本已破碎的喉嚨就發出了嘲弄的笑聲。

  季缺去看那被燒毀的神女像,發現對方一隻手掌真的隻有三根手指,分別爲中指、食指和小指。

  這時,陳竹驚魂未定道:“這神女是個殘疾,吃飯用筷子會不會很困難?”

  本來嘲弄大笑的指頭愣了一下,緣于陳竹說的這個問題簡直離譜。

  這重點是用筷子的事嗎?

  季缺顯然對這種問題挺感興趣,說道:“我比較關心的是,祂如果拉屎的話,會不會擦不幹淨?”

  “這也是一個問題。”

  陳竹陷入了沉思。

  神使指頭見狀,眼冒兇光,掙紮道:“你們!”

  結果兩人根本沒有理他,陳竹分析道:“祂會不會不用竹片和紙,而是直接用水沖?”

  這時,王花加入了議論,郁悶道:“伱們爲什麼這麼關心一個野神拉屎的問題,祂說不定便秘。”

  陳竹感慨道:“便秘就太難受了,我有一段時間便秘,十分痛苦,恨不得”

  當幾人交流完這些問題後,神使指頭已經死了。

  他嘴巴張得老大,七竅流血,像是被活活氣死的。

  季缺幾人弄不懂爲什麼,這家夥一直挺堅強的,怎麼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隨著神像被徹底燒毀,神使死去,紫袍女奄奄一息,風蓮教這件事終于落下了帷幕。

  不過指頭最後的話還是給了幾人一個警醒,那就是風蓮教的勢力遠不止這些。

  這供奉的風蓮神女有六根手指頭,那是不是代表著像神使指頭這樣的人還有五位?他們都想讓這尊野神蘇醒?
  當然,這不是季缺該關心的問題。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他不過是一個被迫來做個兼職的普通書生而已。

  剩下的事,自然該交給靈玉老和尚和棺材師兄妹這種專業人士來解決。

  畢竟他們自稱“降魔者”。

  此刻,這三位專業人士正不斷向季缺投以崇拜的目光,並發自內心的道謝,又是拱手,又是鞠躬的,恨不得給他磕幾個頭。

  季缺發現,最近客氣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如果這世間人人都這麼客氣友善,何愁沒有美好的明天。

  隨著火焰蔓延,那間陰冷的屋子也跟著風蓮神女的神像一樣,被燒得漆黑一片,被雨水一沖,分崩離析。

  和馬、雲兩供奉一樣,紫袍女也被關進了黑棺材裏,而死掉的指頭被扔進了火中,和著他供奉著的神女雕像化作了灰燼。

  雨中,名叫王花的女降魔者給季缺撐著傘,自己卻淋濕了半邊。

  季缺本來想拒絕的,奈何這位王姐姐實在太過熱情,他一時不知該怎麼拒絕。

  總不能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頓吧。

  師兄陳竹頭戴著一頂荷葉帽跟在兩人後面,眼含嫉妒。

  他嫉妒他師妹。

  這傘本該他來撐的,結果被自己師妹搶了先,好不郁悶。

  年輕、英俊、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還救過自己命,這樣的神仙人物誰不想好好結交一下。

  奈何他是男的,季缺少俠又明確表示不喜歡男的,所以才便宜了師妹。

  看著師妹給季缺少俠打傘時那快樂的樣子,風雨中的陳竹隻剩下了氣冷抖。

  男人,真是太吃虧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4 PM

第21章 戰利品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季缺忽然停住了腳步。

  王花見狀,忙道:“缺少俠,怎麼了?”

  季缺看向了荒林一處,疑惑道:“那裏好像有東西在看著我們。”

  “什麼!我來!”

  聽到季缺的話後,師兄陳竹二話不說,頂著荷葉帽率先沖了出去。

  隻見荒林的草叢一陣扭動,陳竹很快回來了,手上提著一隻滿身是泥的野貓,激動道:“少俠,果然有東西不懷好意窺視我等。怎麼整,剮了後紅燒還是烤?”

  野貓:“???”

  季缺:“.”

  靈玉和尚雙手合十,喃喃說道:“阿彌陀佛。”

  待季缺等人離去後,荒林中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季缺四人回到桑水縣時,薛捕頭早就在那裏等候。

  他拉著季缺的手,聽聞了風蓮教已被鏟除的消息,激動得雙眼發紅,不斷給季缺邀功。

  “季公子啊季公子,你當真是我桑水縣之福。卑職是帶著縣令大人的命令來的,一定會給幾位大大加賞。”

  一聽到有加賞,季缺趕緊回握住了對方的手,說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薛捕頭了。”

  “不麻煩,不麻煩。”

  “這事您多上心。”

  “一定,一定,在下會加急處理。”

  “多謝,多謝。”

  “不用,不用,這是分內之事。”

  陳竹王花兩師兄妹看著季缺和那薛捕頭在那不斷握手客氣,雙臉懵逼。

  靈玉老和尚嘴角掛笑,一幅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樣。

  陳竹、王花出生在富貴人家,又是器物門的內門弟子,不喜奢侈,可從未短缺過物資,所以對銀子這些其實沒多少概念。

  可老和尚不同,他雲遊四方,在江湖中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知道“幾兩銀子難倒大俠。”的道理。

  那些出手闊綽的,一擲千金的,大抵是家底雄厚,本就有不菲的資産,而有的出身平凡的俠士,即便小有名氣,卻也要爲銀子發愁。

  是的,這些人想發財,有的是路子。

  可是一個人的底線很高的話,那發財的路其實挺窄的。

  在這回來的路上,季缺聽聞王花他們是天仁城那一帶的人,不禁請教了一下當地的美食美景。

  兩世爲人,季缺去到一個地方,最想了解的從來不是姑娘,而是美食。

  這一番交流下來,他才知道天仁城部分美食好貴。

  乾坤燒鵝、霸王蟹甲、火雲牛柳炒飯等等,都是他感興趣的。

  可惜根據王花他們所說,即便裏面最便宜的火雲牛柳炒飯,都要五兩銀子一份。

  五兩銀子,在這桑水縣能吃一年半載,而在那裏隻有一頓。

  不過季缺大體能理解,米其林三星之類的從來都不便宜。

  作爲一個即將成年的人,不管是路邊攤,還是“米其林”,他都想要。

  于是乎,季缺感覺自己更窮了,所以一聽有加賞,不禁變得激動起來。

  一般情況下,他隻會一般激動而已。

  薛捕頭的手再次被搖麻了,不過知曉這裏的風蓮教已被連根拔起後,也放下心來。

  他早知道自家大哥的想法,不外乎誰贏幫誰。

  可相較于那陰森可怖的風蓮教,他心底明顯更想幫季缺和這幾個降魔者。

  至少他們更像人,特別是季缺,青年才俊,本事又高,謙虛又客氣,實在人中龍鳳。

  “少俠救命之恩,人家真不知如何報答了。”王花握著季缺的左手,一臉誠懇道。

  “不用,不用,順便的事。”季缺客氣道。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與少俠你重逢了。”陳竹握著季缺的右手,戀戀不舍道。

  “無妨,無妨,在下今年大概會去天仁城,兄台記得請我吃乾坤燒鵝就好。”季缺再次客氣道。

  “真的?什麼時候!”

  “大約在冬季。”

  一番輪流客氣,被王花和陳竹兩人握了十幾次手,季缺才得以空閑。

  他轉而看向了靈玉老和尚。

  靈玉一看季缺擡手就知道他要幹什麼,立馬行禮道:“季公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賞金的事老僧會盡快處理妥當。”

  “有勞大師了。”

  至此,季缺和三位降魔者作別。

  作爲降魔者,他們還有收尾與其他工作要做,不得不離開。

  結果剛走出沒幾步,陳竹卻徑直轉身,說道:“季缺少俠,敢問你家幾口人,可有婚配,我有一個妹妹.”

  陳竹還想說話,已被老和尚架著拖走了。

  這時,天已快黑了。

  季缺回到家裏,開始清點戰利品。

  那本破日記被他扔在旁邊,兜裏的銀子數了又數,真的隻有六兩三錢銀子。

  “窮逼。”季缺忍不住吐槽道。

  一個神使,身家連天仁城半隻乾坤燒鵝都買不起,真是讓人失望透頂。

  不過後面的,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降魔樓裏的賞金,少說也有一百兩,桑水縣窮,可到底是兩次加賞,怎麼著也該有三十兩?

  本來的積蓄有一百二十兩,再加上那價值五百兩銀子的金葉子,季缺不禁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之後的日子,隻要自己扛過了“盡心保財階段”,步入“拿命賺錢階段”,未嘗沒有突破千兩銀子的可能。

  上千兩銀子,在這桑水縣過“頓頓紅燒肉,天天女兒紅。”的神仙日子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季缺想到燒餅和婚約,以及天仁城那可怕的美食價格,一下子冷靜下來。

  一份乾坤燒鵝十五兩銀子,上千兩銀子看似很多,算下來不到六十七隻燒鵝。

  這燒鵝是金子做的?

  隨即,他想到陳竹說要請他吃乾坤燒鵝這件事,不由得認爲這朋友能處。

  賬算得差不多了,前前後後又數了好多遍銀子,分別把它們藏在三十三處隱秘之處,季缺這才放松下來。

  他翹著二郎腿,不禁看向了那本日記。

  人天生都有偷窺的欲望,季缺同樣不能免俗。

  而看別人日記,恰好能滿足這種不正經的欲望。

  “這日記裏,說不定還有指頭藏銀子的線索。”

  是的,直到現在,季缺依舊不相信指頭隻有這點銀子,畢竟他可是神使,是馬、芸兩供奉的老大。

  老大可以比下屬窮,可一個少說五百兩,一個卻隻有六兩三錢銀子差距太大。

  大得季缺有些難以接受。

  于是乎,季缺不再猶豫,翻開了這本稍顯老舊的冊子。

  然後他很快發現,指頭是一個神經病。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5 PM

第22章 日記的秘密

  夜沉如水,魚花巷除了偶爾有細碎的蟲鳴聲傳來外,一片靜謐。

  季缺沒有料到,自己會看一本男人的日記入迷。

  指頭紀錄的東西可以說挺繁瑣,有的時候連吃了什麼,幾天沒拉屎這種小事都要寫。

  可是這日記他越看,越有一種驚悚感。

  因爲指頭之所以寫得這麼細,是爲了一個目的,那就是記住自己。

  這日記應該是指頭被那風蓮神女賜予神力之後寫的。

  日記中,他反複強調一個名字,陳第。

  神使指頭本名叫陳第,是沙河灣陳家十八代子孫。

  他之所以信奉風蓮神女,成爲了風蓮教的神使,既可以說是陰差陽錯,又可以說是命運使然。

  陳第年輕時,是一個落魄的農夫,一直靠種田爲生。

  他想要讀書改變命運,卻又困于田地和天賦,即便去過書院,成績也並不理想。

  後來他所住的鎮子,更是遭遇了一場可怕的山洪。

  那山洪聲勢浩大,來得很急,根本不給人反應和掙紮的機會。

  總之,被山洪淹沒的陳第,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可是他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他醒來的地方是在一處無名山谷中。

  那山谷裏開滿了燦爛的蓮花,陳第誤以爲入了仙境。

  然後他就在山谷裏的一處洞窟裏,看見了風蓮神女那張慈母般的面容。

  那雖然隻是一尊雕像,可陳第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它是活的。

  冥冥中就像有一股力量,帶他來到了這裏。

  是神女給了他新的生命。

  那一刻,陳第心頭隻剩下了無盡的虔誠。

  之後,神女雕像依舊隻是一臉慈悲的看著他,可他卻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對方要他去往山窟深處,之後,他在那裏找到了一本秘籍。

  陳第開始修行那本秘籍,每當感到疲倦,想要休息的時候,他總會發現那尊神女像正在一臉慈悲的看著他,于是隻能咬牙堅持。

  陳第不知道自己修煉了多久,在那處昏暗的洞窟裏,他很難感知到時間的流逝。

  總之,這段時間應該並不長,因爲那門功法他隻修行了一卷,就昏睡了過去。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野草叢生的荒坡上。

  陳第四處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那處開滿蓮花的山谷了。

  之後,用陳第的話說,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回到家鄉時,知曉鎮子死了很多人,而他是唯一一個被山洪沖走還活下來的存在。

  本來讀書一竅不通的陳第,當年就考上了秀才,震驚了所有人。

  後來,他做什麼都很順,生意做得不小,賺了不少銀子,後來還當了官。

  冥冥中,就像有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改變了他的人生。

  陳第知道,這一切都和那處山谷裏的那尊神女有關。

  隨著歲月流逝,過上好日子的陳第有時候會覺得,那處山谷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離奇的夢。

  直至一天夜裏,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黃昏的山谷中,風蓮神女站在那漫天荷花中,笑著看著他。

  那笑容充滿了慈悲之意,可是他卻一下子被嚇醒了。

  之後,陳第就看到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很高的女人,自稱是“神女的指頭”,她來到他家裏,不過是替神女傳句話。

  他如今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過他的日子,從此也不用供奉神女了,權當山谷中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第二個是親手殺掉他剛成親一年的妻子,去跟隨神女的指引。

  陳第思索了一陣兒,毅然選擇了第二個。

  因爲他清楚,他如今的一切財富、權力都是祂賜予他的。

  祂對他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之後,親手殺掉妻子的陳第再次見到了風蓮神女,隻是中間相隔了十三年。

  隻是這一次,他見到的神女雕像面容不再慈悲,而是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可就是這股冷漠意味,深深吸引著陳第。

  因爲那是神的味道。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記得那處山谷,山谷裏像是活著的雕像,就是因爲這個。

  之後,陳第靠著多年的經營和手段,爲神女和風蓮教做了很多事。

  那高高在上的神女也因此賜下了神力,讓他成爲了祂的指頭。

  陳第的恐慌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風蓮神女,亦叫“百臉神”,祂賜下的神力,就是讓陳第體內多了兩張臉。

  這兩張臉給他帶來了力量,卻隱隱有自己的意識。

  初始,陳第認爲這兩張臉隻是他的助力而已,他靠著神賜的力量,無往不利,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隻是有天夜裏,他忽然醒來,一時竟記不清自己叫什麼了。

  更加恐怖的是,銅鏡中自己的臉也顯得格外陌生。

  後來,他漸漸記起了一些東西,原來他叫趙獨,鵑城人
  當陳第恍然驚醒時,才感到一陣後怕。

  他是陳第,根本不是什麼趙獨。

  趙獨是他胸膛裏其中一張臉的名字。

  陳第很憤怒,同時又很害怕,他害怕自己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開始祈求神女,卻沒有回應。

  于是他開始寫日記,盡可能詳細的紀錄下他的生平和心情,仿佛隻要寫得越多越具體,他就永遠不會被替代。

  從這些事無巨細的紀錄中,季缺能深深感受到陳第的恐懼和不安。

  這本日記並不是最初的,隻是之前的,或遺失了,或損壞了。

  陳第覺得,這都是胸膛裏的“趙獨”和“向梅”在搞鬼,它們一直都想鳩占鵲巢。

  日記中,記載著陳第覺得最可怕的一次經曆。

  那就是有一天,他在半夜醒來,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讓他感到慶幸的是,他桌上有本日記,能讓他回想起經曆。

  “我叫趙獨,鵑城人,五歲那年”

  陳第讀著日記,漸漸認定了自己是趙獨這件事,直至他看到了一串銀鎖,才感覺不對勁。

  那串銀鎖,是他親手殺死的妻子和他的定情物,他一直保留著。

  這東西,就像是驚天駭浪中的一個錨點,讓陳第抓住了過去。

  當他重新變回自己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隻差一點,他恐怕就要沒了。

  他這種人怕死,而且是這種死法。

  日記中,紀錄了陳第恐怖的行爲。

  那天晚上,他甚至親手切開了自己的胸膛,想要把“趙獨”挖出來。

  趙獨當時露出了驚悚的笑容,說道:“你我都是指頭,何必在意這些,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也是從那時開始,陳第才知道,這既是賞賜,同時又是詛咒。

  他之所以會中詛咒,那是因爲他的心還不夠誠,這也是他用盡家財,即便賣命,也要讓風蓮神女複蘇的原因。

  季缺關上了這冊子,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丫真沒銀子了。

  陳第爲了風蓮教,爲了那百面神,近乎奉獻了一切,隻爲不會被替代。

  他就像是那百面神女制造出來的神經病,一個身體裏,有三張臉,同時也有三個人格。

  另外兩個人格,特別是那個叫趙獨的,一直都想替代他。

  仔細想一想,這確實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季缺不禁在想,那最後那詭異笑著和他們說話的,還是陳第嗎?

  這確實是一個引人遐想的故事,帶著邪性。

  那場山洪真的隻是一場意外?慈母般的風蓮神女雕像,和那一臉冷漠的風蓮神女雕像,真的是同一尊神?

  這百臉神的雕像雖然被他們燒毀了,可是祂還有指頭,祂很有可能還有另一面,會不會來找他和靈玉和尚一行三人?
  季缺看著外面,隻覺得夜色一時變得深邃無比。

  不過他又很快放松下來,這種事習慣就好。

  就像他經常踩到屎這件事,初始還憂慮、煩躁,踩著踩著也就習慣了。

  “窮逼。”

  季缺看著那本日記,給它的主人做了最後的總結。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6 PM

第23章 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
  
      風蓮教的事在桑水縣落下了帷幕,那些被掏空內髒的百姓屍體並沒有歸還家人,而是被一把火燒掉了。

  衙門在有意隱瞞這件事,因爲它可能會引起恐慌。

  因爲絕大部分桑水縣百姓和之前的季缺一樣,並不太相信這種神詭之事。

  季缺能承受住這世界觀的變化,繼續輕松愜意的生活,那是因爲他本就是一個很倒黴的人。

  而普通百姓不同,他們沒有季缺這麼耐艸,對他們來說,唯有無知才是最大的幸福。

  隨著時間流逝,除了親人一去不返的人家偶爾會傷感,抹掉眼淚繼續堅強生活外,整個桑水縣逐漸恢複了正常。

  中途,季缺的大表哥倒是來過一次,聽聞自家母親信教走了後,竟學著母親的樣,想繼續訛季缺的房子,結果恰好遇到了正來送賞金的薛捕頭。

  于是很自然的,大表哥被一臉正氣的薛捕頭帶走了,可謂幫了季缺大忙。

  據說大表哥在衙門裏被嚇尿了,再也不敢來找季缺的麻煩。

  這座閉塞的小城,依舊破敗,卻漸漸恢複了生機。

  張老闆每日依舊打著哈欠煮著豆腐腦兒,巷子裏的妹妹偶爾會問起哥哥爹爹的狀況,娘親卻已不再抹眼淚,人們爲了一日三餐辛苦奔波著,漸漸忘記了那些或傷心或可怖的過去。

  季缺變得越來越倒黴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有錢。

  降魔樓那邊的賞金,靈玉老和尚派人送了過來,竟然有兩百三十兩之多。

  與之一起到來的,還有一封信。

  老和尚的信很簡略,隻是最真誠的緻謝和祝福,並提醒他小心一點。

  紫袍女的審問有了結果,風蓮教果然不止于此。

  衙門那邊的兩次追賞也下來了,竟有一百兩之多,大大超過了季缺的預期。

  這都是意外之喜,于是季缺離千兩銀子積蓄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當然,除了銀子變多的快樂外,他還和唐衣越來越要好了。

  特別是隨著時間推移,他變得越來越“愚笨”,和對方再次組成了“臥龍鳳雛”,經常被老先生痛批,唐衣明顯高興壞了。

  看著他重回臥龍鳳雛之列,書院熟悉的氛圍總算又回來了。

  大夥兒習慣看季缺挨批,可不習慣他受表揚。

  隻是苦了書院熱心腸的老先生,心情跟跳樓一樣,氣得白發都多了幾根。

  怎麼一下子又笨了呢?

  季缺很珍惜和唐衣的情誼,不僅因爲他是自己書院唯一的朋友,還因爲和對方在一起時,他很愜意。

  可能是因爲懶人唐衣的腦回路不同,兩人相處方式並沒有因爲他暴露了實力有多少變化。

  這天,季缺再次被老先生罵得狗血淋頭,懶貨唐衣在他的襯托下反而躲過了一劫,這不禁讓努力學習的季缺頗爲郁悶。

  唐衣心情大好,見他悶悶不樂,揚言要親自下廚請他吃飯,安慰安慰他。

  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季缺雖然經常去唐衣那裏蹭飯,可最後基本都是唐衣提供食材、場地,他變成廚師。

  這一次,唐衣竟主動要求下廚。

  季缺率先打好招呼,他這次肯定不會幫忙。

  當然,他也做好了迎接黑暗料理的準備。

  可是即便是黑暗料理,一想到那可是懶貨唐衣做的,他就忍不住好奇。

  他實在想不出來,懶中極品的唐衣能做出什麼菜來。

  廚房裏,長得很漂亮的唐衣忙碌著,而季缺則躺坐在那張躺椅上,眼睛微眯,舒服得如一隻慵懶的貓。

  以前,這角色可是反著來的。

  季缺盡力尋找著唐衣那種“人椅合一”的狀態。

  不知這張躺椅是唐衣加持過,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季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有一種躺在松軟雲層上的錯覺。

  這種舒服程度,簡直不科學。

  他自認爲自家那張躺椅做工什麼的都比唐衣這張要好,沒想到真實體驗能差這麼多。

  季缺忍不住問道:“唐衣,你這椅子哪買的?”

  唐衣一邊顛著勺,一邊說道:“老家帶來的。”

  “好了,吃飯了,真是累死人了。”

  唐衣說著,來到了季缺身前,示意其起開,自己躺了下來。

  他一躺下來,轉瞬就像變成了一件躺著的衣服,進入了人椅合一的狀態。

  季缺見狀,疑惑道:“你的菜呢?”

  唐衣反問道:“飯菜都弄好了,剩下的小事難道還要我親自來做?你沒看我累成什麼樣了嗎?”

  說著,他就躺得更舒坦了。

  季缺去到了廚房裏,第一眼就看見了倒在桌上的醋瓶子。

  醋都要灑幹了,這都不扶一下?
  季缺趕緊將醋瓶子扶起,把鹽勺放回罐裏,又把亂扔的菜刀放好,這才有空將視線轉到鍋那邊。

  廚房裏有兩口鍋,其中一口正冒著熱氣。

  季缺走了過去,生怕看見什麼烏漆墨黑奇形怪狀的食物。

  結果出乎預料的是,鍋裏的炒菜竟然很正經。

  這應該是爆炒的肉柳,聞起來還挺香。

  季缺食欲大增,然後揭開了旁邊的鍋蓋。

  這口鍋一般是用來燜飯的。

  結果鍋蓋揭開的一瞬間,季缺竟有一種金光一閃而過的錯覺,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這竟然是半鍋蛋炒飯。

  火爆肉柳配蛋炒飯,堪稱絕配。

  唐衣,伱果真是天才。

  季缺趕緊把飯菜盛了出來,感慨道:“阿衣,你這家夥廚藝不賴啊,平時怎麼不多做做呢?”

  唐衣躺在那裏,慵懶說道:“不賴不代表我喜歡,這次真便宜你了,你把桌子擡過來,我現在完全不想動了。”

  季缺:“.”

  “對了,我還有一壇藏了好幾年的青梅酒,就在那棵桃樹下,你挖出來,我今天忽然想喝點。”

  季缺在那桃樹下一陣亂刨,沒想到真刨到了一壇酒。

  這時,他忍不住問道:“今天這到底什麼日子,這又是親自下廚,又是酒的。”

  “夏至啊。”唐衣回答道。

  “夏至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我生辰啊。”

  “今天是你生辰?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也準備準備。”

  “陪我喝幾杯,我就很開心了。”

  一時間,季缺在唐衣那裏看到了落寞、孤獨,以及開心。

  唐衣之前從未說過他的生辰,就像他也沒有說過自己的一樣。

  晚餐很快開始了。

  季缺夾了一筷子肉柳,放入了嘴裏,然後他就站了起來,驚訝道:“牛肉?”

  “對啊,牛肉。”

  “這麼入味的炒牛肉!”季缺激動道。

  他這樣絕對不是演戲。

  在這地界吃上牛肉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唐衣竟然能把這牛肉炒得香辣入味,又嫩又彈。

  季缺甚至覺得,即便是上一世,他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炒牛柳。

  緊接著,他又吃了一口蛋炒飯。

  炒飯的口感香滑,松軟的雞蛋仿佛包裹住了每一粒飽滿的米粒,咬在口中,竟有一種暢快無比又回味無窮的感覺。

  季缺趕緊夾了一筷子牛柳送入嘴中,當牛柳的爆香和炒飯混在一起,他竟生出了在夕陽籠罩的沙灘上奔跑的錯覺。

  吃著吃著,他甚至有點想哭,眼眶微微泛紅,不由得問道:“爲什麼,我有點想哭呢?”

  唐衣看著他,說道:“不過洋蔥放多了點,你用得著這麼浮誇?”

  隨即,他勸說道:“你能不能別老吃菜,喝酒啊!”

  季缺平時不愛喝酒的,可是這青梅酒一旦喝起來,味道不賴不說,很容易上頭。

  喝得興起了,唐衣開口道:“阿季,你說我倆有沒有可能高中?”

  季缺舉起酒杯,說道:“什麼叫有沒有可能高中?我們那是有很大概率高中。”

  “哈哈哈哈.”

  “我沒開玩笑。”季缺一本正經道。

  “哈哈哈哈.”唐衣捂著肚皮,笑得更大聲了。

  夏至,夜風習習的院子裏,一下子充滿了歡樂的氛圍。

  到了後面,兩人皆有了醉意。

  “季缺,你,騙子。”

  “我哪有。”

  “你那麼能打,之前卻說不會武功。”

  “我那是天生神力。不過阿衣啊,我有件事確實瞞了你。”

  “嗯?”

  “我在地上遊泳,比跑得都快。”

  “你騙鬼呢。”

  季缺沒有反駁,徑直躺在地上,在院子裏仰泳起來。

  唐衣見狀,哈哈大笑道:“地上遊泳遊這麼快,你這人什麼毛病。”

  季缺這陸地遊泳新奇又滑稽,院子裏一時喧囂得厲害。

  足足在院子裏加速遊了十多圈,季缺才慢了下來,停在了唐衣身旁。

  夜風吹過,月華灑落,如牛乳一樣。

  季缺看著眼前眼睛笑得彎彎的唐衣,一時竟覺得挺好看。

  可惜了,是個男孩子。

  季缺忍不住說道:“阿衣啊,你有沒有妹妹什麼的,沒嫁人的,最好長得好看點。”

  唐衣一臉震驚道:“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想當我妹夫?”

  “姐姐也行。”季缺帶著醉意,忍不住補充道。

  “什麼,你還想當姐夫?”唐衣一臉錯愕,吐槽道。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7 PM

第24章 受害者

  夏至這一夜,很快過去了。

  季缺喝了不少酒。

  這青梅酒喝著清甜,可後勁卻不小。

  以季缺的實力,完全可以輕松化解掉酒勁,就像段譽可以用六脈神劍將酒逼出來一樣。

  可是他不想。

  喝酒就該有喝酒的趣味,酒勁都化解了,那還不如喝水。

  隻是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有點斷片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臥室床上的,身上還髒兮兮的,像是在泥裏滾過一樣。

  直到這個時候,季缺才逐漸記起了昨晚的一些事情,不由得老臉一紅。

  老子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他竟然想當唐衣的妹夫和姐夫。

  唐衣這丫不會生氣吧?
  哎,他到底有沒有妹妹姐姐,怎麼關鍵時候斷片了呢?
  昨夜的想法,讓季缺有點不好意思,可唐衣卻依舊那樣,仿佛根本不受影響,表現得很正常。

  不過季缺這不好意思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爲他的黴運升級了,無暇他顧。

  “盡心保財階段”的忽然降臨,打了季缺一個措手不及。

  上次沒什麼銀子的時候,他隻要稍微用點心從竊賊手裏撿點銀子,偶爾能賺點賞金,就能達到收支平衡,可這次他有幾百兩銀子積蓄後,一下子就有點入不敷出了。

  因爲那些毛賊、扒手身上的銀子,相較于他丟失的銀子來說,窮了些。

  他不得不更加用心才行。

  比如
  桑水縣有一個潑皮叫黃四,好吃懶做,最喜歡偷騙獨居老人的銀子。

  因爲對他來說,獨居老人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快,還沒有幫手,他行竊被發現了也不怕,直接搶了就是。

  縣中有一個老婦人,他盯上很久了。

  老婦人有個兒子,考中秀才後,去外地好多年沒回來,聽周圍的人說,就是不想認她了,可她卻每天依舊望眼欲穿的等待著。

  那日,黃四手頭緊,忍不住摸了進去,銀子剛到手,結果就被發現了。

  那老婦人跟失心瘋一樣,窮追不舍,最後不小心重重摔倒在街道上,流了一地的血,他這才擺脫了糾纏。

  沒幾日,據說那摔傷的老婦人就病死在在床上了,嘴裏一直念叨著自家兒子的名字。

  黃四對此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厭煩。

  這種孤寡老人,即便是生死這種大事,也沒多少人理會。

  這全是那老太婆自找的,拿了點銀子不要命的追,不摔死你摔誰?

  在黃四心中,這些老人的銀子本就該是他的,隻是暫時存在那裏。

  半截入土的老家夥,拿銀子還有什麼用,還不如拿給他逍遙快活。

  早知道去青樓賭坊可都得要錢。

  可這一日,黃四忽然看見了季缺。

  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個年輕的讀書人,他就特別想下手。

  黃四自己也奇怪,他一般是不會向年輕人下手的,即便是看起來老實又懦弱的書生。

  因爲這會有一定的風險。

  可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竟有點忍不住。

  這書生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比青樓裏那些衣衫通透半遮面的姑娘還誘惑,讓他手癢得厲害。

  于是黃四去了,很快被季缺捉住了,想要變臉行兇,結果被打得滿地找牙。

  黃四一時懊悔不已。

  就該隻對小孩和老人下手的!
  自從遇到入不敷出這種狀況,季缺再遇到扒手、毛賊,便不會隻在對方身上撿點銀子就扭送衙門了,而是會給予更深切的關懷。

  這一次,季缺選擇“原諒”了黃四,不過前提是要給出足夠的誠意(銀子)。

  這樣的話,黃四就不用遭受牢獄之苦。

  黃四身上帶的銀子不多,可這些年還是有些不義之財,想著破財免災,他心思一松,就回到家裏,把大半積蓄全給了季缺,隻求對方放過自己。

  季缺很善良,拿到銀子後,當場扭斷了他偷竊的右手,一闆磚拍暈,再輕車熟路的扭送官府,看有沒有賞金。

  黃四到了衙門,醒來後很快被定了罪,關進了大牢裏。

  和其他落在季缺手中的毛賊、扒手一樣,黃四蹲完大牢出來,有一種回衙門伸冤的沖動。

  怎麼看,他都更像是受害者。

  那書生沒良心!

  騙走了他的積蓄不說,還把他的手弄殘了。

  這樣的他,想再偷再搶就很難了,這叫他怎麼活啊!

  可惜生活就是這般殘酷,活不下去就去死唄。

  這後半句是衙門裏薛捕頭的原話。

  無論是縣令亦或是薛捕頭,如今對這些不長眼的毛賊皆深惡痛絕。

  自從風蓮教之事後,整個縣衙對季缺都十分客氣。

  客氣得要命。

  季缺每次把這些毛賊送來,他們又不好每次都實話實說,說這些人沒有懸賞。

  爲了搞好關系,好幾次,縣衙隻能當場發布被抓之人的懸賞,縣令含淚自掏腰包發給季缺賞金。

  季缺不知道真相,隻是很感動,感動自己運氣變好了一些,竟然又有賞金。

  坐完牢的黃四衣衫襤褸的回到屋裏,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偷搶了好幾年的積蓄全被那個書生拿了幹淨,右手還被廢了,拿筷子都費勁,不禁又氣又怒。

  “雜種,死雜種。”

  “我不過偷他一點銀子,他竟然廢了我的手,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人?”

  “狗官,狗捕快,沆瀣一氣!”

  一時間,黃四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他被關了兩月時間,屋子一直空著,攀上了好多蜘蛛網。

  黃四躺在髒兮兮的床上,盤算著再去哪裏偷點搶點維持一下生活。

  在這樣下去,別說賭了,肉都吃不起了。

  整個桑水縣裏,沒有誰比黃四更了解城裏孤寡老人的存在。

  他很快想起了一個人。

  城西一個很老很老的老太婆,眼睛還是瞎的。

  他之前一直沒有動手,那是因爲那老太婆看起來不太有錢。

  可如今狀況不同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從那老太婆那裏搞點錢,至少能吃上幾頓好的。

  在牢房裏呆了那麼久,他嘴巴都要淡出鳥來。

  想到這裏,黃四坐不住了,把一把尖刀揣在身上,戴著一隻鬥笠就出了門。

  那瞎眼老太婆住在城西,離這並不遠。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7 PM

第25章 討銀子

  夜色之中,桑水縣一片靜謐。

  溝渠裏的水光映著月色,更顯冷清。

  這座閉塞的小城,夜晚總是這般甯靜,即便是勾欄那種本該生意正好的地方,因爲顧客稀疏,一時都顯得無精打采。

  這就是小城的寂寥。

  這時,黃四忽然放緩了腳步。

  前方的街道一角,有片燈火透過窗紙灑落出來,如水一般。

  那裏的血跡早已不在了,可黃四依舊想起了那個人。

  那天追他的老婦人。

  當時她就摔倒在那片血泊裏,死死盯著他,就像是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

  他好像就是從那之後開始倒黴的。

  黃四吐了口唾沫,不由得暗自咒罵道:“晦氣!”

  之後,他加快了腳步。

  城西這片區域是桑水縣的貧民區,破敗的建築無序的聳立著,部分逼仄巷弄連月光都透不進來。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尿騷味,黃四左手摸著尖刀,走進了一條巷子。

  之後,他翻過了一堵低矮的土牆。

  院子很小,屋檐下晾曬著些成色不好的幹菜。

  這裏,就是那瞎眼老太婆的家了。

  黃四環顧四周,確認沒有什麼人後,就抽出了腰畔的尖刀。

  他之前早已踩過點,這條巷子本就沒多少人住,這瞎眼老太婆又無親無故,被發現了也不怕。

  哐當一聲輕響,屋子的門栓被撬了開來。

  黃四有些惱怒,這左手用起來果真比右手笨拙了許多。

  如果是以往,他絕對不會弄出這麼大聲音。

  屋裏靜悄悄的。

  這老太婆歲數大了,不僅眼瞎,耳朵也不好使。

  黃四深吸了口氣,進了屋子,迎面就有一股不好聞的味道。

  那是老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這屋子不大,隻有一間廳堂和一間裏屋。

  裏屋的門開著,月色映照在窗紙上,依稀可見床上躺著的佝僂人影。

  黃四輕輕關上了身後門,往那裏走去。

  他腳步放得很輕,卻還是帶出了細碎的聲響。

  直至他走到了裏屋內,那瞎眼老太婆依舊一動不動。

  到了這裏,那種老人臭變得越發明顯。

  黃四走近了一點,想確定一下這老太婆狀況,結果被嚇了一跳。

  慘白的月色下,那老太婆臉上長著不少褐色的斑點,很是礙眼。

  黃四總算知道這股老人臭爲何那麼明顯了。

  那是屍臭!

  這老太婆應該死在床上幾天了,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黃四一下子放下心來。

  死了最好,死了就不會打擾他找銀子了。

  之後,黃四在裏面翻箱倒櫃起來,還真被他找到了三兩多銀子。

  黃四心情大好,萬幸他來得早,如果被其他人先知曉老太婆沒命後,那這銀子自然輪不到他了。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了老人的屍身。

  瞎眼老太婆的右手上,戴著一隻扳指,應該是顔色不一的劣質玉石。

  可到底是值點錢的。

  黃四走到了老太婆身前。

  月色下,老太婆躺在床上的樣子算得上安甯。

  如果不是那些屍斑很是明顯,這人又沒有了呼吸,黃四恐怕還會以爲對方正在昏睡。

  黃四伸出了左手,去取那隻扳指。

  他能清晰感受到,這老太婆皮都是皺的,有些惡心。

  不過想到能換些銀子,卻也不在乎。

  黃四右手被廢,這扳指帶著有點緊,所以他取的時候有點費勁。

  不過還好,在他有些粗暴的拉扯下,那枚顔色斑雜的玉扳指終究被取了下來。

  黃四得手後,剛想去廳堂那裏轉轉,看有沒有其他能賣錢的事物,結果這時,他的手忽然被什麼東西拽住了。

  這一剎那,他頭皮都要炸了。

  黃四喉嚨滾動著,用餘光去瞟,結果赫然發現,那死掉的瞎眼老太婆忽然睜開了雙眼,還拽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雙眼蒙著一層白膜,在月色的映照下一片雪白。

  詐屍!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的一瞬間,那老太婆忽然說話了——“林兒,我的兒,是你嗎?”。

  這一瞬間,黃四眼淚都要流出來。

  這不是瞎眼老太婆的聲音!

  而是之前追自己摔倒的那個老婦人的!

  這一刻,瞎眼老太婆的臉仿佛都變了,變得年輕了些許,緊接著,一灘血跡在她腦後蔓延開來。

  她就那樣看著他,死死的看著他,如一隻擱淺在岸上的魚,和之前倒在血泊裏的樣子一模一樣。

  這時,老太婆臉色又變了,變得嚴肅起來。

  “你不是林兒,你不是林兒,伱拿我銀子幹什麼?”

  夜色中,她的臉龐是那樣驚悚。

  黃四猛然一扯手,皮都被扯破了,才掙脫開來。

  他一邊屁滾尿流的跑出了屋子,一邊大叫道“有鬼啊!”。

  可是這夜裏靜悄悄的,如一片寂靜的墳墓,沒有人給他任何回應。

  黃四驚慌失措跑到街上,身後不遠處,總有一個略顯駝背的身影跟著。

  和那天的情況近乎一模一樣。

  他好幾次瘋狂敲旁邊的屋門,大叫“救命!”,結果沒有人理他。

  黃四一口氣跑了五六條街,隻覺得肺都要炸了,被抓出了幾道血痕的左手在不斷顫抖。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個影子沒有跟著他了。

  黃四想起了什麼,慌亂往家裏跑去。

  他記得老母親過世之前給他留了一道符。

  據說那是道觀裏的道士開過光的符,隻要貼在門上,就可以消災驅邪。

  黃四對此嗤之以鼻,而如今忽然想起,隻覺得是救命稻草。

  他一臉惶恐的回到家裏,把門重重關好,開始翻箱倒櫃。

  這個時候,老太太的聲音已在外面響起——“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那是林兒成親的銀子”。

  終于,黃四找到了那張黃符,隻見上面還畫著紅色的符文。

  他剛想去把符紙貼上,結果隻聽見哐當一聲,他本來鎖好的院門一下子就開了,露出了一個有些駝背的幹瘦身影。

  那老婦人來得極快,黃四拔腿就跑。

  在跑到後院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都磕破了。

  身後,開門聲不斷響起。

  黃四瘸著腿,連滾帶爬進了茅房裏,順便把鞋子往牆角扔去,裝作翻牆逃跑的假象。

  他慌亂將黃符掛在了茅房的門簾上。

  之後,黃四捂著嘴巴,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把那老婦人招來。

  外面,響起了蒼老的喘息聲。

  那老婦人已經來了!
  黃四窩在茅房的角落裏,汗水順著額頭流在了眼睛裏,都不敢眨一下。

  茅房外多了一點細碎的腳步聲,依稀可見那黑色的布鞋尖露在那裏。

  門上的符紙被風吹得輕輕晃動著,看起來隨時都要掉下來。

  黃四整顆心不由得懸在了空中。

  萬幸,一段時間後,老太婆的腳步聲遠去,應該是去向了外面。

  黃四這才敢吐出一口氣。

  他不知道是符的作用,還是自己躲得好,讓他勉強撿回了一命。

  結果這時,頭頂的月光忽然黯淡了一點,他不由得擡起頭來。

  下一刻,黃四的瞳孔收縮成了兩個漆黑的點,整張臉都因爲恐懼扭曲變形。

  這茅房的牆壁上有一個碗口大小的氣窗。

  而那個老婦人正從那狹小的氣窗裏擠進來,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蠕動的巨大肉蟲。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那是林兒成親的銀子.”

  “啊!!!”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8 PM

第26章 扶老太太回家

  午時,季缺一時有些懵逼。

  他又丟東西了,可怕的是,這次丟的不是銀子,而是燒餅。

  爺爺傳給他的,可以換媳婦兒的燒餅。

  他明明好好放在櫃子第二層深處的,結果卻不見了。

  他娘的,這年頭有賊放著銀子不偷,偏偷發黴的燒餅嗎?
  季缺汗都冒出來了。

  這不是老婆不老婆的問題,而是關乎臉面和聲譽。

  即便要退婚,他也不想被人誤會成無禮之人,畢竟這麼重要的信物都能弄丟,聽起來就不靠譜。

  到時候自己被人說三道四就算了,說不定當初定下婚約的老爺子也要被波及。

  前來蹭飯的唐衣坐在外面的躺椅上,看著季缺一臉焦急的樣子,問道:“怎麼了?”

  “我燒餅丟了。”季缺說道。

  “那半隻可以用來成親的燒餅?”唐衣疑惑道。

  “對啊,發黴的燒餅都能偷,那賊是不是有病啊。”季缺氣悶道。

  “你會不會放在其他地方了?”

  “我一直收得好好的,怎麼可能亂放!”

  “我隻是提醒你一下,你兇我幹嘛?”

  “我有兇過伱嗎?”

  “我看你急得都想打我了,你爲什麼不看看掛在牆上的那隻籃子呢?”唐衣不高興道。

  季缺走過去一看,發現燒餅真在那裏,不由得欣喜道:“還真在這!阿衣,你怎麼知道的?”

  燒餅被重新找到,季缺捂著胸口,隻覺得虛驚一場。

  這一刻,他才發現“虛驚一場”四個字是人世間最好的成語,比起什麼興高采烈,五彩繽紛,一帆風順都要美好百倍。

  看著季缺那如獲至寶的模樣,唐衣沒好氣道:“哼,那晚你喝了酒,非要給我說燒餅的事,說完你就放在那兒睡了。”

  “原來如此。”

  季缺徹底放下心來,將燒餅小心收好後,挽起袖子去了廚房,說道:“阿衣,今天想吃什麼?”

  “不吃了。”唐衣黑著臉道。

  “怎麼不吃了呢?”

  “你兇我!你自己亂放東西卻兇我,說來說去,你這人就是見色忘義!”

  說著,唐衣就翻牆走了。

  季缺愣在了那裏,一臉懵逼。

  我怎麼就見色忘義了呢?
  不過唐衣應該是真生氣了,自己弄完菜叫他,他都不來。

  自己不過著急時語氣急了一點,用得著這樣?

  這特麼跟小孩似的,他也生氣了!

  這一天,傲嬌的兩人都沒有理對方。

  結果第二天早晨,兩人就坐在一起吃豆腐腦兒了。

  最終,兩人的小別扭以季缺買單結束。

  下午,季缺站在那挨先生批的時候,旁邊的唐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很好看。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于是從書院出來之後,季缺忍不住問道:“那個,阿衣,那晚我喝醉了沒有聽清楚,你到底有沒有妹妹或姐姐?”

  “沒有,滾啊!”

  傍晚,季缺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心注意腳下可能出現的狗屎。

  前方,忽然飄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嚇了他一跳。

  一個老太婆倒在路上,木棍落在一旁,半天爬不起來。

  黴運纏身的季缺很自然的離那老太婆遠了一些。

  他銀子不多,估摸著不敢去扶。

  于是乎,他很自然的貼牆走了過去。

  身後,老太婆痛苦的呻吟持續傳來,季缺回頭看了一眼,甚至發現隱隱有些血跡,不太像是裝的。

  于是,他又回來了。

  老太婆看著他,臉色蒼白,神情痛苦。

  季缺看在眼裏,說道:“老人家,你傷到哪兒了?”

  老太婆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渾濁的眼球,說道:“腿,摔倒腿上了,用不上力氣。”

  “你家在哪兒,我幫你叫人過來吧?”

  “老嫗家住泥水巷,吾兒不在身邊,隻有一個人。”

  季缺說道:“老婆婆,那我背你去醫館吧。”

  老太婆搖頭,說道:“麻煩小公子送我回家就行,我這傷養養就好了,不用花銀子。”

  季缺點了點頭,拖起一股太極拳勁,把老太婆背在了背上。

  老太婆趴在季缺身上,眼睛放光,露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

  這時,季缺開口道:“老人家,先說好,你要是訛我的話,我這人連老人家都打的。”

  老太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見,有氣無力道:“小公子,不用擔心,老嫗不是那樣的人。”

  就在這時,老太婆隻感覺身體一晃。

  啪嗒一聲,一條濕漉漉的紅底褲砸在了書生腳邊。

  旁邊的小院裏,一對夫妻正在吵架,大打出手,所以連剛洗好的底褲都扔了出來。

  老太婆剛聽見少年道了聲“好險。”,結果下一刻,一聲類似“挾持!”的聲音又響起。

  少年用鞋底路旁的草叢裏刮了起來。

  他踩到狗屎了!

  之後,老太婆都驚呆了。

  這裏離泥水巷不到一裏路,這少年先是差點被一條底褲砸中,後又驚險躲開了一隻裝著開水的茶壺,緊接著,竟連踩了兩次屎。

  這運氣是不是太.
  一時間,被背在背上的老太婆都跟著緊張起來。

  萬幸,沒要多久,泥水巷就到了。

  此時已到黃昏,殘陽如血。

  屋舍的輪廓被籠上了一層薄光,如紗一般,狹窄的巷子就更顯陰暗。

  季缺背著老太婆回到了住處。

  整個屋舍不大,隻有一間廳堂和一間裏屋。

  剛背上這老婆婆的時候,季缺就聞到了一股很濃的老人味,到了這昏暗的屋子裏,那股味道就更明顯了。

  老太婆被放在了椅子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季缺見狀,問道:“老婆婆,真不要找郎中嗎?”

  老太婆搖頭,說道:“隻是傷到了皮肉,歇歇就好了,小公子你坐,我去給你燒壺熱水泡茶。”

  說著,她就要杵著竹杖要站起來。

  季缺忙道:“不麻煩了,老人家,你多歇息。”

  “這怎麼行?吾兒要是知道我怠慢了好心人,會責怪我的。”老太婆起身道。

  “真不用了,老人家,我還有事。”

  說著,季缺便向屋外走去。

  結果這時,隻聽見哐當一聲,本來開著的屋門突兀的合上了。

  身後,老太婆的聲音陰冷的傳來——“說了吾兒知道了會不高興,你怎麼敢走呢?”。

  季缺回過頭來,隻見老人站在那裏,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好多褐色的斑點,就像是有很多蛆蟲趴在上面。

  四周的溫度陡然降低了不少,屋子裏的那股老人味也變得越來越濃郁。

  季缺忍不住問道:“老人家,你我無冤無仇,我還好心幫你,到底要怎樣我才能走?”

  “至少把我兒的銀子還給我。”老太婆站在屋子的陰影中,冷冷說道。

  每次提到她的兒子,她的聲音就充滿了一種讓人窒息的溺愛之感,仿佛她兒子是人世間的皇帝,誰也不能違背。

  聽到“銀子”兩字,季缺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說道:“說好不訛人的,你這死老太婆怎麼不講信用呢?”

  殘陽如血,映照在慘白的窗紙上,一時間,屋子裏的臭味更濃了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29 PM

第27章 這什麼鬼!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把我的銀子還給我。”

  “那是我留給林兒成親的銀子。”

  沙啞的聲音在喉頭響起,遍布著屍斑的老人杵著竹竿緩緩走來。

  一時間,季缺有一種如墜冰窖之感,身體都變得僵硬了不少。

  見老人行來,他忍不住叫道:“你不要過來啊!”

  “銀子,把我的銀子還給我。”老太婆重複道。

  季缺一時害怕極了,可一想到銀子,一下子又硬氣起來,反駁道:“我的銀子是我的,和你有什麼關系?”

  老太婆一聽,臉上的屍斑變得愈發濃郁,本來老態龍鍾的她腳步一個加快,手中竹竿順勢點向了季缺胸口。

  這一竿並不快,卻帶著勢大力沉的味道。

  老太婆仿佛看見了這少年肋骨斷裂時的慘狀。

  她很清楚,這位少年不可能躲開這一擊,因爲他的身體已被凍僵。

  噠的一聲,竹竿結結實實點在了少年胸口,可是想象中皮開骨斷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少年皮膚有一種塗了油般的絲滑感,竹竿竟順著皮膚斜斜滑了出去。

  老太婆還來不及反應,一個沙包大的拳影就呼嘯著砸來。

  砰的一聲悶響,老太婆佝僂的身影被砸得一個趔趄後仰,幹枯的面皮如波浪般湧動著,鼻子也凹陷了下去。

  沒有任何停頓,季缺拖起旁邊一根長凳就朝老人頭上砸去。

  啪的一聲,老人被砸得斜斜半跪在地,緊接著,長凳得理不饒人,再次砸來。

  下一刻,呼嘯的長凳頓止在了空中,屍斑老太婆單手捏住了凳腳,喉頭滾動,呵呵笑了起來。

  她灰白的發絲淩亂,卻從中長出了新的黑發,配上她那張被一拳砸得凹陷的臉,真如惡鬼一般。

  結果她詭異的笑聲才剛開始沒多久,就戛然而止。

  緣于一塊闆磚冷不丁的砸在了她後腦勺上,那叫一個結結實實。

  老太婆被砸翻在地,季缺轉身一通拳打腳踢加闆磚招呼。

  “說了別訛人!說了別訛人!”

  “騙子!”

  “老騙子!”

  地面震顫,塵土飛揚,老太婆被打得乒乓作響,周圍的溫度都升高了些許。

  結果下一剎那,隻見老太婆的右手陡然擊出,快若閃電,直襲季缺咽喉。

  “啊!”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響起,老太婆的拳頭砸在了一把剪刀上,黑血直流。

  這個時候,季缺身形一晃,已然來到了她身側,左手迅捷的扣住了她下巴,右手從後腦一扳。

  老太婆身體頓時如一把莊稼般被掀了個跟頭,重重砸在地上,將地面砸裂。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季缺一肘子就擊在她腦門上,讓她歸位。

  之後,就是一陣啪啪啪啪的拳擊聲響起。

  季缺的拳頭在這時已沒有絲毫以柔克剛,以慢打快的意思,如一片疾風驟雨,又快又猛。

  不過十來個呼吸,老太婆的腦袋已中了上百拳。

  轟的一聲,當最後一拳落下,老太婆的腦袋已完全陷入了地裏,整張臉已不成人形了。

  季缺起身,甩手,拳頭上的血跡唰的一聲灑了一地。

  這個時候,他有些微微出汗,衣衫貼在肌膚上,展現出的肌肉線條格外流暢,有一種獵豹般的美感。

  這才是書生該有的樣子,畢竟這世上有這麼多不講理的人。

  在領悟“極意·太極拳”前,季缺已非常注重打人和挨打能力,如今更是多登了幾層樓。

  就在他回了口氣,準備補刀的時候,那腦袋已被打癟了的老太婆身體忽然一折,竟然立了起來。

  下一刻,她調轉著身軀,如一條長蟲般撲來。

  異變陡生,季缺趕緊退步。

  老太婆忽然變得柔韌的身體撲倒在地,再一甩,頓時如繩索般纏住了季缺雙腳。

  季缺隻感覺雙腳被一股巧力一絆,身體頓時失衡,摔在了地上。

  老太婆蠕動著身軀,快速拖著季缺在地上滑過,被打得稀爛的臉龐再次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下一刻,她長蟲般的身軀猛一發力,帶著季缺的身體重重往牆上砸去。

  結果,隻聽見噠的一聲輕響,牆壁紋絲不動。

  季缺整個人仿佛忽然變成了一張畫紙,貼在了牆壁上。

  老太婆奇形怪狀的臉上再次生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什麼鬼!

  下一刻,本來如畫紙般的季缺恢複了正常,雙腳一扭,帶起了一股旋轉的大力。

  啪的一聲炸響,牆壁炸裂,多了一個人形坑洞。

  本來貼在牆上的季缺回到了地上,老太婆反而被砸進了牆裏。

  老太婆身軀一扭,就想要從牆壁中掙脫出來,結果季缺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脖子,往後一扳。

  她柔韌的腰身一下子被弄成了對折,腦袋被扯得從襠部穿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嘶吼。

  “咳咳!”

  她的吼聲一下子被打斷了,緣于他的脖子已被季缺扯到了大腿位置,打了個死結。

  老太婆臉上終于露出了恐懼的表情,腦袋在地上一陣摩擦,如一條蛇般竄了出去。

  她要逃!
  緊閉的房門下面,有一條三指寬的縫隙,隻見老太婆身體一抖,頓時如一團發脹的面粉般,要從中擠出去。

  眼看她半邊身子已擠出了門外,結果這時,她忽然感覺腳踝一緊,被人握住了。

  啪的一聲,老太婆沒有任何猶豫,如壁虎斷尾般扭斷了右腳,繼續往外爬去。

  季缺站在屋裏,握著一隻孤零零的臭腳,也是愣了一下。

  這個時候,老太婆殘破的身軀已擠出了門外,剛要繼續遁走,遠離這可怕的書生。

  結果隻聽見砰的一聲炸響,一隻拳頭冷不丁的穿透了被鬼氣覆蓋的牆壁,精準的扼住了老太婆的腦袋,一拖!
  于是乎,老太婆又如一根面條般被強行拖了回去。

  那洞口隻有拳頭大小,于是她的身軀轉瞬被擠壓成一條長蟲形狀。

  下一刻,老太婆用牙死死咬住牆壁,想避免被強行拖進去。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映照在她那張破敗的面龐上,上面布滿了恐懼的情緒。

  緊接著,那恐懼的表情也扭曲了。

  隻聽見啵的一聲,老太婆腦袋連著大腿被生生扯了進去,隻剩下了兩顆門牙翻飛著落在了門外,畫面一時有些詭異。

  天要徹底黑了啊.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0 PM

第28章 魔與人

  冰冷的屋子裏響起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隻見季缺拳法如炮,將屍斑老太婆撕扯成各種形狀,空氣中滿是流轉的氣勁。

  這些日子,因爲經常打太極拳強身健體的緣故,季缺體內的真氣越發凝練。

  他知道,隻要假以時日,就能達到老和尚口中的凝氣成元,邁入三境真元境的序列。

  嗯,到時候自己應該和老和尚他們是相同的境界,不會過于自卑。

  當然,最直接的變化將是自己會變得更能打和更耐打,在抵抗這些莫名其妙的黴運時,也會多那麼一點點底氣。

  真是的,他今天不過是鬥膽想扶一個個老太太回家罷了,結果老太太訛人就算了,還變成了這麼嚇人的東西。

  真他娘的倒黴。

  “不!”

  啪的一聲,老太婆破爛的身軀被重重摔在地上,從中冒出了粘稠的黑色血液。

  她的雙眸已然失去焦點,變得空洞洞的。

  她的面龐跟著出現了變化,變得年輕了些許,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就在這時,一點猩紅的血液從她脖頸處溢出,很是顯眼。

  沒過多久,季缺便發現她整個身軀變得猩紅起來,仿佛倒在一片刺眼的血泊中。

  忽然間,這片猩紅暈染開來,一下子將他和屋子籠罩。

  然後季缺發現,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整個世界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暈,畫面看起來如塗過血一般。

  他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院落裏,一個婦人正在洗衣服,時不時揉捏著腰肢,很辛苦的樣子。

  旁邊的屋內,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書生正在收拾行李。

  看著那婦人的臉,季缺一下子就想起了剛變化過的老太婆。

  很像,隻是看起來要年輕不少。

  “這是你的記憶?”

  季缺恍然記起了這條街巷,估摸著應該是桑水縣城中的一條。

  中年書生收拾完了行李,就要離家,婦人戀戀不舍握著他的手,摸著眼淚道:“林兒,路上小心。”

  書生點了點頭,眉眼間有些不耐煩的神色,說道:“知道了,娘,我安穩後就來接你。”

  之後,書生就離開了,背影消失在了巷子裏。

  從這裏,可以看見婦人張望著空蕩蕩的巷子口,偷偷抹著眼淚,又露出笑容的樣子。

  之後,四周的場景不斷變化著。

  婦人每日盯著巷子口,偶爾會出門去托人打聽消息,結果都沒有音訊。

  季缺知道,她是在等她的兒子,可惜最後隻等到了一封夾帶了十多兩銀子的信。

  那封信裏自然不會有什麼好內容,婦人也許不識字,也許是裝作看不見,之後,她拿著銀子坐在院子裏,喃喃自語道:“這是我林兒成親用的銀子,我得給他好好收著。”

  “這是我林兒成親用的銀子,我得給他好好收著。”

  有關她兒子不孝的傳言時不時傳來,婦人提著刀破口大罵,罵周圍的人是嫉妒她兒考取了功名、光宗耀了祖,而他們的兒女依舊隻是醜陋的泥腿子,才這樣污蔑她兒子。

  可惜婦人罵得再兇,再否認這件事,坐在屋門口的她,容顔依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神智也開始不清楚。

  之後,小院裏來了一個人。

  季缺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這不是之前那個想偷自己被反制的潑皮嗎?

  那潑皮偷了婦人藏在枕頭裏的銀子,被發現後,拔腿就跑。

  婦人不要命的追。

  她腳步蹣跚著跑過了泥濘的街道,踩過了濕潤的石闆,撞倒了擺在路邊的小攤,最終,她摔倒在了路邊,血水在地面上暈染開來。

  她死死盯著潑皮離開的方向,如一條擱淺在岸上的死魚。

  沒過幾日,婦人死在了自家床上。

  是當初她大罵的那位街坊安葬了她。

  猩紅的場景裏,可以看見那墳墓的泥土動了一下,在月色中爬出了一個長蟲般的影子。

  那是死去的婦人變成了可怕的事物。

  她盯上了那個潑皮,在潑皮進入到這方小院前,站在了一個早已死在床上的瞎眼老太婆身前,然後像蟲一般鑽進了對方的嘴巴裏,和對方融爲一體.
  之後,自然是潑皮死去,老太太繼續找銀子的故事。

  一段時間後,紅光如潮水般退去,四周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已分不清是瞎眼老太婆,還是老婦人的蒼老身體倒在那裏,依舊沒有閉眼。

  她嘴巴張著,用惡毒的眼睛盯著季缺。

  季缺一臉懵逼道:“原來那銀子真是你的啊。”

  他從那潑皮那反手詐來的銀子裏,沒想到真有這老婦人的一份。

  婦人一聽,一下子激動起來,嘴巴不斷張合著。

  “這事伱早說嘛,早說我就給你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敲詐呢?”季缺忍不住吐槽道。

  老婦人:“.”

  季缺蹲了下來,說道:“好啦,你那銀子我還給你,給你買一口上好的棺材,剩下的全跟著你入土,行了吧?”

  早已不成人形的老婦人點了點頭,從喉頭擠出了兩個字——“謝謝。”。

  季缺想了想,說道:“那潑皮的仇你也報了,這般不人不鬼戾氣又重,對別人和自己都不好,早走早超生吧。”

  老婦人掙紮了一下,破碎的喉嚨擠壓道:“我家林兒回來見不到我,估計會傷心的。”

  季缺點頭,說道:“放心,我會留封信,他如果回來的話,一定會來給你上墳的。”

  老太婆扭動了一下脖子,仿佛放下心來,有氣無力道:“多謝了。”

  季缺搖頭,說道:“不用,我會選點報酬。”

  聽到這裏,婦人一下子激動起來,渾濁的雙眼陡然露出了兇光,就像是要爬起來殺人一般。

  “我的,我的一切都是我家林兒的。”

  季缺挑眉,挽起了袖子,說道:“老太太,你確定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我可是受害者。”

  婦人仿佛記起了什麼可怕的記憶,眼中的兇光一下子渙散開來,重新變得平靜,擠出了一句話——“公子喜歡什麼你盡管拿去,我想你應該對我這扳指有興趣。”。

  說著,她扭動了一下右手無名指,接著道:“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它的功勞。”

  季缺沒想到還有這等隱情,于是取下了那扳指,說道:“好,我就要這個了。好了,下面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老婦人沉默了一陣兒,忽然說道:“那麻煩公子了。之前的銀子你也不必給我了,我死後無用。其實我屋子的床腳中還藏了二十兩銀子,公子不嫌棄就全拿去吧。”

  “不留給你兒子了?”季缺問道。

  老婦人忽然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沒有再說話。

  她很清楚,她的兒子不會再回來了。

  她是識字的,那封信的內容她很清楚,不過她的好兒子決絕的不再想和她有什麼瓜葛,嫌棄她又老又醜身體還不好罷了。

  之後,她像是想通了,閉上了眼睛,再無氣息,也無戾氣。

  人的執念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會讓人成魔,可一旦放下後,魔就重新變成了人。

  季缺用手掌在木凳子上一劃,火焰頓時升騰而起,落在了老婦人那長蟲般的身軀上。

  熊熊的火焰吞噬了她,同時又驅除了整個房間詭異的冰冷,整個房間像是從陰間又回到了陽間。

  季缺站在那團孤獨的火焰前,看著手中那枚顔色斑雜的扳指,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歎息什麼。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0 PM

第29章 我要開掛了

  夜晚,季缺坐在屋子內,做著總結。

  除開給那老婦人買棺材的銀子,他這次攏共賺了十四兩銀子,隻能說不虧。

  畢竟他的小心髒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屋子內,季缺端詳著那枚顔色斑駁的玉扳指,罕見的生出了些許危機之感。

  就是這個東西,把那老婦人的屍體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

  如果他不會太極拳,恐怕還沒這麼容易解決這件事。

  扳指的內裏有一片猩紅的色彩,就像是被血浸過一般。

  也就是在那個位置,季缺看到了三個細小的古篆——“異物會”。

  “異物會?是一個組織嗎?”季缺看著這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扳指,疑惑道。

  如果是一個組織的話,他們爲什麼會給一個尋常老婦人這樣的扳指呢?
  或者說,他們早已預見這老婦人會死後不詳?

  可惜,老婦人已被燒成了灰,他想問都沒有門路了。

  前有風蓮教傳教,後有和異物會有關的詭異老婦人討錢,這便是季缺生出危機感的根源。

  他不過呆在這小小的桑水縣裏,比新手村還新手村的地方,居然都能接連遇到這種怪事。

  這種事,已然脫離了普通倒黴事件的範疇。

  以季缺自己的理解,他倒黴的時候,就像是擁有一個磁場,能把周圍的壞人壞事全吸引到自己這來。

  隻是壞人、邪物並不是憑空生成的,他能遇到,隻能說它們本就存在。

  風蓮教和老婦人的例子不過是在告訴他,這世界遠比他想象中更爲深邃可怕。

  表面平靜的生活下,是各種神秘力量帶來的湧動暗流。

  [姓名:季缺

  年齡:17
  境界:二境凝氣境上階
  實力:尚可(自我評估)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

  悟性積攢值:三段初期]
  季缺打開面闆,看著那已有些發紅的悟性充能條,一時有些詫異。

  這積攢的速度怎麼比上一次更快了?

  上次到達這個程度,少說也要半年時間,可如今才四個月左右。

  季缺一直以爲這悟性隻和積攢時間有關,是勻速增長,如今看來,還和倒黴程度有關?

  越倒黴,悟性積攢得越快?

  嗯,這個說法貌似更科學一點。

  之後的一段時間,季缺經常觀察悟性條的進度,逐漸印證了這個說法。

  他倒黴次數多,倒黴程度高的那天,充能條的蠕動距離是要長那麼一點點。

  最離譜的一次,他在城郊散步,毫不意外的遇到了麻匪打劫。

  結果這時,又有一夥麻匪鑽了出來。

  原來兩夥麻匪都盯上了自己,結果季缺沒有動手,兩夥麻匪先打了起來。

  最後,兩夥麻匪互砍,傷亡慘重,季缺沒怎麼出手就撿了好多銀子。

  結果當天悟性的充能條就沒怎麼動過。

  這恐怕就是傳聞中的否極泰來,兩樁類似的倒黴事件撞在了一起,可以說是沒有倒黴,甚至是走運。

  更離譜的是,自從這次事件後,本來悟性積攢了已快半年的季缺,獲得了安甯。

  是的,安甯。

  照理說,這應該是他拿命賺錢的時候,風險不小。

  可挺長一段時間,他竟然沒有遇到一個毛賊要偷他,和一個麻匪要搶他,他即便故意往山林裏鑽,一時都沒遇到過老虎之類的野獸,隻是意外踩中了幾窩正在纏綿的毒蛇罷了。

  這讓他挺不適應,感到離譜!
  離了大譜!

  他再次想起了之前那個說法,壞人邪物並不是憑空生成,無窮無盡。

  他能遇到它們,在于他對它們來說,有巨大的吸引力。

  而如今這大半年裏,在他反制了上百次毛賊麻匪,踢死了三頭豺狼,踩死了一百來條毒蛇後,這一帶已沒有什麼壞東西要對他不利了。

  壞東西們都被消滅光了?

  這本來是件大好事,整個桑水縣一時太平無比,沒人偷沒人搶,百姓安居樂業,甚至連路上的狗屎因爲季缺的踩踏日益變少了。

  可對季缺來說,卻有一種空虛之感。

  更爲可怕的是,這本該他最賺錢的階段,竟然沒賺到什麼銀子,連充能條都不怎麼動彈了。

  也就是說,這桑水縣一帶的黴運基本被他榨幹了。

  不過隨著天氣漸冷,季缺又迎來了新的挑戰——考秀才。

  他以前看電視劇時,經常看見落魄秀才,以爲考秀才很容易,隻要花點心思讀書,有手就行。

  結果穿越後他才知道,這件事卷得厲害,有太多人考個十年、二十年都不見得考上。

  學堂裏,老先生在上方唾沫紛飛——“《義學》,老夫敢說,今年《義學》又是關鍵。隻要你們能讀透這本《義學》,這次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方世界考試內容雖然同樣和儒家經典分不開關系,可和前世他了解到的曆史知識卻有些差異。

  這裏的“四書五經”出現了變化,比如在《論語》、《大學》等基礎上,又多了些新的經典,《義學》便是其一。

  按照老先生的說法,今年這本《義學》,在縣試、府試方面甚至比《論語》、《大學》還重要。

  老實說,季缺對考秀才這種事是有些焦慮的,比前世高考還焦慮。

  照理說,他如今地上遊得比跑快,又打得一手好太極,不該對秀才這個身份這麼上心的。

  可是他偏偏很上心。

  因爲說來說去,他最基礎的身份是一名書生。

  書生讀了這麼多年,挨了先生這麼多次罵,結果連一個“秀才”都考不上,未免沒面子。

  人啊,說來說去是要面子的。

  就像某位美術生,落榜之後就非常憤怒,對世界造成了非常可怕的後果。

  季缺覺得,自己考上了秀才,至少去退婚時都要體面一點。

  一個秀才因爲想要安心備考,不想耽誤了姑娘而退婚,和一個書生考了好多年考不上一個秀才,因爲自慚形穢想要退婚,這完全是兩個概念。

  于情于理,他都喜歡前者。

  季家雖不大,面子也是要有的。

  于是面對老先生那誘惑的說法,季缺決定開點掛。

  這紅彤彤的一管悟性用在一本《義學》上,還怕吃不透?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1 PM

第30章 義擊

  這一晚,抱著身爲書生對知識的渴望和認真,季缺先是沐浴更衣,再吐納故新了好幾次,最後才端正的坐了下來。

  他的面前,是一本寫著“義學”兩字的藍底書籍。

  這本《義學》和另一本《仁書》,皆是儒家經典,講的都是仁義的道理。

  季缺深深吸了口氣,目光注視著《義學》,默念道:“領悟。”

  熟悉的畫面再次出現,一股乳白色的能量注入了書本中,書本無風自動,在季缺眼前快速翻過。

  一時間,醍醐灌頂的感覺撲面而來,道理被層層解析,甚至著書人著書時的思想感悟和心態變化,皆灌入腦海。

  季缺一下子知道,自己全會了,能考一百分的那種。

  沒有人比我更懂“義學”!
  [姓名:季缺

  年齡:17
  境界:二境凝氣境上階
  實力:尚可(自我評估)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義學(大成)。

  悟性積攢值:尚未開啓]
  一時間,釋放掉積攢了小半年悟性的季缺有些空虛,卻自信滿滿。

  這樣,考個秀才應該沒什麼問題了。

  當晚,季缺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身形壯碩的書生,不斷把一個個鐵人的頭顱啪啪的擊入體腔內。

  那打擊的啪啪聲不絕于耳,配上書生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有一種暴力的美感。

  之後,季缺就醒了。

  他不知道夢裏那個書生是誰,但知道應該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

  然後,他就有些手癢,因爲他從夢裏學會了那將鐵人頭顱打入體腔的技巧。

  果然,這悟性依舊給了驚喜。

  隻是這驚喜,是一門把人頭顱打入體腔的技巧?
  不,不止是人,隻要有頭就行。

  這會不會太殘暴了一點?
  不,季缺很快反應過來,誰要敢和正義爲敵,那把他腦袋打進脖子裏是非常合理的手段,很符合“義學”的思想。

  于是季缺把這門技藝,命名爲“義擊”,取意正義的打擊。

  爲了實踐效果,他連夜找到了一棵歪脖子野樹。

  夜色裏,隻聽見啪的一聲炸響,那棵樹的“腦袋”順利貫入了樹幹之中,不再歪脖子了。

  之後,季缺又路過一間荒廟,看見了一頭石獅子。

  啪的一聲,石獅子的腦袋陷入了內裏。

  一時間,季缺隻覺得這啪的一聲的“義擊”感覺實在是太棒了,用起來可以說非常過癮和解壓。

  所以路上,連農田裏的稻草人都沒有逃脫他的毒手。

  太解壓了!

  之後的兩天,季缺偶爾看到一個人伸著脖子走路都有些技癢,想給對方啪的一聲“矯正”一下。

  這天,季缺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小姑娘殺雞頗爲不順,于是提出了幫忙。

  小姑娘本來有些擔憂的,畢竟這幾年搶雞的事也不是沒有。

  不過見他長相英俊,還是把雞遞給了他。

  結果隻聽見啪的一聲脆響,雞腦袋猛的貫入了雞胸中死掉,且不見血。

  真是殺雞不見血。

  雞是成功死了,可是想割雞脖子放血這種事就成了難題。

  季缺隻能強行把雞腦袋扯出來,可是雞腦袋陷入了胸腔中,這一扯,擠壓的雞血一下子狂飆了兩丈高,把小姑娘都嚇哭了。

  最後季缺賠了一隻雞才了事。

  可見要熟悉這“義擊”並不容易,特別是想要用活物來練習。

  于是這常人畏懼的荒郊野嶺,成爲了季缺練習的樂園,野外被“義擊緻命”的不止于幾隻倒黴的豺狼,幾十條毒蛇,甚至連一堆蛤蟆都沒逃脫這正義之手。

  萬幸,在成功讓上百隻蛤蟆腦袋入體之後,季缺對這“義擊”已輕車熟路。

  這可以說是一門神奇且高明的戰技,帶著獨有的發力技巧,無論對象是死是活,或高或矮,或硬或軟,隻要找準發力位置,就能輕松達到頭顱入體的效果。

  當然,這技巧需要動用真氣,真氣消耗數量跟打擊對象的強弱有關,並不能無限制的使用。

  季缺嘗試過,擊得太多太頻繁,會造成手臂酸麻的巨大惡果。

  這意外得到的“義擊”,無疑增加了季缺一點底氣,畢竟不管對手是人是鬼,一下子腦袋被打進了體腔裏,肯定都會懵逼。

  可惜因爲桑水縣一帶的黴運已不成氣候,季缺一時竟找不到實戰的機會。

  這個時候,他竟然有點懷念指頭神使起來。

  那家夥三張臉,近乎三條命,腦袋又硬,用來“義擊”肯定非常過癮。

  可惜,指頭已死,不知道他日記中的其他指頭在哪裏,會不會找上門。

  當天氣漸寒,秋葉凋零的時候,季缺和唐衣這對臥龍鳳雛終于迎來了人生重大的縣試。

  書院老先生反複給衆人打氣,要大家心態平和,好好施展所學,但他的打氣對象裏,並不包括季缺和唐衣兩人。

  他甚至單獨找了季缺和唐衣,語重心長道:“縣試體驗一兩次就好,未嘗不是珍稀的人生閱曆。季缺,沒有天賦不必強求,以你的刻苦勁,找一份好營生,過一個安生日子不是什麼難事。

  至于唐衣你這懶貨,能稍微不懶那麼一點點,也是有大好前途的。即便是軟飯,也要放在嘴裏嚼不是?”

  熱心腸的老先生那次罕見的沒有暴跳如雷,話說得很委婉,意思卻很明顯,你們兩個今後不必來書院了。

  看著這兩人他就胸悶氣緊,他還想多活幾年。

  即便已被老先生說成那樣了,可季缺和唐衣兩人卻離奇的自信,自認爲肯定能中。

  季缺有這底氣,是因爲沒有人比他更懂“義學”,他弄不懂,唐衣憑什麼也有類似的底氣?

  于是很自然的,兩個自信的人進入考場,然後.
  雙雙落榜。

  季缺很郁悶,郁悶得要吐血,因爲他“義學”上的大成造詣,並沒有拯救到他。

  怎麼比喻呢?如果說一份卷子一共有一百分的考題,有關“義學”的最多隻有二十分。

  隻能怪他太年輕,老先生的話就和前世老師鈎重點一樣,哪裏有那麼多必然。

  最主要的是,除開“義學”外,他其他課業的基礎太差了。

  而唐衣呢,據說縣試中途,寫著寫著就累得睡著了。

  兩人的落榜並沒有掀起什麼波瀾,因爲這才是最正常的結果。

  在外人眼中很自然的結果,在季缺這裏卻是人生重大的打擊。

  他考前有多自信,考後就有多挫敗。

  老子堂堂穿越者,地上遊泳比百米沖刺快,擅長烤肉、太極拳和把人腦袋敲進胸腔裏,讀書辛苦程度趕得上高考備考,甚至還偷偷開掛做了弊,結果沒考上一個秀才?
  一時間,季缺忍不住懷疑人生。

  而唐衣同樣如此。

  他嚴重懷疑這縣試有黑幕,他明明寫了那麼多字(極有可能在夢裏。),怎麼可能沒中。

  總之,所有人認爲特別正常的結果,這對臥龍鳳雛都感到離譜。
作者: 69001122    時間: 2023-4-21 08:32 PM

第31章 恭送公子

  傍晚,季缺唐衣,烤肉美酒。

  雙雙落榜,是時候吃肉喝酒消愁。

  這世上沒有石闆烤肉撫慰不了的人心,一頓不夠,那就兩頓。

  吃得開心的時候,唐衣不禁問道:“阿季,你這沒中,以後有什麼打算?”

  季缺吃著烤肉,說道:“還沒想好。”

  唐衣猛灌了一口酒,說道:“我不服,我還要再考。”

  季缺震驚道:“阿衣,你不嫌累的嗎?”

  “想想是很累,可是我就是不服,這縣試定然有人針對我,不然怎麼可能不中。”

  季缺:“.”

  “老先生都不要你去書院了。”季缺補充道。

  以唐衣這種天天在書院睡大覺的作息,再戰估計也是浪費時間和金錢。

  他實在弄不懂,這家夥憑什麼比我還自信?

  是黑幕讓他沒中的嗎?
  考一半睡著了也是黑幕?
  “那我換個地方念書,我有個嬸嬸在黑竹城,阿季,要不伱跟我一起去,我們來年再戰。”唐衣建議道。

  季缺打了個飽嗝,說道:“再說了,我要先去一趟天仁城。”

  唐衣眼睛微眯,說道:“天仁城?”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疑惑道:“燒餅婚約?”

  季缺點了點頭。

  唐衣狂灌了幾口酒,說道:“看來你我二人終究要各奔東西了。我竟然忘了,你是一個有婚約的人,名門望族、大家閨秀,中不中秀才都無所謂了。

  哎呀,恐怕要不了多久,你就忘了我這兄弟了吧。”

  季缺反駁道:“怎麼可能?你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唐衣忍不住感慨道:“可終究是不能一起廝混了。”

  季缺說道:“多大點事,黑竹城又不遠,我想你了,就去找你。”

  “你會想我嗎?”

  “當然。”

  “天仁城離黑竹城可不止幾百裏。”

  “放心,我想找你,幾千裏路也走得過去。”

  唐衣很認真道:“那說好了。”

  “說好了。”

  這時,唐衣忽然想到了什麼,郁悶道:“先說啊,你這次去了天仁城,要成親的話別知會我。”

  “爲什麼?”季缺忍不住問道。

  “我嫉妒,我不爽,我長得這麼俊,又聰明,還經常撿銀子,爲什麼我爺爺沒有給我留半隻燒餅?你雖然長得也行,可那麼笨,憑什麼你就可以不用努力了
  我倆在書院裏齊名,你怎麼能快我一步,重色輕.友啊。”

  唐衣明顯是喝醉了,說著說著就躺在躺椅上睡著了。

  這家夥,仿佛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這發懶的程度,恐怕真如老先生所說,軟飯喂到他嘴裏,他都懶得嚼幾下。

  這時已是深秋,風中帶著涼意。

  季缺連人帶椅端進了屋子,並給唐衣批上了一件厚衣服。

  睡夢中的唐衣很好看,長長的睫毛,泛紅的臉頰,可愛想.
  季缺趕緊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醉醺醺的翻牆回家。

  看到院子裏那棵枇杷樹,不由自主的,他還是生出了一點淡淡的憂傷。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前世的高考和大學畢業,要好的同窗好友,說好要常聚,可各奔東西後,就很難再相見。

  到後面,隻剩下了那些青蔥的回憶。

  這一次,季缺暗自下了決定,不會留下這樣的遺憾。

  說來說去,他在這裏隻有唐衣一個好友。

  他想見他的時候,即便走個幾千裏路,也要去見他。

  季缺本來以爲自己會先出發,沒想到的是,一向懶惰的唐衣竟先收拾好了行李。

  小院外,魚花巷裏,唐衣看著季缺,說道:“我要走了,屋子我不賣,先留著,萬一會回來呢?你也是吧?”

  季缺點頭,說道:“祖上的資産,肯定不賣。”

  “我知道你喜歡我那把躺椅,送你了。”

  “你連這都知道。”

  “廢話,你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的。”

  說著,唐衣看了看緩緩駛來的馬車,說道:“我要走了。”

  “一路小心。”

  “你就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嗎?”唐衣一臉認真道。

  季缺想了想,說道:“少睡一點,專心念書,爭取早日實現你的秀才抱負。”

  “沒有了?”

  “應該沒有了。”

  一陣沉默後,唐衣忽然開口道:“你說過你會想我的。”

  “我會的。”

  “那我真走了。”唐衣戀戀不舍道。

  “走吧,等會兒豆腐腦兒要收攤了。”季缺回複道。

  “你這人真是可惡”

  說著,唐衣在季缺胸口錘了兩拳,轉身離去。

  他轉身的剎那,臉上竟掛著點點哀怨的情緒。

  當然,哀怨得還很好看,好看得季缺以爲自己的病又犯了。

  唐衣終究是走了。

  季缺一個人坐在那裏吃著甜豆腐腦兒,總覺得不怎麼甜了。

  這地界,唯一的好友唐衣走了,小偷麻匪沒了,連路上的狗屎都少了,確實該離開了。

  他坐在唐衣留給自己的那張躺椅上,一時進入了格外慵懶的狀態。

  這躺椅明明已是唐衣的形狀,躺上去卻是真的舒適無比,讓人不想動彈。

  怎麼可以有這麼舒服的椅子?

  躺在唐衣送的椅子上,季缺很自然的想起了這位剛離開沒多久的好友。

  他想起了對方轉身時那略顯哀怨的表情。

  是的,他回顧周遭的男女,發現除了自己外,竟沒有一個人比唐衣好看,包括女人。

  可惜,沒有姐姐或妹妹。

  季缺本以爲會記住唐衣的那個哀怨表情很久,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他的記憶就模糊了。

  因爲在他的認知中,對一個男人的哀怨表情念念不忘是有毛病。

  于是他便將它忘了。

  他知道,他應該會在一段時間後想念唐衣,想念這段友情,而懶貨唐衣呢,會想念老子嗎?
  最大的可能是——“阿季啊,你知道的,我懶得想。”。

  到了這時,季缺也該離開了。

  秋天將逝,他該去赴那燒餅之約了。

  懷揣著那半隻發黴的燒餅和那封婚約信,季缺毅然踏上了離鄉之路。

  隻是不同于唐衣隻有他一人相送,他的離去可要有面子多了。

  薛捕頭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帶著一衆捕快來到了巷子裏,不斷的與他握手相送,甚至還帶來了縣令大人的辭別禮。

  “薛捕頭,這太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季公子乃是本縣百年難遇的才俊,這點心意是應該的。”

  “我連秀才都沒考上,算什麼才俊。”

  “季公子這哪裏的話,什麼才俊也不如你。沒有你,這桑水縣哪裏有這朗朗乾坤。”

  薛捕頭說的是真心話。

  這桑水縣能有如今這般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完全是因爲季缺一人反制了超兩百個毛賊、麻匪,以及滅了讓縣衙上下十分難堪的風蓮教。

  開始的時候,他一直以爲季缺是黴星災星附體,如今看來,是他年輕了。

  倒黴到一定程度,並能把所有黴運化解,那就是福星,整個桑水縣的福星。

  季缺好不容易和薛捕頭客氣完,牽上了馬,往巷子外走去。

  結果這時,隻見捕快們列成兩排,雙手背在身後,腰背聽得筆直,異口同聲喊道:“恭送本縣才俊季公子離鄉!”

  “願公子前程似錦,早日回鄉!”

  “回鄉!”

  “回鄉!”

  街坊鄰居紛紛投來關注的目光,季缺牽著小黃馬,一時走得有點心虛。

  怎麼弄得自己跟混幫派的大佬一樣?
  他可是大大的良民。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3 PM

第32章 雨天荒廟熟人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裡風霜,風霜撲面乾。

  紅塵裡,美夢有幾多方向。”

  這可以說是季缺第一次遠行。

  書生打扮的他騎在黃驃馬身上,看著道路旁的茫茫荒草和野林,總忍不住哼起這首歌。

  天空陰沉,遠離了縣城,入眼皆是荒涼景象。

  道路兩旁不是鬱鬱蔥蔥的大樹,便是半人高的野草,時不時有些模樣怪異的神像聳立在路邊,前方還插著些燃盡的香燭。

  這樣的畫面,總讓季缺有一種進入了《倩女幽魂》世界的錯覺。

  從桑水縣到天仁城,中間少說隔了上千里路,可季缺估摸著走了不到四十里路,就出事了。

  黃驃馬本來在路上跑得好好的,隨著季缺的騎術愈發嫻熟,剛有點人馬合一的味道。

  結果冷不丁的,黃馬踩入了一個隱蔽的泥坑裡,要不是他身手好,恐怕要以狗啃屎的姿勢墜馬了。

  最鬱悶的是,這馬腿還崴了,從坑裡出來後,就一瘸一拐的。

  “不會吧,這麼倒霉?”季缺忍不住感慨道。

  果然,一旦離開了桑水縣那一帶,霉運再次襲來。

  不過倒霉歸倒霉,看到已經好久不怎麼動彈的悟性條忽然動了,倒是給了他些許安慰。

  這馬他可是花了八十兩銀子買的,看著它一瘸一拐的樣子,季缺不禁有些心疼銀子。

  這腿要是真廢了,就算再賣恐怕也賣不上價錢了。

  於是乎,一陣馬鳴之後,這路上出現了一個扛著馬走的書生。

  黃驃馬被扛在身上,一馬臉的惶恐和不安。

  它活了十多年,從來是被人騎,從沒有過這種騎人的待遇。

  體內真氣流轉,季缺扛一匹馬走路不是什麼問題,可這東西和上一世讀書時的書包一樣,終歸是個負擔,於是他不禁吐槽道:“本來買你是想省事省力,沒想到買了個祖宗。”

  走著走著,噠的一聲,季缺腳步一頓,陡然發現自己踩屎了。

  還踩的是馬屎!

  於是路上出現了一個扛著馬的書生在路旁刮馬屎的美麗畫面。

  季缺扛著馬走在路上,看著天空越發厚實的鉛雲,不禁說道:“這怎麼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話音剛落,一顆雨點就砸在了他腦門上。

  季缺不由得更加吃驚,說道:“這雨說來就來,不過還好,這季節的雨不可能太大。”

  結果十來個呼吸後,驟雨噼裡啪啦的落下。

  “我艹!”

  季缺頓時被雨水糊了一個劈頭蓋臉,忍不住吐槽道。

  秋天來驟雨,實在是讓人蛋疼。

  季缺和馬很快被淋了個透,地面變得泥濘不堪。

  這雨是一般的雨還好,可偏偏是凍雨。

  他有真氣護體還抗得住,可這馬恐怕就吃不消了。

  真是買了個祖宗。

  季缺吐出一口白氣,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前方的道路兩側多了不少灌木,在雨中看起來猶若搖晃的鬼影。

  這個時候,季缺眼睛忽然一亮。

  只見驟雨之中,一條斜著往上的坡道通向了高處,而坡道的盡頭,隱隱有一座建築的輪廓。

  總算找到了能避雨的地方。

  季缺扛著馬一路往上,發現坡上是一座寺廟,看起來應該荒廢了。

  紅牆片片斑駁,爬上了不少綠苔,在雨中宛若一張皮膚病人的臉。

  眼看這黃馬已瑟瑟發抖了,季缺沒有多想,徑直扛著馬進入了寺廟內。

  他剛進寺廟,就看見了一簇火光,應該是有人在裡面生火取暖。

  這雨實在太凍了。

  季缺來到了破舊的屋簷下,將馬放了下來。

  黃馬抖了抖身子,抖落了無數雨水。

  季缺牽著一瘸一拐的它,向那生火的地方走去。

  他本來不想打擾別人的,奈何這寺廟年久失修,損毀嚴重,就那兩間屋子保存得還行。

  季缺剛靠近那應該是大殿的地方,就看到一堆篝火旁坐著一男一女,以及旁邊擺著兩口棺材。

  這時,那對男女也看向了他。

  身為讀書人,他一向很有禮貌,說道:“天降驟雨,想借地避個雨,請問方不方便?”

  這時,篝火旁的男子站了起來,疑惑道:“季缺,是你嗎?”

  季缺沒想到這荒山野嶺破廟裡有人竟然知道自己名字,不由得靠近了一點。

  “李三開?”季缺看著篝火旁的那張臉,疑惑道。

  “還真是你。”李三開笑著道。

  李三開曾是季缺的同窗,如果說唐衣和他是臥龍鳳雛,這李同窗就是第三人。

  不過他應該挺有自知之明,念了一年半載就發現不是讀書的料,於是毅然回家繼承了家裡的棺材鋪,不像季缺和唐衣死磕。

  李三開家的棺材很有名,據說是百年老店,桑水縣還是個鎮子的時候,他家的棺材鋪就在那了。

  荒山野嶺遇到了熟人,不得不說是緣分。

  李三開並不清楚季缺後來特別倒霉的事,和他算得上親近,趕緊招呼他來烤火。

  季缺也不客氣,徑直坐了過去。

  除了唸書考試這件事上,季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他總結過,他雖然很倒霉,卻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天煞孤星。

  不管是踩屎,遇到忽然飛來的菜刀或板磚,亦或是遇到踏青遇到的老虎,基本都精準打擊在他身上,很少傷到別人。

  他積攢悟性時,彷彿周身有一個會招來霉運的磁場,只要走過哪個地方,就會招來哪個地方的霉運。

  用薛捕頭之前的話說,走哪兒哪兒出事。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前世某動漫裡的某個小學生。

  只是小學生是讓別人倒霉,而季缺是自己。

  總之,不會輕易傷到別人,所有的痛都是他來承受,這也是季缺敢放心大膽和唐衣親近的原因。

  他覺得那些同窗們對他避之不及,明顯是小題大做了。

  他沒有那麼可怕的,真的。

  踏青遇到老虎,那老虎不還是隻盯著他一個人追,沒看其他人一眼。

  可惜啊,除了唐衣外,其他同窗對他都有偏見。

  馬兒被安頓好後,季缺坐在篝火旁,很快和李三開交流起來。

  原來李家棺材因為手藝精湛,做工和選材講究,很有口碑,以至於不少其他城鎮的大戶人家都來這裡訂棺材。

  這不,柳淮城的一位有錢老太婆病入膏肓了,醫師明確表示沒半年好活了。

  老太婆意識還算清醒,想到自己快死了,於是便向兒女交待,一定要給她訂桑水縣李家的楠木棺材,一次還要兩副,說是他家老頭子走了後,也用這個。

  於是棺材做好了後,李三開和妹妹李眉就出來送貨了,誰想到忽然天降凍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能跑到這寺廟來避雨。

  “沒想到伱我這麼有緣,這都能遇上。”李三開笑著道。

  旁邊,李三開的妹妹李眉見季缺模樣英俊,本來常在外面走,頗為豪氣的她,竟隱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聊了一陣兒後,季缺忍不住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房間不算小,應該是寺廟裡的大殿,供台上還立著一尊破敗的觀音像。

  觀音像的五官十分模糊,上面黏著些蛛網,在這樣的天氣看去沒有任何肅穆之感,顯得鬼氣森森。

  寺廟有一個前院和後院。

  後院有一方池塘,池水渾濁不堪,漂浮著破敗的浮萍。

  而池塘中央的那棵臥松早已死去,如一具蒼老的屍體,上面依稀能看見一些以前香客祭拜許願時掛在上面的紅布條。

  雨天荒廟,這樣的環境真有點“倩女幽魂”那味了。

  當季缺再去看那觀音像時,越發覺得怪異起來。

  這觀音像的肩膀太寬了,一對比的話,就顯得腦袋和下身小,有些畸形。

  本身泥胎又頗為粗糙,看不見上漆的痕跡,就像是未完工就放在這了一樣。

  總之,多看幾眼,心頭就不太舒服。

  這時,季缺眉頭一挑,看向了外面。

  雨幕中,一些黑影出現在了荒廟門口。

  又來人了?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4 PM

第33章 同一個夢

  雨幕中,來的是四個黑衣男子,頭上戴著斗笠,步伐輕快。

  四人長得頗有特徵,可以用“高矮胖瘦四人組”來形容。

  見到大殿有人後,為首的胖子取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張黑胖的臉,笑著道:“忽遇降雨,前來避雨,叨擾到幾位還請見諒。”

  他看起來很客氣,可季缺卻知道他們估計不是什麼良善。

  四人身上有一股土腥味不說,後面的那個瘦子眼神始終在李眉身上游移,顯得頗為猥瑣。

  李三開經常在外面走,趕緊拱手回應道:“好說,好說,我們也是借地避雨的。”

  之後,胖子倒沒有在大殿停留,徑直帶著人往旁邊的房間去了。

  途中,瘦子忍不住說道:“大哥,那女”

  胖子臉一黑,呵斥道:“管好你的鳥,這個時候少節外生枝,等到了柳淮城,你什麼玩不到。”

  瘦子嘆了口氣,說道:“青樓裡的娘們兒玩起來有什麼勁,剛剛那一對說不定是夫妻。”

  胖子眼神一橫,瘦子嘟噥了兩句,便不敢再多言。

  雨勢停歇的時候,已經是入夜時分了。

  天黑不趕路,入夜時需找到屋瓦遮身,這是北地多年來留下的規矩。

  據說是因為北地的夜晚頗為不安寧,即便是官道上,都有可能遇到夜晚出沒的猛獸,進而一命嗚呼。

  不過經歷過風蓮教和老婦人事件之後,季缺覺得夜裡恐怕不止猛獸那麼簡單了。

  這場雨帶著透骨的寒意,即便已經停了,四周的溫度依舊很低,所以季缺三人一直圍著將息未息的篝火打盹。

  李三開和李梅是靠著棺材席地而坐,而季缺則要舒服多了。

  這次出門,他把唐衣送他的躺椅都帶來了。

  只見躺椅這麼一張開,他往上面一躺,一時竟給人在溫柔鄉享受的錯覺。

  李家兄妹一見狀,不禁覺得這棺材和地板越發生硬了。

  深夜的荒廟一時頗為寂靜,除了幾隻醜陋的蛤蟆在後院的池塘裡發出難聽的呱呱聲外,什麼聲音都沒有。

  旁邊屋子的幾個黑衣人早已睡著。

  其中,本來該放哨的瘦子也斜斜倒在一邊打起了呼。

  可就在這時,瘦子猛然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息起來。

  之後,他發現,他的同伴也醒了。

  四人互相看著對方,眼中皆有恐懼的情緒。

  瘦子面色惶恐道:“那個,我,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為首的黑胖子陰沉著臉,說道:“什麼夢?”

  瘦子聲音發顫道:“我夢見那東西找來了,就在,就在後面院子的樹上。”

  此語一出,其餘三人的臉色都變了。

  因為他們剛才都做了相似的夢。

  一個青袍男子,眼睛很大,腳上卻穿著是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夢中,他就掛在這荒廟後院的那棵死掉的臥松上。

  晃啊晃。

  晃啊晃。

  如果說一個人夢見那個男人,那很有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可是四個人在同一段時間做了近乎一樣的夢,那就詭異了。

  半月前,四人去一個地方探風。

  說是探風,實則是去盜墓。

  是的,黑衣人四人幹過很多勾當,殺人越貨,當著丈夫的面侮辱他人妻子,甚至包括了盜墓。

  這也是四人看到李三開他們的棺材卻一點不緊張的原因。

  因為他們一眼就看出了,那棺材不過是手藝不錯的新貨,根本沒有裝過死人。

  四人得到那地界有處貴人墓穴的消息後,趕了過去,結果在去的路上,忽然被山上滑下來的泥石阻了道。

  泥石中,恰好有一口棺材。

  盜墓的發現有棺材自己送上門來,幾人自然是無法拒絶,很快開了棺。

  棺材裡躺著一個青衣男子的屍體,那男子穿得頗為周正,一身細緻的青袍,一條鑲玉的紫金腰帶,看起來頗為講究,可它的腳上卻穿著一雙女人款式的繡花鞋,看起來頗為怪異。

  而且那屍體模樣醜陋,整個屍身都幹了,皮包著骨頭,皮膚表面佈滿了皺褶。

  這種乾屍他們之前盜墓時是見過的,可是怪就怪在,這具屍體死不瞑目的眼睛又大又亮。

  那眼睛不是尋常意味的大,而是近乎佔據了臉部一半的面積,看起來特別驚悚。

  當時四人被嚇了一跳,瘦子說這死的不是人,可能是妖怪,為首的胖子則說不過是得了怪病,臉小顯得眼睛大而已。

  四人雖然覺得這屍體嚇人,可一直是亡命徒,之前盜墓時也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屍首,看到這男子身上穿金戴玉,自然不會放過。

  他們很快把對方身上值錢的物件取了下來,首領胖子見這屍體著實詭異,於是乾脆一把火將屍體連棺材一起燒了。

  以他們的認知,只要屍體被燒成了灰,就別想起屍了。

  之後,四人離開了那裡。

  可是之後的幾天,他們陸陸續續開始做夢,夢見那眼睛大得嚇人的青衣男屍來找他們了。

  幾人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畢竟曾被那屍首嚇到過,夜有所夢很正常。

  可今晚,情況變得越發詭異起來,他們竟然在同一個晚上被同一個噩夢嚇醒。

  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他們剛才夢見那個大眼睛的男屍就掛在外面的那棵大樹上,難道現在它真的就在那裡?
  胖子啐了口口水,對著旁邊的矮子道:“被燒成灰的東西,怎麼可能興起風浪,你去看看。”

  矮子在四人中地位最低,想要拒絶,可發現旁邊兩位兄弟已抄起了斧頭對準了他後背,以便隨時掩護他後,只能哭喪著臉,向那窗戶口走去。

  窗戶外面,就是那方後院,打開後,就能看見那棵死掉的臥松。

  矮子拿著斧頭,渾身哆嗦著,想打退堂鼓,結果他剛一回頭,就發現瘦子和高個子兩位兄弟手上的斧頭已蠢蠢欲動,像是要飛過來。

  “快點!”瘦子小聲提醒道。

  矮子只能硬著頭皮,一手拿著斧頭,一手攀上了那老舊的木窗。

  木窗上的紙破了,可以通過孔洞看見部分外面的景象,卻看不見那棵臥松。

  矮子只能咬了咬牙,緩緩打開了窗戶。

  破爛的窗戶被打開,清冷的月光下,那棵臥松很快映入了眼帘。

  矮子不禁鬆了口氣。

  沒有,外面什麼都沒有。

  這樹本就死了,沒什麼葉子,光禿禿的,上面連點針葉都沒有,更別提有人了。

  果然只是個夢。

  其餘三人也稍微放鬆了一點。

  可就在這時,三人忽然發現站在那裡的矮子不動了。

  “看到了什麼?”

  瘦子順著窗口往外望去,確定了那棵樹上確實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發現,矮子臉色蒼白,嘴裡吐著寒氣,如中邪般僵硬在原地。

  而他的目光,好像是對著上面?

  瘦子一抬頭,陡然發現屋子上方的破洞處,有一隻巨大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5 PM

第34章 午夜長腰人

  瘦子陡然看見這隻眼睛後,嚇得炸毛了。

  這眼睛和那具男屍的眼睛像極了,很大,大得嚇人。

  他後背抵著牆壁,渾身發顫,喉頭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瘦子哆嗦著,剛想要求救,結果一隻蒲扇般的大手冷不丁的從一扇窗戶伸了進來,啪的一聲把他按在了牆上。

  這隻手很大,近乎覆蓋住了他大半個身體,可是手指又顯得很纖細,指甲修長。

  隨著那巨手一陣擠壓,屋內頓時響起了一陣毛骨悚然的骨肉碎裂聲響,飛舞的血液轉瞬就將牆壁染紅。

  黑胖子三人剛注意到那眼睛,聽見動靜後,猛然轉過身子,結果那手掌已唰的一聲收了回去。

  而剛剛站在那裡的瘦子,已然變成了一灘肉泥。

  他的破碎腦袋就在肉泥中間,臉上掛門了錯愕和惶恐。

  巨大的恐懼如山海般襲來,讓人渾身僵硬,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魘中。

  黑胖子一口咬破了舌頭,劇烈的疼痛讓他清醒過來,不由得叫道:“佈陣!”

  剩下的三人很快背靠背聚在了一起。

  緊接著,一隻起碼四尺長的“小腳”出現在了幾人視線中。

  那只腳在屋外,穿著青色的繡花鞋。

  三人能看見屋子裡的陰影轉動,卻無法看到這鞋主人的全貌。

  因為它太高了,比房頂都要高,腰很長,如一根聳立的長繩。

  胖子三人背靠著背,手持武器,顫抖著身體看著那只腳所在的方向。

  幾個呼吸後,那只腳離開了窗戶附近。

  三人環顧四周,不敢放鬆絲毫,豆粒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滑落。

  結果就在這時,只聽見砰砰兩聲輕響,兩隻蒲扇般的手掌冷不丁的從正前方的門和窗鑽了進來。

  這兩隻手掌來得十分突兀,矮子剛一出聲,整個身體已被左側的大掌裹住。

  而剩下的胖子和高個子剛想撲身躲開,那右邊的巨掌已如蒲扇般掃來,一把裹住了兩人腦袋。

  兩人眼前一黑,剛想要掙扎,緊接著,就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擠壓而來。

  夜色中,只見那條如巨蟒般的手臂一緊,屋子裡便響起了一陣咔嚓咔嚓的脆響。

  那是兩顆頭顱被生生捏碎的聲音。

  月色下,一個高過房頂,身形如一根長繩的青衣男屍杵在那裡。

  它的眼睛很大,近乎占了臉部一半的面積,在寒月的映照下,看起來特別驚悚。

  之後,大眼男屍將它佈滿了血污的手掌收了回來,轉眼將這三具屍體扔入了腰畔的布袋裏,笑了起來,露出了鮮紅無比的牙床。

  一時間,它腳穿繡花鞋的瘦長身影,在這夜色中,迷離得猶若一場噩夢。

  盜墓的四個人做夢也沒有夢到,那個被他們燒掉的屍體,會變成這樣的存在。

  男屍殺完了這邊的人後,不由自主看向了荒廟大殿的位置。

  那裡,還有篝火的餘溫。

  睡在殿裡的李三開已被驚醒。

  他聽到了動靜,可是聽得並不真切。

  夜色之中的庭院,雜草隨風而動,猶若鬼影,空氣中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李三開害怕極了,不由自主的向季缺和自家妹妹所在的位置靠攏。

  下一剎那,他身體一僵,嘴巴張得老大。

  緣於他看見了一隻腳。

  一隻白皙的腳,穿著一隻精緻的青色繡花鞋,卻長得可怕。

  一個正常人不可能有這麼長的腳!
  這個時候,李三開只感到身體一晃,整個人就被拖入了背後的棺材裡。

  昏暗的棺材裡,季缺捂著他的嘴巴,旁邊是剛被砸暈拖進來的李梅。

  黑暗中,季缺向李三開點了點頭。

  看著這張臉,李三開蹦蹦狂跳的內心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因為季缺的眼中未見慌亂。

  這棺材雖大,可是要窩兩個大男人和一個女人未免有些擠。

  季缺見他冷靜下來後,往旁邊挪動了一點。

  他剛想蓋上棺材蓋,這時,那種似有似無的腳步聲已逼近了過來。

  瘦長如繩子的青衣男屍看到了兩口棺材,同時也聞到了人味。

  噠的一聲,這聲音很輕,季缺和李三開卻都聽見了。

  那是什麼東西搭在了棺材板上的聲音。

  因為之前要將李梅和李三開扯進來,這棺材板並沒有蓋嚴,有一個口子。

  青衣男屍一隻手搭在棺材蓋上,確定了它剛聞到的人味就在這口棺材裡。

  下一瞬間,那蒲扇般的手掌猛一上前,往棺材裡抓去。

  季缺只看見一隻巨掌迎面蓋來,雙手猛然發力,一隻手扣住對方中指的同時,另一隻手抵住了對方掌心。

  下一刻,他肩頭一扭,帶起了一股可怕的太極拳勁,徑直把旁邊的李三開壓得噴水了。

  咔嚓一聲,那根近乎有小臂粗細的中指被生生折斷。

  青衣男屍面色一沉,猛的收回了手掌。

  只見它的中指斜斜掛在那裡,掌心還穿上了一把剪刀。

  男屍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縮著,有些不解。

  緊接著,它的眼眶一下子擴了開來,裡面碩大的眼球攢動著,冒出了針尖般的怨毒光芒。

  另一條手臂如蟒蛇般伸出,兇猛的壓向了棺材口內部。

  它要和之前一樣,把裡面的人直接碾成肉泥!
  可就在它手掌剛剛進入棺材的瞬間,棺材蓋唰的一聲關上了。

  是的,關上了。

  它的手臂纖長,近乎無骨,裡面佈滿了滾動的肌肉,如蟒蛇一般。

  於是這一夾之下,並沒有骨骼折斷的聲音響起,可是青衣男屍被擠壓的手腕處則已扭曲變形,如被扯開的泥巴。

  屋外的青衣男屍想要抽回手臂,可是被這一夾後,它對夾在棺材裡面的手掌的控制力降低了不少,一下子竟然收不回來。

  它只能一咬牙,用左手抵著棺材,把右手從裡面生生拔了出來。

  這棺材一直咬得很死,以至於它手伸出來時,整個手掌都變薄了不少。

  更加可怕的是,它的五根手指其中有三根被折斷了,掌心起碼被捅了十多個血窟窿。

  青衣男屍看著自己的手掌,眼中的怨毒更甚。

  只見它的手掌傷口處,肉鬚子如蚯蚓般攢動著,看起來格外噁心。

  青衣男屍剛想再出手,這時,一聲隔著很遠的鷄鳴聲傳來。

  它抬頭看了看天幕,最終甩了甩乾瘦的腦袋,往外走去,瘦長的身軀如一根立著的碩大麵條。

  啪的一聲,兩隻癩蛤蟆被它的長腳踩成了泥。

  之後,它那近兩丈高的身形和著晨霧,消失在了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彷彿從來沒有來過。

  良久之後,那杵在大殿裡的棺材裡才傳出了些許動靜。
作者: kahei9508    時間: 2023-12-2 06:46 PM

第35章 真的很安詳

  良久之後,杵在那的棺材裡才傳出了些許動靜。

  滴答滴答的聲音很是清晰。

  季缺率先爬出了棺材,裡面的李三開帶著哭腔道:“別出去,那東西恐怕還在。”

  隨即他意識到自己說話大聲了點,一下子噤若寒蟬。

  於是乎,棺材裡,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就更明顯了

  這時,季缺開口道:“那東西走了,出來吧。你都濕了,再不烤烤,你妹就該醒了。”

  李三開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襠,帶著顫音道:“沒事,只濕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天亮了,季缺隨意吃了點東西,就躺在那張躺椅上,一副優哉游哉在度假的模樣。

  李三開提了提新換上的褲子,整個人的神態從容多了。

  隨即,他看向了躺椅上的季缺,感激道:“季缺,昨晚如果沒有你,我和家妹恐怕就沒了。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學過武?”

  季缺回答道:“會一點。”

  李三開忙道:“你絶對是謙虛了,就你昨晚那勁力,一下就把我頂得噴水了,恐怕柳淮城的武館師傅都大大不如你。”

  季缺解釋道:“大概,我天生神力。”

  李三開依舊有些驚魂未定,說道:“季缺,昨晚還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條道我經常跑,這是第一次遇到天降凍雨,又是第一次被困在這種地方過夜,也是第一次遇到腳這麼長的東西。”

  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眼神惶恐。

  “那得什麼髒東西,能長這麼長的腳?”

  “這次送完貨,我得去廟裡住幾天,這實在是太倒霉了。”李三開懷疑人生道。

  他本來就是做棺材生意的,經常和死人打交道,卻從未遇到過怪事,誰曾想這次送個貨.
  季缺一時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說道:“三開,也許太倒霉的不是你。”

  “那會是誰?”

  季缺想了想,總不能說是我吧,於是回答道:“很明顯是昨晚後來的那幾個人。”

  李三開昨晚被嚇得夠嗆,直至這時,他才想起了昨晚這破廟內還有人。

  “那四個黑衣人,他們”

  季缺淡淡說道:“他們比我們倒霉。”

  相較于李三開的驚恐不安,經歷了各種大大小小霉運,特別是風蓮教和老太婆事件的季缺,明顯要有經驗多了。

  這世界太危險了,出現什麼東西都不奇怪。

  你看,我這悟性條昨晚就增長了好長一截。

  這證明了昨晚那個他未窺得全貌的東西挺危險,和倒霉指數正相關。

  總之,應該不是李三開倒霉。

  這時,李三開忍不住看了看隔壁那兩間屋子,彷彿又想到了什麼,很快退了回來。

  他經常在外面跑,自然不蠢。

  以昨晚的動靜來看,那四個人多半沒了。

  這種事能不沾染上,就絶不沾染,於是他權當沒遇到過那四個黑衣人。

  這時已是清晨,天空依舊陰沉得厲害,風一吹,蛛網連著荒草晃動,整個廟宇都顯得鬼氣森森。

  最主要的是,他在屋外的荒草間,看到了幾個腳印,雙腿忍不住再次顫抖起來。

  少說也有三尺長的腳印,證明了他昨晚沒有看花眼。

  那只穿著青色繡花鞋的腳,恐怕會成為他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噩夢。

  一時間,李三開越看這荒廟越陰森可怖,只想趕緊趕到柳淮城去。

  只有那充滿了煙火氣的城鎮,才會讓他找回安全感。

  這時,被敲暈安睡了一夜的李梅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她剛打了個哈欠,不由得發出了“哎呦!”一聲響。

  李梅一邊揉著後頸,一邊鬱悶道:“真是的,怎麼好像睡落枕了?”

  季缺欲言又止,總不能說你那不是落枕,是被我敲的吧?
  李梅向季缺打了招呼後,赫然看見那晾在供台上的底褲和長褲,不由得驚訝道:“哥,你褲子什麼時候濕了?”

  李三開看了季缺一眼,想起了昨晚的經歷,老臉一紅,說道:“昨晚雨淋濕的,睡前沒烤乾,我就換了。”

  李梅困惑道:“有這麼濕過嗎?”

  李三開一本正經道:“別問了,你去收拾一下棺材,我們得趕路了。”

  “哦。”

  李梅走了過去,搬動了一下棺材蓋,眉頭一皺,疑惑道:“這怎麼有股味?”

  一旁的李三開一時如臨大敵,趕緊把甲板車拖了過來,催促道:“別墨跡!”

  妹妹李梅是標準的大嘴巴,昨晚他被嚇得尿褲襠的事如果被她知道了,那他肯定會出名。

  他可還沒成親。

  一時間,李三開對大嘴巴妹妹的畏懼,都要趕上昨晚那要人命的髒東西了。

  大清早,季缺就犯了難。

  已休息了一整晚,這黃驃馬祖宗依舊沒有好利索。

  李三開看了一下,說道:“季缺,這馬跑路沒問題,就是要載人恐怕還得兩天,要不你坐我們車上吧,把它系後面跟著跑。”

  “對啊,季哥哥你去青岩鎮,我們多繞個小十里路就成。”李梅說道。

  對於自家哥哥這位英俊的同窗,李梅挺有好感的。

  特別那張臉和自家老哥一比較,那好感就更洶湧了。

  季缺趕緊客氣道:“你們要繞路,那多麻煩。”

  李三開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動道:“這點路能叫麻煩?季缺,你把我李三開當什麼人了?”

  是的,如果沒有季缺的天生神力,他命恐怕都沒了。

  別說十里路,如果季缺需要,就是帶著棺材繞千里路他也馬上拍馬上路。

  最終,盛情難卻的季缺,只能和李三開兩兄妹同行了。

  李家送的這兩口棺材不小,放上去後,除開兄妹倆馭馬的位置,就沒多少空位了。

  李梅不禁說道:“季家哥哥,你坐棺材蓋上,不忌諱吧?”

  季缺說道:“不忌諱,其實我更傾向于躺裡面補個覺,這不影響你們做生意吧?”

  “不影響。”李梅有些茫然道。

  緊接著,只見季缺掀開了棺材蓋,直溜溜的躺了進去。

  李三開兩兄妹見狀,一時有些汗顏。

  他們沒料到,季缺能不忌諱到這個程度。

  棺材裡,很快傳來了季缺的聲音——“別說,你們李家棺材果真一絶,這躺起來怎麼比我家的床還舒服。”

  李三開:“.”

  李梅:“.”

  自家棺材躺起來舒不舒服的這種事,他們還真不清楚。

  昨晚半夜折騰了一陣兒,老實說沒有睡好,這棺材躺下來這麼舒服,季缺睡意一陣湧來,不由得露出了一個舒展的表情,閉上了眼睛。

  於是在李三開兄妹眼中,他看起來走得十分安詳。

  真的很安詳。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36章 幻想

    之後的路程倒算順暢。

    季缺睡在舒適的棺材里,除了有一坨鳥屎差點砸在他頭上外,倒沒有遇到其他倒黴事。

    是的,積攢悟性期間的黴運並不是連綿不絕的,而是持續一陣兒又歇息一陣兒,時不時給人一點“驚喜”,進而達到某種動態的平衡。

    午時剛至,青巖鎮就到了。

    季缺從棺材里爬出來時,嚇跑了好幾個路人。

    李三開握著他的手,反複寒暄了一陣兒,這才和他依依作別。

    季缺只覺得對方太客氣了,明明是他坐了別人的順風車,反而被別人一通感激。

    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

    和季缺告辭後,妹妹李梅不禁問道:“哥,你和季家哥哥關系很好嗎?”

    李三開一本正經說道:“那肯定的。”

    之前只能算熟人,可昨晚過後,那就是救命恩人。

    “那他沒成婚吧?有喜歡的姑娘嗎?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不會出事吧?”李梅不禁擔憂道。

    李三開眼睛睜得老大,說道:“你要幹嘛?”

    李梅說道:“人家只是關心一下你的朋友而已。”

    “不用擔心,季缺沒什麼可擔心的。”

    “為什麼,我看他一人斯斯文文的,又第一次出門,一不小心恐怕要受欺負。”

    “哦,忘了告訴你,其實季缺他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

    看著自家妹妹詫異的表情,李三開只覺得無知是福。

    他多麼希望,昨晚被砸暈的是自己,那樣,他的世界觀就不會改變了。

    看著路兩側的荒草,李三開縮了縮脖子,趕緊給馬兒來了兩鞭。

    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敢在荒山野廟過夜了。

    不,以後不送這麼遠的棺材了。

    誰要買棺材,自己來取。

    來到青巖鎮這個中轉站後,季缺先是找了家人氣看起來最旺的館子,好好吃喝了一頓。

    之後,他就把黃驃馬這個祖宗賣了。

    他以前沒怎麼養過馬,養了後才知道養馬這麼麻煩。

    這黃驃馬一來一去不過跑了十多里路不到,轉手就虧了二兩銀子,讓季缺頗為郁悶。

    這跟二手車一個道理,一旦被人開過了,再新也得貶值。

    不過這也算及時止損了,總比路上帶個祖宗好。

    黃驃馬剛出山一天就被賣掉,一雙馬眼看著這位前主人離去,有些茫然。

    沒有黃驃馬拖行李,季缺只能買些工具。

    於是之後,站在路上的季缺背上多了一個書笈。

    萬幸唐衣送給他的那躺椅可以折疊,不然還真不好收拾。

    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季缺總覺得耳邊有音樂自動響起。

    “人生路,美夢似夢長。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紅塵里,美夢有幾多方向......”

    這形象,寧采臣的buff又增加了啊。

    之後,季缺再次踏上了前路。

    這一路上,他自然倒了不少黴,但同樣吃了不少好吃的東西,以及看見了不少以往沒有看見過的風景。

    親身在這路上走了一遭,季缺才深刻感受到這個世界的荒涼。

    至少這盛王朝的北地是這樣的。

    走出城鎮之後,路上除了偶爾有些農田外,全是大片大片的荒草野林。

    道路上的行人並不多,偶爾遇到也是一副行色匆匆欲斷魂的模樣。

    人走在路上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孤獨感,仿佛走著走著就會被荒野吞沒一樣。

    可能是因為悟性積攢還在早期階段,或者因為他走過的很多地方人煙稀少,季缺一路上遇到了十來撥扒手麻匪,都不怎麼專業。

    所謂不怎麼專業,除了技法上不夠嫻熟外,還因為他們比較窮。

    窮得你想反手從他們身上撿點錢都很困難,甚至於心不忍。

    特別是第七天,他遇到了一次攔路打劫。

    打劫的麻匪總共有六人,男女老少齊上陣,有的拿著釘耙,有的拿著扁擔,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仿佛風一吹都會倒。

    季缺之前遇到過不專業的,卻從未遇到過這麼不專業的。

    他一問才知道,這不遠處大旱鬧饑荒,這些人種的莊稼全部活不下來,可官老爺的苛捐雜稅卻一文都不能少。

    被逼得沒法,他們村能跑的都跑了。

    有的當了乞丐,有的當了賊,有的賣兒賣女,他們幾個則選擇了落草為寇這麼一個聽起來很有前途的行當。

    畢竟說書先生口中的好漢全是大塊稱金,大塊吃肉的。

    結果這幾人一連半月顆粒無收。

    要不別人有馬,他們追不上,要不商隊護衛人高馬大,他們不敢惹。

    好不容易遇到季缺這個獨行的書生,結果他能一拳把旁邊的山石都敲得粉碎。

    用麻匪頭的話說,他們已吃了好幾天的樹皮野草,他還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吃不下這些東西,都快餓死了。

    說著說著,一夥兒麻匪哭成一團,那個看起來最瘦的婦人更是因為營養不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暈了過去。

    季缺看著這一幕,差點跟著他們一起哭起來。

    實在是太慘了。

    於是被打劫的季缺沒賺到錢不說,反而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讓他們去做點生意什麼的。

    “別做麻匪了,你們真沒天賦。”

    季缺雖然愛銀子,可是這次送出銀子卻沒有任何懊悔的情緒。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是他很早就知曉的道理。

    他不達,甚至算窮,可相較於那幾個吃草吃樹皮的農夫,就算得上達了。

    二十兩銀子在他這里不算多,在天仁城里就一只半乾坤燒鵝,可在那幾人手中卻可以救命。

    力所能及的幫助他人是老季家的優良傳統,不然也沒有這份燒餅婚約。

    一路上,季缺雖然一直在走路,也沒有刻意加快速度。

    在這過程中,他愈發知曉了這人世間的複雜和殘酷,那幾個被迫成為麻匪的農夫,只是這條路上見聞的縮影之一。

    相對的來說,閉塞的桑水縣反而有點世外桃源的味道。

    總之,在去往天仁城的路上,季缺倒了些黴,又救了些人,丟了些銀子,也撿了些銀子。

    總體上,是虧了一些,身上的銀子一直在七八百兩之間徘徊,達到一種動態的平衡。

    不過相較於丟銀子,他更害怕婚約信和燒餅的遺失,所以他把它們藏得最好、最穩妥。

    偶爾整理東西,看見那半枚發黴的燒餅,季缺總是忍不出生出些許思緒。

    他雖然是去退婚的,可依然對自己那位名義上的“未婚妻”生出了興趣,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高不高、腿長不長、長得漂亮與否。

    都要退婚的人,知曉這麼多幹嘛?

    可是季缺沒法不去想。

    這是人的本能,就像是很不靠譜的網戀或相親,你明知對方極有可能是個坦克,可是真相揭露前,總是生出幻想。

    年輕人喜歡幻想,是不犯法的。

    近乎每個年輕人都幻想過美貌富婆,蘿莉禦姐都行。

    季缺也未能免俗,特別是上一世,他老是夢見某部動漫里的二次元女主來到了現實,然後和他幸福生活在一起。

    後來他不做那個夢了,那是因為他愛上了別的二次元老婆。

    不過今天,季缺沒有空想念曾經的二次元老婆。

    因為他好像迷路了。

    山間霧氣彌漫,黃昏已逝,黑暗將籠罩在這片大地。

    這里看起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要找個人問個路都很難。

    他只能繼續往前走著,結果在山窮水盡疑無路的時候,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個村落出現在眼前。

    季缺忍不住一陣開心。

    看來今晚不必露宿荒野了,說不定還能吃點熱菜熱湯。

    季缺背著書笈,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要不是擔心躺在地上遊泳會嚇到別人,他甚至都想躺順著山坡加速遊過去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37章 紅色繡花鞋

    村莊坐落於山坡下,並不大,從坡道上就可以看到全貌。

    晦暗的天幕下,季缺順著山坡往下走去,一路上,只有腳步踩過地面的聲響,分外冷清。

    道路的兩旁是半人高的嵩草,風一吹就左右搖晃,看起來就如鬼影一般。

    這些天,季缺走了太多類似的路。

    他一直對那晚荒廟里遇到的那個長得很長的臟東西挺感興趣,可惜沒能留下對方研究研究。

    他確實沒想過要追殺對方。

    人對未知的事物天然會心生畏懼,季缺也不例外。

    他和常人不同的是,他遭受過了太多黴運的侵襲,神經比普通人要大條得多。

    可即便這樣,他依舊對那雙臂如蟒的臟東西有些畏懼。

    好奇又畏懼,這簡直跟小時候明明很害怕,卻忍不住想看鬼片是一樣的心態。

    只見昏暗的天幕下,村落已快到了。

    村落外面有幾棵長勢一般的果樹,上面掛著些果子,季缺不敢輕易嘗試。

    這一路上,他不是沒吃過野果,可是幾乎每一顆咬下去都有蟲你敢信?

    只能說運氣真“好”。

    看得出來,這村落比較窮,即便天已黑了,依舊沒什麼人家掌燈。

    季缺剛走到村口,赫然發現村內死人了。

    村口到村中間那棵大樹,不過兩三百步距離,期間就有四戶人家門口掛著白幡布,也昏暗的環境中顯得鬼氣森森。

    此時萬籟俱靜,家家戶戶一片漆黑,連狗叫聲都沒有。

    整個村莊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季缺背著書笈,看著滿是泥坑的地面,想要找戶人家借宿,一時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這個村子看起來不怎麼熱情好客的樣子。

    而這個時候,一點火光在村落里亮起。

    有人點燈?

    點燈就代表著有人未睡。

    季缺擡起腳步,往燃燈處走去。

    他很快發現,這戶人家房子雖舊,卻修得挺工整,應該是這里的大戶人家了。

    季缺想了想,還是扣響了那扇老舊的木門。

    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女子聲音從門內傳來——“誰啊?”。

    季缺立馬道:“抱歉,我是一名路過的書生,在山里迷了路,想在貴地借宿一晚。”

    “真是正經書生?”

    “肯定正經。”季缺一本正經答道。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屋內的女人好像挺緊張。

    過了片刻,那木門露出了一條縫,里面的女人仔細打量了一陣兒,應該是確定了他模樣英俊且正經後,才吱呀一聲打開了房門。

    這是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婦人。

    婦人小心看了季缺一眼,道:“這位公子,實在見諒,我們林家村很少來外人,又是大晚上,所以不得不謹慎一些。”

    “是在下叨擾了。”季缺十分感激道。

    簡短交流了幾句後,季缺這才知道自己真會找地方。

    這原來是村長家,怪不得看起來要富一些。

    期間,這位自稱“林三姐”的婦人時不時會往里屋看一眼,眼有憂色,也不知道為什麼。

    之後,婦人借給了季缺一間空屋子,便關上了門。

    這間瓦房說是林村長家的客房,其實算得上是半間柴房,除了一張床外,屋里還堆了不少柴火。

    不過在這窮地方有間屋子避風就不錯了,外面屋檐下還有一方竈臺和一口鐵鍋,可以煮東西吃,在這冷天里十分加分。

    季缺很快燃了火,煮起了鹹肉。

    鹹肉加鹽風幹,可以儲存很久不變質,既可以熬湯,又可以煮來吃,很適合外出攜帶。

    隨著鍋里的水沸騰起來,一陣肉香就飄了出來。

    季缺將鹹肉撕開,又往鍋里放了些幹紫菜,一鍋紫菜肉湯就成形了。

    季缺一人吃喝著一鍋熱騰騰的紫菜肉湯,在這陰冷的天氣里,只覺得身體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如今他體內真氣越發凝練,照理說十天不吃東西也沒多大問題,可是這人啊,就是饞。

    不吃心里慌。

    加上他今天走了不少路,心理層面上早就饑腸轆轆,所以這一碗簡單的鹹肉湯入口,只覺得鮮美無比。

    在喝湯的途中,村長家的燈已然熄滅了。

    這方世界,絕大部分人皆是遵循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很少熬夜。

    所謂“飽暖思**”,喝了兩碗湯,吃了幾塊肉後,季缺就開始考慮睡覺的問題了。

    他收拾了一下,躺在了那張木板床上。

    這硬邦邦的木板床這麼一躺啊,他不禁有些懷念李三開家的棺材來。

    季缺橫豎有些睡不著,於是幹脆拿出了唐衣的那張躺椅,躺了下來。

    這一躺,之前的不適感全消失了。

    每次躺在這本是唐衣形狀的躺椅上,季缺總是忍不住想起這位好友。

    想起他偷笑,懶惰,喝酒後睡著時的樣子。

    想著想著,季缺就笑了,笑著笑著他就警惕起來。

    我不對勁!

    .......

    .......

    季缺躺了一陣兒,很快眼皮打起架來。

    想著自己比較倒黴,他忍著困意把屋子門關上了後,這才躺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夜更深了,而這個時候,本來已經熄了油燈的林三姐卻沒有睡著,緣於她的母親起床了。

    林三姐的母親別看一介女流,在村里威望卻很高。

    自從老伴去世後,她就接替了老伴村長的位置,這一當就是十幾年。

    這時,林村長從床上爬了起來,來到了廳堂里。

    慘白的月光下,她整個人顯得有些肥碩,特別是下巴的位置,層層疊疊的脂肪堆在一起,形成了很多肥膩的褶皺,顯得有些惡心。

    當然,最惹人註目的是她腳上的鞋子。

    這樣一個打扮樸實的老太婆,腳上卻穿著一雙鮮艷如血的繡花鞋。

    繡花鞋很新,仿佛永遠不會染上灰塵一般,所以特別紮眼。

    這樣一雙美麗的鞋子,在林三姐眼里卻是極其可怕的存在。

    是的,自從母親撿回這雙鞋後,性情就開始發生了很古怪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僅在於她下巴日益增長的油脂,還在於夜晚時的神態。

    那種穿著繡花鞋,眼神空洞得可怕的模樣,就不像是人了。

    林三姐捂著嘴巴窩在被子里,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了下來。

    她知道母親是生病了,可完全不知道這病什麼時候才能好。

    她很想扔掉母親那雙鞋,可又不敢。

    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母親已變得越來越陌生。

    這個時候,林村長穿著鮮艷的繡花鞋,去到了廚房。

    廚房里有把菜刀,很鋒利。

    林三姐明明把刀藏到了十分隱秘的位置,可是她母親還是找到了。

    而這個時候,季缺正躺在躺椅上打呼,睡得很香甜。

    他好像夢到唐衣了。

    對方好像又炒了牛柳和蛋炒飯......

    真香!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38章 你們這行就沒有年輕點的?

    中邪般的林村長在廳堂內站了一會兒,就向家里的廚房走去。

    自家母親這種夢遊一般的癥狀,林三姐已經見過不下三回了。

    三回,就有三條性命離開了這方世界。

    第一次是家里的雞,第二次是家里的鵝,第三次則是家里養了快十年的老狗。

    這一次,鬼知道會是什麼!

    林三姐隨即想起了住在外屋的那個書生,心臟咚咚的跳個不停。

    她很想過去阻止自己的母親,卻只是想過。

    她很怕,真的很怕,因為這樣的母親有一種陌生感。

    她不敢大喊大叫,一是怕母親發現自己,進而發生什麼可怕的後果,二是擔心村民們一旦發現了母親的異樣,會對母親這個村長不利。

    小村莊池淺王八多,他們一家在村里風光了太久,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的。

    母親最多就殺點雞鵝豬而已,再不濟殺點人。

    林三姐眼睛放光,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別人最多失去一條性命,而她絕不能失去母親!

    於是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窩在自己被子里裝死,以為像個縮頭烏龜一般躲在殼里,就能避免一切禍事。

    林村長穿著鮮艷的繡花鞋,提了一把菜刀出了房子。

    家里的菜刀剪刀不管藏在那里,夢遊般的她卻總能找到。

    月色之下,年邁的林村長臉色很白,白得刺眼,跟村里死人後掛的白幡一樣。

    她嘴里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聲音,隨即將目光轉向了自家客房的方向。

    她腳步看起來老邁,落地卻極輕,近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此刻,季缺正在屋里睡覺,沒有絲毫要醒的意思,嘴角甚至掛著淺淺的笑意。

    林村長往他所在的屋子走來,手中黑沈的菜刀散發出了微微的冷光。

    客房內的門是從內關著的,可對林村長來說卻不是問題。

    她來到了屋門前,提著菜刀在門縫位置一撬,那本就破舊的門栓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掛在了一旁。

    吱呀一聲,這聲音很輕很細碎。

    房門被打開,屋內的季缺依舊在沈睡,沒有醒來。

    林村長用空洞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屋子,目光很快從床上轉向了暗處的那張躺椅。

    躺椅上,季缺睡在那里,睡得很甜,像吃了蜜一樣甜。

    他的存在,仿佛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下子就吸引了這老太婆的註意。

    村長雖老,甚至得了怪病,可是英俊書生依舊對她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她緩步走到了躺椅前,用那仿佛聚不起任何光線的空洞眼睛死死地盯著季缺,就像是在盯著一塊砧板上的肉。

    她手里有刀,切肉的菜刀,刀身顏色暗沈,刀鋒鋒利。

    下一刻,林村長的臉開始扭曲變形,手里的刀也被舉了起來。

    面前的季缺,就像是之前家里的那只雞,那只鵝,以及那條老狗,只有殺掉才能讓她平靜下來。

    “呼,呼,呼......”

    林村長嘴里發出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然後下一剎那,那把菜刀就徑直劈了下去。

    她的動作幹脆利落,和她平時剁雞宰鵝時一樣熟練。

    但就在這時,只見暗沈的刀光一閃,本來該劈在書生腦門上的菜刀一個後彈,哢嚓一聲砍入了林村長的肩頭。

    林村長下巴處的肥肉抖動了幾下,有些惡心,臉上的表情更為扭曲。

    即便挨了這深可見骨的一刀,林村長依舊沒有慘叫、掙紮,甚至是沒有流血。

    躺椅上,季缺的呼吸平穩,仿佛依舊在沈睡。

    從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夢見了什麼開心的事。

    剛剛把刀彈回來的一下,更像是他做夢時無意識的手舞足蹈。

    林村長看著這一幕,楞了一下,然後把菜刀從肩頭生生拔了下來,再次看向了季缺。

    她站在那里,凝了凝神,臉上的血管一鼓,再次一刀砍下。

    這一刀比剛才更疾更猛,作勢要把季缺腦袋一刀砍個對穿。

    結果下一瞬間,只聽見哢嚓一聲悶響,那是菜刀砧入肉里的聲音。

    林村長站在原地,只是臉上多了一把菜刀。

    那菜刀嵌得極深,就像是把她的老臉生生劈成了兩瓣一般,於是她那略顯錯愕的表情也仿佛變成了兩瓣。

    躺椅上,季缺仿佛依舊在沈睡,甚至還在打呼。

    林村長的臉龐扭曲一下,變得格外猙獰,緊接著,她一言不發就往屋外走去,腳步還挺快。

    結果就在她要走出客房的時候,一個很年輕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砍了人還想走,這未免太沒有禮貌了。”。

    林村長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臉中央依舊嵌著那把菜刀,看起來如猙獰的惡鬼一般。

    季缺依舊躺在躺椅上,只是這次已睜開了眼睛。

    常年處於黴運中的他一向警覺,不過今晚這老太婆的出現還是讓他感到了些許詫異。

    因為直至對方走到了他身前,舉起刀發出“呼呼”的聲響時,他才從夢中醒來。

    這是以往很難發生的情況。

    要知道他以前遇到過好些次入室偷竊搶劫,每次壞人剛推窗戶或木門,或者剛要用竹筒穿過窗紙,要吐迷藥,他都能及時從睡夢中醒來。

    而這一次,他竟然被對方不知不覺間近了身。

    這是不是代表著這老太婆有著很高明的身法,或者她本身就很詭異,不可以以常理來推斷?

    如今的季缺更傾向於第二種看法。

    老太婆肩頭上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臉上又嵌入了一把鋒利的菜刀,可依舊沒有任何不適的樣子。

    她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流。

    老年人再怎麼貧血,也不可能貧到這個程度,這只能說明對方不是人。

    啊,又遇到不是人的東西了啊。

    這頻率不能說高,卻絕不能說低。

    一時間,季缺不禁有些郁悶,自己這打扮,這長相,比采臣還采臣,怎麼兩次遇到這種事都是老太婆。

    小倩呢?沒有小倩,來點好看的也行,可這都是什麼歪瓜裂棗。

    於是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們這行,就沒有年輕點的?”

    說著,他已站在了老太婆身前,像是質問這家夥一般。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39章 生氣

    “你們這行,就沒有年輕點的?”

    面對忽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季缺,老太婆嚇得本能的往後一退。

    隨即,她應該是怒了,蒼老臉龐上的血管一陣扭曲,一巴掌就向季缺扇來。

    只聽見砰的一聲沈悶聲響,季缺太極拳勁一轉,用拳頭擋住了這兇惡的一巴掌。

    “真沒禮貌。”

    季缺脾氣一向很好,還特別尊老愛幼,可是如今也有點生氣了。

    這死老太婆無緣無故砍人,被抓了現行還打人,還有王法嗎?

    特別是現在,她一巴掌被擋後,跟吃錯了藥一般,擡起手來又要一巴掌扇來。

    於是有點生氣的季缺決定給她一點點教訓。

    只見他右手伸出,用手肘擋住這一巴掌同時,手掌已按在了對方腦門上。

    下一刻,只見他右手猛然發力,很平常的往前一推,結果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老太婆生氣的臉龐連著臉上的菜刀一下子貫入了胸腔里。

    於是站在季缺面前的,成了一個無頭老太婆。

    一點點教訓完畢後,季缺心情好了一大截。

    這是他第一次將“義擊”用在人身上,果然超乎想象的過癮和解壓。

    林村長腦袋陷入了體腔後,只有一只菜刀柄刀柄凸在頸部位置,在夜色下,模樣恐怖。

    本來扇巴掌扇得挺兇的她腳步一軟,整個人就靠著墻緩緩滑下,坐在那里,再也不複之前的囂張了。

    這個時候,季缺才有機會觀察這無緣無故砍人和扇人的死老太婆。

    他本不想這麼殘忍的,可是對方卻一直逼他。

    只見這無頭老太婆渾身上下都穿得挺樸實,唯有腳上那雙繡花鞋鮮艷無比,像是浸過血一般,看得人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還緣於這雙鞋太新了,纖塵不染,像是從未下過地一般。

    於是你一眼看去,仿佛只有這一雙鞋子,而穿著它的老太婆反而成了不重要的背景。

    季缺蹲了下來,想把這古怪的鞋子扯下來研究一下。

    結果他剛一伸手,那無頭的老太婆忽然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跑去,速度飛快。

    季缺被嚇了一跳,小心臟嘣嘣的跳個不停。

    他沒有料到,這死老太婆中了他一招“義擊”還能跑。

    媽呀,嚇死老子了。

    無頭老太婆沖出屋後,健步如飛,結果身後很快響起了一陣喝罵聲——“打了人還想跑!給老子站住!”。

    無頭老太婆一聽,不禁跑得更快了。

    結果只見地上的泥土一陣翻滾,季缺一邊反方向仰泳一邊滑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追了過去。

    片刻之後,只聽見砰的一聲斷腿聲響。

    季缺的一式絲滑的滑鏟正中老太婆雙腿,以至於對方身體如一只破麻袋般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村中那棵大樹上,然後又彈了回來,於是季缺又是一記滑鏟,正中對方的老腰......

    幾式滑鏟之後,老太婆重重摔在地上,看起來不行了。

    這個時候,季缺再次蹲了下來,想取下她的鞋子。

    結果這時,那老太婆身體一挺,擡手就是一耳光子呼嘯著拍來。

    見對方還能反擊,季缺猛一後退,躲開巴掌的同時,心頭怒火微動,瞬間發揮起了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對著老太婆無頭身子就是一陣狂打狂踩。

    屋內,林三姐窩在床上,一直小心聽著外面的動靜。

    母親出去了挺長一段時間了,她記得每次母親手起刀落得很麻利,很快就會結束。

    可是今晚卻出去了挺久,她不禁有點擔心起來。

    難道是去殺人了,所以要久一點?

    林三姐腦袋一下子浮現出了那個年輕書生的身影。

    她已在盤算,如果母親真殺了那書生的話,該怎麼幫忙掩蓋事實。

    林家村太偏僻,死幾個外鄉人,只要民不究官不舉,沒多少人會在意。

    書生可以死,可她母親的名聲不能失去,不然這村長是當不下去的。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以及一聲喝罵聲?

    母親被發現了!

    林三姐心臟蹦蹦直跳,見母親一時半會兒沒有回來,終究忍不住起身,想去外面看看。

    屋外的院落沒有人,客房門也開著,地上是些腳印。

    林三姐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出院落,結果一下子就不動彈了。

    月色下,她只看見那個書生正在打母親,瘋狂的打!

    書生雙腳兇殘的踩踏在母親身上不說,什麼板磚、菜刀一股腦兒全往身上招呼,最為可怕的是,母親的頭都被打掉了?

    林三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想要往回跑,雙腿卻有些不聽使喚。

    這個時候,季缺已打得差不多了,因為這老太婆的鞋被打飛出去後,力量一下子就減弱了不少,再也不複剛才扇人之勇。

    “原來鞋才是本體啊。”

    季缺一邊毆打老人,一邊思索道。

    林三姐嚇得夠嗆,身上冷汗直冒,雙手在地面攀爬著,想要拖著軟腿逃離,假裝一切都沒看見。

    她只希望母親能多拖久一點,阻止這變態的書生。

    這他娘的是正經書生?

    結果這時,一聲“餵。”在背後響起,林三娘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動分毫。

    慘白的月色下,林三姐只看到地面上那個書生拖著一具無頭屍體的影子靠了過來,身體轉瞬抖成了篩子。

    “不要,不要殺我。”

    林三姐扭過頭來,一臉惶恐的對著季缺說道。

    季缺只覺得莫名其妙,說道:“林三姐,不要害怕,這老太婆是你們村的人吧?這家夥有病,大半夜拿刀砍人,被我拿下了。”

    說著,他就提起了那無頭的屍體。

    林三姐一下子面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季缺看了一眼,忙道:“抱歉,這樣你可能才看得清楚點。”

    說著,只見他的手在對方脖頸處一扯,一顆臉上掛著一把菜刀的腦袋就被扯了出來。

    林三姐看到那張臉,一時近乎魂飛魄散,叫了一聲“娘!”,雙眼一白,就暈了過去。

    季缺一下子有點慌了,畢竟他不是醫師,沒有救人的經驗。

    疏忽了,這不會嚇出毛病吧?

    於是他擡起頭來,想要求援,結果黑暗中位數不多幾戶偷窺的人家的目光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窗口。

    怎麼弄得自己跟壞人一樣。

    季缺只能一手拖著老太婆的無頭屍體,一手帶著這昏迷林三姐,往村長家走去......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0章 再見異物會

    屋內,季缺對昏迷的林三姐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臉,見沒什麼效果後,只能一桶涼水倒在了林三姐身上。

    直到這時,林三姐才猛然醒來,在這快入冬的天氣里不斷哆嗦。

    季缺見狀,忍不住松了口氣,說道:“林三姐,你終於醒了,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那個,你別怕,我是正經好人,是你娘犯病先動手的,我這算正當防衛。”

    這一聽,林三姐抖得更厲害了。

    “林三姐,我說的話你能聽懂嗎?”季缺害怕嚇到這位大姐,不禁和顏悅色道。

    林三姐面色惶恐,瘋狂點頭,說道:“求求你,不要殺我。”

    季缺再次生出了郁悶的感覺。

    怎麼弄得自己是個大壞蛋,在逼迫老實人一樣?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嗎?

    不過,季缺最終靠著自己的真誠,感動了林三姐,讓對方相信這一切都是其母咎由自取。

    “還有,你娘應該不是人了,我和幾位降魔者是朋友,這方面還是懂一點的。”

    林村長的屍體就放在廳堂里,腳上的鞋子掉了,扭斷的脖子上是一張嵌了一把菜刀的臉,卻不見血。

    林三姐看著母親的死狀,眼淚嘩嘩的落下來,最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用林三姐的話說,她其實早就發現自家母親不對勁了。

    不管是那日益肥厚的下巴,亦或是夜晚夢遊般的神態,都很可怕。

    自從母親變得很奇怪後,她試過不少方法,甚至去山上道觀請了一個老道士幫忙。

    結果那老道士收了銀子後,剛遠遠看了她母親一眼,就露出了一副比見到鬼還可怕的表情,轉瞬就連滾帶爬的跑了。

    林三姐追上上去,拽住了對方,直到這時,那道士才慌慌張張道:“你母親信奉了不幹凈的東西,遲早會長成不人不鬼的禍害,後患無窮。在她徹底失去人性前,只能先把她毒殺了,然後再把屍體燒成灰。”

    一向註重孝道的林三姐當場把那道士推倒在地,說他是胡言亂語,徑直回到了家里。

    最開始,她認為自己母親只是腦子出了問題,只要養養就好了,畢竟村子里也有幾個瘋瘋癲癲的老人。

    可是後面,她發現母親明明沒怎麼吃東西,下巴上的肥肉卻越來越多,越來越愛穿那雙不知從哪里來的繡花鞋後,越發覺得那道士說的可能是真的。

    可是多年的朝夕相處加上恐懼,讓她根本下不了手。

    直到現在,母親死在了這里,林三姐反而像是解脫了一般,不斷向季缺致謝,說他不僅是正當防衛,還是幫助她家祛除了禍害的義士。

    只是想到朝夕相處的母親離世,她今後恐怕日子慘淡,林三姐一時悲從中來,再也控制不住情緒,大哭起來。

    季缺安慰道:“林三姐,林村長會明白你的苦心和孝心的,說不定把她燒成灰還是一種解脫。”

    聽到這里,林三姐哭得更厲害了。

    清晨,季缺啟程離開了林家村,並帶走了他那雙詭異的繡花鞋。

    當然,村民們一個個見他如瘟神,只敢遠遠看著。

    唉,好人總是容易被人誤會。

    這雙繡花鞋仿佛有生命般,很新,季缺嘗試用火燒,結果發現燒不掉。

    它們在大火中完好無損不說,甚至變得更加嬌艷。

    於是他只能將繡花鞋強行撕爛,撕扯的過程中,他甚至生出了撕開的是新鮮人皮的錯覺。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鞋子內里發現了三個繡著的古篆——異物會。

    “又是異物會?”

    季缺拿出了之前那枚不詳的扳指,比對了一下,發現字體果然一模一樣。

    這讓他有些詫異。

    那枚不詳的扳指,讓桑水縣的老婦人變成了不人不鬼的東西,而這雙繡花鞋,則讓林村長出現了可怕的變化。

    這異物會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按照桑水縣老婦人的說法,她在很多年前就有了這枚扳指,這種說法其實更傾向於一種意外。

    可林村長這雙繡花鞋呢?

    按照林三姐所說,林村長撿回這雙繡花鞋不過幾月時間。

    也就是說,“異物會”一直在活動,至少最近幾月害了林村長。

    季缺把這個鞋面收好。

    到了天仁城後,恐怕得去找靈玉大師他們去確認一下這件事。

    他總覺得,異物會是一個不詳且可怕的存在。

    就像是這陰雲密閉的天空,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不過倒黴歸倒黴,至少這悟性條又漲了一段。

    季缺已開始盤算下一條悟性該學什麼,才能讓自己更加六邊形一點。

    昨晚太可怕了,他竟然差點被那老太婆偷襲成功。

    季缺告辭離開林家村後,林三姐便將自己母親的屍體帶到了村外的荒地里,點了一把火燒了。

    大盛朝一向喜愛土葬,這種火燒屍體算得上大不孝,所以林三姐做得十分隱蔽。

    熊熊火焰很快將林村長的屍體吞噬,不知道是臉上的油脂特別厚,還是什麼原因,整個屍體的火焰燒得特別旺。

    林三姐看著這一幕,一時有些失神。

    她沒有看見,大火中的老太婆躺在那里,臉上掛著一條極深的刀口,正在對著她發笑......

    ......

    從桑水縣到天仁城,季缺走了快一月時間。

    這一月時間,他不說經歷了九九八十一,卻也倒了不少黴。

    其中最倒黴的,應該是雨天荒廟遇到的那個很高大的邪物,以及在林家村遇到的詭異村長。

    因為它們都讓他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其中村長被他宰了,可那高大的邪物卻沒有被他殺掉全家。

    季缺不禁感慨,自己還是太弱了,如果自己能再強個十倍百倍,那晚就可以送那邪物回家。

    回老家。

    當然,這一路上,他見到最多的就是荒野。

    大片大片的荒野,除了並不平坦的道路外,罕有人跡。

    這和前世現代社會的感覺完全不同,在這里,每一座城鎮都仿佛一座孤島,人們聚集在島上,絕大多數人從出生到離世,都不會離開家鄉這座島一次。

    到了後面,越是接近天仁城,四周的景象才逐漸熱鬧起來。

    本來荒涼的道路上,漸漸出現了車水馬龍的景象,商賈行人絡繹不絕,鱗次櫛比的建築依著地勢而建,將之前的荒涼景象沖淡。

    看著這一幕,季缺知曉天仁城已不遠了,整個人的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走過了那大片大片的荒涼,他才知曉這人間煙火味道的珍貴。

    相較於這廣袤荒涼的世界,人類還是太少了些。

    “終於要到了。”

    季缺看了看包裹里的半只發黴的燒餅,忍不住感嘆道。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1章 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這天,一場細雨之後,天空逐漸放晴。

    季缺隨著人潮向那座雄壯的城市走去。

    城墻上,“天仁城”三個雕刻大字古樸有力,仿佛在訴說著它的強大和底蘊。

    天仁城是北地數一數二的城市,歷史悠久,相傳曾有天人居住於此,降下了福澤,於是得名“天仁城”。

    被一番盤查,季缺進入了城中,於是一幅繁華的城市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清晨剛下過雨,鱗次櫛比的建築還帶著潮濕的意味,掛在屋檐下的風鈴上依稀懸著細小的水珠。

    風一吹,水珠破碎,跟著風鈴聲落入人潮中,很快被喧囂的人群淹沒。

    人群如潮水,卻是千面人。

    有急急匆匆趕路的商賈,有打扮得花枝招展逛街的姑娘,有沿街叫賣著糖葫蘆的小販......

    他們形色各異的路過,與旁邊小吃鋪面沸騰起的水汽撞在一起,組成了一幕幕很有煙火味的瞬間。

    這是季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頭一次遇到這麼熱鬧的城市。

    除了熱鬧的人群外,那堅實高聳的城墻,時不時沿街巡邏、次序井然的士兵,無不給人帶來堅實的安全感。

    季缺差不多能理解天仁城為何能聚集這麼多人了。

    前世一線城市能吸引那麼多人口,和各種資源有關,而對於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安全更是一種不可忽視的資源。

    季缺進入城中之後,並沒有急著吃喝玩樂,以及找陳竹兌現乾坤燒鵝,而是馬不停蹄往白府方向趕去。

    這里人多,代表著倒黴的事肯定不少。

    他雖早已習慣了倒黴,可是終究怕生出意外,弄丟了燒餅和婚約信。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這事必須早點解決才行。

    在登門前,季缺大概打聽了一下白府的狀況。

    結果這一打聽,忍不住驚訝了一陣兒。

    爺爺說過,白家人應該有錢有勢,可他沒料到會有錢有勢到這個程度。

    爺爺靠著一只燒餅救活的那人,也就是已故的白老爺子,曾在朝堂爬到了很高的位置,說是朝之重臣也不為過。

    白老爺子的獨子白圖城,雖不及老爺子,可也是當過刺史,實打實封疆大吏的人物。

    後來雖然因為某些原因隱退了,可聲望尤在。

    這其實不算什麼,因為白府怎麼看都像是在走下坡路,直至府中出了一名天才少女,白府一時聲望大盛,竟掩蓋了家主白圖城的光芒。

    白家大女兒白靈霜,就是婚約上的白家長女,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年紀輕輕就名聲赫赫,位列大盛青玉榜上前十之列。

    這方世界,修行者本就高人一等,更別提這榜中排行前十的天才人物了。

    這代表的潛力確實不是一個曾經的封疆大吏可以相比的。

    大盛青玉榜季缺初聽起來像是某種野雞榜,可一了解下來,發現還有點東西。

    發布此榜的組織叫作“卷簾樓”,可以說是大盛王朝最大的情報組織,沒有之一。

    卷簾樓的背景神秘,很少有人能說得清楚,可是這做情報生意的,消息自然得真,不然生意不可能做得這麼久這麼大。

    所以它弄出來的這個用來評價年輕天驕的青玉榜,還挺有說服力。

    “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這描述怎麼這麼耳熟?”

    季缺一下子陷入了沈思。

    他沒有料到,自己這名義上的未婚妻竟會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在青玉榜上能排進前十。

    果真高攀不起。

    季缺越發確定了,這婚必須得退。

    這白家小姐一聽就十分強勢,在外面的口碑是冷若冰霜的性格,而他喜歡溫柔的。

    不得不說,這大城里的人不愧為城里人,對修行者這等事都說得頭頭是道。

    不像桑水縣那種鄉下地方,要不是靈玉老和尚他們來過了,他甚至不知道有成熟的修行體系這種事。

    了解完這些後,季缺飯便要起身離開,結果被那路口那剛失業沒多久的說書先生一把拉住了手。

    “說好你要請我吃飯,我才跟你掰扯這些的。怎麼,想白嫖?”

    季缺義正辭嚴道:“怎麼可能!我季缺絕對不是白嫖之人!”

    說著,他拿出了十文錢遞給了說書先生,讓對方去路邊吃碗面,自己有事先走了。

    落魄的說書先生拿著銅板,半天才反應過來,怒道:“他娘的這里最便宜的面都要十八文,十文,真當我是叫花子?”

    結果這時季缺已不見蹤影了,於是他只能一邊罵罵咧咧的,一邊將十個銅板好生收好。

    這年頭,說書的不知怎麼的忽然比讀書的都多了,競爭得頭破血流,有同行竟然搞起了說書不要錢的舉動,實在是讓人汗顏。

    “搞不好真要去要飯了。”這說書先生不禁感慨道。

    季缺走得這麼急真不是想白嫖,而是真有事。

    了解了白府的狀況後,他便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因為白家大小姐確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即便她腿再長,兇再大,長得再漂亮,我季缺也不會喜歡一個冷冰冰的姑娘。

    以這女天驕的性格,應該會高高在上俯視自己。

    他不喜歡女上男下。

    白府所在的位置是天仁城的東邊。

    這里是標準的富人區,相較於之前熱鬧喧囂的街道,這里要冷清不少,建築也更氣派和講究。

    僅僅從外面來看,皆是一副副深宅大院的模樣。

    路上的人不是家丁就是坐在轎子里的富貴人家,偶爾有男女走路經過,打扮得皆很考究。

    午時剛過,季缺來到了白府外的那棵梧桐樹下。

    門前,那兩個高聳的石獅子杵在那里,雕刻得很精細,十分氣派,而門口處,一個應該是家丁的男人也正戒備的打量著他。

    面對此情此景,季缺不禁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些。

    退婚這種事,他是真的沒什麼經驗。

    他好不容易調整好狀態,面帶微笑向門前家丁走去,結果下一秒鐘,一聲“shit!”冷不丁從嘴中冒出,嚇了那家丁一跳。

    這大戶人家門前也有狗屎的嗎?

    季缺忍不住一陣蛋疼。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2章 其實我是來退婚的

    白府,庭院深深,院落里那片高大的梧桐木隔絕了絕大部分冷風,整個院落卻更顯冷寂。

    衣著雍容的白夫人緩緩走過長廊,保養得很好的細凈臉龐上並沒有什麼喜色,而她旁邊的丫鬟手里捧著半塊發黴的燒餅,眼里滿是不解的情緒。

    她知道夫人最愛幹凈了,而這個燒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讓她這個下人都有些受不了。

    ......

    季缺坐在陳府的廳堂里,看著廳內布置得很雅致的家具和擺設,再次感嘆有錢人家真好。

    是的,這些東西他沒怎麼接觸過,也不了解,可一看就很貴。

    放棄這門婚約,意味著會放棄一個冰冷富婆。

    季缺感到有點可惜,又不算太可惜。

    如今他更多的,還是緊張。

    退婚是第一次,這見長輩說退婚的事更是第一次中的第一次。

    這竟然有種前世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說早戀問題的感覺。

    隨著門口的光影一陣變幻,一個儀態雍容的貴婦帶著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僅僅從對方的服裝和氣質來看,這應該就是白府的女主人白夫人了。

    他趕緊起身行禮,顯得很有禮貌。

    如果白姑娘是親生的話,從她母親的模樣來看,大概率是個美人了。

    白夫人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緩緩坐在了主座上。

    嗯,這孩子至少長得比她想象中要長得好看許多。

    那半只發黴的燒餅被丫鬟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季缺見狀,剛想掏出懷里的那封婚約信,結果白夫人卻伸出了手,說道:“賢侄,這個不急。”

    季缺坐了下來,沒有繼續。

    雖然非親非故,但對方始終是長輩,還是長得挺好看的長輩,身為客人,他確實得先看主人的安排。

    白夫人端起了茶杯,看了那半只燒餅一眼,沒有喝,說道:“賢侄,多久到的天仁城?”

    季缺回複道:“清晨剛至。”

    白夫人點頭,說道:“旅途勞頓,那該好好歇歇,再去轉轉,清運河的花燈算漂亮,雨花巖的風景也不錯。”

    季缺回應道:“多謝夫人提醒,晚輩忙完正事,會好生做這些的。”

    白夫人眉頭微挑,說道:“其實此事不用如此著急,畢竟不是小事。老爺子當年受了你家老爺子一餅之恩,要讓我等銘記於心,我等自然不敢忘。只是婚姻之事,萬不能太過草率。”

    季缺點頭,說道:“確實如此。”

    陳夫人說道:“靈霜不在,這事得緩緩。”

    季缺趕緊說道:“恕晚輩冒昧,敢問白家小姐何時歸家?”

    此話一出,旁邊長得有點尖酸的丫鬟不禁悄悄翻起了白眼。

    這也太心急了吧?

    白夫人依舊不動聲色,不過心頭已有些成見。

    這少年長得不錯,但終究是個小地方來的,以為靠著半只燒餅,就能輕易娶走她女兒,過上截然不同的富貴生活。

    心太急了點,不過也可以理解。

    她的臉色變得冷淡了一點,說道:“父親大人已經走了,老爺雖也不為官了,可不大不小也是個人物,非常註重府上人的人品。你我頭一次見面,並不了解,聽聞你是個秀才,想繼續考取功名?”

    季缺回答道:“其實並不是......”

    白夫人眉頭微挑,略顯詫異道:“你已中舉?”

    季缺一本正經道:“其實,晚輩今年考秀才未中......”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到這里,旁邊的丫鬟嗤的一下笑出了聲。

    連個秀才都不是,竟然這麼急著高攀小姐。

    白夫人冷冷看了丫鬟一眼,丫鬟趕緊閉嘴,不敢造次。

    這個時候,白夫人喃喃說道:“其實賢侄不必介懷,讀書考取功名這條路其實並不算是唯一的選擇,甚至可以說不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今朝堂早有重武輕文的趨勢,靈霜大哥只不過比你年長五歲,去了邊疆,早已憑自己的努力成為了千戶。

    白家一兒兩女,靈霜大哥不說了,沒丟老爺的臉。兩個女兒更是爭氣,妹妹露兒天資上品,早已被雲雪宗相中,只待到年長一點,便會成為修行中人。至於姐姐靈霜,你應該聽說了她在青玉榜上排第六,名氣比老爺還大......”

    聽到這些家短里長,季缺有一種前世站在烈日炎炎的操場上,校長只講三點的錯覺。

    在那丫鬟的眼中,他是有點坐如針氈了,於是丫鬟不禁悄悄癟了癟嘴。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算有,也不是誰都能接得住的。

    作為府上看著自家小姐驚艷所有人的下人,這位夫人的貼身丫鬟一直以大小姐為榮,更知曉大小姐在老爺和夫人心中的份量。

    得知小姐有這樣一份莫名其妙的婚約後,丫鬟第一反應就是不公平。

    小姐怎麼可能嫁給一個普通人。

    自始至終,他都對傳聞中小姐的婚約對象,也就是季缺很排斥。

    今日一見,得知這少年從鄉下來的不說,竟連秀才都沒考上,更是加深了這種想法。

    季缺剛想張嘴說過,結果這白夫人說話仿佛不用喘氣一般,繼續補充道:“李賢侄,你對天仁城不熟,對修行之事恐怕也不算了解,潛力遠大的修行人士在盛朝的地位,那絕非是一個秀才高中進士,再當一個官員可比的。

    長輩是需要尊敬,但已故的他們做的決定卻不一定要全盤接受,我們後人需要用更加合適的方式來處理。

    你初來乍到,可能在某些方面看得不太清楚,我和老爺的意見是,你可以先在城中熟悉一段時間,我們可以通過一定的關系送你去軍部,讓你擁有和靈霜大哥當年一樣的起點,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可塑之才,是一個好男兒,不僅是你的福分,也是朝廷之福。

    那時,露兒和我們也能更加了解你,到時候再談這份婚約是最合適不過的,你覺得呢?”

    聽見“你覺得呢?”這句話後,季缺本來失去神采的雙瞳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我的媽呀,終於說完了,該我說了?

    季缺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說道:“那個,伯母,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

    “嗯?”

    “其實,我是來退婚的。”

    白夫人:“?????”

    丫鬟:“?????”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3章 唐僧夫人

    沈默,絕對的沈默。

    沒有了白夫人的持續輸出,季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這種感覺,無疑於校長總算講完了三點,讓人解脫。

    一陣風吹來,桌上的插花輕輕搖擺了一下。

    白夫人微張的紅唇合上了,一臉不敢置信道:“你剛說什麼?”

    季缺將懷中的婚約信拿了出來,說道:“伯母你說得很對,老一輩的決定又怎能限制住今時的人?白姑娘乃是人中龍鳳,又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在下只是平平無奇一個讀書的,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不敢高攀,就不強求了。”

    他回答得彬彬有禮,旁邊的丫鬟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怎麼和想象中不一樣呢?

    丫鬟不禁心想:“也許是我看錯了他,他不是不貪,只是比想象中更目光短淺,估計是想要一些銀錢補償吧。這也不能怪他,小地方來的人,又窮了那麼久。

    哼,一定是這樣的。”

    這時,白夫人從思索著回過味來,嘗試道:“可這半只燒餅的恩情?”

    季缺忙道:“這燒餅說來說去也只是個燒餅,我看白家家大業大,不如......還我十個燒餅,不,一百個怎麼樣?傳出去,也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

    本來剛想通,以為季缺是目光短淺,為了錢財想要獅子大開口的丫鬟眼神又是一滯,腦門再次緩緩浮出了一個“?”。

    要的是燒餅?怎麼可能是燒餅!

    一時間,整個廳堂再次陷入了謎之沈默。

    片刻之後,深思熟慮的白夫人搖了搖頭,說道:“不行,這婚不能退。”

    季缺心肝一顫,說道:“伯母,退婚不用那麼麻煩吧?只要你和伯父同意,子女沒有不遵從的道理。”

    白夫人淡淡說道:“季賢侄,這事不是這般簡單的。”

    季缺:“???”

    “你要是真的拿了我府上的燒餅退了婚,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我們白家?定然是說我們白家仗勢欺人,不管不顧老爺子的遺願,用燒餅羞辱人,把婚約解了。

    到時候傳得滿城風雨,我白家的臉還往哪擱?最後為了挽回臉面,不僅得繼續履行婚約,恐怕還有其他麻煩。”白夫人很認真的分析道。

    旁邊的丫鬟一下子反應過來,心道果然還是夫人聰明,這少年心思藏得老深了,看似在第一層赤子之心,實則在第三層暗藏殺機。

    季缺一臉震驚,說道:“伯母,這婚約知道的人不多,解除婚約又是我提出來的,你不說我不說,怎麼會傳得滿城風雨?”

    白夫人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這城里知道這婚約的人並不是沒有,府上都知道父親大人當年喝醉了酒愛說胡話,誰知道他告訴了誰。”

    “那我立個字據,說這解除婚約是我提出來的。”季缺說道。

    白夫人搖了搖頭,說道:“那外面會說這字據是我們逼你立下的,說來說去,你和靈霜差距太大,今日無論以何種方式解除這婚約,外界皆會認為是我們逼你做的。”

    “外面的人能管得這麼寬?”

    季缺發現事情好像沒想象的那麼簡單,本來看到希望的眼神再次失去了神采。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無聊人的大嘴和各大筆客寫的東西有多厲害,能把你氣到吐血。”白夫人一臉忌諱道。

    看得出來,這大戶人家挺重聲譽的。

    可我是要來退婚的啊。

    到了這時,季缺再也無法淡定了,說道:“伯母,我實話實說了,我這人不禁連秀才都沒考上,更是出奇的倒黴。”

    “倒黴?”

    “出門經常踩屎,飛來的磚頭會砸我,竹竿會紮我,不是遇到毛賊,就是打劫的麻匪,踏青時還遇到過老虎。我這樣的人,和白府扯上關系,不是拖累了白府嗎?”季缺表情誠懇道。

    噗呲!

    噗呲!

    白夫人和丫鬟近乎同一時間笑出聲來。

    白夫人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很快止住了笑意,說道:“賢侄,你何必說這些胡鬧的玩笑話。再說了,你如果真這般倒黴了,以季老爺子對我白家的恩情,我們斷然沒有不幫助你的道理。”

    “老爺認識一些頗有聲望的道人高僧,說不定還能幫助你。”

    聽到這里,季缺都要吐血了。

    這退婚怎麼和想象的劇情不一樣啊。

    “那伯母,我到底要怎樣才能退婚?”季缺依舊不甘心道。

    白夫人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說道:“按照我最開始說的,賢侄你獲得更高的起點,算是接受了我白家的恩惠。幾年之後,你和靈霜如果依舊相性太差,再選擇退婚也不遲。

    到時候,你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成就,我們白家也算盡力還報了恩情,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了。”

    季缺一臉懵逼,暗道:“可是我不想這樣啊。”

    他目前的人生目標是旅行,不是升官發財使勁卷啊。

    季缺忍不住說道:“夫人,如果晚輩今天堅持要退婚呢?”

    “那是真退不了,即便老爺來了也退不了。”

    “為什麼?”

    “靈霜那丫頭自小獨立,她的事我們很少管,也管不了。你知道的,她如今風頭比我和老爺都大得多。”

    季缺捂住發緊的胸口,說道:“你做不了主,為何要和我說這麼多?”

    白夫人說道:“賢侄,你我雖是初見,但你畢竟是故人之後,再加上初來乍到,給予些指引是應該的。你可先在府上小住幾日,我好每日......”

    “不用了!請問靈霜姑娘何時回府?”

    他想到如果在這住下來,白夫人恐怕還要給他喋喋不休的拾綴道理就十分頭大,哪敢再呆。

    季缺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的一通交流全是白忙,這事只能找正主。

    他錯誤估計了白靈霜在家里的地位和話語權。

    所謂的父母之命,那只對普通人有效。

    白夫人再次淺淺品了一口茶,不緊不慢道:“靈霜在遊歷修行,這個我真不清楚,少說也要一兩月時間吧。”

    季缺趕緊拱手,說道:“伯母,等白姑娘回來之後,我再來叨擾了。”

    眼看白夫人又要說話,他立馬頭也不回往外走去。

    剛走到院子,季缺腳步一頓,看向了右邊。

    那里,一個少女探出了身子,眼睛里有興奮又有害羞,說道:“姐夫。”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4章 姐夫?

    “姐夫?”

    只見少女穿著一身淡黃色紗裙,鵝蛋臉,眉目如畫,膚如凝脂,約莫十三四歲,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胚子。

    她手上拿著一截沒吃完的甘蔗,臉上掛著好奇且又小害羞的表情。

    如果季缺所料沒錯的話,這應該是白靈霜的妹妹白露了。

    如果這門婚事成了,這就是他小姨子。

    不,這事不能成!

    按照白伯母的說法,這妹妹天生靈骨,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這白府的奇才會不會有點多啊?

    這小妮子長得真好看,就是平了一點。

    呸!

    季缺一下子想起了退婚這件麻煩事,立馬嚴肅道:“在下不是你姐夫,告辭。”

    說完他便往外走去,然後又很快走了回來,問道:“你姐什麼時候回來?”

    “不太清楚,不過她每年端午前後會回家。”白露很認真道。

    端午,不就是下個月嗎?到時再來!

    “姐夫。”

    “別叫我姐夫,我真不是你姐夫,告辭!”

    季缺說著,再也顧不上自己的書生形象,一路小跑沖出白府,中途被落下來的兩顆松果砸中腦袋,暗道倒黴。

    白露看著他倉促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姐夫長得還挺俊。”

    這邊喜笑顏開,那邊的白夫人卻是另一番光景了。

    妹妹白露見自家母親一臉愁容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娘,姐姐她不合適就算了唄。你看我怎麼樣?”

    白夫人本來就在為這婚約發愁,忽然聽見小女兒這般說話後,楞了一下,隨即說道:“你說什麼?”

    “姐姐喜歡一個人修行,就讓她修唄。窩反正喜歡過日子,都是白家人,姐姐不願意,窩就犧牲一下,這婚約讓我來,那樣你和姐姐都不用愁了。

    你說這樣是不是......皆大歡喜。”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皆大歡喜”時,簡直跟蚊子叫一樣。

    緣於白夫人早已黑起個臉,氣得胸都大了一圈。

    “你先站住,站住!”

    白露沒有任何猶豫,拔腿就跑。

    “臭丫頭,這事夠亂了,你還來氣我!”

    白夫人一時追不上,氣得氣喘連連。

    ......

    剛出白府沒多久,季缺扶著白府外的那棵梧桐樹,然後哇的噴出一口血來。

    這口血雖然有特效的成分,可卻真實的表達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這一年,考秀才秀才不中,撈銀子銀子減少,現在就連一個誌在必得的退婚一時都退不了。

    簡直有毒。

    這白伯母也是,你弱不跟你退,你倒黴也不跟你退,如唐僧般說了大半天,不讓人插嘴就罷了,最後居然說做不了主。

    你做不了主和我說這麼多幹嘛?

    這時,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

    一顆蛋結結實實砸在了季缺腦袋上。

    季缺揉著腦袋,將蛋撿起,詫異道:“鐵蛋?”

    他擡起了腦袋,氣悶道:“誰他娘在樹上藏鐵蛋,你怎麼不藏塊磚頭啊。”

    下一刻,只見他猛的往後一撤。

    啪的一聲,半塊磚頭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了他腳邊。

    門口的家丁看著這一幕,都驚呆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言出法隨”?

    前幾日確實有對門余家的小公子在樹上玩耍,沒想到藏了磚頭?

    ......

    白府里,丫鬟不禁說道:“夫人,就這樣放他走了?”

    白夫人陰沈著臉,說道:“那你想怎樣,把他硬留下來當姑爺?”

    丫鬟嚇了一大跳,說到:“小的多嘴。”

    “派兩個人去看著他,天仁城這麼大,他從鄉下初來乍到,在這里出了事,那可是我們白府照顧不周了。”

    “是!”丫鬟接到命令,立馬下去了。

    這時,白露跑了進來,問道:“娘,多久開飯,窩餓了。”

    “你還敢來氣我?今天的功課做了嗎,功法練完了嗎,別以為天賦好就可以胡亂揮霍,年紀不大,想東想西,你這樣還想吃飯!”

    白露怎麼說,天生靈骨,天資應該不比姐姐白靈霜差多少,可心性就差多了。

    白靈霜是一心修行,無暇他顧,而這丫頭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說好聽點是生性活潑,享受生活,有人情味,說難聽點就是不務正業,貪吃好玩!

    想到這些,白夫人就氣得厲害,以至於中午只吃了三碗飯。

    ......

    季缺離開了白府之後,氣得吐血。

    不過對於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的他來說,吐血基本只算是特效,傷不了身子,但也客觀反應出了他的情緒。

    他中午別說吃三碗飯了,一碗都吃不下,只在一家面館吃了四碗油潑面,再加一盤燒豬腳。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天仁城里,也就這些美食能撫慰一下他受傷的心靈了。

    吃完面之後,季缺一時失去了目標,便在這天仁城里閑逛起來,中途自然倒了不少黴。

    其中一個扒手剛偷走他十兩銀子,反手就被他捉住,含淚求饒的過程中,扒手虧了四十三兩,還挨了頓毒打。

    打完扒手並賺了點銀子後,季缺的心情這才好了起來。

    天仁城很大,建築依著地勢而建,高低起伏,東南西北各有特色。

    之前去的白府在東城,相較於西城來說,要清凈不少,也幹凈很多,但季缺依舊更喜歡西邊。

    至少在吃的這方面,選擇比東城多些。

    逛得乏了,季缺便找了一處茶館聽起了閑書。

    可這說書先生的聲音仿佛有一種催眠的魔力,即便驚堂木拍得啪啪作響,說得再怎麼唾沫飛濺,下面卻是鼾聲一片,季缺便是其中一個。

    事實上,來這“柳夢茶館”聽書的,大部分不是為了聽書,而是睡覺。

    這說書先生靠著這一特色,沒餓死不說,還過得挺滋潤。

    當季缺醒來之後,發現已經臨近黃昏了。

    又該吃晚飯了。

    不遠處,之前白府派出跟著他的兩人,還在打呼......

    於是夜晚的白府里,很快響起了白夫人的質疑聲——“跟一個書生都能跟丟,你們還敢說是擅長跟蹤的好手?”。

    兩位下人一時百口莫辯。

    他們以前在軍中可是探子,跟蹤個書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是那說書的太可怕了。

    兩人自認為要扛住那說書的聲音不睡覺,簡直比硬生生把屎憋住還困難。

    “算了,繼續派人找,今天跟了一下午,有什麼發現?”白夫人問道。

    “這季公子這一下午,先是踩了三次屎,後面遇到兩口子吵架,將裝滿沸水的水壺扔了過來,雖沒砸中他,卻被水打濕了靴子;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吃出了一根釘子,再之後,他又在城西遇到了扒手,不過他反應很快,一下子就發現了......”

    聽完這兩下人的講述,白夫人一時有些淩亂。

    這小子之前說自己倒黴原來不是玩笑話,而是真的?

    可是,這也太倒黴了吧?

    這麼倒黴還敢亂走,他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5章 他是個雛兒

    婚暫時沒有退成的季缺,說一點挫折的情緒都沒有那是假的。

    只是因為常年處於黴運中的原因,他對挫折感的抵抗和化解能力要超過常人一點點。

    沒有什麼事情是美食不能解決的,一頓不夠,那就兩頓。

    結果季缺這一吃,就胡吃海喝了好多好多頓。

    沒辦法,這天仁城好吃的太多了。

    霸王蟹甲、火雲牛柳炒飯、寒湖醋魚、紅油鵝掌、臘味合蒸、千絲肚條......

    總之,除了等著陳竹請的乾坤燒鵝,其他有名點的菜肴季缺都在一一嘗試。

    最關鍵的是,這里的菜肴不僅好吃多樣,服務還一流。

    城中人最多的那家王氏霸王蟹甲館,甚至有專門的小姐姐在旁邊幫忙卸甲。

    小姐姐一個個年輕貌美,大冷天里穿得十分輕薄,露出白皙的肌膚,姿容妖嬈。

    要不是盤子里確實擺著蟹肉,她們也在正正經經的卸甲,季缺一度認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如果你帶小孩來吃飯,店里會有專人幫你照看孩子,如果你生辰來這里吃飯,那就再好不過了,店里會派出妖嬈的年輕姑娘一邊跳舞,一邊為你拉面,用以慶賀,儀式感十足。

    總之,這是季缺見過服務最周到的店。

    周到到有點離譜。

    當然,收費相對來說也是最貴的。

    這幾天,之前一直在攢錢的季缺頗有點擺爛的意思,花錢大手大腳。

    每天胡吃海喝不說,竟然狗膽住客棧的地字號房間。

    為什麼不住天字號,那是因為狗膽不夠。

    賭對沖、嫖成空,客棧只要舒適就夠了,說來說去,還是吃最劃算。

    這些天的季缺真的猶若掉入米缸的老鼠,吃吃喝喝,醉生夢死。

    什麼秀才未中、什麼退婚未成,什麼燒餅,什麼未婚妻,全部被他拋在腦後。

    十來天後的某天清晨,季缺在客棧中恍然驚醒,赫然發現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人還在,錢要沒了。

    擺爛是爽,可是爽是要花銀子的。

    季缺盤算了一下,不過十三天時間,他的七百五十兩積蓄,竟然一下子去掉了快一半。

    如果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要不了一月時間,他估計客棧都要住不起了。

    於是當天,季缺將地字號的標準降到了人字房。

    “季缺啊季缺,今天可得省著點吃了。”

    季缺這般想著,結果中午又吃了一頓七兩銀子的霸王蟹甲,幫他蟹甲的還是那位漂亮的陳姐姐。

    “季缺啊季缺,這可是最後一頓好的了,決定了,明天只吃一碗面。”季缺出了飯館,惡狠狠道。

    第二天,他吃的是五兩銀子的寒湖醋魚。

    沒辦法,這麼新鮮剛從寒湖運來的活蹦亂跳的魚,平時是很難遇到的。

    季缺吃完魚後,非常硬氣的決定了,明天一天不吃飯。

    結果第二天,他吃了頓烤豬腳,順便去到了降魔樓,想要找陳竹兌現乾坤燒鵝,並順便看有沒有便宜的住處。

    這客棧的錢得省下來花在刀刃上,比如再吃一頓火雲炒飯。

    季缺一直以為這天仁城人這麼多,那想打劫他偷他的人肯定不少,他遲早能千金散盡還複來。

    可倒黴就倒黴在,他這十天遇到的四波扒手,除了第一天賺了些銀子外,其他三波竟然窮得出奇,竟沒收獲一點正義的賞金。

    到了這時,季缺才理智下來,有了些許恐慌感。

    這種恐慌感,和前世剛背上三十年房貸就忽然失業,再遇到經濟危機找不到工作是一樣的。

    他低估了倒黴的惡毒程度。

    人特別倒黴的時候,連偷他的毛賊都會特別窮。

    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都要吃破產了,天仁城里他感興趣的美食連三分之一都沒吃完,更別提有不少想重複吃的了。

    季缺已開始思索,要不要去降魔樓搞點兼職,維持一下生活。

    唉,想要在大城市立足著實不易。

    這處降魔樓的分樓位於天仁城城郊的一片竹林里,和城中的喧囂相比,這里十分幽靜,甚至有些幽邃,給人一種誤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的錯覺。

    竹林深處,一座七層塔樓聳立在那里。

    塔樓的造型很質樸,卻很醒目。

    那就是降魔樓的分樓里。

    降魔樓總樓在南方,可是天仁城的這座分樓規模也不小,除了那七層降魔樓外,還有庭院屋舍若幹。

    季缺走近了一些,只見樓門口的一塊巨石上,刻著筆勢如劍的一句話——“夢醒人間苦,俠氣依然在。”

    看到這句話,他不禁想起了靈玉老和尚、陳竹師兄妹,以及帥氣的自己。

    這降魔樓並沒有森嚴的守衛,季缺很順利的進入了樓里。

    一番打聽,得知靈玉老和尚和陳竹師兄妹都不在,不由得有點失望。

    此刻降魔樓一樓的大廳里,稀稀疏疏站了十來個人,絕大部分皆在那懸賞榜附近徘徊商議。

    看得出來,靈玉老和尚和陳竹師兄妹在這里挺有名氣,他一說大家都認識,可是他同時又感覺,這里的人對他們不太感冒。

    從他問了些問題,他們回答得頗為冷淡敷衍,很快各忙各的去了就可以看出。

    所以到現在,除了兩個女降魔者依舊在偷瞄他外,整個樓里已沒什麼人理他。

    季缺覺得,他們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可見他這名義上的靈玉大師的朋友沒什麼份量啊。

    最終,季缺只能走向了其中一名偷偷打量著他,長得還行的女降魔者。

    那女降魔者約莫二十多歲,比他大,初始有些想調笑他的意味,可是很快又變得正經起來。

    直到問完了問題,季缺這才發現女降魔者的身後,一個男子正一臉煞氣的盯著自己。

    那模樣,就跟自己搶了他老婆一樣,氣氛一時有點緊張和尷尬。

    這時,女降魔者走向了男子,低聲道:“相公,你黑著臉幹嘛?那小相公不過問了我幾個問題。”

    啊,這女人還真是他老婆啊。

    可是,我真只問了幾個問題,這哥們兒用不著這樣吧?

    “什麼問題?”男子一臉嚴肅道。

    “哎呀,那小相公是個雛兒,請教了人家一下。”女降魔者解釋道。

    偷聽到這里,正在喝水掩蓋尷尬的季缺差點把水從鼻子里噴出來。

    姐,你這怎麼解釋得讓人浮想聯翩?

    這個時候,那男子臉都綠了,質問道:“他是雛兒來問你?這里這麼多人,為什麼他偏偏來問你?”

    女降魔者明顯有些生氣了,說道:“誰知道他為什麼找我,我長得好看不行嗎?你這人就是疑神疑鬼,故意找茬!”

    “我看你肯定偷偷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說清楚。”

    “你就喜歡小白臉!”

    “你胡說!”

    說著說著,兩人就吵了起來。

    季缺還沒弄清楚狀況,只聽見啪啪兩道耳光聲,然後又是砰砰兩下拳擊聲,這兩口子一時竟打了起來。

    砰砰兩聲炸響,撕扯的兩人齊齊摔出門去,連門窗都砸破了。

    眾人不禁圍上去看戲,季缺也不例外,拿出了路上買的武大姐燒餅,一邊吃著,一邊看。

    這兩口子竟然是真的打,女的被扯住了頭發,男的已變成了熊貓眼。

    降魔者都這麼暴躁的嗎?

    這時,旁邊一個老頭兒說道:“小夥子,你還不走?待會兒那男的就要來揍你了。”

    季缺一本正經道:“我只問了幾個問題。”

    “正經問題。”季缺補充道。

    “你好找不找,偏偏找了一個不是省油的燈的女人,她如果一時興起,你這正經問題恐怕就不正經了。那男人更不會管這些,你看到他身上的紋身沒有?”

    這時,那男子衣衫都被女的扯開了,露出了一條黑龍紋身。

    “黑龍?”

    “是瞎啊!他自稱‘獨眼黑龍’,可我們私下都叫他瞎龍,發起飆來,連自己人都打,除了他女人。”

    “操,這人什麼毛病。”

    季缺看得出來,這男子實力比女人強,卻一直被女的壓著打,明顯是有意隱忍。

    等會兒這口惡氣搞不好真要發泄在自己身上。

    季缺一時感覺不妙,默默退到人群之後,轉身離開,順手拿走了一張懸賞。

    “我就看上他了,你滿意了吧?”

    這時,剛才那個女人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季缺忍不出說了個“我艹!”,頭皮發麻,擡腿就跑。

    這種事都能遇上,這也忒倒黴了。

    這對道侶的品性舉止,讓季缺這倒黴王者一時都頭皮發麻。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6章 心中無男人

    在季缺離開降魔樓的時候,城中的白府卻有重要人物回來了。

    悠長的回廊,落錯的光影,勾勒出了一個窈窕的身姿。

    白靈霜走在其間,神情漠然。

    她有一雙迷人似秋水的眼眸,只是眼瞳里卻一片寒意,仿佛冬日里化不開的冰層。

    作為青玉榜上前十的修行奇才,白靈霜行事並不高調,可因為容貌和天賦的緣故,早早就成了名。

    之前,“前兵部右侍郎長孫女”,“前陵原刺史長女”,“北地四小美人之一”是她最為人知的稱號,直到十五歲那年,她在家無師自通,以氣凝元,一躍成為了北地百年來最快入三境的修士。

    於是人們說起她時,不再是“前兵部右侍郎長孫女”,也不再是北地五小美人中的一人,而是白靈霜。

    十五歲凝元的白靈霜。

    之後,青玉榜上便有了她的名字。

    之後的幾年,京城三大修行聖地白崖山院、靈鹿山、摘星閣皆向她發來了邀請,其中不乏雲端上的大人物願意親自教導她。

    摘星閣的副院長,有“五境無敵”之稱的王安之甚至願收她為關門弟子。

    要知道王安之上次收徒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近水樓臺的各大北地宗門,親自前來邀約的就更多了。

    可是幾年時間過去了,白靈霜依舊沒有做出選擇。

    她還沒看清楚要走的路,所以一直在外歷練,想要撥開那層迷霧。

    當白靈霜來到偏廳時,兩個下人正畢恭畢敬從里面出來,看見她之後,神情不由得更加謙卑,甚至帶著一點惶恐。

    這樣的變化,不禁讓白靈霜眉頭微微挑起。

    白府中的下人,對白靈霜的懼怕程度要遠超白夫人,甚至超過了府主人白圖城。

    這方世界,絕大部分人都將修煉有成的修士當作活神仙來看待,因為他們確實擁有類似飛劍殺人之類的神仙手段。

    更別提白靈霜這種榜上有名的人物了。

    白靈霜之所以挑眉,是因為這兩人對自己過於畏懼,像是有什麼事要避開她。

    她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兩人都是府上養的門客,專門負責打探情報和跟蹤的。

    這時,白靈霜看見了自家母親,不由得微微一笑,眼瞳中的冰層如被春風拂過一般,溫柔了些許。

    “靈霜見過母親。”

    見大女兒風姿如此迷人,白夫人心情大好,說道:“靈霜,都說出門歷練最為辛苦,我怎麼感覺你還變胖了呢?”

    說著,她偏了偏腦袋,像是在仔細打量,特別是胸口和腰肢。

    白靈霜一陣無語,說道:“哪有!”

    這時,完全沒有這方面煩惱的妹妹白露跑了過來,歡喜道:“姐,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白靈霜挑眉,說道:“怎麼,不想讓我回來?”

    “當然不是!可我那天告訴姐夫......”

    “咳!咳!咳!咳!”一連串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白露的話。

    發現自家母親正死死盯著自己,做出警告狀的樣子,白露裝作什麼都不懂,說道:“娘,你嗓子怎麼了?”

    “我嗓子有點幹。”白夫人聲音沙啞道。

    “幹就喝點茶。”白靈霜說著,將一杯茶遞了過去。

    白夫人接過茶杯,剛喝了一口,結果白靈霜已然開口道:“小露,你剛說什麼姐夫?”

    噗呲一聲,白夫人將茶水噴了出來,灑落在了胸口的衣衫上。

    白露飛速看了自家母親一眼,說道:“姐夫前幾天來過府上,我告訴她你下月十五才回。”

    她的話音剛落,人已經一溜煙跑了,順便順走了桌上的幾塊糕點。

    “小兔崽子!”白夫人氣得胸口起伏得厲害。

    不過發現大女兒正看著自己後,目光一時閃爍起來。

    白靈霜淡淡說道:“他來了?”

    “嗯。”白夫人頗為無奈道。

    “我還以為他不敢來了,你和爹打算怎麼辦?”白靈霜坐了下來,說道。

    “我和你爹的意思,是讓他先去軍部歷練,看是否是一個可造之材。”

    “那人怎麼說?”

    “他......他不願意。”白夫人躊躇道。

    “不願意?怎麼,他還真想著娶我?可惜我不太想成親,男人對於修行大道來說太無趣,有一位前輩說過,心中無男人,拔刀自然神。雖然很片面,卻有幾分道理。”白靈霜眼睛微瞇,說道。

    “不是。”

    “嗯?”

    “他是,他是......”

    白靈霜困惑道:“娘,你怎麼說話變得猶猶豫豫的。”

    “他其實是來退婚的。”白夫人終究是說了出來。

    白靈霜:“???”

    聽到這個結果,饒是心思一向沈靜如水的她都生出了些許詫異的情緒。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什麼,恢複如常,說道:“那他想要什麼,求財?”

    白夫人面色古怪道:“他說要燒餅。”

    白靈霜臉上再次浮現出了一抹困惑的神色,說道:“燒餅?”

    “嗯,他說讓白家還他一百個燒餅,這恩情也算湧泉相報了。”白夫人有些失神道。

    “莫名其妙。”

    白靈霜眼中有慍色一閃而過。

    她和那個有婚約的少年從未見過面,之前雖然對這份婚約感到莫名其妙,可對對方倒沒太多偏見。

    畢竟這婚約是長輩定下的,對方又是一個小地方的普通人,只能隨波逐流,並不能改變什麼。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對方面對白家膽小謹慎的樣子。

    可是今日一聽,卻出乎了她的預料。

    她不太喜歡這種感覺,甚至覺得對方可能是出於某些書生慣有的假清高和自卑,有一點點嘩眾取寵。

    白靈霜不知道,自己親妹妹白露對同樣一件事有著截然不同的腦回路。

    白露當時聽到這個消息,腦子里第一反應是一百個燒餅得是什麼餡兒的,總不能一百個燒餅只有一種餡兒吧?

    “娘,他人在哪里。”白靈霜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問道。

    白夫人說道:“跟丟了,還沒找到。”

    “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白靈霜很認真的說道。

    “可是......”白夫人一時有些猶豫。

    “你和爹什麼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不知道快刀斬亂麻的好處。放心,我會註意分寸的。”

    “還有,小露真煩,一口一個姐夫,弄得她真要當小姨子似的,我替你去教訓教訓她。”

    說著,白靈霜起身告辭,白夫人坐在那里,一時欲言又止,情緒複雜。

    為娘總不能告訴你,她不當這個小姨子的話,都想著頂替你自己上了。

    白夫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事真是惱人。

    那日她和季缺說的並不是玩笑話,這個女兒太有出息和主見,修行之事她了解的又很粗淺,確實是管不了的。

    而這時的季缺剛從降魔樓離開沒多久,正站在街口,思考人生。

    靈玉大師和陳竹師兄妹不在,他的乾坤燒鵝和兼職降魔計劃只能暫時擱淺了。

    要成為降魔者,必須有專人引薦才行,類似於現代社會職場的內薦。

    如今他需要做的最迫切的一件事,那就是找一處便宜的住處。

    人以食為天,虧什麼不能虧了嘴巴和肚皮,相對來說,住得差點是可以承受的。

    結果找著找著,他忽然聞到了食物的香味,再然後他發現了一條夜市街。

    這些天,季缺一直在嘗試天仁城的大菜名菜,倒是忽略了這種街頭巷弄里的美食。

    這一吃下來,發現味道不錯不說,還忒便宜。

    他足足吃了十種各色吃食,直脹得腦袋發昏,才用了五錢銀子不到。

    相較於一頓七兩起的霸王蟹甲之類的食物,四舍五入等於白嫖了。

    這真是大菜名菜有它們的風情和滋味,這街頭巷弄的吃食也有獨特的江湖味道。

    這時,一陣涼風吹來,腦袋脹得發昏的季缺清醒了不少。

    他誤入了一條安靜的巷子,月色如霜,映照在巷子一側清澈的溝渠里,巷子墻頭攀爬著細小藤蔓隨風搖曳著,空氣中彌漫著陣陣暗香。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不由自主的,季缺想到了這樣一句詩。

    這是詠梅的千古名句,放在這里卻也很符合時宜。

    他發現,自己真的有點喜歡上這座城市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7章 心儀

    季缺站在這條誤入的街巷里,一時生出了格外美好的感覺。

    前一刻他還在熱鬧喧囂的夜市中行走,這一刻就來到了這幽靜的月色巷弄里,真有一種在夢境中行走的錯覺。

    愛文藝裝逼的人說,喜歡一座城市,往往是從喜歡上這座城市的某一個人開始;嘴巴饞的人來說,喜歡一座城市,是從喜歡這座城市的美食開始。

    季缺明顯偏向於後者,這些天他也一直這麼做著,但此刻,他更喜歡這種鬧中取靜的美好。

    他真挺喜歡這月色中的小巷。

    這里有他一直很喜歡的人間煙火味道。

    之前居住的桑水縣,安靜有余,卻人氣不足,特別是唐衣離開後,就更加冷清了。

    季缺吃得著實有點撐了,於是把隨身攜帶的那只躺椅支棱開來,然後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

    身前是裝滿了月色的溝渠,頭頂是垂下來的細小枝蔓,伴隨著陣陣帶著涼意的微風,季缺很快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里。

    他閉上眼睛,卻能清晰感受到墻上的斑駁,枝蔓上的露水,以及清澈的溝渠里,有一條魚兒一躍出水,攪碎了月色。

    這一刻,他想起了唐衣。

    他想起了唐衣坐在這張躺椅上,那種意境慵懶,人椅合一的狀態。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這種狀態,格外美好。

    之後,季缺仿佛唐衣附體,不走了,也不想走了,於是伴隨著這夜風和花香,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甜,比之前在睡客棧地字房里還舒服。

    清晨,季缺是被幾滴露水點醒的。

    之後,季缺來到了溝渠旁,又從書笈里拿出了柳條、細鹽,以及一個木杯子,刷牙洗漱起來。

    他倒不怎麼擔心這水是不是有問題,因為他看見下遊有人正在洗漱。

    洗漱得差不多後,季缺才將這些又塞了回去。

    昨夜的經歷實在美好,季缺一邊收拾著那寶貝躺椅,一邊盤算著這附近有沒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直到這時,他註意到昨晚躺在那里的墻壁上貼著一張紙。

    那張少了一小半的老黃紙上,正寫著“此房待租”的字樣。

    不會吧,運氣這麼好?

    他剛想住這附近,這里便有房出租,這運氣好得季缺挺不適應。

    之後,他開始著手租房這件事。

    可墻上的那張紙早已破損不堪,沒有房子主人的信息,他敲了房門也無人應答。

    於是季缺只能去找牙行的掮客。

    所謂的掮客,便是古代的中介。

    牙行里的掮客們挺熱情,聽到他要租那里的房子,恰好房主人又正委托他們出租和售賣,立馬帶著他去了。

    和他一同看房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掮客,和普通掮客一樣,一直誇贊房子的好。

    最為關鍵的是,特便宜。

    不,不能叫便宜,那叫性價比高。

    一月一兩銀子,半年起租,整租一年只要十兩。

    這和一晚就是五錢銀子的客棧相比,又等於白嫖了。

    不過在前去的路上,季缺心底已有了盤算。

    這價格,估計房子不怎麼樣。

    不過因為昨晚的原因,他差不多已決定了,如果房子不是特別糟糕的話,他應該是會租下了。

    那間昨夜和他有緣的房門被打開了。

    這院墻不高,大門也有些老舊了,可是推開門口後,卻讓季缺有些驚喜。

    里面的格局類似一個小四合院,算得上寬敞的院子中有一口水井,應該是避免落進樹葉雜物,井口蓋著一塊木蓋子。

    蓋子上堆著些許灰塵,上面壓著兩塊石頭。

    院子東側則有一棵挺高的棗樹,看起來長勢不錯。

    旁邊的小掮客趕緊介紹道:“這位公子,如果你早來兩月,應該還能吃上這又大又甜的棗子。”

    “再看看後面。”季缺說道。

    屋子的後門外,是一塊不大不小的荒地。

    荒地上雜草叢生,還有些荒廢的菜田和葫蘆架,應該是之前住的人留下的。

    這地方著實不算小了,之後季缺又和掮客去看了看正房、偏房和廚房,甚至連茅房都沒放過。

    房間里外雖然落了一層細灰,但論造型格局,竟比自己桑水縣的小院還要好。

    “這樣的地方,一月一兩銀子?半年起租,整租一年只要十兩?這怎麼真跟白嫖一樣?”季缺想著這價格,暗自疑惑道。

    以他對這天仁城物價和房租的了解,不該這麼便宜的。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怎麼會這麼便宜?”

    那小掮客忙道:“公子你是外地人,小的也不糊弄您,這天仁城東南西北,大人物們喜歡東城,喜歡風雅的有錢老爺則喜歡南邊的清運河,北邊中規中矩,唯有這西邊最為實惠。

    這地界怎麼說,雖獨門獨院,可確實偏了點,有錢的看不上,沒錢的幹脆找通鋪住了,屋子租出去的時間並不多,空著也是空著,房主又時常不在,索性才這般便宜......”

    “公子,這地界是實打實的好,出門左轉幾條街便是夜市,很方便。你看這巷子,暗有花香不說,即便白日里也清靜,連點吆喝聲都沒有。

    城西這地界,就數這里最是鬧中取靜了。

    按小的說,這地方雖然離清運河和雨花巖這種遊玩之地遠了些,可公子你卻是想長住的。用我們當地人的話說,向往那些地界的,都是沖著遊玩和跟風來的,而住在這種地方才叫生活。”

    雖知道這是小掮客的話術,可季缺一聽下來竟然心動了。

    說得他都不想租了,而是想買......

    額,老子都穿越了怎麼還老想著買房。

    小掮客見他依舊遲疑,接著道:“公子,這房子就是灰塵多了點,拾綴出來定然煥然一新。小店剛好有清潔服務,只

    需五錢銀子,保證纖塵不染。”

    這個時候,掮客小夥兒給了他最後一擊——“客官是嫌棄這房子臟吧?房子長久未住,確實需要打理一番,小店剛好有清潔的業務,只需要七錢銀子,保證纖塵不染。”。

    季缺疑惑道:“纖塵不染?”

    他其實最為擔心的是茅房狀況,一看之下,不由得捂著鼻子說道:“這個能纖塵不染嗎?”

    那小掮客點頭,說道:“當然沒問題,只是需要加點錢。”

    “行,就這樣吧,今天能打掃幹凈嗎?”

    “保證沒有問題,那客人你準備租多久?我一看您就和這房子有緣。”

    季缺雖然心里早已做了決定,不過他依舊沒有表態要租下,說道:“先讓你們的人來個纖塵不染再說。”

    小掮客楞了一下,這種房子沒租先讓打掃的事情,他真是第一次遇到。

    “放心,清潔費照算。”

    “好嘞。”聽到這句話後,小掮客自然不再猶豫,屁顛顛往店里跑去。

    季缺照例坐在那躺椅上休息,約莫兩柱香時間之後,小掮客帶著五個人過來了。

    這五個人帶著各式打掃工具,一看就挺專業。

    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整個屋子真的變得煥然一新。

    之前放在屋內的一張小桌和椅子被清掃幹凈,放在了一處窗戶前,季缺很自然的坐了下來。

    坐在這里,他能看到巷子的景象。

    青石板鋪成的道路那頭,有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跟著父親賣花走過。

    她紮了一個可愛的小發髻,很愛笑,笑起時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挺可愛。

    時不時有人經過,或問花買花,或不聞不問,或結伴而行,或形單影子。

    看著巷內衣著古樸的人們,聽著窗前潺潺的溝渠水聲,季缺再次真正切切感受到,他真的不在原來的時空了。

    屋子外,小院里的落葉被掃在了一起,堆疊得很愜意。

    這也是季缺離開桑水縣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再次安定下來的沖動。

    這應該是一個很適合他窩挺久的地方。

    掮客微笑站在一旁,用剛燒好的水給他沏了一杯茶,問道:“客人,這房子打掃得差不離了,您考慮得怎麼樣?”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挺滿意。”

    “那您準備租多久,這地方住個一年以上準不錯。”

    季缺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那略顯老舊的桌面,說道:“這房子賣不賣?”

    小掮客:“!!!”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8章 女鬼不可以

    桑水縣,無人的野外,初冬的荒草正為一場小雨歡愉。

    連綿的荒草和野樹看不到任何人跡,可在這場雨霧里,卻有一塊灼燒過的痕跡。

    一個黑袍人站在這邊焦土前,身前是幾截碎裂的人骨,以及一坨焦黑的木頭。

    細雨之中,你很難看見他的臉,甚至連身形都有些模糊不清。

    最終,那人蹲下了身子,扳開了那團焦黑的木頭。

    里面,是一截很小很小的指頭。

    沒有多久,黑袍人應該是笑了起來,露出了鮮紅的牙床。

    之後,他就把那根怪異的指頭放進了嘴里,一口一口咀嚼了下去。

    在咀嚼的過程中,他的牙床變得越發鮮艷,像是要滴血一般......

    荒涼的林家村,又有幾戶人家掛上了白幡布,自從林村長因病去世後,這個村落就顯得越發冷寂了。

    林三姐坐在母親生前經常坐的竹椅上,下巴長出了肥厚的油脂,眼神一直空洞洞的看著村外。

    那里,正是天仁城的方向。

    而此刻,天仁城的一位小掮客正喜笑顏開著的走著,樂得一整晚沒合上腿。

    這應該是他入行以來做成的最大一筆買賣,本來最為普通的租房,還是一年多沒租出去的那種房,結果一下子變成了賣房。

    這房子第三任房主急於脫手,當天便趕著拿來了地契,總共一百八十兩銀子,於是季缺從一個外鄉來的窮書生,一下子成為了天仁城這種繁華之地的有房人士。

    這價錢在天仁城這地界真的不高,甚至可以說很低了。

    房主見季缺一副書生打扮,還是外地來的,不禁一陣誇贊。

    季缺問其這房子為何要賣,房子主人表示自己另有住處,這屋子一直閑置著,再加上他那敗家兒子又想納個妾,於是便琢磨著把這房子賣了。

    當時季缺挑了挑眉,說道:“這房子看起來不錯,不過不會有其他問題吧?”

    房東見狀,立馬嚴肅道:“絕對沒其他問題,我們天仁城的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實誠!在下也坦白了說吧,這房子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離那些名勝景致遠了點,又在魚龍混雜的城西而已。”

    季缺當場滿意的點了點頭,答道:“善。”

    於是這筆交易就這樣順利的達成了。

    在回屋的路上,要不是季缺又踩了兩坨狗屎,他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金手指出了問題,將自己從倒黴狀態逆轉成走運了。

    這麼順利的解決了便宜住宅問題不說,還一躍成了這大城的有房一族,季缺一時頗有成就感。

    他腳步輕快的往前走著,右腳忽然懸在了空中,紋絲不動。

    這一刻,那坨狗屎離他的鞋底只剩下了一公分不到的距離。

    季缺一臉得意的一錯步,與狗屎相錯而過。

    人的心情好了,狗屎都要踩得少些。

    上一世的房貸差點讓季缺奔潰,這一世季缺在老家有房不說,還在天仁城這種大城全款上了車,不慶祝一下都說不過去。

    當天,在夜市胡吃海喝慶祝了一頓的季缺便往臨水巷走去。

    忽然在一座城市買了一套房,擁有了一個頗為滿意的住處,這確實是一項很不賴的體驗。

    夜晚的臨水巷依舊很安靜。

    巷子中段只有兩戶人家燃著燈火,其余全是一片漆黑。

    季缺打開了房門,看著自己在夜色中略顯幽邃的新家,依舊很滿意。

    院子中的那口井的木蓋子早已被他移開,露出了黑洞洞的井口。

    回到家後,他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洗漱完畢,躺在了床上。

    流浪了好幾張地字房、人字房的床,他才發現這固定床位的美好。

    至少之後睡覺不再花銀子了。

    之後,季缺就在新家睡著了。

    半夜時分,他是被一陣嗚咽的風聲吵醒的。

    風吹在窗戶上,哐哐作響。

    季缺一向警覺,醒來之後依舊裝睡,不動聲色。

    嗚咽的風聲,吹得窗外棗樹的枝丫左搖右晃,猶若張牙舞爪的鬼影。

    他偷偷瞄了一陣兒,並沒有什麼發現。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季缺這般想著,剛要繼續睡覺,結果屋外忽然飄來了一個幽幽的女子聲音。

    “又來不怕死的了?”

    季缺循著聲音的方向瞄去,卻不見任何人影。

    他自認身法還將就,偷瞄技術也不賴,能逃脫他偷瞄的不是高手,恐怕就是鬼了。

    這他娘的果然是兇宅,所以才會賣這麼便宜!

    這時,季缺腦海里不禁浮現出了前房主白日里一臉正氣說出的話——“我天仁城的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實誠!”。

    我信你個鬼!

    季缺一時有點緊張,同時又有點激動。

    緊張是因為他的運氣果然沒有變好,白日里看起來撿了便宜買的房子其實是間兇宅,不知道會遇到什麼可怕的鬼物;激動是因為聽這聲音是個女鬼,還挺年輕?

    終於要來年輕的了?

    於是乎,季缺躺在床上,姿勢都擺好了。

    “哼,先看看是什麼蠢蛋,竟敢跑這里來住,到時候,哼哼......”

    這女鬼聲音飄忽著,這夜晚的宅子一下子顯得鬼氣森森。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季缺躺在床上硬生生等了大半夜,姿勢都僵硬了。

    隨著一陣雞鳴聲響起,天都亮了,女鬼都沒有進來。

    說好的年輕女鬼,說好的夜襲呢?

    這鬼也太沒工作素養了吧,大晚上不幹活,放了幾句話就回去睡覺了?

    清晨,季缺看著銅鏡中自己因為熬夜微微犯黑的眼圈,嘆了口氣。

    希望這女鬼今晚能加大點力度。

    “嗯,是個年輕男子,長得還行。”

    就在這時,昨夜的女鬼聲音又出現了。

    季缺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這大白天撞鬼,著實突兀,最主要的是,他迅速偷瞄四周,依舊沒有發現女鬼的所在。

    “不過這家夥倒挺臭美的,一直盯著鏡子看半天,還是盡快把他送走吧,不然影響本姑娘心情。”

    季缺站了起來,內心生出了古怪的感覺。

    因為這女鬼在那里自說自話,像是不知道自己能聽到她說話一樣。

    怎麼回事?

    最後,季缺終於看見了那只女鬼。

    院墻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只很漂亮的黑貓,在那里自說自話。

    貓妖?

    女的?

    會變身?

    一時間,季缺貌似又恢複了昨夜的那股激情。

    其實不是女鬼,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49章 書生大膽!

    這只貓妖明顯沒弄清楚自己的狀況,時不時在那“吐露心聲”。

    季缺不得不承認,這只貓長得很優雅漂亮。

    它通體雪白,沒有絲毫雜色,一雙眼睛如碧湖一般清澈深邃,僅僅是那體態,就讓季缺生出想好好rua上一rua的欲望。

    之後,季缺自然繼續裝傻,甚至還若無其事感慨了一下——“唉,這誰家的貓,真漂亮。”。

    “哼,用得著你說?”白貓回複道。

    呵,這貓還挺傲嬌。

    中午時分,季缺去外面打包了許多吃的,其中更有兩條魚,一條紅燒的,一條清蒸的。

    於是這貓妖的自說自話頻率忍不住達到了一個高峰。

    “可惡,這書生看起來不怎麽有錢,竟然這麽舍得吃。”

    “啊,好想吃。”

    “可惡,那條紅燒魚看起來好好吃,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什麽,這麽多吃的全都吃完了,連魚尾巴都沒剩下,這書生是豬變的嗎?”

    “可惡,那木盆是本姑娘平時拿來洗臉的,他竟拿去沖茅房?”

    ......

    “這書生一天吃吃喝喝,也沒怎麽讀書,應該是沒什麽前途的。”

    聽到這句話後,季缺一時竟有些羞愧,不一會兒就拿出書讀了一陣兒。

    是的,說到底他依舊是個書生,還和唐衣約好了二戰,這段時日忙著吃喝退婚,竟把主業耽誤了。

    而就在他讀書的途中,就從那貓妖的嘴中聽到了一個非常有用的信息。

    “萬幸那屍體又要發作了,這家夥應該受不了要離開吧。本姑娘倒要看看,這倒黴蛋能堅持多久?”

    屍體?

    這地方有屍體?

    屍體發作又是什麽意思?

    季缺忍不住在屋子里巡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麽屍體。

    隨後,他不禁幽幽的看了那井口一眼。

    那屍體會不會在那里?

    怪不得他第一次來看房的時候,那口井要用木蓋子蓋住,上面還壓著石頭。

    他一直以為是為了防灰塵掉落的。

    不知不覺間,天又黑了下來。

    那只貓妖不知去了哪里,整個宅子就剩下了季缺一個人,以及一具還不知道確切位置的屍體。

    嗯,總體不算孤單,但卻讓人心底毛毛的。

    季缺白日里偷偷打聽過了,這宅子這些年並沒有死人的傳聞。

    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態。

    作為一個黴運纏身的人,他倒要看看這勞什子妖魔鬼怪能讓他倒黴到什麽程度。

    和在桑水縣一樣,季缺做好了防護,躺在床上,等待起了貓妖口中的變故。

    他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起屍。

    那屍體大概率藏在水井里,那估摸應該是類似午夜兇鈴的場景。

    於是季缺將床搬了個位置,躺下時剛好可以透過窗戶縫看到那口井。

    可是等待這種事持續久了就顯得無聊了,貞子當年從井口爬出來的畫面確實嚇到了不少人,可是如果它爬了幾個小時還沒出來,或者卡在了那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缺剛好又是生物鐘很規律的那種人,於是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半夜時分,季缺被一陣響動聲驚醒。

    那是放在屋外的掃帚被風吹倒的聲音。

    他很快反應過來,趕緊看向了院子里的井口。

    井口依舊黑漆漆的,並沒有什麽異常,可一種恐懼的感覺卻在心頭油然生出。

    這種感覺很是古怪,就像櫃子、門窗,甚至是地板的縫隙里,都有陰冷的目光在不懷好意的註視著自己。

    可是那些地方明明什麽都沒有。

    這種有東西要迫害自己的感覺很是強烈,季缺甚至覺得,就連桌子上沒有任何動靜的剪刀都要跳起來剪自己一般。

    季缺認為,如果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發瘋般想要逃離。

    因為這種情緒太過強烈。

    可惜,他不是一般人。

    這些年來,他確實每天都在倒黴,以及處於隨時隨地有人要害他的狀態。

    季缺站了起來,調整著呼吸,適應著這莫名其妙的恐慌感。

    這恐怕就是那貓妖口中所謂的古怪變化吧。

    季缺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了一陣兒,之後出了房門。

    夜色中,那只白貓蹲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看著這一幕,說道:“這書生挺快的,半柱香時間不到,只能說不太行。”

    “喵,這地界果然只能由本姑娘一人獨占。”

    可是,想象中書生落荒而逃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因為季缺在前院站了一會兒,又去了後院、客房、茅房,甚至是那口黑漆漆的井邊。

    白貓詫異道:“這書生竟比我想象中要持久。”

    這應該是它見過的,在這宅子里最久的男人了,沒有之一。

    這幾年來,這屋子總共有十三人住過,遇到這種恐懼的狀況,最快的是幾個呼吸不到就屁滾尿流的跑,最持久的是一個傻子,堅持了一柱香時間,最終一邊哭嚎著,一邊爬著出去。

    而眼前的年輕書生,竟堅持了足足兩柱香時間,依舊在那里亂逛。

    “可是他在幹什麽,散步嗎?”

    白貓一臉懵逼。

    季缺沒有在散步,而是在做試驗。

    因為他發現,這宅子不同位置的恐懼強度是不同的,越是遠離這房子,那種詭異的恐懼感就越小,越接近這口井......

    不對,不是這口井。

    越接近廚房,那種恐懼感就越強烈,聯想到貓妖說的屍體,那是不是代表著,屍體就在廚房里。

    走進廚房的瞬間,那種針尖般的恐懼感可以說無孔不入。

    季缺甚至生出了這廚房里的每一樣物件都是索命惡鬼的感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可怕了,季缺足足適應了兩分鐘,才逐漸適應下來。

    夜色之中的廚房,顯得頗為幽邃,那用來燒火的竈臺口,都像是要通往黃泉地獄一般。

    結果幾秒鐘後,季缺就爬了進去,然後沾了半臉煙鍋灰出來了。

    竈里沒有。

    外面的白貓看到這一幕,震驚了。

    這書生膽子有這麽肥?

    這讓它一度以為那具屍體出現了變故,結果它剛一靠近庭院,渾身毛發都豎立起來,跟炸了一樣。

    那屍體依舊在發作,沒有變,可是這書生......

    是吃熊心豹子膽長大的?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0章 他怎麼敢啊

    季缺不是吃熊心豹子膽長大的,只能說他比較習慣那種隨時隨地有人要害他的感覺。

    不過這種無處不在的恐懼感確實不好受,一時間,他情緒低落而神經又頗為亢奮。

    因為覺得這廚房里的鍋、鍋蓋、鏟子想要害他,他就敏感得想把它們全部殺掉。

    最可惡的是那半只白天買的燒雞,就像是一直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讓他毛骨悚然。

    於是季缺拿起了那半只燒雞,吃了起來。

    他一邊啃著燒雞,一邊出了廚房,郁悶道:“沒有啊。”

    他里里外外都找過了,連竈肚子都鉆了,也沒什麼發現。

    看見這一幕的白貓,再次在冷風中淩亂。

    這家夥還吃得下東西?

    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吃得下東西呢?

    一時間,它竟覺得這書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而是根本沒有心。

    只有沒有心的人才能在這種時候吃得下燒雞。

    滋味不錯的燒雞讓季缺低落的情緒暫時提升了一點。

    他知道這種恐懼感對人有害,必須盡快把罪魁禍首找出來才行。

    不找出來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是他花錢買的房子!

    剛買的!

    季缺啃完了燒雞,將那仿佛帶著惡意的雞骨頭扔在了一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這個時候,他忽然註意到了廚房外墻邊,堆著一大疊柴火。

    這些柴火上積滿了灰塵,之前季缺覺得能用來燒火,於是就讓它們留在了那里,沒有搬走。

    柴火堆里除了木頭外,還混著一些幹草,從這里看去,那幹草中就像藏著一個人。

    會不會在那里?

    這念頭一出現,那種恐懼感就變得越發強烈具體,讓人心臟怦怦直跳。

    季缺忍著心頭的恐懼,走了過去。

    他扒開了那些幹草和木材,每一塊木材組成的縫隙和幹草形成的孔洞,都像是有一個人在瘆瘆的看著你,可是他把它們都搬開了,依舊沒有發現那所謂的屍體。

    就在這時,季缺忽然停了下來。

    柴火下,他摸到了一塊長方形木板子。

    這木板子和柴火混在一起,加上灰塵堆積,平時很難發現。

    這是一個蓋子?

    季缺手一提,那木板就被掀開了,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地窖?

    夜色下,洞口的黑暗格外濃郁,仿佛化不開的墨汁一般。

    他伸了一只手進去,當場就看不見自己五指了。

    小院外一處屋頂上,白貓看見這一幕,一貓臉的震道:“被他找到了?憑什麼?怎麼看,這家夥都只是一個念書不用功的讀書人啊。”

    是的,季缺因為練的是最為普通的太極拳、遊泳、《義學》,又沒進過宗門,根本不是專業的,所以身上絕少有修行者的特征。

    即便你仔細觀察,也很難發現他的真氣存在。

    因為太極拳凝練出的真氣格外圓融,近乎和他身軀完美融為了一體,唯有他發大力的時候,別人才有機會觀察到他的真氣流轉。

    所以不管是風蓮教的那兩個供奉,還是神使指頭,亦或是後面兩個作怪的老太婆,都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之後,季缺去拿了一盞燈出來,鉆進了那一片黑暗。

    白貓今天震驚得已有點麻木了,結果還是忍不住又震了一次。

    他進去了?

    赤手空拳?

    這個時辰?

    他怎麼敢啊!

    這地下空間的黑暗確實要比外面濃郁得多。

    那盞風燈近乎只能照亮前方一米多的距離。

    季缺順著一處簡陋的木梯往下。

    只見木梯上掛滿了灰塵蛛網,一吸氣就滿鼻子的灰塵。

    到了這里,可以明顯感覺到那種讓人恐懼到極點的感覺,就像這明明應該只是一個地窖,卻給人一種正處在黃泉地獄的感覺。

    與之前那種仿佛隨時隨地都有人要害自己的恐懼不同的是,這下面又多了一種孤寂至極的絕望感。

    手中的燈火搖晃著,季缺甚至有一種再走下去,會孤獨得直接死去的錯覺。

    誰也不知道下面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會一下子撲過來,又或者說,這種恐懼感已快變成了讓人窒息的浪潮,一不小心就會把他吞沒,讓他萬劫不複。

    不過季缺覺得自己還頂得住。

    一想到這房子是自己剛買的,足足花了一百八十兩銀子,還付了七錢銀子的清潔費,他不行都行了。

    噠的一聲,那是靴子踩在地底的聲音。

    到底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味道,其中有腐敗的味道,卻並不濃。

    這地窖擺著些木架子,上面放著一些已壞掉的大白菜。

    就在這時,地窖里忽然吹來了一陣風,於是風燈里的火焰一下子明滅不定起來。

    四周的黑暗之中響起了一陣很輕甚至有些滑膩的聲響,就像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黑暗中遊動。

    季缺體內太極真氣運轉,形成了一個真氣護罩,將燈火籠罩其間。

    搖晃的燭火逐漸平靜下來。

    季缺繼續往里面走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下了腳步。

    濃稠的黑暗中,火光籠罩的弱小範圍里,出現了一具屍體。

    看到這具屍體,季缺只感覺巨大的恐懼感如屍山血海般湧來。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溺水了一般,有些難受。

    溺水的人會掙紮著想要離開水體,季缺本能的,仿佛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催促著他逃離這里。

    可想到自己的房子,剛買的房子,他就憋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這是一具男人的屍體,趴在地上。

    他身上的衣服已腐爛得千瘡百孔了,可整個屍身卻像是活人一樣。

    季缺可以肯定,那種無處不在的恐懼感,就是從這屍體里散發出來的。

    一時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獨居的年輕男子,每日麻木的生活著,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也不愛出門。

    那天是他的生辰,他已一個人過了好多好多年生辰。

    自從父母離世後,這世上除了他自己外,已沒有人記得這個日子。

    男子害怕最後連自己都忘記了這件事,於是每年這個時候,他總是會為自己過個生辰,哪怕從來只有他一個人。

    那天,他給自己炒了份菜,又去到了地窖里,想拿點酒喝。

    每年生辰喝酒,是他為數不多的有儀式感的行為。

    結果在拿酒的時候,男子忽然感到心臟一陣絞痛,倒在了地上。

    他感到了巨大的恐懼,想要呼救,想要掙紮著爬出去求救。

    因為今天是他的生辰,他還沒好好獨自一人吃上一頓飯。

    巨大的恐懼感席卷而來,帶著無法抑制住的悲傷和絕望。

    男子發現,他死在了這里,也沒人會關心他,甚至沒有一個人會想起他這麼一個人。

    他拼命的想往外面爬,想要逃離這可怕的一切。

    結果他還是死在了這里,變成了一具蘊含著巨大恐懼和絕望的屍體。

    季缺從那恐怖至極的感覺中抽離了出來,轉身看了看附近,發現在這屍體旁邊不遠處,躺著一只酒壇子。

    酒壇子沒有摔碎。

    他走了過去,又在這地窖里找到了兩只泡菜壇子。

    他將壇子的蓋子取了下來,像碗一樣放在了地上。

    之後,他給對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

    季缺臉上掛著恐懼引起的細汗,舉起了碗,喃喃說道:“兄弟,生辰快樂,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總之,生辰快樂。”

    那具屍體依舊倒在那里,瘆瘆的看著他。

    一段時間後,那屍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了,散發出了腐臭的味道。

    可是,那種讓人窒息的恐懼感卻消失了。

    季缺如釋重負,站在那里,只覺得這腐臭味的空氣都比之前那種絕望和恐懼感好受多了,甚至有些香甜。

    他脫下了外袍,將屍體裹住,帶回到了地面上。

    整個籠罩著宅子的恐懼感真的消失了。

    白貓蹲在那里,驚訝道:“出來了?”

    “嗯,還把屍體帶出來了!”

    “不對,詛咒解除了?”

    “這怎麼可能!”

    這時,季缺已放下了男子腐爛的屍身,轉而看向了那只貓妖。

    白貓縮了縮脖子,毛發微微豎起,疑惑道:“他這麼看著我幹嘛?難道......”

    下一刻,季缺轉身,沒有再理它,像是去找什麼東西了。

    白貓剛覺得是虛驚一場,結果這時,只見人影一個閃動,陡然出現在了它面前。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呸,不是貓!”

    “喵,什麼情況!”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1章 羽化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呸,不是貓!”

    季缺的偷襲十分突兀,白貓嚇得腦子一片空白,尖叫道:“啊,怎麼回事!”

    季缺伸手,抓向了這只貓妖。

    那貓反應也不慢,瞬間尖叫著揮舞著爪子,要來撓季缺手和臉。

    可惜,相對人類的手臂,它在同類中算得上修長的四肢明顯不夠,於是連根毛都沒抓到,就被季缺抓住了命運的後頸,提了起來。

    貓妖眼珠滴溜溜的一轉,說道:“人類,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本座乃是噬月大帝,一旦動用真身,你這點本事,彈指可......破~~~”

    它嘴中的“破”字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緣於季缺帶著它練了一套太極拳。

    院子里頓時一片殘影。

    季缺停下來時,那白貓漂亮的毛發已被甩得東倒西歪。

    “你是什麼大帝?”季缺問道。

    “噬......月~~~~~”

    凜冽的風被撞得粉碎,這一次,季缺帶著他一邊快速上下起跳,一邊打太極拳。

    空氣中又多了許多道殘影。

    當他停下來時,白貓的毛發已然往上豎立起來,仿佛被電過一般。

    “你是噬月什麼?”

    白貓張開嘴巴,剛想說話,已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天還未亮,季缺已把那具年輕男子的屍首安置好了。

    這男子無親無故,墳前連一個名字都沒有,也是可悲可嘆。

    按照這貓妖的說法,這年輕男子應該是因為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恐懼,才出現了那樣的屍變。

    貓妖不知是鑒於他的淫威在奉承他還是什麼,一直對他能把這具屍體的詛咒解除很驚訝。

    屋內,白貓趴在那里,用爪子整理著紛亂的毛發,一副乖巧的模樣。

    它的對面,季缺正一臉認真的打量著它。

    “哼,本姑娘是有不對的地方,就給你認個錯吧。”白貓一臉傲嬌道。

    要不是它是一只貓,季缺恐怕會以為是哪家了不得的千金大小姐,肯給你認個錯,你該磕頭感謝她一樣。

    “本姑娘?確定是姑娘?”季缺一把抓起了白貓,看向了它腹部。

    白貓一下子炸了,說道:“你變態啊!別看了!嗚嗚......”

    說著,它立馬用爪子去護住自己腹部。

    季缺困惑道:“你一只貓妖,怎麼弄得比人還敏感?”

    白貓一下子眼淚汪汪,說道:“本姑娘本來就是人啊。太奇怪了,居然有人能聽懂我說的話。”

    這應該是她變成貓後,第一個能聽懂她說話的人,以至於情緒複雜。

    季缺困惑道:“本來就是人,你的意思是你會變?”

    白貓一臉懵逼道:“你的變是指?”

    “當然是變成長著貓耳朵和貓尾巴的美麗少女了。”季缺一本正經道。

    白貓一下子緊張起來,嫌棄道:“還說你不是變態!連只貓都有想法。”

    隨即,它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說道:“人家倒是想變回人,可是被人變成貓後,再也變不回去了......”

    說著,這只優雅的白貓擺出了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被人變成了貓?你原來是人,不是貓妖?”季缺忍不住好奇道。

    這只貓好奇他聽得懂它的語,同樣的,他也好奇這只貓。

    “是我大師兄,是我大師兄幹的。”白貓仿佛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經歷,眼神惶恐道。

    “異物會,他是異物會的人。”

    “異物會,說來聽聽。”

    聽到“異物會”這三個字,季缺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又是異物會?

    這是異物會和他杠上了,還是他和異物會杠上了。

    自從風蓮教的事了結之後,季缺覺得,這異物會恐怕就是他如今最大的黴運了。

    白貓搖頭,說道:“異物會的事,你最好還是不要聽了,會不詳的。那屍體你安置好了,這房子便沒有問題了,本姑娘也與你道過歉了,我可以走了吧?”

    “異物會,不詳,是指這些嗎?”

    說著,季缺拿出了那枚雜色扳指,以及那雙被扯開的鮮艷繡花鞋。

    白貓看著這兩樣事物上“異物會”的字樣,驚訝道:“你也惹到了異物會?”

    老實說,它今天因為次數太多了,已驚訝得有些麻木了。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準確的說,我本來只想平靜的生活,他們卻老是來惹我。這下子,你能告訴我你的事了吧?說不定我們還能互撈一把。”

    白貓想了想,說道:“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本姑娘就與你說說。”

    之後,它就說起了它和異物會之間的故事。

    一個離奇且又詭異的故事。

    白貓自稱“林香織”。

    北地雲山林家,本就是一個底蘊不小的世家,地位近乎可以和北地四大宗門並列。

    當然,不算是這雲山林家,亦或是北地四大宗門,孤陋寡聞的季缺都沒怎麼聽過。

    而林香織則是一個標準的世家小姐,從小過著優渥的生活。

    只是這樣的平靜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她被人說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季缺有些懵逼,說道:“你也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名叫“林香織”的白貓點了點頭,很自然道:“是啊,還有誰是嗎?”

    季缺:“......”

    按照林香織的描述,就是因為她是萬中之一的修行奇才,才導致了後面的事情。

    林家這個世家,這些年里一直不太穩定,準確的說,是家里掌權的老爺子因為得了一場怪病,忽然下了不床,家里人表面雖然和和氣氣的,內里卻在為權力和財富爭鬥。

    林香織的父親在林家排行老三,林家內外皆有些名聲和威望,自然不會不爭。

    林香織天賦沒展露前,別人只當她是個貌美如花的小姐,可當她的天賦展現後,情況就變得截然不同了。

    權力爭奪的天平,很有可能因為這樣一個天資不俗後輩發生轉變。

    他父親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於是她就被暗地里送往了這棲霞山學藝。

    作為世家小姐,林香織自然知曉不少盛朝有名的世家和宗門,而棲霞山里的棲霞觀卻並不在此列。

    可到了棲霞觀後,她才明白父親的用意。

    棲霞觀並沒有表面那般簡單,它看似是一個很小的道觀,師父連著弟子,不過十來人。

    可是師父雲松子卻是實打實的五境本命境修士。

    這樣的人物,即便放在北地的名門大宗內,也是排行前列的大人物。

    可雲松子卻像是個隱士般生活在這樣一間小小的道觀。

    林香織本就生性活潑,而師兄師姐們皆氣質不俗,想必出生也不凡,於是她很快適應了那里的學藝生活。

    這座道觀除了近乎與世隔絕,很少有外人來,讓她感到有些沈悶無聊外,其余方面她都很喜歡。

    用她的話說,她其實不太喜歡家族中那種暗流湧動的氛圍,而這里是真的輕松愜意。

    直至兩年後,在外遊歷的大師兄羅雲歸來。

    這座道觀里,大家雖自稱“道人”,卻打扮隨意,很少有人作道人的打扮。

    有位師兄甚至愛穿裙子。

    而大師兄卻是一個標準的道人打扮,灰藍道袍,烏木發簪,有一點出塵修士的味道。

    他的臉頗為刻板嚴肅,讓林香織不太想和他打交道。

    這是林香織第一次見到大師兄羅雲,之後,遊歷歸來的大師兄就和師父去商談事情去了。

    看得出來,師父雲松子很看重這位大弟子。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林香織覺得那段時間,一向和藹的師父神情仿佛變得嚴肅了不少,仿佛多了一點大師兄的影子。

    而整個棲霞觀的變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首先師父和師娘很快不露面了,說是要閉關修行某種功法,偶爾出現,皆是雙眼通紅,仿佛幾天幾夜沒合過眼一般。

    之後,林香織夜里總能聽見奇怪的鳥叫聲。

    棲霞觀位於山林中,棲息著各種鳥類並不奇怪,可是那聲音卻頗為驚悚。

    就像是鳥類在故意在學人說話,卻怎麼學都學不像。

    有一天半夜里,林香織肚子有些餓了,於是起床去廚房找些吃的。

    結果在路過師父的庭院時,她突然聽到了一陣細小的議論聲。

    “綾玉,這門羽化功當真神奇,我停滯多年的修為竟隱隱有破境之象。”

    林香織知道,那是師父的聲音,而綾玉則是師母的名字。

    夜里山風呼嘯,刮得門窗輕輕作響。

    林香織突然被嚇了一大跳,緣於她又聽見了那種怪鳥的聲音。

    更加讓她害怕的是,那聲音好像就是從師父師娘的院子里發出來的。

    難道是師父和師娘偷偷在養著什麼奇怪的東西?

    她不敢多做停留,連吃的都沒敢再去廚房拿,就徑直回屋睡了。

    之後,棲霞觀那種古怪的鳥叫聲變得越來越明顯。

    沒過多久,師父拿來了一本秘籍讓她修煉。

    那本秘籍只有薄薄幾頁紙,與其說是秘籍,不如說是一種吐納的方式。

    林香織嘗試了一下,發現這吐納方式繁瑣無比,什麼九淺一深,氣流在丹田旋轉,如冰火交融。

    這雖然很難,可嘗試修煉的狀態下,卻有一種莫名的舒爽之感。

    是的,那種感覺仿佛身上的毛孔全部張開了,能吞雲吐霧一般。

    她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種感覺,那就是只要繼續修煉下去,自己恐怕要羽化成仙了。

    可是隨即,林香織警覺起來。

    想到夜里師父庭院傳來的怪鳥叫聲,她忍不住留了一個心眼,沒有繼續修煉。

    而從那之後,整個棲霞觀就處於了一種詭異的氛圍中。

    師兄師姐們再也琴棋書畫陶冶情操了,師門上下無不廢寢忘食的修煉,如著了魔一般。

    林香織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好假裝和他們一起修煉著那本沒有名字的秘籍。

    隨著夜里的怪鳥叫聲越來越多,她越來越害怕,總覺得落入了什麼可怕的巢穴。

    她表面裝作和周圍人一樣在修行,實際上已在謀劃著離開這地方。

    來到道觀已近兩年,林香織這才發現,她連下山的路都不清楚。

    她在這道觀中,竟然不知不覺呆了兩年。

    她嘗試著離開,發現這道觀與世隔絕不說,應該還有一種古怪的陣法,將人困在其中。

    她幾次走下來,總是會不知不覺回到道觀附近。

    這樣的嘗試自然不敢太多,她有一種直覺,那就是她被發現的話,恐怕會很慘。

    因為師父和師母已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那一晚,師父師娘帶著幾個修行進度不錯的師兄去後院修煉了,林香織趁著這機會,跟著幾個僕人偷偷離開了道觀。

    這道觀上下,師父連著弟子不過十來人,可服侍他們的僕人可不少。

    山風刮過山林,嗚咽作響。

    本來層林盡染,頗有仙氣的棲霞山,在入夜之後,已然是另一番模樣。

    伺候他們的僕人並不住在觀內,而是觀外數里外的地方。

    棲霞觀雖然不大,可是吃喝用度一向不少,而這些僕人要將物資送上來,肯定會有下山的路。

    於是林香織找到了一個廚子,說想要下山去買點東西。

    她當時很兇,那廚子一臉惶恐,只能帶著她去向了一間較大的木屋,說從這後門就可以下山。

    那里應該是那群下人們的廚房,里面堆積著不少木柴,以及一些用布蒙著的鐵籠子。

    籠子里偶爾傳來了細碎的聲音,在這即將入夜的環境里,頗為驚悚。

    她問廚子里面是什麼,對方答道:“當然是觀里小姐你們這樣的貴人吃的生禽了。”

    可下一瞬間,林香織渾身一抖,楞在了那里。

    屋子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著青色長袍,系著藏色腰帶,背對著她,卻是她如今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師父!

    外面山風呼嘯,這昏暗的房間一燈如豆,林香織很害怕,第一反應就是認錯,借口自己年幼,貪玩想下山。

    只要糊弄過去了,才能圖謀以後。

    於是她不禁輕聲道:“師父......”

    那人緩緩轉過了身子,露出了一張冷峻的臉。

    不是師父,而是大師兄羅雲!

    大師兄羅雲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在燭火的映照下,格外驚悚。

    “師父?師父就在旁邊啊,小師妹你難道沒看見嗎?”大師兄冷漠說道。

    這時,一陣風吹來,吹開了籠子上的灰布。

    於是乎,一個個身著衣衫的怪鳥猛然出現在了淺原香織的視線里。

    是的,那是一只只人形的鳥,或者說是長滿了羽毛的人。

    它們的身軀和面龐還保持著人的特征,可是渾身上下卻長滿了五彩的羽毛,嘴巴跟著變得尖銳,如雷公一般。

    看見她後,這群長滿羽毛的人不禁撲騰著翅膀,發出了尖銳的鳥叫聲。

    它們穿著人的衣服,卻已然不能稱之為人了。

    師門上下,師父、師娘、師兄、師姐全在這里了,被裝在這些鐵籠子里。

    林香織不由得想起了那晚師父的話——“這門羽化功當真神奇。”。

    原來羽化功是會讓人變成這種渾身長滿羽毛的怪物!

    大師兄羅雲一臉陰沈,突然問道:“這麼好的功法,師妹你為什麼不練呢?”

    ......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2章 新臥龍鳳雛

    白貓有關林香織的回憶,到這里差不多結束了。

    她作為人類腦海里最後一個畫面,是大師兄的右臂突然長出了無數尖銳的肉須,瞬間貫穿了她的咽喉。

    之後,她應該是死了。

    只是意識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如一縷青煙在四周飄蕩。

    當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然成為了師門里某位師姐養的那只白貓。

    這只白貓名叫“梨花”,她偶爾還會逗它。

    發現自己成為了一只畜生,林香織一時恐懼萬分、萬念俱灰、心如死灰。

    她隨意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發現還挺靈活。

    於是在做了幾個後空翻後,她勉強接受了自己變成貓這件事。

    變成貓總比死了好。

    她稍微打起了一點精神,剛想迎接自己新的貓生,結果就看見了非常可怕的一幕。

    她看到昨晚那個廚子,拖著她的屍體去向了後院。

    人是很難有機會經歷這種場景。

    林香織親眼看著自己屍體咽喉處的那個血洞,失去了焦點的美麗眼瞳,不由自主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之後,她不敢再去看,因為她聽到了自己屍體被扔進了火堆里,燒得劈里啪啦的聲音。

    她覺得看到自己屍身被燒毀的樣子,會崩潰。

    不,如今只是聽到那聲音,已讓她有些受不了了。

    她回不去了。

    之後,變成白貓的林香織,看到了殺死她的仇人。

    大師兄羅雲。

    再次見到仇人,林香織雖有憤怒,可是更多的還是恐懼。

    她忘不了那些被裝在籠子里的師姐、師兄,師父和師娘的模樣。

    這兩年的朝夕相處,她近乎把他們當作了親人,把這座棲霞觀當作了家。

    可是一切都變了。

    他們明明依舊穿著人的衣服,卻成了不人不鬼的鳥人,而她則變成了一只貓。

    之後沒過多久,那廚子又回來了,一改當初謹慎膽小的模樣,說道:“司祀,這批貨長得太快,可惜了這麼多血果了,還沒餵完,他們就長成了。”

    說著,他端出了一口鍋,泛紅的汁液里,漂浮著幾顆人形果子。

    那果子有醜陋的五官,擠在一起,仿佛人的血肉做成的一般。

    看到這幅畫面,林香織只覺得一陣惡心,不由得想起了最近吃的番茄湯。

    是的,那種“羽化功”配合這種詭異果子熬的湯,才會讓師門上下沈浸於“羽化”中不可自拔。

    之後,林香織潛伏了下來,想探知一些情況。

    漸漸的,她得知了大師兄另外一個身份。

    他經常被廚子等人稱作“谷雨司祀”,是異物會的一位壇主。

    林香織幼年時喜愛看閑書,偶然在一本冊子里發現過“異物會”的記載。

    這是一個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組織,相傳擁有鬼神之力,神秘至極。

    當然,那本冊子的記載很簡略,就像是一筆而過的故事。

    林香織沒有想到,這個古老的組織真的存在。

    它就像是一個從洪荒中走來的古物,帶著時光腐朽的味道,讓人生畏。

    而大師兄羅雲,更是其中的一位司祀。

    期間,林香織想去看一眼“羽化”後的同門,卻發現那些鐵籠子已不在那里了。

    她不敢再呆下去,因為她清楚自己正處於一場可怕的陰謀之中。

    棲霞觀已因為這場陰謀覆滅,那讓她來這觀里的父親會不會也有危險?

    之後,林香織就逃了,一路流離失所,最終以一只貓的模樣回到了林家。

    再然後,她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差點貓淚橫流。

    萬幸父親沒事。

    於是她靠著貓的身體,艱難的給父親寫了一封信,放在了他的房間里,提醒他棲霞觀的變故。

    之後,林香織就窩在了屋外一棵樹上等待著,確定父親能看到這封用貓爪搞出的信。

    結果當晚,她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一幕。

    她躲在樹上,透過上方窗戶的縫隙,看著自己父親站在銅鏡前,整張臉垮掉了。

    是的,垮掉了,像蠟油被燒化了的那種。

    這樣的畫面無疑把她拖入了恐懼的深淵。

    最後,父親已然再次恢複如初,可林香織已知道他不是人了。

    她的親生父親已被妖魔代替了?

    細思恐極的是,這被替代的時間恐怕在她離家學藝之前。

    因為眼前的父親依舊保留著以往那熟悉的習慣,眼神脾性也沒太大變化,根本不像是扮演出來的。

    也就是說,她很長一段時間面對的父親,其實是一只妖魔?

    這種事只要想一想都讓感到害怕。

    而這個時候,這位父親已看到了她留下的那封信。

    林香織永遠記得父親看著那封信陰冷環顧四周時的模樣,已然不再像是人了。

    她當時很害怕,害怕極了。

    特別是這位“父親”忽然看向了樹上的她,她一度以為自己暴露了。

    因為她留下的那封信,貓味太重。

    一只貓要用筆寫字並不容易,說不定就留下了不少特征。

    萬幸,“父親”只是看了她一陣兒,就拿著信離開了。

    沒有任何猶豫,林香織抓住機會瘋狂離開了林家。

    她擔心自己貓身的暴露,於是只能逃,逃到相對安全的地方才行。

    於是她來到了這北地數一數二的天仁城,在這人口湧動的城市里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最後,她意外發現了這處空著的宅子,於是住了下來。

    季缺發現了一個細節,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非要選定這座宅子呢?想讓那具屍體保護你?”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白貓帶著他來到了屋後的荒地上,掀開了一簇隱匿的雜草。

    那里,露出了一個只有兩個碗口大小的泉眼。

    這個泉眼表面極窄,被遮擋後很難發現,可是一到內里,水域變寬了不說,里面還有魚。

    不少的魚。

    用林香織的話說,這里是一處魚泉,她在這里,就不必為生計奔波了。

    身為一只貓,不僅要和其他貓爭鬥,在偷東西吃時,更可能遭遇人類的威脅。

    特別是她這種長得好看的貓,就更危險了。

    最讓她擔心的是,她時常有一個直覺,那就是大師兄和“父親”已發現了她變成貓這件事,正在找她。

    所以這人人恐懼的“兇宅”,反而成了庇護所,因為她能通過氣味,大概知道屍體何時會發作。

    “我從小養尊處優,又被人說是難得的天才,就沒受過什麼委屈和挫折,可是誰能想到,短短一兩年時間,竟要承受這麼多。”

    說著,貓貓落淚,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聽聞了這個故事,季缺都忍不住感慨道:“你真倒黴。”

    能讓黴運纏身他說出這句話的,林香織還真是第一個。

    這只能說明她確實很倒黴,倒黴得過分。

    季缺甚至覺得,在倒黴這件事上,對方竟有資格和自己一起組成新的“臥龍鳳雛”。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3章 緣分一道橋

    這只貓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後,忍不住問起季缺又是如何和異物會扯上關系的。

    於是季缺將如何扶老太太回家被訛,在林家村露宿又遇到一個繡花鞋老太婆的事講了出來,甚至加上了那晚在荒廟里遇到的長身妖魔的經歷。

    白貓聽完季缺的經歷後,這一人一貓都沈默了。

    或者說,都整無語了。

    這是在比誰更倒黴嗎?

    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聽聞季缺的倒黴經歷後,林香織的心情變好了一些。

    這和季缺當時考秀才同理,本來沒考上是挺郁悶的,可見到唐衣和其他平時比他學業好的同窗也沒有考上,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舒坦多了。

    至少不那麼寂寞不是。

    “那個。”

    “那個。”

    一人一貓異口同聲道。

    “你先說。”

    “你先說。”

    一人一貓又異口同聲道。

    沈默了一小下下,確定沒有異口同聲的趨勢後,季缺趕緊說道:“你想說什麼?”

    白貓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有點明白你為什麼能聽懂我說話了。”

    它說話時,明明是很輕的貓叫,可在季缺耳中能自動變成人語,頗為神奇。

    季缺也十分好奇,說道:“為什麼?緣分?”

    白貓思索道:“也許是因為,你也很倒黴?”

    如果放在以前遇到這種事,她這位天真的世家小姐,面對季缺這個長得挺不錯的書生,恐怕會認為這是上天註定的緣分,甚至會暢想一下那些閑書里才會有的情愛故事。

    可惜經歷了這麼多,又變成了一只貓後,她的心態要務實和悲觀許多。

    季缺一拍手,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正可謂“同是天涯倒黴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可能因為都擁抱著黴運,又可能因為都遭遇了同樣的敵人異物會,這一人一貓一時覺得對方親切了許多。

    分享完這一切後,又是一天黃昏了。

    火紅的雲彩掛在天邊,就像是在燃燒一般。

    林香織說道:“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可以走了吧?”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林姑娘保重,我剛好也要吃飯睡覺了。”

    林香織本來確實想要走的,自從被大師兄害了,又發現親爹是假的後,她就非常不信任他人。

    可是聽見季缺答得這麼幹脆,一點也沒有挽留的意思後,她心里反而空落落起來。

    狗屁!之前還說和我有緣,結果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也許,這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能聽懂她說話的人了吧。

    林香織輕輕嘆了口氣,一躍出了屋子。

    就在她心灰意冷,即將重新開始流浪生活的時候,季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都這個時辰了,要不吃了飯再走吧,林姑娘。”。

    林香織扭過頭來,“不情不願”道:“好吧,確實有點晚了,吃完了再走比較合適。”

    這時,季缺已走到廚房忙活起來,問道:“林姑娘,你平時吃什麼啊?”

    “烤魚。”林香織回答道。

    她表面看起來依舊不冷不熱,不情不願的,實則內心已有點小雀喜。

    哼,還算有點良心,懂得請姑娘吃頓飯。

    雖然只真正意義上相處了一天,這家夥初始對她還頗為無禮,可林香織還是願意和季缺相處一下的。

    也許是因為對方是第一個能聽懂她貓語的人,也許又因為同樣很倒黴,又都惹上了異物會,她潛意識里是把季缺當朋友的。

    哼,當然前提是對方先示好。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太過孤獨。

    在當貓的這些時日里,特別是有一段時間,林香織被狗追,被小孩拿著棒子攆,只能心驚膽顫的偷點剩菜殘羹果腹,她想過一死了之算了。

    倒不是因為過得淒慘,而是孤獨。

    所有人都認為她是一只貓,可她自認為是個人,所以無論在人類中,亦或是在貓族中,她都是異類。

    之前,這世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只貓能知曉她的心情和心事。

    而如今,有了一個,心情就好多了。

    聽到林香織平時吃烤魚後,季缺不由得詫異道:“烤魚?你一只貓怎麼烤魚?”

    “那有什麼難的,你去抓幾條魚來,我展示給你看。”

    之後,季缺去那魚泉抓魚了。

    途中,他再次認為買這房子是撿到寶了,在天仁城有了這麼好的住處不說,從今以後等於多了一個魚塘?

    季缺剛把抓到魚的帶回來,就看見林香織正在那生火了。

    只見她咬住了一塊鐵片,對著一塊打火石一敲,綻放的火星轉瞬就將旁邊稻草點燃,之後,她用貓爪挑了些木塊進去,在用一根樹枝掏空,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之後,在季缺錯愕的眼神中,她接過了那三尾魚,開膛、去內臟、去鱗、洗凈一氣呵成。

    緊接著,林香織就銜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小樹枝,一叉,一條魚就被串了起來。

    這叉魚的動作,季缺甚至看到了劍術的影子,優雅且冷厲。

    之後,魚就被架在了火上烤,時不時翻滾著。

    漸漸的,空氣中彌漫出了炙熱的烤魚香味。

    在魚皮烤得金黃的時候,白貓林香織又從廚房里翻出了些鹽巴、辣椒、花椒粉末之類的,一一灑了上去。

    這佐料灑得十分均勻不說,竟沒什麼遺漏,可謂十分精準。

    季缺少說灑了上千次石灰,自認為技藝嫻熟,那些被他弄得在地上捂著眼睛打滾,哭嚎連天的麻匪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這白貓林姑娘灑佐料的手法,竟不弱於他。

    此貓恐怖如斯,斷不......

    就在季缺思索著這些的時候,林香織的聲音忽然響起——“明明是你要留我吃晚飯,為什麼現在烤魚的是我?”。

    季缺如夢初醒,驚訝道:“是啊,為什麼在烤魚的是你?”

    林香織:“......”

    之後,魚烤好了,她遞了一只給季缺。

    季缺拿著手中的烤魚,一時只覺得這經歷實在是奇妙。

    他竟然能吃上一只貓親手烤的魚。

    這魚賣相不算差了,他咬了一口,發現外焦里嫩,滿牙飄香,忍不住暗自感慨道:“我操!這貓烤的魚竟然比我烤的還好吃!”

    於是在消失的黃昏中,一人一貓坐在這小院里吃起了烤魚,中途季缺又泡了一杯熱茶。

    不得不說,在這略顯寒冷的天氣里喝茶吃烤魚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一人一貓都很愜意。

    茶足飯飽,天已徹底黑了下來。

    林香織用水洗了個臉,跳到了屋頂,說道:“好了,這次真要走了。先說,你這次占了我便宜,明明是你留我吃飯,卻是我做的菜。”

    說著,她就擡步離去,只是動作有點緩慢。

    就在她要走過屋頂位置時,季缺的聲音再次響起——“林姑娘,天這麼黑了,走路不方便,要不在這住一晚吧?”。

    哼,住一晚,說得就像施舍一樣。

    於是林香織硬氣道:“本姑娘現在是一只貓了,根本不怕黑。”

    季缺說道:“那好吧,一路順風。”

    聽到這句話,林香織的貓心肝都涼了半截。

    男人果真沒良心,剛給他烤了魚吃,只挽留了一小下就讓我走了。

    那我走!

    她站在屋頂,看著茫茫夜色,一時只覺得孤單無比。

    不過她還是擡了步,結果這時,季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林姑娘,如果你沒其他去處的話,就在這里住下吧。反正這里就我一個人住,那兩間房空著也是空著。”。

    “放心,不收你房租。”

    沒辦法,剛才那烤魚太好吃了,還不要錢,他想多吃幾次。

    當然,前提是這林姑娘願意,畢竟這世家小姐一看就比較傲嬌。

    這時,林香織“勉為其難”走了回來,說道:“是你請我留下來的。”

    “對,我請你的。”季缺微笑著說道。

    林香織看著這人畜無害的笑容,心一下子軟了下來,說道:“好吧,反正我暫時不知道去哪兒了,就先住一小陣兒吧。再說了,這宅子明明是我先找到的。”

    這時,季缺的表情一下子較真起來,說道:“這是你先到的,可這房子實打實是我的,我足足花了一百八十兩七錢銀子才買到的,有地契和房契為證。”

    林香織一臉蛋疼道:“知道了,是你的,說得我想占你房子似的。”

    她忽然覺得這家夥有一點小家子氣。

    一百八十兩銀子還專門說出來,不就以前她兩頓飯錢嗎,弄得跟一萬八千兩金子一樣。

    下一刻,季缺忽然一驚一乍道:“我的地契呢?”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4章 林姑娘,我要你助我修行

    天仁城,城郊,降魔樓。

    陳竹、王花師兄妹和靈玉和尚回來了。

    靈玉老和尚面色有些蒼白,看起來有點虛弱的樣子。

    他坐在那里,長長吐出一口氣。

    人不服老不行。

    趕了上千里路去對付一個狡猾的邪異,又受了點傷,老和尚是有些乏了。

    陳竹看著他,說道:“大師,你沒事吧?”

    靈玉老和尚笑著道:“無妨,少了龍紋加持有點虛弱罷了,再畫一個就好。”

    說著,他就褪下了僧袍,拿起細筆在身上畫起龍來。

    這龍剛畫了一條尾巴,一個小胡子中年人就急匆匆的來了。

    見到三人後,中年人趕緊道:“你們總算回來了,這里有事正要你們幫忙。”

    陳竹挑眉,說道:“趙管事,我們剛從千里之外回來,大師還受了傷,有事你找別人吧。”

    那個叫趙管事的忙道:“這事真只有你們能辦,主要報酬實打實的報酬豐厚,你們鐵定感興趣。”

    趙管事一陣敘說後,陳竹震驚道:“異物會?你這廝是想坑我們,這種事不去大宗門求援,讓我們去送?”

    趙管事一臉郁悶道:“這怎麼能叫坑呢?早就求過援了,都說這事他們不好出面,讓我們來幹是最好的。如果真出事了,他們會兜底。”

    旁邊的王花冷笑道:“兜底?就是人死得實在太多了,都要燒到他們屁股了,不得不出手?說來說去,就是些慫包,什麼北地宗門翹楚,結果還是忌憚異物會。”

    趙管事明顯有些生氣了,說道:“你們不懂,如果白玉樓和鳳棲門這些宗門出手了,那很有可能就會開戰,那時便沒有回轉的余地了,我們降魔者得以大局為重啊。”

    陳竹說道:“好,說得好,大局為重,那除了我們還有誰,趙管事你一並去嗎?”

    趙管事揮了揮手,一臉為難道:“我倒是想去,可這樓里雞毛蒜皮的事都要我管,本管事哪走得開啊?”

    “那什麼瞎眼睛黑龍他們呢?平時他們不是很能打嗎?怎麼,不去?”

    “怎麼會,黑龍的老母剛給他生了個弟弟,他趕回去照顧了。”

    陳竹一臉驚訝道:“那黑瞎子今年四十有六了,他還是家里晚來得的子,這少說七十的老母又生了,你說這是騙鬼呢,還是騙我們呢?”

    “真生了,他老母今年剛改嫁,就生了!”趙管事解釋道。

    “那樓主和副樓主呢?”

    “他們那樣的人物,自然很少在樓里。”

    “說來說去,就是沒人去趟雷嘍。不去,這事給多少都不去。”陳竹說道。

    王花笑著道:“師兄,我覺得你說的都對。”

    老和尚一邊給龍尾巴上著色,一邊說道:“善。”

    這一下,趙管事懵圈了。

    這三人竟然不好糊弄了。

    “你們就不怕生靈塗炭?”趙管事以大義的名義威脅道。

    這時,陳竹眼中已生出了厭惡,說道:“就你也配說這句話?‘夢醒人間苦,俠氣依然在。’,我們自認對得起這句話,你呢?

    要我們出手可以,完事後直接升為地階降魔者。”

    “可以。”趙管事答應道。

    “還有......”

    “還有?”

    “對,還有。這事完了後,我要你滾蛋,我來當這個管事。”陳竹說道。

    “放肆!”趙管事勃然大怒道。

    “不會吧,原來在俠義為先的趙管事眼里,生靈塗炭也不如一個小小的管事職位呢?”陳竹陰陽怪氣道。

    王花拍手道:“師兄說得好。”

    靈玉老和尚已開始畫龍爪子了,說道:“善。”

    “豈有此理!”

    趙管事氣得胡子微翹,說道:“是不是以為離了你們,這事就辦不成了?”

    陳竹說道:“那麼另請高就吧。”

    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冷淡的響起——“你們的條件我全答應。”。

    緊接著,門口的光影一個變幻,出現了一個紅衣女子。

    女子生得極美,青絲挽成了發髻,沒有遮住額頭,逾發襯得她容顏嬌嫩鮮艷。

    只是這張美麗的面龐上,有一只眼睛一直是閉著的。

    是的,女子只有左眼睜著,右眼緊閉,可即便這樣,你也不會感到任何不協,反而會覺得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妖艷美感。

    陳竹一時看得有點呆了,直至被自家師妹一針紮在屁股上,他這才猛然驚醒,脹紅著臉道:“閣下剛才說我們的條件全答應了?”

    “那個......”

    趙管事明顯有點急了,剛想說話,結果紅衣女子已點了頭,說道:“對,你們的條件我都可以答應。這事牽扯到異物會,北地沒人敢惹他們,而我敢,只是我需要有人輔佐我。”

    “對了,我叫寧紅魚。”紅衣女子補充道。

    此語一出,饒是正在畫龍的老和尚都嚇了一跳,以至於給龍的下身多添了一根棍子。

    “寧紅魚,越境殺人寧紅魚?”陳竹驚訝得嘴巴能塞下一個鵝蛋,說道。

    “嗯,好像沒有人再叫這個名字了。怎麼,去嗎?”寧紅魚用左邊的獨眼看著他,問道。

    陳竹看了看師妹,又看了看靈玉和尚,回複道:“我去,我反正去,早就看那什麼鳥會不順眼了,只是知道自己斤兩。如今有寧姑娘你這高個子牽頭,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王花緊張道:“我和師兄一起。”

    靈玉老和尚一邊用手搓著那龍身下多出來的棍子,一邊說道:“善。”

    這時,陳竹拍了拍趙管事的肩膀,說道:“管事,你走之前記得把樓里的事交接清楚,小竹我啊,最想看看你是怎麼日理萬機的。”

    之後,陳竹師兄妹跟著寧紅魚走了,老和尚表示畫完龍再跟上。

    路上,陳竹展開了寧紅魚給的卷宗,一臉驚訝道:“繡花鞋?”

    ......

    季缺的房契最終還是找到了,竟不只怎的飄到了屋子橫梁上,是被林香織找到的,可謂虛驚一場。

    接下來幾日,他和林香織這只貓相處愉快。

    一人一貓幾乎大門不出,一天烤魚吃,一天烤肉吃。

    烤魚的是林香織,烤肉的是季缺,這可以說是兩人的看家廚藝,一時間兩人都有種怎麼吃都不膩的感覺。

    是的,就連酷愛下館子的季缺,都沈浸在貓貓烤魚中。

    只是這玩意兒有一個缺點,天天吃容易上火。

    季缺很享受這種生活,可是林香織姑娘的遭遇,無疑給了他一種警醒。

    那就是這世界真的挺危險的,可以說是人命如亂草,說倒就倒。

    而這種危險不止會發生在平民百姓身上,還包括了修煉有成的修士。

    林香織的師父雲中子,五境本命境的修為,說被人變成鳥人就變成了鳥人。

    而他呢,連三境都不是,還特倒黴。

    季缺越想越有緊迫感,覺得不能再這麼懈怠了,於是在這天傍晚,忍不住說道:“林姑娘,請助我修行。”

    此語一出,正在悠哉喝茶的林香織身體一緊,全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5章 思路清奇

    “林姑娘,請助我修行。”

    季缺話音剛落,林香織嚇得毛發豎立,用一雙碧綠的貓眼盯著他,緊張道:“你要幹什麼?”

    季缺見她反應激烈,又是炸毛,又是遮掩身體的,一時有些懵逼,說道:“就是字面意思上幫助我修行啊。”

    林香織低頭,一時既惶恐又羞怯,說道:“不行,我們才認識幾天時間,我無法接受。再說了,我如今還是一只貓。”

    季缺站了起來,說道:“林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說的是單純的幫助我修行,不是你想的那樣。”

    “單純的助你修行,那本姑娘豈不是成了純粹的修煉工具,那更加不可能接受了,我甚至覺得你無恥!”

    “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不要過來啦!”林香織後退兩步,緊張道。

    季缺趕緊解釋道:“林姑娘,你是真的誤會了,我堂堂一個讀書人,禮義廉恥是懂的。我再怎麼無恥,也絕不會對一個姑娘提出那種無理要求。再說了,你還是一只貓。”

    “你怎麼會誤會我到這種程度!”

    季缺一時有點激動,大步向前,想要解釋清楚。

    結果只聽見啪的一聲,一本冊子從他懷中掉了出來,露出了里面“鸞鳳倒轉”的內容。

    一人一貓同時往地上一看,又同時擡起頭來。

    季缺一下子汗都冒出來了。

    不過他依舊一臉淡定的將書撿起,心平氣和的微笑著說道:“林姑娘,我如果說它只是昨晚我順手放兜里的,從來沒想過做什麼試驗,你信嗎?”

    “你說呢?”林香織一臉認真道。

    季缺總算知道,對方為何會這般敏感了。

    她定然是發現了他昨晚在看這本書,可是......

    “可是我是真的冤......”

    “你不要過來啊!”

    眼看季缺想要走過來解釋,白貓身形一閃,已然沖出了屋外。

    看著對方那風馳電摯逃遁的身影,季缺忍不住感嘆道:“這下真有點解釋不清楚了。”

    可他真的只是無聊翻了翻而已啊。

    真的的真的。

    這下尷尬了。

    這種情況約等於某一天,正經的你向某位女同學請教正經學習問題,結果打開電腦找題時,當著別人的面不小心點開了另一個盤的“學習資料”......

    足足防備了季缺三天,季缺解釋了這本秘籍的由來和自己的心境二十多次,林香織才逐漸放下了戒備,不過依舊保留著一點點看變態一樣的眼神。

    季缺已經麻了。

    隨便吧。

    清者自清。

    不得不說,林香織不愧為曾經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之一,再加上又是世家小姐,懂得比季缺多多了。

    比如如今季缺已站在了三境真元境的門檻上,體內真氣已十分凝練,卻始終無法凝結成真元。

    林香織解釋這其實就是水磨功夫,天賦好的隨便磨一磨就上去了,天賦一般的就要多磨一陣兒。

    季缺忍不住感慨道:“這證明了我天賦一般?”

    “還行吧,和本姑娘應該比不了。”

    說到這個的時候,林香織罕見的表現出了些許意氣風發的模樣。

    季缺忍不住郁悶起來,暗自嘀咕道:“可是靈玉大師說我是萬中......”

    算了,算了,這一路上他都遇到了多少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了。

    季缺甚至懷疑,這說法是不是他們修行界的行話,和現實生活中見到男的就叫“帥哥”,見到女的就叫“美女”是一個道理。

    不過季缺並不氣餒,靜待精滿自溢、凝氣成元的那一天。

    這段日子,季缺算得上刻苦,不是在打太極拳修煉,就是在那寫寫畫畫著什麼。

    林香織洗完衣服回來了,忍不住問道:“你整天在那里想什麼?”

    季缺很認真的回答道:“怎麼殺掉異物會全家。”

    林香織:“喵?喵?喵?”

    還說你腦子沒有問題?

    林香織和季缺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時日後,對這個書生的了解多了一些。

    對方確實讓她挺意外的,比如她仔細觀察,才能看出對方是個二境修士,又比如本來普普通通的太極拳,對方施展開來竟有不俗的威力。

    自己是世家小姐出生,又是修行奇才,她的眼界一向挺高。

    可即便是這樣,她依舊認為季缺是個尚可的怪才,境界看似不高,提升也不快,學的東西又很奇怪,怎麼看怎麼不專業,卻總能給她弄出來些意外的花樣。

    比如之前地窖里的那具屍體,對方竟然用那種方法搞定了。

    當然,這都是她片面的判斷,因為這些天,季缺除了練太極外,很少在她面前出手。

    唯一的一次,是對方用剪刀把一只飛鳥射了下來。

    緣於這鳥在他的頭頂砸了一坨鳥屎。

    不過更多的,她覺得季缺思路清奇。

    當然,說得難聽點,就是腦子有問題。

    比如她曾問起他那具屍體的事——“你當時難道不怕嗎?”。

    季缺回答道:“怕啊,怕得要命。”

    “那你為什麼能把那屍體搞定?”

    “我一想到這房子是我剛買的,總共花了一百八十兩銀子外加七錢清潔費,一下子就不怕了。它呆在那里,我住得不安穩不說,這房子肯定貶值。”

    嗯,這家夥能戰勝恐懼的動力,竟然是害怕房子貶值。

    於是在林香織的認知中腦子有問題的想法,在季缺這里卻是實打實在推動的事情。

    就和當初想殺風蓮教全家一樣,他是真的在想怎樣殺掉異物會的全家,以便防患於未來。

    異物會實在太可怕了,自己又倒黴,不幹掉不行。

    當然,他知道這件事難度很大,比風蓮教那次大得多。

    因為這個組織龐大且神秘,底蘊又深厚無比,就連五境的修士雲松子和林姑娘父親這種世家人物都著了道。

    可是他不怕,甚至想起了魯迅先生的一句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這天,季缺帶著林香織去外面溜達了一圈,采辦了些東西,順便撿了口鐵鍋回來。

    鐵鍋這件事充分證明了季缺化黴為寶的才華。

    這是某個酒樓的廚子鬥毆時因為意外摔出來的,里面還有滾燙的油。

    季缺肌膚被燙了一個小點,可借此也賺了一口鐵鍋和二兩菜油,當晚就拿著它煎了幾個雞蛋吃。

    在吃飯的時候,林香織忍不住說道:“季缺,你有沒有覺得巷子口有個女的很奇怪?”

    “什麼奇怪?”

    “她每天都站在巷子頭的那棵水柳下,你一出門,就盯著你看。”

    “有姑娘盯著我看,這應該挺正常的。”季缺有些不好意思道。

    “可是她眼神不對。”

    “怎麼不對?”

    “她看你的眼神,就像是你欠了她錢一樣。”

    季缺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說道:“這女人肯定不對勁!”

    “嗯?”

    “因為我絕無可能欠別人錢!那娘們兒該不會是哪家匪賊派來踩點的吧?”季缺分析道。

    林香織:“......”

    她就知道會這樣。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6章 有人!

    一提到那女人可能會對自己的銀子,甚至是房子圖謀不軌,季缺一下子就精神了。

    “你說的是巷子口的那棵水柳?”季缺問道。

    “自然是那棵,這巷子有人叫臨水巷,但更多人叫水柳巷,就是因為那棵柳樹。”

    “那女人還在那嗎?”

    “看看不就知道了。”

    於是將黑未黑的環境中,一人一貓就掛在自家院墻上,露出了一小截腦袋偷偷往外望。

    明明在自己家里,這一人一貓卻弄得像賊一樣。

    “好像走了。”林香織悄悄探出一個半個貓頭,說道。

    季缺伸出腦袋,看了過去,發現巷口的那棵水柳下確實沒有了人。

    他忍不住問道:“那女的到底長得什麼樣?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長得還行,年紀也不大,穿著一件藍衣衫,看不出來是未嫁的姑娘,還是少婦。”林香織回憶道。

    “少婦?那我找個機會得好好看。”季缺掛在墻上,分析道。

    林香織再次露出了一個看變態的表情。

    暮色漸濃,整條巷子十分幽邃,那棵大水柳杵在那里,宛若一名彎腰的老人。

    這是季缺第一次認真觀察入夜後巷子的狀況,忍不住說道:“怎麼這條巷子好像沒住多少人啊。”

    林香織蹲在墻頭,說道:“這里本就沒住多少人啊。”

    季缺說道:“為什麼?這地界挺好的,難道就因為我這宅子是兇宅。”

    林香織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里經常漲水?”

    季缺一臉懵逼道:“漲水,什麼意思?”

    林香織解釋道:“漲洪水啊。”

    “漲紅水?”

    “這溝渠據說和清運河相連,清運河一到夏天就漲水,這里位置又有點低,夏天時常被水淹,所以一來二往,住在這里的人就不多了。”

    聽到這個噩耗後,季缺差點猛男落淚。

    他娘的,他買了個兇宅不說,還買了一處經常漲洪水的房子。

    他不禁再次想起了前房東那義正言辭的話——“我天仁城的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實誠!”。

    你不缺NMLGB!

    看著季缺如上考妣的樣子,林香織忍不住安慰道:“其實水漲得不深的,也就剛到你大腿位置,就小半月時間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季缺欲哭無淚道:“這事衙門和都水監什麼的都不管嗎?”

    林香織眨了眨美麗的貓眼,說道:“它們哪能管這些小事啊,反正又淹不死人。”

    一時間,季缺竟無言以對。

    這非常符合這方世界朝廷機構的畫風。

    反正又淹不死人。

    這一下,季缺確定自己是買到價值窪地了。

    他已然覺得,隨著時間推移,自己從桑水縣來到了天仁城,黴運已然變質了。

    以前的黴運相對來說是單純的,不過害他被偷、被搶、遇到壞人,被飛物砸中,而如今的黴運跟老母豬帶胸罩一樣,一層套一層。

    他搞定了兇宅,沒料到後面還藏著一個水屋。

    不過季缺很快淡定了下來,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實在搞不定,那就像林香織所說,忍一忍就過去了。

    大夏天的,漲點水還涼快。

    自我催眠,誰不會啊。

    不過那個林香織口中的少婦,還是吸引了他的註意了。

    如果真是來圖財的,他可得防著點。

    自從買了房之後,他銀子真不多了,如今還要養一只貓,那花銷就更大了。

    這個時候,林香織這只貓已開始洗碗了。

    這是一只挺有骨氣的貓,絕不想白吃白住,於是家里一只貓能幹的活兒,烤魚、洗衣、洗碗、打掃衛生近乎全包了。

    季缺一邊看著她在那里忙碌,一邊思索道:“要是能化形就好了。嗯,最好能穿女僕裝,黑絲,再加貓耳......”

    總之,這段時間,他覺得和這樣一只貓一樣的姑娘相處挺不錯,頗有點回到和當初唐衣混在一起的日子。

    至少不會那麼孤單了。

    林香織忙完這一切後,腰酸背痛的回到自己房間,睡著了。

    不得不說,自從包攬了這個宅子的活計之後,倒是治好了她變成貓之後的熬夜癥。

    以前當貓的時候,那是白天昏昏欲睡,晚上精神百倍,如今當貓,那是幹完活之後沾枕頭就睡。

    翌日,季缺和林香織專門註意了一下那棵水柳樹,發現並沒有一個女人站在那里等待。

    林香織遲疑道:“也許是我多疑了,別人姑娘並不是因為你來的。”

    結果季缺反而很慎重道:“這很有可能已踩完點了,接下來就要對我的銀子和房產圖謀不軌了。”

    林香織一臉鄙視道:“真不知道圖謀你什麼?圖你那九十三兩銀子,還是圖你這夏天會漲水的兇宅?”

    季缺一臉錯愕道:“我銀子藏了十六處地方,你這都知道?”

    林香織一臉無語道:“我是一只貓,知道這些很難嗎?”

    說著,她就傲嬌的跳下了墻頭,打掃院子去了。

    季缺發現,這位世家大小姐最近越來越勤快了,恐怕真正的賢妻良母也不過如此。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懶得發指的人。

    “也不知道阿衣這家夥最近過得怎麼樣了。”季缺思索道。

    當天傍晚,季缺和林香織吃完了飯,照例去外面遛個了彎,順便打了半瓶醋。

    一天中,林香織最喜歡跟著季缺去遛彎了。

    因為它可以親眼看見一個人各種花式倒黴。

    她自認這幾年倒黴絕頂,可在這倒黴頻率和花樣上,卻是自愧不如季缺。

    季缺每次出門,不是踩屎就是被鳥屎砸,還有飛來的油鍋、滾燙的茶水,最搞笑的一次,他竟然被一只發情的母豬撞了。

    那天,季缺驚險的躲過了一只發情母豬的沖撞,剛想要圍觀這母豬如何發情,結果沒料到,後面還有第二頭發情的母豬。

    要不是他身手不錯,都要直接被撞溝里了。

    一人一貓回到了臨水巷巷口。

    天空飄著綿綿細雨,黃昏時分的臨水巷幽邃而安靜,那棵老水柳杵在那里,仿佛一個高聳的駝背老人,註視著巷子。

    一人一貓不由自主多看了那水柳兩眼,確定了那里沒人。

    前幾日近乎每天都站在那的女人不見了,這讓林香織感覺有點古怪。

    她剛提醒了季缺要註意那女人,那女人就不見了,就像對方預見了他們要幹什麼一樣。

    細雨之中,巷子的石板濕滑泥濘,右側兩戶人家的院墻較高,遮住了光線,以至於這里更顯昏暗。

    就在這時,林香織腳步一頓,緊張道:“有人。”

    季缺凝神去看,發現自家門前的陰影里,果然站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打扮得很周正很良家,卻毫不顧忌的盯著自己。

    看到這個眼神,季缺心頭忍不住生出了一種毛毛的感覺。

    身旁的林香織跳到了院墻上,小聲說道:“就是她。”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7章 蠕動

    那女人就站在季缺家門口,瘆瘆的盯著他,頭發被雨水打濕了,上面像是籠罩著一層霜霧,也不在乎。

    只是瘆瘆的看著他。

    就像是,他真的欠了對方銀子。

    很多很多銀子。

    季缺沒有停步,腰背挺直往家走去。

    說到底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沒有欠銀子,怕什麼。

    季缺來到了家門前,想要打開門,那女人就徑直靠了過來,幽幽說道:“公子,人家東西掉你那了,你可以還給我嗎?”

    那女人一直瘆瘆的看著他,從神情和動作來看,像是挺害怕他的,卻還是一直盯著他。

    可是她越是這般害怕,卻又一直這樣盯著他,反而讓季缺心頭發起怵來。

    他甚至生出懷疑,對方是不是真有東西掉在了他這里。

    不過他很快掃開了雜念,一臉誠懇道:“姑娘,你認錯人了吧?你我根本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有東西掉我這。”

    “鞋子,我的鞋子在你那,你把它還給我。”

    女人的聲音幽幽的響起。

    “鞋子?”

    直到這時,季缺才註意到,女人雙腳上穿著一雙繡花鞋。

    只是右腳上的鞋面上有一個拇指大的破洞,就像是一只眼睛,在瘆瘆的看著自己.......

    他看向了那女人,說道:“你鞋子在你腳上,不在我這。”

    “在你那,你還我。”

    “不在我這。”

    “在你那,你還我。”

    “不在我這。”

    “你還我。”

    說著,女子已抓住了季缺的手,瘆瘆的看著他。

    她這樣的表現,明明應該情緒挺激動才是,可是她依舊只是那樣的看著季缺,冷冷清清的樣子。

    季缺甩手,說道:“姑娘,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你還我!還我!還我的鞋子!”

    說著,她不禁將季缺的手抓得更緊。

    旁邊,剛好有兩個行人走過,忍不住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季缺。

    季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們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我他娘的是腳控,可也不會無緣無故拿姑娘鞋子。

    於是乎,他一時很認真道:“姑娘,你最好冷靜一點,我真沒拿你鞋子,你不要侮人清白。”

    結果那女子卻不依不饒,甚至變本加厲,一下子拽住了季缺胳膊,瘆瘆看著他,冷幽幽道:“你還我!還我!還我的鞋子!”

    “你冷靜一點。”

    “鞋子,我的鞋子!”

    這時,女子表面依舊沒太大變化,可是行為卻激動起來。

    他伸出手來,就要來抓季缺的臉。

    下一刻,只聽見哢一聲,女子被季缺反手扭在地上,用膝蓋頂住脖子,一下子無法動彈了。

    這時,巷子里響起了季缺和善的聲音——“姑娘,這樣你應該冷靜了一點吧?”。

    之前本來故意放慢腳步想看戲的兩個路人見狀,嚇得快步離開。

    因為這個時候,季缺已一邊壓著姑娘,一邊一臉和善的看向了他們,嚇得他們心肝亂跳。

    一言不和就把討鞋的姑娘壓在地上,這是實打實的大惡人啊。

    惹不起。

    別說這兩個路人了,就是林香織都傻了一陣兒。

    以她對季缺的了解,這人大抵是個色胚,畢竟前幾日聽見少婦就來興致,還是那本變態雙修秘籍的擁有者。

    在她的觀念里,這樣的人對漂亮姑娘不是有求必應,也應該挺客氣周到。

    誰曾想,一轉眼,他就粗暴的把這姑娘撂倒了。

    “姑娘,你冷靜下來了嗎?”季缺再次和善的問道。

    墻上,林香織看著這一幕,訕訕道:“季缺,你這樣壓著她脖子,她好像沒法呼吸。”

    季缺扭頭,觀察了一下自己這本能的壓法,發現這姑娘確實被壓得臉皮蒼白、嘴唇犯紫,嘴巴張得老大,確實是無法呼吸的征兆。

    於是他只能和善的稍微松開了對方一下。

    結果他剛一松,本來看起來像是要窒息的女子一下子就抓撓了過來,瘆瘆的看著他道:“鞋子,把我的鞋子還給我!”

    於是下一秒,只見女子腦袋一沈,咚的撞在了地面上,又被季缺用膝蓋壓住了脖子。

    “看來一時半會兒冷靜不了了。”季缺分析道。

    之後,他一邊壓著對方,一邊從懷里掏出了慣用的紅繩。

    幾十個呼吸後,這位頗為激動的姑娘就被紅繩束縛住,提了起來,宛若一只被吊著的烏龜。

    她掙紮著,想要擺脫束縛,眼睛微微有些凸出,脖子死死扭著,瘆瘆的盯著季缺。

    季缺提著她,郁悶道:“我被訛上了,看來得去衙門一趟。”

    林香織一臉詫異道:“我怎麼感覺你這樣提著她進衙門,率先被關進去的是你。”

    季缺說道:“那怎麼搞?”

    隨即,他看向了那姑娘,說道:“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那女人像是忽然清醒了過來,說道:“我家,我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我叫許......”

    忽然之間,女人眼睛一凸,瘆瘆的盯著季缺,說道:“鞋子,把我的鞋子還給我。”

    季缺郁悶道:“怎麼又不清醒了,難道是剛剛壓得不夠深。”

    說著,他又要用膝蓋去壓對方脖子。

    結果這時,林香織仿佛想起了什麼,心有余悸道:“她說的鞋子,會不會是那一雙?”

    異物會?

    季缺反應過來,看向了這女子的臉,卻發現和當初的林村長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林村長明明已死透了,她的鞋也被自己扒了扯爛了,這個女人又是誰?

    對方腳上這雙鞋子,雖也是繡花鞋,可是並不鮮艷,上面有些塵土,看起來挺正常。

    除了鞋面上的那個洞。

    一時間,他越發覺得鞋子上的那個洞像一只瘆瘆看著自己的眼睛。

    一種怪異的感覺在季缺心頭生成。

    季缺一把脫掉了對方的鞋子,將人帶鞋一起提進了院子里。

    自始至終,這女的就一直盯著季缺,口中說著“鞋子,把我的鞋子還給我。”之類的語句。

    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季缺從屋子里,拿出了那只從林村長那里得到的繡花鞋。

    繡花鞋已被徹底撕爛了,可是布面看起來依舊很新,很是鮮艷。

    看著這只鞋子,本來被五花大綁的女子眼神一下子發亮,當著兩人的面蠕動了過來。

    是的,蠕動了過來。

    季缺和林香織嚇了一跳,因為這一瞬間,眼前的女子仿佛已不再是人,而是一條肉蟲。

    她趴在地上,擡起頭來,瘆瘆看著季缺手中的鞋子,然後瘆瘆笑了起來,說道:“總算找到你了啊。”

    眼看她就要順著他的腿蠕動上來,季缺眼疾手快,立馬將女子提起,掛在了屋檐下的晾衣桿上。

    一下子,女子就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

    季缺見狀,說道:“這樣,她該爬不過來了。”

    結果下一刻,整個晾衣桿都跟著蠕動起來......

    操!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8章 我叫許青青

    那女人一陣蠕動,帶著晾衣竿劇烈晃動著,上面掛著的衣服褲子跟著上下翻飛起來。

    “我剛洗的衣服!”

    眼看一件衣服就要被甩落,白貓林香織率先跳下,就要去抓那衣服。

    結果只聽見“喵!”的一聲尖叫,林香織整只貓就掛在竿上劇烈搖晃起來。

    “小心!”

    季缺伸手,剛一搭上竹竿就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旋力,如閃電般縮手。

    這女人的蠕動非常恐怖,仿佛要把周遭的一切都卷入其中,同化成她蠕動的一部分。

    那邊,林香織身體被黏在了竹竿上,兩眼發黑,根本掙脫不了。

    季缺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手中太極拳勁瘋狂轉動,帶動著貓身唰唰的旋轉,如風扇一般。

    速度是相對的,林香織從最開始陷入那古怪的旋轉勁力中無法自拔,再到隨著太極拳勁旋轉,這才逐漸找到了自我。

    這時,季缺順勢一扯,林香織頓時被拔了出來。

    “喵~~”

    只聽見她一聲貓叫,軟軟倒在季缺懷里,已眼冒金星,頭暈眼花。

    轟的一聲,晾衣桿砸落在地,整個竹竿內里已扭動破碎,呈麻花形態。

    女子身上浮現出了一團陰影,地面跟著下沈破碎,蜷曲。

    是的,她在同化周遭的一切,想讓周遭的一切都跟著她進入那種奇怪的蠕動中。

    林香織見狀,冷汗都嚇出來了。

    如果不是剛剛季缺救了她,豈不是她也會變得如麻花一般。

    這邊,受到驚嚇的還有季缺。

    因為那女人已向他這邊蠕動來了,關鍵是,他們之間有一條乘涼坐的石凳。

    我的陳年老凳!

    啪的一聲,女人過處,凳子跟著扭曲變形,裂開無數裂縫,內里的石材翻卷起毛刺,跟長了毛一般。

    這樣的變化,饒是頭鐵的季缺一時都不想硬抗。

    可是任由對方沖過來的話,那他的房子就要倒黴了!

    就在季缺猶豫要不要頂上去的時候,他前方的空氣已扭曲變形,勁風刮得皮膚生疼。

    他總覺得迎面而來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口瘋狂旋轉著的絞肉機。

    沒有任何猶豫,季缺將手中的繡花鞋扔到了院子另一個角落。

    蠕動的女子眼神狂熱,楞了一下,立馬調轉了方向,扭動著身軀向繡花鞋追了過去,宛若一條可怕的毛蟲。

    她身上的紅繩已卷出了無數毛刺,可依舊束縛著她的身軀。

    地面上是一道清晰的扭曲痕跡,連周遭的空氣都跟著扭曲變形,甚至帶著一種嗡鳴聲響。

    季缺馬不停蹄,剛想要在對方撲到那只繡花鞋前,一腳將繡花鞋踢出去。

    可是,蠕動的女子忽然不動了。

    她趴在半途中,擡起頭來,看著季缺,眼里已沒有了那種瘆瘆的感覺。

    “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嗚嗚,我好怕......”

    她擡頭說著話,淚水漣漣落下,然後,就死掉了......

    在她流淚的時候,季缺能清楚看見她臉頰迅速凹陷,皮膚變得黯淡,直至眼瞳渙散,徹底沒有了呼吸。

    從她清醒過來到死去,不過一句話的時間。

    應該是剛才那詭異的蠕動,耗損了她全部生命。

    女子的臉上還掛著淚水,以及惶恐的表情。

    季缺站在那里,只感覺火氣有點上頭。

    常年黴運的他,可謂情緒調節大師,本不該上頭的。

    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被某種勢力操縱著,以類似自爆的方式而死。

    當著他的面。

    從這只繡花鞋就可以推斷出,這又是異物會搞的鬼。

    林香織驚魂未定的走了過來,失魂落魄道:“這姑娘說她住在三里坪,我們要不要送她回去,說不定她父母還在找她。”

    季缺撿起了那只殘破的繡花鞋,看著這姑娘的屍體,終於忍不住爆粗道:“異物會,老子日你先人!”

    之後,他站在那里,沒有說話。

    棗樹的陰影遮住了他的臉,沒有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個時候,林香織忽然說道:“她的臉。”

    彈指之間,躺在那里的姑娘的屍體再次發生了變化。

    她的嘴巴不知道什麼時候張得老大。

    大得超過了人體的極限,連嘴唇邊都裂開了。

    而你能感受到,她掛著淚花的臉是在笑,仿佛是在嘲笑眼前的季缺和林香織。

    季缺蹲了下來,拿起手中的繡花鞋比對了一下,發現這姑娘張開嘴的形狀和大小,和這繡花鞋近乎一模一樣。

    他皺了皺鼻頭,說道:“降魔樓那里,會不會有異物會的卷宗?”

    “你想做什麼?”林香織緊張道。

    異物會可以說是她的陰影,特別親眼目睹了這姑娘的死狀之後,林香織心頭的恐懼就更甚了。

    “我至少要先找到異物會全家。”季缺認真說道。

    ......

    季缺再次來到了降魔樓,不過這一次,樓里要冷清許多。

    降魔者稀稀疏疏的,懸賞欄前也沒有人。

    負責接待他的是一個小胡子中年人,有點不耐煩的樣子,說道:“聽說你找我?”

    “對,靈玉大師他們不在,我需要有人幫我。”

    “幫你什麼,遇到東西去那里登記懸賞......”

    趙管事話還沒說完,季缺已把身旁的麻袋放倒,移出了里面的屍體。

    趙管事看見那屍體,不由得眼皮一跳,驚訝道:“這屍體......”

    “她一直在找鞋子,應該是被邪穢迷惑了心智......”

    季缺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當他說出了“異物會”三個字時,趙管事明顯有了些懼意,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已到天仁城了?”

    季缺點頭,說道:“至少這位姑娘到了。”

    “這屍體不能這麼放。”

    趙管事很快找人弄來了一口漆黑的鐵棺材,將女子屍體放了進去。

    季缺拿著那只被自己撕開的繡花鞋,說道:“這鞋......”

    “這鞋公子你先收著,你先回家,等人手到了,我會派人來找你。不瞞你說,靈玉大師和陳竹他們就是為這件事去的,我會很快告知他們。”趙管事認真說道。

    “請問管事,這里有沒有和異物會有關的卷宗?”

    趙管事搖頭,說道:“不在分樓內,公子你不是降魔樓的人,查閱恐有困難。既然你和靈玉大師、陳竹他們是舊識,等他們回來再商議也不遲。”

    “在下還有這些事要處理,就不奉陪了。小錢,送送季公子。”

    說著,他就下了逐客令。

    看得出來,趙管事對他身上這只繡花鞋頗為忌諱。

    剛剛趙管事的話無不證明了,這繡花鞋恐怕沒有當初他想象的那般簡單,因為靈玉大師他們也為這件事去了。

    那其他地方,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看來,只有等他們回來再說了。

    季缺出了降魔樓,徑直往家方向走去。

    中途,他經過了一條賣菜攤販聚集的街道,準備買點菜回去。

    這兩天他和林香織都受了點驚嚇,又動了怒,確實需要吃得好點調節一下心情。

    結果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59章 古怪

    “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

    這個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季缺瞬間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許青青已死了,他剛把她的屍體帶到了降魔樓,趙管事專門拿了一口鐵棺材裝在了里面。

    可如今,又出了一個許青青?

    同樣住在三里坪,同樣爹爹叫許落,娘叫王藝......

    季缺拿著剛買的一捆芹菜,扭過頭來,發現那是一個中年婦人,正在接受兩名官差的盤查。

    她穿著粗布衣服,和這些賣菜的農夫沒多大區別。

    “你來這里幹什麼?”其中一名官差問道。

    “我來找鞋子。”那婦人回答道。

    “找鞋子?什麼鞋子?”官差一臉困惑道。

    “我穿的鞋子啊。官爺,你有看到我的鞋子嗎?沒有它,我活不下去。它就在附近,我能感受得到它,甚至能感到它在哭,我卻一直找不到,你能幫幫我嗎?”

    婦人的聲音幽幽響起。

    “看來你還真是個瘋子。帶走!”

    官差看了同伴一眼,說道。

    於是乎,這婦人就被帶走了。

    在被押著走的時候,那名婦人腦袋忽然一扭,看了過來。

    這一瞬間,她的眼神就變了,變得瘆瘆的,死死盯著季缺,和之前已死掉的那位許青青一模一樣。

    她被官差押著往外走,眼睛卻一直盯著他。

    季缺這才發現,她的腳上也穿著一雙繡花鞋,雙腳的鞋面上各有一個破洞,就像是一對眼睛,在瘆瘆的看著他。

    又是一個許青青?

    是的,人的什麼都可以變,可是那眼神是不會變的。

    還有那鞋。

    季缺一時頭皮發麻,結果這時,身後又有一個聲音幽幽響起——“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

    “我的鞋丟了,本來快要找到了,結果有人害了我,你能幫我找找嗎?”

    季缺一時頭皮麻上加麻,轉過身來,只見一個大胡子漢子正在問一個賣菜的小販。

    那小販不耐煩道:“你買不買?不買讓開,嘰嘰咕咕半天,什麼毛病。”

    大胡子趕緊倉惶致歉道:“對不住了,對不住了。”

    看得出來,他應該是一個很和善謹慎的人,眼神膽怯且誠懇。

    可就在這時,大胡子轉身,看見了他,眼神一下子變得瘆瘆的。

    季缺發現,他的大腳上也穿著一雙繡花鞋。

    鞋面上各有個洞,就像是一雙眼睛,在瘆瘆的看著自己。

    這他娘什麼情況?

    這個時候,大胡子已走了過來,說道:“公子,我的鞋子掉你那了,你可以還給我嗎?千萬不要要害我了。”

    他一個大男人,嘴里冒出的竟然是女人的聲音,把旁邊賣菜的商販都嚇了一跳。

    “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我的鞋掉你那了......”

    那大胡子靠了過來,季缺往後退,他穿著繡花鞋的腳步再加快,季缺再退。

    “你不要走。”

    “不要。”

    這畫面,如果眼前的不是一個穿繡花鞋的大胡子男人,而是一個女人,季缺恐怕會被人誤會成始亂終棄的渣男。

    兩人一個追,一個退,一個追得快,一個退得快。

    轉眼之間,兩個男人的追逐大戲就上演。

    季缺自認為跑得不算慢,畢竟他是個修行者,體內真氣綿長,長跑當短跑一般跑也不費力。

    只是這天仁城人多攤位多,難免要上演一點跑酷大戲,減慢了速度。

    可是詭異就詭異在,那穿著繡花鞋的大胡子男人卻仿佛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他看似要肩寬體胖,可總能毫無阻礙的穿過人群。

    季缺每次回頭,發現對方都跟在後面,躍過人潮,瘆瘆的看著他。

    這東西一時跟附骨之疽一般,很難甩掉。

    不過下一刻,情況逆轉。

    只聽見岸邊的人群一陣驚呼,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飛身躍入了城中的清運河中。

    如水之後,他簡直如魚得水,轉瞬就往水底沖去。

    圍觀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大胡子也飛身躍入了水中,濺起了一朵碩大的水花。

    這時,本來看熱鬧的眾人皆沈默了一下,隨即興奮的驚呼和議論起來。

    “追人追成這樣,那書生定然欠了大胡子不少錢。”

    “我怎麼感覺是另外一回事。”

    “男追女,女追男的事我看多了,追得跳河的也不少,可這男追男追成這樣的,老子還是第一次見。”

    ......

    大胡子雖然遊得也不慢,可是和季缺這“水陸雙棲遊泳”悍將比起來,那就差得遠了。

    沒要多久,他的視線里已失去了季缺的蹤跡。

    可是他依舊瘆瘆的看著某個方向,腳上的繡花鞋變得越發鮮艷起來......

    季缺擺脫了大胡子,心有余悸。

    他應該能殺了對方,比如在一瞬間把對方腦袋打入胸腔里。

    他沒有這麼做,不僅因為那里人多眼雜,還因為他擔心,這個“許青青”死了,會不會又來更多的許青青?

    第一個許青青前腳剛死,轉瞬就來了另外兩個許青青,怎麼想怎麼邪門。

    這絕對不是巧合,因為兩人那瘆瘆的眼神、有洞的繡花鞋,甚至是聲音都不會騙人。

    剛剛那個大胡子男人,無論是眼神、繡花鞋,甚至連聲音都和死掉的許青青一模一樣。

    難道是許青青的冤魂附在了他身上?

    那另外一個中年婦人的許青青又怎麼解釋?

    許青青先附身在中年婦人身上,眼看要被官差帶走,於是又脫離了婦人,來到了大胡子身上?

    可是大胡子的鞋子怎麼解釋?

    那麼短的時間里,不可能專門給大胡子找一雙有洞的繡花鞋吧?

    那只能證明,大胡子許青青之前就存在。

    這世上,恐怕真的不止一個許青青。

    轉眼間,季缺已回到了自家宅子里。

    林香織見他渾身濕漉漉的回來,嚇了一跳,說道:“你怎麼了?”

    他把兩個許青青的事告訴了她,林香織渾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說道:“怎麼辦?他們會不會又用那種方式死在我們面前?”

    季缺想了想,說道:“我們得去三里坪。”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0章 沒法白嫖

    “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

    這是每一個許青青都會說的話,那是不是代表著,三里坪的許青青才是源頭?

    如果這兩個許青青死了,又有新的,甚至更多的許青青出現,這才是最麻煩的。

    季缺覺得,這不是沒有可能。

    顯然,要解決這件事,就像要解決汙染一樣,必須找到源頭才行。

    不然就算他殺人眼睛不發幹,都可能一直殺不完。

    更何況,他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一般情況下,是不能隨便殺人的。

    如今許青青繡花鞋事件的唯一線索,就是家住三里坪這句話。

    不過他們很快遇到了新的難題,那就是三里坪在哪兒,哪個三里坪?

    就和一個人的名字叫“張偉”一樣,三里坪、七里坪、十里坡、杏花村,這種地名到處都是,這北地恐怕就不止十個三里坪。

    如果要一一排除的話,那他們目前連最近的三里坪在哪里都不知道。

    “地圖,這天仁城有賣地圖的沒有,越詳盡的越好。”季缺思索道。

    有了地圖,就能做到心中有數,還能分開去查,而不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

    “你要的這種地圖,恐怕只有卷簾宗那里才有的賣。”

    “還有,挺貴的。”林香織補充道。

    聽到“挺貴的。”三個字,季缺一下子嚴肅起來,說道:“有多貴?”

    “你那一百多兩銀子,恐怕剩不了多少。”林香織說道。

    “這麼貴!”季缺呼吸都近乎停滯了。

    “他,他那地圖是金子做的嗎?”

    “地圖可比金子貴多了,不管是跑商還是走鏢,一份詳盡的地圖可不是金子能比的。那是不少家族、鏢局的不傳寶物,能賣給你像樣點地圖的,只有卷簾宗。”林香織說道。

    “這地圖難道就沒有人臨摹出來賣?”

    “卷簾宗可不是吃素的,送你進去吃牢飯算是輕的。”

    一時間,季缺都要整無語了。

    盜版不好找,沒法白嫖了。

    “那我們這可以說除魔衛道,為名除害,那什麼卷簾宗就不能便宜點?”季缺不死心道。

    “他們做生意的,據說是沒有這種情操的。”林香織認真回答道。

    一人一貓說出發就出發。

    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註意,季缺儼然化身成了愛貓人士,將林香織放在衣襟中出了門。

    路上,一個老大爺死死盯著他的胸看,讓季缺頗為警惕,以為又是另一個許青青。

    直至林香織的貓頭從衣襟處鉆了出來,老大爺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假的啊?

    沒辦法,季缺帶著這貓,不知情的從側面看去,會覺得他的胸大肌很浮誇。

    卷簾門的分支機構不少,離臨水巷最近的一處位於一處鬧市中。

    在去往這個地方的路上,季缺時不時環顧四周,總覺得會有“許青青”鉆出來問他要鞋子。

    這雙從之前林村長腳上撕下來的繡花鞋,仿佛成為了這一切麻煩的根源,仿佛不把這鞋子給“許青青”,對方就會不死不休。

    可惜,季缺是一個不怕不死不休的人。

    剛好,他還想殺掉對方全家。

    這時,林香織在懷里指揮著季缺走進了一家名叫“金碧樓”的珠寶店。

    看見這家店,季缺就忍不住心驚肉跳。

    他知道,這里面的事物是最會騙人的銀子的,特別是女人的。

    季缺剛一走進店里,就有熱情的少女迎了過來,甜甜笑道:“客人隨便逛逛,還是需要什麼?”

    季缺按照指示,伸出中指,指向了自己鼻子,說道:“我要一兩珍珠,一半白的磨成粉,不要摻半點黑色,一半黑的也磨成粉,不要摻半點白的。”

    那少女的神情一下子嚴肅不少,說道:“客人,確定是一兩珍珠粉,白的不摻黑的,黑的不摻白的?”

    季缺點頭,說道:“確定和一定。”

    “客人請跟我來。”

    之後,走過一段幽邃的回廊之後,一道暗門被打開,季缺走了進去,發現里面別有洞天。

    一時間,他忍不住想吐槽,他不過來買張地圖,弄得跟個間諜對暗號一樣。

    聽聞季缺是買周邊的地圖,並不是什麼大生意,於是招待他的人很快從一個看起來頗為威望的老頭兒,變成了一個小姑娘。

    季缺一下子多了點信心,以為靠著英俊的面容,再怎麼說可以打個折。

    結果不能說沒有絲毫用處,只能說毫無卵用。

    季缺是咬著牙給了八十兩銀子買的地圖。

    在林香織的眼中,這家夥仿佛給出去的不是八十兩銀子,而是他十月懷胎,辛苦拉扯大的孩子。

    季缺決定了,這事完了後,得找靈玉他們,看能不能給點報銷。

    畢竟按照那趙管事的說法,這是同一件案子,如果他的想法是對的,說不定還會在三里坪遇見他們。

    季缺決定了,即便是兼職降魔,也得搞個正式的降魔者身份才行,不然每次幹活沒收益時,他覺得自己被白嫖了,而別人把賞金分開他時,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白嫖了別人。

    如今算了一下,嫖他的人和他嫖的人都不算少了。

    不過,這件倒黴事不是沒有好處,畢竟他意識中,積攢的悟性已再次變成了紅彤彤的一管,如充血一般。

    下一次釋放,應該足夠帶來一次新的驚喜。

    一人一貓急匆匆的回到了家里,準備收拾一下就連夜出發。

    中途,林香織在他懷里翻閱著地圖,已查到了方圓百里內有三處三里坪。

    一人一貓剛收拾得差不多,準備出門,結果這時,一陣噠噠的敲門聲忽然響了起來。

    季缺和林香織一下子警覺起來。

    季缺開口道:“誰啊。”

    噠!噠!噠!

    沒有人回應,敲門聲繼續響著,在昏暗的巷子飄蕩。

    林香織輕輕一躍,上了院墻。

    她順著院墻往院門那邊靠去,想靠著貓身的掩護,看個究竟。

    門外確實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敲門。

    從側面去看,她只能看到那個男子的側臉,正是季缺口中的大胡子。

    大胡子渾身濕漉漉的,唯有腳上那雙有破洞的鞋看起來是新換的,很幹燥。

    這一剎那,林香織只覺得那鞋子上的破洞是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她擡起頭來,渾身汗毛一下子豎立了起來。

    緣於本來一直敲門的男女,不知什麼時候起都看向了她。

    他們的眼神很空洞,卻如冰冷的箭一般,能穿透她的身軀。

    直到這個時候,林香織才發現這一男一女是兩個人,卻又不像是兩個人。

    因為他們黏在了一起......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1章 怪物

    這本就是陰天,一向昏暗的巷子就更顯幽邃。

    那門外的一男一女同時擡起頭來,看向了林香織,讓林香織有一種神魂離體的感覺。

    直到這時,她才看清兩人的模樣。

    如果說之前,她從側面去看,只覺得這兩人站得很近。

    而現在,當他們轉過了身子,她才發現兩個人本就是黏在一起的。

    他們肩頭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里面翻卷著衣服的布料,腰部也是。

    最為可怕的是他們的臉。

    兩人的臉皮黏在了一起,其中女人的一只眼睛甚至長到了大胡子的右臉上。

    這一眼看去,就像是大胡子的身體把女人的身體吞掉了一部分一般。

    這時,一男一女同時開口道:“我叫許青青,家住在三里坪,爹爹叫許落,我娘叫王藝......”

    說著,他們就靠了過來。

    “喵!”

    林香織嚇得一個後空翻,從院墻上落了下來。

    季缺站在院子里拿著行李,疑惑道:“什麼情況?”

    林香織帶著顫音道:“他們來了,許青青來了!”

    這時,昏暗的天幕下,她忽然擡頭,身體又是一緊,渾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

    季缺擡頭看去,只見院墻上出現了兩顆黏在一起的腦袋。

    女人的一只眼睛長到了大胡子男的臉頰上,眼珠滾動著,瘆瘆的看著他。

    這正是之前被官差帶走的那個女人。

    “我叫許青青,家住三里坪......鞋子,把我的鞋子還給我。”

    說著,這融合的兩人一個彈跳,從墻上一躍而下,如一只青蛙般向季缺撲來。

    那種奇怪的蠕動再次出現,附近的空氣隨之變形,女人的身軀又被大胡子吞噬進去了一點。

    林香織見狀,大叫道:“小心!”

    季缺著實被這一撲嚇到了,直到這時才想起放下行李。

    松開行李的瞬間,兩個許青青已撲了下來,四周的空氣都響起了一陣嗡鳴。

    結果這時,一塊磚頭呼嘯著飛出。

    這一板磚轉瞬被那股可怕的蠕動勁力同化,如墜入泥潭般速度驟減,崩壞扭曲。

    可這一板磚到底勢大力沈,最終還是砸在了兩許青青的臉龐上。

    這一砸不重,卻還是中了。

    於是蠕動的空氣里出現了一點板磚砸出來的空缺。

    在這點空缺彌合前的瞬間,季缺已然出手。

    那是一記標準的鏢指,快若閃電。

    哢的一聲,兩名許青青撲來的身軀一個停頓,甚至微微後仰,那是因為季缺的鏢指擊中了他們的一只眼睛。

    砰的一聲,近乎融合在一起的兩個許青青砸在地上,身體一拱,同時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叫聲。

    大胡子臉上的那只眼睛血水橫流,眨了眨,最終都忍不住閉上了。

    季缺甩掉了手上的血跡,感嘆道:“你看,這樣就順眼許多了。”

    他這人真不喜歡別人眼睛長在臉上,太多余且非常不美觀,太挑戰他的審美。

    如果不戳瞎這只眼睛的話,他今晚可能會難受得睡不著覺。

    還好,這只眼睛終究被他戳瞎了。

    地上的兩個許青青掙紮蠕動著,臉上掛著血跡,又要撲來。

    季缺反手抄起了院子里僅存的一條石凳,帶著可怕的太極拳勁,迎頭砸了下去。

    轟的一聲,石凳和那股蠕動的勁力相撞,一個停滯,前端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開來,冒出了毛刺。

    可相對的,蠕動的勁力又出現了一個下陷。

    下陷處,蠕動的力量變弱,近乎薄得猶若一層膜。

    季缺雙手發力,猛的穿過了那層膜,然後搭在了男子頭顱的上方和下顎。

    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仿佛豆子炸裂的聲音。

    大胡子許青青的頭顱猛的一沈,貫入了體內,而黏在一起的婦女許青青的腦袋則斜在外面。

    季缺一臉冷漠,雙手又搭在了她的頭顱,然後又是啪的一聲無情脆響。

    她的頭顱跟著貫入了體腔里。

    肉眼可見的,大胡子許青青的頸部下方隆起了一坨,那是兩顆頭顱貫入其中的表現。

    林香織趴在院落的屋檐下,渾身一開始就豎立起來的毛發,到現在都沒有落下。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嗯,她指的不是那兩個黏在一起的許青青,而是眼前一臉人畜無害的季缺。

    這用砸石凳的方式沖弱那股蠕動的勁力她懂,抓住空隙又快又狠插人眼睛她大概也懂,可這把人腦袋啪的一下砸進去的手法她就完全不懂了。

    這簡直離譜!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這個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貌似也不怎麼樣啊。

    “還好,銀子沒壞。”

    季缺的聲音把林香織飄飛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只見這個時候,季缺已在那兩個許青青身上摸了些銀子出來。

    忽然之間,本來沈靜的兩個無頭身軀又蠕動了起來。

    季缺抓緊在他們身上摸了一遍,然後打開了房門,一腳將其踢入了屋外的溝渠里。

    “走了,別發呆了。”

    這時,季缺已撿起了地上的行李,背在身上,提醒道。

    之後,關門、鎖門一氣呵成。

    林香織趴在季缺背後的書笈上,到現在還處於懵逼的狀態中。

    屋外的水渠里,那兩無頭身軀掙紮蠕動著,周身的渠水跟著碎裂,如有無數白銀打翻在水中一般,詭異得挺好看。

    在季缺大步離開臨水巷的時候,兩個街道之外,一輛黑色馬車正緩緩駛來。

    “小姐,那個季缺據說就住在前面的臨水巷里。”

    車廂內,一身白衣的白靈霜優雅坐著,冷淡說道:“去敲門。”

    馬車停了下來,走下來一個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頭發挽成髻,標準丫鬟打扮,眉眼間卻有一股傲氣。

    咚!咚!咚!

    敲門聲持續了一陣兒,沒有回應。

    “有人嗎?”

    院門緊閉著,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青衣丫鬟走到了馬車前,說道:“小姐,好像人不在。”

    “知道了。”

    車內的女子聲音很是冷淡。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在不遠處的街道上響起。

    “鬼啊!”

    “鬼!”

    ......

    鬼?

    白靈霜秀眉微挑,掀開了布簾,說道:“你在這里等著。”

    “是。”青衣丫鬟回應道。

    這個時候,白靈霜身形一閃,如浮光掠影般向尖叫聲處掠去。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本帖最後由 武林天下 於 2024-9-21 11:57 AM 編輯

第62章 八只眼

    白家大小姐白靈霜趕到那條街道上時,人群已四散逃走,四周一片混亂。

    地面上有一條扭曲的痕跡,上面浮著如煙般的微塵。

    而那條痕跡的盡頭,則躺著兩具無頭屍體。

    白靈霜走了過去。

    到了這時,她才知道自己剛剛的形容並不準確,因為這兩具無頭屍體的血肉是連在一起的,很難說它們是兩個人。

    夕陽下,這詭異的屍體如人肉拼接成的大蜘蛛一般,有些惡心。

    白靈霜看向了這屍體頸部,從這里,她依稀能看見那生生陷入其中的頭顱一部分,心頭莫名一緊。

    她指尖真氣凝元,轉瞬如一層晶瑩剔透的手套般將手掌包裹,緊接著,她扯了扯那陷入頸部里的頭顱的頭發,確認了一件事。

    這頭顱是被人生生送進去的,而且手法奇特。

    “有高手?”

    白靈霜忍不住環顧四周,暗自說道。

    在她的想象中,自然是這雙頭妖魔忽然出現在街道,嚇壞了附近的人,而這時就有高手出手,轉瞬把妖魔的腦袋打入了體腔內,還是一連兩顆,進而化解了這場危機。

    這手法,即便是她都感到忌憚。

    天仁城有高手她是知道的,畢竟如今的她也算其中之一,可有這種手法的她卻未曾聽說過。

    這時,白靈霜忽然看向了這屍體上的兩雙繡花鞋,發現它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

    這是......

    在那份婚約的女方白靈霜在為無頭屍體困惑的時候,一手造成這一切的季缺,也就是婚約的男方正帶著一只貓出了城。

    他們要盡快趕到最近的那個三里坪。

    ......

    一號三里坪並不是季缺他們要找的地方,於是一人一貓只停歇了一下,就趕向了下一個去處。

    結果就在去往“二號三里坪”的路上,季缺久違的嘗到了黴運連連大豐收的味道。

    他一天內,竟然遇到了三夥打劫的麻匪和出來覓食的老虎一家子,以及一只靴子。

    不過時間緊迫,季缺倒沒有多花心思,皆是撂倒後找值錢事物揣兜里。

    林香織也沒有料到,這次出門她做的最多的事竟然是撿銀子,以及目睹三只老虎被季缺滑鏟得一死兩傷。

    對於季缺而言,最危險的不是老虎、麻匪,反而是那只從天而降的靴子。

    那只靴子應該是用來練外功的,鞋底藏著鉛塊,不知怎麼的忽然從天而降,力道和速度都有些誇張。

    季缺當場就被砸得像一張紙般飄了出去。

    現在想起那靴子,他都有些後怕。

    如果沒有太極拳練成的消力,他覺得自己人恐怕已沒了。

    因為那靴子落下來的力度,就是鐵頭功都能砸成鐵花,更別提他這肉體凡胎了。

    很顯然,在他變強的同時,悟性積攢時的黴運也在跟著進化。

    在臨近二號三里坪的時候,季缺再次遇到了麻匪攔路,要財要人還要貓。

    他照例開啟了一個打十個,一百個的模式。

    可是他剛打到一半,銀子才揣了十八兩,一個麻匪就冷不丁的來到了他身後,一刀捅向了他腰子。

    季缺再次如一張紙般飄了出去。

    他沒有料到,只是面對一窩聲勢稍大的麻匪,他竟然都用上了消力。

    季缺反身爬起,想看看到底是哪個人才,竟然能陰到自己。

    結果他一眼就看見了對方腳上的那雙繡花鞋,以及瘆瘆的眼神。

    這雙鞋,已然有了四個孔洞。

    果然又來了啊。

    那兩個許青青死後,新的許青青又出現了,還成了麻匪。

    四目相對的瞬間,這位新的麻匪許青青身體再次發出了那種奇怪的蠕動,襲了過來。

    這一次,季缺沒有戀戰,而是靠著身法和對方拉開距離。

    蠕動的許青青速度自然是不慢的,可是他短。

    不過追逐出了十里地,就再次耗盡了壽元死去。

    緊接著,那密林中又出現了新的瘆瘆的眼睛。

    如果季缺沒有猜錯的話,這次來的許青青應該有四個。

    一變二,二變四,剛好和鞋子上的孔洞數對應上。

    那下一次,恐怕就是八個了。

    季缺這次沒有想著打,為了節約時間,幹脆躺了下來,對著林香織道:“你上來。”

    林香織這只貓見狀,一臉懵逼道:“你要幹嘛?”

    這時,她忽然警覺起來,因為季缺這躺著的姿勢,和那本什麼《鸞鳳倒轉》變態冊子上的好像。

    可這是野外啊!

    我還是一只貓!

    就在林香織浮想聯翩得臉都要紅了的時候,季缺身體一滑,已遊了過來。

    喵!

    林香織還沒反應過來,已被季缺一把扔在了肚皮上。

    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在駕車。

    快車!

    季缺躺在地上,帶著她遊得飛快,地面上枯葉紛飛,四周的風景都在飛速後掠。

    作為世家小姐,林香織什麼車輦沒坐過,就是當世皇帝最愛的風道力士擡的風輦她都坐過。

    可是季缺這輛車,她是真沒坐過。

    聽都沒聽說過。

    離譜!離大譜!

    他叫我上來原來是要載我,我竟然以為他是要那個......

    想到這里,林香織忍不住臉頰發燙。

    要不是這臉上長滿了毛,她恐怕早就暴露了。

    這一路上,很快出現了遇到“鬼”的農夫、商人,以及本來正在打架卻轉瞬抱成一團的小兩口。

    這只“鬼”,自然是仰泳而過的季缺。

    因為速度不慢的原因,在這些目擊者眼中,他的身形可以說有些模糊,於是就更像是鬼了。

    圍觀群眾不知道,季缺這只“鬼”遊這麼快,是為了暫時避開真正的鬼。

    穿繡花鞋的鬼。

    這一次,季缺只耗死了一個許青青,就選擇了遊泳跑路。

    當他和林香織趕到二號三里坪時,天已快黑了。

    不得不說,同樣叫三里坪,不管是風光亦或是人文都是迥然不同的存在。

    他們去的第一個三里坪,是個破敗的村莊,那里的人飯都吃不飽,面黃肌瘦的。

    而這處三里坪卻是白墻黑瓦,亭臺樓閣依著輕緩的坡道而建,一派富裕景象。

    季缺一打聽,才知道這三里坪是由一個姓劉的大家族搬遷至此,才逐漸形成的城鎮。

    因為劉家多金,歷代家主又富裕大方,於是整個三里坪也跟著富裕起來。

    據說劉家現任家主還是一名丹術有成的丹士,從鎮子中央那方造型雅致的蓮池就可以看出一二。

    按照村頭大爺的說法,整個鎮子姓劉的最多,其他姓的人家也不少。

    要打探消息,問這劉家家主是最合適的不過了。

    於是季缺謊稱自己是降魔者,很快得到了劉家家主的接見。

    整個劉府位於三里坪的最高處,庭院里草木錯落有致,回廊悠長,時不時有丹鼎造型的石墩矗立,加上庭院中的那方清澈蓮池,還真給人一種誤入道家仙境的感覺。

    劉家家主接待他們的地方是在一處偏廳里。

    內里,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穿著黑色道袍坐在正上方,旁邊是四個下人,包括了兩個煉丹的孩童。

    季缺帶著林香織走入廳中,劉家主撫了撫袖,親自迎了過來,說道:“久居鄉野之地,未想到會有道友來訪。”

    季缺行禮,回複道:“晚輩伎倆微末,被前輩稱為道友,實在是惶恐。”

    這一見面,兩人就客氣上了。

    這時,一陣風吹來,吹得廳里的燭火搖晃。

    這一剎那,林香織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了腦袋。

    偏廳里的環境有些暗,可是她的貓眼卻能看得清楚。

    剛剛風吹過的時候,她發現道人打扮的劉家家主腳上卻穿著一雙繡花鞋。

    鞋面上有八個孔洞,就像是四雙眼睛在盯著她......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3章 三寸金蓮

    相較於林香織的貓眼,季缺的視力是要差那麼一截的,所以第一時間並沒有發現異樣,還在那里和劉家家主客氣。

    可是他能感受到懷里林香織的柔軟貓身在一瞬間變得僵硬,於是暗地里觀察起來。

    這一觀察他才發現,廳里的兩個童子和兩下人的衣袍都很長,近乎拖在了地面上。

    有一種小孩穿著大人衣服的感覺。

    他們這麼做,是不想讓我看到他們的鞋?

    這念頭一閃過,季缺不用想也知道林香織為何會害怕了。

    於是在落坐的前夕,他忽然捂住了肚子,說道:“抱歉,前輩,在下一時內急,請問可否行個方便先?”

    劉家家主很是客氣,指引了其中一個小童去引路。

    結果季缺剛走出幾步,身後劉家家主的聲音就再次響起——“道友請留步!”。

    季缺裝作沒聽見,一下子走得更快了。

    結果這時,只聽見吱的一陣聲響,那本來開著的偏廳大門就轟的一聲關上了。

    這偏廳本就有深宅的模樣,這門一關上,外面的星光都落不進來,於是就顯得更加陰暗了。

    “道友,說好了請留步,你為什麼聽不見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家家主的聲音已變成了女人的。

    季缺和林香織一人一貓回頭去看,只見偏廳深處,劉家家主和下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一起,正用空洞洞的眼神看著他們。

    搖晃的燭火中,他們真如黃泉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

    數百里外,老和尚靈玉一行人也陷入了麻煩中。

    泥濘的道路上,背著黑匣子的陳竹和王花師兄妹左顧右看,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多做了多少虧心事。

    沒辦法,他們已吃過虧了。

    特別是陳竹,昨天去問一個老頭兒的路,結果吃了悶虧。

    那老頭兒看起來忠厚老實,腿只剩下了一條,還坐著輪椅,一副半截身子已入土的模樣。

    由於對方的口音有點重,他忍不住走近了點,想多聽了一下。

    誰曾想,這個半邊身子已入土的瘸腿老頭兒忽然一躍而起,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一邊咬,一邊問他要鞋子。

    他不僅把自己鞋子給了,連臭襪子都塞給了對方,可對方還是不松口。

    他當時甚至能感受到老頭兒真的在咀嚼他的耳朵,像是在吃涼拌豬耳朵一樣。

    要不是晚到一步的寧紅魚當機立斷,一刀把老頭兒下巴連著嘴巴削了下來,他這半邊耳朵恐怕已在那老頭兒的肚子里了。

    如今這半邊耳朵被師妹縫上,上面掛著清晰的牙印,隱隱生疼,讓陳竹不小心不行。

    這條道路兩側皆是些草房子,有的窗戶上連窗紙都沒有,黑漆漆的如一個個洞口。

    洞口時不時投來目光,在陳竹他們眼中皆有些不懷好意。

    “這一路上,我們遇到了多少個許青青了?”陳竹心有余悸道。

    師妹王花算數不好,回答道:“反正不少,總覺得越來越多。”

    其實這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這些許青青變得越來越陰險。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在一處山寨里發現了那傳聞中的繡花鞋的蹤跡。

    根據卷宗的記載,告知消息的是山寨里的三當家。

    那一天,那位三當家失魂落魄的去到衙門,說有臟東西要害他。

    當時衙門上下就感到十分古怪,因為那三當家是個打家劫舍的狠角色,手上少說都有幾十條人命,跑到衙門里來,這純粹是來找砍頭的。

    可他還是來了。

    當時那位三當家狀態已非常不好了。

    用他的話說,整個寨子的人都想害他。

    那一天,他照例去劫道,女人和財全都要。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三寸金蓮上穿著一雙嶄新的繡花鞋。

    當時三當家錢老三當時激動極了,他最喜歡這樣的女人腳了,特別是對方丈夫還在身邊。

    可是那女人卻十分剛烈,寧死不從。

    錢老三是什麼人,遇到剛烈的女人就善罷甘休?

    他徑直把女人捆了起來,準備從頭玩到腳,可是那女人真不是省油的主兒,表面上看,她已經順從了,沒不怎麼掙紮了,只是流淚,哭得跟個淚人兒一眼。

    可就在錢老三玩得正起勁的時候,那女人忽然暴起,一口咬中了他的鼻子,死死不松口。

    錢老三鼻子被咬慘痛,當場就是幾記猛拳,砸得女人骨肉碎裂,七竅流血,可是女人依舊沒有松嘴。

    用錢老三的話說,那女人已經死了,可依舊死死咬住他的鼻子和一點面頰不放。

    他最後是把女人的牙齒連著牙床生生敲了下來,才借此脫困,可他依舊少了半邊鼻翼。

    錢老三只覺得一陣晦氣,於是把那女的一家全殺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才是他噩夢的開始。

    當天晚上,他的一個手下偷偷摸進了他的房間,一口就向他重傷未愈的鼻子咬來。

    萬幸他當晚痛得有點睡不著,嚇得一激靈,反身把那小子壓在身下,一刀宰了。

    錢老三感覺很奇怪,因為這個手下跟了他四年,一直算忠心耿耿,誰想到忽然會發這種瘋。

    最關鍵的是,這家夥當時腳上穿著一雙女子的繡花鞋。

    和之前殺死的那個女人的好像。

    錢老三心有懼意,忍不住想道:“難道那女人是這小子的姘頭,所以他才會在我殺了那臭婆娘後,穿著她的鞋子來報仇?”

    錢老三只能這麼想,然後屍體和鞋子一並燒了。

    接連兩天,都沒有事,可是第三天,錢老三睡午覺的時候,忽然感到脖子一涼。

    他惶恐睜開眼睛,只見給寨子里燒飯的那個老婆子正死死咬著他的脖子,不斷吮吸和撕咬他的血肉。

    那一刻,錢老三害怕極了,一匕首將那老婆子捅了個透心涼。

    事後,他忍不住一陣後怕。

    要不是這老婆子年紀大了,只剩下了六顆老牙,他說不定真在睡夢中被咬死了。

    同樣的,那老太婆腳上也穿著一雙嶄新的繡花鞋,和那女人的好像。

    這之後,錢老三徹底成了驚弓之鳥。

    這件事自然在山寨里引起了一陣風波,大當家知道了消息,認定這事有人在裝神弄鬼,於是下令,山寨上下不管男女,誰敢藏著和偷偷穿繡花鞋,全部處死。

    大當家嘴上說是有人裝神弄鬼,暗地里卻去請了相熟的道人來幫忙。

    為了破除三當家錢老三的魔障,他便叫上了對方,和道士一起去捉鬼。

    在錢老三的眼中,那道士確實有些本事,拿著一只羅盤左走右走,竟然在寨子附近的一棵樹上,發現了一雙鞋。

    一雙鮮艷的繡花鞋,如血一般,掛在樹枝上,只有三寸長短。

    道士解釋,這才是那臟東西的本體。

    於是只見道人祭出火符,向那繡花鞋燒去,那翻滾的火焰中,錢老三甚至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

    最終,那鞋子被徹底燒成了灰燼,錢老三這才放下心來。

    當天吃飯的時候,本來心情大好的錢老三越想越不對勁。

    因為當天,自家大哥穿著的是長衫。

    他們這一行,打家劫舍的,不管春秋,都喜歡利落的短衫,除了二當家軍師外,近乎都不穿長衫。

    大哥更是常年如此。

    他想起了那雙繡花鞋,又想起了大哥的穿著,不禁發現了一個細思恐極的點。

    那就是他一下午,好像都沒看到過大哥和那道人到底穿的是什麼鞋子。

    這個想法一出現,錢老三一下子坐立難安起來。

    他小心觀察了一下,發現本來短衫盛行的寨子里,不知何時起多了不少穿長衫的兄弟。

    一時間,他竟覺得這些穿長衫的兄弟有些陌生,就像是被人李代桃僵了一般。

    這種感覺十分恐怖。

    錢老三忍著心頭的恐懼,去向了下午道人燒毀繡花鞋的地方。

    之後,他冷汗都出來了。

    原來他的猜測是對的......

    因為那泥地上,有著三人之前留下的腳印。

    錢老三比對了一下,發現除了自己的腳印外,其余的兩雙腳印,全是三寸金蓮的大小。

    大哥和那道人,腳上應該都穿著那三寸長的繡花鞋!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4章 由來

    看著地面上三寸長的腳印,錢老三這些時日的恐懼到達了極點。

    平日里他熟悉至極的寨子,如今在這暗沈的天幕下,只覺得陌生和恐怖至極。

    就在這時,野林深處忽然傳來了一個幽幽的女子聲音——“這麼好的鞋,為什麼有人不穿呢?”。

    這聲音一出,錢老三魂都快嚇掉了,頭也不回的往山下沖去。

    逃下山後,錢老三第一時間並沒有去衙門投案,而是僥幸的想先躲好,看看情況。

    可是他很快發現自己錯了。

    不管他躲在哪里,躲得如何隱蔽,每隔個一兩天,總有“兄弟”找上他。

    這些兄弟穿著長袍,長袍下藏著三寸繡花鞋,一開口就是女人的聲音,殺都殺不完。

    根據卷宗記載,錢老三到衙門時,鼻子只剩下了半邊,耳朵少了一只,下巴少了一塊大肉,身上被紮了三十多刀,一旦沒看見人的鞋子就直打哆嗦。

    最後,錢老三還是死了。

    在報官後的第二天,他身上積攢的傷勢就爆發了,連心心念念用來躲災的牢房都沒進成,便一命嗚呼了。

    就是從那時起,這件繡花鞋怪事才算引起了註意。

    北地斬妖除魔的機構,除了降魔樓外,就是王朝管轄的清氣司。

    清氣司強大,里面的人物大多出自皇族扶持的修行聖地摘星閣,不管在民間亦或是修行界都頗有威名。

    可惜北地天高路遠,躍過那座眾陰山脈後,朝廷的掌控力就直線下降,所以這里的清氣司挺弱勢。

    大多數時候,還得仰仗北地的本土宗門,與半民間組織降魔樓互幫互助。

    這繡花鞋可怕就可怕在,隨著調查深入,清氣司發現了它和傳聞中的異物會有關。

    異物會是特殊且可怕的存在,於是清氣司的官員在求援各大宗門無果後,只能在降魔樓那邊找尋幫助。

    可惜降魔樓也是力不從心。

    大宗門世家都慫了,他們斷然不會當這出頭鳥,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勇氣。

    宗門世家的慫,在於他們並不清楚異物會的態度。

    異物會可怕就可怕在,完全無法交流,一個不慎,那對宗門來說可能就是可怕的災難。

    這世家宗門皆藏著心思,希望隔岸觀火,而不是身處泥潭,所以一來二往,自然更沒人願意當這出頭鳥了。

    準確的說,他們需要有人去趟雷,去試探異物會的態度,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

    而因為這繡花鞋死掉多少平民百姓,甚至是富商大戶,並不是他們關心的。

    這事就這樣懸著,直至青玉榜三甲,擅長采氣殺真元、真元斬神念的寧紅魚出現,這件事才算有了著落。

    寧紅魚這位榜上的天才怎麼說,說好聽點是擅長以戰養戰,說難聽點就是不知死活。

    在不少大人物眼中,她是一個另類,甚至不用過多關註的另類。

    因為天才,只有成長起來才能叫天才,而他們普遍認為,寧紅魚活不了多久。

    可她一直活著,並且越活越強。

    路上,陳竹都不禁自嘲起來,感嘆北地出的詭事竟然要一個南方來的修行者來管,實在是丟人丟份。

    寧紅魚眨了一下睜著的左眼,說道:“有三位這樣的人在,不算過於丟人。”

    當他們趕到那處山寨時,錢老三描述的場景已不在了。

    整個寨子已沒有了麻匪,也就無所謂穿長衫的、穿短衫的、穿沒穿繡花鞋的了。

    不,準確的說,有麻匪,但不是一個個的,而是一坨。

    他們在山寨後院的一處凹穴里,看見了幾十個麻匪扭曲著裹在一起。

    他們像是沒有骨頭,或者說骨頭全被打碎了,裹成了一只混著泥漿的巨大肉球。

    那一張張臉上掛著各異的表情,有兩個甚至還在對著他們發笑。

    這著實是一幕格外陰間的場景。

    陳竹王花等人也算是老江湖了,陡然見到這畫面依舊感到了真切的恐懼,頭皮發麻得厲害。

    用寧紅魚的話說,這些人是在融合,融合成一團養料。

    當時,她就一邊解釋著,一邊抽出了她那把近乎五尺長的窄刀,切了下去。

    肉球被切開的時候,那些麻匪無不發出了詭異的慘叫聲,而寧紅魚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很快從中挑出了一雙繡花鞋。

    當繡花鞋被挑出的瞬間,麻匪們的怪叫聲戛然而止。

    那種感覺,就像是繡花鞋是他們的心臟,如今這心臟一離體,他們的氣機自然就斷絕了。

    那雙三寸繡花鞋被找到,可是事情才剛剛開始。

    之後,無數許青青找上門,殺都殺不完,且越來越陰險。

    有了錢老三的經驗,他們初始只需要註意穿繡花鞋的,和不願意露出鞋子的人就夠了,而那時的許青青行為也頗為呆滯單一,只知道不要命的討要鞋子。

    可後面,她們學會了偷襲,甚至穿著繡花鞋的規律已不太適用了,這也是陳竹耳朵被咬的原因。

    這許青青越來越不講規矩了!

    同樣的,寧紅魚他們也遇到了和季缺類似的難題,那就是要在不少三里坪當中,找到那個最初的許青青。

    在出發前,寧紅魚對這繡花鞋就有了一定的了解,她認為這詭事更類似於一種瘟疫。

    必須找到源頭,才能切斷這瘟疫的傳播。

    不得不說,這幾日和寧紅魚的相處,靈玉和尚三人對這位擅長越境殺敵的年輕女修有了新的認知。

    在他們最開始以為,寧紅魚會是一個殺伐果敢、冷漠如霜的人。

    可這一接觸下來,才發現對方頗有人情味不說,還時不時帶點冷幽默。

    比如她在審問一個惡徒時,冷厲道:“老老實實回答,不然就把你切成人棍,懂?”

    結果那惡徒剛想坦白,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聲響起,右臂掉在了地上。

    寧紅魚嚇了一跳,趕緊一臉歉意道:“抱歉、抱歉,本來只是想用刀鞘拍拍你,漲點氣勢的,卻忘了刀沒有回鞘。”

    惡徒躺在地上,一臉不敢置信,嗦不出話來......

    這時,四人在這地界沒有收獲,準備離開,結果這時,巷子口忽然多出了十多個人。

    這些人有的穿著繡花鞋,有的沒有,有的是單獨一人,有的身上卻黏著數人。

    其中,要數黏在一起的五人最為矚目。

    他們趴在地上,連在一起的身體詭異的蠕動著,如一只長滿了人手人腳的巨大蜈蚣......

    寧紅魚沒有停步,背著那柄猶若弦月的長刀,走了過去。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5章 為什麼,要阻止我上茅房呢?

    唰的一聲,迎面扭曲著沖來的一位繡花鞋農夫被紅刀一分為二,緊接著,那條“人體蜈蚣”已竄了過來。

    寧紅魚未退一步,居然伸出了沒有武器的左手,迎了過去。

    那種奇怪的蠕動,即便是玄鐵都能蠕成麻花,可是寧紅魚卻生生接住了。

    不僅接住了,還將對方那一長串的身體高高拋起。

    直到這時,靈玉老和尚才看明白寧紅魚為何能空手接“蜈蚣”。

    不是因為寧紅魚手掌溢出的真元夠精純夠厚實,而是在於那些真元在一瞬間就和對方那怪異蠕動的協同為了一體。

    也就是說,擡手間,寧紅魚就掌握了對方蠕動的節奏和規律,然後操縱著真元跟上這節奏。

    這是一只眼睛的人該幹的事?

    這個時候,被甩上空中的人體蜈蚣已落下,只見血色的長刀一個上撩,那人體蜈蚣的胸膛就被串成了串。

    緊接著,刀身下斜,一甩,整條蠕動的人體蜈蚣就破裂開來,綻放成了一片燦爛的花朵。

    只要跟上了那種怪異的蠕動節奏,那蠕動帶來的攻擊和防禦也就近乎無效。

    之後,血色長刀圍著寧紅魚手掌一個利落旋轉,切掉兩個穿著繡花鞋村民腦袋的同時,回到了鞘里。

    不過彈指時間,就連陳竹震驚的口水還未落地,一切已塵埃落定。

    寧紅魚的身前,碎裂的血肉在地上綻放如火。

    四周靜悄悄的,陳竹等人連涼氣都忘了倒吸一口。

    因為寧紅魚出刀太快、太準、太過流暢。

    在他們的眼中,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好到刀鋒多掃出半寸嫌多,少掃出半分則差了火候......

    在寧紅魚之前,陳竹三人見識過最厲害的年輕高手是季缺。

    三人一直對季缺和寧紅魚到底誰強存疑,喜歡男性且愛慕英俊容顏的師妹王花,心底更傾向於季缺更甚一籌。

    畢竟季缺反殺陰險的神使指頭,把對方做成蹴鞠踢的手段太過可怕和出人意料。

    可寧紅魚這次出手後,他們的想法已然改變。

    即便是季缺的頭號粉絲王花,都更傾向於寧紅魚更勝一籌。

    剛才的那次沖突,寧紅魚就像是一下子拋棄了所有人類的情感,變成了一臺冰涼且精準的器械,或者說變成了一把最懂得如何殺戮的冷刀,刀刀致命,幹凈利落。

    而季缺的打法,更傾向於某種擁有某種可怕力量的孩童的玩樂。

    孩童的玩樂和冰冷的殺戮器械比起來,後者儼然更高效和更容易讓人畏懼。

    因為它脫離了情感。

    無情即神,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寧紅魚在殺戮時無情,可殺戮一旦結束,那人的情感又會馬上回來。

    這種人和非人間切換自如的天賦,恐怕修行界內那些處於雲端上的人物都羨慕不已。

    就在陳竹等人被寧紅魚的手段所折服,認為她要更勝一籌兩籌的時候,被比較的對象季缺也扯開了厚實的木門。

    木門後面,血流成河。

    地面上、椅子上橫七豎八躺著屍體,有完整的,更有被撕扯得不完整的。

    “為什麼,要阻止我上茅房呢?”

    季缺將手上的血甩掉大部分,然後在林香織身上擦了擦,往偏廳外走去。

    他剛問了一個下人茅房的位置,然後下一剎那,那下人已尖叫了一聲“鬼啊!”,連滾帶爬的跑去。

    因為他看到了偏廳里的場景。

    季缺楞了一下,又走了回去,好心把那門重新關上,以免嚇到別人。

    可就在他關門的時候,劉府的幾個下人剛好路過,緊接著就是尖叫聲四起。

    “鬼啊!”、“殺人啦。”、“老爺沒了。”等尖叫聲一直在府中回蕩,弄得雞犬不寧。

    季缺一邊聽著這些尖叫狗吠聲,一邊噓噓完畢,抖了一抖。

    他之前其實並不算撒謊,他是真的想上茅房,只不過不是大號,而是小便。

    誰曾想,對方一言不和就關門,關門後一言不和就變身,實在是難搞。

    他撒完尿出來後,林香織正一邊嫌棄的掃著身上的血漬,一邊等他。

    之後,一人一貓跳上了屋頂。

    從這高處看去,這劉府已因為老爺被打死亂作一團。

    季缺忍不住分析道:“剛剛是八個洞,接下來豈不是十六個洞了。”

    不出意外的話,十六個洞代表著有十六個人會變成許青青。

    這十六個許青青不管他出不出手打死,都會死,死後又會有更多的許青青出現......

    而出現的方式類似於定時刷新,一天還是兩天?

    總之,下一次許青青出現,往往就代表著有十六個人會無辜死去,而再下一次,就是三十二個。

    如果任由對方發展下去的話,那最後得死多少人?

    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到了這時,季缺不由得有些擔心起靈玉和尚他們,不知道他們頂不頂得住。

    因為他能感覺到許青青在數量不斷變多的同時,實力也變得越來越強,而且越來越會耍心機。

    剛剛打死那劉家家主一夥兒其實並不輕松,他右手甚至都破皮了。

    他感到了壓力。

    如今劉府亂作一團,他又打死了家主劉道友,劉家上下自然不會再幫他了,可查許青青的事還得繼續下去。

    一人一貓在鎮子上的屋頂上飛掠,輕靈得猶若一只飛燕。

    對於季缺來說,看著腳下的屋頂在不斷後掠,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屋頂下住著的,有獨居的老光棍,有新婚燕爾,有三口之家,有的早已睡下,有的還在摸黑運動......

    他每跨過一處屋頂,就像是跨過了一戶人家或平凡或刺激的生活。

    這時,季缺忽然發現附近的一簇修竹旁有一個正在借著月色夜讀的讀書人。

    同樣是讀書人,他深知讀書人要比普通人明理和有見識一些,而他現在剛好缺少一個這樣的人打聽消息。

    於是他讓林香織呆在那里,自己腳步一滑,如溜冰般滑過屋瓦,唰的一下落到了那書生身前。

    下一刻,季缺一下子就不動彈了。

    黯淡的月色下,一個滿頭是汗的書生拿著書,正一臉驚愕的看著他。

    而他的身下,也就是修竹的陰影中,不是凳子,而是一只木質馬桶。

    啊這......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6章 緣,妙不可言

    季缺著實沒有料到,這位書生除了正在做夜讀這件正經事外,還在同步進行著另外一件大事。

    這到底什麼風俗,非要在外面,還自帶一只馬桶?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特別是那夜讀的書生,甚至有些惶恐,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

    最終,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兄臺,這麼晚了有何貴幹?”

    季缺為了緩解尷尬,回複道:“抱歉,沒有想到兄臺如此雅興,喜歡在廣闊天地間解決大事。”

    那書生看了看旁邊的一間小屋,尷尬道:“我家茅房昨天堵了,在下的一方小院,著實配不上‘廣闊天地’的說法。”

    “小院?”

    季缺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簇修竹的後面和旁邊還真有一堵矮墻,只是被樹影和雜草遮掩了很大一部分,在夜色下就更看不清了。

    準確的說,是他從對方房頂上下來看不清楚,以為這是路邊,如果是正常走路還是看得清楚的。

    這一下,可以說是季缺的不對了。

    別人在自家院子里好好拉個屎,你忽然從天而降......

    季缺趕緊致歉道:“抱歉,兄臺,是我眼拙了,打擾到你辦事。”

    “無妨,無妨,兄臺你也是無心之舉。”

    “這次真怪我,是我唐突了,打擾到了你。”

    “沒事、沒事。”

    ......

    這兩書生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接連客氣了好一陣兒。

    直到這時,那夜讀的書生才尷尬說道:“兄臺,你有事的話,可不可以讓在下先解決一下問題再談。”

    腿都麻了!

    季缺反應過來,忙道:“抱歉,抱歉,當然可以。”

    說著,他就扭頭走向了院子另一邊。

    從書生的住處可以看出,這書生和自己在桑水縣時差不多,家境樸實,甚至還差一些。

    這個時候,書生忙活完畢後,匆匆走了過來。

    兩個讀書人相見,又是一番客氣,聽得等在屋頂的林香織想打人。

    要是每個人都這麼說話,黃花菜都涼了!

    到了這個時候,季缺才說到了重點。

    沒料到的是,他運氣真好,竟真問對人了。

    這書生叫作王桑,恰好認識一個叫許青青的姑娘,更恰巧的是,那姑娘住在三里坪,爹爹名叫許落,娘叫王藝。

    兩人曾在同一間私塾念過書,算是同窗。

    “不知道季兄你這麼急著找許姑娘所為何事?”那書生說到這里時,不禁有些戒備道。

    為了博取信任,季缺沒怎麼猶豫,就拿出了那半只發黴的燒餅,說道:“我和許姑娘是有婚約的......”

    說著,他就把自己和白靈霜婚約的故事小小魔改了一下,聲情並茂的說了出來。

    別說是書生王桑了,就是林香織都聽得一楞一楞的。

    “可是,許姑娘在三年前已過世了啊。”王桑忍不住說道。

    季缺一臉震驚道:“什麼,我的未婚妻過世了?”

    說著,他一時演技爆棚,身子一下子搖搖欲墜起來,像是被急火攻了心。

    之後,在王桑關切的眼神下,得到地址的季缺“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他奶奶的,老子總算找到你了!

    原來未婚妻許青,呸,原來罪魁禍首許青青還不是住在這個三里坪,而是二十里外的另一個三里坪。

    季缺一看到這麼多“三里坪”,頭都大了。

    萬幸,他們如今抓到了關鍵。

    二十里外的三里坪,連卷簾宗的地圖都沒有標註出來,只畫了一個村落的圖案。

    用王桑的話說,兩家三里坪因為相距不遠,在幾十年前甚至發生過為爭奪“三里坪”名號,兩個地方的人大打出手的情況。

    只是後來,許青青所在的三里坪忽然偃旗息鼓了,於是這麼多年下來,周圍的人說起三里坪一般想到的都是他們,而不是二十里外的那個村子。

    季缺運氣也是真好,偶遇書生夜讀大號,都能得到關鍵情報。

    一時間,他頗有一種玩單機遊戲費勁千辛萬苦,終於遇到了關鍵NPC的感覺。

    不過他剛出鎮子沒多久,又遇到了麻匪。

    不過季缺更願意稱呼這夥人為“馬匪”。

    一夥兒麻匪騎著馬把他和林香織一人一貓團團圍住,發出了陣陣嘲弄的笑聲。

    半盞茶時間不到,嘲弄的笑聲變成了漏風的哀嚎。

    之前嘲笑得最起勁的那位,連牙床都被砸了下來,只能躺在地上,不斷驚恐的發出類似“阿巴!阿巴!”的聲響。

    撿完了值錢事物後,眼看季缺又要重新上路,林香織不禁好奇道:“我們為什麼不騎馬呢?”

    季缺想起之前扛馬的經歷,趕緊說道:“騎馬如果馬崴了,那豈不是帶著一個祖宗?”

    林香織提醒道:“崴了換一只唄,反正這些馬又不是你的。”

    季缺一下子反應過來,說道:“對啊,反正這馬又不是我的,就算崴瘸了打骨折再賣,總能賣上點銀子吧?”

    於是季缺騎了一匹馬,後面栓了十匹跟著,再次上路。

    因為栓的馬太多,他一度有一種化身火車司機的錯覺。

    後面的路順暢多了,季缺擔心的馬崴腳事件也一直沒有出現。

    季缺估摸著,應該是這兩天倒了太多黴,以動態平衡的理論,黴運是該消停一段時間了。

    路上,林香織一直對他的騎術不太滿意,指指點點。

    季缺反駁道:“大小姐,你說得頭頭是道,那你來?”

    他本意是想欺負一下對方是貓身而已。

    沒想到,林香織還真用嘴巴接過了馬鞭子。

    只聽見啪啪幾聲鞭子響聲,馬兒一下子就暢快跑了起來,跑得十分順暢。

    至少比季缺騎時順暢多了。

    季缺震驚了,烤魚比不過一只貓就算了,畢竟貓對魚算是半個專業,怎麼老子騎馬都比不上了呢?

    最關鍵的是,這貓還嘲諷人。

    “也是本姑娘如今是一只貓,要是人的時候,用兩根腳趾夾著鞭子也比你騎得好。”

    季缺一時有些不服氣,認定自己也是沒怎麼學過騎馬,加上悟性積攢期間確實是學習白癡,無法進步,不然......

    他看著意識里那管紅彤彤的悟性條,強行忍住了將其灌入“馭馬之術”的沖動。

    即便他也想象不出,如果把這樣一管悟性條用來領悟這馭馬之術,會發生什麼奇怪的變化。

    眨眼間,一人一貓找了好久的三里坪就在前方了。

    令季缺感到欣喜的不只有快到目的地了這件事,還有這馬兒一路上都沒有崴腳。

    一只都沒有。

    從意外遇到那蹲坑的兄臺王桑開始到現在,他這一路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他猜得沒錯,黴運在高強度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也累了,也該歇下一陣兒了。

    就在季缺打算一鼓作氣搞定一切的時候,一點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的響起,馬兒不安的嘶鳴起來,亂作一團。

    林香織一臉錯愕,發出了“喵喵喵”的驚叫聲。

    季缺看了一下顫抖著的地面,喃喃說道:“不會這麼倒黴吧?”

    之後,他擡起頭來,只見泥石化作的洪流正從山上滑來,一副鋪天蓋地的模樣。

    泥石流?

    冬天泥石流,你大爺的!

    一時間,洶湧的泥石流仿佛鋪天蓋地而來,又快又猛。

    季缺想躲已來不及了。

    他剛把林香織惶恐的貓頭按住懷中,那泥石流連著滑坡的山體便將他淹沒。

    在被泥石流沖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季缺不禁在想,這積攢的悟性是不是該用掉了?

    是的,他覺得最近的黴運簡直和那許青青一樣,變得越來越陰險狡猾,讓人猝不及防了。

    這個時候,靈玉和尚一行人離這三里坪也不遠了。

    寧紅魚出手,展現了強大的手段之後,三人不由自主想起了另外一種“強大”。

    獨屬於季缺的那種強大。

    陳竹忍不住說道:“大師,季少俠說大約會在冬季來找我,你說他會不會耍我?”

    靈玉大和尚微微一笑,說道:“緣分至,千里來相見,緣分未至,對面不相逢。”

    王花不禁吐槽道:“大師,你怎麼說得跟姻緣一樣?就他,也配和季少俠談緣?也不看看當日少俠是先替誰拔的針。”

    陳竹反駁道:“可是他當日是先替我解的繩索!你當時還被吊在屋檐下,跟個冬瓜一樣。”

    “你說誰是冬瓜?”

    說著說著,兩人就吵了起來,跟小孩一樣。

    寧紅魚走了過來,問道:“大師,你們口中的那位季少俠也是降魔樓的人?看起來他很受歡迎啊。”

    靈玉和尚回複道:“季公子不是我降魔樓的人,不過他和寧道友您一樣,皆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寧紅魚稍敢詫異,答道:“這是很高的評價,不知這位季公子和白靈霜比如何?”

    她的這句話看似平和,實則才是高傲至極。

    她把季缺和白靈霜放在一起比較,內里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季缺要勝得過白靈霜,才有資格和她相提並論。

    靈玉老和尚回答道:“老僧見識淺薄,未見識過白施主手段,著實難以評價。”

    寧紅魚睜著美麗的左眼,說道:“大師的說法有點意思,如果有機會,我也挺想認識認識這位季少俠。”

    她此次北下,除了找異物會的茬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那就是見識見識這些北地天才的手段。

    固步自封,閉門造車並非她的道。

    聽到寧紅魚的話後,不想再和師妹繼續吵架的陳竹趕緊說道:“師妹,不要鬧了,你聽見沒有,寧姑娘也想認識季少俠。”

    “那又如何?”

    “你看看寧姑娘的身段、手段,除了有一只眼睛一直閉著外,和季公子可以說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們這樣的牛馬在這里爭半天,不是徒增人笑柄嗎?”

    王花恍然大悟,說道:“師兄,我雖然很不服氣,卻發現你說得很對。”

    兩人忽然停止了爭吵,還火速和睦睦的走在了一起,這倒是讓寧紅魚有點意外。

    因為剛剛兩人都快要互相扯頭發了。

    結果就在這時,只聽見一陣轟隆隆的巨響聲響起,整個地面都在震顫。

    “我曹,山崩了!”

    陳竹和王花同時擡起頭來,異口同聲道。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7章 寧姑娘,我很有力的!

    “我曹,山崩了!”

    隨著陳竹和王花的聲音響起,洶湧的泥石流如九天垂下的河流般奔湧而來。

    面對這聲勢浩大的可怖景象,即便靈玉老和尚他們這種修行者都有些心驚。

    寧紅魚率先跨出一步,站在三人身前,結果這時,陳竹和王花反而沖了上去,說道:“寧姑娘,這事我們來!”

    “疊甲!”

    “列陣!”

    只見兩人身後棺材板般的黑匣子徹底打開,板塊翻飛,很快變換重組成了兩面很大的盾牌。

    轟的一聲,兩黑色盾牌紮入了土層里,從中飛射出了不少飛梭,紮入了土層深處。

    在寧紅魚和靈玉老和尚眼中,這兩塊盾牌就像是一堵忽然聳立在眼前的黑色墻壁。

    器物門的造詣和墨家有緣,對攻城守城的器物之術皆有涉獵。

    轟隆隆,恐怖的泥石洪流轉瞬即至。

    四人站在黑墻下,頭頂是飛流而過的泥石。

    這泥石相對幹燥,與其說是泥石流,倒不如說泥石流引起的山體滑坡。

    這個時候,一團黑影忽然從四人頭頂飛過,王花驚呼道:“那是什麼?”

    靈玉老和尚挑眉道:“馬?”

    沒要多久,又是幾個馬形暗影掠過,其中還夾雜著一陣嘶鳴的馬鳴聲。

    “真是馬!”王花驚訝道。

    她話音剛落,一只黑馬就啪的一聲摔在了他們身前不遠處,然後被泥石一沖,消失在了眼前。

    可是眾人的註意力轉瞬從那馬身上移開了,緣於他們中間忽然多了個人。

    一個人影冷不丁的落下,恰好掉在了......

    寧紅魚姑娘懷里。

    老和尚三人見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緣於那個人影近乎是騎坐在寧紅魚姑娘身上,姿勢頗為不雅。

    或者說,這姿勢非常刺激......

    再加上被騎的還是傳聞中擅長越境殺伐的寧紅魚姑娘,那就更刺激了。

    這段時間的接觸,老和尚三人皆認為寧紅魚沒有想象中那麼冷漠,可是讓他們印象更深刻的,依舊是對方拔刀時的精準和冷漠。

    仿佛一臺為殺戮而生的機械,沒有絲毫感情。

    他們實在想象不出,這樣一位寧姑娘會被一個男子以這種姿勢騎在身上。

    他們很難想到這男子會有什麼後果。

    站在這里,因為男子身體的阻攔,他們看不見寧姑娘臉上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了對方那如刀出鞘的寒意。

    季缺也有些懵逼,他靠著太極拳勁抱著林香織在泥石流中瘋狂翻轉著,想要和這泥石流達到相近的頻率,進而脫身抽離。

    遇到這種事,首先要以護住這只白貓為主。

    結果滾著滾著,他忽然感到身體一沈,就撞在了一片富有彈性的柔軟上,靜止了下來。

    之後,他就看到了一只美麗的眼睛。

    為什麼是一只眼睛,而不是兩只,因為另一只眼睛是閉著的。

    可即便對方只睜著一只眼睛,他依舊能感受到那種動人心魄的妖艷美麗。

    四周一時很安靜,仿佛那泥石流洶湧的沖擊聲都成了背景。

    嘩啦啦,當最後一股泥石流已經離去,五個人依舊沒有動。

    他們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季缺騎著寧紅魚,寧紅魚冷漠看著季缺,靈玉和尚三人則伸長著脖子,一副吃瓜群眾的表情。

    時間仿佛定格了一般。

    “你可以下來了嗎?”

    直至寧紅魚的聲音冷漠響起,這一動不動的寂靜才被打破。

    “抱歉,抱歉,實在沒料到這里還有人。”

    季缺醒悟過來,夾住對方腰身的雙腿一滑,落下地來,穩穩踩住地面。

    這時,只見他的衣衫內里一陣湧動,從中鉆出一只貓頭,吐槽道:“剛什麼東西壓著我,差點憋死我了。”

    當然,這話只有季缺能聽懂。

    隨即,林香織就看見了那紅衣包裹著的高聳曲線,頓時明白了剛才是什麼壓著自己了。

    怪不得!

    寧紅魚冷著個臉,沒有說話。

    可季缺身為一個知書明理的讀書人,又是自己誤騎了姑娘,最基本的道歉態度還是有的,於是再次真誠致歉道:“這位姑娘,實在對不住,剛剛沒有壓傷你吧?”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旁邊那黑墻下還杵著三個人,其中有一個腦袋還跟燈泡一樣亮,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個時候,看見男子臉的靈玉老和尚三人也嚇了一跳。

    “季少俠,是你嗎?”陳竹一臉錯愕道。

    “乾坤燒鵝?”季缺看著陳竹,有些懵逼道。

    緊接著,兩人的手已握在了一起,互相搖晃了起來。

    “季少俠,還真是你啊,你怎麼在這的?”陳竹驚訝道。

    他沒有料到,吃瓜竟吃到剛還在心心念念的季缺季少俠身上。

    季缺搖著他的手,答複道:“出來旅遊,沒想到路有點滑,你們呢?”

    季缺想過因為是同一件詭異事件,是有可能會和陳竹他們相遇的,只是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

    那紅衣姑娘和他們在一起,這是不是證明了她也是降魔者,還是陳竹他們的熟人?

    這剛剛的情況著實有點尷尬,到時候如果自己也成了降魔者,在降魔樓里遇到,豈不是有點不好意思。

    他不好意思也就算了,就是擔心姑娘不好意思......

    在季缺想著這些的時候,陳竹笑著回應道:“我們也是出來旅遊的,沒想到這都能遇上,真是大師說的,緣至了。”

    雙方又是一陣寒暄,季缺實在沒穩住,把陳竹帶到一旁,低聲道:“你們是為那許青青來的吧?”

    “季公子,你!”

    季缺一把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小聲一點,偷偷問道:“問你個事,你們這次懸賞獎賞豐厚嗎?”

    陳竹老實說道:“那真是前所未有的豐厚。事成後,我們三個不僅能直接升為地階降魔者,我還能成為分樓里的管事。”

    季缺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這麼好的嗎?那賞金豈不是很多?”

    “那是自然,都是附帶的。”

    季缺激動的搓了搓手,說道:“陳兄弟,那這事你們能帶上我嗎?和上次一樣,這次我少分一點都行,你不知道,我最近手頭著實有點緊。”

    陳竹說道:“季少俠,以你我的關系,你多分一點又何妨。可是這事我們三做不了主,我們這次得聽上峰。”

    “上峰?有領導啊!”

    很自然的,季缺被引薦到了黑著臉的寧紅魚身前。

    老和尚笑著說道:“寧姑娘,這位就是季缺少俠了。”

    “這位是寧紅魚姑娘,我們這次得聽他的。”陳竹解釋道。

    之後,他便向寧紅魚說了季缺的需求。

    季缺本來面對寧紅魚就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對方長得很好看,胸還大。

    這一聽對方還是上峰,不禁就更不好意思了,而且還有點透心涼。

    因為剛剛他不小心騎到了這位女上峰,惹得對方很不高興,那意思是,他一邊搞異物會全家,一邊兼職賺賞金的計劃定然沒戲了。

    一時間,他竟有些失落,之前找到關鍵人物的喜悅都冷淡了不少。

    結果這時,環抱於胸的女上峰寧紅魚冷淡說道:“既然你和大師他們是舊識,要來幫忙自然歡迎,不過後果得自負。至於賞金,得看你出力如何。”

    季缺趕緊一臉認真道:“寧姑娘放心,出力這方面我還是很有口碑的。”

    出力賺錢這種事,他一向有挺高的覺悟。

    而面對寧紅魚這位女上峰,他更是拿出了更高的標準。

    因為從陳竹他們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這位大胸女上峰應該很有權有錢,甚少在劃分賞金這件事上很有權。

    ......

    三里坪,山崩鬧出的巨大動靜並沒有將這座村子喚醒。

    這個依山而建的村子依舊靜悄悄的,一點燭火都沒有,安靜得猶若一座巨大的墳墓。

    唯有村子的最東邊,村長獨門獨戶的家中祠堂里,時不時傳來神神叨叨的語句。

    那些語句很輕,聲調古怪,仿佛戲臺上的花旦喉嚨壞了,卻依舊在用漏風的喉嚨唱著戲曲,在寂靜的夜色里盡顯驚悚。

    而這個時候,臨時工降魔者季缺剛好進村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8章 出力的藝術

    陰暗的祠堂里,村長趙田磊一直對著一尊半人高的男子神像跪拜著,嘴里念念叨叨著古怪的語句,身前是一顆紮著紅花的豬頭。

    只見那神像長得慈眉善目,眼中盡是悲憫的神情,可視線一旦下移,卻又顯得頗為驚悚。

    它的肚皮微微隆起,上面有一個洞口,洞口處鉆出了兩只小手,乍一眼看去,就像是有孩童要從它肚皮里爬出來。

    這時,祠堂門被推開了,沖進來一個婦人。

    那婦人看著趙田磊,頓時激動道:“你還拜祂幹什麼,拜祂幹什麼!都快三年了,肚子一直沒動靜,祂是在騙你、騙你!”

    “而且,我們都要死了,死了!”

    婦人眼睛發紅,發瘋般向神像沖去,連供臺前的那顆貢品豬頭都被掃翻在地。

    要不是村長趙田磊及時抱住了她,她恐怕已經把神像撲倒了。

    “送子神會履行承諾的,送子神會履行承諾的。”趙田磊抱著婦人,眼神堅定道。

    說著,他看向了神像肚皮上的孔洞,說道:“你看我們的孩子,手已經出來了,手已經出來了。”

    婦人漸漸安靜了下來,村長趙田磊剛想松口氣,結果婦人猛的又掙紮而起,嘶吼道:“放屁!你放屁!根本沒有孩子,沒有孩子!”

    “反而是許青青的墓變得越來越大了,越來越大了!”

    “我們都會死,都會死!你看看外面,就算我們求了個孩子,活得下去嗎?”

    趙田磊滿眼的血絲,說道:“那我們可以走。”

    “走到哪里去,我們能走到哪里去?”

    說著,婦人忍不住看向了外面。

    那里,院子的門縫里,墻壁縫隙里,都有目光投射過來。

    “許青青來了,許青青來了。”婦人渾身顫抖道。

    “不要怕,不要怕,它們進不來,它們進不來,只要我們供奉著送子神,它們就進不來。”

    這麼一通勸說後,婦人逐漸從驚恐中抽離出來,不過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向了自家男人,開口道:“趙田磊。”

    “嗯。”

    “你覺得我像不像許青青?”

    趙田磊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面前,自家女人忽然咧開了嘴巴,咧得很大,連嘴唇邊緣都裂開了。

    “問你呢,你覺得我像不像許青青?”

    女人說著,嘴巴再次裂開,變長,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鞋的鞋底。

    繡花鞋的鞋底。

    她再次靠近了過來,眼神中已沒了任何人的神采,再次問道:“快說,你覺得我像不像許青青?”

    趙田磊渾身顫抖著,舌頭已在打轉。

    他總覺得不管說像與不像,都會死。

    只是死法不同。

    “問你呢,你覺得我像不像許青青?”

    這一次,那張可怖的臉離他只有咫尺距離,女人身體的陰影已如死亡的影子,籠罩著他。

    結果這時,只聽見砰的一聲,院門被踢開,一個男子的聲音陡然響起——“就你他娘叫許青青啊!”。

    陳竹跨門而入。

    這個時候,不管是倒地抖成篩子的村長趙田磊,亦或嘴巴已變成鞋形的村長夫人,一時都沈默了。

    婦人看向了門口站著的五人,咧開的嘴巴扭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貪婪的笑容,說道:“鞋子,兩雙鞋子,總算要找到了。”

    寧紅魚微瞇著左眼,說道:“很接近本體了。”

    她的話音剛落,四周就刮起了陣陣寒風,吹得地上的落葉翻卷起來。

    那婦人雙腳一伸,便腳踩著兩簇落葉,飄在了空中。

    與之同時,如發絲的事物從她鞋拔子嘴中湧出,將她全身包裹。

    這一瞬間,她的氣勢陡然拔高了不知多少,如神魔般,讓人不敢直視。

    “好強的邪氣。”靈玉老和尚說道。

    這時,那些黑色發絲隨風飄出一部分,空中就像飄蕩著無數細長的頭發。

    陳竹、王花、老和尚三人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唯有季缺和寧紅魚還站在原地。

    這時,被“發絲”纏繞的婦人往外面飄來,空中漂浮的“發絲”跟著扭動起來,宛若一條條扭曲的線蟲。

    寧紅魚右手剛搭上刀柄,季缺已往前跨出了一步,站在了她身前。

    出力的時候,站在能金主能註意到的位置是很基本的操作。

    “寧姑娘,我先來。”季缺一臉認真說道。

    “你有把握?”寧紅魚質疑道。

    “沒有,但是這個時候出力是應當的。”季缺對著這位女上峰說道。

    他說的是實話,他是最晚加入隊伍的,又是臨時工,要想分銀子,是應該拼一點。

    可是林香織明顯對他的決定不太滿意,在後面的墻上喵喵叫道:“季缺,你瘋啦,沒把握還上!”

    季缺沒有理她。

    這林姑娘真傻,在女金主、女上司面前,為了彰顯工作難度,把任務描述得難一點,把十成把握說成七成、沒太把握,不是常規操作嗎?

    這不是欺騙,而是給雙方留下善意的余地。

    寧紅魚對季缺的出力態度很滿意,說道:“行,這次不管成不成,我的那份都讓給你。”

    “多謝!”

    這一下,季缺的幹勁就更足了。

    飄在祠堂臺階前的許青青,雖然還無法確定是不是本體,可確實是他們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強的那個。

    婦人許青青俯瞰著幾人,不由得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這明明是地勢相對空曠的村落,可這笑聲就像是落入了山谷里,不斷回響。

    下一刻,婦人許青青張嘴,一串“發絲”猛的竄出,如利箭般襲來。

    季缺身體一倒,一個慣用的貼地仰泳,躲開這一串“發絲”的同時,右手一拍地面,整個人轉瞬遊向了空中。

    “咦。”

    這樣的身法,饒是寧紅魚都感到了些許詫異。

    而陳竹王花他們,更是發出了類似“我曹!”的聲音。

    他們和季缺是熟人,季缺甚至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可是除了老和尚完整目睹過季缺對戰馬、雲兩供奉外,王花和陳竹都沒怎麼見過季缺出手。

    是的,他們只看到了那神使指頭如一顆蹴鞠般飛來,卻沒有看到他是如何變成蹴鞠的。

    反而是林香織成為了這里面最為淡定的存在。

    哼,本姑娘總不能向你們顯擺,我在他這搖擺的身上開了起碼一天的船吧?

    電光火石間,季缺浮空遊動的身體已然接近了許青青。

    四周的空氣已形成了一個太極波紋,季缺一拳砸向了這許青青的面門,又快又猛!

    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如悶雷入耳。

    許青青周身包裹的“發絲”一下子向面龐匯聚,形成了一個濃厚的屏障,生生擋住了這一拳。

    下一刻,那些發絲如活物一般一陣湧動,彈跳著射向了季缺眼睛。

    “小心!”

    王花等人忍不住驚呼道。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69章 這是什麼打法!

    眼看那些“發絲”陰險的攢射向自己的眼睛,季缺化拳為掌,橫在眼前,如風般撫動起來。

    發絲被纏綿的掌勁蕩開,四周的落葉跟著季缺周身旋轉起來。

    許青青眼神冷漠,伸出右手,手指在身前濃郁的“發絲”上一彈。

    一顆發絲裹成的球體,頓時翻卷著向季缺襲去。

    季缺猛一甩手,只見一道殘影呼嘯著飛出,與黑球撞在了一起。

    那是他出門旅行必備的板磚!

    砰的一聲炸響,靈玉老和尚三人同一時間或運勁擡臂、或提起黑匣抵擋。

    緣於黑球和板磚近乎同一時間炸裂開來,那些飛射的發絲近乎把墻體穿過,兇險異常。

    寧紅魚依舊站在原地紋絲未動,她的身前,漂浮著幾簇用真元捏在一起的“發絲”。

    半空中,許青青又擡起了手指,可是她還沒來得及一彈,只聽見啪的一聲,她的手指不由得一折,整個人已往後飄去。

    季缺快她一步,冷不丁的擲出了旅行必備的鐵榔頭。

    左手中指雖然被砸得彎折,可是許青青依舊彈出了一指。

    季缺飛身躲避,可是那旋轉的發絲球很是狡猾,或者說沒有固定的規律,忽然在半途炸裂開來。

    於是,那些發絲瞬間如手榴彈的彈片一樣飛濺開來,直襲正撲在空中的季缺。

    電光火石間,季缺伸出有掌,按入地面,整個近乎倒立的身軀,特別是雙腿找到了借力點,一個盤旋,用腿使出了一記太極腿勁!

    啪啪啪啪!

    迎面紮來的發絲被掃飛了大半,少部分貼身而過,劃破了他的衣衫和割斷了他的頭發。

    下一刻,許青青的手指又彈!

    季缺落地之後,轉瞬一個滑鏟,轟的一聲沖穿了墻壁,鉆了出去,緊接著往旁邊一滾。

    近乎同一時間,飛射的頭發如穿豆腐般穿過了墻壁,留下一片密集的孔洞。

    而這個時候,圍觀群眾王花等人擔心被波及,已竄到了十丈外,唯有寧紅魚還站在原地,冷漠看著這一切。

    不過她的手已搭在了刀柄上。

    她對季缺有些興趣,因為他是靈玉大師口中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輕易原諒對方。

    她的胸是很大,可心胸卻和尋常女子沒太大區別,甚至還有點記仇。

    而季缺確實給她帶了一些驚喜。

    比如對方施展的應該是道家的太極拳,這門多年來一直平平無奇,可以說是尋常百姓用來養生健體的拳法,在這年輕書生這里確實達到了聞所未聞的高度的變化。

    還有對方那近似遊泳的身法,著實有些離譜,即便是她想要模仿也感到困難。

    最為關鍵的是,對方應該是二境采氣境上階的修為,可僅僅是剛剛那實戰的手段,足以輕易把陳竹、王花等三境真元境初階的修行者輕易撂倒。

    這足以說明,這位書生確實和她類似,擁有越境殺人的能力。

    可惜還不夠。

    她不認為季缺能贏,因為季缺沒有武器,以這許青青的手段,赤手空拳的他很難對其造成有效殺傷。

    而陳竹、王花等人也一樣擔憂。

    因為如今的季缺在四處躲避,有好幾次甚至可以說是險險環生,很難找到機會反擊了。

    其實他們看到了季缺的第一層,卻並沒有看到他的第二層。

    怎樣讓金主和女上峰覺得你幹得不錯,除了圓滿完成任務外,還需要讓過程看起來有波折有難度。

    畢竟有太多老板,即便你任務完成得不錯,可是一看到你閑就難受。

    季缺覺得,差不多了吧。

    四周皆是漂浮的發絲,因為季缺的左突右躲,整個院落的墻都被拆得差不多了。

    地面上滿是散落的磚頭。

    一個發球彈射而來,結果只聽見砰的一聲,季缺大力擲磚,將其砸毀。

    下一刻,他腳一踏地,四周的磚頭頓時翻飛了起來。

    緊接著,季缺雙手化作了片片殘影,轉瞬就擲出了六塊大力飛磚。

    本來一直搶攻的許青青只能收攏了發絲,暫時防禦。

    砰的一聲,又一塊飛磚砸在她身前的發絲上,碎裂開來。

    這次最過分的是,竟然有雪白的粉末跟著炸裂開來。

    是的,季缺在這塊磚頭上捎帶了一袋生石灰。

    生石灰彌散開來,遮住了許青青的視線,緊接著,磚頭帶起的風聲呼嘯。

    許青青踩在落葉上的身軀被砸得連連後退,可是靠著“發絲”的阻擋,她倒是抵住了攻勢。

    結果就在這時,只聽見咚的一聲,她腦袋前傾,差點摔下地來。

    一塊磚頭不知怎的從後方飛來,砸中了她的後腦勺。

    可是那書生不在身後啊。

    難道是......

    反彈。

    是磚頭靠著反彈砸中了她!

    下一刻,又是砰的一聲悶響,許青青腦袋冒煙,差點跌落在地。

    咚咚咚!

    那是磚頭擊在發絲上的聲音。

    許青青周身的發絲再次移動,加固了腦袋後方的防禦。

    這時候,那彌散的生石灰已隨風散去,許青青再次捕捉到了季缺的身影。

    只是她那掛著鞋拔子嘴巴的面龐上不由自主浮現出了一點惶恐的情緒。

    緣於季缺站在那里,周身漂浮著十多塊磚頭。

    下一刻,季缺周身太極拳勁一走,附近的磚頭紛紛向他匯聚,形成了太極圖案在他周圍遊走。

    緊接著,隨著他不斷出拳,那些遊走的磚頭頓時呼嘯著飛出,勢大力沈。

    許青青初始還能一邊躲避,一邊抓住間隙反擊一兩下,可是後來,隨著半面墻的磚頭都在圍著季缺周身旋轉,然後化作了呼嘯而至的飛磚,她只能被動防禦。

    咚咚咚!

    那是磚頭擊在發絲上的悶響聲。

    啪啪啪!

    那是磚頭擊在空地、屋檐、墻壁反彈的聲響。

    一時間,整個院子到處都是呼嘯的板磚,有直襲的,有反彈的,有走直線的,有走曲線的,甚至有走“Z”字形的。

    許青青周身的發絲被砸飛塊塊潰散,又很快凝聚......

    咚的一聲,一塊青磚抓住空隙,正中她的腦門。

    她的身體往後一斜,周身的發絲一滯,之後,就是咚咚咚如悶雷般的聲響。

    隨著季缺周身太極拳勁瘋狂轉動,那些飛射的磚頭變得越發狂躁,抓住空缺後,如驟雨般拍在許青青腦袋、肩頭、胸口、屁股、大腿、大腳趾上......

    她的身體被砸得不斷顫抖、衣衫破碎,滿頭是包,眼中早已沒有了那漠視一切的冷淡,而是帶著惶恐。

    陳竹等人看到這一幕,下巴都差點掉地上。

    “這是什麼打法?”

    到了這時,即便是寧紅魚都退出了院落,因為那些磚頭跟發瘋了一般,到處攢射。

    她靜靜的看著磚頭風暴中央的季缺,暗嘆道:“此子......”

    季缺帶著磚頭來到了倒地的許青青身前,拳頭猛然一沈,正中對方腦袋。

    砰的一聲,許青青大半截身體被砸入了地里,只剩下了肩頭和滿頭是包的破碎腦袋留在外面。

    呼!

    季缺長長吐出一口氣,四周的磚頭落地,留下一片狼藉。

    近乎被打成豬頭的許青青鞋嘴中吐出一連串發絲,然後猛的看著季缺,說道:“孩子,我只想要個孩子,替他生個孩子而已!”

    隨即她面色又是一變,說道:“鞋子,我的鞋子。”

    說完這句話,她腦袋一斜,已然失去了所有生機。

    之前那些散落在地上,如活物的發絲,借此變得枯黃,如死草一般。

    季缺站在那里吐息著,呼出的白芒如箭一般。

    這次運動量真大啊。

    寧紅魚睜著左眼看著這一幕,忽然想起了老和尚的那句話——“季少俠和寧道友一樣,皆是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

    緊接著,她就笑了,笑得很嫵媚很好看。

    她開始覺得,這家夥確實有追趕自己的資格。

    ……

    ……

    贏了?

    就在王花等人向被拆了墻的院落靠近的時候,只見一縷青煙從許青青屍首湧出,往後飄去。

    寧紅魚挑眉,說道:“想跑?”

    下一刻,只聽見一聲劇烈的炸鳴聲在後方的山林里響起,那飄起的青煙轉瞬破碎,如血般塗了一地,留下一片邪異。

    祠堂里,那本來慈眉善目的送子神像,不知何時已笑了起來,盡顯驚悚......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0章 空墳

    隨著那聲炸鳴聲響起,五人一貓不禁將視線移到了高處。

    這聲音弄出的動靜不小,和之前那泥石流的山崩相似,徑直把那股逃遁的青煙震得灰飛煙滅。

    只是它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沒有了聲息。

    “帶上他,走!”

    寧紅魚彈出一顆雷火蛋轟入祠堂內那尊神像的嘴中,一躍而上。

    在火焰轟然裹住神像的時候,祠堂里的村長趙田磊不要命的撲過去,想要滅火。

    “孩子,孩子!”

    “我的孩子!”

    結果他剛飛撲到一半,就被踏著木板而來的陳竹一把握住了後頸,直接提走。

    趙田磊眼睜睜看著咧著嘴發笑的送子神被燒成了灰燼,不由得發出了一陣淒慘的叫聲。

    季缺幾人施展身法,跟著寧紅魚往上方掠去......

    幾人身形如浮光掠影,很快到達了剛才炸鳴聲出現的地方,即便林香織這一只貓,身形也暗含身法,沒有因為腿短而拿下。

    她可不想單獨呆在那鬼地方。

    這片區域應該是三里坪的村民用來下葬的墳地,慘白的月色下,荒草間分布著不少墓碑和墳包。

    有的墓碑是石制的,上面模糊刻著字,有的幹脆是用木牌糊弄的,早已因為潮氣腐朽,歪歪斜斜倒在一旁。

    當然,更有不少荒墳,連木牌都沒有。

    整個地勢呈一個下凹的態勢。

    要找到炸鳴聲的位置並不難,因為走過這片野林,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個“開花”的墳包。

    那個墳包大得有點浮誇,少說也有一方院落大小。

    照理說,王侯將相的墓穴也有這般大小的,甚至更大的,可那終究是有規則制式的墓穴,而眼前聳立的卻只是一個粗陋的土包。

    和周圍的墳包一樣粗陋,可又大得離奇。

    周圍的墳包和它比起來,有一種小得不真實的感覺。

    很顯然,剛剛那炸鳴聲是墳頭炸了造成的。

    從這里看去,那大墳包炸開的墳頭宛若一只猙獰的大嘴,在月色下散發著森寒的惡意。

    寧紅魚往後看了一眼,陳竹立馬心領神會,一把捏住村長趙田磊的脖子,問道:“那是誰的墓?”

    “許青青的。”趙田磊雙眼遍布著血絲,淚水漣漣說道。

    “這墓怎麼那麼大?”

    “它自己長大的,自己長大的!最開始它也就尋常大小,可卻一直都在長,我已經快一年沒敢來這里了,沒想到它能長這麼大。”趙田磊縮著脖子,如一只受驚的母雞般,一臉驚懼道。

    寧紅魚微瞇著左眼,說道:“就在那里了。”

    季缺疑惑道:“是許青青的本體嗎?”

    寧紅魚搖頭,說道:“照理說你剛滅掉的那個就應該是了,可這里明顯被人動過手腳,一切就說不準了。”

    這里的山勢被人改變過,再加上其他隱秘的手段,導致許青青的這座墳墓出現了古怪的變化。

    到底是誰動的手腳,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那異物會了。

    “接下來怎麼辦?”

    身為一個臨時工,季缺降魔不是專業的,可是面對這女上峰,他擁有勤學好問的優良傳統。

    寧紅魚說道:“里面有東西,必須清除幹凈,這場瘟疫才算徹底結束。”

    季缺拍了拍袖子,說道:“還是我來。”

    寧紅魚用她那一只美麗的左眼看著季缺,問道:“你有這麼缺錢?”

    季缺一本正經回答道:“除了缺錢外,在下還是一個正義的讀書人。”

    當然,“其實他也惹到了這許青青,這事不解決掉他恐怕不好睡覺。”的理由,他自然沒有說出來。

    在女上峰面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其實是一門藝術,這有關賞金發放的多寡。

    寧紅魚看了他一眼,挺胸往前走去,冷淡說道:“這次一起吧。放心,依舊不會少你的。”

    “好!”季缺說道。

    這時,陳竹開口道:“寧姑娘,那我們呢?”

    “你們在外面守著,做好接應,形勢不對就跑。”寧紅魚回答道。

    陳竹雙手叉腰,感嘆道:“得,我們成後勤了。”

    事實上,陳竹一直對自己有不小的誤解。

    他以為季缺對他客氣,是看到了他的過人之處,還有些小驕傲。

    事實上,季缺對他這般客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答應過對方,要請對方吃乾坤燒鵝。

    寧紅魚找上了他們幾人同行,他以為她是看上了他們的專業,事實上,寧紅魚找他們更傾向於找向導。

    因為她對北地的路不熟,以及不少北地本地人的口音挺重,她聽不太懂。

    三人一貓註視著季缺和寧紅魚下地的身影,王花不禁感嘆道:“師兄,你說我和季少俠這樣走在一起,看起來也會這麼般配嗎?”

    陳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她,反問道:“你說呢?”

    ......

    季缺和寧紅魚一起往那處“炸開花”的墳包走去。

    走到半途,兩人皆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那就是周圍的墳包仿佛都被許青青的這個大墳吃掉了,只留下了一層皮。

    這種感覺,又和那趙田磊說這墳包一直在長大相吻合。

    很快的,兩人站在了那墳包的裂口處。

    月色慘白,落入在墳包里,竟泛起了水光。

    這巨大的墳包里,一半月色,一半黑暗,宛若一方枯敗的池塘。

    老實說,這樣的畫面對於早有心理準備的季缺來說稍顯平靜。

    他還以為會出現什麼猙獰恐怖的場景。

    噠噠兩聲。

    兩人躍入了墳包之中,積水踩在腳下,並不深,最多直齊小腿位置。

    可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卻一片黑暗,給人深邃無比連著海的錯覺。

    兩人在里面走了一遭兒,這炸包的墳墓卻是出奇的平靜,什麼都沒有遇到。

    季缺不禁有些懷疑,這里面真的有東西?

    作為新手的他不禁看向了寧紅魚,寧紅魚裝作沒看見,走向了另一邊。

    她也感到了古怪,明明之前這里是有邪穢之氣的,轉瞬卻消失了個幹幹凈凈。

    特別是連墳地里固有的那股陰氣都消失了,更顯怪異。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季缺忽然發出了“咦?”的一聲響,吸引了她的註意。

    “這里好像有個雕像。”季缺看著腳下某處,說道。

    還算清澈的積水中,一個只有兩指大小的木雕混在水下的泥里,很不起眼。

    可是當你仔細去看時,會發現它雕刻得很細致,指尖大小的腦袋上五官刻得很分明,給人一種慈眉善目的感覺。

    季缺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趙村長家祠堂里的那尊神像。

    當然是它沒有發笑的時候。

    “送子神?”寧紅魚挑眉道。

    緊接著,當他們仔細去看,發現這墳包底部,竟然散落著不少近乎一模一樣的送子神雕像。

    許青青的墳墓里,全是送子神的神像......

    這感覺頗為怪異。

    因為直到現在,兩人都沒有發現許青青屍骨之類的存在,就像這座墳被什麼東西吃空了,只剩下了一張皮。

    “我為什麼要嫁你。”

    季缺一扭頭,說道:“什麼聲音?”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1章 表演心有靈犀

    “我為什麼要嫁你?”

    季缺一扭頭,說道:“什麼聲音?”

    昏暗的墳墓里,忽然傳來了一個很輕的陌生女人的聲音,一下子引起了季缺和寧紅魚的註意。

    老實說,這聲音一出現,整個墳包一下子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黑暗的水里,多了什麼言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我為什麼要嫁你?我不會嫁你,我要回家!”

    那個細小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四周若有若無的飄蕩著,分不清遠近距離。

    而這個時候,寧紅魚忽然看向了某處,說道:“那里。”

    季缺順著她目光看去,發現是一個之前他們發現的小神像。

    “咳咳......送子啊......”

    緊接著,又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語調十分古怪,仿佛戲臺上的戲子喉嚨壞了,卻依舊在用那漏風的喉嚨唱著戲曲。

    這是旁邊不遠處的一尊神像發出的。

    “你強迫我!你強迫我!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咳咳......送子啊......”

    緊接著,又有兩個聲音響起了起來。

    再之後,第五個、第六個......

    這明明是一男一女的對話聲,卻是由不同的小神像說出來的。

    “我要回家,你放過我!放過我!”

    “嗯,吃了你,我吃了你,吃了你我就可以回家了!”

    這個時候,女子的聲音已變得乖戾瘋狂起來。

    “唔......咳咳......不!”

    “你不是人我也要吃了你,你不是人我也要吃了你!”

    ......

    男女的對話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它們重重疊疊在一起,聽得人腦袋發疼。

    季缺忽然看向了就近一個小神像,說道:“它的臉。”

    是的,這個時候,本來之前一臉慈悲的神像面容已然發生了變化。

    它在笑,咧著嘴笑。

    嘴巴和眼窩中有漆黑發絲鉆出,在這樣的環境下,看起來特別驚悚。

    嘩啦一聲,季缺和寧紅魚同時轉身,眉頭一挑。

    他們的身後,一只小神像不知何時從水中立了起來,笑著看著他們。

    關鍵是,它本來應該只有兩指大小,如今卻一下子長大了不少。

    嘩啦,嘩啦,嘩啦......

    本來空曠的墳包里一下子立起了好多神像。

    它們仿佛見風就會長,眨眼間已變成了孩童大小。

    它們把季缺和寧紅魚圍住,不斷發出男女說話的聲音。

    季缺和寧紅魚發現,在這過程中,只要他們的目光稍微沒註意到這些神像,它們就會冷不丁的靠近過來,變得越來越大。

    寧紅魚因為只有一只眼,所以那視線顧及不到的地方自然要多不少。

    於是十來個呼吸後,兩人的周圍已站了十多個半人高的神像。

    慘白的月光下,這些神像咧開著嘴巴,細長的黑色發絲從它們的眼窩和嘴巴里鉆出來,掛在那里,驚悚無比。

    這個時候,男女的對話聲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古怪的調子。

    就像是有人在很古早很古早的戲臺上,畫著鬼神臉,擠著嗓子唱戲。

    又是幾個眨眼間,那些神像離兩人只剩下了十步距離,長得已比兩人高了。

    同時它們的面龐也變得越發驚悚,嘴巴咧開,似笑非笑,和那古怪的調子混在一起,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壓迫感。

    一時間,季缺生出了一種感覺,那就是它們正在做一項古老的祭祀,而他和寧紅魚則成了祭品。

    季缺和寧紅魚背對背而立,寧紅魚那邊的神像只剩下了數步距離。

    那冰冷的手,近乎要挨上她的臉。

    這時,季缺說道:“動手?”

    寧紅魚開口道:“動手!”

    下一刻,兩人同時動了!

    那神像也動了。

    它們的速度極快,就像是一片晃動的殘影,眨眼就逼近了過來。

    一條冰冷的手臂,徑直插向了季缺胸口,季缺沒有任何猶豫,雙手往前一搭,一扭。

    啪的一聲,木質卻帶著血肉感的手臂轉瞬被折斷,帶出了清脆聲響。

    季缺還來不及喘息,一串發絲冷不丁的從那斷手鉆出,插向了他的胸口。

    啪的一聲,季缺雙手護胸,被插飛了出去。

    另外一邊,寧紅魚的刀比季缺的手更快!

    只見一點紅芒如鮮血般湧出,刀鋒已然切過了她面前的神像身軀。

    噗的一聲,宛若洪水破堤般,黑色的發絲飛射而出,陰險的襲向了寧紅魚腹部。

    寧紅魚左手一移,刀鞘靈動一轉,頓時和那發絲撞在一起,帶出了一串燦爛的火星。

    與之同時,她背後兩只神像已猙獰的撲襲而來。

    寧紅魚如後背長眼一般,頭也不回,長刀嗡的一聲往後撩起,猶若撩天一般。

    這不是刀法,而是劍法,白羊宮撩天十式中“火撩雲”。

    背後的兩神像輕易的被刀光斬破,轉瞬就爆射出無數發絲。

    寧紅魚揮舞著長刀斬斷發絲,結果又有新的神像擊來!

    季缺被發絲攢射得猶若一片紙般飄到了空中,沒有任何喘息,又有一具神像帶著殘影從側面襲來。

    他本能的搭住了對方手臂,人在空中,生出了一股太極拳勁,一拉一扯,就將這神像摔倒在地。

    砰的一聲,神像身體裂開,發絲如飛濺的汁液般迎面襲來。

    季缺周身拳勁遊走,擋住發絲的同時,空中的身體已被再次撞飛,砸入水里。

    他剛一眨眼,又有一只神像撲來......

    一時間,不管是季缺亦或是寧紅魚都陷入了束手束腳的被動局面。

    這些隨風而長的神像速度又快,攻擊性又強,你不得不防禦反擊。

    你不把它們擊倒,它們就會如附骨之疽般跟著你。

    可是你一旦擊倒它們,它們身體破損處就會溢出詭異的發絲,造成新的麻煩。

    是的,它們的身體很容易破損,即便季缺用太極拳勁輕拿輕放,這神像都會碎裂噴絲。

    一時間,整個墓穴里到處都是攢射的頭發。

    這些頭發和破損的神像連在一起,宛若某種古怪的兵器,越來越多。

    季缺太極拳勁在瘋狂運轉,將那些攢射而來的發絲一一擊落。

    寧紅魚的刀光更是大開大合,利落無比,將發束斬斷。

    發絲落地之後,如線蟲般跳動動著,轉瞬又被發束吸收,重新攢射而來,生生不息。

    這個時候,季缺已貼著水面滑行起來,躲避著發絲攻擊。

    他剛一眨眼,一只神像已拖著殘影,冷不丁的襲來。

    看著那張長得格外驚悚的臉,季缺沒有任何猶豫,一記“義擊”使出。

    啪的一聲,神像頭顱入體,身體後仰,發絲爆射開來。

    可是這一次,發絲射向卻不是季缺,而是後方。

    唰的一聲,一個神像被發絲擊中,翻飛而出,留出一道空隙。

    季缺一下子明白了什麼,說道:“它們也有眼睛!”

    寧紅魚一下子心領神會。

    “掩護我。”

    “掩護我。”

    兩人異口同聲道。

    兩人同時楞了一下,隨即又異口同聲道:“我來。”

    啪啪,唰唰!

    一男一女擊退了襲來的發絲,看了對方一眼,再次異口同聲道:“讓你。”

    墳墓邊緣,心驚膽顫看著下面這一幕場景的陳竹、王花等人一臉困惑。

    他倆是在表演心有靈犀嗎?

    下一刻,兩人近乎同一時間動了!

    就是暫時還看不出,到底是誰掩護誰。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2章 我跟女上峰玩斬神

    陰森的墳包里,古怪的神像攢射出了無數發絲。

    這些發絲和之前那許青青的發絲很像,宛若活物,又鋒利至極,陳竹等人站在外圍都得小心翼翼,避免被射個滿臉麻子。

    而此刻,季缺和寧紅魚則在這些發絲間穿梭。

    兩人的身法皆可以用高妙來形容。

    只是寧紅魚的身法是浮光掠影,姿態優雅,而季缺的身法則是靈動中又有些不拘一格的古怪。

    墳底的淺水被破開,如飛灑的碎銀。

    季缺時而輕靈跳躍,時而貼地滑行,靈動異常,接連躲開了攢射而來的發絲。

    季缺前世玩遊戲時,操縱的角色不論男女,絕對不會正常走路,不是在二段跳、翻跟鬥,就是在滑步、滑鏟、小跳腿,要不切就是來回切換武器。

    總之,跟個多動癥一樣。

    這一世有幸修行入了門,擁有了前世無法擁有的身法,仿佛為了彌補前世遊戲無法變成現實的遺憾,他這時動用的身法姿態,已有前世操縱遊戲角色的那味了。

    翻來翻去,扭來扭去,滑來滑去。

    特別是貼地滑行加滑鏟這兩個動作可謂“爐火純青”,大大減少了他的穿行難度。

    如果說他和寧紅魚這逼近神像的過程是一次過欄比賽,季缺就是靠著這身法,一時竟跑到了寧紅魚前面。

    寧紅魚幾次想追上,可鑒於身法姿態、胸太大,都要差上那麼一點點。

    於是在逼近神像的時候,她幹脆也學著季缺一記滑鏟,順帶催動著體內的真氣裹挾著身體,終於在最後時刻和季缺達成了齊頭並肩的狀態。

    前方,就是兩只可怖的神像。

    齊頭並肩的兩人一左一右,近乎同一時間出手!

    啪的一聲,“義擊”幹凈利落的將神像頭顱擊入胸腔里,跟灌籃一樣。

    砰的一聲,寧紅魚手中長刀一扭,裹挾著如流水般的真元,同樣將神像頭顱拍入了脖頸里。

    隨即,她瞟了季缺那邊一眼,發現對方出手的那只神像頭部下陷得十分規整,有一種渾然天成之感。

    而反觀自己這邊,雖然也算幹凈利落的達到了目的,可是腦袋轟入得有點斜,沒有季缺那邊美觀。

    我這又是技差一籌?

    為什麼要加個“又”字呢?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身形一晃,往旁邊移去。

    半個呼吸時間不到,兩人剛剛所站的地方已被發絲紮成了篩子。

    這群神像儼然已發現了兩人的目的,轉瞬對他們發動了連綿不絕的攻勢。

    一時間,如瀑的發絲如長蟲、如水流,瘋狂攻擊和逼退著兩人。

    整個墳墓內里到處皆是發絲攢射出來的孔洞,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蟻穴。

    砰砰兩聲,又有兩尊神像腦袋入體,失去了準頭。

    只是這個時候,季缺和寧紅魚已被逼到了一處角落,活動空間已變得越來越少。

    兩人一個太極拳勁如水般流動,抵擋著發絲的攻擊,一個手持長刀,砍得七葷八素,腳下的水面滿是跳動的發絲。

    不得不說,到了這里寧紅魚又稍微技高了那麼一籌。

    因為面對這連綿不斷襲來的發絲,季缺是以防禦為主,而寧紅魚那邊提著一把刀不斷砍下,眼睛都不眨一下,竟有反擊之勢。

    唰的一聲,如血的刀光迎頭斬下,周圍的月光仿佛都變得一片殷紅。

    湧來的發絲被斬得一滯,寧紅魚借勢一躍而起,說道:“你去吧。”

    她左眼微瞇,體內的真元湧出,化作了條條淡紅色的氣勁,在她身後伸展開來。

    這一剎那,季缺只覺得對方身後飄飛的不是真元氣勁,而是靈動的流蘇飛帶。

    一身紅衣的寧紅魚則宛若壁畫中鉆出的飛天仙子。

    下一刻,她身體一沈,仿佛化作了一只臨水掠過的飛鳥,刀身順著她旋轉的身姿斬下,帶起了一連串恐怖至極的血色刀光。

    轟轟轟!

    那是刀身帶起的劇烈風響,本來密集至極的詭異黑發頓時被斬得破碎,連和發絲相連的神像都被波及,身體晃動。

    季缺一下子明白了寧紅魚那句“你去吧。”的意思。

    那是對方用瘋狂的刀勢給他做了掩護。

    他沒有任何停留,就地一躺,竄了出去,帶起了一片飛濺的水花。

    季缺在淺淺的水面遊得飛快,宛若一條飛射的劍魚。

    那些被斬開的發絲如蟲般扭動著,想要恢複,而季缺則已抓住空隙竄了過去。

    啪啪啪的脆響聲接連響起。

    那是神像的腦袋被接連打入體腔的聲音。

    攢射的發絲一下子失去了次序和準頭,寧紅魚和季缺身上壓力驟減,接連把神像轟入了旁邊的泥坑里。

    那些攢射的頭發無法形成合力後,一下子就失去了大部分威脅。

    陳竹三人一貓看著這一幕,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時又都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樣的兩個妖孽,才能用這種方式解決掉這樣的麻煩。

    陳竹和王花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在下面的話,總覺得堅持不了半柱香時間,更別說反擊了。

    陳竹說道:“我記得季少俠是二境采氣境,寧姑娘看起來是三境真元境,而我們......”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不想說話。

    他們也是三境真元境,比季缺高一境,和寧紅魚同一境,可是這差距怎麼比人和狗都大?

    那些發絲噴著噴著,逐漸偃旗息鼓,落在地上之後也失去了活性,不再如線蟲般動彈了。

    到了這時,整個墳包底部都漂浮著一層厚厚的發絲,遮掩住了大部分水面。

    神像被拆後,四周一下子清凈多了,那股詭異的壓抑感也隨之消散。

    季缺掃了掃額前的頭發,掃出了一串水珠,已分不清是這是之前沾上的積水,還是自己的汗水了。

    寧紅魚抽刀回鞘,身上赤色流蘇般的真元氣勁消散。

    季缺看著這一幕,羨慕道:“真好看。”

    他現在才知道,真元可以以這種形態存在,這簡直有玩遊戲時怒氣攢夠了開大招的感覺。

    實在是太棒了。

    再次羨慕。

    面對季缺“真好看。”的評價,寧紅魚睜著美麗的左眼,一臉莫名其妙道:“這還用你說?”

    身為一個修行的萌新,季缺忍不住請教道:“寧姑娘,那個只能是紅色嗎?”

    “你指的是?”

    “那個是不是該叫真元氣勁?”季缺擺出了一個氣勁飄蕩的姿態,問道。

    “你指的是真元練?”

    “對,應該就是那個。”

    “等等,你說的好看是指真元練?”寧紅魚皺眉道。

    ......

    上方,陳竹三人一貓逐漸從詫異中回過味來。

    陳竹不禁問道:“大師,這是完事了吧?”

    靈玉大和尚點了點頭,說道:“晦氣已散,如果不是特別倒黴,定無波瀾了。”

    陳竹長長松了口氣,說道:“那沒問題了,我們這幾個人運氣一向還行。”

    他們只能暗自感嘆,這墳里的怪東西遇到這兩人也是倒黴。

    要是讓他們這種萬中有一的修行奇才來,可以當場死給你看。

    陳竹三人的狀態明顯輕松了下來,已經著手結束最為重要的後勤任務,唯有白貓林香織頗為不安。

    特別倒黴這種事,季缺和她貌似都比較擅長。

    而季缺就在下面......

    不過人不可能一直倒黴下去,從下面的動靜來看,應該是沒問題了。

    見季缺和寧紅魚還不上來,王花忍不住吐槽道:“他倆會不會在墳里聊到天亮?”

    “等等,不對勁!”靈玉老和尚忽然說道。

    林香織一聽,毛發都豎立了起來。

    還真能倒黴下去?

    王花和陳竹連忙看去,只見下方的寧紅魚和季缺不知什麼時候已停止了聊天,背對背站在了一起。

    這是標準的攻守站法。

    下方,土墳里,之前已經潰敗的神像不知什麼時候全部跪在了地上。

    它們腦袋陷入體腔內,有的被砍得七零八落,少手少腿,可是它們殘存的身體跪姿卻很標準。

    就像是犯了錯的下人們,正在惶恐等待著主人的責罰。

    這個時候,寧紅魚看向了墳底的西南方向,一直閉著的右眼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冷淡說道:“原來你躲在這里啊。”

    “我為什麼要嫁你?”

    “我為什麼要嫁你?我不會嫁你,我要回家!”

    “咳咳......送子啊......”

    那種男女的對話聲又出現了,它們重疊在一起,變成了那古怪的腔調。

    咕嚕嚕,淺淺的水層冒出了一連串氣泡,像是有大魚在里面呼吸。

    緊接著,水底的淤泥翻滾,猛的下陷,以至於四周的水流帶著頭發都往下墜去。

    淤泥深處浮現出了一張碩大的臉。

    那張臉少說也有井口大小,迎著慘白的月光。

    這張臉本來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甚至有一種悲憫眾生的慈悲之意,可是當它徹底浮出水面,氣質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它在笑,嘴唇裂開,形成了一個詭異的鞋底的形狀。

    這個形狀季缺已看過不少次。

    第一個許青青死時,嘴巴就是這個形狀,繡花鞋的鞋底。

    眼前的東西難道才是許青青的本體,可是怎麼會這麼大?

    不,最為關鍵的是那股神性,和當初他看到的那風蓮教神女的神像很類似。

    如果說風蓮教神女像是給人一種血肉感,像是要蘇醒一般,那眼前東西則是已經蘇醒了。

    隨著那古怪如祭祀的腔調,眼前這龐然大物已浮出了水面。

    要不是它臉上的笑容實在古怪陰森,肚子上還有一個仿佛連著深淵的洞口,季缺一度覺得見到了真的神靈降世。

    或者說,這就是神靈。

    那祠堂里供奉的送子神!

    四周的空氣變得沈重起來,如水一般壓在皮膚上,帶著一種粘稠之感。

    看著眼前那近乎有三層樓高的事物,季缺腦袋里忍不住冒出了這樣一個詞語——“田鼠畏蛇,蛇懼雄鷹。”。

    眼前的東西,仿佛天生就會讓人類產生巨大的恐懼。

    不過季缺很快適應了這種感覺。

    因為經常倒黴,他老是需要面對各種意外情況,所以早已成為了一個成熟的抗壓戰士。

    而另外一邊的寧紅魚,非但沒有畏懼,那睜著的左眼還有幾分倨傲之意。

    這個時候,那些之前跪在地上的神像已漂浮在空中,它們的身體上,則連著一束束發絲。

    這些發絲很是粗壯,甚至可以說是長了發絲的觸手,蠕動著聚合在一起,帶著猩紅的色彩。

    “送子......”

    男子沈悶的聲音從這送子神嘴里發出,猶若悶雷。

    下一刻,那些漂浮的神像則閃爍著撲來,帶著可怕的嗡鳴聲響。

    季缺知道,這是那種奇怪的蠕動,只是比之前遇到的都強。

    他腳猛然一踏地,太極拳勁旋轉而起,在腳下的水面形成了旋轉的太極圖案。

    砰!砰!砰!

    季缺體內真氣瘋狂運轉,每一次出拳皆帶著可怕的爆裂聲響,拳風攪動著空氣如流水般轉動起來。

    蠕動的神像被轟得七零八落,可是它們總是能重新蠕動過來,頗為煩人。

    不過季缺卻越砸越猛,仿佛不會累一般。

    他能感受到,體內瘋狂湧動的太極真氣在變得圓融凝練,要形成傳聞中真元的狀態......

    老子要突破啦!

    他飛起一招剪刀腳,扣住這無頭神像的腰身,一扭,神像連著後面的觸手爆裂開來。

    另外一邊,寧紅魚一腳踩在了一尊神像的肩頭,一刀貫入頸部,一扭!

    神像被撕裂開來,可是它背後那長滿了發絲的觸手則猛然張開了器口,要來咬人。

    刀身一個回轉,將那器口切碎,血水飛濺而出。

    “鞋子......”

    這時,又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這送子神嘴中說出。

    嘩啦啦,那是仿佛無數泥鰍在地面滑過的聲響,很是滑膩。

    送子神肚子的孔洞和古怪笑著的嘴巴里湧出了無數那種夾雜著發絲的觸手。

    它們搖擺著身姿,如猙獰的巨蟒,張開巨大的器口,像季缺和寧紅魚發出了恐怖的嘶鳴。

    這嘶鳴聲十分刺耳,音波蕩漾,以至於白貓林香織徑直捂住了耳朵,神情痛苦。

    季缺跳到了寧紅魚身前,看著這一幕,說道:“寧姑娘,這東西這麼大,這次恐怕要加錢了。”

    寧紅魚冷淡回應道:“不加。”

    “啊?”季缺有些懵逼。

    這女上峰前兩次加得挺爽快的,這次怎麼......

    這時,寧紅魚已站在了他身前,用左眼瞟了他一眼,說道:“這次,我來。”

    嘶吶!!!

    隨著嘶鳴聲加劇,那些殷紅的觸手猛的往下沈來,鋪天蓋地,連墳頭的月色都被擋住了。

    這個時候,站在季缺身前的寧紅魚睜開了右眼。

    她閉了好些年的右眼。

    她的右眼瞳孔是淡金色的,如日輪中天,緊接著,淡金色的瞳孔一個收縮,形成了一朵花的圖案,如鏡中開花。

    下一刻,襲來的觸手們猛然一滯,像是有些懼怕寧紅魚,往後縮了一截。

    之後,觸手們張開器口收縮著身軀,發出了刺耳的慘叫聲,像是在遭受什麼殘酷的刑法,身軀龐大的送子神則嚎叫著拍打著身軀,像是身上著火了一般。

    陳竹見狀,驚叫道:“怎麼回事?”

    “仙瞳之術?”靈玉老和尚驚訝道。

    下一刻,只見陳竹猛然一驚,沒有任何猶豫,唰的一記手刀從自己頭頂切過,把自己削成了地中海。

    王花看著他,驚呼道:“師兄,你幹嘛?”

    只見陳竹驚慌道:“火,燃火了!”

    靈玉老和尚一把壓住了他的身軀,說道:“別動,你只是中了寧姑娘的瞳術。”

    土墳里,血色觸手驚恐的扭動著,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想要逃離,拉扯著送子神的身軀;而送子神則只顧著拍打著身軀,帶出轟轟的巨響,震得土層搖晃。

    古有僧侶修閉口禪三十載,開口驚風雨;今有寧紅魚閉眼修瞳七載,睜眼神魔懼!

    這就是寧紅魚的底牌。

    這時,季缺從她身後探出頭來,斜視著她的右眼,驚訝道:“寧姑娘,原來這只眼不瞎啊!”

    寧紅魚用余光瞪了他一眼,季缺一下子有種烈火焚身之感。

    不過這感覺只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

    這時,寧紅魚已擡手,將佩刀扔給了他,說道:“砍了祂,砍得越碎越好,加錢!”

    “沒問題!”

    季缺雙眼放光,握著血色長刀一躍而起!

    寧紅魚皺眉,睜著的右眼瞳孔一個收縮,上方掙紮著的觸手再次一緊。

    季缺從一處缺口處魚貫而入。

    他剛要淩空落下,旁邊忽然就有兩個神像冷不丁的撲來。

    季缺不會用刀,按照太極拳的招式一掃,轉瞬將兩神像斬落。

    而這個時候,一條一直躲在後方,躲過了瞳術的觸手冷不丁的從後方襲來,又快又狠!

    寧紅魚眉頭一皺,來不及提醒和用瞳術控制,季缺已被擊中!

    她剛想罵人,結果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季缺的身體在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張紙,被抽得翻飛著向送子神頭頂落去。

    陳竹驚呼道:“這又是什麼鬼!”

    王花跟著驚呼道:“師兄,你還敢看,不要頭發了!”

    唰的一聲,季缺落下,修長的紅刀精準貫入了送子神口中,一轉一扭,如棍攪大缸!

    送子神的腦袋被切開,發出了一陣淒厲的慘叫。

    緊接著,他又使出了一記千斤墜,拖著長刀繼續下滑、攪動、甩動,猶若鬼畫符!

    季缺不會刀法,只能按照太極拳的運勁模式瞎幾把亂砍!

    送子神的身軀被徹底切開,內腹被絞碎,連接的觸手也被切斷,血肉紛飛如雨。

    一想到加錢,季缺就格外賣力,一咬牙,徑直跳入了送子神的體腔里攪動起來,進進出出......

    季缺已記不起自己揮了多少刀,只知道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隨著他再次從送子神的肚皮跳出,斬飛了一截血色觸手,那龐大的神軀已開始搖搖欲墜,然後轟的一聲轟然坍塌,變成了一地碎塊。

    那些之前本來被困住的觸手早已成了無根之萍,紛紛砸落在地上,掙紮了兩下就枯萎了。

    季缺站在“屍山血海”間喘著氣,頭頂冒著白煙,如海外仙山蒸騰的霧靄。

    而他的對面,是睜著雙眼的寧紅魚。

    她的右眼眼瞳是淡金色的,像是比常人的眼瞳外邊多了一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聖潔美感。

    下一刻,那只眼睛再次緩緩閉上,恢複成了只睜著左眼的狀態。

    這一刻的季缺,握著寧紅魚這位女上峰的紅刀,以及看著對方閉著的右眼,一時間都想要。

    特別是這刀,握起來手感真棒啊!

    這時,寧紅魚走了過來,開口道:“上面的,下來幹活了。”

    後勤三人組精神一震。

    終於,該他們出馬啦!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3章 好大

    直到寧紅魚走了過來,季缺才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覺得眼睛有點幹。

    剛才砍起來確實太忘我了。

    初始的時候,他是聽到加錢,砍得起勁,後面則完全是沈浸於一種砍伐的快樂中。

    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以至於到了現在,那麼大一尊軀體都被他砍得支離破碎了,他依舊舍不得放下這把刀。

    這種舍不得帶著一點青澀的初戀味道,讓他忍不住想多摸一摸這把刀。

    “你摸夠了沒?”

    寧紅魚站在那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在那里雙手交替,跟擼貓一樣不斷擼著自己的刀柄,忍不住吐槽道。

    季缺如夢初醒,說道:“夠了,夠了。”

    當著女上峰的面反複摩挲對方的貼身之物,確實有些不雅。

    不過當這把長刀被寧紅魚收回去時,他還是生出了一點悵然若失之感。

    就像是暗戀的姑娘在畢業時和自己揮手告別後,消失在了夕陽下的路口。

    “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它,可是它不適合你。”寧紅魚將紅刀入鞘,說道。

    季缺忍不出說道:“我們合作得挺好的。”

    寧紅魚搖頭,說道:“你已經被它影響了。”

    此語一出,季缺才有所警覺,說道:“什麼意思?”

    “它本就是一把魔刀,容易影響人心智,一般人把握不住。”寧紅魚回複道。

    這時,季缺有點回過味來。

    是啊,身為一個癡貨加腿控,他沒道理對一把刀戀戀不舍,即便這把刀手感是很細膩,摸起來是很順滑。

    這年頭,刀都能勾引人了嗎?

    這個時候,陳竹和王花已從上面下來了。

    看見陳竹的一瞬間,季缺嚇了一跳,說道:“陳兄,你怎麼忽然搞了這麼一個發式?”

    看著陳竹那地中海的頭發,別說是季缺,就是寧紅魚都露出了一點詫異的表情。

    主要是,太醜了......

    陳竹掃了掃旁邊的發絲,遮掩了一下光禿禿的頭頂,說道:“之前梳頭發太用力了。”

    旁邊,王花嫌棄道:“師兄,還不如全剃了。”

    陳竹趕緊護住視若珍寶的頭發,說道:“怎麼可能!那豈不是和大師一樣了,我要留著。”

    ......

    這一次,這墳里的東西可以說是徹底被清理幹凈了。

    再倒黴也處理幹凈了。

    陳竹和王花兩人認真的做著“洗地”工作,靈玉老和尚守著那失魂落魄的村長趙田磊,這墳里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下來。

    寧紅魚揉了揉眼睛,看起來有些疲憊,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站在旁邊的季缺無意中瞄到了一眼,暗自感嘆道:“好大。”

    當寧紅魚註意到他時,他又趕緊把頭扭向一邊,雙手叉腰,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洗地工作並不輕松簡單,包括了焚燒穢物,搜集關鍵事物、封存等等。

    直到現在,季缺依舊有一種做夢的感覺。

    異物會的繡花鞋,討要鞋子的許青青,不斷長大的土墳,土墳里的送子神......

    這一切皆荒誕迷離,宛若一場離奇且又恐怖的夢。

    這個世界真是太不正常了。

    特別是剛剛那頭送子神,太過可怕,讓他有一種老鼠見到貓的錯覺。

    萬幸他把祂宰了,這樣就不必太過害怕了。

    之後,幾人回到了村子里,通過對村長趙田磊的逼問,季缺大概能拼湊出一個模糊的事件。

    許青青是三里坪的一個姑娘。

    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她是一個正常的穿著繡花鞋的姑娘。

    三里坪的村長趙田磊在三里坪地位很高,祖上留下的資產也算豐厚,在這三里坪一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是他卻有一件困擾了他半輩子的糟心事——“生不出孩子。”。

    不管是和自家夫人,亦或是向村里寡婦、年輕女子借肚子,都生不出來。

    想到這麼大一個祖業要無人繼承,村里人暗地里甚至會嘲笑他那個不行,趙田磊每日皆有一種如火中燒之感。

    這麼多年,他一直吃藥看“神醫”,結果卻無用,還把身體弄得一團糟。

    他有的時候,做夢都是自家女人肚子大了。

    他夫人建議他抱養一個,可是他不依,祖上傳下來的家業怎能讓外人繼承。

    趙田磊已暗自做了決定,就是把所有資產毀了也不會便宜了他人。

    那一天,他從外面鎮子看完病回來,在路邊的一處野林里撒尿時,忽然看見了一座廟。

    這些年,為了能有孩子,趙田磊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虔誠信徒,附近有名有數的寺廟神廟全去拜了不說,即便是路邊的土地廟都不放過。

    這座廟不大,位於路邊的荒林間,四周皆是枯葉。

    趙田磊見到這座廟的第一眼,心頭就生出了一種怪異之感。

    因為它太幹凈了。

    試想荒林中的一座小廟,不知在這里存在了多少年,風吹日曬的,周圍皆是重重疊疊的枯葉,散發著腐敗的味道,可是它卻纖塵不染......

    “也許是誰每日都來打掃呢?”

    趙田磊當時已是病急亂投醫,猶豫了再三,最終還是走進了那座廟里。

    廟里的是一尊兩人高的木雕神像,長得慈眉善目,一看就很善良。

    神像和廟宇一樣,很幹凈。

    趙田磊放下心來,跪在了地上,拿出了常備的短香,祭拜起了這尊他根本不知名諱的神像。

    廟里,他情真意切的說出了自己多年的苦惱,並祈求著神靈幫忙。

    之後,他起身,打算離去。

    而這個時候,趙田磊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

    這尊神像之前明明是坐著的,在這個時候卻站了起來,俯下身子,一臉悲憫的看著他。

    荒林的樹木遮住了很大一部分天光,頗為晦暗,一時間,整個神像的神情也顯得有些明滅不定。

    他甚至能看到對方眼瞳中的真實目光灑在自己身上。

    趙田磊心頭大駭,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原來,這尊神像是活的......

    不,或者說,他剛剛祭拜的本就是一尊神?

    在惶恐和惴惴不安的情緒中,趙田磊再次跪了下來,只覺得這一次說不定真的有希望。

    因為這尊神看起來是那般慈悲。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4章 悟性新選擇

    在那座荒林幹凈的廟宇里,求了這麼多年神,拜了這麼多年佛的趙田磊第一次見到真正的神靈降世,嚇得當場匍匐在地上。

    他不知道是如何和那神靈交流的,對方沒有說話,他卻能明白祂的意思。

    原來這個肚子微微隆起的神靈叫“送子神”,一切就像是上蒼賞賜緣分,對方剛好可以解決他的煩惱,不過前提是,他必須成為祂最為虔誠的信徒。

    之後,趙田磊自然將送子神的神像請進了家里,放在了祠堂里,日日夜夜祭拜著。

    他的虔誠終於得到了回應。

    他家夫人在這麼多年後,肚子終於有了動靜,同時,那尊供奉的神像也展現出了它的神跡。

    它那微微拱起的肚子里,出現了一個圓滑的洞口,洞口處則伸出了一只小手。

    那是他孩子的手!

    按照神諭的指示,如果神像肚子皮的孩童完全爬出來的話,那便意味著他的親生孩子將出世。

    趙田磊一時欣喜若狂,用他自己的話說,簡直跟瘋了一樣。

    只是想要孩子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很快送子神就降下了新的神諭。

    祂需要年輕女子來侍奉祂,而許青青正是最好的人選。

    因為她是村里最年輕漂亮、知書達理的女子,送給送子神再好不過了。

    當時趙田磊已然迷了心竅,或者說直到現在也是這樣,為了他的孩子他什麼事都肯做。

    於是在一天夜里,他偷偷把許青青綁了,送到了那座荒林中的神廟里。

    那天夜里,那尊神像並未完全複蘇,可是趙田磊卻從那慈眉善目間看到了邪淫的意味。

    可是他管不了這些,許家大不了失去一個女兒罷了,哪有他的血脈重要!

    按照神諭做完這一切後,趙田磊回到了家里,安心等待著親生骨肉到來。

    可惜那之後,情況卻直轉之下。

    他夫人肚子里的動靜很快消失了,那尊供奉在祠堂的神像也沒有了任何變化。

    那個黑漆漆的洞口,只有那一只小手攀在外面,什麼都沒有。

    就這樣靜靜待了兩月時間,趙田磊再也坐不住了,去到了那座神廟里。

    可他發現,那座廟宇竟然空了。

    送子神不見了。

    一時間,趙田磊既心急又恐慌。

    之後,更加可怕的事發生了,許青青的屍首被人找到了。

    她就倒在村外的溪澗里,沒了呼吸,像是剛死沒多久。

    許青青的爹娘自然是傷心欲絕,可趙田磊卻看不到這些。

    他想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血肉。

    他想知道送子神去了哪里,他的孩子多久才能出生。

    許青青終究被埋了,為了找尋真相,趙田磊甚至想把她的墳挖出來看看。

    可是他來不及做這些,就有人找上門來。

    那本是他的一個表弟,就住在村子東頭,那天對方卻冷不丁的抽出一把柴刀,徑直砍了過來。

    他自然沒被砍死,靠著大力氣,束縛住了自家表弟。

    結果他表弟很快就死了,死前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自稱自己是“許青青”,要來索他的命。

    而那天他表弟的腳下,剛好穿著一雙繡花鞋,跟許青青生前穿的好像。

    這事一出,村民們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他想象中許青青父母會來質問他的情況並沒有出現,相反的,他們很快離開了這祖輩生活了幾輩子的村子。

    之後,村子里怪事頻發,經常有身邊的人變成“許青青”來找他索命。

    有一次做夢,他甚至覺得整個村子,甚至整個人間的人都變成了許青青,來要他的命。

    他很快發現,這件事在逐漸變成現實。

    他出門經常會遇到“許青青”害他,整個村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他總覺得,他們在看著一塊砧板上的肉。

    而唯有躲在自家宅院里,那些“許青青”才進不來。

    他覺得是送子神在保佑著他,覺得自己還有戲,就這樣苦苦熬著,直至季缺他們到來......

    寧紅魚對季缺分析,他們在墳地里聽到的男女對話聲,很有可能就是送子神和許青青的。

    按照寧紅魚的分析,送子神是被許青青吃了。

    本來送子神不過是想得到一個女子邪淫,誰曾想,許青青不是一般女子。

    她是這場瘟疫的源頭,也是那雙鞋的源頭,擁有著不可估量的力量。

    從那些對話可以看出,本以為能玩弄這一切的送子神遇到了巨大的反噬,許青青不斷說出“吃!吃!吃!”的時候,祂已然沒有了抵抗的能力。

    這可以說是一個吃神的故事。

    而他們在墳地屠掉的那尊神,與其說是送子神,倒不如說是許青青。

    或者說,許青青占據了送子神的身體,送子神仍舊有一定的抵抗能力,進而雙方融合成了那種奇怪的鬼神形態。

    而關鍵的是,異物會在這件事里充當了什麼角色?

    許青青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後來才擁有的?

    看得出來,至少在被綁去送子神的廟宇前,而就是兩三年前,許青青都很正常。

    只是一個喜歡穿繡花鞋,知書達理的姑娘而已。

    說來說去,這件事還是這鬼迷心竅的村長趙田磊弄出來的,如果他不是這麼病態的想要一個骨肉,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當然,這都是寧紅魚的推測,具體的結果和謎團需要更深的鉆研和線索。

    季缺聽完了寧紅魚的分析,忍不住贊賞道:“寧姑娘,你懂得真多。”

    “那個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可以教教我嗎?”季缺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

    老實說,他對寧紅魚真的很感興趣。

    作為一個勤奮好學的讀書人,不管是對方的刀,還是眼睛,亦或是這個人,他都想好好研究一番。

    可惜,寧紅魚只說了一句“放心,這個東西你真學不會。”,就傲嬌的走了。

    季缺頗為不服氣,不就是瞳孔鑲金邊,能變成花把神嚇住嗎?

    額,好像悟性真教不了這個。

    首先他沒有一只金色瞳孔的眼睛的硬件,就等於本是無根之人,就算開車技術再精湛,也無從操練。

    而另外一邊的寧紅魚對季缺也頗為好奇。

    對方確實有追趕自己的資格,並且對方的某些技藝她也很有興趣,比如受擊時忽然變成一張紙。

    但她清楚,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秘密。

    這家夥摸人的刀、偷看人的胸,還想知道自己眼睛的秘密,實在是......

    不怎麼討厭。

    這就是寧紅魚內心給出的結論。

    相較於寧紅魚的那只眼睛,季缺覺得對自己更有啟發的是對方的刀和刀法。

    經過那樣一場廝殺之後,季缺發現自己確實缺少一把趁手的武器和對應的技法。

    板磚、榔頭、剪刀、板磚可以應急,可是隨著戰鬥激烈程度提升,他不只是局限於被人搶劫、打悶棍、揩油,而是涉及到了妖魔,那它們的作用就越發有限起來。

    比如之前面對送子神,如果沒有刀,而是用雙手去拆的話,要費力許多,而且面對那些觸手般的東西,用手的話,還是有一點點惡心心。

    季缺看著識海里的那股紅彤彤的悟性,心中大致有了個方向。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5章 姐夫?

    這場如瘟疫般的災難暫時被解決,陳竹一時豪氣頓生,只覺得他們五人真是厲害得不行,不到十天時間就解決掉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想到自己即將成為地階降魔者不說,還要替代趙管事,成為天仁城降魔樓分樓新管事,他就忍不住笑開了花。

    特別是想到趙管事可能出現的郁悶不甘的表情時,他笑得就更開心了。

    老實說,陳竹等人一直對降魔樓如今的風氣頗為不滿。

    別的降魔者“聰明”,願意怎麼輕松安全的賺賞金是他們的門路,他們對此無可厚非。

    趙管事這種老油子憑資歷混日子,他們也管不著。

    可是有的事,想起來就火大。

    比如樓里一直卡著靈玉大師的晉升。

    以靈玉大師的資質和品性,五年前做一個地階降魔者都綽綽有余,可是樓里一直未給他晉升。

    靈玉老和尚不在乎,可是陳竹他們在乎。

    在他們眼里,這樓里的那些家夥不就是欺負老實人嗎?

    所以他們這次逮著這個機會,要把該拿的、不該拿的都要拿回來!

    他們以為此行會十分兇險,因為從趙管事和其余降魔者避之不及的態度就可以看出。

    可目前來看,只要跟對了人,兇險只是相對的。

    有寧姑娘和季少俠在前面沖鋒,他們這些坐鎮後方的,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當然,他這一下子既升了地階降魔者,又占了趙管事的位置,難免會遭人嫉恨,但是他不怕。

    這樓里賺得比他們幾人多的人不少,可真本事就不一定了,再加上有寧紅魚這根粗大腿,誰敢造次。

    再說了,即便寧紅魚姑娘離開了北地,他這里還有另外一根大腿。

    這個時候,這根大腿正笑得和他一樣開心。

    季缺私下向陳竹打聽了一下,以這事件的難度和寧姑娘的性格,他大概可以分多少。

    陳竹給他比了個“五”。

    “五千兩?”季缺眼睛睜得老大,一臉驚訝道。

    “保守點是這麼多,沒辦法,樓里最近挺窮的,並且這次銀子不是主要的懸賞。”

    之後,季缺就一直處於笑得合不攏腿的狀態。

    中途踩狗屎、驢屎、馬糞,被鳥屎、小孩打架扔的牛糞砸中也不惱,在小孩臉上塗滿了牛糞後,一臉笑著離開。

    是的,如今他根本不在意這種事了。

    路上,寧紅魚四人都離他有一段距離,生怕被波及。

    王花不禁吐槽道:“大師,你幫看看季少俠有沒有印堂發黑之類的,這運道也太可怕了。”

    靈玉老和尚笑著說道:“老僧不擅長面相,不過季施主命硬,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小事。”

    結果他話音剛落,只聽見“哎呦。”一聲,季缺就忽然消失在了幾人眼前。

    片刻之後,季缺從那坑里爬上來時,滿頭是草不說,腳上還夾著一只森寒的捕獸夾。

    他隨手一扳,將獸夾扔到了一旁,再次樂呵呵的上路了。

    王花忍不住感嘆道:“季少俠命硬不硬我不知道,這腳看起來倒挺硬的。”

    寧紅魚頗為不解,問道:“他這一路上在樂什麼?”

    踩屎、被鳥屎砸要保持心境這種事她做得到,因為她曾聽說過有一個前輩,專門捏屎磨練心智和心境,可這接二連三的倒黴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她自認做不到。

    因為她覺得自己腦子沒有問題。

    靈玉老和尚微微一笑,說道:“寧姑娘,這全是因為你啊。”

    “我?”

    “季少俠問過陳竹,這次能分多少賞金。”

    寧紅魚:“......”

    ......

    季缺一行人回到天仁城時,已快黃昏十分了。

    眾人皆有一種辦完事輕松回家的感覺,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村長趙田磊杵在那里,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即將被扭送官府,按照他的罪行,砍頭是確定的。

    陳竹不由得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趙田磊站在那里,一臉悔恨道:“真倒黴,我那偌大的家產,最後竟會便宜了外人。”

    陳竹皺眉,說道:“那因為你死去的人,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都怪許青青!如果這婆娘不是妖魔,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說不定......我的孩子都出生了。”

    趙田磊喃喃說著,眼睛中有懼怕,可更多的是不甘和憤恨。

    季缺走了過來,說道:“照理說,該怎麼處理你是律法說了算,可是你實在讓我忍不住......”

    “啊?”

    只聽見砰的一聲脆響,趙田磊還沒反應過來,轉瞬就滿臉通紅,眼球凸出,緩緩跪在了地上。

    季缺在襠部來了一腳,讓他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趙田磊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剛想喘口氣,結果就是一只黏著沒刮幹凈的狗屎、牛糞、驢糞的鞋底襲來,蓋在了他臉上。

    砰的一聲,趙田磊被踢翻在地,季缺趕緊跟上,一腳踹下。

    結果在他落腳的時候,已有三只腳跟著落下。

    陳竹、王花,就連靈玉和尚都加入了戰隊,對著趙田磊一陣拳打腳踢。

    “你他娘說話真讓人上頭!”

    “上頭!”

    “老僧早就看你不爽了!”

    ......

    “打人了!”

    “打死人了!”

    “我不過是想要個孩.....啊!”

    趙田磊頓時被四人踢打得全身冒灰,不斷哀嚎,後面連寧紅魚都沒有忍住,在後面偷偷踹了幾腳。

    當捕快趕來提人時,趙田磊臉上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腳印,牙齒被踢掉了大半,腦袋如豬頭一般,真是他娘複生都認不出了。

    特別是襠部,不知道誰下腳這麼黑,都要被踢沒了。

    “他反正都要死,還不如當我們出氣的墊腳石。”季缺打完人後,理直氣壯道。

    陳竹等人紛紛贊同。

    那捕頭本來想說什麼的,可是看到靈玉老和尚肩頭露出的龍紋,陳竹那古怪的發式以及齜牙咧嘴的模樣,頓時不敢多言,連忙招呼手下將人帶走,顯得十分客氣。

    天仁城是個大城,這里當差的人自然不是小地方的人能比的。

    城中知縣、郡守大人皆是修行者出生,和修行宗門多有來往,這捕頭王彩也是入了二境采氣境的武夫。

    知縣大人曾反複教導他,身為這一城捕頭,即便面對修行有成的修士也要不卑不亢,可剛才,王采才發現自己做不到。

    太嚇人了。

    他不知沒和降魔樓、清氣司的修士打過交道,可剛剛那幾個明顯兇殘許多。

    特別是頭上禿了一塊那個男子,說不定是個瘋子。

    季缺幾人小小的打了趙田磊一頓後,頓時神清氣爽了許多。

    之後,客氣了一陣兒後,自然是先各回住處休憩一番了。

    結果季缺剛走到臨水巷附近那條夜市的時候,一個甜甜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姐夫?!”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6章 吃貨和知己

    “姐夫?!”

    聽到這個聲音後,季缺一扭頭,就看到了白露那張乖巧且又明媚的臉蛋。

    “你怎麼跑這來了?”季缺忍不住問道。

    小妮子穿著一身淺綠衣衫,手上拿著一只烤雞腿,回答道:“我出來吃東西啊。以前我經常來這的,結果後面我娘管得緊,這次都是偷跑出來的。”

    季缺:“......”

    天仁城挺大的,從白府到這里,等於前世成都從一環到三環,這為口吃的,挺能折騰的。

    等等,老子好像也有這毛病。

    “那姐夫,你呢?”

    “我住在附近啊。”季缺回答道。

    “什麼,你住這附近,這麼幸福?對了,姐夫,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這地我好熟的。”白露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說道。

    聽到這小妮子要請客,季缺腰背一下子挺直了,說道:“這怎麼好意思?”

    “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放心,我娘雖然摳門,但是架不住窩攢得久,銀子管夠。”小姑娘豪氣道。

    身為一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季缺又怎能忍心殘忍拒絕一個小姑娘的一番熱情呢?

    於是他就跟著白露去了。

    這一去他才發現,這小妮子真沒吹牛,這條街哪家店好吃,哪個攤位有特色,簡直如數家珍。

    季缺跟著吃了半條街,真就沒有一樣讓他失望的。

    中途有個剁肉餡的刀柄壞了,刀身彈射而出,差點砍中季缺腦袋,可嚇到了這小姑娘一陣兒。

    後面,兩人走在一起時,這白家二小姐都一副把季缺護在身後的樣子,生怕又飛出什麼東西來。

    季缺見狀,竟罕見的生出了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之後再沒有什麼意外,白露這才放松下來。

    這時,兩人來到了一家豆腐腦兒攤前。

    老板迎了過來,說道;“二位什麼口味?”

    “甜的。”

    “甜的。”

    兩人異口同聲道。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結果又異口同聲道:“加甜。”

    白露坐了下來,欣喜道:“姐夫,你原來也喜歡甜豆腐腦兒啊。”

    季缺說道:“從小到大,我就沒吃過鹹的。”

    “啊,我也一樣。”白露開心道。

    她的眼睛很明亮,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很是好看。

    不得不說,通過這麼一通吃後,季缺和眼前的小妮子熟稔了許多,甚至在吃的方面生出了知己之感。

    兩人吃著加甜的豆腐腦兒,不由得聊起了另外一個人。

    “二小姐,你姐最近有消息嗎?”

    “有啊,她前幾天回來了,好像還找過你。”

    季缺驚訝道:“找過我?那她現在在哪兒?”

    “後面又走了,說是有事。放心,姐夫,你把住的地方告訴窩,窩有消息會很快告訴你。”白露說道。

    隨著夜幕降臨,一場愉悅的吃貨之旅就此結束。

    看得出來,兩人都有點依依不舍的感覺。

    直至妹妹白露窈窕的身姿消失在了街頭,季缺這才轉過身來,然後就看見了林香織一臉怨念的貓臉。

    路上,季缺忍不住說道:“你這什麼表情?那些東西你一只貓又吃不了。”

    說實話,剛顧著和白露吃東西去了,還真把這位大小姐忘了,所以他說話還是有點心虛的。

    林香織擺出了一個鄙視的表情,一邊在墻上走,一邊說道:“你這人不對勁。”

    季缺說道:“我怎麼不對勁了?”

    “剛剛那小姑娘叫你姐夫,你居然成親了!”

    季缺連忙否認道:“我沒成親,只是有個婚約而已。”

    白貓林香織搖頭,說道:“你這人太不實誠了,從來沒和我說過你有婚約的事情。”

    季缺解釋道:“可是你也沒問過我啊。”

    白貓林香織依舊搖頭,說道:“就算你說得有理,可你還是不對勁。”

    這時,一人一貓已回到了家里,季缺郁悶道:“我怎麼還不對勁了?”

    “剛剛那小姑娘挺漂亮的,從眼神來看,她挺喜歡你的,你好像也戀戀不舍的樣子。”

    “我哪有!”季缺趕緊否認道。

    “嗯,試想啊,一個小姨子背著姐姐,來找姐夫逛街吃飯,吃完飯還戀戀不舍,約好下次再來。嗯,聽起來實在太正常不過啦。”白貓林香織茶言茶語道。

    季缺一下子警覺起來,說道:“本來挺正常的事,怎麼聽你這麼一說就不對勁起來。”

    “本姑娘說的不是事實嗎?嗯,還有和小姨子吃飯,竟然完全忘了每天替他洗衣做飯的同伴,真是好開心呢。”林香織陰陽怪氣道。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本來就是要退婚的。”季缺解釋道。

    “哦?一書生為了和小姨子在一起,毅然選擇和姐姐退婚,實在是可悲可嘆。”

    季缺:“......”

    一時間,季缺竟說不出話來。

    這貓上輩子是搞新聞的吧?專門寫標題的那種。

    “哼哼,怎麼,無話可說了,默認了,破罐子破摔了?這小姨子和姐夫的事,還真能讓人回味呢。”

    季缺一時一個頭兩個大,說道:“香織姐,剛吃東西沒考慮到你,是在下的疏忽,你想吃點什麼,我現在就去弄。”

    林香織扭頭,高傲道:“誰稀罕吃你做的東西!”

    “你不吃我吃,這宵夜吃烤肉還是不錯的。”

    說著,季缺已把石板架了起來。

    “剛才你吃那麼多還吃,你是豬嗎?”林香織忍不住吐槽道。

    最終,林香織加入了吃烤肉的行列。

    沒辦法,這肉太香,她又太餓了。

    吃著吃著,一人一貓不禁又聊起了婚約的事。

    “看那小姑娘不像是一般人家,沒想到你這窮鬼還和大家閨秀有婚約,怎麼,祖上積德還是闊過。”

    季缺說道:“這事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

    “那得從一只燒餅說起。”

    林香織聽完了季缺深入淺出的婚約講解,眨了眨美麗的貓眼睛,打了個嗝,說道:“我第一次聽人靠燒餅得婚約的。”

    “等等,姑娘姓白,這天仁城大戶人家里,沒幾戶姓白吧?那姑娘叫什麼?”

    “白靈霜。”季缺回答道。

    “白靈霜?靈動的,霜打了茄子的霜?”林香織一臉詫異道。

    “嗯,等等,你們不會認識吧?”

    這次輪到季缺詫異起來。

    林香織看著季缺,意味深長道:“這天仁城還真是小啊......”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7章 姑娘,我悟了

    林香織和白靈霜認識,且不是點頭之交的那種認識,她們甚至可以說做過一小段時間閨蜜。

    林香織是北地林家的小姐,又是家族里罕見的修行奇才,本就和白家大小姐白靈霜是同一個圈子的人。

    那一年,國師北下前來講道,北地有些名聲的世家宗門子弟皆去了天雲山聽道。

    林香織和白靈霜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林香織怎麼說,從剛剛那茶里茶氣、陰陽怪氣的話就可以看出,是個性格開朗能說會道的姑娘,再加上林家的關系,她周圍自然聚集了不少好姐妹。

    用季缺的話說,就是班上人緣特別好的富家小姐。

    而白靈霜呢?

    相對要冷漠和孤高許多。

    最為關鍵的是,用林香織的話說,白靈霜當時舉止頗顯幼稚,本來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她總給人輕視別人的感覺。

    那時都是小姑娘,大家又都是大家族大宗門出來的,誰服誰啊。

    於是林香織的一個姐妹就和白靈霜起了沖突。

    作為那群大家小姐中的領頭人物,林香織自然是要幫小姐妹出頭的。

    可是這場沖突來得快,去得也快,根本沒有打起來,緣於兩人發現對方竟都喜歡吃辣豆腐腦兒。

    這世間,吃甜豆腐腦兒的和吃鹹豆腐腦兒的是兩大派系,可是吃辣豆腐腦兒的就是純純的小眾異端了。

    因為這個關系,兩人架沒打起來不說,還化幹戈為玉帛,當了一段時間好姐妹。

    可惜這段姐妹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雙方的理念和性情確實有太大分歧。

    季缺覺得,如果把林香織和白靈霜都比作班上很有學習天賦的學生,那林香織就是那種性格不錯、擁簇頗多、成績不賴的學生,而白靈霜則是那個孤僻的,一心要拿第一名,也一直拿第一名,要考清華北大的學生。

    兩人的玻璃姐妹情的終結,只緣於一次辣豆腐腦兒該不該加香菜的嘗試。

    “從沒見過吃辣豆腐腦兒加香菜的。”

    “不試試怎麼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不試,肯定惡心。”

    “我偏試。”

    ......

    “最可惡的是,那家夥竟然看不起我林家劍法,說太精於技,走不了太遠,其實說來說去,還不是她覺得自己了不起!”

    季缺不得不承認,女人真是一種很記仇的生物。

    你看這林香織都變成了貓,這件事離當初至少過去了四五年了,她說起來依舊很憤懣激動。

    “我如果早知道你和她有這層關系,打死本姑娘也不會和你混在同一個屋檐下!”林香織看著季缺,一邊咬了口烤肉,一邊憤憤不平道。

    季缺一臉無辜道:“林香織,你發飆歸發飆,可別誤傷人啊。我又沒得罪你,你兇我幹嘛?”

    “誰讓你和她有婚約。”

    “我家老爺子送人燒餅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季缺一臉無辜道。

    這是真躺槍。

    “唉???白靈霜的未婚夫面都被見過,就先和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怎麼有一種本姑娘贏了的感覺。”林香織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說道。

    季缺眼神一變。

    這貓不對勁。

    不過兩人說著說著,又說回到了林香織被看輕的劍術上。

    通過這次交流才知道,雲山林家這個世家生意做得挺大,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武器生意,如果換成現代的話,甚至可以算是一個不小的軍火商。

    林家其實和白家爭鳴時的墨家頗有淵源。

    墨家善制兵器、機關軍械之術,墨家劍法也別具一格,威力不俗。

    而林家劍法就是從墨家絕學那里蛻變來的,需要配上專門的武器來施展。

    那種武器名為“劍弓”,施展時一會兒是劍,一會兒又是箭,一會兒能刺、能砍,一會兒又能射,讓人防不勝防。

    林香織當時生氣就生氣在,白靈霜說這劍法太過依仗外物和技巧,走不遠。

    “要不是本姑娘變成了一只貓,不然有一天定要打得她雞飛狗跳!”

    季缺看著意識里紅彤彤的悟性條,說道:“林姑娘,你那劍法能傳我一下嗎?”

    林香織驚訝道:“你想學?”

    “想啊。我最近正想學點劍法、刀法、棍法什麼的,打起架來,只用磚頭、剪刀之類的挺吃虧的。”

    見過寧紅魚的刀法,又用過寧紅魚的刀後,季缺早就生出了想學這些的想法。

    這“劍弓”和“林家劍法”,他一聽就很有興趣。

    再怎麼說也是大世家出品,總比城中武館什麼“五連劍”、“追風刀”聽起來要靠譜一些。

    “可是按林家家規,這劍法只傳林家人的,你又沒有入贅。”林香織思索道。

    “你一只貓還管林家家規?”

    “對啊,我都成一只貓了還管什麼林家家規。你筆墨伺候,本姑娘把口訣和招式畫給你!你選擇解除婚約是對的,到底是比白靈霜那女人識貨些。”

    一時間,林香織頗為豪氣道。

    之後,林香織就咬著毛筆寫寫畫畫起來。

    季缺覺得,她寫字時的姿態都像是在刺劍一般。

    結果寫著寫著,林香織就抹起了眼淚花。

    她沒有出聲,可是季缺看得出她很傷心。

    他著實沒有安慰姑娘的經驗,只能說道:“林姑娘,你沒事吧?”

    林香織搖頭,說道:“沒事,只是想起這劍法當初是我爹教我的......”

    是的,她的父親已不在了,還被一只妖魔頂著軀殼,代替了身份。

    林香織收拾了一下眼淚,說道:“好了,寫好了,你拿去學吧。至於‘劍弓’,你可能得自己找人定制。”

    季缺接過“劍譜”,一臉喜悅道:“好的。”

    這時,林香織又走了回來,說道:“這劍法不好練,一時半會兒練不好也不要心急,畢竟拳法和劍法並不類似,有什麼不懂的你來問我。”

    季缺看著自己識海里那紅彤彤的悟性條,一臉認真道:“好!”

    說著,他將那些紙張一一疊好,輕輕吐出一口氣。

    這攢了這麼久的悟性,終於要用掉了啊。

    “領悟林家劍譜。”

    季缺意識一動,一股只有他能看見的乳白色能量便註入了這一頁頁紙中。

    紙張無風自動,在他面前一一翻閱。

    頃刻間,季缺知道自己又叒叕悟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8章 燒餅大禮

    最開始,這手寫的劍譜被翻閱的時候,季缺腦海里已浮現了一幕幕畫面。

    那就是一個女子的剪影在不斷舞劍。

    她手里的劍初看並沒有多少奇異之處,只是劍脊處有一處空缺。

    下一刻,只見她手中劍一舞,劍身邊緣的金屬忽然一個拉扯,形成一個飛翼的姿態。

    唰的一聲,本來揮舞的長劍轉瞬多了一個開弓的姿態,冷不丁射出了一支冷箭,一時間,你竟分不清那到底是砍人的劍,還是射人的弓。

    或者說,它既在砍你,又在射你。

    只過了一遍,季缺就全會了,甚至比那個應該是林香織的剪影還熟練。

    不過還不夠!

    他的悟性不止於此。

    到了這時,這劍法和武器又發生了變化,仿佛它不止是弓和劍,也不止劍法,而是另外一種包羅萬象般的存在。

    這一次的演變,要複雜許多,可一陣醍醐灌頂之後,季缺確實又會了。

    他學到的東西不止是這更加高深和繁複的劍法,還有那種新的特制武器的冶煉、制作和使用方式。

    當然,還不夠!

    他那紅彤彤的一管悟性不止於此。

    這個時候的季缺,甚至看到了幾何學、物理學、光學等學項在這樣一個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該如何高效運轉。

    ......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季缺才從那不斷醍醐灌頂的感覺中醒悟過來。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過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接受這麼多知識的經歷。

    從來沒有。

    因為它確實涉獵了較多的領域。

    他現在會的,應該比林香織小姐多了那麼一點點了。

    隨著悟性條重新變空,季缺再次進入了索然無味的狀態,眼神平靜。

    嗯,他還是喜歡充盈的感覺。

    如今的季缺已知道自己到底需要怎樣一把武器,以及怎樣用這把武器。

    那絕對不是劍弓,或者說劍弓升級版那般簡單。

    可是問題又接踵而至,因為知道,這會花很多錢。

    很多很多錢!

    一想到花錢,季缺就心疼起來。

    更為心疼的是,他的賞金到現在還沒到賬。

    他真不知道寧紅魚給他畫的餅,何時才能吃到。

    因為按照以往的經驗,這降魔樓的結算效率一向不高。

    這兩天,林香織一直在等待季缺來請教自己,畢竟她當初練這劍法時可是遇到了好些困難,吃了不少苦頭。

    可惜季缺沒有。

    季缺像是忘了學劍這件事,每日都在門口張望,期盼著降魔樓的人帶著賞金到來。

    他有時候坐在門口的樣子,讓林香織想到了望夫石。

    這一天,季缺依舊沒有等到降魔樓的賞金,卻得到了一個傳話。

    “午時三刻,春風茶樓二樓玉花雅座,白家小姐有請。”

    那小廝傳完話就走了。

    林香織驚訝道:“白靈霜來找你啦!”

    季缺點頭,說道:“大概是吧。”

    這個時候,他已開始收拾那半只燒餅和婚約信了。

    終究該了一樁心事了。

    收拾完東西後,季缺開始換衣服。

    林香織看在眼里,忍不住吐槽道:“哼,我看你這樣子倒不像是去退婚的,而是去幽會的。”

    她雖然不喜歡白靈霜的性格,可也不得不承認,白靈霜是個美人。

    而男人,呵,說來說去就喜歡漂亮的。

    季缺說道:“不會,我的意誌很堅決。”

    白貓癟了癟嘴,沒有說話。

    之後,季缺就走了。

    林香織蹲在墻上,看著他離開。

    直至季缺的身影已消失在了巷子里頭,她依舊沒有離去,在水渠下遊的一位街坊大娘眼里,她也仿佛變成了一塊望夫石

    她甚至生出了一點點恐慌感。

    那就是季缺這家夥走了,會不會一去不回了啊?

    隨即,她甩了甩貓頭,感嘆道:“我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這心態,怎麼跟被渣男拋棄了一樣。”

    “哼,我和他不過因為都和異物會有過節,勉強搭夥混日子罷了。”

    其實這段時間,林香織已開始搗鼓起功法來,她發現自己雖然變成了貓,可之前學到的修煉功法有小部分依舊能用。

    “如果有一兩本妖族秘籍,本姑娘未嘗不會有再變成人的那一天,喵。”

    ......

    季缺帶著信物來到了臨河的春風茶樓里。

    茶樓里的陳設頗為雅致,即便已是冬日,掛在欄桿上花籃里依舊有鮮花盛放。

    茶樓里的年輕姑娘恭敬的將他迎到了雅間,姿態優雅的為他泡上了清茶,就退了出去。

    白姑娘還未至,是他來得早了一點。

    他不由得推開了窗戶,從這里,可以看到冬日暖陽映照在清運河上的美景。

    這春風茶樓很美,外面的景也美,從外面那些顧客的打扮來看,這里的花銷想必也不會便宜。

    這里的茶可能很貴,於是不怎麼愛品茶的季缺忍不住拿起了茶杯,嘗了一口。

    不出所料,果真挺苦的。

    雖然苦後又有點回甜,唇齒間帶著一縷清香,可季缺依舊不太喜歡這個喝法。

    他喜歡的方式,茶永遠只是輔助,比如在吃烤肉吃得嘴巴發麻發燙時,來一大口放涼的茶水,那感覺確實挺美妙的。

    不過想到不用去白府聽白夫人碎碎念就能了卻一樁大事,季缺一時頗為安慰。

    於是閉著眼再嘗了一口。

    季缺閑坐了一會兒,外面依舊沒有來人。

    他估摸著,這時辰應該過了吧?

    直到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才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雅間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了一個身著綠裙的年輕女子。

    女子面容白凈,頭發挽成兩個髻,衣著精致,眉眼間有一股傲氣。

    這樣的人自然不會一般人,可季缺第一眼就知道,她不是白靈霜。

    不過他依舊很客氣,站了起來。

    綠裙女子點頭回禮,說道:“季公子?”

    “正是在下。”

    “抱歉,小姐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前來,不過和公子的事,她已和奴婢交待清楚了。”

    說著,她就拿出了一只匣子,冷淡說道:“小姐自知和公子有婚約之後,這幾年里思索再三,亦覺不必強求。於是備下這四千兩銀子薄禮,以饋老爺子當年恩情。

    想必相較於婚約,這些銀兩儼然對公子更有裨益。”

    “修行之人,難免行事直接,忘公子莫要見怪。”

    她嘴上說的是很客氣,應該是陳述自家小姐的言語,不知道是在還原白靈霜的語態神氣,亦或是她自己加戲,總讓人有一種倨傲之感。

    不過季缺也沒多少情緒,拿出了那半枚燒餅和那封婚約信,說道:“轉告你家小姐,銀子我收下了,婚約已解,今後季白兩家兩不相欠,各自安好。”

    女子露出了一抹笑意,收下了燒餅和婚約信,喃喃說道:“季公子和奴婢想的一樣,真是讀書人能屈能伸,這里還有一份大禮,忘公子收下。”

    說著,她就提起了腳下那頗為顯眼的包裹,扔在了桌子上。

    幾只燒餅順勢從包裹里翻滾而出。

    “這是公子之前問夫人要的一百只燒餅,也一並送你啦。”綠裙女子笑著說道。

    很顯然,這語氣里已布滿了嘲弄的意味。

    她的意思很明顯,季缺之前要燒餅不過是為了嘩眾取寵,不過想靠著這點小心思引起小姐的註意,而如今,眼看小姐態度明了,婚約不成,還不是能屈能伸,乖乖拿銀子。

    季缺看著這些燒餅,沈默了一下,說道:“這是你家小姐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綠裙女子一臉無所謂的回應道:“有區別嗎?抱歉,奴婢還有其他要事要辦,就不打擾公子吃餅了。”

    說著,她轉身要走。

    “等等。”

    季缺的聲音適時想起,綠裙丫鬟冷笑一聲,回過頭來,結果只見一只燒餅襲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79章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春風茶樓,一向以雅致清靜聞名。

    喝茶的大抵是城中的富人和望族,不同於別的茶樓里的喧嘩氛圍,這里挺安靜。

    絕大部分人來這里的,是真正的品茗的,即便有話要聊,也不會大聲喧嘩,而是輕言細語。

    只是這份清靜很快被一陣女子的嗚嗚聲所打破。

    綠裙丫鬟羅心是白靈霜的貼身侍女,可以說從小就跟著白家大小姐長大,自認為和小姐情同手足。

    白靈霜的天賦一鳴驚人之後,她也因此雞犬升天,跟在小姐身邊,成了一名修行者。

    因為這層關系,即便是府上的老管家、護院首領她都不怎麼放在眼里,更別提其他了。

    總之,羅心是白靈霜最為親近和忠誠的侍女,也可以說是最懂小姐心意的人。

    有時候有的事白靈霜不說,她明白意思後也會積極替自家小姐辦得妥當。

    只是這樣日積月累,難免讓她有一種自己是自家小姐的使者,甚至是白府主人之一的錯覺。

    這一次,她聽聞季缺的事後,一下子就非常冒火。

    緣於她本身對這個天上掉餡餅的年輕書生就頗為不爽。

    她自認為整個北地也沒幾個才俊能配得上自家小姐,小姐和這種普通人有婚約,已算是對小姐的侮辱。

    特別是聽聞那書生在白府那些略顯荒唐的要求後,越發確定了此人的貪婪。

    在她的眼中,季缺那麼做,不過是在博取婚約履行的一分可能而已。

    這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也不看看自己接不接得下。

    同樣的,她也嫉妒季缺的好運。

    一個除了長相尚可,平平無奇的書生,雖然被小姐拒絕了,竟然能一下子獲得四千兩銀票。

    四千兩,即便是在這天仁城里,也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再加上她能清晰感受到小姐對這份婚約的輕視和不屑,於是秉著為情同姐妹的主子分憂和也為自己也出口惡氣的目的,她就買了這一百只燒餅。

    即便這銀票給出去了,也不能讓這家夥拿得這般舒服。

    可是誰能想到,這本來用來嘲諷人的燒餅,如今全在往她的嘴里和喉嚨里灌。

    “你家小姐是不是沒教過你什麼叫有禮?”

    “我再怎麼也算白府的恩人之後,不遠千里,親自登門,自認有理有禮,輪得到你這下人在這出言嘲諷?”

    這個時候,綠裙丫鬟腦袋被按住餵食,眼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這燒餅她買了好幾天了,有的已發臭,有的則堅硬如石。

    可是就是這種燒餅,總是無窮無盡的噎進她的喉嚨里,讓她呼吸困難,近乎窒息。

    這種感覺很難受,難受得要命,可那燒餅依舊沒有停下的意思,讓她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她想要求饒,甚至跪下求饒,可是卻發現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

    一發聲就是那可怕的咳嗽發嗆,以至於鼻子都在噴出燒餅碎塊,涕淚橫流。

    啪的一聲,季缺將一塊又大又硬的燒餅強行揉入了對方嘴巴里,說道:“如果這是你的意思,這算我免費給你講理了,如果是你家小姐的意思,請轉告她,如果哪天我倒黴遇上了,不介意親自餵她吃餅。”

    “滾吧!”

    啪的一聲,季缺擡手就是一耳光,將對方扇得一個趔趄,退出了門外。

    而他擦了擦手,端起了茶杯,飲了一口茶。

    羅心彎腰,哇的吐出了一地殘渣。

    她大腦被撐得空白,心中剛冒出了一縷殺機,隨即就看到了門外有不少人看著她。

    其中,甚至有一兩個是這城中的熟面孔。

    她自知不能多呆,不然恐會丟盡自家小姐的臉,立馬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跑了。

    待丫鬟跑了後,所有人的目光皆向後來出來的季缺投去。

    有的人甚至對其肅然起敬。

    剛剛女子嗚嗚的聲音本就叫得夠怪了,後面出來衣衫不整,頭發淩亂不說,還吐了,甚至肚子都微微有些隆起。

    這只能說如今的年輕人會玩,敢玩,竟然來這種地方玩!

    季缺平靜的走出了春風樓,在離開前,他把那一壺應該比較貴的苦茶喝光了。

    他很擅長調解自己的情緒,很少生氣,除非忍不住。

    而今天,他確實沒忍住。

    不過餵人吃餅確實是一件挺過癮挺解壓的事,他的心情還是忍不住又愉悅起來。

    至少結局是好的。

    從對方眼含淚花掩面逃跑可以看出,他這和善的講理方式挺有效,以後得多用。

    還有一直掛在他心頭的婚約終於解除了,還拿了四千兩銀子的補償。

    這四千兩是他應得的,他問心無愧。

    他其實挺能接受白靈霜的這種解決方式,至少比白夫人的瞻前顧後要爽利許多,很符合年輕人雷厲風行的作風。

    可惜就是那丫鬟是個傻逼。

    如果那白靈霜也有類似的想法的話,那她也是傻逼!

    和傻逼劃清了關系,終究是一件好事。

    至少手頭有銀子完成他的那把專屬武器了。

    ......

    丫鬟羅心落荒而逃,在一處墻角狂吐了一陣兒,才把那種可怕的窒息感咳幹凈。

    她的喉嚨火辣辣的疼,應該是被劃傷了。

    她實在弄不懂自己是如何被一個書生弄得這麼狼狽的。

    她不禁懷疑道:“那姓季的也修行過?”

    不,不是這樣的。

    羅心腦袋里很快浮現出了另外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那就是她被偷襲了,還倒了黴!

    那第一只燒餅塞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不說,還把她的氣管堵了個嚴實,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喘不過氣,就亂了套,如一個在湖中忽然嗆水的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冷靜處理。

    一下子,她不禁覺得更丟人,更郁悶了,甚至隱隱有沖回去報複回來的沖動。

    “要不是偷襲,老娘能一拳打得他跪地找牙!”

    是的,跟著小姐這麼久,羅心雖然資質一般,可再怎麼說也是二境采氣境的修行者。

    而就在這時,她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馬車緩緩停在了前方。

    小姐的馬車?

    羅心趕緊誠惶誠恐過去了,登上了馬車。

    白靈霜坐在車內,依舊如冰山一般冰冷,說道:“辦完了?”

    “辦完了。”羅心趕緊拿出了燒餅和婚約信,答道。

    “他有沒說什麼?”

    羅心連忙心虛的搖頭,說道:“沒有。”

    白靈霜嘴角露出了一抹冷淡的笑意,喃喃說道:“那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隨即,她看向了自家丫鬟的嘴角,皺眉道:“你吃燒餅了?”

    羅心強忍著惡心,恭敬回道:“是的,小姐,中午吃的燒餅。”

    這時,她身體忽然一緊,看向了路邊。

    路邊,一個年輕書生正夾著一只木匣子淡然走過。

    白靈霜冷淡說道:“就是他吧?”

    羅心驚魂未定道:“是。”

    白靈霜開口道:“好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馬車緩緩動了,白靈霜看著那個曾經的婚約對象一眼,一臉冷淡。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但很有可能,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時候,季缺也看向了那輛馬車。

    馬車上,是一個膚如白雪的年輕女子,好像正在看著他。

    他並未看清對方的長相,那車窗上的珠簾已拉下,遮住了視線。

    季缺沒有再看,哼著小調,往家方向走去......

    今天除了遇到個傻逼外,大抵是開心的。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0章 季缺,我要你助我修行!

    遠遠看見季缺走近巷子後,白貓林香織轉瞬從望夫石的狀態中恢複過來,跳下院墻,窩在了屋檐下的小窩里,裝作一直在這里休息的樣子。

    季缺回到家後,她雖然極力裝作並不關心的模樣,可是依舊沒有忍住,問道:“怎麼樣?”

    季缺回答道:“退完了,勉強算順利吧。”

    林香織狐疑道:“那你就沒一丁點遺憾?那女人如果沒有變醜,長得應該還行。”

    季缺說道:“我連面都沒有見到。”

    “啊,怎麼回事?”

    “來的是個丫鬟。”

    “丫鬟?”

    林香織楞了一下子,隨即嘲弄道:“呵,還真是她的作風。你那匣子里裝的是什麼?”

    “銀子,四千兩。”季缺小心翼翼道。

    老實說他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多錢,特別是這種大額銀票,見得就更少了。

    “來,小香織,幫我掌掌眼,我對銀票不熟。”

    “叫姐姐。”

    “香織姐姐。”季缺毫無感情叫道。

    林香織一臉無語,隨意看了看,說道:“大通商號的銀票,五百兩一張,沒問題,隨取隨用。”

    ......

    之後,林香織就趴在屋檐下看著季缺認真算賬時的英俊側臉,思索起來。

    她之前確實擔心過季缺不會回來,以及白靈霜如果發現了季缺的好,說不定這婚約就退不了了。

    萬幸,那女人竟然就派了個丫鬟過來。

    是的,她知道,白靈霜遲早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這麼多天相處,林香織早就發現季缺是個寶。

    年輕英俊,正直有俠氣,做菜味道不錯,烤肉更是一絕,還是萬中無一的修行高手。

    可以說除了摳門了一點,會看那種秘籍外,全是優點。

    按照寧紅魚的評價和她自己的觀察來看,白靈霜的潛力估計不如眼前的季缺。

    也就是說,季缺遲早會一鳴驚人,站在白靈霜的前面。

    她清楚,白靈霜一直冷冰冰的,並不是她喜歡孤獨一人,和許多年輕女子一樣,她其實對戀情頗有向往。

    只是她有心魔,便是覺得這北地,甚至整個盛朝都沒幾個同輩男子配得上自己。

    這北地是有一兩個比白靈霜強些的同輩男子,但長得難堪大任。

    以林香織對白靈霜的了解,她應該很喜歡季缺這樣的人。

    如果到時候,白靈霜發現自己中意的人曾和自己有過婚約,而且變成了別人的夫君或道侶,她會是什麼感受?

    定然是會受極大的刺激和十分懊悔!

    如果那個別人恰好是白靈霜認識的自己呢?

    想到這里,林香織竟然興奮起來,貓臉上露出了一個壞壞的表情。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白靈霜偷偷捏被子的悔恨表情。

    林香織越想越刺激,以至於在竄上樹枝的時候,身體都輕靈了不少。

    不過這里面有一個關鍵問題,她,林香織要怎樣才能變回林香織。

    對於一只貓來說,應該稱之為怎樣才能化形。

    於是她看向了剛把銀票收藏好的季缺,說道:“季缺,我要你助我修行。”

    季缺驚了一下,擡頭看著她,說道:“你不對勁!”

    ......

    屋內,喘息聲和喵叫聲此起彼伏。

    “上面一點,再上點。”

    “就是那里,嗯~~~”

    屋內,床上,季缺和林香織一人一貓盤腿而坐,女前男後,正在坐著傳功的動作。

    隨著季缺的真氣不斷灌入林香織的身體,一人一貓的周身,很快有微塵浮動。

    林香織的貓臉上是一副承受著的表情。

    貓身和人體不同,許多竅穴皆是處於封閉的狀態,她需要借助季缺的真氣沖開竅穴,步入修行之列。

    隨著時間流逝,林香織發現季缺的真氣越來越凝練、精純。

    她一連沖開三處大穴,終於“喵!”的一聲,達到了極限,說道:“季缺,你好像凝元了!”

    “凝元?”

    季缺收回手指,站了起來,隨著體內真氣一轉,他也發現了其中的變化。

    那就是之前真氣可以壓縮成近乎水滴的形態。

    這就是真元?

    下一刻,季缺揮出一指。

    唰的一聲,三尺外林香織的洗臉帕被捅破了。

    這距離和勁道,確實要勝真氣一籌,如果是真氣的話,最多把這帕子戳飛,卻不能戳穿。

    想不到這二境采氣境和三境真元境之間的這層膜,終於在他助林香織修行時,戳破了!

    隨即他想到了什麼,興奮道:“我凝元了,那真元練呢?”

    他依舊記得寧紅魚背後紅練流動的樣子,如開大招一樣好看。

    林香織說道:“那還早,至少要真元境後階去了。”

    季缺忍不住吐槽道:“那這真元和真氣的區別,就是比較能戳?”

    林香織眨了眨貓眼,郁悶道:“你這樣什麼都不懂的竟然都能練到真元境,這事讓人知道了,不知道多少宗門和世家子弟要急得跳腳。”

    是的,這方修行界里,其實二境和三境之前是第一道門檻,有的修士明明年輕時早早就到了二境,可是直到半截身子入土了還沒進入三境。

    當然,三境真元境到四境神念境更難,因為這涉及到了類似禦劍殺人的神仙手段。

    “真元境最大的作用除了真元較真氣更為凝練外,還因為能存起來啊。”林香織解釋道。

    “存起來?”

    “真元可以存於人體血脈竅穴,提升身體能力,你說的真元練,就是真元儲存到一定程度,大量釋放的結果。”林香織按照以前書上記載的內容,轉述給季缺聽。

    這麼一說,季缺更興奮了。

    他喜歡存東西,或者說攢東西。

    銀子他喜歡攢,悟性他喜歡攢,如今又來一個真元可以攢,簡直三倍狂喜。

    季缺很快試驗起來,很快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幫助林香織打通竅穴時,這真元凝練起了更高效。

    於是他看向了有些虛弱的林香織,說道:“今天還來不?”

    “來幹什麼?”林香織正在適應著打通三處竅穴的身體,疑惑道。

    “當然是助你修行了,我不怕累的。”季缺一本正經道。

    林香織瘋狂搖頭,說道:“今天不行了!今天真不行了,喵!”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1章 妹妹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在辛勤助林香織修行的第二日,季缺就收到了一封信,是白家二小姐派人送來的。

    這小姑娘明顯沒弄懂情況,還在向他傳達自家姐姐已歸家的情報,甚至還給他打了一記預防針,那就是自家姐姐從小脾氣不好,讓他別因為什麼情況太過生氣。

    真是個善良的小姨......

    不是,善良的小姑娘。

    季缺只能回書一封,告訴了她他和她姐的婚約之事已了,多謝她的關心,同為甜黨,如果想的時候,可隨時來找他請吃飯。

    白露一接到回信,就急匆匆的找自家姐姐去了。

    這個時候,白靈霜正在小院里養神。

    結果白露匆忙走了進來,開口道:“姐,你把婚退了?”

    白靈霜秀眉一挑,冷淡道:“對啊,誰告訴你的。”

    “你怎麼退的婚,姐夫人挺好的,你沒胡亂欺負人吧?”白露質問道。

    白靈霜臉色逐漸蒙上了一層寒霜,說道:“我沒空欺負一個普通人,再說一次,不要再用‘姐夫’這個莫名其妙的稱謂。”

    因為是天之驕女,白靈霜自小家庭地位就極高,平時父母對她都客客氣氣的,沒想到今天會被這愚蠢的妹妹質問,於是生出了一股要以大壓小的威嚴之感。

    白露自小就有些怕她,被這麼一瞪,心里有些發慌,可是依舊挺著平胸沒有退讓,說道:“不叫就不叫,我還不希望他當我姐夫呢。”

    白靈霜只覺得她話里有話,這說法怪怪的,忍不住說道:“你什麼意思?”

    白露隨手拿起一塊糕點扔進嘴里,說道:“我能有什麼意思?這糕點好吃,就不打擾姐姐大人你清修了。”

    說著,她就蹦蹦跳跳的走了,順手端走了一盤糕點。

    白靈霜皺著眉頭,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卻一直想不出到底如何不對味。

    這丫頭來這麼一通,不會就為了薅我的糕點吧?

    隨即,她看到了自家母親的丫鬟路過,於是把她喚了過來,問起了自家妹妹白露的近況,特別是季缺登門前後的那段時間。

    “她真這麼說過?”

    “對,二小姐當時說大小姐您如果不願意的話,那這婚約索性就讓她來,把夫人氣得不輕。”

    聽到這里,別說自家母親氣得跳腳了,即便是白靈霜這個姐姐的太陽穴都跳個不停。

    這還沒到春天,小妮子就想男人想瘋了吧?

    還有,這什麼眼光,一個連秀才都沒考上的讀書人?

    這樣一個人,她甚至覺得連見一面都是浪費時間。

    這個時候,白靈霜不禁回想起了之前有過半面之緣的季缺。

    嗯,長得算順眼,除了這個呢?

    這小妮子果真目光短淺加膚淺,竟被一副皮囊迷惑了心智。

    從小到大,白靈霜都比較好強,對妹妹白露並沒有太多謙讓,她要爭的東西,白露基本爭不過她。

    看著白露只能玩她不想玩的布娃娃、玩具,她心底甚至會生出一種暢快的感覺。

    可這一次,類似的情況發生了,她非但沒有任何暢快之感,反而心頭有些怪怪的,不舒服。

    不行,這件事可大可小,自家妹妹絕對不能因為一個平平無奇的書生耽誤了前程。

    於是她去到了母親那里,想要白露盡早去外學藝。

    總之,不管這是不是玩笑話,不能給自家妹妹任何犯傻的機會。

    她這是為她好,當然自己心頭也會舒服一點。

    ......

    對於季缺來說,退婚後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樸實而單調。

    他每日不是在熱情的助林香織修行,就是在偷偷數銀子、攢銀子、攢真元。

    [姓名:季缺

    年齡:17(臨近18)

    境界:三境真元境初階

    實力:尚可(自我評估)

    技能:水陸雙棲遊泳(精通),跑步(熟練),烤肉(熟練),極意·太極拳(大成),義學(大成),千機劍法(大成)

    悟性積攢值:尚未開啟]

    那晚他領悟的明明是林香織手寫的“林家劍法”,可隨著悟性註入,最終變成了這“千機劍法”。

    老實說,他挺期待這千機劍法的運用,因為真的可以玩得很花。

    所以目前季缺的第一目標,就是把這配套的“千機劍”做出來。

    於是這之後,季缺除了每日助林香織修行,攢銀子、攢真元外,又多了一個新的日常——鑄劍。

    那日他領悟到的,不止是劍法,亦有特制武器的冶煉、制作方式。

    不過,這是一個繁複且讓人非常難過的過程。

    季缺難過不是因為“千機劍”難做,而是因為花錢。

    太花錢。

    僅僅是需要的材料,就花掉了很多銀子。

    開始做這把劍前,季缺拿著前所未有的四千兩銀子,總覺得自己富得全身都在冒油。

    從早冒到晚的那種。

    可隨著時間推進,這千機劍不過剛有了個雛形,他手上的四千兩銀票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這種失去的感覺,比當初他十兩銀子被老鼠叼走時痛苦十倍。

    因為他花掉的銀子遠超當初十兩銀子的上百倍。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銀子不得不繼續投下去。

    這一晚,季缺甚至做了一個噩夢,那就是一覺醒來,他藏銀票的地方全是老鼠洞。

    那些洞口如深淵一般,透著冷風,又仿佛有惡毒的眼睛藏在里面,陰險的看著自己。

    最為可怕的是,他的銀子全都不翼而飛了。

    之後,季缺就嚇醒了,發現銀子還在,只覺得虛驚一場,又惴惴不安。

    他甚至因此埋怨過林香織,說她這只貓太沒存在感,以至於讓他做老鼠的噩夢。

    林香織:“喵喵喵???”

    結果就在一人一貓語言拉扯的時候,院門處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敲門聲。

    季缺打開了門,只見白露正站在門前,裙擺飄飄的甜美模樣。

    “季缺哥哥。”白露甜甜笑著道。

    對方一下子不叫姐夫了,季缺楞了一下,很快笑著回應道:“你終於來了,再不來請客的銀子都要花光了。”

    “花光了我這有啊,吃東西還是管夠的。”

    ......

    看著院門口交談甚歡的一對男女,林香織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這妹妹不對勁,姐夫換口,一口一個“季缺哥哥”的叫得這麼甜,這是要上位啊。

    如果妹妹上了姐姐白靈霜的位是挺喜聞樂見的,可我呢?

    計劃里的角色不是我嗎?

    不行!

    林香織反應過來時,季缺和白露已一起出門了,順便麻利的關上了院門,仿佛她這只貓不存在一樣。

    喵喵喵?!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2章 怪劍

    又是那條喧囂的街道,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是兩個加甜的豆腐腦兒甜黨,又是一只白貓怨念的從街這頭盯到了街那頭。

    兩個吃貨,又近乎吃穿了一條街。

    當吃完兩碗加甜的豆腐腦兒後,季缺和白露皆長長呼出一口氣,一臉滿足。

    這個時候,黃昏已至,攤販和店鋪里飄出的水汽縈繞得很愜意。

    “季缺哥哥,這一頓吃了,我估計要過段時日回請了。”白露用手杵著下巴,說道。

    “嗯?”

    “不知道我娘最近發了什麼瘋,每天看我看得特別緊不說,還逼得我去學藝。我過兩天就去學藝啦,只能回來再找你吃好吃的了。”白露有些悶悶不樂道。

    天色漸晚,季缺和白露揮手告別。

    看著兩人依依惜別的模樣,餓著肚子的林香織忍不住有點冒火。

    於是回去的路上,季缺面對的又是一張很臭很臭的貓臉。

    “剛和姐姐退完婚,就和妹妹依依不舍,果然是吃甜豆腐腦兒的變態!”回到家里,林香織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呵斥道。

    季缺楞了一下,隨即據理力爭道:“你今天什麼貓病?我季缺即便是變態,那也是我的事,一人變態一人當,這和甜豆腐腦兒有什麼關系?”

    “我看你是修煉得少了!”

    聽到這句,林香織毛發一下子豎立起來,說道:“你要幹什麼?我還在洗衣服。”

    “林香織,我要助你修行!”

    林香織毛發豎立,惶恐道:“今天都三次了,還來?”

    “當然!你全身還有好多竅穴沒有疏通,怎能懈怠!”

    “不要啊!喵!~~~~”

    之後的日子,因為只是幫助林香織修行的話太過無聊,季缺再次開啟了攢悟性模式。

    於是他不是在攢銀子,就是在攢真元,要不就在攢悟性。

    當然,真元和悟性都攢得不錯,就是銀子依舊花得如流水。

    萬幸,在專門租了一間鑄造坊,耗時了整整一月時間,用掉了近三千五百兩白銀,季缺心痛得近乎無法呼吸的情況下,千機劍要成型了。

    而剩下的工作除了等待外,還得繼續投銀子。

    這樣的投入,即便是林香織都感到詫異,困惑道:“你每天到底在搗鼓什麼?花這麼多,在我林家都能搞出一把上品兵器了。”

    而季缺每天帶回來的,則是一塊塊有大有小的“碎片”。

    就在季缺從富得冒油到再次歸貧,繼續為銀子發愁的時候,送銀子的終於來了。

    那天,寧紅魚站在院子里,好看得不像話。

    特別對方那兜里像是揣著不少銀票的樣子,特別順眼!

    寧紅魚睜著左眼站在這方小院里,忍不住感嘆道:“你住的地方還挺幽靜。”

    這儼然是高情商的說法,因為“冷清”和“無人問津”這類才是更準確的形容詞匯。

    寧紅魚一邊拿出裝銀票的匣子,一邊說道:“本來這次賞金是四千兩白銀,外加部分凝血丹之類的丹丸,不過聽聞你對銀子興趣最大,凝血丹對你用處又不大,所以我把丹丸全部按照最高價折算成了銀子,總共是八千兩,不知你接不接受這種方式?”

    “怎麼可能不接受!”

    一下子比預計的賞金多了一倍,季缺開心得合不攏腿,握著這女上峰的手反複致謝,一如當初薛捕頭、陳竹他們握著他的手致謝的模樣。

    林香織懷疑他是故意的,因為寧紅魚雖然又只睜著一只眼了,可依舊難掩那漂亮妖艷的氣質。

    寧紅魚初始也這麼懷疑過,可是她很快用自己銳利的左眼發現,對方真的只是很單純的想感激她而已,連一點多余的雜念都沒有。

    也就是說,她的手就算是一只豬蹄,對方的態度和現在也沒多大分別。

    這些年,能為銀子單純成這樣的人不多了。

    在季缺的盛情邀約下,寧紅魚決定留下來吃頓便飯。

    老實說,當那八千兩銀票結結實實交到自己手里的時候,季缺一度覺得眼前的寧紅魚是天下第一美人。

    為了讓這位多金大方的女上峰滿意,季缺自然拿出了看家本領——烤肉!

    當他切完肉出來時,發現寧紅魚正躺在唐衣送給他的那張躺椅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她今天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外面是黑色罩衫。

    這樣的打扮很不顯身材,可你一眼看去,依舊能看見她那S形的身材曲線。

    這一餐寧紅魚頗為滿意,甚至有些驚喜。

    她對吃的一向挑剔,本意是湖弄一下這位和自己有相似潛能的家夥的客氣。

    未曾想季缺做的烤肉實在是好吃,她好幾次都有一種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的感覺。

    沒辦法,季缺這次烤肉真的是超常發揮了。

    金錢的力量真的能壓榨出他不少潛能,如果說季缺平時的烤肉水準是“熟練”的話,那面對大方多金的女上峰寧紅魚,他一下能把水平硬生生的提高到了“精通”層次。

    吃完了這炙熱可口的烤肉,又喝了一杯清茶,寧紅魚臉頰緋紅,如醉酒一般,十分好看。

    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她這十年來吃過最好吃的烤肉,沒有之一。

    這次寧紅魚來,除了給季缺送賞金外,還有另外一件事告訴他。

    那就是季缺已通過了樓里的審核,成為了一名正式的人階三品降魔者。

    降魔者分為天、地、人三階,每一階又分為一、二、三品,一品為最。

    “以你的實力和這次的貢獻,理應從人階一品開始最為合適,只是這次懸賞你是以非降魔者身份加入的,無法加入降魔點。

    北地的分樓這些年太講人情,不講規矩,所以出現了不少弊病,我這次前來也和這事有關,所以一切還得按規矩辦。”

    對於這說法,季缺很是理解,因為他本就是一個知書明理的讀書人。

    聽聞只要到達地階降魔者,即便每月什麼都不幹,只要降魔樓不垮,都會有固定的薪俸這消息後,季缺更是充滿了神往和幹勁。

    這不是等於擁有了個清閑的鐵飯碗?

    畢竟降魔樓幾百年了也沒垮,也沒有垮的趨勢。

    老實說,上輩子因為失去工作加房貸的打擊,讓季缺對銀子,特別是這種躺著固定收入的銀子有強烈的渴望。

    他相信因為這份熱愛,自己定會成為一個俠氣感爆棚的頂級降魔者。

    寧紅魚沒有多呆,離開時,她特意提到了那把躺椅,說道:“你這椅子很不錯,在哪里買的?”

    季缺回複道:“一位好友送的。”

    “那這個朋友和你關系一定很不錯。”

    說完這句話,寧紅魚就走了。

    季缺躺在曾經是唐衣的形狀,如今應該是他的形狀的躺椅上,回味起了寧紅魚的說法。

    也不知道唐衣二戰得怎麼樣了。

    唉,這段時間忙著幫貓修行,做武器,竟忘了念書了。

    真是不務正業啊。

    這天夜里,冬雷陣陣,林香織從睡夢中驚醒。

    她很快發現,季缺房間還燃著燈火。

    之後,她就看到了一把造型很古怪的劍在陣陣冬雷聲中成型了。

    你說它是劍,它卻有點像尺子,長條形狀,沒有鋒刃;你說它像尺子,它又有些厚,跟一個匣子一樣;你說它像匣子呢,它偏偏又有個劍柄,像把重劍。

    令林香織感到奇怪的是,這把古怪的劍成型之後,季缺從未用過。

    不,準確的說,其實他是用過的,只是偶爾在洗完澡時,會把劍擡起,對著腦袋輕晃。

    那時,這把怪劍就會發出嗚嗚的風聲,將他的發絲吹幹。

    可是,這和劍又有什麼關系?

    季缺這死摳門的家夥花了五千兩銀子,就為了讓頭發幹得快?

    直至這一天,陳竹和王花來了,忍不住拿起了那把劍......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3章 好難過,好想吃

    那天,榮升降魔樓分樓管事的陳竹意氣風發,帶著師妹王花和靈玉老和尚來找季缺商量點事。

    剛巧不巧,又趕上了飯點。

    陳竹又恰好自帶著打包好的乾坤燒鵝。

    季缺看著那燒鵝,很是開心,畢竟他硬是快忍了一個冬天沒吃這特色美食,就為了等陳竹請客。

    之後,他決定去街上弄點素菜給大師下酒。

    靈玉老和尚是個很正經的和尚,佛祖的清規戒律守得很嚴,除了喝酒這件事。

    在季缺去外面買菜的時候,陳竹和王花忍不住參觀起季缺這宅子來。

    “這地界還真是幽靜啊。”陳竹感嘆道。

    王花皺著眉頭,說道:“師兄,這只是幽靜嗎?這巷子一路走來,要不是我們是專業的,沒發現異常,我都懷疑這一帶鬧鬼。”

    陳竹看了自家師妹一眼,宛若看著的不是師妹,而是一個低情商的癡呆兒。

    這時,兩人已站在了季缺家的廚房里。

    王花不禁感慨道:“你別說季少俠還挺適合過日子的,一個大男人竟把這里收拾得整整齊齊。”

    林香織趴在窗臺上,聽見這女人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這都是我收拾的!我收拾的!

    這個時候,陳竹忽然看向了竈臺位置,驚訝道:“那是什麼?”

    竈臺上,放著一個黑不溜秋,像尺子、像匣子、又像劍的玩意兒。

    這把怪劍季缺除了偶爾吹頭發外,最大的作用就是因為又黑又粗,當燒火棍還挺順手。

    王花遲疑道:“這是燒火棍吧?”

    “這怎麼可能是燒火棍,明顯像是打人屁股的尺子。”陳竹拿起了那黑色事物,說道。

    “這麼厚的尺子打人屁股?虧你想得出來!”王花質疑道。

    “怎麼不能打人屁股了。”陳竹說著,揮動了一下,做打人屁股狀。

    下一刻,只聽見冬的一聲悶響,地面像是動了一下。

    王花困惑道:“什麼聲音?”

    下一刻,她嚇得一抖,緣於只見自家師兄陳竹忽然一下子眼含淚花的盯著自己,看起來很是變態。

    “我的......我的大腳趾。”陳竹如戴者一面名為“痛苦”的面具,說道。

    王花一低頭,嚇了一跳。

    只見一塊鐵磚般的事物不知什麼時候結結實實砸在了自家師兄的大腳趾上。

    她終於知道自家師兄為何忽然眼含淚水了,因為這看起來都疼。

    “師兄,你挨鐵磚了。”王花說道。

    “為什麼這里會有鐵.....磚......”

    陳竹眼含淚花的低下了頭,赫然發現這塊飛來的鐵磚上連著一根很細的鏈條,而鏈條的另一端則是他手中的“尺子”。

    也就是說,這一坨鐵磚是從這上面掉下去的。

    他心頭震撼恐懼,一臉痛苦,於是擡手,想將這鐵磚擡起。

    結果這一擡,鐵磚是擡起來了,可是這尺子的中部卻忽然一分而二,一轉。

    卡察一聲,陳竹還來不及反應,手腕就被夾住了。

    夾流血血了!

    “啊,我的手,我的手!”

    陳竹痛得眼淚橫流,緣於這上提的瞬間,這尺子忽然一分而二,變成了一把類似大剪刀的事物,反手就夾住了他握尺子的手。

    這一夾勢大力沈,即便他有護體真氣,手腕依舊被夾得流血了。

    陳竹痛得身體抽抽,結果這一抽,又是冬的一聲,剛被擡起的鐵磚再次落下,再次砸在他受傷的大腳趾上。

    “嗚嗚嗚......師妹,救我......”

    這個時候,連靈玉大師都聽見動靜,進來圍觀了起來。

    林香織看著這一幕,驚呆了。

    這把劍不是只能拿來吹頭發嗎?這怎麼又是砸腳,又是夾人手的,你看,把人都弄哭了。

    王花看著這詭異的狀況,說道:“大師,要不你幫師兄把那鐵磚托著,我來搬開這夾子?”

    靈玉大師點了點頭,蹲下了身子。

    陳竹涕淚橫流,說道:“師妹,這樣穩不穩當?”

    “那讓它繼續夾著,等季少俠回來?”王花反問道。

    陳竹感覺手都要夾斷了,搖頭道:“你們來吧。”

    於是乎,王花和靈玉和尚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發力。

    就在鐵磚被擡起,夾子被扳開的瞬間,一陣嗚嗚嗚的熱風迎面吹來,吹得陳竹地中海發型散開。

    陳竹嚇得一哆嗦,叫道:“這又是什麼鬼?”

    結果下一刻,“磚頭”和“剪刀”猛的一個回彈,要恢複原樣。

    “閃開!”

    靈玉大和尚大叫了一聲,然後三人同時往外一躍。

    冬的一聲,那燒火棍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嗚嗚的風聲也戛然而止,像是動都沒有動過。

    可是三人一貓的眼中卻盡是驚悚,跟見到怪物一般。

    不過想到勉強算救出了陳竹,靈玉老和尚和王花忍不住松了口氣。

    結果這時,陳竹的聲音再次痛苦響起——“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嘴巴好麻?好難過。”

    靈玉老和尚和王花扭頭一看,又嚇了一跳。

    緣於不知什麼時候,陳竹嘴巴上多一串很細的飛針。

    這些飛針應該是之前吹熱風時射出來的,紮在陳竹的嘴唇上,以至於他嘴唇迅速腫脹,看起來跟兩根肥美的香腸一樣。

    王花包著塊布一撫手,幫他取下了飛針,安慰道:“師兄,沒事的,你就嘴唇腫了那麼一點點。”

    陳竹氣悶道:“唔什麼窩嘴巴會腫啊,窩到底......”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因為嘴唇太過肥美已變得含湖不清了。

    這時,季缺提著菜從外面回來了,開心道:“今天真巧,竟然有店賣糯米香腸,剛好嘗......靠!”

    屋子里,頂著香腸嘴的陳竹回過頭來,嚇得季缺往後一跳。

    嗚嗚嗚嗚......好難過。

    本來帶來美好食物的廚房里,很快響起了陳竹模湖不堪的抽泣聲。

    ......

    屋內,陳竹手腕和腳趾纏著繃帶,嘴唇掛著香腸坐在餐桌前,可憐巴巴的樣子,沒有任何胃口。

    桌上,乾坤燒鵝、涼拌三絲、糯米香腸散發著迷人的光暈。

    乾坤燒鵝外皮已冷,只是隨著肚皮被劃開,里面頓時冒出了蒸騰的熱氣。

    所謂乾坤燒鵝,指的是餓肚子里內有乾坤,里面共有三十六種精心烹制的食材,混著鵝肉一起吃,真是唇齒留香。

    至於旁邊的糯米香腸,本來算不上稀奇,可是隨著燒鵝一起吃,又有一種奇特的韻味。

    即便是林香織都享了口福,季缺給她盛了一小碗乾坤燒鵝,她忍不住大塊朵頤

    陳竹看著這一切,可憐巴巴的。

    這燒鵝是他買的,香腸也好想吃。

    可惜,吃不到。

    王花抽出一根蘆葦管,插在了他肥美的嘴唇上,安慰道:“師兄,你還是喝茶吧,這個目前最適合你。”

    此語一出,陳竹眼淚又要掉下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4章 最佳人選

    今日這次相聚,因為這只肥美的乾坤燒鵝的關系,可謂賓主盡歡。

    當然,得去除掉陳竹這位遍體鱗傷的人。

    直到現在,他依舊接受不了被一把尺子打得近乎重傷的事實。

    要不是靈玉大師和師妹比較擅長包紮和解毒,恐怕他現在連用蘆葦管喝茶都困難。

    以前陳竹覺得季缺天賦可怕,誰能想到,對方的一把武器都能這麼離譜。

    當時如果真有他一個人在的話,保不齊還會發生點什麼,真是想想都後怕。

    在場的人,除了靈玉大師外,幾乎所有人,包括林香織這只貓都有些怕那把怪劍,緣於他們略懂。

    陳竹和王花本是器物門出生,平時攜帶的棺材一樣的黑匣子就藏著不少機關,而林香織則是雲山林家出身,論器具天賦和造詣還在兩人之上。

    季缺的那把劍可怕就可怕在,你很難用常理來推斷。

    表面上看,它可以是把尺子,是根燒火棍,或者多一個吹熱風的作用,看起來比器物門的黑匣子的花樣都要少一點。

    可是它一旦離開了季缺的控制,或者說,即便它只是放在那里,被別人摸到,就會變得不正常,甚至可怕起來。

    這讓林香織想到了一東西,那就是她以前最擅長的武器劍弓,她用來陰人,經常能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劍弓雖陰,卻是按照規則運行的,基本就是順著劍脊往前直射,最多搞一個弧形路線。

    可季缺這東西,如果非要把它比作類似劍弓的武器的話,那就是這把劍弓瘋了。

    它就像是個瘋子,你根本無法估摸它的想法和下一步動作。

    比如你想它往前射箭,它說不定會反向射你自己,甚至向上、向下、向左、向右都有可能。

    這就是這把怪劍給人的感覺。

    他們很難想象,如果季缺真的用這把劍去殺敵會是怎樣的效果。

    會不會傷敵三千,自損八百啊?

    因為這把劍真的看起來瘋起來連主人都要打。

    其實這就是千機劍和千機劍法的妙用。

    總之,不能讓人猜到你和這把劍會幹什麼。

    有的時候,精神病其實可以說是天才,甚至在某些方面是無敵的。

    比如現在,季缺拿起那千機劍的瞬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點,十分緊張,生怕會搞出什麼名堂。

    結果季缺只是拿著它,剪起了指甲和倒刺。

    可是他就是坐在那剪指甲,都給人一種可怕的壓迫感。

    沒辦法,一個人拿著一柄近四尺長的怪劍在那里磨指甲,怎麼看怎麼嚇人。

    這種壓迫感甚至讓陳竹往自己豐腴的嘴里伸進了兩根指頭,咬了起來。

    於是場面的氛圍一時變得很奇怪,當季缺放下那把劍,大家頓時開開心心的,可當季缺拿起那把劍時,大家一下子就慎重甚至恐懼起來。

    最終,陳竹他們有些受不了了,打算離開。

    只是在離開時,身為降魔樓新任管事,陳竹不得不都著嘴向季缺講了一件新懸賞的事。

    “雲雪宗的事,為什麼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季缺疑惑道。

    “因為那東西很狡猾,極有可能藏在雲雪宗內伺機而動,所以必須隱藏身份混進去,避免打草驚蛇。”王花見師兄吐字不清,幫忙解釋道。

    “就算是要當臥底,為什麼就我一個人去啊?我什麼都不太懂,沒你們指點,我怕搞不定。”季缺慎重道。

    作為一個萌萌的降魔者新人,在場唯一一個人階降魔者,他還是很有意願跟在這幾位地階前輩後面學習學習的。

    因為找機會追趕上他們的腳步,早日拿到每月的固定俸酬是他人生又一大追求。

    面對季缺的提問,王花遲疑了一下,陳竹遲疑了一下,最終由靈玉大師幽幽開口道:“季少俠有所不知,雲雪宗建宗數百年,一直有一個很特別的規矩,那就是只招長得好看的人。”

    “我三人恐把握不大。”靈玉大和尚補充道。

    聽到這里,季缺看著三人的臉,一個光頭、一個地中海、一個黑眼圈沒睡醒的樣子,終於沒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靈玉和尚三人見狀,黑著個臉看著他。

    季缺捂著嘴巴,極力想忍住笑意,可是再次沒忍住,說了個“抱歉。”,就一邊拍著大腿一邊狂笑起來。

    “哈哈哈......”

    “這個理由太損了。”

    靈玉老和尚三人一時受不了他,留下卷宗就走了。

    三人已一臉黑線的走出巷子一段距離了,季缺那邊依舊在因為不夠專業發笑。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季缺才從那種大笑中恢複過來,不過時不時會忍不住小笑一下,跟個神經病一樣。

    其實林香織中途被他感染,也忍不住笑了一陣兒,只是恢複得相對快一點。

    這時,她看著陳竹三人離開的背影,疑惑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陳竹有點怪?”

    季缺疑惑道:“哪里怪?嘴巴像香腸又不是他天生的。”

    林香織搖頭,說道:“他一直在咬他手指,明明嘴唇腫得只能用嗦了,可他依舊在咬。”

    季缺回答道:“他受了傷,是在自我安慰吧,畢竟小孩兒就喜歡咬手指。”

    “可是,他像是要把指頭吃掉一樣。”

    這是林香織後面想說的話,但沒有說出來。

    因為她這個想法沒有多少依據,只是感覺,反而季缺的解釋更為合理。

    這世上誰能保證沒一兩個怪癖。

    陳竹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花發現了異樣,說道:“師兄,你這些天幹嘛一直咬手指啊,幼不幼稚!”

    陳竹恍然驚醒的樣子,都著香腸嘴說道:“啊,有嗎?”

    隨即他才發現自己手指濕漉漉的,有的地方甚至已有了深深的牙印......

    待將心情整理得差不多了後,季缺開始看起了卷宗。

    他的目光掃過卷宗,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信息——“賞金兩千兩白銀,鹿參丸五枚,降魔點三百。”。

    嗯,很不錯。

    關鍵是三百點降魔點,已足夠讓他從人階三品升為人階一品了。

    三品升二品需要一百降魔點,二品升一品需要兩百點,人階升地階需要四百點。

    三百點降魔點,初步定性為“地階事件”,可以說是很難得的大事件了。

    一次升兩階加兩千兩白銀的獎勵在前,季缺覺得,即便有困難,他也必須克服。

    這卷宗寫得簡略得當,季缺很快發現,這事竟然和自己有些關系。

    在成為正式的降魔者前,季缺曾問過不少和降魔有關的知識,其中就有一項,如果發現妖魔鬼怪該如何上報。

    得到的答桉是,最好先去清氣司報備,畢竟這個機構隸屬於大盛朝,算是官方機構,非常專業,探查、斬妖除魔、斬不了求援都有一整套流程。

    北地的清氣司降魔能力相對較弱,可其他方面是還行的,比如探查......

    季缺沒太多猶豫,就將林香織在棲霞觀遇到的事,以及林家二爺可能被妖魔滲透的消息匿名報了上去。

    清氣司其實很早就對異物會有所關註,不然繡花鞋之事也不會那麼快找到降魔樓。

    在得到了“無名熱心百姓”季缺的匿名舉報後,清氣司很快對棲霞觀和林家進行了探查,而在這過程中,他們又發現了雲雪宗的異樣。

    於是清氣司又派人混入了雲雪宗里。

    而同步進行的探查中,雲雪宗內很快出事了。

    半月前,雲雪宗內的探子傳來了一份只有四個字的情報,分別為“湖底,魚屍”。

    從那繚草的字跡可以看出,當時探子的狀況並不好,給人一種時間緊迫的感覺。

    之後,這個探子就真的如石沈大海,音訊全無,清氣司認為有很大概率是出事了。

    可是清氣司內,最近人手嚴重不夠用,再加上雲雪宗對長相的要求,他們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去解決這件事了,所以他們找上了降魔樓,以委托的方式給了這一份懸賞。

    鑒於雲雪宗那可惡的要求,陳竹等人自認難以勝任,於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新人”季缺。

    季缺又俊又能打,還是生面孔,對賞金又敏感,不去幹這件事可惜了。

    按照卷宗上的描述,季缺並不是孤立無援的,之前的探子生死未蔔,可說不定還活著,還有,女上峰寧紅魚也會找機會混進去,只是她應該會易容。

    卷宗還特別標註了,這份委托的全部獎賞歸季缺一人所有,寧紅魚分文不取。

    這一刻,季缺對這位女上峰再次肅然起敬。

    多好的女領導啊。

    當然,這個委托並不簡單,有很大的危險不說,還需要了解到雲雪宗內“湖底,魚屍”的真相,才算完成。

    季缺拿著這份卷宗,思索道:“雲雪宗,怎麼感覺在哪兒聽過?”

    季缺當然聽過,因為“兩個女兒更是爭氣,妹妹露兒天資上品,早已被雲雪宗相中,只待到年長一點,便會成為修行中人。”是他初次造訪白府時,白夫人的原話。

    這個時候,妹妹白露所在的馬車已臨近雲雪宗了。

    她看著車內同行的姐姐白靈霜,郁悶道:“姐,我出門學藝,你跟著幹嘛?”

    白靈霜冷淡道:“替娘管教你,順便也學學藝。”

    “不會吧,你也選雲雪宗?”白露詫異道。

    雲雪宗是一個不俗的宗門,可在大盛朝,甚至整個北地都不算特別拔尖的宗門。

    白靈霜身為青玉榜上的人物,理應有更好的選擇。

    白露之所以會選這個宗門,完全是因為它離家最近。

    “最大的並不是最好的,最適合的才是。”白靈霜一副說教模樣,說道。

    雲雪宗有一門秘法,正是她想要的。

    “小姐,雲雪宗到了。”

    這時,驅車的貼身丫鬟羅心說道。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5章 六趾老六

    在出發去雲雪宗前,季缺做了不少準備,比如地圖、幹糧、衣物,以及該怎樣保管好自己的銀票。

    總之,是下了大決心去的。

    自從寧紅魚帶來了八千兩銀票後,解決了季缺捉襟見肘的狀況,將千機劍剩下的部分完成了不說,還剩下了六千兩。

    等於說,他這一把劍因為某些特殊材料和工藝,花掉了他整整六千兩銀子。

    如今想起來,季缺就忍不住肉痛,有一種衣服上長著一個老鼠洞,不斷從他身上掏錢走的錯覺。

    只能說修行者的事總是燒錢的,他不就搞了一把簡簡單單的劍,怎麼有一種玩表玩車,宅男玩手辦的錯覺。

    至於藏在地窖深處的銀票和地契,季缺依舊有些不放心,在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向林香織抱怨道:“唉,我這人真不愛銀子,有了銀子後反而不快樂了。

    現在回想起來,最快樂的還是當個窮書生,家里翻來覆去不到十兩銀子的時候。”

    林香織不想理他,用鄙視的眼睛看著他。

    當天,季缺收拾完行李,帶著林香織出了門。

    一人一貓順著清運河到了西城門碼頭。

    根據路線,他們坐船去雲雪宗是最為方便的。

    此時已到下午時分,寬闊的河面上泛起了迷蒙的水霧,碼頭去往雲山宗一帶的客船只剩下了一艘。

    雲雪宗是北地有名的修行地,占據著洞天福地,底蘊深厚。

    如果走旱道的話,快馬也得四日時間,而走水路的話,兩天兩夜就可以到雲雪宗前的淺石灘。

    季缺本來就不愛騎馬,再加上處於悟性積攢狀態,於是毅然選擇坐船。

    這個大艘船,總不至於崴腳吧?

    這船上的客人約莫二十多個,大多數都是羽扇綸巾的瀟灑打扮。

    季缺也見怪不怪,根據卷宗情報顯示,這個月的初十,就是雲雪宗招人的日子。

    不過招的不是弟子,而是雜役。

    這些人打扮得這麼精致考究,明顯都是為了仙緣去的。

    雲雪宗是修行聖地,里面又全是俊男美人的師兄師姐,不知有多少人神往。

    不少公子哥小姐都甘願去當雜役,除了博一個雜役變弟子的希望外,還因為即便是宗門雜役,地位都要高出常人不少。

    白夫人之前那個說法是對的,名門大宗的宗門修士在這大盛朝的地位,是絕非一個秀才、舉人可比的。

    所以說,這艘船上的,皆可以算是競爭對手。

    季缺因為長相英俊,一上船就讓這些人生出了防備之心。

    眾所周知,雲雪宗對一個人的外貌很是看重。

    其中長相最出眾的兩個公子哥,偷偷看了季缺兩眼,皆生出了“此子容貌竟不亞於我。”的感受。

    不,多看了一陣兒後,不由得暗自心驚道:“此子容貌竟比我耐看一點。”

    到後面,他們已不敢再看,怕道心受到影響。

    這時,大船緩緩開動了。

    季缺沒有去往船艙休息,而是站在甲板上看風景。

    長這麼大,他還第一次坐這麼大一艘船。

    出發前,船老大照例拿出了一只豬頭,插上香燭,祭拜起了河神,祈求一路順暢。

    結果剛祭拜完畢,揚起船帆,就聽見砰的一聲悶響砸在甲板上。

    只見最後上船的書生腳邊是一只摔死的老鷹,血塗了一地,有兩滴甚至濺在了書生的衣衫上。

    季缺看著這一幕,喃喃說道:“真倒黴。這算什麼,敘利亞老鷹?”

    眾人不禁用一種奇怪的看著他,他裝作沒看見。

    老鷹自己掉甲板上摔死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摔死的老鷹很快被心有余季的船工處理掉了,甲板上的血也洗了趕緊。

    直至老鷹被扔進了河里沖走,季缺一時才有些後悔。

    這老鷹肉不知道烤起來是什麼味道。

    隨著船身輕微晃蕩,大船拔錨啟航。

    剛出天仁城時,河水平緩,兩岸是依附著天仁城而建的城鎮,建築和田地交錯,時常能看見河畔田野間辛苦勞作的百姓,仿佛一幅幅很有生活氣息的潑墨畫卷。

    只是隨著大船航行,兩岸的景色逐漸變得荒涼起來,平緩的丘陵變成了冷峻的山峰,山林間偶有建築出現,皆有一種處於懸崖峭壁間的險峻之感。

    河水越來越湍急,暗沈的水流沖在船身和岸邊,卷起的浪如白茫茫的雪一般。

    季缺吹著河風站在甲板上,有一點點豪氣,又有一點點開心。

    每一次出門,都像是玩遊戲時對未知地圖的探索,充滿了驚險刺激的感覺。

    男人啊,天生就有冒險的基因,不過這種冒險需要保持一個度,至少不能耽誤他享受美食和生活。

    這時,前方的水流越來越湍急,河岸的峭壁也越來越近。

    有好幾次,季缺都覺得船身邊緣是擦著峭壁而過的。

    船身蕩漾得越發厲害,有的打扮考究的年輕男女已開始暈船嘔吐,一臉狼狽。

    季缺還好,雙腳就像黏在甲板上,跟著船身起起伏伏。

    這時,一個赤裸著膀子的老頭兒來到了甲板上,讓掌舵的夥計起開,自己左手扳著船舵,右手扯攏船帆,一副遊刃有余的樣子。

    季缺很快發現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那就是這老頭兒的右腳有六跟腳趾。

    六根腳趾掌船,這天資這硬件,簡直和自己念書一樣,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船身的不斷蕩漾,讓船艙內傳來了一陣抱怨聲和怪叫聲。

    儼然這里面的年輕男女,平時很少坐船。

    可不一會兒,隨著這老頭兒一上手,這條船很快平穩下來。

    很快有船工安撫道:“客人們莫慌,一點小暗流而已,已沒事了。”

    後面季缺才知道,這老頭兒自稱“盧老六”,是這艘船真正的船老大。

    隨著大船前行,季缺越發覺得這老六開船開得真溜,這麼湍急的水勢下,大船雖有搖晃,卻不劇烈。

    特別是遇到過河灣的時候,竟然給人一種漂移過彎的順暢感。

    這時已至黃昏,兩岸的山林傳來了陣陣猿聲,猿聲在河道間回蕩著,顯得十分幽邃。

    到了這里,兩岸近乎看不見人跡了。

    隨著天色漸晚,船頭船尾很快掛上了燈盞。

    燈盞的光芒映照在漆黑的河道里,整條河道不見其余火光,讓人不由自主生出了孤寂之感。

    這時,季缺註意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這風燈外圍刻著一個個人形圖桉,看起來和寺廟里的佛陀很像,只是雕刻手藝有些粗糙,以至於佛臉一片模湖,給人一種陰森之感。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六爺,你這燈上刻的是什麼啊?”

    盧老六看了一眼,用很重的口音說道:“是燈影佛啦,辟邪的。”

    季缺挑眉,說道:“辟邪?你們跑船的遇到過怪事嗎?”

    盧老六抽了一口旱煙,說道:“這麼多年,怎麼也會遇到一點”

    季缺一下子來了興致,說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你老給我說說,讓我長長見識唄。”

    他這人挺喜歡聽故事的,而白貓林香織早已跳到一旁,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大晚上的在河上,這人什麼毛病,讓人講鬼故事。

    盧老六挽了挽袖子,說道:“行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就和公子說道說道,公子聽了莫要放在心上。”

    船身輕微搖晃著,燈火的光芒映照在盧老六的臉上,一時明滅不定。

    而映照在甲板上的佛陀燈影,一時也扭曲起來,有點猙獰味道......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6章 故事成真?

    聽聞季缺想要聽故事,這個渾身肌肉的六趾老頭甩了甩煙管,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給季缺講了一個長江巫峽上發生的怪事。

    盧老六的老家是長江邊的一個小漁村,他自小和同村的烏三關系要好。

    由於當時稅賦繁重,漁村里一夥年輕人發現只捕魚很難維持生活,於是結伴去了長江碼頭當起了夥計兒。

    由於開船天賦異稟,再加六根腳趾的特點,盧老六很快在某家船行站穩了腳跟,至於後面來到了天仁城,有了自己的船,那都是後話了。

    當時在長江跑水路的時候非常辛苦的,他還好,跑的是相對平緩的河道,而他的兄弟烏三則沒有那麼幸運的了,經常跑那段最為險惡的巫峽水道。

    巫峽水道河道崎區,藏著不少暗流礁石,即便經常跑船的老舵手,到那里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按照盧老六的說法,那里兩岸的山崖上全是參天古木,重重疊疊,遇到河道較窄的時候,陽光透不過分許,白晝宛若黑夜。

    這一日,烏三又跑的這條水道,這條道最為兇險辛苦,但給的工錢要多不少。

    沒辦法,烏三家最窮,父母身體又不好,確實更需要錢。

    那時剛到黃昏,天色晦暗,兩岸的猿聲在兩側回蕩起來,猶若鬼哭。

    烏三依舊在甲板上搬貨,結果突然聽見啪的一聲響,有什麼東西掉在了他身旁。

    那段水路兩岸古木參天,陽光透進來得極少,烏三瞇眼去看,看不真切,只覺得是一件衣服。

    他內心生出了一種毛毛的感覺,那種看不清的感覺讓他心頭很不舒服。

    這時,船上一個夥計兒從旁邊走過,烏三還來不及提醒,對方已經踩了上去。

    結果只聽見滋的一聲,那夥計兒腳底一打滑,啪的一聲摔在了甲板上。

    他剛想去扶對方,結果一聲驚恐的吼聲便在船上突兀響起。

    “鬼啊!鬼啊!”

    那夥計兒倒在地上,雙手雙腳亂撲騰,驚恐大叫道。

    船老大聽見動靜之後,帶著人趕了過來。

    這時,昏黃的夕陽光線剛好透過樹蔭重新投射在甲板上。

    這一瞬間,早已呈驚弓之鳥之態的烏三嚇得徑直摔在了地上,連滾帶爬往後退。

    那是一張人皮!

    整個頭顱沒有了骨骼和血肉支撐,但是五官的模樣還在,特別是那一雙泛黃的眼睛,像是在陰冷的盯著你。

    剛剛那個夥計兒就是這樣被嚇到的。

    饒是見多識廣的船老大都嚇了一跳,旁邊的幫工不禁帶著顫音道:“頭兒,這是啥?”

    船老大一把提起了旁邊的烏三,問道:“這東西哪來的?”

    烏三指了指頭頂,惶恐道:“我也不清楚,感覺是從上面掉下來的?”

    這段水道上全是生長在山崖間的大樹,陽光很難透進來,宛若另外一個世界。

    “匹娘賊,該不會是誰殺了人從上面拋屍吧。”船老大說道。

    旁邊的夥計兒戰戰兢兢道:“可是,哪有屍體,哪有屍體只有一張皮的。”

    是的,這張人皮躺在那里,在船首燈籠昏黃的光線下,看起來特別完整,甚至找不到什麼血跡和傷口,很是詭異。

    船老大拍了那夥計兒腦袋一巴掌,吼道:“少給老子神神叨叨的,老子船上的規矩不知道?扔下船去,繼續幹活!”

    船老大雖然心底發怵,但終究是個老江湖,深知這種事情就怕神神叨叨引起恐慌,於是選擇了比較粗暴的方式。

    那張人皮是被一個夥計兒用一根竹竿挑著扔下了去的,而就在那東西掉下船的一瞬間,烏三差點嚇尿了。

    那一剎那,那張人皮像是在笑。

    船上一群人被嚇得夠嗆。

    不過很快的,那段最為險惡的水道過了,水勢一下子平緩了下來,大夥兒緊繃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再過兩個時辰,就可以抵達碼頭了,幾個受到驚嚇的夥計兒甚至約好了去那小山城里找女人壓壓驚。

    烏三和之前那個踩中那人皮的夥計兒嚇得最慘。

    那夥計兒名叫“小武”,嚇得幹活都不利索了,被安排在了船艙內休息。

    烏三膽子平時不算小,可今天那情況著實詭異,被嚇得不輕。

    那張人皮帶來的陰冷之感,即便他回想起來都汗毛豎立。

    特別是那張人皮最後的笑容。

    他知道,船上那幾個同伴肯定也看見了那笑容,但是他們都不說。

    或者說,不敢說。

    沒要多久,精疲力盡的烏三在船艙里沈沈睡去。

    模模湖湖中,他聽到了船上夥計兒的吆喝聲,仿佛是要叫他一起去玩姑娘。

    烏三覺得,這種事不能不合群,於是掙紮著睜開了眼睛。

    睜眼的一剎那,那張女人的人皮便落入了他視線里。

    那張人皮就貼在他頭頂的木板上,正冷冷的看著他,然後突然露出了和之前一樣的笑容。

    旁邊的油燈不知是誰點亮的,那笑容泛著黃......

    一時間,屎尿鼻涕一股腦兒從烏三身上湧出,他嚇得想大叫,可是喉頭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時,只聽見彭的一聲開門聲響起。

    “老三,小武,別睡了,快到了......”

    烏三只看到那人皮一閃,帶著什麼東西從船艙的縫隙鉆了出去。

    這時,船艙內響起了一陣可怕的叫聲。

    烏三的隔壁床,也就是小武的床上,躺著一具無皮屍體。

    烏三這才知道,剛剛那張女人皮帶走的事物,正是小武的皮......

    小武的皮被活脫脫的扒了下來!

    後來,烏三等人上岸後,近一月不敢上船。

    眾人一打聽之下,才從那小山城老人口中得知,那張女人皮很可能屬於一個叫做“胭脂”的女人。

    胭脂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住在巫峽上遊,很早就有心上人,有一次,她坐船前往這小山城,來看心上人,結果遇到了匪賊劫船,把她殺害了。

    據說她被拋下船時,身體被一根凸出的竹竿尖劃來了,於是落入河中時,皮都被扯開的。

    而那群匪賊劫持的貨船,之後安靜的抵達了碼頭,只是令碼頭上的人感到奇怪的是,居然一直沒人下來。

    後面有人上船打探,才發現里面只有一個躲在船底的年輕女子,其余人全部變成了沒有皮的屍體。

    當時這件事鬧得很大,可是小地方天高皇帝遠,衙門作威作福慣了,又沒什麼實力,哪有空管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

    之後,在那段河道上跑的船夫時不時會聽到女人的歌聲,如果你仔細去聽,會發現是一個女人在訴說自己很寂寞,很想找人陪陪她。

    那詭異人皮的傳言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只是真正遇到的人少,信的人不多,沒想到烏三那次交了“好”運氣。

    “可憐咱那兄弟,至此再也沒下過水,再也沒出過老家的小漁村。不過上次咱回去時,發現他居然多了一個賢惠媳婦兒和漂亮女兒,日子過得不算賴,羨慕得老頭兒我幼。”

    說著,盧老六猛抽了一口煙,抽得那叫一個兇猛。

    這時,夕陽已完全沈了下去,河面泛起了水霧,這艘船很快變得形單影只起來。

    今日天氣不好,船身上點燃的燈火,很快成為了此間唯一的光源。

    那兩側陡峭的大山,仿佛猙獰的巨獸,要將整條船吞沒一般。

    一時間,聽完故事的季缺只覺得自己正站在巫峽的那段陰暗水道里。

    在這樣的環境下聽了這樣一個故事,季缺不禁感慨道:“六爺你這事先不論真假,聽得倒挺刺激。”

    這時,盧老六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那可不,公子,要不是看你長得俊,老頭兒我才不給你編故事解乏呢。我頭兒我啊,土生土長的天仁城的人,哪里去過什麼巫山巫峽。”

    季缺和林香織同時眨了眨眼睛。

    我艹,這老頭兒這麼聲情並茂講了一個故事,敢情是假的。

    老子真是信了他的邪!

    季缺不禁感慨道:“老頭兒,你不去說書可惜了。”

    盧老六哈哈大笑道:“還真有茶樓請我去,只是老頭兒我不願意而已。我說啊,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神神鬼鬼,說來說去,盡是些像老頭兒這樣的人編的。”

    他話音剛落,只聽見啪的一聲,像是有衣服之類的東西掉在了船尾。

    季缺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東西?”

    盧老六笑著道:“能是什麼?總不能是人皮吧?”

    只是他笑著笑著,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不少。

    因為這個時候,就有一陣縹緲的女聲飄來。

    這聲音不像是唱歌,有點像是戲曲,仿佛戲臺上的花旦在吊著嗓子唱戲。

    那聲音忽遠忽近,帶著一股悲傷的意味,在河道兩側的山林間回蕩著。

    盧老六苦著個臉道:“這大晚上,深山老林的,哪家瘋婆子亂唱戲,嚇到人怎麼辦?”

    這歌聲漸漸遠了,可這個時候,就有一陣嗤嗤的細小聲音從船尾傳來,就像是有件浸了水的衣服在木板上拖行。

    或者說,濕漉漉的人皮?

    這個時候,盧老六看起來就像是要哭了,六根腳趾蜷在一起,帶著哭腔道:“不會吧,這麼倒黴?”

    他剛剛敢編鬼故事嚇季缺,那是因為他跑船一向順風順水,就沒出過事。

    而今晚......

    季缺站在那里,一臉淡定。

    倒黴坐個船聽個故事就能遇到鬼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7章 陪睡

    聽到船尾傳來的那嗤嗤聲,季缺向林香織使了個眼色,示意讓她去探探情況。

    林香織裝作沒看見,看向了河岸的風景。

    貓貓膽小一點有什麼錯?

    船老大盧老六冷汗都嚇出來,見到季缺略顯淡定,才忍住了心頭的恐懼。

    季缺忍不住問道:“六爺,要不去看看?”

    盧老六戰戰兢兢道:“我不去!”

    “你不去,它說不定會親自找過來。”季缺分析道。

    盧老六腳趾一下子縮得更緊了,他豎起耳朵,總覺得那嗤嗤的摩擦聲真的在靠近。

    在他的想象中,自然是一張女人皮正爬過來。

    這故事他起碼說了上百遍,有好些次嚇哭了姑娘、少婦,甚至兩個大胡子男人,還挺有成就感。

    這是他第一次講完故事後嚇到了自己。

    主要是太巧了......

    隨即,他發現異樣,忍不住問道:“小兄弟,你為什麼不怕啊?”

    結果這時,季缺忽然陰起了個臉,說道:“因為我就是胭脂啊。”

    “啊~~~~唔!”

    船老大的驚叫聲戛然而止,緣於季缺猛的捂住了他嘴巴。

    “老六,開個玩笑而已,別亂叫,待會兒真把東西招來了。”季缺警告道。

    見對方仍舊惶恐不安,季缺拿出了一面鐵牌出來,說道:“降魔者,不要慌。”

    看著那黑色鐵牌上用古篆刻著的“降魔”二字,船老大盧老六一下子就不掙紮了。

    這就和他掌船一樣,遇到專門幹這種事的人,總是讓人安心。

    這是季缺第一次體會到“證件”的力量。

    每個正式的降魔者都有降魔令,分別為黑鐵所制的人階降魔令、白銀所制的地階降魔令,以及黃金所鑄的天階降魔令,再上面的降魔尊者基本就用不上令牌了,一般刷臉就行。

    嗯,有一種LOL段位的感覺,如今的季缺就處於“堅韌黑鐵”階段。

    這時,季缺忽然蹲下了身子,在包裹里摸索起來,盧老六以為有狀況,連忙跟著蹲下,一臉惶恐和緊張。

    結果這時,季缺從中掏出了一只雞腿,又重新站了起來。

    家附近的陳氏鹵雞腿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冷吃比熱吃更入味,所以這次出門,季缺打包了幾只。

    盧老六看著這家夥忽然掏出一只雞腿來吃,一時有點淩亂。

    雞腿降魔?

    結果這時,季缺已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往船尾去了,手里是那把“尺子”。

    林香織跟在他身後,一臉戒備的模樣。

    嗤嗤......

    這聲音由遠及近,有點可怕,盧老六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下一剎那,他全身肌肉繃緊,差點嚇得叫出聲來。

    因為一抹紅衣一飄,忽然出現在他視線中。

    紅衣女鬼???

    結果下一刻,那抹紅色之後就出現季缺啃雞腿的樣子。

    盧老六這才看清,原來是這年輕的降魔者用尺子挑著一件紅衣過來了。

    不,到了這里他才看清,那不是紅衣,而是一個濕漉漉的紅肚兜。

    季缺說道:“不知道誰風氣敗壞,把肚兜扔船尾了。”

    聽到這個答桉後,盧老六不禁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嚇死老子了,嚇死老子了。

    盧老六沒有想到,編了半輩子鬼故事嚇人的他,竟然會被一只紅肚兜嚇成這樣。

    照理說他不該這麼慌的。

    主要是眼前這家夥,是的,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身邊這個年輕降魔者,總有一種會倒黴的錯覺。

    這時,季缺將肚兜挑到了他身前,說道:“六爺,這東西你船上的,怎麼處理?你要不問問,船上哪位女客人丟失的?”

    “我不問,這不是找罵嗎?”盧老六忙道。

    季缺一甩,只見肚兜就迎風飛進了河里。

    他也不想找罵,而且覺得沒必要。

    船艙有出口通向船尾,但他不認為這肚兜是船上某位女乘客的。

    因為從肚兜留在船上的水跡可以看出,是有東西爬上了船,又從船上跳了下去。

    這東西是人是鬼,會不會回來就說不準了,總不能就跑來送一只肚兜吧?

    雖然是虛驚一場,可是盧老六知道,自己應該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編鬼故事嚇人了。

    今夜河道有霧,平時熟悉至極的河道,他一時竟生出了陌生之感。

    盧老六不禁想起了一個同行的話。

    那就是夜晚,龍王爺睡覺時,對世間水道的掌控就不會那麼分明了,也許跑著跑著,你會一不小心進入了另一條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水道上。

    而那條水道到底是屬於人間,還是陰間就說不準了。

    不過盧老六很快看到了熟悉的場景,一棵河岸的老歪脖子樹,證明了河道和往常一樣。

    再加上看到身旁的年輕書生,以及想到對方帶著的那塊鐵牌,一下子就更加放心了。

    我盧老六跑了這麼多年水路就沒遇到過事,怎麼可能倒這種黴。

    ......

    經過那麼一通嚇後,盧老六夜晚有點萎靡不振,待河道漸寬之後,就將船交給了下手,準備睡覺。

    由於有點心有余季,他甚至拉了一個年輕手下小劉來陪他一起睡。

    小夥子看起來血氣方剛的,很適合陪睡。

    盧老六一邊看著小夥子那略有點害羞的臉龐,一邊在船只的搖晃中睡了過去。

    他睡得並不踏實。

    他夢見了自己正和手下的小劉在一間戲苑聽戲,臺上的醜角伊伊呀呀叫個不停,一口氣拉得很長。

    他聽得很是專註,正要拍手叫好,結果突然發現整個戲苑安靜得不像話,不由得扭頭一看。

    他很快發現,周圍的座位都空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那里。

    他再往臺上看去時,發現原本燈火通明的戲臺突然暗了下來,臺上的醜角也不唱了,而是背對著他,不知道在做什麼。

    這個時候,又有一點戲曲聲從旁邊飄來,聲音很是哀怨。

    盧老六一扭頭,發現之前不知道去哪兒的手下小劉回來了,正站在自己身旁十步之外的地方唱戲。

    這哀怨的戲曲聲正是他發出來的。

    可是這小子平時聲音挺粗的,此刻卻十分尖細。

    最為關鍵的是,這戲曲曲調古怪,仿佛招魂一般,聽得瘆人。

    “小劉啊,你別學了,這戲不是一般人能唱的。”

    不知道為什麼,盧老六總覺得小劉的臉看不真切,於是亦步亦趨想要靠近,結果他一往前走一點,小劉就往後退一點,始終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

    盧老六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剛想著要不要直接沖過去,抓住這傻鳥手下問問他到底在幹什麼,結果這一剎那,小劉卻一下子逼近了過來。

    這一剎那,小劉的臉一下子由模湖變得清晰起來,而盧老六頭皮都要炸了。

    那哪是小劉的臉,而是他編那個故事時,想象中“胭脂”那個女人的臉。

    這張臉一張慘白,臉頰上抹著兩團如血的紅泥,雖然五官看起來漂亮,卻和燒給死人的紙人一般。

    “啊!”

    盧老六從睡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不由得長長松了口氣。

    原來是夢。

    還好是夢。

    他剛讓自己心態平複了一點,結果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點哀怨的戲曲聲。

    “奴婢埋屍巫峽下,日夜望君穿行過......”

    這戲曲的曲調歌詞和夢中的一模一樣,怪異無比,就像是一個沒有皮的女人站在峽谷的密林里,唱訴著她的不甘和寂寞......

    盧老六咽了咽口水,緩緩偏過頭來,發現手下小劉正站在床前,幽幽唱著這首戲曲。

    一時間,他已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小劉站在那里,身上穿著之前被扔掉的那件紅肚兜,臉色蒼白如紙,嘴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在這暗沈的環境中,不像是血氣方剛的男人了,而是女人,顯得特別驚......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8章 強手開顱

    盧老六是個跑船的,還是個久經風霜的船老大。

    他跑船技藝精湛,近乎從未出過事,可以說是河道里的寵兒。

    當然他膽子自然也不會小,要壓著一船的夥計兒,要面對形形色色乘船的客人,甚至會遇到劫船的水匪,這絕對不是一般的膽小之輩可以勝任的事情。

    盧老六甚至學過武藝,一般的毛賊還真不是他這個老六的對手。

    看著眼前的小劉,盧老六腦子里瞬間冒出了五個想法,三個逃跑方式,以及兩個反擊技巧......

    可是最後發現,用不了。

    是的,隨著這戲曲聲幽幽響起,盧老六渾身僵硬,巨大的恐懼感如海水一般湧來,遏制住了他的全身各處,甚至是喉頭。

    他連發出一點聲音都格外困難。

    他發現,隨著這戲曲聲繼續唱下去,小劉變得越來越不像人了......

    盧老六躺在那里,鼻子動了動,猛的一口咬中了舌頭,痛得六根腳趾一蜷。

    幾乎同一時間,他就像是溺水的人獲得了片刻喘息,恢複了行動能力。

    沒有任何猶豫,他猛一翻身,推開了床邊的一扇窗戶,滾了出去。

    冬的一聲,盧老六重重摔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忙不疊的逃跑,因為那粘稠的,仿佛人皮在木板上摩擦的聲音又出現了。

    ......

    船艙的貨倉里,盧老六連著幾個睡在那里的夥計兒全部窩里面。

    盧老六額頭冒汗,趴在門縫上不發一言,死死盯著倉門附近,其余夥計兒則嚇得一句話不敢說。

    剛才,盧老六只是嘴巴含血說了一句“臟物上來了。”,這些人便被嚇得噤若寒蟬。

    能把船老大嚇成這樣的臟東西,定然十分可怕。

    常在水道上跑的人,初始大大咧咧百無禁忌的不少,到後面基本會逐漸變得謹慎乖巧,緣於水道上的怪事一直不算少,經常出現一些很難理解的現象,比如水中冒出遠超常理的大魚,夜晚的河岸時不時有白色壽衣掛在樹上,但只要按照規矩辦事,罩上佛影燈,門上貼上門神,一般不會出什麼問題。

    這是他們第一次從六爺臉上看到如此嚴肅和恐懼的表情,這無不證明了事情很嚴重。

    今天這船遇上臟東西,真是倒大黴了。

    盧老六只能祈禱,祈禱這門上的門神像能擋住那東西,外面的燈影佛好像沒起作用?

    是的,剛剛那東西不是附在小劉身上,在翻窗而出的剎那,他看到了小劉還躺在床上。

    可就在這時,一縷幽怨的戲曲聲從附近飄了過來。

    盧老六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這聲音一出,貨倉里的夥計兒皆打起顫來。

    這戲曲聲怎麼聽怎麼瘆得慌,給人一種招魂的感覺。

    就在這時,那奇怪的摩擦聲很近了,盧老六一張老臉因為緊張變了形。

    吱呀,吱呀,伴隨著船身一陣輕微的上下起伏,一個紅肚兜的身影出現在了盧老六的視線里。

    隨著那身影的到來,一條條白茫茫的霧氣鉆進了船艙里。

    而那身影在那些霧氣中,越發近了......

    戲曲聲漸小,那種濕漉漉的摩擦聲出現在了船艙內,每一次仿佛都摩在了這船上人的心上。

    盧老六揮舞著手,讓兩個手下過來,意思很明顯——“給我把門封死嘍!”。

    他一邊透過門縫偷偷瞄著外面,一邊暗自安慰自己——“這扇門上貼著門神畫像,只要畫像不破,臟東西便進不來。”。

    盧老六以前一直認為“信者有,不信者無。”,他一直傾向於後者,於是才敢編故事嚇人。

    而今天,他信了。

    他相信門神可以的!

    沒過多久,那濕漉漉的聲音變輕了,漸漸消失不見。

    走了?

    發現確實沒聲音之後,盧老六稍稍松了口氣。

    盧老六一把年紀了,已經好久沒受過這種驚嚇了,上次被嚇成這樣,還是年輕時把小船開到岸邊的樹上掛著的時候。

    他渾身是汗,整個人仿佛在水缸中泡過一般,近乎要脫水了。

    他轉過身,剛想問手下拿點水喝,陡然發現這幾個家夥全部窩在房間另一頭抱成一團,一臉惶恐的看著自己,連門都不堵了。

    盧老六後背肌肉連著汗毛在一瞬間繃緊,緩緩扭過腦袋,發現什麼都沒有。

    直至滴嗒一聲,一滴黏稠的汁液順著門縫流了下來,他擡起頭來,嚇得“啊!”的一聲怪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六根腳趾頭蜷成了一團。

    只見門縫上方,一只昏黃的眼睛正盯著自己,與之同時,一抹濕漉漉的紅肚兜從上面緩緩垂了下來。

    這時,緊閉的房門哐當一聲往內一擠,里面的人頓時嚇得屁股尿流。

    它要進來,它是要進來!

    .......

    眼看那東西正擠壓著要進來,盧老六連著一眾夥計兒嚇得抱成一團。

    一群光著膀子的船夫肉體糾纏在一起,因為摩擦太過激烈的原因,甚至發出了吧唧吧唧的聲響。

    那只昏黃的眼睛上下轉動著,往下滑下來,配上那抹鮮艷的紅肚兜,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感。

    就在這時,這群抱在一起的男子又是一抖,抱得更緊了。

    “又來了一個,又來了一個!”其中一個已然尿了的夥計兒閉著眼睛,帶著顫音道。

    是的,門縫處又多了一只漆黑的眼睛。

    這一下,盧老六幾人嚇得更慘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倒黴到家了。

    “里面到底有啥啊,這麼好看?”

    季缺站在門外,往內瞟了一眼,說道。

    隨即,那趴在門縫上的肚兜女斜著看了他一眼。

    季缺也看向了她。

    可能是他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這濕漉漉的肚兜女身體一抖,明顯是被嚇了一跳。

    雙方四目相對,季缺能清晰看到女子臉上的裂痕,宛若一個破碎的瓷娃娃。

    雙方就這樣互看了一段時間,在盧老六等人眼中,等於先是穿肚兜的黃眼睛看了黑眼睛一眼,黑眼睛又看向了黃眼睛。

    下一刻,只聽見一個“你瞅啥?”的男子聲音響起,聽起來還有些和善。

    緊接著,那黃眼睛的臉就猛的就往門縫里擠來。

    那是季缺在外面按著她的頭在強手開顱。

    早就知道今晚不會安寧了。

    於是在盧老六等人眼中,那門框中的眼睛很快變成了一張擠壓得變形的人臉,嚇得他們更加慘烈。

    房門傳來了一陣嘎吱嘎吱的擠壓聲響,一副搖搖欲塌的模樣。

    下一刻,只聽見砰的一聲炸響,房門出現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小劉的臉。

    是的,如今這“小劉”明明還是那樣的五官,卻給人一種陰柔之感,更像是女人。

    最為關鍵的是,她臉上布滿了細小的裂紋,如瓷器一般,特別驚悚。

    可是更為讓人感到驚悚的是她腦子上的那一雙手。

    那一雙手十指修長,看起來很適合寫字畫畫,結果卻扣在她腦袋上。

    隨著那雙手不斷內壓,“小劉”頭上的裂紋迅速擴大、變長,發出了砰砰的脆響,帶出一片飛舞的血霧。

    這是格外驚悚的一幕,盧老六等人看著,都要嚇哭了。

    “小劉”卡在門里的臉龐扭曲著,痛苦說道:“痛,頭好痛。”

    季缺一聽,手上加力,語氣溫柔的安慰道:“放輕松,只要徹底爆開,就不會痛了。”

    自從進入三境真元境後,季缺發現自己變得大力了許多,特別擅長這種撕裂、貫入的事情。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炸響,宛若西瓜摔裂的聲響。

    “小劉”的腦袋爆出了一條大口子,鮮血飛濺而出了三丈遠,有一簇直接塗在了幾個夥計的身上。

    之後,自然是一陣怪叫。

    即便腦袋已經裂成這樣了,可這“小劉”依舊想要掙紮著逃離,反手要來抓季缺。

    結果季缺反手就是一把大尺子砸下來。

    “不聽話!”

    “不聽話!”

    這尺子勢大力沈,“小劉”的腦袋被砸得徹底崩壞,鮮血飛濺,塗得滿地滿屋子都是,身體已徑直跪在了地上。

    林香織窩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一邊用貓爪蒙著貓眼,一邊感慨道:“你反抗他幹嘛?”

    附近乘船的客人被驚醒,其中一個偷偷打開了房門來看“熱鬧”,結果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腦袋開花的人,轉瞬爬回、關門、上栓、飛撲進被子,瑟瑟發抖,可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這個時候,只見腦袋裂開的“小劉”身體一湧,從裂口處蠕動出了一只類似魚頭的事物。

    下一刻,她身體一扭,雙腿並攏連在一起,如一只魚甩尾般拍向了季缺面門。

    不,這就是魚尾!

    因為本來光滑的雙腿已長出了漆黑如刀片的魚鱗。

    同樣的,這一拍勢大力沈,附近的水霧都如水般流動起來。

    只聽見啪的一聲炸響,血霧飛濺。

    那“魚尾”徑直被洞穿,緣於回撤的千機劍在一瞬間收攏成了一顆大釘子的姿態。

    於是魚尾撞釘子上啦!

    那“魚頭小劉”也是硬氣,忍著劇痛徑直一扯,把半邊魚尾扯下來,然後身體沾地,如一條魚般竄了出去。

    季缺見狀,呵斥了聲“嚇了人還想跑?”,身體一個前撲,也貼地遊了出去。

    在林香織和盧老六等人眼中,他遊得竟比那變成了一條怪魚的“小劉”還快......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89章 龍王!

    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怪魚穿著紅肚兜,拖著殘破的身子,在地上遊得飛快,轉瞬就竄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月色下,只見那魚頭往外一頂,那人體頸部裂開,冒出一陣白煙,依稀可見破碎的鱗片,灑了一地。

    它張大著血腥的魚嘴,來不及喘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唰唰的聲響。

    怪魚一扭頭,只見剛剛那個可怕的年輕人正抓著那把可怕的尺子,或者說大釘子,以一種瀟灑的仰泳姿勢追來。

    它嚇得魚容失色,腦袋對著夜空,沒有任何猶豫,一個鯉魚甩尾,就要一躍而下。

    結果它剛飛到半空中,只見一道暗影襲來。

    啪嘰一聲,那把尺子里射出了一只飛索般的事物,如章魚爪子般黏在了它身上,一扯!

    於是飛身而下的怪魚轉瞬就被扯向了季缺這邊,如一只上鉤的魚。

    季缺則已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那魚頭再往前頂,像是長出了脖子一般,整個長滿了倒刺的黃褐色面容不禁暴露在夜色中。

    特別是它那雙魚眼,一片昏黃,如深不見底的深淵,讓人畏懼。

    眼看離敵人越來越近,怪魚徑直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咬掉季缺的腦袋。

    結果這時,季缺擡手一揚,尺子狀態的千劍就迎頭砸下。

    這怪魚也是了得,脖子猛一伸長,竟躲過了這一砸,拐著彎來咬人。

    誰曾想,看起來剛直不阿的千機劍一下子軟了下來,準確的說,是中間一部分軟了下來,隨著季缺手腕一甩,也拐了彎。

    啪的一聲悶響,如悶雷落下,猙獰的魚嘴上沿被生生砸中,魚鱗飛濺,整顆魚頭都往下沈去。

    “我打!”

    魚頭還沒落下,季缺一膝蓋將其頂了起來,那千機劍又是一記甩砸,砸了個結結實實。

    魚嘴被砸得血水紛飛,砸中的地方頓時變成一灘爛泥。

    這一刻,那把尺子一般的劍又發生了變化,在趕來看戲的林香織眼中,就像是變成了兩截中間有鎖鏈鏈接的棍子。

    呼呼呼!

    兩截棍子被季缺甩得呼呼作響,化作了一道道勢大力沈的旋風,如驟雨般拍在那魚身上,帶出了“啪啪啪!”的激烈聲響。

    到了後面,林香織甚至覺得那棍子又多了一截,變成了三截,它們在季缺周身旋轉如風,四周的空氣都扭曲變形,看起來危險至極。

    是的,它看起來很容易砸中季缺自己,可是偏偏全落在了這怪魚身上。

    因為這棍子砸得太急太猛,魚身被打得劇烈顫抖,一時竟落不下地來!

    這條魚近乎從甲板這頭被打到了那頭,空氣中魚鱗飛濺,破碎,甚至整個船身都在隨著季缺身姿起伏。

    進入三境真元境後,特別是每日不停的積攢真元,季缺能切身感受到自己在變強。

    各個方面的。

    啪的一聲,當季缺揚起了最後一下呼嘯的鞭勁砸在怪魚的一只大眼上後,魚身墜落在地,身上冒著白煙,跟蒸煮了一樣。

    那被砸得七零八落的魚嘴張了張,儼然已快不行了。

    季缺揮舞著三截棍,讓其繼續圍著自己周身旋轉,帶起赫赫風聲。

    只是三截棍很快變雙截,雙截變一截,最後停下來時,已然恢複成了那把尺子模樣,杵在地上。

    林香織看著這一切,一時目瞪狗呆。

    她家是造兵器賣兵器的,其中不乏一些造型和用處古怪的奇門兵刃,可是季缺剛剛那兩截和三截棍子,以及其用法,她是真沒見過。

    聽都沒聽說過。

    打完這一套之後,季缺剛剛吐出一口如箭的白汽,神清氣爽,結果就有兩個正義的喝罵聲從船艙內傳來——“誰大晚上在那啪啪啪,有沒有公德心,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季缺一扭頭,就看到了兩個面帶怒氣的年輕乘客走來。

    他想到之前確實沒註意到這件事,趕緊拱手致歉道:“在下剛沒註意到力度,打擾到了二位休息,實在抱歉。”

    那兩位年輕乘客一看是季缺,一下子就精神了。

    白日里,他們就看這長相英俊的家夥不爽,有些自愧不如,這時逮到機會,不由得正義感爆棚,左側的那位得理不饒人,大聲說道:“你這話和我們說有什麼用,去和船上被吵醒的乘客說去!”

    結果他話音剛落,就發現同伴不斷扯他衣角。

    他不服氣道:“你拉我幹嘛,遇到這種沒公德心的人,就該較真!”

    結果兩個呼吸後,他冬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求饒道:“大俠,饒命!”

    因為這個時候,他看到了躺在那里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屍體。

    他同伴一時也有些扛不住了,本來站直的膝蓋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

    季缺:“......”

    我剛在幹什麼來著?

    哦,道歉。

    於是船艙入口處,很快出現了季缺向跪著的兩人致歉的畫面。

    見季缺這般客氣,客氣得可怕,這兩好打抱不平的年輕人一下子跪得更徹底了,就快五體投地了。

    直至兩個驚魂未定的年輕勇士渾身發顫的返回了船艙後,船老大盧老六才壯著膽子出來。

    他這人真不膽小,除非嚇得夠嗆。

    這時,盧老六一看到地上那怪魚的屍體,叫道:“這不是泥龍王嗎?”

    季缺忍不住好奇道:“什麼泥龍王?”

    很快,盧老六解釋了一下。

    這種黃皮怪魚一般生活在淺灘的泥層里,因為體型碩大,長相威嚴,不少沿河的居民甚至要供奉這種魚,於是有“泥龍王”的稱號。

    盧老六見過泥龍王,可最大的也就小臂長短,可這跟人一樣的,著實第一次聽說。

    即便已經死了,那泥龍王的屍骸依舊給人畏懼的感覺,仿佛它會隨時活過來,把人腦袋咬斷。

    季缺看著那唯一一只沒有被打碎的魚眼,總覺得里面深邃無比,像是有一個旋渦,能把人的神魂拽進去一般。

    他猜測,剛才這東西之所以能化作“肚兜女”,甚至和盧老六故事里的胭脂有些相似,在於它有靈智,能聽懂人的故事不說,還能靠著這雙神秘的眼童讓人生出幻覺,勾引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懼。

    它應該是偷偷聽到了盧老六的故事,進而讓自己幻化成那故事里面的胭脂,進而一開始就能把人嚇得半死。

    可惜它失算了,沒想到這船上會有一個降魔初學者。

    在盧老六的註視中,季缺徑直把這唯一完好的碩大魚眼挖出來,放進了包裹里。

    他是最近才知道,降魔者一般是接懸賞行事,可為了鼓勵斬妖除魔,平時遇到了妖邪殺掉後,只要留有憑證,也可以換取一定的報酬,只是相對懸賞來說,普遍偏低。

    他在想,要不回去找陳竹這位新任管事商量一下,先發一個“泥龍王為禍客船!”的懸賞,再拿出這眼珠領賞。

    季缺思索著這種很重要的事情,旁邊的盧老六表情虔誠,仿佛他是龍王化身。

    這不,這麼大一頭泥龍王都被幹趴下了,那說他是真龍王也不過分。

    季缺這邊,想到如果能補一個懸賞的話真可能賺更多,忍不住歪嘴一笑......

    不過他很快想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他這次去雲雪宗的那份委托。

    他的上任探子兄弟發來的最後一個情報是“湖底,魚屍。”。

    那會不會雲雪宗里的,也是類似這泥龍王的邪物?

    畢竟這水域又相隔不遠,說不定還是個遠房親戚什麼的。

    之後,運動過後的季缺去船艙里美美睡了一覺。

    這期間倒是沒發生什麼,畢竟黴運是動態平衡的,總不能打死了一只小的泥龍王,再來一只大的,或者老的吧?

    當他醒來時,發現天已亮了。

    白貓林香織坐在窗戶前,正看著船艙外的粼粼波光,一時竟有一種入畫的美感。

    林香織扭過頭來,說道:“你醒了。”

    季缺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明明是一只貓,卻給人一種美人回頭百媚生的感覺。

    我不對勁!

    於是他趕緊移開註意力,問道:“到哪了?”

    “快了,馬上就到岸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0章 靈狐聲響

    雲雪宗,白露正捧著一本采氣秘籍昏昏欲睡。

    來到這個地方已快小半月了,她真的很不喜歡這里。

    她自小就很少離家,恨不得一輩子就在天仁城混,可惜沒能如願。

    這里沒有好看的閑書,比如男女花前月下,被父母強制分離,又意外懷上了孩子,最終費盡千難萬阻,修成正果的那種。

    更加糟糕的是,這里的夥食很差。

    雲雪宗的夥食其實並不差,甚至可以說不少菜肴是常人無法享受的存在,可是對於白露來說,卻太過清淡寡味,和烤雞腿之類的差得遠了。

    不由自主的,她就想起了天仁城里的美食,順便想起了那個同為吃貨的姐夫。

    不,如今該叫季哥哥了。

    每當想起這些的時候,白露總是忍不住挺開心。

    她和姐姐不同,她是真心覺得找一個季缺這樣的吃貨過日子挺不錯的。

    修行哪有吃吃喝喝過日子舒服。

    她想得不少,以至於想著想著,竟忍不住臉紅起來。

    “嘿嘿......”

    白露雙手撐著下巴,自顧自的傻笑著。

    不過她很快想到要很隔段時間才能回去吃好吃的,找季缺玩,不由得又郁悶起來。

    白露放下了秘籍,環顧四周,發現竟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是和姐姐白靈霜一同來的,可是人與人不能同日而語,即便是親姐妹。

    如今的白靈霜是三境真元境上階的修為,早已是青玉榜上的人物,自然不會和她一個新入門的弟子一樣,什麼都從頭開始。

    所以到了這里後,姐姐白靈霜很快就去後山了。

    那里是真傳弟子修行的地方。

    白露能清晰感受到,姐姐的光芒再次輕易掩蓋住了她。

    她們剛到這里時,來向白靈霜示好的師兄師姐就有數十人,甚至有好些個宗門中的師長親自前來。

    對於雲雪宗來說,白靈霜會選擇他們實在是頗為意外,畢竟大盛朝除了和尚廟外,任何一個修行聖地應該都不會拒絕她這樣一個天才。

    同樣的,白靈霜又是雲雪宗夢寐以求的傳人。

    因為她不僅天資卓越,還長得好看啊。

    雲雪宗有一個宗主,一個副宗主,剩下的成名高手就是四位長老了。

    於是很自然的,白靈霜成為了宗門最出名的四位長老,甚至是副宗主李雨霖想收的弟子。

    對於姐姐到底選擇了誰,白露並不知情。

    因為姐姐沒有告訴她,估計也不怎麼想告訴她,她也不在乎。

    小的時候,她對某些玩偶、漂亮衣裳之類的還是挺在乎的,可惜搶不贏姐姐,父母又不幫她,外面的人都誇姐姐,久而久之,她就不在乎了,逐漸變成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吃貨。

    姐姐是很威風,可是她並不想成為她那樣的人。

    下午時分,無聊的白靈霜終於迎來了些許新鮮。

    因為她天生靈骨,之前早已被雲雪宗相中,不必參加入門試。

    而今年入門試的結果出來了,也就是說,她終於有一起入門的同門了。

    下午時分,未過入門試的人陸陸續續離開了,皆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而留下的人,大抵是一臉興奮,春風得意的模樣。

    白露雖然沒有交到什麼朋友,可有了一群嘰嘰喳喳的同門在旁邊,心情也逐漸愉悅起來。

    入門試結束後,入門儀式很快開始了。

    儀式舉行的地址選在了雲雪宗的祖地。

    相傳雲雪宗的祖師曾是一名落第秀才,當時心灰意冷,誤入了這片山林,結果和一只靈智已開的靈狐結緣。

    之後,一人一狐相伴於雲雪之間,一起揣摩修行,最終入了六境搬山境,成為一代宗師。

    而所謂的宗門祖地,就是當初祖修行的地方。

    那是在山中一處深谷,兩側皆是郁郁蔥蔥的大樹,一座破草房,一個人和一只灰色的靈狐雕像聳立在那里,旁邊還有一口幹涸的井。

    沒有什麼神仙洞府,沒有所謂的洞天福地,雲雪宗祖師趙連月就是在這樣一間茅草房里,修成了一代宗師。

    灰色的靈狐雕像有一人來高,整只狐貍的面容已然模湖,給人一種厚重感。

    那石像上的那些斑駁,無不布滿了時間的味道。

    相傳這雕像是在靈雪宗建立前就存在了,靈狐深居這雲雪山里,很早的時候就有人類在這里生活過,並信奉了靈狐,於是有了這麼一座看起來粗糙,卻很古樸的雕像。

    白露站在那里,總覺得這雕像和那口荒蕪的井一樣,未見任何聖潔,卻有一種荒涼之感。

    特比是那狐貍的臉,不知道是因為年代久遠變得模湖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麼,白露總覺得它不止一雙眼睛。

    今日,除了閉關的陳實長老外,其余三位長老,甚至連副宗主李雨霖都來了。

    那是一個看不出實際年齡,充滿了韻味的女人。

    她的肌膚挺緊致、白皙,頭發漆黑,挽成發髻,看起來和三四十歲的婦人沒什麼區別,可她的一雙眼睛卻有些衰老了。

    如一口枯井,看不見底。

    眼睛是很難騙人的。

    之後,就是向祖師和靈狐上香。

    和其他同門一樣,白露手持燃香走了過去,正要上香,可是就在這時,她突然覺得有道幽怨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不要聽他們的,不要聽他們的!”

    “誰能聽見我說話?救我!”

    “救我!”

    這聲音空靈至極,宛若一名女鬼對著一個空曠的洞穴發出的聲音,聽得白露一臉慘白。

    在哪里,在哪里?

    “誰能聽見我的聲音?救我啊!”

    “救我啊!”

    白露後背冒冷汗,環顧四周,最終將視線放在了那尊灰色的靈狐雕像上。

    今日天色暗沈,四周蔥蔥郁郁的大樹,更是讓此間陰暗了不少。

    那座靈狐雕像杵在那里,面目模湖,特別是那雙被風雨腐蝕出好些孔洞的眼睛,總覺得在看著你。

    “雕像在說話?”

    白露咽了咽口水,總覺得這太不真實。

    這時,旁邊的一位管事咳嗽了一聲,提醒她快點上香。

    白露如夢初醒,發現之前的一切異常都消失了。

    靈狐雕像依舊只是聳立在那里,沒有說話,也沒有看著她,只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

    “肯定是雞腿吃少了,餓出幻覺了!”

    白露對此,給出了結論。

    而就在她思念雞腿的時候,季缺正啃著最後一只鹵雞腿走在上山的路上。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1章 門房季缺

    季缺和林香織一人一貓下了船。

    由於這是一次類似臥底的任務,一人一貓為了避免引起註意,裝作不認識。

    畢竟一個去幹雜役的年輕人,帶一只貓在身邊太過矚目。

    於是上岸之後,林香織率先一溜煙竄進了樹林里。

    因為每天季缺強迫幫助她修行,她貓身已連通十三竅穴,再加上以前修行的底子,她可以說已有了二境采氣境的實力。

    最主要的是,變成一只貓後,雖然四肢變短了許多,可也更適合偷襲啊。

    相對於實打實的敵人來說,一只貓很難被重視。

    畢竟貓貓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果然這艘船上的乘客大部分皆是去雲雪宗謀差事的,其中不乏打扮得體的公子哥和小姐。

    季缺有些弄不懂,這所謂的仙緣真有那麼誘惑,竟然能讓這些人去爭著去幹雜役。

    回去繼續當公子、小姐不好嗎?

    他要不是有一點點記仇異物會,並為了賺銀子和升階拿固定俸錢,才不來這里呢。

    是天仁城好吃的吃完了,還是他那水房子住得不舒坦了?

    於是季缺覺得,這群家夥來這里求仙緣估計只是一部分原因,更有可能是來泡妞、吊凱子的。

    畢竟據說雲雪宗里的人都長得不錯。

    這麼多人混在一起,讓季缺感到了些許壓力。

    這堪比前世找工作的現場,還未到山門,那種卷的意味已開始飄散。

    除了少數幾個同行的人,一行人皆互相戒備的,不見絲毫客氣。

    有的甚至還冷眼看著他,讓他忍不住想要飆出那句——“你瞅啥?”。

    不過也有意外。

    比如昨晚提醒他擾民的兩個熱心小夥子,就對他十分客氣,一見他就誠惶誠恐的微笑行禮,他只能回笑回禮,弄得後面雙方臉都笑僵了。

    那兩個年輕男子看著季缺和他們走在一條道上,有點懷疑人生——“今年這競爭也太誇張了吧?這書生能打死那樣一頭怪魚,應該是學過武的,甚至修行過的,還長這麼俊,竟然要跟他們一起去謀一份雜役差事?”。

    不得不說,雲雪宗是挺美的,清澈的水流順著緩坡平緩流下,風一吹,就有遠山的草木清香飄來。

    從這里,可以清晰看見那仿佛要插入雲層的雪峰,給人一種險峻和巍峨的美感。

    一行人順著石道而上,停在了山腳下的一座小鎮內。

    小鎮名叫“集雲鎮”,阡陌交通、屋舍儼然,時不時有各色馬車經過,顯得頗為熱鬧。

    很顯然,這小鎮依附著雲雪宗,進而擁有著超越其他小鎮的熱鬧和繁華。

    雲雪宗要明日才會招雜役,於是季缺他們只能在這里暫住一晚。

    他按照事先的安排,住在了鎮子中一間客棧的地字三號房里。

    當晚,客棧就有個小二敲響了他的門。

    “客人,需要泡腳、泡茶、泡個澡嗎?”

    季缺坐在屋子里,回應道:“先泡壺大紅袍再說。記住,要正宗的。”

    “好勒,你稍等,保證正宗。”

    小二離去,季缺坐在房間里略顯緊張。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對暗號,沒想到跟電視劇演的差不多,還挺刺激。

    “客人,茶泡好了。”

    “進來吧。”

    這個時候,一個裹著方巾的小二就拿著茶壺進來了。

    那小二看見他後,拿著茶壺環顧四周,確認沒有可疑之人後,向他點了點頭,說道:“客人請慢用,註意燙。”

    說著,他指了指茶壺底部。

    季缺配合表演,點了點頭,說道:“嗯,這茶還不錯。”

    之後,小二離開,季缺提起了茶壺,發現下面黏著一封信。

    不知道是受到剛才接頭氛圍的影響,在拆信的時候他都小心謹慎,生怕隔墻有耳或有眼。

    事實上,他附近的房間根本沒人,有一只鴿子落在屋頂,都讓他謹慎了一下,想著要不要殺鴿滅口。

    不過想到這樣恐怕會弄出更大動靜,他只能作罷。

    那封信里除了上一任同行的補充情報外,還有一封去應聘雜役的引薦信。

    是的,對於一般人來說,要想在雲雪宗當雜役並不容易,沒有這封信,你連去應聘的資格都沒有。

    看完那補充的情報之後,季缺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把那張紙徑直燒了。

    夜晚,季缺躺在床上有些睡不著。

    奶奶的,本來屁事沒有,結果這一次接頭之後,他竟有點興奮得睡不著。

    原來當臥底是這種感覺啊。

    這種小心翼翼、做事嚴謹、如履薄冰的感覺,著實有一點點刺激。

    男人啊,天生就有冒險的基因存在。

    不過他很快拍了拍臉,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種小局面都興奮,又怎麼能當好一個好臥底。

    一段時間後,季缺終究還是睡著了,只是睡得並不安穩。

    他一會兒夢見自己在某座古老的塔樓頂上,跟人見面,一會兒又掏出了火銃,互相對著對方腦袋,又夢見了誰被誰又扔下了樓去,把樓下的馬車都砸塌了......

    翌日,季缺打著哈欠跟著隊伍,往雲雪宗山門去了。

    作為一個臥底,第一要素是低調,季缺覺得自己這方面不占優勢。

    因為他太過英俊,從那幾個同行的年輕女子偷偷瞟他,男子時而戒備的看他就可以看出。

    還有就是,他身處黴運之中,腳時不時會踩隱藏的坑里,樹上的野果也會掉他頭上。

    不過這些都是小場面了,季缺灑灑水就應付過去了。

    最主要的是低調。

    雲雪山並不陡峭,走過一路繁花修竹之後,便是一大片青翠的松林。

    松林里空氣潮濕,風一吹,松聲如濤,人走在其間,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寧和之感。

    時不時有鹿群從旁邊經過,那些梅花鹿皆步伐優雅,遇到人也不怕,清澈的眼中隱隱有孤高之意,仿佛它們是居住在此的隱士一般,顯得頗有靈氣。

    這時,前面一個裝扮儒雅的公子哥不禁感慨道:“這雲雪山不愧為鐘靈毓秀之地,從這鹿就可見一般。”

    旁邊跟著的下人不由得附和道:“少爺你說得真妙。”

    不少人白了一眼這對主僕,不過依舊認同他的觀點,紛紛稱贊。

    為了進雲雪宗,誇一誇這里的鹿子沒什麼不好,那帶著他們去山門的管事聽見了,也會有好印象。

    這里的鹿著實不凡,季缺也格外認同這一點。

    畢竟你看那鹿腿結實有力,適合紅燒,你看那鹿肚子油脂肥美的樣子,爆炒或燒烤都不錯,至於那鹿頭,先腌一腌風幹,煮熟後蘸點辣椒面......

    發現季缺正在觀察自己後,那為首的梅花鹿伸長了脖子,高昂的嘶鳴了一聲,展示出了慣有的孤高和不凡。

    那種眼神,甚至有點鄙視和挑釁季缺他們的味道。

    季缺根本不惱怒,暗自記住了它,因為它個頭最高,腿最長,看起來應該最好吃。

    走過了這片如畫的松林後,雲雪宗的山門已近在眼前了。

    雲雪宗並沒有建在山巔,而是一處地勢相對開闊平緩的山腰位置。

    一條寬闊的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便順著坡道直通上方,這一路的樹木明顯是精心栽種過的,高低錯落有序,分布得並不密集,所以即便身在山中,並沒有一葉障目的感覺。

    站在地勢稍高的地方,可一眼望見山下如畫的風景。

    季缺站在那里,只見下方青山若玉石,水若琉璃,伴隨著山間淡淡的霧靄,猶若仙境一般。

    而上方的風景則更為震撼,雲山宗錯落有致的建築,仿佛要和那高聳的雪山融為一體。

    事實上,這里離雪山還有一段距離,卻給人一種近在眼前的感覺。

    站在這里,你甚至能感受到那上面千年積雪的寒意。

    道路盡頭,“雲雪宗”三個恢宏古樸的大字刻在一塊圓融的山石上。

    山石上爬著幾許青苔,古意盎然。

    剛入山門,一方清澈的高山清湖便撲入人的眼簾。

    這里有一口泉眼,不斷冒出清澈的泉水,泉水匯聚成湖,成為了雲雪宗入口處最為靈動的風景。

    季缺的眼神變得冷淡了一點。

    “湖底,魚屍。”是上一位探子兄弟傳出來的最後一封情報。

    如今來看,他說的湖極有可能就是這里了。

    因為他早已了解過,雲雪宗這一帶,只有這里能稱為“湖”,其他有水的地方,一般稱之為潭。

    不知道是因為那封情報影響了心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季缺對這湖的想法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認為這是靈動有致的風景,而在季缺眼中卻是深邃,像是藏著不少秘密。

    因為這個湖有的區域太深了,水色泛青,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這里,會是他今後調查的重點。

    還好,他挺擅長遊泳。

    就在季缺想著這些的時候,一道“全部過來!”的聲音很不客氣的響起。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打扮儒雅,留著兩撮小胡子,應該是這次招募雜役的管事什麼的。

    眾人跟著他來到了一排竹舍前,那里擺著一張桌子,一名中年婦人正在研墨。

    很顯然,這就是招募雜役的考場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因為看得出來,那小胡子男人很不好說話。

    “我叫孫獨木,你們可以叫我‘孫管事’,雖然你們手中都有引薦信,可這里這次要的人不多。”孫管事平靜陳述道。

    “放心,我很公平。”

    這一下,場間的氣氛不由得變得更為緊張。

    這個時候,孫管事走了過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終他站在了一個年輕男子身旁,說道:“你可以下山了。”

    那年輕男子一臉詫異道:“為什麼?”

    “你長得醜。”孫管事冷漠回答道。

    “我長得醜?我怎麼可能長得醜!我是我們鎮上最好看的年輕人。”年輕男子震驚道。

    結果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孫管事擡手就是一記耳光扇在男子臉上,一時白沫紛飛。

    “你以為塗著粉我就看不見你這坑坑包包的臉?”

    男子摸了摸自己被扇花的臉,一臉錯愕。

    發現眾人在看著他後,一下子羞愧難當,捂著臉就跑了。

    旁邊的一個女子見狀,詫異道:“這粉哪買的?我竟然沒看出來,還誇他皮膚好。”

    之後,又有幾人因為長相原因被淘汰。

    看得出來,這孫管事對長相要求頗為苛刻。

    他對長相應該有自己的評判標準,一旦有其中一項不合格,就會讓人滾蛋。

    比如一個長得有點乖巧的年輕女子,就因為牙黃慘遭送走。

    這個時候,孫管事摸了摸小胡子,站在了季缺身前。

    季缺站在那里,一臉淡然,不見任何緊張神色。

    孫管事眼睛微瞇,仔細看著季缺全身上下,特別是臉,仿佛要看出一朵花來。

    剩下的十多個人心情緊張,只希望孫管事能逮住某個方面,把季缺淘汰掉。

    總之,淘汰的人越多越好,不包括自己。

    可惜,孫管事一臉嚴肅的離開了季缺那里,反而接下來的一男一女慘遭淘汰。

    沒辦法,有時候美醜是對比出來的。

    這兩人長相不算差,奈何孫管事先仔仔細細看了季缺一圈,再看向了他們,以至於他們就顯得醜了。

    這次來的人總共有二十五人,這麼一番下來後,只剩下了十三個人。

    之後,剩下的十三人開始在那婦人那里登記。

    “姓名。”

    “王三水。”

    “會做什麼?”

    “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為擅長吹簫。”

    “然後呢,會洗馬桶嗎?”

    “那個......”

    “你可以下山了,我們這請雜役,不請樂師。”

    ......

    “姓名。”

    “田力。”

    “擅長什麼?”

    “餵馬、養馬,我來自草原。”

    “去馬廄當馬夫。”

    “多謝。”

    .......

    “姓名。”

    “季缺。”

    “擅長什麼?”

    “遊泳、跑腿、烤肉、劈柴生火、洗衣做飯,如你所見,我還是一名書生,擅長‘義......”

    “好了,你去當門房。”

    直至季缺被帶到了住處,依舊沒有想通自己為什麼會成為一名門房。

    不管是遊泳、跑腿、烤肉、洗衣做飯,以及一個差一點考上秀才的讀書人身份,都好像和門房扯不上關系。

    他以為自己最大概率會被分進廚房,誰想到......

    我難道天生就有一種門房的氣質?

    於是,在繼姐姐白靈霜成為雲雪宗的真傳弟子,妹妹白露成為入門弟子後,季缺光榮的成為了雲雪宗的一名門房。

    門房其實也挺有前途的,至少他上一世就知道有幾位比較有名,那個什麼大爺來著......

    “季門房,明早卯時三刻,在前面的那片竹林口匯合,期間不要亂走動。”

    這時,引他來住處的一位姑娘提醒道。

    “好的。”

    待住進這稍顯簡陋的門房小屋後,季缺不禁松了口氣。

    至少先混進來了。

    這時,他不禁思考起了一個問題,暗道:“我以門房的身份混進來了,那寧紅魚呢?”

    陳竹說過,寧紅魚也會混進來支援他。

    而以他的觀察,目前還沒有遇到一個像寧紅魚的人。

    總之,他已進來了,不管寧紅魚在不在,都可以開始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2章 最深處的隱秘

    自從祖地回來之後,白露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剛剛給祖師上香的時候,她分明了聽到了古怪的聲音,總覺得是有冤魂在哭嚎。

    可是那里明明是雲雪宗的祖地,雲雪宗又是名門大宗,這樣的地方又怎麼會有邪祟存在?

    當時副宗主和幾位長老都在,如果有那聲音的話,他們斷然都聽到了。

    可是那聲音卻又是真真切切的,直到現在她依舊記得那哀怨的語氣。

    一時間,白露已分不清是自己餓得幻聽了,還是那里真的有古怪。

    她想找人商量一下,卻發現周圍皆是生面孔,而姐姐自從進入後山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真是的,還說來看著我修行,結果只顧著自己。”

    走在這群新入門弟子的人群中,白露仔細去聽了,發現大家都很正常,並沒有提及那奇怪的聲音。

    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祖地的那靈狐雕塑依舊杵在那里,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給人一種面目模湖之感。

    沒走多久,白露忽然了看見了姐姐的貼身丫鬟羅心站在那里,她趕緊走了過去。

    “羅心姐,你來了,姐姐呢?”

    羅心行禮道:“二小姐,小姐她正忙著修行呢。這是她讓我帶給你的凝氣丸。”

    “那個......”

    “二小姐,奴婢要回去伺候小姐了,就不打擾你了。小姐讓我轉告你,好生修行,別丟了白家的臉。

    她希望你能盡快來後山,與她相見。”

    說完這句話,羅心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白露一時有苦難言。

    隨意吃了點不好吃的東西後,白露出來時已是黃昏天了。

    宗門里的那處碧湖,被夕陽余暉映照得波光粼粼。

    她走了過去,站在湖畔,若有所思。

    這時,幾尾肥碩的鯉魚正在淺水處遊弋,十分自在。

    白露不禁思索著,這些天不是什麼參汁高湯,就是冰雪蓮十二藥粥,嘴巴都快淡出鳥來,要不逮兩尾拿來烤?

    你別說,她離家時可是帶著調味料的。

    可是她很快發現,那些魚居然主動遊了過來,在她面前吐出了串串氣泡,像是在求食。

    初始這些魚並不多,就十來只,可是後來卻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直看得人頭皮發麻。

    白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因為她著實被嚇了一跳。

    只見那些魚聚在一起,嘴巴張得老大,有的甚至冒出了水面,吐著泡。

    它們看起來饑餓無比,像是很久沒吃過東西一樣,可是偏偏長得肥碩無比,有的魚鱗都脫落了不少,魚須子如肉管般掛在嘴邊,不知道活了多少歲月,給人一種歲月的腐朽感。

    最主要的是,白露總覺得它們一直在看著自己。

    那一只只魚眼籠罩在夕陽的余暉下,就像是某些躲在暗角里的陰冷目光,不懷好意。

    白露不敢多呆,倉皇離去。

    有好幾次她回過頭來看,發現那群魚依舊聚在那里張大著嘴巴,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就像是,就像是在給她送終一樣。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白露渾身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選來選去選了個雲雪宗是因為離家近,這種大宗門不會真有古怪吧?這麼倒黴?

    一時間,白露戰戰兢兢的。

    要不,明天問問師長?

    是的,如今她也算入門了,該有師長來教導她了吧。

    ......

    所謂“門房”,便是看門的人。

    季缺是第一次當門房,結果很快適應了這角色,甚至有點喜歡上這份職業。

    季缺的“師父”是一個姓羅的老頭兒。

    因為悟性在積攢的原因,他擔心這份差事幹不好,還專門拿出紙筆記下了重點。

    門房的差事大抵是輕松的,只要沒外人來訪,只要找個椅子在那一坐,就能優哉遊哉過一天;而如果有外人來訪,那就審視一番,再放人進去。

    有的時候,甚至還有點小權力,比如大門附近誰要是亂扔雜物砸壞了花花草草,亂吐痰破壞了環境,他都要管。

    總之,一切為了宗門形象。

    當然,雲雪宗有不少大門,季缺看的自然不是最外面那一個,而是煉丹房的。

    煉丹房里有不少藥材丹丸,值不少錢,煉丹又是一件頗為繁複且須專註的事情,所以有必要有個門房看管。

    最開始的一天,季缺做得挺順利的,看看門、問問人、傳個信什麼的,輕輕松松,大半時間都是坐在那里喝茶。

    中途遇到了一個意外,就是叫一個老頭兒把隨意亂扔的酒葫蘆撿起來,並讓對方把地上的酒水收拾幹凈。

    不收拾幹凈不準走。

    結果老頭兒只是把酒葫蘆撿走了,灑在地上酒水管都不管,走時還瞪了他一眼。

    “這臭老頭兒還挺橫!”季缺氣悶道。

    要不是他身為臥底要低調,他恐怕都要把這糟老頭兒按在地上用臉擦幹凈了。

    最後,他把這老頭兒的錯誤記在了本子上,之後就看羅老頭兒怎麼處理了。

    臥底雖然要低調,可也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當一個門房,太慫是不可取的。

    就像是上一世學校的門房大爺和大媽,一旦關寢室大門,再鐵的鴛鴦也得生生打散。

    反正羅老頭兒看著那張紙後,就病了,連請了好幾天的假。

    後來他才知道,那亂扔葫蘆的臭老頭兒是這兒的一位供奉,是僅次於長老的人物,據說心眼還特小。

    不過他倒是沒有來找季缺的麻煩。

    只能說他運氣還行。

    第三天晚上,季缺已徹底適應了這門房的角色,知道自己必須得行動了。

    當天夜里,輪到羅老頭夜值,他則獲得了自由的時間。

    季缺當晚打扮了一番,身上帶著偽裝用的面具,徑直出了門。

    這幾天,他看似只是在門房,實則已做了不少準備,比如閱讀了一下林香織起早貪黑標出去忙活,標註過的地圖。

    在來之前,他已有了雲雪宗的簡略地圖,可並沒有細化。

    這項任務自然落在了可愛的貓貓身上。

    林香織給了他地圖,啃著一個冷饅頭,郁悶道:“我累死累活的,你就給我吃這個?”

    季缺安撫道:“這門房夥食就這樣,忍一忍,我總不能為了搞好吃的暴露身份吧。我找個機會請你吃鹿肉。”

    “鹿肉,真的?不是畫餅?”

    “我什麼時候畫過餅?”

    “行吧,再信你一次。對了,小心一點,你要去的那個地方我沒看出什麼古怪,卻讓我有些不舒服。”

    說著,累了一天的林香織伸了個懶腰,就要找個地方睡覺,而季缺的活動才剛剛開始。

    他今晚要去的地方是雲雪宗的祖地。

    上一任前輩傳來的情報里,他去的最後一個地點就是祖地。

    祖地那里並沒有湖,甚至連潭水都沒有,他必須去確認一下,那祖地和“湖底、魚屍。”的情報有多少聯系。

    今夜無星無月,夜色之中的雲雪宗很是安靜。

    依著山勢而建的建築只有幾處燃著燈火,如果說夜晚的大山就像是潛伏的巨獸的話,那些燈火就像是它們的眼睛。

    季缺走在暗處的陰影里,落地無聲。

    中途遇到過巡邏的弟子,皆輕松躲開。

    和情報先鋒林香織查看到的類似,這些外門弟子絕大多數皆是二境采氣境左右的修為,和季缺這個新晉三境真元境之間,還是有一點點差距的。

    特別是後面到了祖地附近,四周已沒有什麼建築,只有一條泥石道和郁郁蔥蔥的大樹。

    季缺再次技癢難耐,放飛自我,輕巧的滑行、二段跳起來。

    老實說,在這昏暗的環境中看到這祖地的第一眼,季缺並沒有感覺到所謂名門大宗的底蘊和氣勢,而是覺得像是一座墳墓。

    而用林香織這只貓的話來說,她覺得這里讓她不舒服。

    貓本來對邪穢之物就要敏感一些,那是不是代表著,這里真的有問題?

    就在這時,季缺身形一閃,躲在了一棵大樹後。

    透過郁郁蔥蔥的草木,他看到那泥石路的盡頭,有人。

    那是一個身著黑袍的人,看不出男女,正在給那靈狐雕像上香。

    黑暗之中,那香頭的火星成為了此間唯一的光源,映照出了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不,準確的說,那就是一張紙臉。

    那人戴著白面具,面具上除了白色,一點多余的色彩都沒有,看起來就像竹牌里的白板。

    紫色的香被插在了地上,白面人對著靈狐雕像又行了一禮,嘴里念念有詞。

    站在這里,季缺根本聽不清他到底在念什麼。

    那聲音音調很平,分不清男女,也沒有什麼感情,就像是兩塊鐵片擠壓出的聲響,沒有絲毫感情,聽得人很不舒服。

    這樣的深夜里,一個戴著如此古怪面具的人在這里祭拜靈狐,有一種難言的詭異感。

    沒要多久,那神秘的白面人已站了起來,冷笑了一聲,說道:“沒用的。”

    那里根本沒有人,他卻像是在對誰說話。

    一時間,季缺躲在樹後,別說呼吸,整個人連著身上的毛孔都處於閉合的狀態,宛若一塊石頭一般平平無奇。

    那人從路盡頭走了過來,不緩不急。

    黑暗之中,他臉上的白色面具頗為顯眼,跟一張漂浮在空中的人臉一樣。

    季缺看著他的發式和身形,只覺得平平無奇,很難找到像樣的特征。

    之後,白面人離開了,季缺依舊沒有動。

    直到過去了兩柱香時間,確定了依舊沒人返回,他才重新動了起來。

    季缺戴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黑面罩,來到了祖地的靈狐雕像下,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那人剛剛是在和這和靈狐雕像說話?

    夜色之中,這靈狐雕像的臉早已被風雨侵蝕得一片模湖,上面更是有些孔洞,有一種陰森猙獰之感。

    可是季缺反複看了一圈,甚至確定了神像的公母,依舊沒發現什麼異常。

    於是季缺從地上抽了一只剛白面人點燃的香起來,插在了對方嘴上,說道:“老兄,有話也可以和我說。”

    靈狐聳立在哪里抽著煙,沒有回應。

    看來問話是行不通了。

    “湖底,魚屍。”

    最後,季缺不禁將目光放在了旁邊的這口井里。

    因為不管是湖底,亦或是魚屍,都和水有關。

    而井恰好是取水的。

    不過這是一口枯井,林香織地圖上的標註寫得很清楚。

    季缺覺得,有必要下井去看看。

    那黑幽幽的井口,一旦超過一段距離,就漆黑如墨,什麼都看不清。

    季缺沒怎麼猶豫,徑直貼著井壁往下滑去。

    很快的,黑暗就將季缺包裹,這古井的內里狹窄,一點光線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季缺擁有銳利的眼,依舊看不清周圍,於是他輕輕點了一下背後的千機劍。

    一點光源便在劍柄處亮起,照亮了井壁。

    這口井挺深,初始十來丈深度時挺幹燥,手指貼壁一滑,便會有微塵卷動,可到了後面,滑膩的青苔出現了。

    這些青苔分布在井壁上,東一塊西一塊,看起來跟鼻涕一般,有些惡心。

    這井越深就越潮濕,是不是證明了它不是枯井?

    季缺繼續往下滑去,偶爾擡起頭來,只覺得井口像是變小了不少。

    在這種情況下,人對時間和距離的感知皆會出現偏差。

    在這陰冷的古井里,即便是季缺都生出了一點點恐懼感。

    這是人類的本能,無法避免。

    他繼續下滑,忽然之間,一張英俊的半邊臉陡然出現在眼前,嚇了他一跳。

    原來這井里真的有水。

    幽幽的井水,看不清深淺,映照著季缺那蒙著半邊面的臉。

    他發現這樣的偽裝不夠全面,於是很快取下了黑面罩,戴了一張新的面具在臉上。

    這張面具剛好有九個圓筒圖桉,近乎覆蓋了他的全部面龐,很像竹牌里的九筒。

    劍柄上的光芒映照著井水,看起來就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

    季缺深深吸了一口氣,嘩啦一聲入水,往下滑去。

    這井水一片冰涼,帶著刺骨的寒意。

    不過季缺這段時間攢了不知多少真元,倒不懼寒意,可能因為精通遊泳的關系,入水之後,反而有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只是沒要多久,這井就見底了。

    井水並不深。

    井壁上,覆蓋著滑膩膩的青苔。

    季缺太極拳勁道一攪,面前的青苔頓時被卷走,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綠色的球。

    洞壁里的景象一下子顯現出來。

    劍柄上的光芒經過井水折射,照亮著周圍的環境。

    一時間,這井中的一切皆充滿了古老的氣息,讓人生畏。

    季缺並沒有什麼發現,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這里其實並沒有什麼,那位失蹤的前輩也沒來過這里。

    他從井水中探出了腦袋,而就在這時,他發現了異樣。

    只見井壁上有一道爪痕。

    那爪痕很是清晰,又很是淩亂。

    不過季缺依舊認出了那是什麼字——“她要出來了,她要出來了!”。

    看到這行字,身處這幽暗古井的季缺生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這行字很小,甚至可以說帶著一種病態的扭曲,仿佛那恐懼的感覺,能透過石壁傳出來。

    她要出來了,那個她指誰?

    緊接著,季缺就看到了一個名字,一個讓他頭皮發麻的名字。

    方四海。

    方四海就是他要找的那個探子前輩的名字。

    他來過這里,甚至在這里刻下了這樣扭曲的一行字。

    他在這里,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要刻下這樣一行字?

    她要出來了?

    後面呢?

    湖底,魚屍呢?

    這和“湖底、魚屍”有什麼關系?

    一種陰冷恐怖的感覺籠罩著季缺,讓他呼吸有些沈重。

    而就在這時,只聽見滴答滴答的落水聲響起,應該是有什麼水滴之類的從井口滴下來。

    季缺擡起了手指,一接,發現指尖被染得一片殷紅。

    血?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3章 絕對不是正經人!

    滴答,滴答。

    上方有血水落下。

    如果季缺所料沒錯的話,應該是有人在上面搞鬼。

    下一刻,手指一彈,將那滴指尖的血水彈出。

    緣於他感知到了里面的灼燒感,仿佛是有團火在其中燃燒一般。

    沒有任何猶豫,隨著季缺的右手在千機劍上一握,一只冷箭呼嘯著向井口射出。

    而近乎同一時間,季缺後背貼在井壁上,雙手雙腳一陣擺動,頓時如一條魚般竄了上去。

    井口處,只見之前那白面人去而複返,手里握著一只被捏成碎渣的野兔,上面溢出的血水不斷往下滴落,他的整只手掌也變動一片殷紅,冒出了蒸騰的熱氣。

    這時,一道暗影襲來。

    白面人不為所動,空出的左手雙指輕描淡寫的一夾,就把那枚冷箭夾在了指尖。

    下一刻,只聽見砰的一聲,冷箭爆裂開來,灑出飛舞的石灰粉。

    白面人趕緊後退,而這個時候,季缺已貼著井口鉆出,擡腳就是一記滑鏟。

    結果那白面人也是了得,仿佛早就預料掉了這局面,徑直前撲。

    於是兩人一上一下,一個臉上戴著白板,一個戴著九筒,相錯而過,幾乎同一時間陰險的使出一記膝撞。

    白面人撞的是季缺肚皮,季缺則撞的是對方襠部。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變招防禦,於是膝蓋彭的一聲撞在了一起,分別彈開。

    落地之後,兩人幾乎同一時間轉身,又近乎同一時間灑出一把石灰,又同一時間後退。

    兩人皆是一驚,沒想到對方能陰險到這個程度。

    兩人沒有任何猶豫,又冷不丁的灑出一簇石灰,又偏頭躲開。

    緊接著,白面男雙掌拍出,一時間,空氣扭動,形成兩個磅礴的掌影,帶著生石灰如水般向季缺沖來。

    幾乎同一時間,一陣棍子呼嘯的聲響在季缺那邊響起。

    只見季缺揮舞著千機劍化作的雙節棍,帶著呼嘯的勁風往前抽去。

    於是湧來的生石灰一個停滯,反向撲去。

    白面人雙掌頓時加大了勁力,手上的青筋頓時如蛇般湧動起來,帶起了一陣更加磅礴的掌勁。

    於是翻湧的生石灰又一個停滯,又向揮舞著雙節棍的季缺沖去。

    而季缺臉戴九筒面具,雙節棍一下子變成三節棍,舞得如封似閉。

    於是一時間,生石灰橫在兩人中間,擠壓著,形成各種形狀,卻都沒沾上兩人的身軀。

    可就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時候,一陣嗚嗚嗚的風聲陡然響起。

    那是啟動了吹風機效果!

    於是平衡在一瞬間被打破,一簇生石灰沖向了白面人的面門。

    白面人本能的一閉眼,而季缺揮舞著的三節棍已啪啪啪拍了過來。

    白面人雙掌交叉,雙臂在一瞬間變得通紅,如燒紅的烙鐵一般。

    可是季缺的三節棍可不管這些,如附骨之疽,貼上了就呼嘯著往對方身上瘋狂砸去。

    啪啪啪!

    鐺鐺鐺!

    千機劍化作的三節棍打在對方的雙手上,竟然發出了金屬撞擊的聲響。

    白面人的袖子被打得粉碎,生石灰隨著三節棍湧動著,如水流一般。

    白面人靠著護體真氣避免了石灰入眼,可石灰卻也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只見他雙手翻雲覆雨,隨著三節棍不斷揮舞,將身前舞動得如封似閉。

    很快的,他就適應了季缺這拍打的節奏。

    他剛想著借此反擊,可這個時候,那如驟雨般的攻擊忽然消失了。

    而他的雙手依舊慣性的揮舞著。

    白面人本能的感覺不妙,緊接著,就有一聲很輕的破空聲忽然在耳畔響起。

    他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抓住了從左側偷襲而來的棍子。

    結果還來不及得意,就是砰的一聲悶響,整個身體往後彎折了一下。

    緣於不知什麼時候,本來連在一起的三節棍一下子變成了雙持的雙棍,一根被白面人握在手里,而另一根則撞在了白面人的襠部。

    這一刻,雙方都楞了一下。

    白面人的楞在於季缺的偷襲,實在是無恥得令人發指!

    季缺的楞在於對方是個死太監。

    不,不是死太監,他能感受到,對方的那個東西在一瞬間縮了進去。

    縮陽入腹?

    下一刻,季缺右手一扭,本來撞在對方襠部的棍子又猛的彈出了一記刀刃。

    唰的一聲,隨著那帶刃的棍子一鉤,白面人褲子破碎,飛出了一絲血線。

    白面人往後翻滾了幾圈後,作勢要和季缺拉開距離,眼神凝重。

    要不是他剛剛往上跳得及時,即便他已縮陽入腹,恐怕都會留下一條不小的傷口。

    這個時候,他襠部也是紅彤彤的,如烙鐵一般。

    白面人沒有料到,他功夫練到了這個程度,依舊被眼前的九筒人破了防。

    結果他還來不及站穩,只聽見嗡的一聲破空聲襲來,勢大力沈。

    緣於季缺手中棍子反鉤而回的瞬間,已然和另一根棍子組合在了一起。

    一扭,就成了一把鉤鐮槍。

    白面人猛一後退,剛剛所站的地面轉瞬被斬出了一條嶄新的溝壑,灼熱的氣流升騰而起。

    溝壑處,連石頭都被一分而二,切口處光滑平整,可見這鉤鐮槍的鋒利和力道。

    進入三境真元境後,季缺對真元的掌控越發嫻熟。

    嗡!

    季缺往前一躍,鉤鐮槍呼嘯著砸下。

    白面人雙手閃電般擊出,生生夾住了鉤鐮槍的槍頭。

    他剛想發力控制住這把槍,結果只見季缺右手一扭,一陣機械次序井然的變換聲響起。

    鉤鐮槍一下子扭動成了一把滿是利刃的錐形長劍,隨著季缺往後一抽,一時間火花飛濺。

    那如烙鐵般的手掌飛濺出了幾塊堅硬無比的肌膚,流下了幾滴鮮血。

    季缺手中劍一抖,刺向了白面人的面門,劍身上的鋒刃頓時如絞肉機般卷了過去。

    只見白面人雙腳未動,身體如蛇般一個扭曲,變成了一個麻花形狀,那白色面具就和季缺手中劍交錯而過。

    啪的一聲,卷轉的劍刃就砸在了男子背部,男子皮肉被砸開的轉瞬,他身體又是一扭,化解了攻勢的同時,再次竄了出去。

    看見這一幕後,饒是季缺都有些意外。

    他本意是至少擊碎對方的面具,看看是誰,沒想到對方身形這般靈活。

    白面人躲過這驚險一劍後,返身就要跑。

    季缺剛要去追,結果這時,他身旁的一棵大樹一動,樹幹上多出了一條豁口,旁邊的樹葉則一分為二。

    眨眼間,那道寒光已掃來,陰險至極。

    空氣中多了一條近乎透明的線。

    不,從這鋒利程度來說,那可以說是一條沒有刀身的刀鋒,兇險異常。

    這便是白面人的武器。

    季缺收劍於左側,身側陡然綻放出一串燦爛的火花,那是那條透明的絲線和劍鋒撞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只見男子右手戒指一動,又是一條無形的刀鋒從另一側切割過來。

    季缺見狀,手中劍一分為二,鐺的一聲擋住了另一條絲線。

    只見男子雙手一交錯,那如絲線般的刀鋒就圍著季缺環繞起來。

    一時間,空氣中滿是燦爛的火星,如火樹銀花一般,絢爛無比。

    嗤嗤的響動聲不絕於耳,那是千機劍和周邊收緊過來的“無形刀鋒”撞在了一起。

    老實說,這種以線未刀鋒的打法確實挺有特色,以至於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季缺覺得挺好玩。

    隨著白面人手指擺動,只聽見唰的一聲,又有一條無形刀鋒切開。

    季缺見狀,一躍而起,作勢要躲開這一擊。

    可這個時候,白面人的面具下不禁發出了一聲嘲弄的嗤笑。

    那無形的刀鋒,轉瞬就拐了一個方向,割向了季缺腰身。

    可是下一刻,季缺被攔腰切斷的畫面並沒有出現,緣於他的身體一下子變輕了,就像是一張紙,剛挨上這條線就飄了起來。

    太極消力!

    下一刻,只見季缺體內真元湧動,手中劍忽然掉下來一塊“板磚”。

    一記醞釀已久的淩空抽射正中板磚磚身。

    鐵磚頓時化作了一道殘影,向白面人襲去。

    這樣的變化著實唬了白面人一下,不過他反應也是迅速,身形往旁邊一扭,想要躲開。

    可惜那板磚走的是弧線,所以他只躲開了一點。

    彭的一聲悶響,白面人右邊臉上的面具被砸得破碎,整個人如陀螺般旋轉著,化解著這可怕的勁力。

    一時間,空中那些鋒利的絲線也跟著他的旋轉變化著,到處切割和攢射。

    季缺轉瞬一個前沖,一邊用劍抵擋著這胡亂切來的絲線,一邊想靠近對方,看看對方的真面目。

    可是那面具破碎的瞬間,一陣煙霧便在對方臉上彌漫開來。

    這一刻,季缺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那就是那煙霧籠罩下的臉恐怕根本就不是人的。

    這時,白面人旋轉的身體已落下地來。

    他雙手十指猛一扯,四周的透明絲線頓時化作了一張網,向季缺周身籠去。

    季缺前沖的身形被阻止了一下,不過他手中的千機劍轉瞬變成了一把大剪刀,卡察卡察一頓亂剪,將那些絲線剪開。

    而這個時候,四周已有破空聲傳來。

    很顯然,雲雪宗的高手聽見了動靜,正向這邊趕來。

    於是兩人沒有任何猶豫,一個向左,一個向右竄進了樹林里遁走。

    季缺躺在地上,以遊泳的姿態在樹林里竄行,發出的聲音極其細小。

    他快速穿過了樹林,又貼著院墻的陰影竄過,最終推開了窗戶,回到了住處。

    直至非常專業的把夜晚行動的衣鞋處理了幹凈,而林香織則更為專業的把他發絲上的沾上的蛛網抓幹凈,並給他弄了一個睡覺睡得淩亂的發式。

    忙完這一切,季缺躺在床上睡了一陣兒,才有喧囂的聲音在附近響起。

    那是雲雪宗的人盤查過來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房季缺深深吸了口氣,打開房門。

    老實說,他是有點緊張的,不過很快入戲。

    他頭發淩亂,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臉困惑道:“怎麼了?”

    幾個年輕弟子冷著臉問了一番後,離開了。

    季缺過了關,關上房門後,長長松了口氣。

    哎呀,第一次當臥底被盤查,還挺刺激。

    就是想著那被自己毀屍滅跡的衣服,還是忍不住有點肉痛。

    這些衣服應該是可以報銷的,可他依舊肉痛。

    不過今晚不能不說沒有收獲,至少他發現了上一任探子方四海留下的蹤跡。

    “她要出來了,她是指誰?”

    這是“湖底,魚屍。”情報發出前留下的,還是發出後後留下的?

    至於今天那個白面人也實在值得警惕。

    對方戴著面具,面具破損之後,依舊以詭異的霧氣遮住面龐,那就代表著對方和他一樣,不想露臉。

    還有對方的招式路數,季缺能感受到,對方是刻意隱瞞了招式路數的。

    如果不是被他逼急了,那人甚至不會動用那透明鋒利的絲線。

    這是不是代表著對方慣有的招式很有特點,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以季缺的判斷,那白面人搞不好就是雲雪宗里的高層。

    清氣司之所以會來這里查探,就是因為這里恐怕隱藏著類似林香織“父親”那樣的妖魔。

    它們潛伏在人類中,有的占據著高位,顯然不是因為喜歡扮演人類的遊戲,而是在圖謀什麼。

    可季缺如今擔心的並不是那個白面人,而是那個“她。”。

    白面人今天雖然跑掉了,甚至還有後手,可他有信心和對方七三開。

    而那個“她”,方四海如瘋了般在古井深處刻下的那個“她”,他心里卻沒有底了。

    方四海當時為什麼會在那里刻下那樣一句話?

    僅僅是那井壁上扭曲的字體,都讓人感到病態的恐懼和絕望。

    他定然是發現了什麼,然後被困在了那里,進而才會刻下了那樣一行字。

    季缺甚至有一種錯覺,那行字並不是方四海用來警醒後來人的,而是出自於恐懼的本能。

    仿佛他不那麼做的話,就會在一瞬間崩潰掉,或者說瘋掉。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把他嚇成那樣?

    季缺一時覺得,這里面的水挺深。

    另外一邊,宗門里的薛長老和王長老來到了祖地那混亂的現場。

    王長老是一個挺高的男人,頭發花白,給人一種溫和儒雅的氣質。

    薛長老則是女子,一直負責宗門內的守衛事宜,所以對此有些惱火,不禁問道:“老王,這到底是什麼兵刃?”

    王長老站在那里,沈默了一陣兒,說道:“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你都看不出來?”

    “嗯,其中一種變化太多,這里面的道道有的是奇怪的劍痕,有的像是棍擊造成的,甚至還有戰戟和鐮刀的痕跡。”

    這時,王長老蹲了下來,指著地面一個方塊印記說道:“這個應該是板磚。”

    “板磚?”薛長老眨了眨眼睛,有些懵逼。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一個人擅長古怪劍法、棍法,會用戰戟,甚至還用板磚拍人?”

    “不,還有石灰。”王長老陳訴道。

    一時間,薛長老腦海里浮現出了這樣一個畫面。

    那就是一個人身上背著古怪的劍、棍子、戰戟、鐮刀,帶著板磚和石灰,對著敵人猛刺、猛砸、猛割、猛拍、猛灑石灰......

    怎麼跟蜘蛛精一樣?

    修行界中,修行有成的修士往往只專一物,最多兩物,因為四境神念境到五境本命境之間,修士需要將合適的武器磨礪成本命物。

    最常見的,就是隨心意竄行的本命飛劍。

    而如果會的武器太多,反而會顯得龐雜,影響精進。

    在薛長老的印象中,背著一連串武器出來的,不是江湖上賣雜耍的,就是些花里胡哨的菜雞。

    別說四境五境了,二境恐怕就是極限。

    特別是里面的板磚和石灰粉,怎麼看怎麼像街頭潑皮流氓互毆。

    可眼前的這些痕跡卻絕非是菜鳥能留下的,僅僅是地面上那幾道深刻的溝壑和切痕,即便是四境神念境上階的她都得小心應付。

    因為她能感知到里面的力道和鋒利程度。

    “真是麻煩。”

    薛長老忍不住感嘆道。

    隨即,她看了看旁邊那嘴巴上叼著一根香的靈狐雕塑,再次陷入了沈默。

    如今有一件事至少可以確定了,那就是剛剛在這里亂搞的家夥,即便不是潑皮流氓,也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

    想著,她把神像嘴上的那根香取了下來,插在了地上。

    這時,白貓林香織杵在一棵樹的樹梢上,靜靜看著這一切......

    夜更深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4章 我就在湖底

    黎明時分,經過一夜盤查後,雲雪宗再次恢複了以往的安靜。

    季缺躺在床上,即便是睡覺,依舊是一副新任老實門房的模樣。

    當間諜,無時無刻都得入戲才行。

    這時,一點貓叫聲在外面響起,三聲慢,兩聲快。

    緊接著,窗戶處響起了一點細碎聲響,三聲輕,兩聲稍重,就像是風在吹著窗戶框。

    直到這個時候,季缺才打開了窗戶,仔細看了看外面,再關上了窗戶。

    林香織進來後,郁悶道:“和我一只貓用得著這麼對暗號?”

    季缺一本正經道:“我們這行,多點心眼準沒錯。”

    “你這心眼也忒多了。”

    林香織懶得理他,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水喝了起來。

    喝完之後,她剛想把情報說出來,結果季缺指了指里屋床的位置,示意其小心行事,去里面談。

    林香織看著那張床,嚴重懷疑季缺是借著這當臥底的油頭,占她便宜。

    這門房恐有壞心思。

    結果季缺聽完她的情報後,什麼都沒幹,就讓她出去繼續潛伏,避免惹人註意,壞了臥底計劃。

    而且他表示,以後接頭時間要越短越好。

    直至林香織迎著冷風站在了屋外,才反應過來,郁悶道:“要不要這麼入戲?誰沒事懷疑他一個門房和一只貓有染啊?”

    屋內,季缺正認真總結著林香織探查來的消息。

    率先趕到現場的是雲雪宗的薛長老和王長老,後面副宗主李雨霖也來了。

    白面人受了傷,如果在現場的話,難免會有些破綻,以林香織的觀察,他們都挺正常。

    那白面人應該不在這三人之中。

    雲雪宗有一個宗主、一個副宗主、四位長老、三位供奉,如果那白面人是宗門里的高層的話,應該可以暫時排除率先趕到的這兩位長老和副宗主了。

    並且女人也暫時可以排除,因為白面人會縮X入腹。

    當然,一切都只能參考。

    如今他得到了部分真相的珠子,可缺少更多珠子不說,還缺一根將它們連起來的線......

    這個時候,季缺不禁想起了寧紅魚這位女上峰。

    如果對方在就好了,可以商量一下不說,說不定她還有手段知曉更多信息。

    比如宗門中的哪位昨晚手受了點傷......

    在回去的路上,一向沈穩的王長老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薛長老見狀,問道:“老王,你是不是想到是誰了?”

    王長老忙道:“沒有。”

    “那你魂不守舍的幹嘛?”

    “就是因為沒有頭緒,才感到古怪。”王長老解釋道。

    ......

    翌日,季缺照例去接羅老頭兒的班。

    羅老頭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提醒道:“小子最近招子放亮點,據說昨晚宗門內混入了圖謀不軌的高手,如果遇到了,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裝死。”

    季缺趕緊稱是,這確實都是老門房的智慧結晶。

    不知道是黴運對味了,還是什麼原因,第三天開始,季缺就發現這門房當得不對勁起來。

    不管是臥底,亦或是門房,尋常時間低調是很有必要的。

    可是第三天開始,時不時就有年輕女弟子來偷偷看他。

    她們有的是單獨來的,有的則幾人聚在一起,時不時偷瞄幾眼,再小聲笑著議論幾句。

    這些都是相對收斂的,有膽大的女人會來和他打招呼聊天,說一些要不要一起吃飯之類的話。

    這讓季缺頗為頭疼,畢竟臥底最煩的就是被人挖老底了。

    這天,接班的羅老頭兒發現了情況,告戒道:“有女弟子約你?”

    “嗯,有一兩個吧。”季缺回複道。

    “千萬別去,你玩不過她們的!”羅老頭兒慎重道。

    “嗯?”

    “她們是修士,你就是個門房,她們身體好,你就一凡人。現在她們和你玩,是因為你長得俊。

    等玩得膩了,她們就自稱去修行了,去追尋大道了,道侶要生氣了,要斬斷情緣了,總之,最後吃虧的都是你。”羅老頭兒侃侃而談道。

    季缺詫異道:“修行的人玩得這麼花的嗎?羅師傅,你懂得真多。”

    羅老頭兒對著天空嘆了口氣,說道:“如果可以,老頭兒我寧願不懂。”

    說罷,一副憂郁模樣。

    羅老頭兒以為季缺聽進去了,結果當天就發現季缺和一個年輕小姑娘混在了一起。

    白露見到季缺的第一眼,恨不得一下子跳到季缺身上。

    “季哥哥,你怎麼在這?”本來精神不振的白露一下子精神了,開心問道。

    這幾天因為祖地的事她都要抑郁了,內心既惶恐又苦悶。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教她的師父說了古怪聲音的事情,師父很“重視”,讓她來這丹房拿點寧神丹吃,吃完就去睡覺,不要胡思亂想。

    結果這寧神丹沒拿到,就遇到了季缺。

    季缺詫異道:“我來這里賺銀子啊。白露妹妹,你原來學藝的地方是在這啊?”

    總之,在這樣一個地方遇到了喜歡的熟人,一男一女皆很開心,有一種緣妙不可言的感覺。

    看著季缺這個小門房和白露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那些之前來看季缺這小門房的師姐們不由得格外詫異。

    現在的新人都這麼野的嗎?直接上手了?

    因為遇到季缺的關系,白露本來抑郁的心情一掃而空,總覺得有了季缺在,就像是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天仁城,回到了夜市那條喧囂的街一樣。

    這天,季缺再次和等在那里的白露混在了一起。

    羅老頭兒看在眼里,搖了搖頭,嘆息道:“年輕人就是沒有定力啊,也看看自己頂不頂得住。”

    季缺和白露兩個吃貨走在一起,很自然說到了“吃”這個宏大問題。

    這兩個吃貨呆在一起,仿佛只要說到吃的,就有說不完的話題。

    說著說著,兩人皆抱怨這里的夥食太過清淡,季缺忍不住提到了那山林里的鹿,聽得白露偷偷吞口水。

    “那季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動手?”白露忍不住搓了搓手,激動道。

    “後天吧,後天有空,我們找個時間,讓那頭鹿明白沒有禮貌的代價。”

    既然說到了鹿,季缺自然就說到了更容易上手的魚。

    可是一聽到那碧湖里的魚,白露神情一下子就變了,搖頭道:“季哥哥,那湖里的魚有古怪。”

    “什麼古怪?”

    於是白露把那天魚群如何聚在一起,如何看著她的情況說了一遍。

    季缺神情忍不住凝重起來。

    這湖確實有問題。

    那晚在祖地里弄出的動靜已經過了,他該找時間下湖了。

    不知為什麼,想到那句“她要出來了!”,他總有一種緊迫感。

    當天,季缺和羅老頭交接的時候,已決定了今晚就下湖。

    他沒有註意到,在這過程中,有一雙眼睛因為他露出了詫異的情緒。

    白靈霜的貼身丫鬟羅心站在那里,拳頭忍不住悄悄握緊。

    緣於她看到了季缺,那個讓她氣悶、暴躁、厭惡的書生。

    羅心看到季缺那張好看的臉,就忍不住想起那些燒餅,想起那些燒餅在自己喉嚨里掙紮貫入的場景。

    這一刻,她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她後來沒有找季缺麻煩,一是因為沒時間,二是因為沒必要,三是因為害怕節外生枝惹小姐不悅。

    小姐教過她,無須和不是同一層次的人斤斤計較,就像你不會和一只狗對著吠一樣。

    即便身為丫鬟,羅心知道季缺不會和她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情同姐妹,能跟著小姐進入雲雪宗這種地方修行,而那個書生,一輩子也就那樣了。

    而如今,這個書生出現在了雲雪宗里,出現在了她眼前。

    “陰魂不散!”羅心厭惡道。

    她隨意打聽了一下,得知這書生是剛進來沒多久的小門房後,那種厭惡的感覺更甚。

    她不用想也知道,這書生定然是為了小姐來的。

    明明已說清楚了,還拿了銀子,還這麼不知趣,不知足嗎?

    這種癩蛤蟆一直貼上來,就不嫌惡心人嗎?

    羅心甚至能想象出小姐知道這消息後的厭煩表情。

    小姐最討厭不知進退的人。

    一時間,羅心又生出了替小姐教訓一下這書生的沖動。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

    如今她在雲雪宗,並不比天仁城,並且那日被餵燒餅的事雖然被她歸咎於運氣問題,可她依舊有些忌諱。

    就算要收拾這不要臉的書生,那她也得準備充分一點。

    當天晚上,羅心面對白靈霜,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白靈霜秀眉微挑,說道:“你想說什麼?”

    羅心誠惶誠恐道:“小姐,今天我見到了一個人。”

    白靈霜沒有說話,繼續夾菜。

    羅心趕緊道:“我見到了季公子在宗門內。”

    “季公子?”白靈霜冷淡道。

    羅心小心回答道:“就是和小姐有過婚約那位。”

    白靈霜沈默了一陣兒,眉眼間有些不耐煩,說道:“我本以為他是一個知進退的人,沒想到是我高看了他。”

    “你認為他來這里是為了什麼?”白靈霜問道。

    羅心裝作思量了一番的模樣,回答道:“季公子來這里當了一個門房,說是沒有其他小心思那肯定是騙人的。

    據奴婢所知,即便是想在雲雪宗當門房,也得花銀子找人寫引薦信的。

    季公子如果不是太偏心眼,自然不會還妄想著那份已解掉的婚約。奴婢覺得,他可能就是不甘心拿著銀子過生活,而是想求點仙緣吧。”

    她的意思很清楚,季缺就是貪婪,想靠著白靈霜的那點“舊情”,看能不能更進一步,從門房變成外門弟子什麼的。

    對於一個尋常書生來說,從一個不懂修行的人變成一個名門大宗的外門修士,確實是天大的誘惑。

    正如羅心預料的一樣,白靈霜不喜歡貪婪的人,一臉不喜道:“你就當看不見他,他願意當多久的門房就讓他當去吧。”

    “是!”羅心恭敬答道。

    她發現小姐果然睿智,這世上最侮辱人的方式是無視,而最讓人煎熬的則是在日複一日中看不到半點希望。

    就像是一把鈍刀,割起肉來才疼。

    羅心一時很滿意,仿佛見到了季缺在等待中煎熬的樣子。

    另外一邊,正在準備下水工作的季缺根本不知道有兩個傻鳥正因為他多了不少內心戲。

    夜晚,月掛柳梢,被雲層遮住了大半,光芒暗淡。

    季缺繞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看著夜色中的湖水,輕輕吐出一口氣。

    月色中的碧湖大部分水域已是一片漆黑,淺水處的水草猶若鬼爪一般。

    老實說,季缺依舊有一點點緊張。

    他是很擅長遊泳,陸地的、水里的都可以,可是夜晚在這種水域遊泳還是第一次。

    不過沒有辦法,一個門房大白天下水的話,有些不太合情合理。

    可晚上就不一樣了,只要沒人看見,就合情合理。

    嘩啦一聲,季缺穿著黑衣入了水,很快與暗沈的水域融為了一體。

    季缺遊得並不快,卻很自在,宛如一條真正的大魚。

    他遊過了淺水的區域,繼續深入、下沈,想要去尋常那情報里的“湖底、魚屍。”。

    初始這水域還有些光亮,只是隨著繼續深入,四周很快變成漆黑一片。

    季缺睜著眼睛看著周遭的一切,在水里看得眼睛都幹了,只能看到一些模湖的輪廓。

    於是他取下了千機劍,照例是一點並不顯眼的光芒在劍柄處亮起。

    季缺很快發現,這湖里果然有東西。

    透過那微弱的光芒,他看到除了那漂浮的水藻外,還看到了一些坍塌的石料和發綠的瓦片。

    這里有建築的痕跡,是不是代表著曾經有人居住,只是後來被水淹沒了。

    這個時候,季缺已逼近湖底了。

    他擡頭望去,暗沈的水域已近乎隔絕了所有光線,漆黑一片。

    而在這不知邊界的湖底,千機劍散發出的光芒則成為了此間唯一的光源。

    直到現在,季缺依舊沒有看到魚。

    一條都沒有。

    咕冬冬......

    季缺能感受到水中有暗流在流動。

    他繼續在這湖底探查,很快發現這湖底下面還有一個深坑,看不見底。

    一時間,季缺總忍不住產生里面藏著龐然大物的錯覺。

    他吐出一串氣泡,繼續潛入。

    水域很安靜,四周漂浮的水藻越來越多,遮擋住了視線。

    不過這看起來無底的坑洞,出乎預料的很快見底了。

    季缺踩在那松軟的濕泥上,很快不動了。

    緣於他看到了水域深處,一只應該挺大的魚正緩緩向他飄來。

    這一瞬間,季缺頭皮都有些麻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5章 女,女上峰?

    暗沈的水域,漂浮的水藻,千機劍上的光芒仿佛都變成了淡綠的色彩。

    一個影子從水域深處飄來,帶著一種讓人心季的味道。

    從輪廓上來看,應該是一條魚。

    一條挺大的魚。

    這條魚飄到離季缺約莫三十步距離時,停了下來。

    一人一魚就這樣陷入了對峙的狀態,在這水體發綠的湖底。

    季缺手拿著散發著淡淡光芒的千機劍,遠遠看去,就像是拿著一把激光劍。

    最終,季缺動了。

    他不想再等了,是打是走得早點做決定,猶豫是兵家大忌,更何況這是在水里。

    雖然真元的加持可以讓他在水底呆個十天八天沒問題,可他依舊不太喜歡這里。

    隨著季缺一步步靠近,眼前就浮現出了越來越多魚的影子。

    它們浮在水中,沒有什麼動作,像是死掉了一般,帶著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這就是湖底的魚屍?

    不,季缺很快發現,這些浮在那里的不是魚屍,而是魚皮。

    鯉魚的皮。

    一張張數人大的鯉魚皮飄在那里,被一根根半透明的細線牽著,就像是一只只風箏。

    魚皮表面的鱗片散發著冰冷的光芒,魚眼外翻,魚須子隨著水流擺動,看起來猶若活物一般。

    可是它們真的只有這樣一張皮了,仿佛里面血肉魚骨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了這一張栩栩如生的皮,在這暗沈的水域里,看起來特別驚悚。

    而連接著魚皮的絲線盡頭,則是一座座墳包。

    如果說這些魚皮像是飛在空中的風箏,那這些墳包就像是一個個放風箏的人。

    墳包前立著一塊塊墓碑。

    這些墓碑被水侵蝕得厲害,千瘡百孔的,有的爬滿了綠苔和水藻,看起來就像是一張張陰沈的面龐。

    從這里看去,這墳包一直蔓延到了湖底深處,少說也有幾十個之多。

    最主要的是,每一個墳包都連著這樣一張肥碩無比的鯉魚皮,每一只鯉魚皮的死魚眼就像是在盯著你。

    它們在這名門大宗的內湖湖底,密密麻麻連在一起,直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是什麼風俗嗎?

    季缺從未聽說過有人把墓穴弄在湖底,每一個墳上掛一張鯉魚皮的風俗。

    雲雪宗的人,特別是宗門里的高層,知道這湖底有這麼一個陰間地方嗎?

    季缺遊了過去,從一座座墳包附近遊過。

    他帶起的細小水流,激得附近的鯉魚皮輕輕擺動著,讓它們看起來猶若活物。

    很快的,季缺在其中一個墳包前停了下來。

    這座墳包上的綠苔缺了很大一塊,上面有些痕跡,應該是之前有人翻開過,後又重新蓋上了。

    季缺一下子就想到了方四海,於是手中尺子般的千機劍幾個起落,就將這墳挖了開來。

    墳里的不是棺材,而是一個近乎半人高的壇子。

    壇子上面用木蓋子封著,給人一種大了數倍的泡菜壇子的感覺。

    季缺發現,那連接著鯉魚皮的細線一直是深入壇子里的。

    千機劍散發出的光輝映照缸體的模樣,可以看見缸口邊緣塗抹著朱砂類的東西,仿佛預示著里面可能存在著可怕的東西。

    季缺思索了片刻,擡劍,一撬,那本來嚴實的蓋子頓時被撬開。

    只見缸體里依舊是水,只是顏色更為暗沈,如墨汁一般。

    千機劍散發的光芒投射在上面,都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很是暗淡。

    咕嚕一聲,就在這時,一連串氣泡從缸體中冒出。

    季缺雙臂肌肉一下子就繃緊了。

    一張人臉突兀的浮了出來。

    這一刻,季缺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差點嗆水。

    因為這張臉實在是太醜太可怕了些,它的表面長滿了灰敗的魚鱗,魚鱗間還長著如癬般的附著物。

    它在呼吸著,呼吸時的神態和動作,簡直和張嘴的魚類沒有任何區別。

    一時間,季缺已分不清這到底是人,還是魚了。

    這張臉的臉龐上有幾個坑洞,在清冷光輝的映照下,就和人的眼睛一樣。

    這個時候,季缺竟聯想到了靈狐雕塑那張被歲月侵蝕得一片模湖的臉。

    那張臉上的坑洞,竟和這不人不魚的東西類似,很像人的眼睛。

    這不人不魚的事物應該看不見東西,因為它的眼睛被魚鱗遮住了,只留下了些許細縫。

    可是它明顯察覺到了季缺的存在,搖擺著古怪的身姿,遊曳起來。

    季缺手提著千機劍,沒有出手。

    他想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怪胎,是公是母,有沒有拷問的價值。

    就在這時,一點縹緲細碎的聲音在水域響起,既像是有人在隔著很遠的地方唱戲,又像是有人在近處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

    季缺看著缸里這張臉用力呼吸的樣子,忽然知道了這聲音是哪來的了。

    它不僅是在呼吸,還在發出這種詭異的聲音。

    一時間,季缺站在水里,吐出了一連串氣泡,心底生出了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那就是他不再是人,而是這湖底的一條魚,正張開魚鰓呼吸。

    他娘的誰想當魚?

    當了魚,我那房子和藏在地窖里的銀子呢?全便宜別人了?

    想到這里,季缺一下子清醒過來,擡起手中劍就對著那張人臉砸了下去。

    當魚,當魚,蠱惑老子當魚!

    那人臉被砸得皮開肉綻,轉瞬一沈,就消失在了缸口。

    而與之同時,那漂浮在上方的鯉魚皮也擺動起來,發出了類似痛苦哀嚎的聲響。

    人和魚皮是一體的?

    隨著魚皮發出的哀鳴聲響起,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季缺忍不住生出一種心慌之感,仿佛再不變成魚就來不及了,會有非常可怕的事情發生。

    只是這哀鳴聲只持續了小一陣兒就消失了,鯉魚皮失去了動靜,四周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仿佛剛剛那帶著蠱惑性質的聲音都是幻覺。

    可是季缺知道並不是,因為他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剛剛,他沈浸在那聲音中時,甚至覺得自己那里長出了魚鰓。

    陰森黑暗的湖底,漂浮的魚皮和這古怪的水中墳,以及墳中那似人非人似魚非魚的事物,組成了一幕格外恐怖詭異的畫卷。

    嘩啦啦,就在這時,附近有暗流湧動,水藻晃動,那些懸在上方的魚皮跟著擺動起來。

    一時間,這湖底暗沈的水域里,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附近遊動。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當時方四海就是挖開了這座墳,知曉了這湖底的詭異景象,才傳出了“湖底,魚屍。”的情報。

    可後來呢?

    這湖底的一切,明明有不少細節可以描述,可當時方四海只發出了“湖底,魚屍。”四個字,然後人就消失了。

    當時他應該是中招了。

    至於中的什麼招,季缺在等待。

    因為發生在方四海前輩身上的事,很有可能會很快發生在他身上。

    很顯然,這是一條能最快了解到事實真相的捷徑。

    有風險,挺刺激,季缺對此有些惶恐,又有些喜歡。

    男人嘛,既怕死又天生喜歡刺激,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老王鋌而走險。

    可惜,這片水域很快恢複了平靜。

    暗流消失,仿佛在水域中遊曳的龐然大物也沒了影。

    想象中不好的事情並沒有降臨。

    季缺又幹等了一陣兒,確認自己沒搭上這趟便車。

    你娘的,玩不起!

    你敢整風四海前輩,為何卻要放過我?

    看不起我?

    季缺在水中咒罵著,聲音只傳播了一小段距離,就變成了一連串翻滾的氣泡。

    把這里收拾了一下,又徘回了一陣兒,季缺沒有更多的發現,決定離開。

    說來說去,他對這些東西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如果有人能商量一下就好了。

    不由自主的,他腦海里浮現出了女上峰寧紅魚的身影。

    這婆娘到底有沒有來?

    這麼久不和老子接頭,老子還怎麼搖人?

    之後,季缺搖擺著身姿往上遊去。

    幽邃的湖水,仿佛無邊無盡,不知道還藏著多少秘密。

    特別是那些坍塌的建築,總讓人有一種幽冥地府的感覺。

    這湖太陰間了。

    嘩啦一聲,季缺從水中浮出來時,差不多已是三更半夜了。

    人在水下,對時間的感知並不準確。

    看著那暗淡的月色,季缺竟有種從陰間回到人間的感覺。

    照例是小心翼翼的竄行,連身上的水漬都要和附近的草露混在一起,避免暴露。

    在外面如孤魂野鬼般多遊蕩了好幾圈,直至衣衫被風吹幹得差不多了,季缺才重新回到了住處。

    照例是熟練的銷毀衣物,林香織則在外面負責放哨。

    寒風中的林香織一時很矛盾,認為季缺是小心過了頭,可她又忍不住要配合他,覺得他說的做的都很有說服力。

    當忙活完這一切後,季缺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休息片刻。

    這白天當門房,晚上當間諜的,這工作強度真是福報996都比不了。

    不過季缺依舊很有精神,除了因為成為了修行者,身體素質要遠超上一世外,還因為幹這些活兒確實很賺錢。

    至少比上一世那些給你講奉獻,給你講成長的資本家好多了。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工資到位,四皇幹廢。

    季缺拿錢辦事的覺悟可是很高的。

    他開始分析總結今晚的線索。

    方四海前輩情報中的“湖底,魚屍。”,大概率就是今晚他去的那里了。

    他今晚做了和對方類似的操作,挖開了那座墳,打開了那壇子。

    之後,方四海前輩應該就中招了,以至於本來應該有很多細節的情報,只變成了倉促的四個字——“湖底,魚屍。”。

    至於中的什麼招,季缺猜測,應該是和那蠱惑的聲音有關。

    方四海前輩極有可能變成了一條魚,或者說,他認為自己變成了一條魚。

    因為季缺很清楚,如果當時不是他的意誌稍微堅定了那麼一點點,很有可能就沈浸在變成魚這種事中不可自拔了。

    很顯然,當時方四海前輩保留著很淺的理智,所以才能發出四字情報。

    後來呢?

    他怎麼去到了祖地的古井里,刻下了那樣一段話。

    真相的珠子又收獲了一些,可是將它們連起來的線依舊沒有抓住。

    湖底的墳墓和古怪的鯉魚皮,和那個“她”有什麼關系?

    如果那個她和方四海前輩預計的一樣,出來了,只是會一點點武藝的自己有能力抵擋嗎?

    抵擋不了的話,只能提桶跑路了。

    季缺分析著這一切,終究有些乏了,逐漸睡了過去。

    一個時辰後,一陣雞鳴聲響起,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又要開始當門房了。

    季缺隨意吃了點早飯,洗漱了一下,就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向丹房去了。

    羅老頭見他有些疲憊,不禁詫異道:“你昨晚不會......”

    季缺一下子就知道對方誤會了,趕緊搖頭道:“單純沒睡好。”

    “一個人沒睡好,還是兩個啊。”羅老頭關切道。

    “當然是我一個人了。”季缺趕緊解釋道。

    總不能告訴他還有一只貓陪他熬夜吧。

    之後,羅老頭又嘮叨了一陣兒才走。

    直到這時,季缺才有機會就著門房那專用的竹椅躺了下來。

    躺著躺著,他始終覺得差點味道,於是將其扔在一旁,把隨身攜帶的唐衣送的那張躺椅攤開,躺了上去。

    嗯,這感覺才對了。

    躺在躺椅上的季缺很快進入了貼合的狀態,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他一時夢見了唐衣,夢見了和他一起搶烤肉吃,又夢見了寧紅魚,寧紅魚睜開了經常閉著的右眼,兇已經很高聳......

    之後,他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吵醒了。

    季缺醒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道高聳的山巒,遮擋住了視線。

    那是一個兇很大的年輕女子,穿著紅衣冷冷看著他。

    旁邊則是之前“面試”他的孫管事,一個像是紅衣女跟班的綠裙姑娘。

    而剛剛吵醒他的咳嗽聲,正是孫管事故意發出的。

    紅裙女子看著他,冷淡說道:“誰規定門房能在大白天睡覺的?”

    季缺看著對方高聳的胸口,以及那冷漠的表情,腦海里一下子浮現了一個人影。

    寧紅魚,你丫總算出現了。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6章 異物之禍

    季缺看著紅衣女把衣襟撐得滿當當的曲線,以及那冷淡得仿佛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差不多已確定了眼前的就是寧紅魚。

    女上峰不愧為女上峰,即便臥底都還是在他上面,簡直離譜。

    這時,旁邊的孫管事已忍不住呵斥道:“小子,怎麼回事!怎麼剛進來幾天就想著偷懶了呢!”

    身為一個臥底,演戲是要演足的,特別是在女上峰面前。

    金主要和你玩扮演遊戲,你有什麼理由不努力。

    於是季缺趕緊站起來,致歉道:“抱歉,管事,抱歉這位小姐,昨晚沒睡好。”

    紅衣女冷淡說道:“新進來的,下不為例,唯一一次機會。”

    說著,她就帶著那綠裙小跟班離開了。

    中途,那綠裙姑娘還忍不住回頭看季缺挨訓,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旁邊的孫管事指了指季缺,郁悶道:“當初招你進來,是看你老實,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本性了。”

    不過他也沒過多為難季缺,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也是從孫管事這里,季缺知曉了紅裙女子的身份。

    薛長老的侄女薛青寧,萬中無一的修行奇才,今年才被薛長老說服,決定來這雲雪宗修行。

    薛長老收的弟子本就極少,某種程度上,薛青寧可以說是薛長老最為看重的後輩了,自然得到了重用。

    而雜役這一塊,剛好就交給她來負責。

    季缺不得佩服這女上峰的手段,竟然連這種身份都搞得定。

    還有她的易容術也十分驚人,要不是對方那大胸和眼神,他估摸著是認不出來的。

    不過想到寧紅魚的身份這麼可觀,季缺不禁安慰了些許。

    薛長老的得意門生,那獲取情報的途徑自然要比他這個小小門房強多了。

    至少接觸雲雪宗高層的機會比他多得多。

    季缺盤算著,得找個機會和寧紅魚接頭,把自己探到的情報告訴她才行。

    哎,如今細細想來,寧紅魚這女上峰的新造型還不錯。

    特別是那看垃圾一般的眼神,怎麼讓人有一種征服的欲望?

    哎,這又是男人的本能?

    為什麼我要加個“又”字呢?

    ......

    半山,風雪閣,那是薛長老的住處。

    這里與其說一處閣樓,其實更適合說是一座洞府。

    木質的建築一直蔓延到了山體內部,形成了一個個錯落有致的房間。

    在一處種著蓮花的幽暗房間里,薛長老正點著一盞蓮燈坐在那里。

    房間里有一串珠簾,珠簾後則坐著一個人。

    透過珠簾,那人只露出一個輪廓,卻依稀可見年輕身軀的動人和美好。

    “長老,那晚的兩人有結果了嗎?”這時,珠簾里的女子開口道。

    薛長老搖頭,說道:“還需要一些時間,這次尊者會出手嗎?”

    珠簾里的女子回答道:“目前沒有尊者在北地,只有靠我們自己。”

    薛長老神色凝重,說道:“那就有些麻煩了。”

    珠簾里的女子從聲音上來聽明明挺年輕,怎麼看怎麼像地位崇高的薛長老後輩,可兩人的語氣和內容卻很平等。

    隱隱中,甚至給人一種年輕女子在指點薛長老做事的感覺。

    可薛長老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珠簾里的女子再次開口道:“如果雲雪宗出事的話,宗門里還有誰可以信任。”

    “老王。”

    薛長老沈默了一陣兒,說道。

    ......

    交談結束後,薛長老獨自坐在幽室里,幽幽喝了口茶。

    其實在較早之前,相較於這雲雪宗長老,她其實更認同自己天階降魔者的身份。

    只是她和不少降魔同道不同,她是一顆暗子。

    暗子的意思是,需要在暗處完成一切。

    這些年,降魔樓的實力日益減弱,特別是在這相對荒涼的北地,可到底是一個存在了許多歲月的組織,底蘊尤在。

    而她就是這底蘊之一。

    她這十多年,可以說是過久了安穩日子。

    從最開始的不習慣,到後面逐漸適應,再把這雲雪宗當作了歸處,不過是心境的轉變。

    很多時候,她甚至快忘了自己當年和那些同道俠氣凜然的日子,以及降魔者的身份。

    直至前幾年,她有機會出山遊歷、行走天下,才發現這人間依舊動蕩,廟宇荒廢、神鬼出沒。

    特別是知曉異物會又開始出沒後,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危急之感。

    異物會這個組織很古老,古老到老組織降魔樓在它面前,都宛若繈褓里的稚童般稚嫩。

    降魔樓最初的那些卷宗里,有不少記載著這個組織的神秘和可怕。

    她清楚記得有一篇卷宗記載著一個名叫“異物之禍”的故事。

    那應該是兩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據說那個時候整個人間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妖魔邪物,各大小宗門只有緊閉山門避禍,可許多依舊難逃滅頂之災。

    根據卷宗記載,當時人間的死屍堆積如山,血水蔓延成河,是真正的血池肉林,說是煉獄也不為過。

    而造成這一切的妖魔邪物,被稱作“異物”。

    “異物”這個說法是如何傳出來的,已不可考,後來有人猜測,這很有可能是那些邪物自己傳出來的說法。

    總之,當時的人族近乎面對著被異物吃得滅族的可怕局面,那可以說人族最為黑暗的歲月。

    直到現在,薛長老依舊記得上面那些駭人聽聞的描述。

    那些卷宗上的記載因為年代久遠,真實性已不可考,可大抵是確有其事。

    因為修行界對“異物”的恐懼是一代代傳下來的。

    異物會和異物的具體關系一直不明朗,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兩者的關系是頗為緊密的。

    這也是北地大小宗門聽聞異物會的消息後,皆膽怯謹慎的主要原因。

    得知異物會消息之後,薛長老第一反應竟是恐懼。

    那時她才知曉,她老了。

    她老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當初初入降魔樓,看到“夢醒人間苦,俠氣依然在。”那句話的激動和豪氣,願意為斬妖除魔燃燒生命的豪邁,如今早已隨著安寧的歲月消散了大半。

    她回到了雲雪宗,只求做好自己,保護好宗門。

    誰曾想,雲雪宗都不得安寧了。

    當寧紅魚找上她時,她才知道她已沒什麼退路了。

    薛長老雖然老了,卻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里。

    總不能連呆了十多年的窩都得挪給那些可怕的東西吧?

    她知道需要再去找“老王”,老王知道的肯定比她多。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清楚知道那晚老王是有事瞞著她。

    ......

    山林,水霧彌漫,一處隱蔽的山坳里,燃著一簇溫暖的篝火。

    那只雲雪宗一帶活動的高傲頭鹿,終究低下了它高傲的頭顱,變成了烤肉正在被火烤。

    火焰的光芒映照著季缺和白露這大小吃貨的臉,很是溫暖。

    “季哥哥,這麼大一頭鹿,怎麼吃得完啊?”白露感慨道。

    她知道季缺要抓鹿來烤著吃,誰曾想對方抓的是這頭。

    長得最高大最威猛的頭鹿。

    “那先吃半頭,這里離雪山不遠,剩下半頭可以凍著以後再吃。”季缺一邊切割著鹿肉,一邊解釋道。

    “那半頭也吃不完啊。”

    “吃不完再說吧。”

    不遠處的山坡上,鹿群靜靜的看著老大從“活蹦亂跳”到“被人捉住殺掉”,再“變成鹿肉”的過程,依舊不緊不慢吃著草。

    只能說如果它們沒有出生在雲雪宗這一帶的話,恐怕早就沒了。

    溫室里的花朵不行,溫室里的鹿同樣不逞多讓。

    不得不說,這頭鹿不愧為領頭的,個頭大不少,鹿肉也格外緊致鮮美。

    落葉和松木燃燒的火焰灼燒著鹿腿,油脂在上面流淌,散發出了濃郁的香味。

    季缺和白露口水都要掉地上了。

    大半個時辰後,半頭號稱吃不完的鹿終究還是吃完了。

    “好久好久沒有吃這麼飽過了。”白露摸著自己的肚皮,一臉滿足的感慨道。

    季缺打了一個飽嗝,喝了一口水,發出了一聲滿足的輕嘆聲。

    雲雪宗清淡飲食的郁悶,隨著這只頭鹿的犧牲得以撫平。

    兩人都吃得有點撐,於是在把那剩下的半頭鹿埋了後,在這山林間散起步來。

    此時剛近黃昏,夕陽的光線被樹林的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四周飄散著淡淡的水霧,有一種朦朧的美好。

    季缺和白露走在一起,皆很自在。

    白露有時候說得開心了,整個人就像一只雀躍的小鳥一樣,在季缺眼中很是可愛。

    嗯,可愛程度甚至要超過那只貓了。

    兩人一路從山林走到了溪水邊,仔仔細細洗了個臉,把犯罪證據洗了個幹凈。

    怎麼說,身為臥底低調一點是好的。

    這帶妹出去逛已夠高調了,總不能讓太多人看出來自己帶妹出去逛不說,還把那頭宗門內那頭挺有口碑的鹿吃了吧?

    直至送白露到了住處附近,兩人才依依惜別。

    離開前,白露紅著臉說道:“季哥哥,這是我長這麼大吃過最好吃的一頓烤肉。”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兒,這才分開。

    沒辦法,身為一個正經門房總是要去看門的。

    不遠處,白靈霜的貼身丫鬟羅心站在那里,有些傻了。

    她本是來替小姐盯一下二小姐的,畢竟二小姐是出了名的貪吃貪玩,恐浪費了大好天賦。

    可是誰能料到,之前想的貪吃貪玩的問題已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看見二小姐和季缺那個小門房混在了一起。

    兩人在夕陽下有說有笑、戀戀不舍的模樣,傻子都看得出有問題。

    與之同時,一股難言的憤怒從丫鬟羅心生成。

    她沒有料到季缺會無恥到這個程度,小姐那里不成,竟然就向二小姐下手。

    這不吃軟飯不配活了是嗎?

    羅心帶著複雜的情緒回到了後山。

    白靈霜師從雲雪宗副宗主李雨霖,住在後山深處。

    那里是一片紫竹林,環境清幽,背後就是皚皚雪山,給人一種人間仙境之感。

    只是此刻的羅心沒空欣賞這些,她除了本能的氣冷抖之外,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向小姐開口說季缺和二小姐的事情。

    這會讓小姐難堪的。

    不由自主的,她越發覺得季缺惡毒,竟會用處這樣的手段。

    她不禁又埋怨二小姐不爭氣,堂堂白家二小姐,竟然和一個門房有說有笑,關系曖昧。

    眨眼間,小姐的住處已到了。

    她照例給小姐做好了飯菜、沏好了茶。

    中途她幾次想這件事,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羅心決定,今晚得好好想想說法,明日再向小姐說明情況。

    她擔心小姐直來直去,這件事鬧大了,丟的可是小姐和白家的面子。

    都怪那個書生。

    結果當晚,白靈霜表示要專心領悟師尊所傳的功法,讓羅心這五天不要來打擾她。

    說完之後,白靈霜就離開了。

    於是乎,她成功錯過了自家妹妹和前婚約對象的“好消息”。

    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會很生氣。

    因為從小到大,妹妹白露只能玩她不要的玩偶和玩具,當然,如果沒得到她允許,或者她心情不好,即便那些她不要的,也不會給白露玩。

    她以為一直會這樣,可惜她沒有料到,在她離家遊歷修行的這段時間里,妹妹白露長大了。

    各種意義上的長大了,除了胸......

    夜晚,白露躺在床上,笑盈盈的。

    她長得本就甜美,這樣一笑就更甜了。

    她沒有說謊,這半頭烤鹿,確實是她長這麼大吃得最好吃的烤肉,當然,她還有些話沒敢說,甚至沒敢去深想。

    她覺得和姐夫,呸,和季哥哥在一起就很開心啊。

    要是能這樣混吃混喝一輩子就好了。

    就在白露思索的這些的時候,事件的男主角門房季缺差點摔了兩跤。

    兩條魚先後落到了他腳下,差點把他滑倒。

    要知道他可是走在大路上,大路上的泥土間冷不丁的埋伏著兩條魚害人差點滑倒,真是倒黴到家了。

    不過看到這兩條埋在泥路間的死魚,季缺不由得慎重起來。

    這路上怎麼會有魚,倒黴也得講科學吧。

    於是乎,他不由自主看向了那片湖。

    那里是不是出變故了?

    不行,今晚就得去找寧紅魚。

    另外一邊,白露已睡著了。

    她以為今晚會夢見季缺,可是她很快發現,她來到了雲雪宗的那片祖地里。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7章 關鍵線索

    迷蒙的水霧,郁郁蔥蔥的山林,一間簡陋的茅草屋,一尊兩人高的靈狐石像,在這寂靜的夜色里,看起來猶若一座墳墓。

    白露站在那里,眼中盡是惶恐和錯愕。

    她不喜歡這里,卻不知道為何會回到這里。

    “你能聽見我說話?你真的能聽見我?”

    “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

    “來救我啊。”

    “來救我啊。”

    ......

    一個女子淒慘的求救聲不斷響起,聽得人不寒而栗。

    下一剎那,白露身體一抖,如遭電擊。

    緣於她的視線中,那靈狐雕像千瘡百孔的面龐上,其中一個孔洞鉆出了一只眼睛。

    人的眼睛!

    這只眼睛眼球渾黃,布滿了血絲,不斷轉動著,一一掃過四周,直至到了白露那里。

    它盯著趙安霖,眼眶處湧出了鮮艷的血淚。

    “救我!救我啊!”

    那血淚一滴滴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一時間,白露有一種腦袋陷入泥沼的窒息感。

    “你們難道都看不見,聽不見嗎?”

    這個時候,白露才想起周圍還有其他人。

    她茫然的轉過頭來,卻發現那些同門,包括副宗主李雨霖全部跪在那里,正在給這哭泣的靈狐雕像上香。

    他們神情木然,跟雕塑一般,看起來也不像是人了。

    一陣山風吹來,四周的樹影跟著搖晃起來,在白露的眼中,這宗門內的祖地就像是埋藏著冤魂的墳墓一般,陰森得可怕。

    她嚇得落荒而逃,很快紮入了一片樹林里。

    樹林里很黑,偶爾傳出一些大鳥撲騰著翅膀的聲音,更顯驚悚。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

    白露馬不停蹄趕了過去,然後楞在了那里。

    她發現自己又回來了!

    回到了那陰森的祖地,更可怕的是,那些之前給靈狐雕像上香的同門,全部都看向了她。

    那眼神,就像是在給她送終一樣......

    白露嚇得轉身就跑。

    黑暗,無邊的黑暗。

    黑暗化作一件名為恐懼的大衣,將她全身包裹。

    白露只覺得身在一個泥沼般的夢里,很難受,近乎無法呼吸,卻無法醒來。

    這個時候,這片黑暗的樹林再次出現了一點微光。

    她循著那點微光走去,心頭卻充滿了恐懼。

    她怕再次看到那些同門,在祖地里手持著燃香,如看死人一樣看著自己。

    白露最終壯著膽子跑了過去。

    因為她身後的樹林里,已響起了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卻感到了巨大的恐懼。

    結果只聽見嘩啦一聲,她發現自己出來了,正站在宗門山門處的那片內湖前。

    夜色下,那幽綠的湖水中,紅的、白色、黑的、雜色的鯉魚翻騰著,暈染成了一片流動的色彩,宛若畫師筆下最為艷麗的彩墨。

    而山門內的雲雪宗,安安靜靜的,一點火光都沒有,在白露眼中,宛若一座巨大的墳墓群。

    看著這些鯉魚,白露生出了一種不安之感,想要離開。

    她要去找季哥哥,去找姐姐。

    這雲雪宗實在太邪門了!

    結果她剛一擡步,突然一只手從水中伸出,把她拖了下去。

    翻滾的水流淹沒了她的腦袋,她嗆了好幾口水。

    身體四周傳來了滑膩的觸感,白露在慌亂中轉動了身體,發現那扯自己的手已消失了,四周全是那種鯉魚。

    這些鯉魚一點也不怕人,看見她之後,反而全部湧動了過來。

    一時間,白露甚至覺得那些魚眼中布滿了陰冷的氣息。

    水中漂浮著這些怪魚,她掙紮想要遊回岸去,卻發現做不到。

    身處水中的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鯉魚們推向了碧湖深處。

    恍忽間,白露知道它們要帶她去哪兒了。

    泉眼,湖水中的泉眼!

    據說雲雪宗的這片內湖,連著一只泉眼。

    幽綠的湖水中,那泉眼仿佛鬼怪的嘴巴,或者是空洞的眼睛,讓人遍體生寒。

    白露掙紮著,卻於事無補,很快被推向了那泉眼中。

    在水中掙紮了這麼久,她並不覺得氣悶,只覺得自己一直在斜著往下。

    這漆黑無比的泉眼里,泉水暗勁湧動,看似無力,實則一直在帶著她往下。

    初始鯉魚還抵著她的身體,到了後面,連鯉魚都不見了。

    入眼皆是黑暗,她模模湖湖中摸了一下脖頸,發現裂開了一條口子,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

    她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水中身不由己。

    模模湖湖中,前方出現了一點光亮,那是一條條身體發著幽綠光芒的大魚。

    這魚約莫小半人長,鯉魚模樣,看起來格外蒼老,讓人心季。

    終於,那仿佛不可逆的水流停了下來,白露發現自己落在了一處回廊里。

    這處回廊像是一座深宅大院里的,木門木窗石柱,不知為何來沈到了這水中。

    破碎的窗紙在水中被泡成了絮狀,而那些發光的大魚便在房中和回廊中遊蕩。

    白露緊張的站在那里,猛然間聽見後方有門窗搖動的聲音。

    她只覺得一種巨大的恐懼感襲來,沒有任何猶豫,往前跑去。

    在前跑的過程中,她眼角余光瞟向了回廊邊的房間,總覺得那些破爛的窗戶口,藏著一雙雙陰險的眼睛。

    救命啊,嚶嚶嚶......

    這條回廊並不是呈直線,而是帶著一定的弧度。

    白露很害怕,一直跑,一直跑,她總覺得脖子上的那條口子變得越來越大了。

    回廊的盡頭,是一面墻。

    一面青磚墻,上面長著綠幽幽的青苔,遠遠看去,宛若一張皮膚病人的臉,很是惡心。

    當她回首去望時,發現只有數條發光的大魚在回廊遊動,並沒有什麼東西追來。

    剛剛背後那讓人心慌的恐懼感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只是這個時候,白露已經沒有勇氣走回頭路了。

    她看著回廊門窗上貼著的破碎黃符紙,知曉這里面恐怕存在著極大的兇險。

    她開始輕輕拍打磚墻,看能否從這里過去。

    焦急的心態,讓她吐出了一連串氣泡,令白露害怕的是,頸部那條口子冒出的氣泡反而比嘴巴還多。

    她有一種迷失感,那就是自己到底還是不是人?

    不過如今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因為身後的門窗突然又動了起來,帶起了一串水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一般。

    白露慌亂的掃視著墻壁,找尋著出口。

    她將那些青苔用手一一掃掉,還真讓她發現了這青磚中混著一塊紅磚。

    於是她趕緊用手去摸那塊凸出來的紅磚,結果發現紅磚很輕易的被抽了出來。

    白露見狀,趕緊去取旁邊的磚頭,發現沒有了那紅磚之後,旁邊的青磚也挺松的,要卸下來並不難。

    莫名奇妙的跑到這里搬磚,白露只覺得自己太難了。

    結果就在這時,她忽然停了下來,緣於這個時候,她透過墻體的缺口,看到了一點東西。

    一個人正背對著她站在那里。

    那人一身白袍,白衣上是墨色的荷花圖桉,看起來如潑墨的山水畫一般。

    這樣的背影看起來很是儒雅,但在白露眼中卻是鬼氣森森。

    只是一個背影,便讓她渾身戰栗。

    她有一種直覺,這人是鬼。

    是的,在這水中的墻壁之後,能有什麼人?

    模模湖湖中,那人轉過了身子,走向了一旁。

    在昏暗的水域中,她只覺得那人臉頰消廋得厲害,看不真切。

    緊接著,隨著一陣嘩啦啦的鐵鏈聲響起,那個“白衣惡鬼”從旁邊的一團水草中拖出了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

    這一瞬間,白露渾身僵硬,呼吸都困難起來。

    因為她看見了那個被拖出來的人的臉。

    季缺哥哥?

    不!不!

    心中那份最為厚實的依靠在一瞬間崩塌了,白露只覺得被凍住了一般,渾身冰涼刺骨。

    白衣惡鬼仿佛知曉了她的存在,扭過頭來,水域中那張模湖扭曲的臉龐露出了一個驚悚的笑容。

    白露嚇得往後一退,發現自己撞在了什麼東西上。

    滴答滴答......

    鮮紅色的液體透過水域砸在她身上,她茫然擡起頭來,發現那是一只巨大的,腐爛得露出白骨的靈狐,正在不斷滴血。

    那靈狐一低頭,便有無數只血紅色的眼睛撐開了臉頰的肌膚,密密麻麻的。

    “救我!”

    “救我!”

    “救我!”

    ......

    最恐怖的不是這些長在狐貍臉上密密麻麻流著血的眼睛和那些淒慘的求救聲,而是這頭碩大無比的靈狐臉上,有一張姐姐的面孔......

    在近乎窒息的瞬間,白露猛然睜開了眼睛,劇烈喘息起來。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里,窗外的修竹正隨風搖擺著。

    不過她沒有半分從噩夢中醒來的輕松。

    她捂著胸口,渾身皆是冷汗,恐懼不已。

    她覺得那東西找上自己了。

    因為剛剛的夢實在是太真實了,她甚至能清楚回憶起里面的每一個細節。

    隨即,她想到了剛剛那夢境中被白衣惡鬼拖走的季缺,站了起來。

    不行,必須告訴季缺哥哥。

    至少,他不能出事。

    ......

    今晚本該季缺當值,可他不得不忍痛翹班,去夜襲,呸,去和女上峰寧紅魚碰頭。

    結果他剛要出發,結果就看到白露正慎慎站在那里。

    夜色中,小妮子頭發紛亂,眼神惶恐,像是見了鬼一般。

    “二小姐,你怎麼來了?”

    “姐夫。”

    聽見這個稱呼,季缺知道對方的狀態肯定不好了。

    季缺連忙讓對方過來。

    門房值守時,並沒有專門的屋子拿來休息,只在門口回廊處放著一張桌子和椅子用來休憩。

    季缺趕緊給對方倒了杯茶,問道:“二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直到看清楚了季缺燈盞下那張讓人如沐春風的臉,白露這才輕輕松了口氣,說道:“季哥哥,如果我說祖地的那只靈狐雕像會說話,你信嗎?”

    季缺一下子就精神了,說道:“我信啊。它和你說了什麼?”

    沒有被季缺當作瘋子,白露詫異了一下,不過很快想明白了。

    季缺哥哥想要安慰自己,恐怕她真的發瘋也會這樣對待她吧?

    她沒有停頓,便將之前遇到的、今晚做的夢全部一股二腦兒告訴了季缺。

    那東西找上她的感覺雖然荒唐,可她還是要說出來。

    因為她覺得不說出來的話,她會瘋、會崩潰。

    再說這東西雖然分不清真假,至少可以給季缺哥哥一個警醒。

    剛剛那個夢里,季缺哥哥可是中了招......

    想到那個畫面,白露就不寒而栗。

    昏黃的燈盞下,白露訴說著自己那荒唐的幻聽和離奇且又恐怖的夢境。

    季缺聽得全神貫註,差點拿出小本本記下來了。

    白露的這些事明顯和他要查的東西有極大的聯系。

    她這個夢,絕對不只是夜有所夢那麼簡單。

    自古不少鬼怪故事之中,便有“托夢”的說法。

    按照白露的形容,那個夢境真實無比,充滿了無數細節,仿佛和真的一樣。

    這是不是代表著,那湖底的泉眼下真的有那麼一條回廊?

    那頭靈狐是想通過夢境求助,讓白露找人來救它嗎?

    可後面那些驚悚的變化又是什麼鬼?

    很顯然,這個夢詭異且複雜。

    季缺覺得,如果湖底泉眼真有那麼一個地方的話,那就極有可能接近真相了。

    季缺決定去找寧紅魚。

    他安撫了白露一陣兒,將其安排在了丹室里休息。

    這些天當門房,他和里面煉丹的女弟子挺熟的。

    白露看著那熊熊的爐火,以及幾個熬夜煉丹的女弟子們親切的笑容,逐漸放松下來。

    只要有人群在,貌似就沒那麼怕了。

    白露一時有些詫異,發現這季哥哥比她想象中還要有女人緣一些。

    當然,讓她更加詫異的是對方那讓她心安的氣質。

    她不知道他一個門房為何會擁有這種氣質,總之,慌亂的白露很快安寧了下來。

    之後,季缺便向白日里探聽到的薛青寧的住處去了。

    可惜,沒見著人。

    身為一個小小門房,他先是被直接攔在了門外,後來,他冒著曝露的風險夜襲了進去,發現薛青寧,也就是寧紅魚真的不在。

    這大晚上的,人跑哪里去了?

    季缺覺得,有必須要去確定一下白露那夢境的真實程度。

    也許,他一直尋找的,把那些真相的“珠子”串起來的線就在那里。

    於是乎,在近乎同樣的夜色里,季缺再次站在了那片碧湖面前。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8章 沒有人比我更懂偷窺

    季缺來到了雲雪宗山門前的碧湖前。

    夜色之中,整個雲雪宗很是寧靜晦暗,唯有丹房位置燈火通明。

    想到今晚本該自己當值的,如今卻在這里玩忽職守,他忍不住生出愧疚之感。

    沒辦法,他就是這樣的人,幹一行愛一行。

    於是季缺決定速戰速決,以便早點回到門房崗位上。

    於是只見他身形一閃,無聲無息潛入了碧水中,從上空俯瞰,他遊泳姿態渾然天成,恐怕真正的遊魚也比他強不了多少。

    隨著季缺不斷下沈,這湖水中的鯉魚出現了。

    和白露描述的夢境一樣,這些鯉魚根本不怕人,皆匯聚在他周身附近遊動。

    冰冷的湖水將他的衣衫浸透,帶來刺骨的寒意,可讓人感到更加毛骨悚然的是這些魚的眼神。

    它們就那靜靜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給他送終一般。

    其實季缺並不知道泉眼在哪兒,他本來以為會花費一番功夫,誰曾想這些鯉魚漸漸給他指出了一條路。

    不知不覺間,他就察覺到了那股暗流的存在。

    碧綠的湖水,漂浮著青苔綠藻,有些藻類聚在一起,在這暗沈的水域里,看起來如人類的屍骸一般。

    季缺順著暗流遊走,到了後面,能見度越發低了。

    千機劍再次散發出了乳白色的光暈,溫柔的將前路照亮。

    到了這時,那股暗流的吸力越來越大,而泉眼則出現在了季缺的視線中。

    從這里看去,整個泉眼邊緣鋒利如利齒,和青苔混在一起,還真的很像某種妖魔的口器。

    緊接著,就是咕冬一聲,季缺感覺自己穿過了一層頗有彈性的薄膜,然後徹底進入了泉眼之中。

    到了里面,前方是一片濃墨般的黑暗,唯有身後有一點水光的顏色。

    季缺將尺子般的千機劍握在了手里。

    整個劍身很快散發出了更加顯眼的光芒,如火炬般照亮前方。

    可惜這里的水域仿佛能吸收光線一般,能見度依舊很低。

    這泉眼入口只有一人來寬,到了里面,則有寬有窄,寬的地方少說三四丈,窄的地方則只能容一人通行。

    洞壁上掛著青苔,偶爾能看見沒有眼睛的細小遊魚。

    這泉眼不知通向何處,初始時,水流是往上湧的,阻止人深入,但過了一段之後,又變成了壓力,推著你往下走。

    黑暗的水域中,季缺手持光劍,遊得飛快。

    他不知道自己遊了多久,只覺得這條水道仿佛沒有盡頭,給人一種繼續遊下去,會遊到地心,或者幽冥地府的錯覺。

    到了這個深度,季缺的身體已感知到了壓力,只是並不明顯。

    這段時間,他攢了太多真元在體內,那真元的密集程度堪比疊了一身盔甲,再加上太極拳勁的真氣會本能的抵擋這壓力,所以才並沒有造成大礙。

    終於,通過了一段狹長且蜿蜒如動物腸道的水道之後,眼前的景象瞬間豁然開朗起來。

    季缺來到了一處類似深宅大院里的走廊的地方。

    走廊里,半人長的類鯉魚生物遊動著,散發出了幽綠的光芒。

    白露的夢境是真的,只是這走廊並不完整,不少地面都坍塌了,裂開的口子深不見底,不斷冒出水泡。

    而那些酷似鯉魚的大魚看起來則頗為驚悚。

    它們身上散發著綠光,沒有眼睛。

    不,準確的說,它們的眼睛是退化了,只剩下了一層灰膜。

    這些大魚看起來特別老,很多鱗片都脫離了,露出了灰癬,宛若一個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不,或者說,它們早就該死了,不知道為什麼能活這麼久,跟行屍走肉一般。

    其中一條大魚應該沒有感知到季缺的存在,遊了過來,季缺手一扭,千機劍的光芒一下子變得忽明忽暗,如呼吸燈一樣。

    下一刻,劍身變得通紅,挨在了這魚身上。

    只聽見嗤的一聲,大魚被燙,身體冒出一陣煙,一溜煙跑了。

    嗯,沒太大攻擊性,被燙了只會跑。

    黑幽幽的水域,被這種蒼老的鯉魚身上的綠光照亮,沿途整個走廊呈傾斜的狀態,仿佛只要稍微用力一踩,就會垮塌。

    季缺按照白露夢境里描述的路線,不斷往走廊深處走去。

    沿途那些被水泡得發脹發黑的木質窗戶,給人一種畸形腫脹的感覺。

    季缺不是白露,即便在夢境里什麼都不敢看,相反的,他喜歡偷窺,呸,喜歡觀察。

    比如現在,他就舉著火把一般的尺子劍,透過窗戶的孔洞往里面看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麼玩意兒。

    白露特意提到的符紙他也註意到了,全部泡成了絮狀,但依稀可見朱紅色的字跡。

    窗戶里面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不過季缺能感受到,里面有什麼東西在遊動,因為水流並不平靜。

    什麼都沒有看到,季缺選擇繼續上路。

    在他離開之後,之前窗戶的孔洞處,緩緩鉆出了一只血色的眼睛。

    隨著季缺走動,沿途的門窗孔洞依稀出現了血色眼睛的影子。

    它們鼓在那里,就像是長在破敗的墻壁和窗戶上,瘆瘆的看著走廊上的一切。

    “還看?”

    結果下一剎那,季缺猛然一個折身,回來了,快若閃電。

    他本來已經夠快了,可比他身體更快到來的,是他的手指。

    唰的一聲,水域近乎被切開,包裹著精純罡氣的手指直戳中一只血色眼睛。

    只聽見啪的一聲,那是血肉崩裂的聲響。

    那只近乎被戳爆的眼球一個後退,消失在了孔洞處。

    之後,更多的眼睛消失了,整個水域恢複了安靜,再也沒有偷窺狂。

    季缺繼續往前走,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沒有人比我更懂偷窺。

    是的,只要把偷窺的人和“人”都戳瞎,他便是這里最會偷窺的人。

    千機劍的光芒映照著他英俊的面龐,在這水域里略顯幽邃。

    從那眼睛已退化的大魚可以看出,這里已經很久沒有光了,不過如今他來了,這里便有了光。

    前方,那面白露夢境中的墻壁已出現了。

    季缺找到了那匹紅磚,手中劍一頂,一攪,磚頭紛紛飛出,墻壁上很快多了一扇門。

    季缺彎腰走了過去,腳步不由自主放緩了一點。

    因為白露說過,她在這後面看到了一只白衣惡鬼,在這里拖著一個血淋淋的他。

    之前的一切都印證了白露的夢境頗為真實,那接下來呢?

    這後面的水域變得更加黑暗,即便有千機劍照明,能見度依舊很有限。

    在這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季缺真的生出了會從里面鉆出一個白衣惡鬼,拖著一個血淋淋的自己的錯覺。

    他繼續往前走著,緊接著,便是卡察一聲脆響。

    季缺擡起腳來,用千機劍一照,發現那是一截魚骨。

    這魚骨很大很長,以季缺目測,活著時恐怕有兩三個成年人大小。

    這種魚,無疑比之前那種長相類鯉魚的無目魚要大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物種。

    暗沈的水域,深水中的大魚,這很容易勾引起人類刻在骨子里的恐懼感。

    人對深水巨物的恐懼,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到了這時,即便是季缺這種心智堅定者,內心都有一種毛毛的感覺。

    他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往前走著,猛然間,一張醜陋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嚇了他一跳,以至於嘴中的泡泡都變得密集起來。

    那是一顆魚頭,半人高的魚頭,靜靜躺在水里,給人一種難言的驚悚感。

    要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季缺恐怕都要嚶嚶嚶了。

    是的,他有時候很勇敢,但並不代表他不怕。

    因為這條魚太大了。

    如果你第一眼看去,會發現這只一顆鯉魚的頭顱,長長的魚須猶若小蛇一般橫在嘴角,顯得格外蒼老可怖。

    不過和之前那種無目魚不同的是,這只魚是有眼睛的,更加詭異的,這只魚不僅有眼睛,還有眼瞼。

    魚怎麼可能會長眼瞼呢?

    長著眼瞼的魚眼,無疑給人一種人眼的錯覺。

    看著魚頭之後被拉扯得斷裂的魚腸,季缺確定了,這條大魚是應該被什麼咬得只剩下了這樣一顆魚頭。

    這魚已經夠大了,還有什麼東西能吃它呢?

    季缺吐出一串氣泡,繼續前行,只是神經緊繃了不少。

    這依舊是一條類似回廊的地方,只是由於水域變暗,才讓人產生四周很寬廣的錯覺。

    沒要多久,前方出現了建築的暗影,從水中望去,宛若一只潛伏的水中巨獸。

    一條石階向上蔓延,上面附著著如鼻涕一般的青苔。

    季缺身形輕靈,如一條魚般跟著石階往上,停在了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前。

    這扇門泡在水中,季缺用火光去照,內心生出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它太新了。

    試想一扇門泡在水中這麼久,四周的建築皆腐朽得厲害,而只有它潔凈如新,鮮艷的門板宛若剛刷過紅漆一般,怎麼想怎麼古怪。

    這扇門並沒有完全關閉,而是斜著一條縫。

    季缺身體一側,伴隨著一個較深一點的呼吸,他的身體頓時一“扁”,從這縫中鉆了進去。

    這扇門之後是一間屋子,水中漂浮著類似棉被、茶杯之類的事物。

    季缺往上遊去,然後便是嘩啦一聲,他發現自己出水了。

    一條筆直向上的石階出現在視線中。

    石階的盡頭,陰風陣陣吹來,仿佛這條石階連著幽冥地獄一般。

    季缺舉著“千機劍”緩緩往上走去,那刮來的陰風之中,他仿佛聽見了若有若無的呼救聲。

    這聲音很輕,聽得卻很是淒慘,仿佛有人正在遭受常人難以忍受的酷刑。

    一時間,季缺總覺得眼前的畫面模湖起來,耳朵中多出了鱗甲和石壁摩擦發出的聲響。

    這聲音是如此讓人毛骨悚然。

    有什麼大東西來了!

    伴隨著那鱗甲和石壁相刮的聲音響起,季缺突然覺得全身有點癢。

    這種癢的感覺很奇怪,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體里長出來一般。

    他覺得自己要變成一條魚,身上要長出來的是魚鱗。

    不過下一刻,他眉頭微微一皺,丹田內的真氣自動流轉開來,形成了太極圖桉,讓他清醒過來。

    清醒過來後,季缺發現,自己依舊站在那臺階處,耳畔是嗚咽的風聲。

    至於之前的慘叫聲,和那種鱗甲刮墻的聲音都消失了。

    “有點意思。”季缺喃喃自語道。

    是的,這地方應該存在著某種蠱惑人心的東西,以至於讓他剛剛產生了短暫的幻覺。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湖底墓穴中埋葬的那種怪東西。

    那種東西發出的聲音,同樣讓他產生了變成了幻覺,只是沒有這次這般強烈。

    季缺擡步,順著階梯往上,被水浸透的衣衫黏在身上,將他流暢的肌肉曲線展露無疑。

    長長的階梯,很快到了盡頭。

    季缺發現自己進入了一條甬道之中。

    這甬道最多只能容兩人正常通行,很矮,顯得頗為壓抑。

    他能明顯感受到,這甬道是向下的。

    在行走的過程中,洞壁時不時有水從上方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甬道的盡頭是一面封住了前路的石壁,石壁前是一口井。

    看著這口井,季缺不由得想起了雲雪宗祖地的那口井,因為它們真的很像,看起來都是那麼樸實無華,帶著一股蒼老的歲月氣息。

    這宗門怎麼老是和井扯上關系。

    這個時候,那隨著風聲而來的淒厲求救聲又來了。

    原來這聲音正是從這井下面傳來的。

    井下面一片漆黑,季缺一扭劍柄,千機劍發光的劍身頓時往下墜去。

    劍柄和劍身之間,是一條很細的鎖鏈。

    不過這一次,這口井很快見了底。

    劍光映照著井底的石板,井壁上有一條橫著的洞穴,風和那種怪異的聲音,正是從那里吹出來的。

    那種求救聲越來越明顯,給人的感覺是某種可怕的事物要從里面爬出來。

    不由得自主的,季缺想到了方四海刻在井壁上的那句話——“她要出來了!她要出來了!”。

    要是一般人遇到這種狀況,恐怕早就往回跑了,季缺自認也是個普通書生。

    所以沒有任何猶豫,他轉身離開,甚至溜得有點快。

    他要搖人。

作者: 武林天下    時間: 7 天前

第99章 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雨夜,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落在雲雪宗內,地面的泥土微潮。

    薛長老本來打算白日再去找王長老的,可越想那晚的事情越不對勁,終究沒有忍住,趁著夜色出了門。

    王長老的住處在雲雪宗的西南方向,占地最廣,即便宗主陳寒石的洞府都要比他小一倍。

    可同樣的,王長老的住處算是特別不講究的那種,有的建築幹脆是大土墻配黑瓦,和雲雪宗清雅的建築很不搭。

    但宗門上下早已習慣了。

    因為王長老的住處與其說是修行者的洞府,倒不如說是一個大的冶煉房。

    研究和鑄造各類器具是王長老平生最大的愛好,且不止於兵刃。

    他鑄造和改良了不少農具,在附近一帶的農夫那里頗受歡迎。

    當然,主要原因除了確實好用外,還因為全都白送,不要錢。

    王長老門下弟子不多,卻也不算少,一般人要見他得層層通告,可薛長老不是普通人。

    她和王長老太熟了,甚至可以說很是要好。

    曾有一段時間,她甚至會覺得會和這家夥結成道侶。

    可是對方不開口,她一個女人自然不會提及。

    總之,兩人關系很不錯,王長老可以說是薛長老宗門內最信任的人。

    所以她知道一條密道,直通老王的小院的密道。

    這是她和老王的秘密。

    唉,這感覺怎麼怪怪的。

    之後,薛長老走進了一處藤蔓覆蓋的坑洞里,淅淅瀝瀝的細雨轉瞬被拋在了腦後。

    這洞初極狹,才通人,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天然的洞穴里多了一條粗糙的石階,一直通往上方。

    薛長老一邊拾階而上,一邊思索著怎樣才能讓老王說出真相。

    那晚老王肯定知道什麼沒有告訴她。

    能讓老王瞞著她的事定然不會小,她嚴重懷疑老王猜到了是誰,並且很有可能還是他們都認識的人。

    內鬼這種事定然是最麻煩的。

    隨著院落里的一處草叢扭動,薛長老從秘密通道里鉆了出來。

    好久沒鉆這洞來找老王了,她實在是有點不適應。

    這里是王長老就寢的後院,從這里看去,依稀可見屋子里還燃著燈火。

    老王果然還沒有入睡。

    薛長老擡步往那里走去。

    天空飄著細雨,風聲嗚咽,吹得院子里那棵松樹枝丫左搖右晃。

    忽然間,薛長老感到了有點不對勁。

    緣於房間里,傳來了老王細碎的咳嗽聲。

    與這咳嗽聲一起到來的,還有一點淡淡的殺機。

    老王出事了?

    薛長老轉瞬屏氣凝神,動用身法,無聲無息往窗戶一角靠了過去。

    緊接著,她透著窗戶的縫隙,往內看去。

    屋內雖然燃著燈,可因為房間太大,黑暗的地方卻更顯幽邃。

    她第一眼就看見了老王坐在屋子中間。

    老王躬著身子輕輕咳嗽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她依稀能感覺到對方的痛苦。

    而老王背後的一張屏風後面,模模湖湖有一個影子,看不真切,卻讓她感到了點點恐懼。

    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老王應該被屏風後的東西制住了。

    薛長老自認修為是不如老王的,她知道要想獲勝的話,唯有偷襲。

    於是她躬著身體,用真元氣勁包裹著雙腳,如一只貍貓般往後方繞去。

    那屏風後的影子應該是靠著背襲制住了老王,而她則要用同樣的方式,告訴對方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結果她還沒繞到後方,屋子里的老王就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薛長老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繞到了屋子後方的一扇窗戶附近,結果她透過窗戶縫隙往內一看,驚出一身冷汗。

    只見屏風前的老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屏風後方,而那個影子則站在了老王剛剛的位置。

    兩人調換了個位置,於是乎,薛長老等於白繞背了。

    這是不是證明了她早就暴露了?

    這個時候,老王一半身子在陰影中,一半在燭光下。

    肉眼可見的,他十分痛苦,整個身子近乎彎曲成了一只蝦。

    更加觸目驚心的是,薛長老發現,王長老的後頸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根泛紅的肉管。

    那根肉管像是活物,不斷蠕動著,仿佛正在不斷吸食他的血肉。

    薛長老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雖然沒有成為道侶,可薛長老清楚自己對對方是有感情的。

    所以陡然見到老王遇到了生命危險,她腦袋一熱,再也忍受不住,砰的一聲撞開了窗戶跳了進去,袖中飛劍一動,就要對屏風後的影子發難。

    “別過來!”

    老王脹紅了臉嘶啞叫道,聲音宛若漏風的風箱一般破敗。

    近乎同一時間,薛長老和她袖中飛出的飛劍同時靜止了下來。

    這柄飛劍呈青碧色,宛若一片狹長的柳葉。

    四境神念境的修士可透過念力裹挾真元操縱飛劍,熟練者可將飛劍如臂使指,百步內外輕松殺敵。

    薛長老是四境神念境上階的修為,操縱飛劍的技藝已十分精湛,她要讓飛劍停在身前三尺,那就不會多半分或者少半分。

    如今飛劍就停在她身前三尺,青碧色的劍光映照著她的臉,以及鼻尖上的汗珠。

    到了這時,她已看見了屋內那些近乎透明的絲線。

    那些絲線縱橫在房間內,宛若一條條沒有刀身的刀鋒,散發著森寒的光芒。

    如果剛剛她沒及時停住的話,身體恐怕已被這些絲線切割開來。

    這敵人比她想象中更加陰險可怕。

    她身前不遠處,王長老面如死灰,面龐上血管湧動,看起來很不好。

    薛長老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再拖下去的話,老王就要被吸死了。

    她剛想動彈,結果只聽見嗡嗡幾聲嗡鳴聲響,那些靜止在屋子中的絲線忽然動了。

    王長老掙紮著擡起頭來,只見昏暗的屋子里在一瞬間炸裂出了一連串燦爛的星火。

    只見薛長老雙手各持一只匕首,左右伸開,擋住了夾擊而來的兩條絲線,而那柄懸在腳邊的柳葉般的飛劍,則擋住了兩條從斜下方陰險切來的絲線。

    這樣的畫面無疑十分驚險,萬幸薛長老進入四境神念境之後,沒有只想著馭劍殺敵,還隨身攜帶兩把匕首,不然應付這樣的局面會更不容易。

    就在這時,又是嗡的一聲嗡鳴聲響起,又有新的絲線切割過來。

    絲線過處,空氣都扭曲成了波紋,可見其鋒利程度。

    薛長老身形在空中一轉,飛劍則一個上彈,空氣中再次炸裂出了一串燦爛的火星,那是飛劍、匕首和絲線撞在了一起。

    嗤的一聲,薛長老的袖子被絞碎,趕緊一個單手點地,身體形成一個“<”形。

    下一刻,絲線便擦著她身體劃過,驚險至極。

    可是讓她痛苦的是,一波剛過,另一波攻擊又至。

    更多的絲線發出嗡鳴聲響,無情的切割而來。

    薛長老感覺自己是一只被蛛網束縛住的昆蟲,遲早都要被徹底困住,然後被吃掉。

    隨著絲線攢動,屏風後面,那個人影變得扭曲模湖,而唯有那只紮入王長老頸部的肉管很是清晰,不斷蠕動著,像是不斷吮吸著王長老的血肉,壓制住著他的身體。

    王長老擡起頭來,肉眼可見的,他本來如墨的發絲已變白了不少,而臉上也多了不少皺紋,像是老了很多歲。

    再加上身體和臉龐上的血管如蛇蟲般扭動,看起來格外猙獰可怖。

    可這一刻,在屋內絲線不斷向薛長老匯聚而去的時候,王長老終於獲得了片刻有關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只見他往襠部一戳,褲襠碎裂的同時,一顆“蛋”從中落下,往後滾去。

    這蛋表面漆黑,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緊接著,只見卡的一聲,蛋殼猛的裂開,伴隨著一團跳躍的火焰,整顆“蛋”炸裂開來。

    啪啪啪啪.......

    碎裂的蛋殼一下子飛濺如雨,那屏風後的影子一下子扭動起來,發出幾聲悶哼。

    整個房間一下子滿是孔洞,整個屏風只剩下了一個燃燒的架子,那貫入王長老頸部的肉管終於被炸斷掉,冒出了暗紅色的汁液,迅速收回。

    與這根管子一起消失的,還有那遍布在房間里的森寒絲線。

    薛長老因為離那“蛋”較遠,只是腿部中了一塊碎片,傷勢不重。

    她見危機暫時退去,趕緊拖著腿沖了過去,抱住了王長老,關切道:“老王!”

    這時的王長老被吸得老了不少不說,趴在地上,可以用“屁股開花”來形容。

    他第一時間趴下了,可是屁股慢了半拍,於是搏了個滿堂彩。

    如果沒有這顆他花了大半輩子搞出來的“保命蛋”的話,他和老薛今晚很有可能都涼了。

    沒辦法,敵人比他們強,還偷襲。

    這時,王長老掙紮著指了指腰帶位置,痛苦道:“紫色塞子的瓶子,快!”

    薛長老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這碎片有毒,自己腿部中招的位置已變成了豬肝色。

    而王長老則更慘,整個屁股連著後背都變了色。

    直至哆嗦著吃了好些顆解藥,場面的局勢才算穩住了。

    薛長老環顧四周,只覺得今晚的夜色格外靜謐。

    那詭異的影子應該遭了重創,離開了,可依舊讓人心季。

    薛長老看著王長老的慘狀,一時憤怒又傷感,說道:“不行,我們得去找老李。”

    老李就是副宗主李雨霖。

    可這個時候,老王卻按住了她的手,說道:“先別去。”

    薛長老一下子想到了什麼,童孔收縮成兩個漆黑的點,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老李......”

    ......

    ......

    如果說季缺來的時候有點探查解密的味道,那原路返回時,可謂跑得飛快。

    能飛奔絕不快走,能滑鏟通過絕不爬行,總之就是快。

    他重新回到了水中,穿過了回廊,回到了泉眼,再一鼓作氣沖到了湖岸上。

    這個時候,季缺已顧不上那麼多了,一邊掃著臉上的積水,一邊再次往薛青寧的住處去了。

    這一次,他沒有用正經的方式求見,而是直接貼著墻遊進了那方獨立的宅院。

    和上次夜襲無功而返不同,這次這小院里燃著燈火。

    薛青寧的房門剛好打開著,從這里可以看見,她正坐在那里,像是在等人。

    季缺知道對方極有可能在等自己,於是二話不說,竄了進去。

    陡然見到一個身影闖了進來,薛青寧一驚,一下子站了起來。

    隨即她發現是季缺後,她不由得詫異道:“你怎麼進來的?”

    季缺說道:“當然是直接進來的,我找到了。”

    薛青寧眼神冷淡的看著濕漉漉的季缺,冷淡說道:“你找到了什麼?你半夜闖進這里,需要給我一個解釋。”

    季缺一頓上火,靠近了過來,說道:“好了,接頭完畢,該幹活了。”

    薛青寧眼帶寒意,冷淡說道:“接頭?”

    季缺郁悶道:“別演了,我已經查到了,該動手了。”

    薛青寧秀眉微皺,沒有動,依舊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不要裝了,就你這眼神、這胸,等於早就向我明牌了,我瞎了都認得。”季缺不想耽誤時間,看著對方高聳的胸口說道。

    唰的一聲!

    季缺後退一步,一記耳光扇在了空處,聲音沈悶。

    薛青寧臉頰泛紅,下意識的捂住胸口,說道:“你這門房,好大的膽子!”

    季缺:“......”

    等等,這反應有點不對。

    難道是隔墻有耳?

    總不會她不是寧紅魚吧?

    想到這個可能,季缺一時一個頭兩個大。

    這個時候,之前跟著薛青寧的那個綠裙女子走了進來。

    她看見季缺和薛青寧對峙的樣子後,疑惑道:“薛姐姐,怎麼了?”

    薛青寧眼神凝重,慎重道:“這門房半夜上門,還是個登徒子,身手並不簡單,恐是個奸細。”

    季缺可是實打實躲過了她的一巴掌。

    這絕對不是一個小門房能做到的。

    綠裙女子問道:“他動手了?”

    “嗯,一來就拉我,還說些奇怪的話。”

    “那個,薛姑娘,我認錯人了,我其實是好人。”季缺忍不住解釋道。

    如今來看,薛青寧恐怕真不是寧紅魚。

    那寧紅魚呢?

    他一直覺得,一個女人的某些特定眼神和胸是不會騙人的。

    可惜如今看來,是他年輕了。

    這時,那綠裙姑娘看著季缺,說道:“你是真的來當登徒子的,還是找到了什麼線索?”

    季缺楞了一下,看向了那她那平平無奇的胸口和甜美的臉蛋,不禁露出了一個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說道:“你不會是......”

    那綠裙姑娘本來靈動可愛的大眼睛一下子變得冷淡了許多,如多了一層寒冰,說道:“是我。”

    這一刻,聲音都變得冷漠起來。

    一時間,季缺生出了一種錯覺,那就是隨著對方眼神和語氣的改變,對方那平平無奇的胸口仿佛都變大了不少。

    這娘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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