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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綺綺 -【大家都愛小可憐之三】偷心賊 [打印本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1:58 AM     標題: 綺綺 -【大家都愛小可憐之三】偷心賊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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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真是該死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只不過是向他索借「一吻」好擺脫追兵
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她這是在作戲演假的
怎知他把假戲碼當真,豆腐吃得不亦樂乎
這下讓她偷雞不著,反教他給惡整了一道!
打從出來江湖混,她就知道該還一定得還
但他像隻揮不去的蒼蠅,整天不停地煩擾她
說要治好她偷拐搶騙的病,讓她改邪歸正
還霸道的規定往後屬於她的一切他統統都要過問
哼!他以為他是誰?未免也管得太寬了……
奇怪,被這傢伙纏久了竟覺得他有幾分順眼
對他的防備猜疑與排斥,變成了接納信任與愛慕
但她注定是天煞孤星,一生悲涼的命格
即使他有飛蛾撲火般的勇氣不顧一切的要她
她卻沒有勇氣讓自己剋人的「豐功偉績」再添一樁……

【出版日期】 2009年06月05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水叮噹T089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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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1:58 AM


序 小蘭兒

  我一直很喜歡看書。

  特別是小說,只要一進入書中的文字世界,就捨不得太快回到現實中來,以至於經常讀到廢寢忘食,還是忍不住一看再看。當細細想像書中每一段動人劇情時,真是感到無比幸福呀!

  然而書,是死的。

  但因作者豐富而細膩的文字,便賦予了一本書的生命,使每位讀者讀來更有韻味、更有感情。

  前一陣子,有一位好友介紹了幾本好書給我,其中包括了綺綺的最新作品——《壓箱寶》。

  她說,綺綺的書不同於一般小說,有著一股淡淡的魅力,教人忍不住一翻再翻。因好友的極力推薦,我迫不及待去買了一本來瞧瞧,心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內容可以那樣吸引人呀?

  雖然抱著滿腹的疑惑,我還是決定先拜讀一下綺綺的作品再說。

  想不到當我看著書的時候,覺得自己竟好似化為書中的主人公,與他們一同歡笑、一同流淚,心情隨著情節而起伏,有時還會不由得緊張起來,深怕最後的結局會令人失望。

  當然,我亦不敢漏掉任何一段寶貴的章節,因為沒有讀到最後,根本就無法得知故事最後結局,這是我覺得作者最厲害的一點。

  尤其在看完之後,我心中還為書中男女主角,最後因為得到完美結局而感動不已呢!

  不知這是作者書中的魔力,還是自己看書看得太過著迷?無論如何,相信每位喜愛閱讀言情小說的讀者也曾經有過頰似的經驗吧?這樣的經驗確實讓人難以忘懷,又戀戀不捨。

  於是乎,我在看完了一本綺綺作品之後,甚是欣賞她的作品風格,結果又忍不住把她之前的書全都補齊看完了。

  每一本都教人感動呀!

  真心誠意地盼望每一位正在看這本新書的讀者,也能跟我一樣,深深喜愛上綺綺的作品。

  就這樣囉,我也得趕著看書去了呢!

  咱們下回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1:59 AM


楔子

  「呼呼呼……」

  雜沓的腳步聲,在錯綜複雜的暗巷內響起,飛快繞過一條條狹窄小徑,急促而驚慌,沒有一絲緩慢跡象。

  「不行、我不行了……」其中一名少年喘著粗氣,筋疲力竭的道:「初音姊,我跑不動了……我……我再也跑不動了……」

  「跑不動也得跑!難不成你想吃牢飯嗎?」

  說話的是一名嬝娜纖巧、骨肉婷勻的大姑娘,一雙晶燦的眸兒,仿若月光般透亮,即便一身荊釵布裙,也遮掩不了那包裹其中的絕色容顏。

  只見女子柳眉倒豎,一對美眸微露光,斥道:「真是個沒出息的傢伙,就連綠荷都比你還頂用!」

  數落的話未盡,不遠處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叫囂,有愈來愈大聲之勢,眼看著就要尋來了。

  「快追!就在前頭了,那群小毛賊跑不了多遠的,咱們快追——」

  這一喊,女子頓時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跺了跺腳,扯著嬌嗓,不住地催促道:「漢文,快!快起來,再慢就來不及了!」

  一手拽起少年,楊初音死拉活扯著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弟弟,沒命地繼續向前奔逃。

  但才跑了十來步,突地一個踉蹌,少年竟摔了個大跟頭,急火火的直嚷道:「初音姊、初音姊,等等我啊!我摔跤啦!」

  無奈看向身後摔得「五體投地」的弟弟,楊初音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道:「知道啦,全天下的人都看見你摔跤啦!」

  唉!真沒法子,都到這節骨眼了,此刻就算神仙來助,也難保他們四大一小能夠化險為夷。

  眼下……只能隨機應變了。

  打定主意,楊初音一對靈燦的美眸,先是往周身地形迅速兜轉了一圈,俄爾,小嘴輕啟,從容不迫的逐一下達指令──

  「漢武,你且將漢文帶至巷角處藏身,然後你就上屋頂吧。」

  一名約莫十五六歲,不論樣貌、年紀、身形皆與摔傷少年無一不差的少年郎,僅是微微點了點頭,旋即攙扶起一臉疲憊的孿生大哥,身手俐落地往巷角暗處奔去。

  「香芙,妳躲稻草堆。」

  「喔!」一個略顯稚嫩的嬌嗓,淺應了聲,二話不說,將身子一矮,一頭便鑽進一旁稻草堆裡,動作熟練地將自己隱藏了起來。

  「綠荷,妳——」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抹更顯童稚的軟嗓,有著超乎實際年齡的判斷與慣然,自告奮勇的道:「我躲水缸。」

  「嗯。」楊初音讚賞地點點頭。待一群弟妹各自藏好身之後,她運氣一騰,一雙蓮足點地,欲竄上屋頂藏身。

  豈料,不知是太過心浮氣躁,抑或輕功根本還不上火候,無論她試了又試、翻了又翻,儼然就像是一隻失去天賦的壁虎,無論如何就是翻不過眼前高牆,急得她心火直燒!

  就在她又一次的從牆上跌個七暈八素的當兒,忍不住捂著摔疼的屁股,犯起嘀咕來。

  「見鬼了,今兒個是怎麼了?」不過就是一面牆,她怎麼也翻不過?

  嘴邊嘀咕未盡,她又忽感被一道龐大黑影所籠罩,不但瞬間遮住了天上的月光,也大大提高她的警覺。

  「咦?」受到驚動的楊初音猛然回首,正好對上一對虎氣逼人的眸子,登時嚇得她心頭大震。

  不知何時,一名陌生男子無聲無息地佇立於她身後,高大壯碩的體型幾乎是她的兩倍大,令人望而生畏。

  定睛一覷,她猜測男子年紀應有三十左右,一張古銅色刀鑿般的臉龐被一大把黑壓壓的落腮鬍給遮掩大半,一頭鐵鏽色的頭髮與那把鬍子同樣凌亂狂野。

  除此之外,男子一身黑色裝扮,將其剽悍雄健的挺拔身形襯托得更加引人注目,即便隔著一層布料,她也能夠想像在那之下肯定藏著一副傲人的健美肌肉。

  此刻,那尚不知是敵是友的陌生男子,正用著他一對冷峻婦人的棕眸,一瞬也不瞬地俯視著她,薄唇微啟,似乎要向她警示些什麼。

  但男子尚未啟口,遠處那一聲聲令人膽戰心驚的凶惡吶喊,再度傳來──

  「就在前面不遠的巷角處了,那兒沒有其他的路,他們肯定全躲在那兒,決計是跑不了了……」

  聞言,楊初音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正值危急關頭,她不再多做延遲,趕緊從地上翻身站起,一個箭步衝至男子面前,秀眉一蹙、雙手合十,一對瑩亮的眼眸硬是逼出幾道淚光,小嘴則是不住地懇求著:「這位壯士,請您發發慈悲,救救小女子一命吧!小女子答應您,來日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啐!又是這一句。

  男子微蹙眉宇,總覺得這一句話耳熟得很,好似不久前他才在哪兒聽過。

  來不及回想,男子忽感一雙纖細手臂,無預警地攀上他頸項,正想出聲阻止,無奈一個猛然下拉的力量,硬是將他給拉彎了腰,軟嫩溫香的粉唇兒,就這麼隨之襲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0 PM


第一章

  所謂軟玉溫香,他不是沒品嚐過。

  只是自個兒送上門來的,倒是頭一回見。

  只見懷中女子雙眸微顫、表情羞赧,就連強吻的技巧也顯得太過生澀,以至於當她因為太過緊張,幾番咬疼他的唇時,令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

  「就是這兒了!我剛剛看見那群小鬼頭就彎進這條巷子,這會兒他們呢?」

  帶頭喧嚷的粗嗓,頓時沒了聲音。

  一雙狹長細眼兒,在撞見眼前一幕令人臉紅耳熱、活豔生香的男女歡情場面後,非但沒有顯露出一絲看好戲的促狹輕佻,反而迅速堆滿了惶恐神色,彷彿撞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渾身抖得厲害。

  「蒙、蒙格大人?!」

  大人?

  隨著來人一聲尊呼,楊初音這才發現,那始終悶不吭聲一再承受她「蹂躪」的男子,渾身散發著一股氣定神閒的安適神態。

  非但如此,那對深邃的眸子似乎還可以輕易地看穿人心,好比現在他正興味盎然的凝睇著她,彷彿要將她滿腦詭計都給一一看穿似的。

  見男子望來,楊初音更是心慌,趕緊鬆開攀於他頸後的雙臂,卻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從他身上滑了下來,險讓自己又當場狠摔一跤。

  所幸,他及時伸手攬住了她,減緩了那一跌的力道。

  「大人,您……您怎麼會在這兒?這位姑娘是——」

  聞言,男子薄唇略掀,勾成一道孤傲淺笑,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似乎正盤算著該給她怎樣一個「適當」身分,好來解釋兩人稍早之前的種種曖昧舉措。

  「別揭穿我!」由於心虛加上深懼來人將她給認了出來,楊初音只能將整張小臉再度埋進男子頸窩,怯柔地緊捱著他,低柔著嗓,不住懇求著,「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

  聽著她那又懼又慌的嗓音,蒙格唇角彎了起來,突然來了興趣,眼中銀光耀動,閃爍著邪氣的光澤。

  「大人?」

  「她是我今晚從勾欄院裡買來的小鴇娘。」蒙格不動聲色,逕自宣佈。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他立刻感到懷中嬌軀有片刻的僵硬。

  於是,他更是乘勝追擊,故意低下頭,親暱而大膽地吻上她因太過羞怒而殷紅的粉頰,當他伸手拂開她肩上的髮,欲吻上她那白皙而誘人的粉頸時,他能感覺到,她幾乎要放聲尖叫出來了。

  「怕了嗎?」淺抵在泛紅的小巧耳殼畔,蒙格故意壞壞地揶揄:「隨便挑逗一個男人,可是很危險的。」

  話落,他順勢在她粉嫩的耳珠上使壞地輕囓了一口,引她發出一聲痛楚的嚶嚀。

  「你!」楊初音因這般邪佞舉措而抬眸怒視男子,卻意外撞見他的雙眸之中,早已盈滿了惡作劇的神情。

  可惡,她被耍了!

  偷雞不著,反被惡擺了一道的楊初音,氣得漲紅了美顏,伸手欲推開眼前的魯男子,可他卻不允,硬是將她又抱個滿懷。

  面對男子如此明目張膽的摟擁,她氣得頭發暈、齒發顫,抵在男子胸膛上的一對小掌也惱怒地收握了起來,一對水眸更是危險地瞇起。

  「放你的狗臭屁!」她立刻就反駁了他,「告訴你,我楊初音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是什麼見鬼的小鴇娘!」

  她杏眼怒睜,小嘴緊抿,一臉要掐死他的表情,惡狠狠地壓低了嗓,警告道:「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你這個死大個兒!」

  好個嗆辣的野丫頭啊!

  儘管如此,楊初音這般嬌嗔動怒的模樣,看在性情本就不羈的蒙格眼底,卻是更增添了幾分味兒。

  這丫頭還挺有趣的。

  「可別跟我說妳不是。」他決定再逗一逗她,醇厚的嗓音,再度淺靠於她耳邊,聲音又輕又柔,且帶著一抹揶揄的笑意,「倘若不是,妳怎敢當街強吻一個男人?」

  從他聲音裡就可以聽得出來,他正在享受逗弄她的樂趣,這令一向臉皮薄的楊初音不覺又氣又窘,立刻像隻小刺蝟般,渾身豎立起一根根銳利的刺,狠狠地紮向他。

  「看你不笨,怎麼會蠢得跟豬一樣?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我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她柳眉倒豎,氣呼呼地解釋,「我這是在作戲,作戲你懂不懂?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這一頭大黑熊,會蠢得把這樣的假戲碼當真。

  「既是作戲,何不演得逼真點好?」蒙格一邊提議,一邊勾捲起她鬢邊幾綹散落的髮絲,懶洋洋地把玩著,戲謔而慵懶的神態,令楊初音又是一惱。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眼中射出了敵意,防備地瞪著眼前舉止放肆而無禮的男子。

  「我可是在幫妳。」真是個不識好歹的小傢伙!

  「可我沒要你那麼認真!」她挖苦的諷道:「眾目睽睽之下,你我如此摟摟抱抱,簡直不成體統!」

  不成體統?

  蒙格挑高一邊眉,忍不住提醒她,「是妳先偷襲我的,還記得嗎?」

  厚!這個男人,還有完沒完啊?

  「大俠,現在不是翻舊帳的時候。」沒好氣地抽回還捲繞在他指尖的髮,她紅著臉,壓低了嗓,窘怒的逼問:「你到底還幫我不幫?」

  氣氛像是被凍結住了似地,蒙格對這一句充滿「威脅性」的請求,雖沒有馬上予以婉拒,卻也沒有多表示意見,只是一臉興味地凝睇著她,唇邊還揚著一抹令人心焦的淺笑。

  就在她絕望地發出一聲嘆息的瞬間,他卻意外勾起了她的臉尖,不由分說,俯首將一記火辣辣的吻,重重壓覆上她的雙唇。

  這個吻,來得匆促又突然,其中還挾帶著一絲絲惡作劇的味道,他的唇溫柔而有力地壓著她的,舌尖放肆地在她嘴裡探索、攪弄,勾纏著她柔嫩的香舌,誘哄她也品嚐他的。

  「不……」恐懼不已的她,試圖抗拒,但按在腦後的大掌又將她壓向男子需索而炙熱的豐唇,將她吻得更深、更綿密。

  他的吻困住了她,緩慢卻又自信地誘惑著,而他半瞇的眸兒裡,還略帶一絲笑意,似乎正無言地跟她嗆聲:笨丫頭,瞧見沒?這才是真正的吻!

  終於,抵禦不住蒙格這般惹火逗弄的楊初音,任憑一陣虛軟與迷醉襲擊了她。

  纖小的身子無力地偎靠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一寸一寸往下癱軟而去,整個人就像是一攤融化的春泥,渾身軟綿綿,幾乎失去意識。

  反觀那個始作俑者,卻像個沒事人似的,對於自己種種越軌的行為,完全嗅不出有一絲愧意。

  更甚的是,當她昏昏欲醉的眸兒,不經意覷向他時,竟在那一對充滿異族特色的眸子裡,乍見到一簇簇舞躍著濃濃興味與得逞後的快意。

  霎時,白白被竊走一吻的楊初音,感到一陣無法抑制的窘怒。怎麼也料想不到,本來想利用人的她,反教人給惡整了一道又一道!

  這個膽大包天的野蠻人——他、他怎麼敢這樣吻她?

  又羞又惱的她,直覺就想要抬起手,準備狠狠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卻發現自己雙手仍緊緊貼合在男子強壯而厚實的胸膛上,乖巧柔順得就像一隻剛被主人撫愛過的小貓。

  不!這不是她──

  驚覺自己的荒謬反應,楊初音在心中暗暗呻吟了一聲:天啊!她怎麼會像個慾求不滿的淫娃一樣,這麼的、這麼的……

  就在她不斷為自己失序的行為,感到無比懊惱的當兒,發現男子粗獷的臉龐上,又換上稍早她所見過的冷峻表情。

  蒙格一對厲眸,先是危險地謎起,接著對一群看盡好戲的閒雜人等皺起眉頭,露出極度不悅被打擾的神情。

  「怎麼,你們還沒看夠嗎?」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凶惡的臉龐在幽暗的月光下,看起來分外猙獰。

  「呃?這、這……蒙格大人,我們是……呃……」

  「我不想聽理由。」不待一群人抖完,他惡聲惡氣的又補上一字強而有力的逐客令:「滾!」

  一聲令下,一群畏懼於蒙格冷峻威嚇的粗鄙莽夫,哪裡還敢多待,紛紛連滾帶爬的抱頭鼠離。

  待解除危機之後,她鬆了一口的表情,恰巧也落入他的眼底。

  「他們為什麼追捕妳……」蒙格低沉渾厚的嗓音頓了頓,將眸光緩緩掃視向暗處,更正道:「你們。」

  「這不關你的事!」

  用力掙脫了他之後,蒙格只見那個野性十足的小女人,很是老練地朝夜巷內吹了一聲口哨,然後點兵似的一一高聲喚道──

  「漢文、漢武、香芙、綠荷,外頭已經安全了,你們全都出來吧,咱們該回家了。」

  就這樣,蒙格默不作聲地盤起雙臂,看著她指揮若定、有條不紊地領著一群大小毛頭,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從他面前離開。

  臨離去之前,他依然沒有從那擺明了過河拆橋的小女人嘴裡,聽到一句他該有的謝意。

  待一行人逐漸遠去,四周又恢復了一片沉靜,蒙格正想轉身離開,幽暗的轉角處緩緩走出一道頎長人影,引起蒙格挑眉注意。

  來人身著一襲月牙色長衫,模樣俊雅斯文,似乎早在那兒潛伏已久,正一步步向他走來。

  「那是一群慣竊?」男子嗓音磁柔,語調之中,略帶一絲訝愕。

  聞言,蒙格僅是慵懶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剛剛還扒了你的錢袋。」白衫男子好心的再次提醒。

  蒙格依舊面不改色,又向白衫男子涼涼丟回了三個字:「我知道。」

  「那你——」

  「不礙事。」輕輕撫過唇上還散發著微甜香氣的餘溫,蒙格薄唇略掀,史無前例地漾出一抹淺笑,彷彿還回味著方才那令人心動的一吻。「不過就是幾錠銀子,就當是丟了。」

  聽他回得爽快,白衫男子卻不禁蹙起一對朗眉,質問道:「銀子讓人扒了,你打算去搶夜消不成?」

  看著蒙格空空如也的雙掌,淺柔的嗓音,又是一句疑問:「東西呢?」

  「東西?」覷了眼身後的白衫男子,蒙格不解一問:「什麼東西?」

  「還問,咱們主母指名要當夜消的糕點啊。」那個女人,一個晚上就要吃掉兩盒食篋的甜品,那麼多東西,也不曉得吃到哪兒去了。

  這一回,好不容易又讓她懷上第二胎,爵爺也樂得見寶貝愛妃天天胃口大開,只要是她愛吃的、愛玩的、愛看的,哪一樣不是拚了命地安排張羅來。

  只是,這般繁瑣的雜務工作,自然落到身為王府總管的他,以及蒙格身上了。

  「我沒買。」蒙格涼聲回答。

  「你沒買?」楚天雲一對俊眉,頓時又皺攏了些。

  「嘖!」冷哼了聲,蒙格理所當然的回道:「當初說好了,我在府內幹的是調度禁衛軍的工作,張羅吃食的活兒本就不歸我管。」

  「那你剛才為何在聽見主母叨唸著想吃『飄香堂』的核桃酥與杏仁茶時,忽然像一陣風似的飛奔出府?」楚天雲不解一問。

  「都說了,維護府內安全是我分內的職責。」蒙格再次強調,「一旦聽見牆外有一絲風吹草動,我豈能坐視不管?」

  「話雖如此,但——」那核桃酥與杏仁茶?

  不待楚天雲言盡,蒙格立刻露出一臉「關我啥事」的表情,走上前,默默拍了拍好哥兒們的肩膀,丟下一記好自為之的同情目光後,兀自瀟灑地離開。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0 PM


第二章

  正月十五,初逢元宵佳節,京城的大街上車水馬龍、遊人如織,鋪展了一片熱鬧非凡的繁華景象。

  當夜幕來臨,無論京城鄉野,大街小巷,處處張燈結綵猶如白晝,人們紛紛湧向街頭,觀彩燈、猜燈謎、放煙火、聽竹樂、看雜耍,好不喧鬧。

  遠遠地,一輛駕有雙匹駿馬,且車輪、車輛皆繪有精緻花紋的車輦,緩緩駛來。

  待馬車迤邐而至,車內步出一位裝束儒雅的俊秀男子,只見男子體貼入微,細細掀開了簾幔之後,小心翼翼地從車內牽挽出一位如花美眷。

  那美婦雖已身懷六甲,卻有著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舉手投足之間,端莊秀雅、飄然出塵。

  「來,讓我抱妳下車吧!千萬小心,可別摔著了……」男子溫柔而細心,讓妻子穩穩偶靠在自己胸膛上,眼底眉間都是滿滿的柔情。

  「有相公時時護著、寵著,靈兒哪還怕摔跤呀?」少婦嬌羞切切,淳樸而清雅,像一朵遠離塵囂的百合,美麗中透滿了純潔。

  「說好了,咱們只許待上一個時辰。」摟擁著雙臂之中明明身懷有孕,卻不見豐腴的美麗嬌妻,楚天雲心中雖是疼惜萬分,卻也不忘霸道的宣佈:「我可不允許妳徹夜看花燈、猜燈謎。」

  婚後,一向以夫為尊的她,恭儉賢淑、乖巧聽話,柔順得讓他挑不出一絲缺點,可這一回,她居然鬧著他,說什麼也要趕看一年一度的元宵花燈盛會。

  唉……足足磨纏了他近大半個月啊!

  眼巴巴瞧著大街上人來人往、擁擠不堪,一旦有了碰撞,不管是傷了她或是腹中胎兒,他這個當阿爹的、當丈夫的還能活嗎?

  揚眸一覷,見丈夫還是一副憂煩的神情,水靈兒眉尖一挑,紅潤的小嘴高高噘起,耍賴道:「就一個時辰哪夠呀!」她的聲音又甜又膩,嘟著嘴,撒嬌的道:「好嘛,你就陪著靈兒看完今晚的花燈會,好不?」

  「不行。」楚天雲斬釘截鐵的拒絕,完全不給妻子有討價還價的空間,沉聲道:「妳知道妳自個兒身子的狀況,也知道我絕不容許妳出一丁點的差錯。」

  前陣子韓大夫才交代,說靈兒身子骨弱,加上骨架天生織小,腹中胎兒又過於健壯,頭一胎必定難以順產。

  這已是令他憂心忡忡了,偏偏她這個當娘的,卻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成天只想著上哪兒閒遛達,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在生產過程中順不順利、危不危險,會不會令他這個做丈夫的憂心個半死?

  「聽話。」他摟著她,把她深埋在自己雙臂之中,並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間輕啄了下,柔聲道:「別讓我操心,好嗎?」

  「好嘛……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至少比要她一整天都窩在房裡好多了。

  就如往常一般,水靈兒再度被親親相公收拾得服服帖帖,然而,儘管兩夫妻已經談妥了條件,水靈兒粉嫩嫩的臉兒上,還是一副怏怏不樂的表情。

  這教一向愛妻如命的楚天雲見了,著實也有些於心不忍了起來。於是他暗暗決定,在回府之前,一定給她買個別致花燈當禮物。

  正當楚天雲如此盤算,不遠處一陣陣淒涼的哀泣聲,倏地中斷了他腦海中的思緒,同時也引來周圍許多百姓紛紛的靠攏與圍觀。

  蹙眉望去,那是一幕相當突兀的畫面,卻在這充滿歡鬧的喜慶氛圍中,赤裸裸地被穿插在其間,構成一幅相當詭異而駭人的畫面。

  在人潮如織的大街上,一張白幡就這麼高高地、張揚地、毫不忌諱地被立在路中央,仿若就是要教人個個望而心懼似的。

  除此之外,白淨的幡布上,還歪七扭八地寫了四個字——賣身葬兄。

  不過,最令人驚心動魄的,不是那蒼白得嚇人的喪幡,而是幡下還直挺挺躺了具屍首,且僅僅只用一張破草蓆掩著。

  「各位大爺、大娘、大哥、大姊,請你們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姊妹倆爹爹早逝、奶奶年老、娘與姊姊都還病著,前些日子哥哥又因積勞成疾給病死了,家中實在沒有餘錢可以幫我這苦命的哥哥送葬,請各位善心人士發發慈悲,幫幫我們一家老小吧!嗚嗚嗚……」

  小小娃兒淒涼的悲啼聲,令聞者無一不掩臉鼻酸。想到自己也曾經被命運無情擺弄,水靈兒不禁悲從中來,淚水迅即彌漫在睫端。

  「為何命運竟是如此相似……」她聲帶嗚咽,睫毛顫動,輕聲嘆了口氣。原本她是忍耐著不哭的,卻在丈夫隨後一句憐愛的低問後,瞬間摧毀了控制。

  「是不是讓妳又想到過去的事兒了?」楚天雲輕嘆,「身子要緊……」

  「相公,我們幫幫那小姑娘好不?」水靈兒仰首看向他,淚水早已在眸眶裡閃亮。「她們還那麼小,身上又穿得如此單薄,我想……」

  「好好好,都依妳。」一見到妻子眸中的淚水,楚天雲整顆心都擰緊了,連忙安慰道:「可妳得答應我,不許再傷心了,嗯?」

  「嗯。」她笑了,美麗的眸子裡,盛滿了幸福的淚水。「謝謝相公。」

  「不用謝,只要妳平平安安生下咱倆的孩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就在楚天雲大方掏出腰間錢袋,想替妻子發發善心、積積福德的當兒,一雙大腳忽由身旁竄出,還相當令人錯愕地一腳狠踩上草蓆下,那一隻微露著半截掌心的屍首,並且暗施巧勁,左右來迴旋踩著。

  乍見大腳主人,楚天雲先是一臉訝愕,俄爾又見他一副狠勁虐屍的失序舉措後,不禁兩眼圓瞠,下巴也當場掉了下來。

  「蒙格……」楚天雲不敢置信地問:「你在做什麼?」

  報仇?還是殺敵啊?

  對於好友的嘲諷,蒙格不以為忤,臉上帶著一副漫不經心的笑,懶懶回道:「治病。」

  「治病?」楚天雲抬了抬眉毛,仍是一臉不解。

  「治一種叫做偷拐搶騙的病。」蒙格笑瞪著腳下被他踩得微微抽搐的屍掌,故意壓低著嗓,警告似的又恐嚇道:「渾小子,再不起來,我下一腳可是要踩上你的命根子囉!」

  說也奇怪,就在蒙格恫喝話一出後,草蓆下的死屍頓如屍變一般,霍地彈跳坐起,且齜牙咧嘴的捧抱著差點就被踩爛的右手掌,哼哼唧唧直痛嚷了起來。

  「哎喲喂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原本在草蓆下一動也不動,負責裝死人的楊漢文,因閒得發荒,索性蒙頭大睡了起來,卻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腳踩醒。

  吃痛不已的楊漢文,將一雙噴火的眼睛掃向妹妹,怨聲怨氣的道:「笨香芙,不是說好了,當我扮死人的時候,妳得隨時注意路上有沒有哪個二愣子不留神踩著我的嘛!」

  哎喲!老天爺呀……這一回他的右手掌說不定就給踩殘了。

  「呃,漢、漢文哥……」只見楊香芙一臉鐵青,粉臉兒忽青忽白,一隻小手抖呀抖的,指著他身後直發顫。

  察覺有異的楊漢文,臉色一僵,以極慢的動作緩緩轉過臉,恰巧對上一雙凶惡冷峻的銅鈴大眼──

  ※※※※

  「香芙,妳怎麼啦?哭哭啼啼的,發生什麼事了?」

  剛從外頭回來的楊初音,人還沒踏進屋裡,大老遠就聽見妹妹大聲號哭的聲音,趕忙走近,這才發現屋裡還少了幾個人。

  「咦?怎麼不見漢文與綠荷呢?早上你們幾個不是才說好,今天要在港口打漁獲?」

  「今兒個打不了了啦!」楊香芙淚眼汪汪,邊說邊哭,一雙杏眼兒已經腫得像核桃般大,哽咽不已,好不傷心。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發生什麼意外了?

  楊初音惶恐不安地心忖,正想要問出個所以然來,那始終抽抽噎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楊香芙,哭著再度開口。

  「我、我們今天根本沒去打漁獲,而是……」她愈說愈小聲,怯怯地瞥了大姊一眼,才囁嚅的說了:「而是去東大街設局詐騙打乖兒了。」

  「妳說什麼?」聽完,楊初音差點暈死過去。「你們真是該死!誰又讓你們去幹那種騙人的勾當了?」

  「對不起嘛……」被大姊高張怒燄嚇得猛縮了下脖子的楊香芙,可憐兮兮的又說了:「我們只是想幫大姊分憂解勞……」

  「解個頭!誰要你們分擔家計了?我餓死你們了嗎?一個個都在給我幫倒忙,簡直是氣死我了!」

  楊初音氣得僵住了,怒氣在胃中不斷翻騰,不敢相信這幾個小鬼頭,竟在沒有得到她的允許之下,硬是闖出這樣的大禍來。

  待怒氣略平,她冷著嗓又問:「然後呢?」她的聲音繃得緊緊的。「事跡敗露了?」

  怎知她才剛問完,便見楊香芙將小嘴一扁,擺出一副哭喪的臉兒,眼看又要嚎啕大哭了。

  「我、我們失風被逮著了。」眼見事情鬧大,楊香芙不敢繼續欺瞞,將一切都招了,「漢文哥與綠荷都讓人給揪了去,對方只放我一人回來傳口信,說是非要妳親自去將他們贖回不可!」

  聞言,楊初音心中又是一窒。

  「對方可是官府裡的人?」她強裝鎮定,卻控制不住聲音裡的顫抖。

  「應當不是。」楊香芙有些不確定的搖搖頭,頓了頓,歪斜著頭,想了一會兒,又道:「不過那人妳是見過的,可他不許我說,只要我帶一句話給妳,要妳立刻去一趟——呃……什麼府來著?」

  緊蹙著兩道小巧的柳葉眉,楊香芙努力地絞盡腦汁,半晌,猛擊了一下掌心,恍然的道:「是了是了,那人說是——靖王府!」

  ※※※※

  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楊初音踏進外觀氣派、工巧絕倫的靖王府內,還來不及對眼前金碧輝煌的一切做出評鑑與欣賞,旋即讓人領進一座頗為雅致的小院。

  樓內小院是由旋繞的長廊所圍設而成,二進落裡有一間刻意佈置的單間房屋。

  屋內設有一座錦絲屏幕,雖非上等極品,卻也不俗,全長有好幾十尺,顯示了屋內主人不一般的身分。

  隔著屏風,她隱隱約約看見一大一小的人影兒,正低著頭,動作很是麻利地抓吃著碗內香噴噴、熱騰騰的米飯。

  不但如此,那埋首狂吃的兩人,心情似乎頗佳,一面忙著往嘴裡送飯,一面還不忘對某個被屏風掩去大半的高大身影,很是熱絡地閒話家常。

  「唔……大哥哥,這些菜讓我們全吃了,真的不要緊嗎?」吞下盤內最後一尾鹹甜適口的羅漢大蝦,小女娃意猶未盡的問。

  「不要緊。」渾厚的男嗓,略帶一絲笑意。

  「那吃剩的可以讓咱們打包嗎?」從一整隻香氣撲鼻的燒鵝全拼中抬起頭來的少年,咂了咂一嘴的油花,連忙問道。

  男子揚了一下眉毛,溫和而半開玩笑的說:「如果你們吃不膩的話。」

  「膩?」彷彿聽見一句多麼光怪陸離的話,少年兩道濃眉像是被打了個死結似的,全都給蹙在一起了。

  「事實上,我們已經好久沒吃過燒鵝了,上一回吃燒鴨的時候,是爹爹從塞外押鏢回來的那一趟。」小女娃抓起盤內的烤鴨腿,撕咬了一口,替滿嘴塞了各式各樣食物的哥哥回了話。

  「那一趟……咱們吃的……是烤乳豬,不是燒鵝,妳記錯了。」少年努力地從塞滿食物的嘴巴中擠出一段話來。

  「喔……」小女娃也不在意,繼續啃咬著小手裡的燒鵝腿,吃得香極了。

  站在屏風外的楊初音,愈聽愈覺得這一大一小的對話很是可疑,尤其那一對嗓音,更是熟悉得令人火大。

  她單手一揮,推開了屏風,撞入眼底的,赫然是兩張滿臉滿嘴沾滿了飯粒殘渣,活像是餓死鬼投胎的大弟與麼妹──

  楊初音簡直難以置信眼前所看見的,更一度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但沒有。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她甚至還看見小綠荷高舉著一對比她小臂還長的烤羊腿,對她大肆做出歡呼狀。

  「咦?是大姊耶!大姊,妳快瞧,是肉耶!滿滿的一大桌,統統都不要錢,夠咱們吃上好幾頓餐了!」

  「是啊是啊,而且這一桌菜,每一道都是用最好的食材烹製出來的,不吃就虧大了!來來來,難得初音姊也來了,一起吧……」

  渾然不覺大禍臨頭的兩人,還刻意挪開了一個位置,邀請大姊「共襄盛舉」。

  見狀,楊初音緩緩閉上雙眼,覺得眼前的情況荒謬到了極點。

  她一直努力克制自己不尖叫,直到佇立一旁的男子因忍俊不禁,發出一聲淺淺沉笑之後,她心中的恥辱、羞慚、窘怒,一古腦兒全部都爆發開來。

  「混帳!放下別人的東西,誰許你們吃了?」她以粗魯帶著命令的語調朝弟妹大聲喝止。

  但在食物的引誘之下,她的警告不但被置若罔聞,更教她氣結的是,那兩個不知顏面為何物的小鬼頭,居然開始為那一桌美食向她請命。

  「大姊,這些東西都可以吃,為什麼我們不要?」楊綠荷不解地問,「平常妳不是教導我們,可以吃的東西都不許浪費的嗎?」

  「就是就是……」努力將嘴裡咀嚼的食物嚥下去的楊漢文,趕緊搬出家中兩位長輩,遊說道:「況且奶奶與娘也已經好久沒吃上一頓好東西了,這一盅魚翅野雁湯,正巧可以給奶奶補補身子。」

  剛剛他忍了好久都沒碰,就是想著等一會兒打包回去,好給奶奶和娘打打牙祭的。

  「統統給我住嘴!」此刻,楊初音完全聽不進弟妹的請求,感覺她一張臉都要教這兩人給丟盡了。

  「我叫你們放下,聽見了沒有?」她壓低著嗓,做最後一次的會告。

  「初音姊,好歹這些吃食都是給咱們的,妳就別與它們過不去了,好不好?」

  長久以來,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困苦日子,早已讓楊漢文對於空腹感產生了莫大恐懼,為求一餐溫飽,所謂的男兒尊嚴、忍辱含垢,看在他眼底全是一文不值。

  在他的認知中,唯有吃飽、穿暖,才是正道。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虧你還是楊家長子,爹娘真是白養你了!」眼見弟弟如此不爭氣,楊初音頓時也來氣,揚起手來,就要給那不長志氣的傢伙一記狠狠教訓。

  可她才剛怒氣騰騰的舉起手,旋即被一道強悍力量所阻,緊接而來的,是一句嚴厲的苛責。

  「身為長姊,妳不但沒有表現出該有的榜樣,還放任一群弟弟妹妹滿街的偷拐搶騙,現在見著弟妹餓著肚子,不但視若無睹還如此逞能,妳羞是不羞?」

  聽見自己被形容得如此惡毒,彷彿後娘一般,楊初音宛如被烈燄所焚燒,忿忿不平的轉過臉來,與男嗓主人打了個照面。

  是他!

  就在看清了眼前男子那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長相之後,她差點將眼珠子給瞪出來。

  蒙格凝視著她,稍早那一抹閒適笑容,早已自他相獷的臉龐上消失,語氣變得非常嚴厲。

  「妳真是個壞榜樣。」

  聞言,她笑了;然而那一抹微笑,卻也帶著一絲苦澀。

  「我壞?」她問,卻也在心中反問著自己,語氣裡包含著嘲弄,「如果是你窮苦落魄,不但躲災、躲債、躲仇家,還得一肩扛起八口的生計,我相信你會比我更壞。」

  聽完,蒙格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若有所思看著眼前的女子,發現她那一雙充滿敵意的美眸裡,早已染上點點淚光,卻又倔強的不肯讓它們掉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一股詭異的糾結心結,緩緩在他胸口間,淡淡地發酵開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1 PM


第三章

  「你們行,你們能幹,被人逮著了,還能大大方方讓人請吃飯,你們是沒長腦子還是腦子長霉了?」怎麼就這麼蠢哪!

  有驚無險地踏出靖王府之後,楊初音旋即沉著一張俏臉,儘管沒有抬高音量,但每一句從她齒縫間迸出來的字句,依然透著徹骨寒意。

  「可我看那位大哥哥長得也不像壞人呀。」

  就算他的長相比江洋大盜還凶惡幾分,個頭也比一般男人還高大,體型比至此一頭大黑熊還魁梧得嚇人,但好歹也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又豈會欺負弱小?

  「說你蠢,你還真的發傻起來啦?天底下有哪個壞人會在自個兒臉上刻寫著壞人二字的?」猛地停下腳步,楊初音轉身怒瞪向弟弟,沒好氣的大聲斥責,「我楊初音怎麼會有你這樣少根筋的弟弟啊?」簡直是蠢到家了!

  「可是……」

  「還可是?」她不耐地打斷他,眸中閃著怒火,嘴邊不忘再三警告,「都給我聽清楚了,往後不許你們再這樣莽撞,盡給我惹出大麻煩,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低垂著頭,楊漢文與楊綠荷一臉的悔過之色。

  「真是會被你們氣死——」就在楊初音準備結束叨唸,並一腳踏進屋內的那一剎那,一張充滿陽剛的熟悉男性臉龐,赫然又出現於面前,嚇得她當場愣在原地,半張著口,以為自己眼花了。

  直到端坐於屋內的男人,緩緩抬起眸來,丟給她一抹似笑非笑的戲謔眼神後,她這才恍如初夢大醒。「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好個陰魂不散的傢伙,居然暗地裡偷偷跟蹤她?這還不打緊,最教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究竟是怎麼找上這兒來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聲音聽起來一點都沒有抱歉的意思。

  「當然重要。」楊初音帶著不滿的腔調,怒道:「倘若你是個別有企圖的跟蹤狂,我定拿你報官!」

  「嘖,好個做賊喊抓賊的壞丫頭!」冷笑了聲,早姊弟妹三人一步抵達居所的蒙格,不但沒有因此感到一絲歉疚,還反過頭來,故意沉聲威脅道:「妳難道一點都不覺得,在決定拿我報官的當兒,妳極可能已早我一步進監牢了?」

  楊初音不得不承認,他此番威脅很有效果,儘管沒有高聲咆哮,卻令人心生膽懼。

  血色自楊初音的臉上褪去,她的表情又深深摻進了恐懼,這令原本就有意逗一逗她的蒙格,不禁又笑咧了一張嘴,一對棕眸也閃爍著狡詐光芒。

  「有把柄讓人捏在掌心裡,挺難受的是不?」

  蒙格朝她從開一抹邪氣的笑容,成功地看見她一張粉嫩小臉上又再一次露出令人發噱的逗趣表情,一臉恐懼的防備模樣,與方才的頤指氣使簡直是判若兩人!

  呵呵……這個小女人,還真是有趣極了!

  他曉得自己已經把她弄得心慌意亂,卻毫不掩飾此刻他眸底那一抹昭然若揭的揶揄目光,且十分樂在其中。

  當他望見她逐漸設防的眼神時,他意外地溫柔的笑了。

  「別擔心。」他藏住了一個笑容,逕自走到她面前,努力釋出善意,「我只是送一份吃食來,別無他意。」

  特意抬高了左掌上的油布包,蒙格向她證明,他所言不假。

  然而,事實上,早在她強吻他的那一晚,他就已經查探出這個小女人一家大小的落腳處,知道他們就住在城郊外一處荒廢許久的大宅院裡。

  但教他不解的是,這看似威風凜凜、說話極具分量,儼然是一家之主的小女人,她似乎不與家人同居一屋,而是獨自一人遷居在距離主屋不遠處的一間破舊小屋裡。

  不及思,他一副安然自適的語氣,再度激起了楊初音的火氣。

  「用不著你假惺惺,誰曉得你這傢伙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眼?」

  對於她的嘲諷以及不領情,蒙格不以為意,僅是淡淡一笑,「妳總是那麼多疑嗎?」

  「廢話,你我素不相識,我憑什麼相信你?」尤其他還長得一副江洋大盜的凶惡模樣,誰知道他是不是心懷鬼胎,打算乘機一舉剿滅他們這個「賊窩」?

  「照妳這樣說,妳又怎麼以為我會一次又一次的放過妳呢?」說完,蒙格又露出恫喝的冷峻眼神,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逗她,看她眉目含嗔的可愛模樣。

  「總之,我們家不要你的東西,不管要吃、要喝、要用,我們自個兒有得是辦法張羅!」用不著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怎樣一個方法?」他覷了她一眼,嘲諷的問:「偷拐搶騙?」

  「就算殺人放火也不干你的事!」

  楊初音像是一隻被狠狠踩著尾巴的貓兒般,揮舞著銳利的爪,一把搶過他特意帶來的食物,雙手一揚,狀似要往門外丟。「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摔了!」

  咕嚕咕嚕……猛然,一陣雷般大的飢腸轆轆聲,很是不爭氣地在這時候響起。

  緊接而來的,是一聲聲備感哀怨的叨唸——

  「好歹也是一份吃食嘛!摔了,多可惜……」

  「聞那味道,好像是剛剛的燒鵝呀!」

  「燒鵝?我最愛吃燒鵝了。」

  「好餓呀……」

  「我也餓了。」

  「我也是。」

  聽完,楊初音根本控制不住臉上對於家人們失望的表情。

  「你、你們……真是氣死我了!」她掙扎在怒火中,不悅的怒斥道:「吃吧吃吧,要是有人長心眼,故意在食物裡下了砒霜,還不一個個毒死你們?」

  說完,憤恨甩下手中的油布包,她頭也不回,負氣地奪門而出。

  ※※※※

  蒙格很快的注意到,那個倔強的小女人在奔出門外之後並沒有跑遠,而是往屋後不遠的一間小茅屋走去。

  深感好奇的他,決定不動聲色的跟上。

  雖然早知那丫頭一人獨居於此,但當他一腳踏進這一處狹窄得誇張,且極為簡陋的小屋後,仍是讓他深深蹙緊了眉心。

  屋內幾乎空無所有,僅有的傢俱,是一張用木板隨意拼湊起來的小床,以及一張用來看似擱置油燈的小茶几,除此之外,再也別無其他。

  雖然觸目所及的一切盡是一片寒傖、荒涼得很,但小屋之內仍顯狹隘,在擠入他龐大的身軀之後,已經佔滿屋內大半空間。

  也因為如此,他意外的闖入,讓楊初音不悅地擰起了一對秀眉,怒不可遏的怒瞪他這個入侵者。

  「你還沒煩夠我嗎?」一雙打量的美眸裡,盛滿了挑釁及戒意,「誰許你跟過來的?」

  「還在生氣?」看出她的防備,蒙格故意不答反問。

  由於他並無進一步的冒犯,讓她稍稍放寬了心,但他的窮追不捨仍是讓她神經緊繃,時時處在警備狀態。

  「你究竟是敵是友?」她板起面孔,冷峻一問。

  聞言,蒙格豐滿而性感的雙唇,綻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妳認為呢?」

  此刻,他的笑有點孩子氣,縱然擁有一張全天底下最為嚴峻的臉龐,但他頰邊一對性感的酒窩,卻大大破壞了那一份剛毅的線條,尤其在他笑起來的時候,一度令她忘了呼吸。

  鎮靜地深吸了一口氣,楊初音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這一刻該死地為這個男人紅了臉?

  見鬼的,她甚至還喊不出他的名字呢!

  「很抱歉,我現在沒心情也沒興致與你抬槓,如果你只是想看我的笑話,那你看見了,也可以滾了。」冷著臉,她下了逐客令。

  「蒙格。」輕嘆口氣,他決定不再逗弄她,坦率地道出自己的全名,「巴爾虎是我的祖先,而我是巴爾虎蒙格。」

  「什麼虎?」一個異族姓氏忽然從他嘴裡吐出,令她有片刻怔然。

  「不管是敵是友,妳總該記住我的名字。」

  他眼中的揶揄光芒,使她心跳又亂了章法,為了漠視他唇邊那一彎惑人半弧,她故意蹙起了眉尖,眸光深深望進他的眸底。

  「所以……你是蒙古人?」面對她的疑問,他什麼都沒說,僅微微一笑,算是應了她的話。

  「那還真不湊巧。」她向他宣戰了,斜睨的眼神還帶點挑釁的意味。「我最討厭蒙古人了,尤其是閣下這般『好管閒事』的異族人士。」

  「真的?」蒙格不以為忤,反而故作可惜的嘆道:「那真是可惜了……」爾後,又是他一陣淺淺的沉笑。

  這讓原本想藉由打擊他男性尊嚴,以扳回一城顏面的楊初音,不禁氣得臉上熱辣辣的,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了笑柄。

  「你笑什麼?」明明長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樣,卻老是笑笑笑個沒完,完全折損了他那一副渾然天成的魁偉樣貌。

  「笑妳是個頑固自傲、彆扭又蠢笨的膽小鬼。」他挑釁回道。

  「我、我哪裡頑固自傲、彆扭又蠢笨了?」尤其他還說她膽小?「告訴你,我的膽子是全天下最大的!」

  「這倒是實話。」想起昨夜的吻,蒙格臉上又扯開了個大大的笑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膽敢像妳那樣吻我。」

  他是說真的,自從追隨爵爺由關外入京定居之後,在他剽悍凶惡的外表下,柔順的中原女子別說是對他主動投懷送抱了,哪個女人一見他,不是躲得遠遠的?

  若遇上更膽小一點的,就連眸光也不敢與他撞在一塊兒,更遑論是主動送上一個吻了。

  「嘖!不過就是索借了一個吻,你還想怎麼著?」大不了還給他就是了,用得著在那兒念念不忘的說嘴嗎?

  心念一至,楊初音大步地湊上前去,仰起頭、嘟起小嘴,大有壯士斷腕的豪氣,催促道:「別說我小眼睛小鼻子的,打從出來江湖混,我就知道該還一定得還,喏!還不拿去?」

  「拿什麼?」他抬了抬眉毛,一臉不解狀。

  「還問?」她不悅的挑高眉,「你敢說你這樣窮追不捨,不是為了向我追討那一晚的吻而來?」

  「何以見得?」他望著她,發現他很喜歡看她的臉,光潔的皮膚、粉嫩的臉頰、一對飛挑的秀眉,以及她鼻下小巧而精緻的菱唇。

  以一個男人的眼光來說,她當然很漂亮,但最令他心動的,則是她那一抹藏不住的不馴。

  未察覺蒙格眼底閃爍的讚賞眸光,楊初音又用著一抹帶著挖苦的口吻,繼續指控。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倘若不是,你會像陰魂般偷偷尾隨至我家中?」以為她蠢笨的不知道他的企圖嗎?

  「我沒尾隨。」那樣偷偷摸摸,實在太沒有格調,也太不光明磊落了,豈是他的作為?「我用問的。」

  「用問的?」

  他聳聳肩,坦承不諱的道:「那樣輕鬆多了。」

  況且,他本身就是一名密探,要查出她這樣一個小小慣竊的身分,對他而言,猶如桌上取物,一點也不難。

  聞言,她面容銀青,聲音中透著一絲惱怒,「說吧,又是哪個不長進的窩裡反洩漏的?」

  「無論是誰,妳又何必如此氣急敗壞?」

  「笑話!」她武裝起自己,盡力保持平穩的聲音迎視他,反問道:「換作是你犯了事,讓人給揪住了把柄,還教人一路追到家門口來,你還會心平氣和地與人談天說笑嗎?」

  「那就別讓自己再犯事。」他目光閃爍,用指關節摩挲著她美好的下巴曲線,並順勢把她倔傲的下巴按低一點。「一個好姑娘,不該是個跳牆鑽洞、鼠竊狗盜之輩。」

  「我是怎樣的姑娘都跟你沒關係,要嘛就乾脆一點,把咱倆之間的胡塗帳清一清,少在那兒說教了!」像是隻蚊蠅似的,煩是不煩?

  淺淺一笑,蒙格坦承的回道:「也對,我的確有意追討那一吻而來……」

  他低喃的語調令人心神恍惚,當他將她的臉托得更高,她一顆心陡然一緊,加速狂跳起來。

  「既然妳已經起了個頭,那我就不客氣囉。」他眼睛緊緊盯著她的,充滿異族特色的棕色眸子在月光照耀下,顯得那麼深邃、誘人。

  她迷惑地看著他,心底不但沒有一絲反悔或閃躲,當他將頭緩緩低下,她的唇也在那一刻軟化、微張,並且迎向他。

  當兩人雙唇膠合住的那一瞬間,一陣猛烈的電流竄過她的背脊,而他雙臂也在那一刻環住她,將她拉向自己,並且將頭側轉,讓壓在她唇上的吻更加深入。

  她心臟戰慄著,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像他那樣,狂野而激情,幾乎毫無保留與顧忌的深吻她,仿若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

  楊初音感到一個男人所散發的無形力量,竟會如此的駭人!

  尤其眼前的男人,他還有一副渾然天成的魁偉體格、一對足以攝人的目光,以及那令人難以忽視的力量,在在都提醒著她──

  他,在不久的未來,將會是個毒害。

  果不其然,就在他結束了這一記醉人的吻,摧毀了她腦中最後一絲抗拒,令她深深沉醉在尚未平息的驚濤駭浪中時,他卻已經將唇抵上她泛紅的耳殼,語氣輕柔,卻相當致命的撂下一句威脅──

  「記住了,倘若下一回妳又犯在我手裡,我……絕不輕饒。」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2 PM


第四章

  這個男人,他是說真的!

  自從那一晚他對她撂下似威脅又似恫喝的警告之後,每一天的清晨他都會準時出現在家門口,像是一尊巨大的門神,怎麼請都請不走。

  「你還要賴在這兒多久?」楊初音直視著他,眉頭也詢問地蹙了起來,捺著性子與他周旋。

  「不會太久。」蒙格目光在她粉嫩的唇瓣和美目之間游移,並緩緩揚起一道濃眉,「直到妳願意改邪歸正為止。」

  「別笑死人了!你以為你是什麼人?」還改邪歸正咧!他未免也管得太寬了吧?「如果我不想辦法找活路,你讓我們這一大家子吃喝什麼?」西北風嗎?

  「妳可以自食其力。」他發自內心的建議,「這比訛人錢財要來得光明磊落多了。」

  「聽著。」她閉上眼睛,在心裡從一數到十,認為他根本是擺明了故意找她麻煩。「我不認為我可以過著猶如苦行僧般的日子。」

  就饒了她吧!

  別說是下田耕種這樣的粗活兒了,她就是拿根繡花針都不上手,家事不會、女紅不懂,渾身上下更是找不出一絲長才,這樣的她,還談得上什麼自食其力呀?

  「相信我,妳會慢慢習慣的。只要妳下定決心,所有的難處就會——」就在蒙格進一步試著鼓勵她時,意外地發現,她就像一隻嘴饞的貓兒,一對晶亮的眸子毫不掩飾其中盛滿的企圖,直瞅著他飽滿而性感的嘴唇不放,彷彿只要一聲令下,就會立刻衝上來似的。

  眼前他那輕緩蠕動的性感雙唇,令楊初音想起了幾天前他那美好的一吻,軟軟的、燙燙的,尤其在品嚐之時,所帶來的一股酥麻觸感,著實令人回味不已。

  驀地,她又注意到他頰邊露出一對迷人酒窩,緊緊吸引著她的目光,不覺地再度莫名深受引誘……

  半晌,她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那麼一點點覺得——這一頭大黑熊長得很好看?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

  這個事實讓楊初音不覺微紅了臉,故意以更惡劣的態度,迎戰那個一再令她心魂不定的大塊頭。

  「總而言之,你就是不讓我踏出家門一步,就是要像隻揮不去的蒼蠅一樣,整天不停地煩擾我?」

  他也不含糊,立刻就回答了她:「對。」

  「那好,我問你。」挑高了一邊眉,她將雙手扠在腰上,不悅地問:「在那之前,你打算負責養活我們這一大家子不成?」

  看著她咄咄逼人,一副潑辣樣,令蒙格不僵反笑,大方允諾了她,「有何不可?」

  就在他毫不考慮、一口允諾的當兒,一道飛揚中,滿載著興奮與歡呼的響喊,由遠至近、由小至大,像風一般地飛奔而至。

  「大姊,妳快來瞧!一整竹筐的野雁耶!數一數,少說也有十來隻。」

  微瞇著眸,楊初音覷向一臉樂不可支的楊香芙,質疑地問:「哪來的野雁?」

  「當然是今早蒙格大哥與漢武哥哥打的啊!」抱著一大竹筐的野雁,楊香芙樂不可支,如數家珍的道:「前天是烤山豬、昨天是鮮魚大餐,今天我們有野雁肉可吃囉!」

  相較於年幼的楊香芙,一旁的楊漢文仍顯稚氣的臉龐上,有著別於平常的成熟與平和,輕揚著嗓子,娓娓道出心中一再壓抑的想法。

  「初音姊,蒙格大哥說得對,我們不應該成天只想過著投機取巧的生活。我想過了,明年我與漢武就滿十七了,如果可以,我們想盡快繼承爹的武館,幫人押鏢。」

  「你想當鏢師?」楊初音嚇了一大跳,正想持反對意見,楊漢文急忙又補上一句,阻斷了她嘴邊的反駁。

  「別擔心,我們並非是赤手空拳,蒙格大哥已經允諾,要將他一身絕學傾囊相授。」

  果然,又是那傢伙搞的鬼!

  這一頭大黑熊,他到底想怎樣啊?擺明要讓她日子過得不順心是不是?也不想想,若真讓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半大孩子當鏢師,無疑是去送死嘛!

  「夠了,別大哥大哥喊得那麼親熱,這個人與咱家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將武功教授於你?」無論如何,她絕不答應。

  「蒙格大哥沒騙咱們,這幾日他不但教我怎麼拉弓,還教我怎麼使劍呢!」

  「呿!使劍誰不會?我教你就成了,還需要外人來假惺惺?」

  「可是……」誰都知道,大姊那一套三腳貓功夫,平常跑給人追還成,若是拿來防身自衛,還差得遠呢!

  見大弟一臉狐疑之色,楊初音面子一下子掛不住,忍不住氣哼哼的問道:「怎麼,看你大姊不起是不是?好,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咱們楊家劍法的厲害!」

  語落,她趁蒙格不注意,一把抽走他腰間佩劍,並且向他大聲宣戰:「喂!什麼虎、什麼格的,拔劍,咱們今天一決高下!」

  「我從不跟女人交手。」他的棕眸盯著她,發出懾人的眸光,向她伸出手,「把劍還我,楊姑娘。」

  「不跟女人交手?」她的反應就宛如他剛才對她罵了一句粗話,一臉的鄙夷。「別逗了,倘若今日殺你的是個女人,你也任由她在你身上戳洞?」

  這話如電光一閃,點燃了蒙格塵封於腦海中記憶的火花,驀地,他臉上肌肉因她這一句無心猜測,而瞬間緊繃了起來。

  「妳不是我的對手。」他語氣平和,唇邊淺笑卻已經斂下,原本暖如熾陽的眸光,也逐漸轉為冰冷。

  事實上,這一頭大黑熊判斷的一點也沒錯!

  她的確勝不過他,也承認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軟腳蝦,但身為長姊的她,又豈能在弟妹面前大失威風?

  「別得意,我就不相信十招之內,我還傷不了你?看劍!」

  蒙格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小女人完全忽視他的警告,提起劍就是一陣亂揮亂砍,非要在他身上劃出一道血口子不可。

  為了不傷及她,他僅是赤手空拳,用漂亮的閃躲動作,避開她那紊亂無章、七零八落、套不成套的劍法。

  除此之外,他也乘機教授起一旁觀戰的楊漢文、楊漢武兩兄弟。

  「小子們,記住了,劍行輕巧、刀走厚重,不管劈、揮、刺、砍都有一定的章法,像這樣胡亂揮砍不但沒有絲毫攻擊作用,就連防衛也極容易露出破綻。」

  「破綻個鬼!」銀牙一咬,她爭辯道:「還沒滿十招呢!」

  我刺、我刺、我刺刺刺……

  就在最後一招,蒙格故意誘敵,讓楊初音以為有機可乘,欲以近距離劈刺他的當兒,卻僅是一個反手,不但沒讓她得逞,還施展了一招單手奪刃技法,輕輕鬆鬆搶下她掌中劍。

  「妳不適合用劍。」他淡淡的道:「它對妳而言太沉了,而妳腕骨又過於纖細,這樣很容易受傷的。」

  蒙格一番體貼言語,不過出自於一般學武之人的建議,卻令楊初音雙頰驀地一熱,一顆心沒由來地狂跳了起來。

  從來就沒有一個男人像他那樣,出自於內心地真正關心過她,就連曾經差點成為她夫婿的那個男人,也不曾對她如此關愛過。

  儘管此刻,楊初音對眼前的男人種種莫須有的排斥與抵抗的乖張行為,感到深深羞愧,卻又無法克制自己去反抗這個意外打亂她生活的男人,而選擇故意地去激怒他、挑釁他!

  好比現在,她竟開始莫名其妙對他歇斯底里了起來──

  「為什麼是我們?」她將臉一沉,冷冷質問道:「如果你真是個大善人,京城裡多得是老殘弱小,又何必專挑我們這一家破落戶,百般的向我們施捨你的慈悲?別以為你這樣處處幫忙,我就會感激你,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希罕!」

  吼畢,一個旋身,楊初音又負氣地往外衝。

  半晌,蒙格緩緩鎖緊了眉頭,望著遠方漸行漸遠的纖小背影,不解地問:「女人只要一發脾氣,就老愛往門外衝嗎?」這真是個要不得的壞習慣,他可沒有興趣一天到晚跟在一個女人屁股後頭,像頭笨驢一樣的猛追。

  「以前的初音姊,不是這樣的……」

  聞言,蒙格將目光調向一旁低著頭、啞著嗓子,緩緩啟口的楊漢文。

  「我還記得,以前的初音姊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從沒發過脾氣的她,是咱們飛霞村裡最溫柔的姑娘。但是自從三年前爹因意外過世之後,初音姊臉上的笑容、咱們家原有的平實和樂,一切的一切,都變了……」

  一開始,是楊家長媳劉氏,因承受不住丈夫的意外離世,竟在丈夫下葬的那一晚情緒崩潰。

  就這樣瘋瘋癲癲地鬧了一夜,嘴裡直嚷著要隨意外身亡的丈夫共赴黃泉,最後在大夫的證實之下,劉氏患了嚴重的失心症,病況時好時壞。

  爾後,是楊家老二楊雪蘭莫名大病一場,直到現在還是個藥罐子,身子孱弱得無法邁出房門一步,只能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度日。

  接著,是楊家次子楊漢武,因去年大鬧蝗災,萬物蕭條、民不聊生,心地仁厚的皇帝苦民所苦,特令各個府衙開糧賑災。

  為了能夠多配給一份賑糧,楊漢武往府衙門口一站,往往就是一宿,不料此舉卻招來官家誤以為他是個貪圖溢領賑糧的刁民。

  不由分說,活生生被衙役們毒打了一頓的楊漢武,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小命,誰知從此連話也不會講了。

  起初,面對家中接踵而來的不幸與打擊,楊初音還能維持堅強與樂觀,怎知命運卻依然不肯放過她。

  輕嘆了聲,楊漢文一臉苦澀的娓娓道來。

  「就在三個月前,原本與大姊有婚約的李家,不知何故,竟登門來退了婚約,說是大姊命中帶煞,一出生就注定剋死自己親爹不說,還命硬的拖垮了一家人,讓親人一個個病的病、瘋的瘋、傷的傷,說她是個天生的掃把星,不願承認有這麼一門穢氣的媳婦兒。」

  結果,婚是退了,她的心,也死了。

  與李家解除婚約後,楊初音也轉變了個性情,她變得更剛強、更堅韌,卻也變得更加墮落。

  為了維持家中經濟的來源,偷拐搶騙她統統都不放在眼底,只要哪兒有錢可找,她就往哪兒去。甚至變賣了她僅有的首飾,只為向一群訛徒騙棍習得一身神不知鬼不覺的行竊手法。

  她壞、她惡,卻也嚴厲的規範自己,老弱殘窮她不欺、清官良民她不訛,至於那些無賴惡霸、官紳敗頰,只要一有機會,她無一不詐。

  豈知,弟妹們有樣學樣,竟也學起她那一套騙人的勾當,為了杜絕弟妹們步上她的後塵,她毅然決然從主屋中遷出,一個人獨居在屋舍後不遠處,堅持過著半獨居的狀態。

  聽到這裡,蒙格臉色微微一沉,暗暗心忖:為了貧困的家中經濟,那丫頭雖是用錯了方法,卻也不是全然無救,從她還有一點點良知看來,或許,她仍有被挽救的可能。

  ※※※※

  他錯了。

  那丫頭根本就沒救了!

  自蒙格像是認命一般,隨著楊初音離去腳步追上她之後,不到短短半刻鐘,他便已目睹了她至少偷扒了三攤故意哄抬物價的商家、一個當街責打妻子的莽夫,以及在酒肆前吵吵鬧鬧、大發酒瘋的兩名醉漢。

  最後,雖然見她像是賭氣,又像是施捨一般,將竊來的錢袋,統統丟給街角邊,一對渾身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老乞丐夫婦後,卻仍是教他深深皺起了眉頭。

  為了不讓她繼續誤入歧途下去,蒙格決定上前抓回這個小偷兒,將她帶回身邊好好管教。

  但他才剛上前一步,忽見一名男子高喊著她的閨名,並從他身旁匆匆穿越而過,大步走到她面前。

  「初音?」

  楊初音怔怔的抬頭,猛然撞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俊顏。

  然而,她多麼渴望這一刻,她的記憶是空白的、聲音是啞的、耳朵是聾的,最好連一雙眼睛都是瞎的。

  「李公子。」看見初次令她心動的男人,她心窩一酸,不禁想起他也是此生傷她最深的人。

  緩步走來的男子,微微蹙起了眉心,假裝不去在意她那句疏離的稱呼,勉強堆起一絲笑容,淺柔的嗓音,還帶著一絲濃烈的關懷。

  「妳近來可好?」

  「好。」她微笑回應,卻是言不由衷。

  「那麼,奶奶與楊夫人以及雪蘭他們……都好嗎?」他挑了一個最容易交談的話題,「尤其是雪蘭,她身子骨一向不好,補藥還是得吃,如果藥吃完了,妳儘管上『白玉堂』取吧。」

  白玉堂是京城內最大的藥舖,是李家祖父輩一手所創建,現已傳承了四代,目前由新婚不逾兩個月的李紹祺所接手經營。

  「多謝李公子關愛,近來舍妹已鮮少服用湯藥,李公子毋須費心。」

  她平淡的聲調與漠然的神情令李紹祺吃驚,儘管她態度是溫和而有禮的,卻深深揪痛了他的心。

  「這怎能說是費心呢?都這麼多年了,雪蘭就像我的妹子一樣,況且她之前服用的藥方都是由我親自配製的,我很清楚她的身子狀況,妳就別跟我鬧彆扭了,倘若雪蘭又犯了心症,妳得跟我——」

  「紹祺!」

  他話未落盡,一抹嬌滴滴的柔嗓,驀地由兩人身後揚起。

  一位嬌氣尊貴的少婦,輕輕掀開轎簾,望向佇立於街旁的二人,疑聲一問:「這位姑娘是?」

  見著少婦,李紹祺臉色略微一僵,怔了怔,才開口道:「她是初音……」

  「喔,就是婆婆口中經常唸叨,你那命中帶煞的『前任』未婚妻?」不待丈夫解釋完,白雪雁劈頭便是一番冷嘲熱諷。

  見妻子出言無度、口無遮攔,令李紹祺表情一端,低斥了聲:「雁兒,別胡說!」

  「本來就是,還怕人說嘴嗎?」一向撒潑慣的白雪雁,自然見不得自個兒丈夫在光天化日之下,還能與昔日未婚妻在街邊敘舊、話家常。

  於是妒心開始膨脹的她,頂著一副官家小姐脾氣,不願善罷甘休的嬌斥道:「要不是她命賤,會把婆婆給嚇個半死,然後不惜賠上一條老命,也要你退了與她的婚事,再千巴結萬巴結我爹爹,非要我嫁進你們李家門?」

  「雪雁,妳別這樣。」

  「我又怎麼樣了?我不過是說出事實。」白雪雁氣燄高張,鳳眼般的眸兒,瞥了一眼面色微僵的楊初音,故意又指桑罵槐的諷道:「若真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命帶不祥,就該死窩在家裡少出門,害苦了自家人事小,要是還鬧得旁人妻離子散,那可真是罪過了。」

  見妻子如此大失風度,李紹祺感覺自己的一張臉都要綠了。

  「白雪雁!妳說夠了沒有?」再也沉忍不住的李紹祺,怒聲喝斥了妻子一句。

  白雪雁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是一個醋意頗重又十分善妒的女人,心中若有一絲不悅,便大吵大鬧,惡語怒罵不止。

  眼下,見自已丈夫居然當著別的女人的面,大大給了她一頓難堪,這一口氣,教她怎麼嚥得下?

  「好個李紹祺,你竟敢連名帶姓的吼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高扯著嗓門,白雪雁劈頭就吼了回去。

  這般蠻橫任性的脾氣,就連一向溫和的李紹祺,也不能控制自己節節上升的火氣。

  只見他臉一沉,發狠的又說了:「妳這個悍婦,平日撒潑耍蠻也就罷了,如今都是要當娘的人了,怎還如此驕縱?別以為我老讓著妳就是怕妳,信不信娃兒一落地,我立刻就休了妳!」

  「你敢?」眼看事情鬧僵,白雪雁不得不拿出看家本領,裝癡賣嬌,哭鬧了一番。「好個楊初音,妳還真有本事啊,沒半盞茶工夫,就將我兩夫妻鬧得離心,我總算見識到妳的厲害了。」

  哭哭啼啼地鬧了好一番,白雪雁又將一雙含怒帶怨的眸兒掃向丈夫,心有不甘的撂下一席狠話。

  「李紹祺,你若真有那本事,別等娃兒落地,現在就休了我啊!不做李家媳,我還落得清閒呢!」話落,白雪雁旋即命兩旁丫鬟落下轎簾,怒氣沖沖的離去。

  望著妻子怨怒離去,李紹祺俊臉上頓時寫滿焦急,另一方面卻也十分愧對昔日情人,不由得苦澀的低喃了句:「初音,我知道是我負了妳,是我太過懦弱,沒有勇氣去面對妳我之間的嚴峻考驗……對不起。」

  歉疚地抬眸又看了她一眼,道過珍重後,李紹祺隨即跟著妻子所乘坐的轎後,窩囊地快步追去。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3 PM


第五章

  將一切看在眼底的蒙格,無聲無息地走近她身後,就算不正眼瞧她,也能從她那不斷輕顫的纖細雙肩來判斷,這丫頭一定哭得梨花帶雨,一臉的鼻涕。

  「聽著。」他用著最溫和的聲調,卻是最堅決的語氣,命道:「我不許妳再為那種男人而哭。」那樣一個沒有肩膀、沒有承擔的窩囊傢伙,根本不值得讓她為他掉一滴眼淚。

  像是多年默契一般,楊初音毋須回頭,也知道現下身後站的,是哪一尊牛皮糖。

  「連我的眼淚你也要管?」她不滿的轉身看向他,發現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雙臂盤胸,一對濃眉緊緊深,好似她剛剛對他說了一句粗口般氣惱。

  「不只妳的眼淚,往後屬於妳的一切,我統統都要過問。」

  這明明是一句既霸道又專制的言語,為何聽在她的耳底,卻猶如天籟般悅耳動聽?

  「你一向都是如此野蠻嗎?」

  「相信我,妳還沒真正見識過我最野蠻的一面。」他才剛恐嚇完,始終匯集於她眸眶裡的淚水,倏地一顆顆無預警地湧出,教他眉頭也愈擰愈緊。

  「別哭,很醜。」

  「嗚嗚嗚……」像個撒嬌的孩子般,她愈哭愈帶勁兒,仰著小臉,哭得他手足無措、哭得他一臉鐵青、哭得他方寸大亂!

  「楊初音,我最後一次警告妳。」

  「嗚哇啊啊啊——」不受威脅似的,她將兩手往腰上一扠、擺好了架式,開始「仰天長嘯」了起來。

  怎麼樣?

  她就是要哭,就是要哭得他心煩、哭得他皺眉頭、哭得他瞇起一對銳眸、哭得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哭得他不得不低頭吻住了她!

  「唔?嗯……」他強悍地以舌尖分開她的唇瓣,像是撫慰,又像懲罰一般,用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摩擦著、挑逗她的唇舌,攫取了她所有的感官。

  嗅著他那混合著情慾與陽剛的男性氣息,令她忘了所有悲傷,忍不住緊挨著他,輕撫著他胸前結實的肌肉,感覺他是如此強壯,對她卻又是如此的溫柔。

  終於,在他的一番熱吻之下,她屈服於他的力量,勇敢回吻了他──

  當他也忘情地回應著她的吻時,楊初音一度以為自己會昏倒,直到他伸手過來,用拇指輕刷著她的下唇,命她鬆開了他。

  「別哭了。」他的氣息吹撫過她雙頰上未乾的淚痕,磁柔的嗓音,具有安撫的作用。「這麼窩囊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我所認識的那個威風凜凜、傲氣萬千的楊家大姊。」

  她緩緩仰視他的臉,看見了掛在他唇邊的半絲微笑,就在這一刻,她有些醉了,感覺在他懷中是如此溫存、如此滿足,令她幾乎捨不得鬆開……

  更荒謬的是,此時在她心中閃過了一道瘋狂的念頭——如果可以,她多麼想就這麼一輩子賴在這個男人強壯的臂彎之中,接受他的保護、接受他的撫慰,而且永遠也不要放手。

  很快的,這個大膽的念頭嚇壞了她!

  連忙地想將他推開,卻發現他的影子早已深深地進駐她的心湖,投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怎麼辦?她好像有一點點……對他動心了。

  ※※※※

  「漢武,你肩膀太僵硬了,力道一點也沒有使出來,這樣如何禦敵?還有……」微擰著眉心,蒙格將眸光覷向另一旁提著劍,卻僅是舞弄出一招半式後,便已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楊家長子。

  「漢文,告訴我,你今早沒用膳嗎?」渾身軟趴趴的,看起來就像是得了肺癆的書生。

  「蒙格大哥,你……你怎麼這麼問?」楊漢文邊喘邊問。

  「因為你手上的劍始終沒舉高過頂。」蒙格帶著一絲嚴峻的口吻問道:「你是不是累了?」

  楊漢文漲紅了一張臉,趕緊挺直腰桿,連聲否認,「沒、沒的事兒!我不累,一點都不累!蒙格大哥,咱們繼續練——」

  「得了,你回屋裡去吧。」他還沒瞎,還沒冷血到看不出眼前的小毛頭已是一副筋疲力竭,隨時都可能倒地不起的垂死模樣。

  「蒙格大哥,我真的不用休息,你看,我可以繼續練劍的。」像是證明又像是保證一般,楊漢文揮舞著手中仿若有千斤重的長劍,努力想將方才所習得的劍法再練習一遍。

  「你已經累了,」蒙格加強語氣,「而你需要休息。」

  「我不累!」他嘴硬。

  「你聽見我說的了。」見他冥頑不靈,蒙格臉色一沉,語氣變得十分嚴厲,「現在你就給我滾回屋裡休息去!」

  時間接近正午了,在烈日底下待久了,就連堂堂七尺男兒都受不了這般的酷熱,更遑論只是兩個骨瘦如柴、渾身上下根本沒幾兩重的毛頭小子?

  微瞇著眼,蒙格緩緩抬起一隻臂膀,指向屋門方向,表情平和,卻自有一股教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待目送了楊家兩兄弟一前一後進屋歇息之後,渾身汗透的他,決定到後山一條隱蔽的小溪中沖個涼,順便洗去一身的燥熱感。

  ※※※※

  經過半個月來的磨練,楊初音在「有心人」的調教與監督之下,不再做些雞鳴狗盜的勾當,而是正正經經幹起了小營生。

  現在,她已經是一甲菜園的主人了,待種植的青蔬收成了,她決定在市集最熱鬧的地方,頂下一間店舖,專門販售她精心栽植的鮮脆青蔬。

  扛著一支鋤頭,剛忙完農事的楊初音,一顆小腦袋瓜子裡,已經想了數十種將她小小菜園發揚光大的營運生財方法。

  呵呵,那個男人說得一點也沒錯!

  一樣是出賣自己的勞力,但靠自己能力賺錢,遠比絞盡腦汁去騙別人口袋裡的銀兩,還要來得過癮多了!

  至少他讓她明白,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麼一無事處,只要肯努力,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臉上噙著一抹微笑,想起這些日子以來,這個原本被她以為的外人,不但履行了對她的承諾,也將她一家人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心中的感受,她承認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但她對他的感激,早已遠遠超過了一個施者與受者之間的關係。

  他漸漸在她心中開始有了分量,而他肯定一點也不知道,其實在她心中,她還想繼續跟他延續這樣的關係……

  腦海中的思緒才這麼想著,一腳剛踏進溪旁小徑的楊初音,立刻被一片激起的水花所吸引。

  受到驚動的她,很快地發現,眼前一片綠幽幽的水澤,早已讓人給捷足先登了。

  此刻的蒙格,頭髮是散亂而未綁的,雙眸微閤,仰首佇立在傾瀉而下的瀑布之間。由上往下沖擊的水柱,如同一條奔流的晶瑩白絹,不疾不徐地噴灑在他那張粗獷而性感的臉龐上,就這麼任一頭潑墨般的黑髮,散落在他臉上、肩上、和赤裸的胸肌上。

  不可否認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他都是個真正的男人!

  除了遠比一般男人都還要高大魁偉的體型之外,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是辛苦鍛鍊出來的肌肉,在在流露著矯健有力的感覺,尤其在烈陽與水波的折射之下,更是閃爍著性感迷人的古銅色光澤。

  全然不覺自己正在偷窺的楊初音,開始對眼前的男人評頭論足了起來,她甚至帶著研究的目光,忍不住好奇他臀部的膚色。他究竟是怎麼讓那樣一個私密的部位,也曬得與身上其他膚色一樣黝黑的?

  就在這時,蒙格恰好轉過身來,也在這一瞬間,她雙眸陡然大瞠,驚愕地瞥見他胸口上還有一道驚人的傷痕——那是一道猙獰的刀口,筆直而綿長,由他左側頸肩下斜斜地橫過至他右腹,可怖而駭人,幾乎是一刀重揮而下。

  由此可知,那下手之人欲將他致死的意圖,十分鮮明且決絕。

  這個臆測令楊初音大為震驚,不禁兩手一鬆,肩上的鋤頭滑墜在地,驀地發出一聲悶響。

  就在這時,蒙格猛地睜開雙眸,正要抄起擱置一旁的匕首,卻在看見來人之後,防衛的冷冽神情,很快化為嘴邊一抹嘲弄的淺弧。

  「我以為妳除了強吻男人之外,不會再有其他驚人之舉,想不到……妳還喜歡看男人洗浴?」他不躲也不閃,仰起眸看向她,一點也不隱藏自己的赤裸,甚至還威脅似地移動挺拔碩實的光裸身軀,一步步往岸邊走來。

  他這般突如其來的邪魅舉措,令楊初音感到一陣心跳耳熱,胸口裡像是揣了隻小兔般,撲騰地直亂跳。

  就在溪水逐漸低於他腰間之際,只見她漲紅著一張花顏,連忙出聲制止,「喂!別再繼續往前了,就站在那兒不許動,聽見了沒有?」

  蒙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聽從了她的建議,就這麼維持不動的狀態,與她近距離的「袒程」相見。

  「你為什麼光著身子在這兒?」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她知道他一向放蕩不羈,但如此不遮不掩、肆無忌憚,還像話嗎?

  而蒙格的表情,則似她好像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有哪個蠢蛋洗澡是穿著衣服的?」這豈不是與出恭不脫褲一樣的離譜!

  「那也用不著脫個精光吧?尤其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避諱,如此暴露,你羞是不羞?」

  「嘖!」他不以為然,反駁道:「我又不是姑娘家。」

  「你這個人還真是夠無恥的了。」一抹微紅爬上雙頻,楊初音又窘又惱地瞪著他,卻又無法不去注意他魁偉的身軀上,還留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疤。

  細看之下,有些痕跡看起來像是刀箭傷,有些看起來像是火燙傷,但大多數看起來則都像是一道道大小不一的鞭痕。

  但不管是怎樣扭曲醜陋的傷痕,遠遠不及他胸口那一道刺目的暗紅長痕,要來得令人觸目驚心。

  然而,最教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武功如此高強的他,為何竟也躲不過那幾乎足以令他喪命的攻擊呢?

  想著想著,沉浸在思緒中的楊初音,慢慢伸長了一條胳臂,輕輕撫上那已然結痂的傷痕,想像這一道致命的傷痕,曾經是如何折磨了他?

  這麼長,這麼深,這麼重,當時……他一定很痛吧?

  「喂!現在無恥的又是誰啊?」

  蒙格豐滿性感的唇上,緩緩綻出一抹揶揄的笑容。事實上他並不厭惡她撫觸他的感覺,甚至還挺享受她指尖的觸感,她的觸摸就像是在他皮膚上輕微拍動的蝶翼,令他宛如置身天堂。

  終於,察覺氣氛有異的楊初音,緩緩揚起一對眸光,發現眼前如往常一般嘲弄她的男人,此刻他的頭髮是濕的,古銅色肌膚也沾染著誘人的水氣,赤裸地站在水中央,任泛漾著金光的溪水緩緩在他周身流動,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令人著迷的陽剛氣息……

  咕嚕,她猛嚥了一口唾沫。

  迅速抽回小手的楊初音,微揚著燙紅的粉臉,強迫自己的眸光不受引誘地落在他那一對充滿邪肆的眸底。

  「你的傷……還疼嗎?」

  聞言,蒙格臉上的笑意收斂了,眼眸中的熱力卻有增無減。「早就不疼了。」

  他話甫落下,她又急急追問了句:「是誰傷你的?」

  「怎麼,妳要替我報仇嗎?」他問,並向她又靠近了些。

  只有天知道,這個笨丫頭就一屁股的坐在一片長滿苔蘚的溪岩上,光說個話也不安分,又是比手,又是畫腳的,教人看得直心慌。

  「有何不可?」她高昂著小下巴,義憤填膺的回嘴:「別以為我們楊家人個個都是吸血蟲,不知感恩圖報。」

  「得了,妳那一套楊家劍法還是留著自個兒強身健體吧!」雖然對她的義不容辭感到有些小感動,但他對她可沒抱太大的期望。

  「說這是什麼話?」被他這麼一盆冷水潑來,她頓時也來氣,忿忿不平的抱怨,「你就真的把我看得那麼扁?」

  「這是事實。」將雙掌不動聲色地撐在她所蹲坐的岩石下方,蒙格微微仰首覷向她,巧妙地將她護在自己雙臂範圍之內,以防她一個不小心,從濕滑的溪岩上摔落下來。

  另一方面,他則神色自若,抽空與她抬起槓來。

  「是誰連牆都翻不過去的?」他提醒她那一晚的糗態,「那一晚妳至少翻了八次。」

  其中一次,她還蠢得將一張小臉給貼上了牆壁,讓一旁的他看了,一度以為她打算穿牆而過。

  「那、那一天是我太緊張了!」燒紅著一張臉,她努力的洗刷臭名。

  「喔……」他懶洋洋的附和,語調敷衍得教人火大。

  「喂,別把話題岔遠了,你還沒告訴我,究竟是誰那麼有本事,可以在你身上留下『紀念品』的?」

  「那不重要。」

  他不想談,但她卻執拗得很,非要問出一個人名來。

  「對你不重要,對我可是很重要,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回報……不,可以甩掉你的機會,我怎能夠輕言放棄?」羞窘的她,故意說著反話,但她這一番辯白,卻令蒙格蹙起了眉心。

  「妳真的想報答我?」

  「我只是想還人情。」她糾正他的說法。

  「如果我說,我不要妳的人情呢?」

  他反問她,卻令她傻愣著一張臉,久久才回道:「那你想要什麼?」

  「我要妳另一種報答的方式。」他暗示她,巧妙地轉移她的注意力。

  「另一種報答的方式?」楊初音歪斜著頭,一臉不解。

  「譬如,給我妳的——

  「啊!」彷彿聽見什麼荒誕不經的鬼話,她猛一個抽身,卻不意踩上佈滿苔蘚的濕地,腳下一滑,就這麼隨著陡峭的溪岩,一路滑進他懷裡。

  所幸,早已料中將有這一場災難的蒙格,輕易將她接個滿懷,不但沒讓她嗆到絲毫溪水,更是嚴嚴實實將她環抱於雙臂之中,穩固得就像一座城堡。

  他那被陽光曬成古銅色的皮膚,觸感溫熱平滑,肩頭及上臂糾結的肌肉,在在提醒了他所蘊含的強悍力量,而那遍佈在寬闊胸膛上的濃密胸毛,更是間接向她強調了他無比的男子氣概。

  重點是,她現下一張小臉就埋在他那一片充滿男子氣概的胸毛上,無法抗拒將屬於他的氣味全數吸入鼻腔之內,同時也暈紅了她的臉兒。

  被赤裸的他緊擁在懷,就算是不低頭,她也可以感覺他腿間的濃密體毛正抵在她水面下的小腹上,隨著水波移動,撩撥著她每一份知覺,也挑動著她每一根神經。

  這令她的心臟強烈地戰慄著,感到自己懸浮在半空中,幾乎潰不成防。

  「你、你……你做什麼?」

  「妳滑倒了。」他總不能眼睜睜看她摔進溪底吧?

  「放開我!」她用手肘將自己與他隔開一段距離,覺得全身像是被燙傷一樣,只想趕緊逃開眼前這一團火燄。

  「妳確定?」就這麼矮不隆咚的,也敢說大話?「這兒可是深水處。」他好心地提醒她。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立刻放開我,聽見了沒有?」原以為他是個不求回報的正人君子,萬萬沒想到,他骨子裡對她竟是滿腦子的邪念!

  他要她?

  他竟然要她?!

  「早知道你這樣下流齷齪,我就算是拚了命,也要跟你劃清界線!」她低聲詛咒著,帶著挑剔的口吻,又諷道:「你是我所見過最虛偽、最小人,也最混帳的男人了!還不趕緊將你的髒手拿開?大爛人!」

  幾乎在她劈哩啪啦罵完一長串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惡毒指責後,蒙格將雙手一放,謹遵所願地鬆開了她。

  轉瞬間,她像一顆沉石,筆直地落入深不可見的溪底──

  咕嚕咕嚕……猛灌了幾口溪水的楊初音,這時才發現自己根本踩不到溪底,只好掙扎地揮舞著四肢,爭取每一次浮出水面呼吸的機會。

  在模糊的視線中,她依稀可以看見,那個冷血的男人,非但見死不救,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僅是將雙臂盤胸,冷漠而無情地看著她的狼狽。

  嗚……這個殺千刀的男人!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上他了,想不到這傢伙卻是這樣一個冷血惡徒,擺明了吃定她。

  心思一橫,她乾脆不做掙扎,任憑身子往溪底沉去。就在她決定將自己溺死的當兒,一道強而有力的力量,猛地一舉將她從冰冷溪底給提了起來。

  接著,一個明顯被激怒的聲音,就像鞭子一樣擊打了下來!

  「妳瘋了嗎?還是根本就活膩了?」難得失去冷靜的蒙格,猛烈地搖晃著她,怒責道:「為什麼妳會那麼固執?為什麼寧可溺水也不肯求救?我就那麼不值得妳信任?」

  「你又憑哪一點值得讓人信任?」他剛剛還故意見死不救!

  「妳懷疑我?」他語氣中透著惱怒。

  「難道我不應該嗎?」她嚴厲的指控,「剛剛你還妄想染指我!」

  「我……什麼?」

  「你還想裝傻?」她面紅耳赤的提醒他,「剛剛你明明說了,說你要我,還想否認?」

  這一會兒,蒙格全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個笨丫頭誤會他了,以為他口中的「要」,是暗指她身體上的交易。

  「妳對我的評價就這麼低嗎?」蒙格嘆息聲中,充滿了咬牙的不耐。

  「難道你不是?」她挑挑眉,不認為他有多麼正人君子。

  「告訴我,妳這裡都裝了些什麼?」他用食指用力戳了戳她白淨的額頭,諷刺地丟下一句:「爛泥嗎?」

  「你?」

  「放心吧!」他努力控制自己聲音裡的怒氣,語氣卻柔和得欺人,「除了妳的信任,其餘的我都不要。」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3 PM


第六章

  話雖如此,不知為何,楊初音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別把話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如果你對我沒有半點企圖,為什麼一次又一次的吻我?」

  聞言,蒙格的薄唇蔑諷地揚起,回答道:「別忘了,我們的第一個吻,是妳先主動的,至於第二個,不過是我想討回一個公道。」就這麼簡單。

  「那、那在大街上的那一個呢?」楊初音顯得有些不甘心的追問。

  「那是為了要堵住妳的嘴。」他以一種繃得緊緊的聲音說。

  「所以你對我……真的沒有半點想法?」她像個怨婦般瞅著他,毫不掩飾一臉的失望。

  突然間,他覺得嘴巴很乾,喉嚨像是梗了一塊石,難以置信這個小女人正在千方百計地誘惑他。

  「聽著,我對女人該死的永遠不會有任何想法!」他殘忍地暗示她,「我對她們通常只有『做法』。」

  儘管如此,她似乎還不打算放過他,居然羞紅著一張小臉,支支吾吾、充滿著引誘意味地向他招供。

  「如果……我同意你對我有任何『做法』呢?」說完,她一張臉更紅了,一雙美眸更是毫不遮掩地直瞅著他的裸胸猛看。

  噢!該死……蒙格在心裡呻吟,他真的遇到全天底下最漂亮的瘋子了!

  儘管她的表情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樣子,就連她一對晶亮的眸子也比任何正常人還要來得正常。

  但──

  「妳在發抖。」他點出一個事實。

  「那是因為溪水太冷。」她倔強的回嘴。

  「妳在勾引我嗎?」

  「倘若我說是呢?」楊初音仰起頭,在他灼熱的視線下,伸手輕觸著他一張剛毅的臉龐,並忘情地仰首吻去一顆在他臉尖的晶瑩水珠。

  這一惹火舉動,讓他渾身幾乎都僵硬了起來。

  「女人,別這樣!」蒙格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連接吻技巧都青澀得教人嘆息的黃毛丫頭,她正在侵犯他——侵犯一個足足是她體重的兩倍、塊頭遠遠超越她的大男人。

  但很顯然的,同時她也不懂何謂適可而止、見好就收這一句至理名言,完全沒打算結束眼前這一場惡作劇。

  她忽然變得大膽,一雙不斷放肆進犯的小掌,從他的臉頰蜿蜒而下,撫上他結實的胸肌,然後緩緩轉移到他窄小的腰臀,接著是他沉於水面之下的雙股之間……

  她大膽的舉措,令他呼吸開始紊亂,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而她依然還不懂得自制,直到她一手掌住了他。

  「初音,不……」他嘶啞地輕喘出聲,當她名字從他嘶啞的嗓音中被喚出時,簡直就像是一抹性感的愛撫。

  「妳怎麼能——」蒙格燙紅著一張俊臉,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大膽得令人咋舌。

  「你不喜歡嗎?」當她還是個夜盜的時候,她曾多次在勾欄院的屋頂上偷看過,男人們都很喜歡女人這麼做,通常他們在接受這一項「服務」的時候,那些男人都會歡歡喜喜的高喊著——

  「妳這個笨蛋!」他用顫抖的嗓音吼她:「如果妳還有一絲一毫的判斷力,妳就不會如此誘惑一個男人。」

  「那麼我誘惑你了嗎?」

  「當然。」他捧住她的臉,惡狠狠的恫喝,「相當成功。」

  他的思緒就像是一根繃斷的琴弦,讓他的嘴像愛撫般落在她的唇上,喉間嘶啞的嘆息告訴她,他有多麼喜歡她對他做的事。

  於是她更大膽地掌住他的火熱,輕輕套弄起他慾望的根源。當他再也無法忍受這般誘人的折磨時,他把她的手抽了出來,並將她帶往瀑布後一處岩洞內。

  「我一再給妳機會,妳原本可以逃開的……」他喃喃的低吼,粗魯地將她壓在一片光滑的岩壁上,一對染上情慾的火熱眸光,同時也閃爍著赤裸裸的慾望。

  「但妳卻一再考驗我的耐性,非把我逼瘋了不可——」他逼人且帶著一絲侵略性的目光,讓她的腳趾頭都要蜷縮了起來。

  當他用著一股輕柔卻又強悍的力量分開她的雙腿時,她那一股偽裝出來的勇氣,立刻像泡沫般地消失無蹤。

  在這一連串邪肆的動作裡,他目光始終與她視線火熱地交纏,感覺她整個人已經變得跟身後的岩壁一樣僵硬。

  可他還不打算輕饒她,故意用他的堅挺,就這樣大膽而威脅地壓抵在她兩腿間的凹陷處,輕輕的摩弄、頂撞,一股銷魂的感覺,同時讓兩人發出一陣滿足的喟嘆。

  「現在……你打算要我了嗎?」她顫抖的問。

  但他的回答卻令她氣餒。

  「還沒。」他溫柔地輕囓著她軟嫩的耳珠,邪魅地在她耳畔低語:「在妳如此放肆地『惹火』了我之後,我不會那麼快就讓妳稱心如意。」

  他使她因慾望而顫抖,被溪水浸透的身子,更是克制不住地與他堅實的身體忘情地廝磨著,感覺他身體所散發出來的體熱,就像春藥一般影響了她。

  「蒙格……」她柔順的隨他擺佈,再也無法思考,只能不斷在他懷中輕喘、吟哦。

  她輕柔的低吟告訴他,她有多麼喜歡他這樣吻她、觸碰她,無邪的反應使他忘了自己原本侵佔她的理由——

  他只想嚇嚇她,讓她明白,就算一時興起,也不該隨意去撩撥一個男人的情慾,因為如此一來,她將會因自己愚蠢的挑釁行為,而付出最昂貴的代價。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打算放開她了,甚至不計較她稍早之前對他做了什麼離譜的舉動。

  當他嘴中一再沾染上她如花蜜般的香澤之後,他只想將一切將錯就錯,私心地將她佔為己有。

  於是,他深深吻住了她,舌頭侵入她芳唇裡,與她的小舌糾纏,無言地要求更多時,她也柔順地回應了他。

  她毫無禁忌的反應,幾乎瓦解了他的自制,她的味道是如此甜美誘人,而她卻又是如此熱情需索,完全擊潰了他的防線,令他喉底深處發出一聲低沉而原始的嘶吼……

  他不斷改變雙唇攻佔她的位置,一隻粗厚的大掌同時滑進她腿間那一片柔軟部位,不斷細細揉弄。

  「不——」這個駭人的邪魅舉動,令她在他嘴裡深深抽了一口氣,試著阻止他,他卻不容阻擋。

  「這是妳自找的!」他的手指緩緩探入那早已濕漉的花唇,用他的指腹摩擦著他知道會令她瘋狂的敏感部位,那激情的感覺幾乎強烈得令人無法忍受,同時它卻又是如此地美妙,並且深深震撼著兩人。

  這時,她小嘴也開始喃喃,柔媚地吐出一句又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來……

  她絲滑般的股間,令他完全無法思考,情慾一下子被熊熊點燃,恍恍惚惚之際,根本沒聽懂她嘴邊的喃喃細語。

  直到他湊近了她微啟的唇間,想再給她一個吻時,他終於聽懂那一句幾乎令他當場凍成冰雕的字眼,從她小嘴裡緩緩吐出——

  「我只想報答你。」

  「該死……」蒙格所有狂亂的混沌情潮,統統被這一句話給一併收拾了回來。

  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把臉深埋在她頸窩邊壓抑地呻吟著,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煎熬,臉上一副深深受到傷害的神情。

  猛地,他全身輻射出強烈的怒氣,洩憤一般,一記鐵拳狠狠重擊在她身後的石壁上,發出一聲駭人巨響。

  「這真是夠了!」他的表情被折磨和惱怒所扭曲了,他睇視著她,露出彷彿要將她一掌掐死的眼神。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面!

  由她震驚的表情可以猜得出來,此時她內心的恐並不亞於他,儘管心中隱痛,他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她的雙臂,粗暴地將她提了起來,並把她往岸邊丟去。

  等到她在岸上站穩了身子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制住就快要爆發的火氣,不悅的對她冷峻苛責。

  「永遠別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娼妓!」他忍受難堪地瞪著她,「只有娼妓會利用身體來做交易,而妳不該是這樣的姑娘……」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難道——是那個男人已經在她面前消失了整整半個月的原因嗎?

  一手提著早上才剛採收的青蔬,兜裡還揣著一只小布包的楊初音,站在一座氣勢磅礡的王府外觀望,已經整整有三個時辰之久了。

  只見她探頭探腦地往裡猛瞧,見有人從裡頭出來,卻是趕緊背過身去,一會兒假裝是過路、一會又假裝等人,舉止滑稽而詭異,令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姑娘,妳找人嗎?」府門內走出一位老人家,慈愛地問道:「要不要老朽替妳傳喚一聲?」

  「不不不,老爺爺,您別忙了!」她連忙揮動雙手,微笑地解釋道:「我只是借個地,等一位朋友,將手裡青蔬交給他後,我立刻就走人了。」

  「原來是這樣。」老人家點點頭,親切地又問:「那姑娘的朋友是──」

  老人家的尾音特意拉長,顯然是向她要個人名,可她該怎麼回答才好呢?

  「他、他是……」楊初音臉上一片紅潮,汗出如漿,搔搔臉頰的心想:倘若真將他給喚了出來,她又該跟他說些什麼呢?

  嘿!大個兒,這幾日不見,你是死哪兒去啦?

  不行不行,這樣似乎太粗野了些。

  蒙格公子,多日不見,舍弟舍妹都唸叨著您呢!

  不成不成,這樣又太過矯情了。

  哎呀!果然找著你了,天底下哪有像你這樣的師傅,功夫只教了一半,轉身就跑得不見人影,漢文、漢武都等著你回去教他倆繼續習劍呢!

  嗯嗯,這樣感覺自然多了,等會兒就按著這樣說吧!

  楊初音在心中仔細演練著見到他時,該用哪一句話當開場較為適當時,一抹童稚般的軟喉,忽地在耳邊揚起——

  「爹爹、爹爹……在哪兒呢?清兒找不著。」

  伴隨著這一抹童言童語,是另一抹醇厚而低沉的叫喚:「清兒,別亂跑,快回來。」

  是他的聲音!

  「呵呵呵,清兒正學著走路呢!」

  緊接著,另一抹她從不曾聽過的柔美女嗓,笑悠悠地在他之後嬌膩的阻止,「你就讓他走走吧,消耗些體力,免得夜裡小傢伙精力旺盛,又鬧得全府上下都沒好眠了。」

  帶著疑懼,楊初音猛然回首,一幕天倫之樂的溫馨畫面,就這麼殘忍地撞入她眼底,這不但沒讓她感受到一絲幸福暖意,反教她像是墜入無底冰河一般,整個人只差點沒被凍成冰柱。

  原來……原來他早已經有妻有兒了?

  這一句話不斷在她腦中諷刺地擊打著她,原本滿載著期盼的心,瞬間就像是一堆燃盡的餘灰,冰冷而毫無知覺。

  就在此時,遠處再度傳來他爽朗的笑聲,以及他對於妻子充滿深情而溫柔的話語。

  但每一句對她而言,都像是一把鋒利刀刃,一下又一下,重重刺進她的心窩,幾乎令她泣血而亡……

  「看清兒如此活潑可愛,妳肚裡的這一胎,肯定也是個漂亮的娃!」他輕摟著身旁美眷,眼底盡是憐惜。

  女子粉頰微透紅光,輕撫著圓潤的肚子,幸福滿溢的回道:「我什麼都不奢望,只盼腹中孩兒健健康康,也就心滿意足了。」

  看著眼前一對佳偶如此情深意摯、如此幸福美滿,楊初音感覺自己就像是個不重要的局外人一般,不由得苦澀地笑了一笑,掩不住臉上失望之色,開始逐步後退,正要轉身離去之際,卻被一抹略顯訝愕的男嗓所喚住。

  「初音?妳怎麼會在這裡?」蒙格凌厲的眸光意外掃來,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

  「呃?我、我……在這兒……是……是……」她喉嚨開始緊縮,而她的心也茫然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甚至開始認真的考慮起來,要不要就當作不認識,然後就這麼一路跑給他看?

  只見那該死地、愚蠢地、令人火大地戲弄過他一回又一回的小女人,低垂著頭,一副口齒不清的驚懼表情,儘管心中仍隱含著一絲不悅情緒,蒙格卻還是放柔了聲調,冷澀地問:「是不是家中發生什麼狀況了?」

  就算她曾經殘忍地傷害了他身為一個男人的自尊,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一心為她著想,這一抹詭異的心緒,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是漢文嗎?還是漢武?」他關心的問,「或者是他們哪一個又出了紕漏?」

  結果,她也沒專心在聽人家問話,自顧自就說起一堆完全教人捉不到重點的話來。

  「那個……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您,呵呵……」強擠出愉悅的明亮表情後,楊初音轉過身,露出一抹大大的爽朗笑容,彷彿見著老朋友一般,對他招呼了起來。

  「蒙格大人,全託您的福,現在我與舍妹在市集裡已經頂下一個攤位,還做起了小營生,雖然一切簡陋地上不了檯面,但還請您賞個光,抽空時,與尊夫人一起來光顧小店吧。」

  蒙格幽暗的眸子略略一瞇,瞬間沉默得嚇人。

  假裝不去看他倏然不變的表情,楊初音將微笑的眸光,落在他身後不遠處,那一位正領著孩子走近的絕麗女子身上。

  她就像個經驗老道的商客般,旋即又扯開了嬌嗓,熱絡地打起招呼。

  「呀!瞧這小公子長得俊極了,怕是遺傳了夫人的國色天香吧?」她微笑持續僵凝著,不時微微抽搐的嘴角,讓人覺得她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為了不讓她誤會下去,蒙格當機立斷,向她做了個解釋:「初音,妳誤會了,靈兒她不是——」

  結果,她卻來個相應不理。

  「夫人,您瞧瞧,這些都是我自己栽種的蔬果,您且嚐嚐,如果合意的話,就差人到東城虎尾巷傳個話,我一定親自給您送一份來。」

  這下,蒙格火了!

  打從一見面,這丫頭就拿他當空氣看待,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擺明要教他難堪。

  沉忍不住的蒙格,警告似地又低喚了一聲:「初音,妳看著我。」

  「夫人要是喜歡吃鮮果,我家菜園子裡還種有芭蕉、石榴、枇杷和番瓜,個個飽滿香甜,包妳滿意!若是愛喝茶,明年春天我家茶園還有……」

  「楊、初、音!」一旁再也聽不下去的蒙格,猛地攫住她一隻手臂,迫使她轉身面對他。

  「妳該死的在搞什麼鬼?」他對她的惱怒,全在緊鎖的眉心表露無遺。

  「放開,別碰我!」她像是閃躲一條毒蛇般甩開他。

  蒙格似乎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惱怒舉措給震愕住了,深邃的五官,微露出一絲心疼的表情。

  「妳怎麼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她看著他的表情充滿了濃烈的苦澀,雙眸之中就像是被摻進了絕望——一種教人感到天崩地裂的絕望。

  「什麼怎麼了?我沒事呀。」蠕動了一下雙唇,她故意躲開他探究的昨光,隨意扯了個理由,藉口道:「對了,我、我攤上還忙著呢,只香芙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我得回去幫她了,就不打擾二位了。」

  話音剛落,她就像是落荒而逃般,匆促逃離了他的視線,卻因為太過心急,一路上奔得跌跌撞撞、狼狽至極。

  她甚至在一次狠狠的踉蹌中,不小心將懷中布包給遺落了下來,卻連回頭都未曾,只是沒命地繼續往前奔逃。

  「大哥……」將一切看在眼底的美婦,怔怔地問:「那位姑娘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蒙格沒有回應水靈兒的問話,只是將若有所思的眸光鎖定在那愈奔愈遠、愈跑愈急的纖小背影上,總覺得今天的她,渾身上下都不對勁極了。

  尤其是她那過於慌亂的腳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正跑給一群仇家追呢!

  「你瞧,那姑娘還遺落了一個布包。」

  水靈兒邊說邊拾起包袱,發現裡頭靜躺的是一雙男鞋,但手工極為粗糙,鞋面歪曲,多處縫線外露,顯然是出自於某個完全不懂得裁縫工藝之手的人。

  看著那一雙男鞋,蒙格面無表情的粗獷臉龐上,沒有做下太多評論。

  因為真正教他起疑的,是他此刻掌心中,那一滴在她轉身之際,意外教他所截獲的淚珠……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4 PM


第七章

  「大姊,我可以進來嗎?」

  一抹溫潤而輕柔的女嗓,透過半掩的門扉,從屋外傳了進來。

  聽出門外輕喚的女嗓,楊初音有片刻的怔忡,連忙上前應門。

  「雪蘭,妳怎麼跑出來了?是不是心口又犯疼了?趕緊回屋裡躺去!我這就去找下大夫。」

  卞若飛是繼李紹祺之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固定前來為楊雪蘭看診的年輕大夫。雖然卞若飛平日不苟言笑、行事作風也恁是詭秘,卻是一位不折不扣、醫術相當高明的大夫。

  平日裡,他放縱於山野林泉之間,鮮少過問塵囂俗事。聽村裡的人說,卞若飛自十三歲起,便一人獨自於山麓之間,結廬自居。

  數年間過去了,他依然在荒山野林之間,埋首苦心於成千上百種各式奇藥的研製,是個任憑雲來雲去,也不曾留戀於塵間俗事的怪人。

  「大姊,不用了。」一聽見心上人的名字,楊雪蘭原本白皙的粉頰,驀地染上了幾許暈紅,連忙道:「我沒事,也沒有犯病,妳就別太擔心了。」

  「既然沒事,就快回房歇息,都要二更天了。」楊初音的語氣裡盡是憐惜,「好不容易才養好的身子骨,可別又給我糟蹋了。」

  「我睡不著,想找大姊談談心。」楊雪蘭雖柔弱,卻是個懂得察言觀色,心思如水的小女子。

  平日裡,就算大姊再怎麼疲憊忙碌,每夜晚膳過後,總會特地前來她房中,憐惜她這個終年拖著孱弱病體,鮮少踏出屋外的妹妹,解悶兼閒扯地攀談上幾句。

  今日卻一反常態,不但未見大姊前來,她還聽香芙說了,自從傍晚大姊從外頭回來後,晚膳連一口也沒吃,就這麼一個人窩進了後院的小茅屋裡,直到晚膳結束,都未曾見她出來過一回。

  這令她不禁有些擔憂起來,於是趁著旁人不注意,一個人偷溜到小屋來,就是想探探大姊今晚究竟是哪兒不開心了。

  剛才她站在屋外,耳尖地聽見屋內傳來一陣悶悶的啜泣聲,令她不禁低聲探問:「大姊,妳在傷心嗎?」

  「哪、哪有啊?」楊初音趕緊轉過臉,胡亂用袖角抹了抹頰邊殘餘的淚跡,口是心非的否認。

  楊雪蘭卻不肯輕易放過她,質疑的又問了:「那為什麼妳一對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尤其她的鼻尖都哭得通紅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簡直是欲蓋彌彰。

  「我……」

  「大姊,」楊雪蘭突地一問:「妳很喜歡那位名喚蒙格的大哥哥,是不是?」

  那個從窗戶看出去,依然壯碩得像一座山的男子,是除了李大哥之外,大姊唯一願意讓他自由踏入家門的男人。

  大姊一向保護他們,家中更是外人永遠的禁地,除非已是心有屬意,抑或是有一定的信任程度,大姊壓根不會讓一個陌生男子如此來去自由,仿若進自家門一般容易。

  每每她看見大姊大耍嘴皮,與那位大哥哥針鋒相對時,兩頰總是不自主地染上一片潮紅,那是一抹女子在面對心上人時才會有的嬌豔紅暈,她是不會看錯的。

  「別胡說!」楊初音駁斥著,眼神卻飄往別處,回答的口氣壓抑而無奈,「我才沒有喜歡他。」

  只可惜她這一番辯白,讓心思一向細膩的楊雪蘭一個字也不肯信。

  「大姊,別以為我只是個成天躺在病床上的藥罐子,對於周遭所發生的事,都無所聞問。」早將一切看在眼底的她,進一步的指出事實,「倘若妳不喜歡那位大哥哥,為什麼一連幾日見他沒來家裡,妳就心慌得什麼事都做不好了呢?」

  「沒有的事!」只見楊初音雙手扠腰,故意露出精神抖擻的表情,朗聲道:「妳看我這幾日,不也能吃能睡的?」

  「那妳告訴我,妳今天哭什麼?」

  「又來了!就跟妳講我沒哭。」這鬼丫頭怎麼還不死心呀?

  「好,妳不說,我幫妳說。」楊雪蘭眉兒一揚,決定打破砂鍋「盧」到底。

  「身為妳妹妹的我,還不了解妳嗎?」大姊那一張臉呀,根本就藏不住心事。「漢文都跟我說了,妳今天下午去了一趟那位大哥哥的住處,結果不到半日光景,妳就一路哭著回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哎呀,哪裡有什麼事嘛!妳別聽漢文那傢伙亂嚼舌根了。」什麼一路哭著回來?她哪裡有那麼窩囊?

  「姊!」楊雪蘭難得板起臉孔,輕柔的嗓音,略帶一絲警告,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逼問表情。

  「好啦好啦,怕妳了,說就說……」

  為怕妹妹一時急怒攻心,引發了病症,楊初音決定坦承一切,卻見她又無語怔了半晌,最後才幽幽地輕嘆了聲。

  「我今天見著他的妻子了。」她臉色木然地坐在床沿,回想今日她所看到的那一幕,充滿幸福、美滿,卻永遠不再是她的天倫畫面。

  「他的妻子看起來好漂亮、好高貴,那種美,就算是我下輩子重新投胎,也遠遠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她搖搖頭,苦澀地笑語。

  聞言,楊雪蘭心中一窒,急問道:「妳是說……他已經有家室了?」

  「可不?他還有一個長得好俊秀的兒子呢!」微微苦笑著,她垂視著雙手,表情哀傷的自嘲道:「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他不會教我給拖累了。」

  「大姊!」楊雪蘭臉上掩不住心疼的問:「都這麼多年了,妳至今還相信那個江湖術士所說的訛言?」

  五年前,也不知從哪兒蹦出了個江湖術士,滿口胡說八道,直指當時已與李家論及婚嫁的大姊,說成是楣星轉世、衰神降生,不滿二十歲,便會剋死全家的天生掃把星,不管誰娶了她,都注定難逃死劫!

  這一說,一脈單傳的李家,哪裡還敢下聘?

  光是文定之禮,便一拖拖了五年,最後李家乾脆派人退了婚,擺明這門媳婦兒,他們是無福消受了。

  楊初音什麼也沒說,僅是苦澀地笑了笑。她的心早已經麻木了。

  「妳要我們怎麼說才肯相信,妳並不是個災星,在這個屋簷下的每一個人,從來就不曾這麼想過妳,為什麼妳總是要與自個兒過不去呢?」

  「我並不是自傷自憐,而是事實明擺如此。」她早就已經認命了。

  「大姊——」心疼不已的楊雪蘭,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好了,就算妳體力再好,也撐不過一整晚!」楊初音站起身,準備親自押送嘮嘮叨叨、喋喋不休的妹妹回房歇息。「別忘了,卞大夫叮囑過的,妳的身子萬萬不可熬夜呀!」

  怎知她指尖才觸及門板,門外就傳來一陣淺促的敲門聲──

  「大姊,蒙格大哥來了,說要找妳呢!」

  聞言,楊初音大為震驚,半張著口,愣在那兒沒有吐出一個字,直到楊雪蘭用手時輕推著她,她才恍若大夢初醒。

  「漢文,你幫我跟他說,說我已經睡了,讓他明日再來吧!不不……你還是跟他說我不在好了。呃……要不,跟他說我去鄰村了,這幾日都不會回來!」她講得很急,幾近語無倫次。「總之而言,你千萬別跟他說我在家裡啊,知道不?」

  這一番睜眼瞎話,讓一旁的楊雪蘭聽了,也不禁搖頭嘆息。

  ※※※※

  屋外,不明就裡的楊漢文,一頭霧水的望向身後的訪客,擺出一副「什麼都不關我的事喔」的表情。

  驟然間,屋外傳來一道渾厚的男嗓,其中還夾雜著一絲不悅的氣息──

  「楊初音,開門。」

  一聽,她猛地一僵,兩腳彷彿著火般跳了起來。

  「楊漢文,你這個大笨蛋!你還是我弟嗎?連一點義氣都沒有!」真是個吃裡扒外的傢伙,簡直是白養他了!

  「怎麼亂罵人呀……」劈頭蓋腦的,連個理由都沒扯,就做人身攻擊。

  狠狠被臭罵一頓的楊漢文,委屈至極地心忖:他又不是大姊肚裡的蛔蟲,事先又沒知會一聲,他怎會知道她不想見蒙格大哥啊?

  這時,蒙格粗獷的臉上已浮現肅殺之氣;如此再三被拒於門外,早已將他平日裡少之又少的耐性,磨得半點兒也不剩。

  「楊初音,妳還不開門?」他露出最威嚴的面孔,所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一股威嚇力。

  結果,屋內的彆扭鬼,不但不肯依言照做,還傳來落門栓的聲音。

  「今天我不想見你,你請回吧。」說完,屋裡又傳來乒乒乓乓大肆移動床位的聲音。

  「為什麼不見我?」蒙格按捺住火氣,臉上肌肉因屋內傳出的詭異碰撞聲,而再度緊繃了起來。「給我一個理由。」

  「沒有理由。」

  聞言,蒙格眼皮再次抽搐,棕眸危險地一瞇,壓低了嗓,命令道:「我警告妳,現在就開門!」

  「不開。」

  「我數到三,要是再不開,我可是要闖進去了。」他沉聲恫喝,並威脅地朝門前踏進一步。

  「就算你數到一百還是一樣,我說不開就是不開!你想怎麼樣——」

  幾乎是話聲一落,門板便砰地一聲,在她面前應聲大敞,嚇得楊初音心臟猛地一縮,全然沒了氣燄。

  蒙格就像一道不可穿透的銅牆鐵壁,站在那裡怒視著她,由於背著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直到他以一種極度容忍的口吻,緩緩開口徵詢她:「我想和妳談談。」

  「我們一定得今天談嗎?」她敷衍他,「我睏了,想早點歇下。」她還故意當著他的面打了個大呵欠。

  「就今天。」他根本不給她有任何藉口,堅持的道:「我想不出理由可以等到明天。」

  「可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尤其這個沒天良的傢伙,還踹爛了她的房門,教她今晚怎麼睡啦?

  蒙格眼眸一瞇,彷彿已經打定了主意,逕自走上前,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將她扛上肩頭。

  「喂!你要做什麼?」她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措給怔傻了。

  一雙小手緊攀著他粗壯的背肌,楊初音又羞又窘,怒斥道:「你、你這頭野蠻又粗魯的大黑熊,你見鬼的發什麼瘋啊?還不快將我放下來!」

  「不放。」蒙格斬釘截鐵的拒絕。

  「我要你放我下來!」她對他又是咬、又是搥、又是抓、又是擰的,兩條懸空的小腿還不斷前後踢晃著,一面企圖從他肩上脫逃,小嘴還一面惡聲恫喝著:「你再不放我下來,我就咬你喔,咬咬咬咬咬咬——」

  「妳給我安分點!」她一個個小齒痕就落在他左肩上,雖是不痛不癢,卻足以令他引發渾身燥熱的生理反應。

  「我就是不安分!你想怎麼著?打我嗎?」

  啪!

  一記巴掌狠狠貼上了她的粉臀,當場痛得楊初音哇哇大叫,連眼淚都從眸眶給逼出來了。

  「混蛋!你居然真的打我?」她這一哭,哭得驚天動地、一發不可收拾。

  兩串晶瑩的淚珠就像開啟的水閘門一樣,滴滴答答掉個不停,全落在他的肩上、背上。

  「蒙……蒙格大哥?」見狀,擔憂大姊的楊雪蘭急急出聲。

  「不礙事。」他淺聲應道,眼中閃耀著一抹柔情,那是一個男人在面對心愛女子時,才會顯露的溫柔神情。

  「可是……」楊雪蘭還是不安心,一臉憂懼的又看了看被死死鎖困在蒙格壯碩肩頭上的大姊。

  天啊,她聲音都要哭啞了……

  「代我向家中長輩說一聲。」不待楊雪蘭反應過來,蒙格又落下一句囑咐:「今晚我借你們大姊一用。」

  話聲甫落地,蒙格腳下一旋,即帶著肩上仍哭鬧不休的小女人,轉身揚長而去。

  ※※※※

  「嗚嗚……」

  「妳哭夠了沒有?」

  「嗚——嗚——嗚」賭氣一般,他愈是不讓她哭,她就是要哭個痛快,不但哭聲不見小,還愈哭愈難聽。

  所幸,兩人身處之地是一片無人的溪澗旁,加上天色已晚,溪畔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恰巧可以讓她一次哭個痛快。

  輕嘆了聲,蒙格笨拙地將她摟在胸前,厚實的大掌溫柔卻略顯粗魯的拍撫著她的肩膀和背部,試著安撫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煩悶?只知道今天當她在他眼前離開之後,他整個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渾身莫名其妙地大大不對勁了起來。

  最令他感到心悶的是,只要他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那不斷強忍著淚水的抑鬱模樣。

  最可悲的是,面對內心這般異樣的情感時,一向果決的他,竟不知該做如何處置?

  因此,他還是來了。

  除了想在她身上追尋出一個他所想要的答案,他還想向她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的心中,他是否已經有了一個位置?

  然而不管她的答案如何,現在他最渴望的,就是她能夠立刻閉上嘴巴、停止掉眼淚,若能那樣,要他幹啥都行!

  「妳到底在鬧什麼脾氣?」他有些不耐煩地問了,「都已經半個時辰了,夠了吧?」

  莫怪說女人都是水做的,此言果然不假!

  「我沒鬧脾氣。」楊初音強烈的否認,但一滴眼淚湧出了她的眸眶,他以大拇指逮住了它。

  「那妳哭什麼?」他將她那一顆礙眼的淚珠拈去,以粗礪的指背輕撫著她的臉頰,蹙眉問道。

  「我就是想哭,怎麼樣?礙著你了嗎?別跟我說你會心疼!」

  她就像一隻態度惡劣,咬了人還不忘對敵人張牙舞爪的小貓,氣哼哼瞪著他,只差沒一口將他吞進肚裡。

  「老實說,我是有那麼一點。」他坦承不諱。

  尤其當他一次又一次看著如此倔強的她,禁不住傷心而落淚時,他便感到一股無以名之的痛楚,像針紮似的,不斷在他心中隱隱抽痛著。

  「你……你說什麼?」她驀地收住了眼淚,整個人僵直著,仰頭注視他好半晌,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喜歡妳的眼淚。」他又說了一遍,清楚而直接,「它讓我渾身都不自在極了!」

  「你活該,又沒人要你喜歡!」想起他那位美嬌娘,楊初音心窩一酸,又道:「夜深了,與其在這兒教訓我,你還不趕緊回家去陪妻兒,你不想尊夫人她——」

  「我沒娶妻。」

  啊?

  「靈兒是我的義妹。」

  「呃?」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你沒娶妻?」

  「沒有。」他搖頭否認。

  楊初音一呆,臉上神色明顯懷疑著,「可你已經有一個兒子了。」

  他翻眼向天,聲音沮喪而不耐煩。「那是我家少主。」

  「少主?」她迷惑地搖搖頭,「你的意思是——你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妳一定得用這句形容詞嗎?」說得他多麼沒行情似的!

  「可你看起來早該是成家的年紀了。」

  「怎麼,現在要開始討論起我的終身大事了嗎?」見她已經收住了淚水,蒙格緊繃的心緒鬆解了不少,終於可以像往常一樣,閒適地與她說話。

  「想不到原來妳還挺關心我的。」他對她扯開了一抹淺笑。

  「哼!誰關心你了?我又不是你娘,誰管你這輩子討不討得到老婆啊?」話雖是這麼說,她又忍不住小眼睛小鼻子了起來,酸溜溜地問:「倒是你,一連半個月不見,今兒個怎麼又有興致上咱們這窮鄉僻壤了?」

  「妳是在跟我嘔氣嗎?」他凝視著她,懶洋洋地把玩她的秀髮,眼中閃耀著邪氣光芒。

  「誰跟你嘔氣了?」她臉上一紅,急忙想推開他,但他不許,硬是將她牢牢地固定在他臂彎裡,一如他們最初相遇的情景。

  「既然不是,妳何以惦記著我究竟幾日沒來?」他想了想她所說的話,眉毛狐疑地揚高,「難道……」

  他曖昧的言詞與眸底閃爍的光澤,使她不覺地蹙起了一對秀眉,不悅的問:「你為什麼衝著我這樣看?」

  「我是在想……」他把她倔傲的下巴按低一點,大膽的猜測道:「妳是不是愛上我了?」

  「誰、誰愛你了?」楊初音紅了臉,彷彿承認此事令她很尷尬似的。「小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一頭大黑熊問出這樣的話,你不羞,我都替你感到難為情了。」

  「妳怕難為情,那給我縫製鞋子又是為哪一樁?」他質疑一問。

  「誰說鞋子是給你的?」她嬌嗔的反駁,「那是我給漢武做的。」

  「漢武的腳沒那麼大。」他不信。

  「我記錯了,其實那是給漢文的。」只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篡改回答。

  「漢文瘦得像竹竿。」唉!他都懶得提醒她,事實上漢文的腳掌甚至比漢武還要小。

  「那……那是……」頓時,她詞窮了起來,就在決定賴上那一雙男鞋是為她死去的阿爹縫製時,蒙格替她回了話。

  「是給我的?」

  她漲紅著臉,沒回答。

  過了半晌,在他無言的眸光逼視之下,她輕嘆口氣,算是默認了。

  「為何妳就不能坦率一點?」蒙格氣餒地搖搖頭,重新將她拉入懷中,將下巴靠著她的頭頂,聞著她身上芬芳的馨香,粗獷的男性臉龐上,難得露出一抹憐愛的表情。

  「妳這樣不是很辛苦嗎?」將所有情緒都積壓在心底,就算是個正常人,長久下來,也會被磨出一身病來。

  「沒辦法,我就是惹人厭啊!渾身上下都是缺點,既小心眼又愛鑽牛角尖,不但心腸壞,嘴巴更壞!這樣乖張難搞,連我自個兒都討厭,何況是旁人?別說沒有人會願意要我,我……我甚至連愛人的資格都——」

  話尚未說完,他便低下頭來,不但吻住了她,也吻去她滔滔不絕的自怨自艾。

  他並不是個慣於表露情感的男人,不像主子聞天放那樣豪情爽朗、風流瀟麗,亦不如楚天雲那般俊秀風雅、體貼細心。

  在他的世界中,過去數十年是殺戮與孤獨,或許曾經擁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那也成為他記憶中最不堪回首的過去,甚至是一場揮之不去的夢魘。

  事實上,在情愛的這條路上,他並沒有比她好過一點,下場甚至比她更為悲慘——

  因為遠在七年前,他曾經深愛過一個女人,幾乎是與世界為敵的勇氣來愛她,為了她,他可以不顧一切,甚至違抗軍令,私自離營。

  但那個女人卻是傾盡一切計謀,將他這個大清頭號猛將誘騙至敵營,任由她的族人鞭打他、施烙刑、對他拳打腳踢,只為想在他口中問出軍機,以便她軍制敵機先,獲得這一場戰役的最後勝利。

  她深深傷害了他,不管是他的心、他的身,皆被折磨得傷痕累累,幾乎奄奄一息。

  就在一連串的酷刑之後,他強忍著最後一絲意識,氣若遊絲的問她,縱然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騙局,在她心中,可否也曾經愛過他?

  她回答了他。

  答案卻令他痛苦莫名,甚至比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傷痕,還要令他痛楚萬倍。

  她親手在他胸口劃下了一刀。

  那一刀,幾乎令他喪命,他們甚至沒有耐性等他斷氣,便將已陷入昏迷的他,拋進護城河中。

  饒是上蒼垂憐,他沒死成,還讓楚天雲所率領的中鋒軍隊所尋獲。在那之後,他性情丕變,變得更冷酷、更沉默,他的名字更在敵人心中成了殘酷與毀滅的代名詞。

  僅僅花了半年的時間,他便殲滅了所有敵軍,讓敵人對他的名字聞風喪膽、望而生畏。

  爾後,他更是親率大軍壓境,一舉征服了她誓命效忠的偉大祖國。

  他永遠不會忘記,當她看見他活生生出現在她面前時,臉上那抹驚懼與滿滿的不信。

  結果,她死了。

  他冷冷地看著失去靠山的她,抽刀、自刎、倒地,看著她慢慢在他面前斷氣為止,他依然沒有顯露出任何憐憫的表情,任她了結了自己,也了結了他這一生還能愛人的機會。

  只是……他錯了。

  他的心在經歷過那一場焚燒與摧毀之後,它依然倖存了下來,並沒有死絕,只因它還在等待著重生的機會,然後——帶著他,找到了她。

  他根本還弄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只知道自己毫無設防,任憑這個名喚初音的小偷兒,一天一天、一點一點,慢慢地竊走了他的心。

  「給我好好聽著,永遠不要再那樣對我!」突然,蒙格衝著她低吼,但他的聲音卻更像是破碎的請求,「妳差一點就向我出賣了妳清白的身子。」

  那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縱然知道自己是多麼想得到她,卻又不斷壓抑自己,在她尚未向他表明真心之前,他絕對不會再任自己失去控制。

  「你問得好奇怪。」見他話問得曖昧,楊初音故意裝傻,對他大打迷糊仗,「剛剛明明是你先侵犯——哎呀!」

  話猶未了,蒙格已是不悅地擰起她兩邊頰肉,痛得她哼哼唧唧連忙乖乖求饒,「好痛!別捏了……那一天、那一天……人、人家以為你也想要嘛!」

  「所以妳拿自己當交易,好回報我對妳的——」情意?

  最後兩個字,蒙格因為太過羞赧而說不出口,但這個小女人應該明白,若不是對她存有真心,他壓根不會一再地容忍她的愚蠢!

  「除了身子當然還有別的啊!」嗚……好壞,居然拿她的臉當餃子捏。

  「別的?」他追問:「例如……」

  只見這個老愛裝傻的小女人,又開始神遊太虛了起來,擺明了要吊足他的胃口。

  既然如此,他也不囉唆,將她兩頰粉嫩嫩的臉兒同時往外,用力一拉——

  這一拉,差點又將她的眼淚給逼了出來,她想也不想,趕緊把心底對他的企圖,大膽的都招供了。

  「我、我還想給你生個娃啦!」

  聞言,蒙格俊臉一紅,鬆開了她,難掩一陣微甜湧上心頭,卻仍板起一張嚴厲面孔,沉聲教訓。

  「就算是這樣,妳也應該知道,女人在生孩子之前,她必須先有一個丈夫。」她卻不然,竟驚世駭俗地企圖向他借種?

  「平日瞧你一向放蕩不羈,想不到你思想還挺迂腐的。」難得抓到機會,她火力全開地糗了他一句。

  「迂腐?」這個不知死活的臭丫頭!「我可沒有四處播種的癖好。」

  不料,話聲方落,他突被一種挑戰的氛圍籠罩著,只見她的目光炯炯,直逼他而來。

  「你敢說你從來沒有讓任何一個女人懷過你的孩子?」她眸兒狐疑地半瞇,一臉的不信。

  蒙格低下頭,銳利的視線直逼著她,充滿野性的俊臉上,寫滿怒氣。「如果我不願意,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懷上我的孩子。」

  「所以你不喜歡孩子?」她終於理出一個結論,「那一天你會突然推開我,完全是因為怕我懷了你的孩子,是嗎?」

  聽完,蒙格翻眼向天,一副被打敗的表情。

  她的愚蠢令人髮指,她的不知不覺更教人氣悶,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拿她怎麼辦?是二話不說將她揉進懷裡狠狠吻她?還是乾脆爽快地給她小屁股一頓好打?

  「天底下能懷上我孩子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妻子。」他捺著性子暗示她,「除非妳已經是我的婆娘,否則我不會免費送妳兒子。」

  「你以為我不想啊?」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完全不察蒙格眼底的濃烈暗示,楊初音聲音平淡,且不帶任何希望的說:「像我這樣注定天煞孤星、一生悲涼的命格,你認為還有哪個男人敢要我?」

  「我要。」

  「最慘的是,我還被人退過婚,退婚耶!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她等不及他回應,立刻又說了:「那代表全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會再想要我!」

  「我要。」

  「我無意冒犯你,可我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永遠留住你。我知道你終究會離開的,畢竟你與我非親非故,但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我不想跟你只是單純的——」

  突然,他捧住了她的臉,中止了她的聒噪,然後以近距離的姿態,讓她專心地讀他的唇:「楊初音,妳聽清楚了,我巴爾虎蒙格,要妳。」

  久久,久久……楊初音終於聽懂了他所說的,一雙美眸大瞠,對他充滿感情的傾吐感到有些意外,一張粉臉兒也不覺地泛紅了。

  「真的?」她心頭一片甜暖!但──「這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他嘆口氣,用指關節輕拂過她的臉頰,他的視線和她的交纏在一起,某種火熱但溫柔的神色,自那一對棕眸深處浮起,催眠著她,也攫住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忘情地回視著那對熱情的眼眸,只知道自己非常的喜歡他,而他似乎也在她體內搜尋些什麼,並且已經找到了。

  「因為我知道,妳也想要我。」

  ※※※※

  她的確想要他。

  更甚的是,早在相遇的那一天,她見到他那一雙懾人的眼眸時,她就有預感,總有一天,她會瘋狂地愛上它們,包括它們的主人……

  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漸長,她對他的防備、猜疑與排斥,慢慢變成了接納、信任與愛慕。

  她心裡很清楚,這種感覺似乎不太妙,當她才這麼想時,卻怎麼也沒想到,她一顆心早已經深陷了──

  一股強烈的慾望,驅使著她伸出手來,去觸摸那一張粗獷卻又不失性感的男性臉龐,儘管他充滿男子氣概的短鬚刺痛了她的掌心,但她沒有退縮,直將怯柔的眸光,凝望進他琥珀色的眸底。

  「我喜歡你,比喜歡還要多一點的那種喜歡,就好像、好像……」此刻她一副迷惑的神情,讓蒙格獲得了莫大的滿足感,知道她已經愛上了他,而且深陷其中。

  他唇角微揚,露出一抹緩慢的、從容的笑容,使她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就好像魚離不開水那樣,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想要在你身邊,在隨時都能夠看得到你的距離。」她說出口了,一對美眸羞窘地微垂,「你也知道的,我一向任性,一旦決定了,就算必須承擔後果,我也不悔。」

  說完,她根本不敢奢望他會再多看她一眼,她很清楚,想要獨佔他的心無疑是癡心妄想。

  「初音……」他低喚著她,溫暖的唇淺靠著她的,讚嘆的回道:「我就愛妳這樣的任性。」他沙啞地告訴她,並再次找到她的唇,品嚐她、嬌寵她,與她廝纏著。

  他飢渴的舌恣意地探索她口中的甜蜜,撩起了她更強烈的慾望,不禁踮高腳尖,把柔軟的身軀壓向他,忘情地回應他的吻。

  當她豐軟的酥胸不斷摩擦著他堅實的胸膛時,他在她唇間沙啞的嘶鳴,再也無法思考或說話,只能更加用力摟緊了她,感覺她的體熱和心跳漸漸與他的融合一起。

  聞著她迷人而令人興奮的女性氣息,他感覺那久違的幸福,彷彿又在這一刻降臨。

  當一連串的吻觸再也無法滿足他的需求時,他撤去唇舌的親暱撫弄,讓她躺靠在一塊仍帶著些許餘溫的平滑溪岩上,以膝蓋溫柔地分開她的雙腿,將壯碩的身體覆蓋在她身上。

  「蒙格?」他的企圖明顯而直接,令她深深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害羞起來。

  「別說妳不想要我。」他熱情的眼神繼續愛撫她、擁抱她,毫不遮掩他眼底的飢渴與愛慕。「在妳對我傾吐了一切之後,妳以為我還會蠢得放過妳嗎?」他可不是在面對心儀女子時,還可以當個坐懷不亂、目不斜視的柳下惠。

  尤其他還恨透了不能碰她的那一些如同苦刑般的日子,現在她好不容易給了他一張免死金牌,他再不好好善加利用,那才真有鬼!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5 PM


第八章

  「我想……我還是不能要你。」

  她的胃似乎有東西在跳動,從來沒有男人這樣對她,通常他們都是有點畏懼她,一聽她是個天生的煞星命,逃得比誰都還要快!

  但他卻是如此渴望著她,幾乎是飛蛾撲火般的不顧一切……儘管如此,他真能戰勝她那天生的剋夫命嗎?

  「我不能害你。」不願再見他失望的表情,她急急的解釋:「你可能會倒楣的!」

  聞言,蒙格緩緩閉上眼睛,下巴繃得緊緊的。

  「顯然妳沒聽懂我的意思。」他深吸一口氣,但沒有平靜下來,一對濃眉仍皺得死緊,「我要妳,這一輩子都要,妳已經躲不開我了!」

  「可是我還是可能會害你──」

  不再聽她的藉口,蒙格微慍地用一記充滿著懲罰意味的吻,堵住她一再胡說八道的小嘴,並且勾纏著香軟的小舌。當他感到她的抗拒,並數次嘗試滑開身子時,他拒絕讓她撤退。

  「別抗拒我。」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他溫柔地揉撫著她的酥胸,輕囓著她小巧圓潤的耳珠,用灼燙的強壯身軀燒灼著她、魅誘著她,讓他的堅挺就抵在她柔軟的腿間,讓她清楚地知道他此刻為她深深亢奮的每一寸!

  「蒙格……」當她輕輕吐出他的名字時,軟柔嗓音中充滿了濃濃情慾。

  「喜歡我碰妳的方式嗎?」他以指尖畫圈,溫柔地愛撫著她腿間柔軟地帶,直到她變得濕潤而灼熱,他這才邪肆地撩開她的褻褲,緩緩將指尖沒入其中……

  「不要!」她軟弱地抗議,「不要那樣,會痛……」

  「看著我。」他柔聲的央求,好一晌,她照著做了,但當他開始指尖親暱而火熱地淺抽時,她再次羞怯地閉上了眼睛。

  她不想讓他動,但他無視於她的抗議,一股漸起的火熱快感與他指尖的熱力交織在一起,她羞赧地多次嘗試併攏雙腿,他卻用肩膀頂住,不讓她阻礙了他品嚐她的滋味。

  他盡情的觸碰、挑逗她,帶繭的手指撫弄她女性的核心,爾後她再也無法克制,唇間逸出一聲又一聲羞人的媚吟。

  他銳利的棕眸一直盯著她,將她從未在任何男人面前所展露的嫵媚,一一盡收眼底。

  她的滋味太過醉人了,當她發出一聲絕望小動物般的呻吟時,他覆下來的唇奪走了她說話的能力。然後他火熱的吻一路下移,先是緩慢的舔吮她纖細的脖頸,而後停在她急遽跳動的脈搏處。

  他的舌頭先是輕探,然後吻得更低,用舌頭圈住她衣衫下一對繃立的玫瑰花蕾,用他的牙齒輕咬,用他的唇摩弄它們,令她狂亂的低語、甩頭,拱起身子,不斷地低喘出聲。

  但他依舊不慌不忙,拉開了她早已鬆脫的上衣,用他的短鬚性感地摩弄那兒的肌膚。

  他愛憐地輪流吮吻那一對嬌豔如寶石的花蕾,用他的雙唇細細含吮、緩慢搓揉。

  她嬌喘連連,卻說不出話來,他的激情和狂野的攻擊令人心驚,但她已不再想試圖逃跑,反而想知道火燄的最後終結會是什麼?

  突然,她發現自己原本被他扣著的雙手已經得到了自由,而它們現在正纏在他髮間,輕扯著他,狂亂的要他更加親暱的吻弄自己。

  逐漸的,一股酥麻的痙攣俘虜了她,在她體內四處亂竄,盪過了她四肢百散,然後又加倍地回到了她柔軟的區塊……也回到了那一隻始終佔據著她的黝黑大掌上。

  儘管她的理智死命地在抗拒他,身體卻漸漸融化,感受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及柔軟的墨玉黑髮,她又引發了另一次的高潮……

  當指腹間傳來驚人的濕潤觸感,蒙格知道她已經動情了,於是他抬高身軀,急切地除去了上衣。

  楊初音用力吞嚥,凝視著他雄偉胴體,身軀竄過一陣輕顫。

  他古銅色的胸膛上有著數道傷疤,但無損於他性感偉岸的模樣,他的肌肉結實、緊繃,挺拔的壯碩身軀沒有一絲贅肉,暈黃的月光躍動在他波動的肌理上,讓她終於像撲火的飛蛾般沉淪了

  「蒙格,我想要你……」沒有了他灼熱體溫的擁抱,她覺得周身的夜風就像嚴冬一樣冰寒。

  「我知道。」唇上揚起一抹笑容,他凝著她的眸,緩緩分開她的雙腿,讓他堅挺的男性象徵,抵在她溫熱濕軟的花徑上,溫柔而堅定的低語了一句:「這,是我。」

  驟然,一道有力的衝刺貫穿了她,令未解人事的她,幾乎尖叫出聲!

  他立刻低頭吻住了她,也停止了所有動作,並試著克制住自己想要在她體內奔馳的慾望,給予她適應的時間。

  「你弄痛我了!」她又哭了,躲開了他不斷試著安撫她的吻,掙扎地要坐起來,「好痛,我不要了!不要了……」

  「別動。」難忍她所帶來的緊繃快感,他緊緊閉上雙眸,現在他已經完全嵌入在她體內了,與她結合的感覺是如此震撼,令他幾乎停止了呼吸。

  「趕快把它拿出來,你讓我受傷了。」她試著用指甲抓他,但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在頭頂。

  「聽話,現在還不是時候……」臉靠在她頸窩邊,他緊咬著牙命令著,灼燙的氣息,一絲絲地淺吐在她耳際,「我保證,只要再一下,再一下妳就會覺得好多了。」

  他進入她的感覺是如此完整、如此真實,他在裡面,深深地在裡面,而且靜止不動,就好像他要把自己印在她身上,做上標記,說她永遠都是他的!

  這個美好的幻想令她顫抖著,意識像春雪一樣開始融化,她甚至可以感覺內心的狂亂與興奮,可以聽到自己因體內漸起的極致歡愉,而忍不住一再地低低嬌吟……

  漸漸的,一股奔騰的激流在她體內湧動著,令她迷醉地半瞇著眸兒,配合著他每一次的深呼吸,在他臂彎中放軟了身子。

  「初音?」他睜開眼睛看向她。

  「我一直很喜歡聽你這樣喚我。」她一對泛漾著情潮的美眸裡,隱含著一絲祈求,「你可不可以以後都這麼喚我?」

  「初音……」他順從地又低喚了她一遍,熱烈的吻住她,讓他的分身滑得更深,讓她完全接受了他,將他包裹得緊緊的,感覺她體內的火燄消融著他的每一寸。

  當她發出歡愉的嘆息,蒙格知道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他先是撤退,然後再一次的進入她,當她主動抬起纖腰,迎接他的火熱時,熱情就像野火一樣,迅速在他們之間蔓延開來。

  不一時,他們開始了亙古的律動,狂野而原始,不斷地衝刺,掀起一波波銷魂蝕骨的高潮。

  她甜美的嬌吟與他粗魯的吼聲和潺潺的溪流聲夾雜一起,聽著她媚人的呻吟、一再呼喊他的名字,感覺她雙手的觸碰,知道她永遠將銘刻於他心中,成為永遠的唯一。

  這一夜,蒙格完全失去了控制,無法分辨自己是不是弄痛了懷中的媚人兒,但他不能停止這銷魂的一切,也無法停止。

  她令他瘋狂、令他迷醉,感覺到她身子發出一陣緊繃的顫抖時,他試著抱緊她,用最後一個衝刺的力量,將灼熱的種子灑在她體內……

  爾後,他在她身上崩潰了,過了好一陣子,才有力氣抬頭看向她,而他第一個擔憂的是自己的情不自禁是否傷害了她?

  驀地,他注意到十指還緊緊纏在她髮間,他溫柔的鬆開了它們,並為她撫平了長髮。

  他們的氣息粗淺,他們的肌膚汗濕,歡愛後的美妙氣息,仍充斥在他們之間。

  「我……我是不是……」

  「是。」他捧起她的臉,緩慢地舔去她紅嫩臉頰上的淚痕。「妳終於是我的了。」他最後一句話,讓她眼淚又再次潰堤。

  唯一不同的是,那是開心而感動的淚水。

  「天啊……你真的要我?」

  「我沒說過我不要。」他抱著她偎向他堅實的胸膛,柔情的低語:「我以為我暗示過妳了。」

  楊初音伸手圈住他的頸項,臉頰偎著她,然後發出一聲溫柔嘆息。

  「巴爾虎蒙格,」她第一次正確地喊出他的全名。「我愛你……」

  ※※※※

  轉眼間,燠熱的夏天過去了,此刻秋高氣爽,桂子飄香。

  天上有碧藍的秋雲,地上鋪滿黃色的落葉,秋色明媚燦爛,暖陽薰人欲醉,教楊初音整個人也陶醉了起來。

  「今晚的夜色好美啊!」自從有了愛情的薰染,楊初音時時刻刻充滿了莫名的滿足感。

  蒙格咕噥了聲,此刻的他,正忙著把懷中的俏人兒,她那一件老是礙事的兜衣扯下。

  自從確定了彼此的情意之後,他成了她平凡世界中唯一的路標,尤其這一段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呵護與滿滿的寵溺,幾乎超越了一個丈夫該有的責任。

  當然,一個丈夫對妻子基本該盡的義務,他同樣一天也沒有少給過她……

  仰頭望著頂上一株轉紅的楓樹,興致勃勃的她,伸手接住了一片落葉,童稚的喜悅,霎時淹沒了她的全身。「瞧,這些楓葉多美啊!」

  「認真一點。」蒙格拿走她手中的楓葉,將她一雙小掌貼著他赤裸的上身,然後一路下滑,直至他最緊繃的一點,這才沙啞的命道:「握著我,就像妳平常對我那樣。」

  他瞬間的挺實令她吃驚,但他的反應卻令她莞爾一笑,微瞇著一對眸兒,她媚覷著他,終於如願地把軟嫩的小掌探入他的褲子裡。蒙格猛烈吸著氣,一再壓抑的性感呻吟,讓她對他越來越大膽,然後一路進犯他濃密的毛叢中,掌住了他慾望的根源,開始了醉人的撫弄。

  但她只是逗弄了他一下子,他就把她的小手抽了出來。

  「還是不行。」他咬著牙道:「這樣太快了……」

  「蒙格,我想要。」她抗議。

  「我知道。」這也是他為什麼外出三天,匆匆完成主子所交付的查訪任務之後,連王府也沒回,就直接上她這兒來的原因。

  「把衣服脫了。」他命令,也開始動手褪去自己的衣褲。

  楊初音突然害羞起來,「我不能穿著衣服嗎?」她提醒他,「這是在外頭耶!」

  早已經將自己脫個精光的蒙格,邪肆的覷了她一眼,揶揄的提醒,「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第一次歡愛的時候,也是在外頭。」

  想起兩人那一次的野合,楊初音還是羞得滿面通紅,但他的熱情是如此猛,她根本無法抵抗,只能任他擺佈,動手將她裙擺撩高,讓她坐上他繃挺濕潤的尖端,決心要將小別後的今夜,成為彼此之間最長、也最美的一夜。

  聽見她銷魂的呻吟,蒙格再也忍不住了,喉間不禁發出一聲粗嘎的低吼,雙手將她拉近,不顧一切地在她體內衝刺。

  須臾,她體內爆發一陣甜蜜的醉人快感,在她腹中扭絞,衝向她的四肢百骸,感覺他每一寸在她體內的灼燙熱度,令她忘情地緊緊攀著他,在他身上嫵媚地舞躍著。對這嶄新的狂野激情,她感到無比心驚,然而卻又心甘情願地隨著這一股浪潮而死去。

  結束一切後,她偎躺在他汗濕的胸口上,伸手撫摸他腦後的髮,挑逗他的頸背,感覺他肩臂的力量。

  「蒙格,你愛我嗎?」她慵懶地問。

  早已被狂野的激情啃蝕得一句話也說不來的蒙格,僅是低下頭,疲憊地在她額間烙下一個吻。

  「這樣表示你愛我嗎?」

  「嗯……」準備閉目養神的他,又咕噥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她。

  稍稍佔了上風的楊初音,滿足地又將頭靠回他心跳漸漸平穩的胸口上,手指逗弄上頭一對性感的圓點,以及爬梳著他胸膛那一片當兩人在歡愛時,總是刺癢著她的濃密胸毛。

  這些日子以來,他為她重振了爹爹的舊業——一座荒廢已久的鏢局。

  最令她佩服的是,在他的號召之下,竟來了數十個凶神惡煞……呃,不不不,是來了數十位虎虎有威、剽悍雄健的北方漢子。

  聽那一群男人說,他們皆是剛從戰場上棄甲歸田的士兵,但都是粗魯人,幹不了農務,除了打打殺殺、舞槍動刀,他們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拿手。

  於是自願投入楊家鏢局的門下,還個個言明,只要鏢局開始有了利潤,他們這一群光是長相就足以嚇壞盜賊的鏢師,才願意開始支薪發餉。

  由於有這麼一群足以令人感到信賴的鏢師輔佐之下,漢文、漢武也慢慢承襲了父親的遺志,逐漸光大了昔日楊家鏢局的聲威。

  幾個月過去了,鏢局開始有了利潤,香芙與綠荷兩丫頭也在他的堅持之下,開始上私塾習字讀書。

  這個決定,樂得兩個小丫頭天天起了個大早,吵嚷著要早些上師傅那兒報到呢!

  輕挽著身邊男人粗大而長滿厚繭的掌,她願意跟隨著他的腳步,彷彿可以跟隨他到海角天涯,而且永遠也不會感到疲憊。

  「喂,我好久沒玩捉迷藏了。」她從他懷中抬起頭,甜軟的嗓音像是五月的和風,「要是你捉到了我,有賞喔!」

  她用眼光誘惑他,神秘的對他眨眨眼。

  「捉迷藏?」蒙格不以為然地嗤道:「妳還是直接告訴我,妳那顆小腦袋裡,又有什麼鬼企圖?」這樣還比較直截了當些。

  紅潤的小嘴再次噘起,覺得眼前的男人著實不解風情極了!

  「你怎麼就那麼愣啊!」原本她的計畫是,故意輕易地讓他捉到了她,然後她將給他的獎賞是——她的一輩子。

  想不到,讓他這樣簡簡單單兩句話,就給破了梗。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又怨又怒地嬌瞪了他一眼,楊初音不悅地從他身上坐了起來,捉攏了身上散亂的衣裙,就轉身離去。

  見狀,蒙格既不追上去,也沒有伸手攔住她。面對她鬧彆扭的時刻,他通常只是待在原地,然後等著她主動回來求和。

  可這一回,那個任性的小女人,似乎有些鬧過頭了。

  就在她走得比往常還要來得快、來得遠,遠到他就快看不見她時,他再也沉忍不住,邁開大步追上她。

  就在他一手可以輕易地觸及她的當兒,她驀地站穩了腳步,沉默地站在他面前好一會兒,這才低聲一問:「你說,你真的愛過我嗎?」

  「初音。」他不愛聽她老是扯些有的沒的,故意找一堆令人感到促狹、卻又全然不知該怎麼回答的乖張問題來考他。

  「妳明明知道我對妳的心意。」如果不愛她,那他這些日子以來,所花費在她身上的種種精力與時間是為什麼?

  「可是我要聽你說出來。」她把這陣子不斷壓抑於心中的疑惑,一鼓作氣地在他面前統統攤了開來,「你是不是害怕了,後悔了?想要逃避了?」

  楊初音抬起頭,知道他一直在注視著她,「雖然你在乎我,但在你的心裡永遠也不可能真的娶了我的,是不是?」

  她不了解他,更不明白他眼中為什麼總是出現憂鬱的神情,彷彿有過某些傷心的往事。

  尤其每每提及兩人的未來,他不是迴避,就是乾脆狠狠地愛她一場,讓她在失控的歡愉之中,忘記與他之間的談話,讓她像個傻瓜一樣,總是一人唱著獨角戲。

  她站在那裡,沉默著等他開口,但蒙格僅是瞪著她,沒有說話,令她內心充滿了無助與絕望,正打算退後一步離開他時,他一手握住了她。

  「跟我來。」

  ※※※※

  靖王府?

  抬頭看著眼前那光華耀眼、極富宏偉蒼樸氣勢的王府,楊初音微蹙著秀眉,心中大感疑惑。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我想讓妳見個人。」蒙格逕自帶著她彎進府內別院,拉著她走過一片綠葉成蔭的小徑,來到一處頗為雅致的小院落。

  「你想讓我見誰?」

  「靈兒。」

  靈兒?「就是那天我見過的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

  蒙格微微地點頭,「我希望妳們可以認識。」

  「你要我認識她?」她一頭霧水的問:「為什麼?」

  「她是我義妹,算是親人,在未來……」他看向她,棕色的眸子閃動了起來,「妳也是。」

  他這一番幾近承諾的言詞,令她心中激起了無上喜悅,同時也燃起希望,心頭一片暖烘烘的,忍不住嘴邊的甜笑,興奮地幻想成為他新娘的那一天來臨。

  看著她一臉藏不住的雀躍表情,蒙格不禁停住了腳步,捏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著自己。

  「我都不知道,光是幾句話,也能對妳有如此的影響力?」

  「至少你已經往前踏進一步了,不是嗎?」縱然他的承諾仍顯得遙遠而不切實際,但她已是心滿意足了。

  看著她對婚姻如此冀盼的模樣,他並非是鐵石心腸,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眷戀與憧憬,統統一覽無遺地顯露在她那張純真的小臉上。

  只是對於婚姻……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她是如此純真,她應該得到一個完整的、對過去毫無眷戀的他,而不是一個擁有破碎的過去的自己,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此刻,蒙格的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神色,在她尚未察覺之前,很快的稍縱即逝。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5 PM


第九章

  這是她眼花了嗎?

  水靈兒端著茶碗,瞪著房外不遠處疾步走來的一男一女。不敢相信那一向敬女人如鬼神、鄙視天下所有癡情種、視男女情愛如糞土的蒙格,這會兒像是轉了性似的,不但出人意料地帶回個俏生生的小姑娘,還親暱地將她緊摟在臂彎中,恍若無人一般,朝她大步走來。

  「大哥?」水靈兒怔愣地看著眼前的情人兒,「她是……」

  「楊初音。」蒙格宣佈:「我未來的妻子。」

  他言簡意賅,卻同時嚇壞了兩個女人。

  「她?」妻子?

  「妻子?」她?

  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瞪向一臉冷峻的蒙格半晌,最後還是水靈兒率先回神過來。

  只見她笑彎了眼眉,趕緊上前熱絡地招呼著眼前的情人兒,「楊姑娘,裡面坐,我剛剛才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妳嚐嚐吧。」

  「謝謝。」被蒙格當眾求婚,楊初音頓時也變得女兒意態了起來,羞羞怯法的,萬般惹人憐愛。

  看著眼前甜美羞澀的小女人,水靈兒既好奇又是促狹地一問:「原來這陣子我大哥老愛往外跑,不是在忙什麼大事業,而是讓漂亮的花兒給引去了呢!」

  「靈兒姑娘,妳就別取笑我了。」她不禁羞得臉上發熱,連眸兒也不敢抬一下。

  「妳知道我的名字?」水靈兒輕柔地笑笑,「我大哥說的?」

  「嗯。」楊初音點點頭,給她一個僵硬的微笑,眼前的女子完美到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那──」水靈兒親熱地執起一雙那終於讓蒙格破了例,願意承認有了私情的女子纖手,卻發現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有著一雙不同於甜美樣貌的粗糙小手。

  微啟朱唇,水靈兒微蹙著眉,還想問些什麼,卻讓門外一道溫柔的男嗓給截斷。

  「靈兒,妳該喝補湯了,快!趁熱喝……」端著一盅熱湯進屋的楚天雲,俊眸一抬,叮囑的話還沒說完,即發現屋裡中央還杵了一尊不該有的礙眼雕像。

  「蒙格?」他瞪著眼前的大塊頭,俊臉微露一絲不悅的表情。「日頭都下山了,你不在自己院裡歇著,上我這兒來做什麼?」

  想起婚前他與靈兒的那一場冷戰,這個大塊頭不但沒替他說上半句好話,竟還間接因為救命之恩,堂而皇之成為靈兒的義兄,無端端身分硬是比他高上一截。

  「嘖!有人這麼跟大舅子說話的嗎?」蒙格露出勝利者的表情。

  「大舅子?」楚天雲冷哼了聲,「你少佔我便宜了。」

  「相公!」這兩個大男人,怎麼老像個孩子似的,一見面就拌嘴,不煩嗎?「咱們還有個客人呢……」

  水靈兒揚起一抹僵硬的笑,提醒她那獨佔慾超強,又極度小心眼的親親相公。

  聞言,楚天雲這才發現屋內還有另一名嬌客,立即換上俊雅的笑容,轉過身來與陌生女子打個照面。

  豈料,才將女子面容映入眼底,他卻差一點將手中補湯給灑了出來。

  「蘇娜?!」

  蘇娜?

  「她是誰?」楊初音小臉上寫滿了好奇。

  不待那俊雅的男子開口,蒙格即粗聲粗氣地打斷了她。

  「跟妳無關的人。」他看也沒看她一眼,眼中卻有一抹危險的訊息——特別針對那個喚她為蘇娜的俊秀男子。

  「當我沒說。」楚天雲聳聳肩,故意漠視蒙格那足以殺人的眸光,轉身在愛妻身旁的椅子落坐,然後開始餵食補湯。

  只見他每舀起一湯匙,總會細細吹涼了熱湯,才放心送入妻子口中,每一個重複的動作裡,都有著他對心愛妻子的深深愛憐。

  待男子逐一將碗內熱湯都讓妻子喝盡之後,她又看見那男子不疾不徐地抬起手,用袖角輕輕拭去殘留在妻子唇角的湯汁,舉止溫柔而不造作,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楊初音被眼前男子優雅而深情的動作給深深吸引住了,那是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一個她也深深渴望的幸福……

  微垂著星眸,悄悄地將視線移向一旁的蒙格,她心底滿是期待,何時自己也能像眼前這對恩愛夫妻一般,與他擁有這樣的幸福呢?

  「楊姑娘,咱們就不探究蘇娜了,說說你們倆吧。」

  好不容易被親親相公押著喝光一盅雞湯,小嘴難得又空閒下來的水靈兒,早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究竟有何種魔力,竟在短短時間之內,收服了蒙格那一顆不再為情而動的千年冰心?

  「我著實好奇,妳究竟是怎麼收服我大哥這塊石頭的?」

  「我……」對於水靈兒開門見山式的探問,根本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楊初音,只能羞赧的低垂著臉兒,囁嚅了老半天,就是擠不出一句話來。

  所幸,正當她深感不知所措的當兒,屋外一道淺促的敲門聲,中止了這一切尷尬。

  「屬下葉大翔。」門外的人先是報出名字,爾後恭敬地問:「請問楚總管與蒙格大人二位都在嗎?」

  「我們都在。」楚天雲向門外侍從應了聲,「有事嗎?」

  「爵爺有要事相詢,命二位速至。」

  「好,知道了。」楚天雲淺允了聲,並且優雅地站起。

  而一旁的蒙格,卻仍是不動如山。

  「喂!你耳背了嗎?」主子都指名要找了,這大塊頭怎麼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我不去。」

  「你想抗命?」

  「各人造業各人擔。」蒙格撇撇嘴,一臉嫌惡的道:「我才懶得幫那個活像餓死鬼投胎的女人,放著半夜不睡覺,像隻無頭蒼蠅出門找食物。」

  「認命點!」同樣露出一臉委屈的楚天雲,同情地拍了拍好哥兒們粗壯的臂膀,「誰教她是咱們主母啊。」

  輕嘆了聲,楚天雲轉過身來,向妻子細聲囑咐道:「靈兒,妳們聊吧,我與蒙格去見主子。記得早些睡,別又熬夜等門了。」

  「嗯,知道了。」

  待楚天雲與蒙格走遠,楊初音露出一臉欣羨的神情,輕輕一問:「靈兒姑娘,那是妳相公?」

  「嗯。」水墨兒點點頭,臉上微笑如春日繁花。

  「好溫柔的男人啊!靈兒姑娘真是個幸運之人。」她好不羨慕的道。

  「楊姑娘,妳就別取笑我了。」水靈兒靦覥地笑著,問道:「若要較真,楊姑娘何嘗不也幸運?」

  「我?」楊初音瞪大了眸兒,彷彿聽見什麼荒誕不經的話。

  事實上,從小至大,從沒一件好事降臨在她身上,父死、母瘋、妹病、弟啞,再加上被深愛的男人退婚,這天底下沒有人會比她更不幸了。

  而眼前女子……卻說她幸運?

  「或許應該這麼說吧,」一絲笑意掠過唇角,水靈兒意味深長的道:「由於妳成功救活了一顆男人心,在未來,妳將成為一位幸運之人。」

  依女性敏感的直覺,楊初音立刻聽出她話中含意,不禁問道:「這與那位蘇娜有關嗎?」

  「咦?」水靈兒表情明顯一愣,沒想到她還惦記這個名字。

  「靈兒姑娘,我不是個瞎子,亦非駑鈍木訥之人,妳與妳夫君之間的惶惑之色,我早已看在眼底。」楊初音略顯稚氣的粉臉上,有著一抹少見的成熟,淡淡一問:「妳也知道蘇娜,是不?」

  「呃?我……」水靈兒頓時期期艾艾、吞吞吐吐了起來。

  由於她驚愕的模樣太過鮮明,令楊初音百分之百確定,她一定知道某些屬於蒙格,卻是她完全無所悉的秘密。

  「可以告訴我嗎?」她誠摯的道:「我很愛蒙格,自從遇上他後,我才知道原來幸福並不曾遠離我。但我需要了解他,就算是他的過去,我也想要知道。」

  「這……」水靈兒露出一臉為難的神色,仍不肯輕易透露一字半句。

  「靈兒姑娘,就算我求妳了。」

  輕嘆了一口氣,水靈兒退讓一般,首度鬆了口,緩緩道出那一段塵封已久,幾乎令蒙格賠上一條性命的愛情。

  「七年前,蒙格曾經深愛過一個女人,也就是蘇娜。」提及這一段往事時,相公是這麼告訴她的。「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所深愛的女人,也是欲置他於死地的人。」

  楊初音鎮定地聽著,在得知過去他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之後,心中微感酸楚,卻仍執意聽完全部的故事。

  「後來呢?」很顯然的,蒙格在那一場血腥的背叛中,幸運地存活了下來,但——「那位姑娘呢?」

  「死了。」那個殘忍的異邦女子,竟用她最後的生命,再一次重重摧毀了蒙格。「她選擇在蒙格面前,抽出他的長劍,自刎身亡。」

  原來,那蘇娜是一名刺客,在她原先計畫中,不但想毒害一心深愛著她的蒙格,更想借由蒙格的手竊得軍機,然後與祖國裡應外合,欲將聞天放所統御的大軍,一併擊潰!

  聽完,楊初音緊緊捂住雙唇,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在眸眶裡打轉。想像蒙格所經歷過那一場撕心裂肺的曾經,一股內疚的感覺,便在她心中狠狠撕扯著她,令她感到羞愧萬分。

  莫怪他絕口不提兩人的未來,因為折磨著、摧殘著、吞噬著他的,就是她那一顆渴望幸福的心。

  見楊初音兩頰頓失血色,擔心這段往事令她難以承受的水靈兒,急急又安撫的道:「楊姑娘,妳別擔心,那已經是一段很遙遠的過往了。當初若非兩國交戰,危及存亡,蒙格他也——」

  「不,我不是怕。」她搖頭否認,「我是為蒙格而痛。」

  她能體會失去愛人那種無奈與痛楚,但親眼看著深愛過的人,就在面前死去,那種痛太深太深了。

  「他怎麼受得了?」

  「所以他還能愛,就是奇蹟。」執起楊初音一雙纖細的小手,水靈兒誠懇的道:「妳已經成功修補了他的心,我希望妳能珍惜這一顆好不容易還能愛人的心,妳將是這世上,唯一能讓蒙格擺脫過去陰霾的最後一顆心藥……」

  ※※※※

  夜半,斜月冷冷。

  遠遠的,他便看見她獨自一人靠在落葉繽紛的楓樹下,纖巧的身子幾乎與四周夜色融為一體。

  深秋的夜風,仍帶著些許寒意,令她不禁輕搓著小手,在掌中不斷呵氣,彷彿這樣才能稍稍抵禦冰涼秋夜所帶來的陣陣寒氣。

  見狀,蒙格加快了腳步,並動手解下身上披風,在靠近她的同時,將仍帶著他體溫的披風為她披上。

  「我以為我剛剛已命人將妳送回去了。」輕輕撥開她被夜風吹亂的髮,卻發現他指尖所觸及的,盡是一片冰涼。「妳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楊初音仰起小臉,笑笑的道:「傍晚見你還沒回來,原本就想告辭了,但靈兒姑娘非要我用過晚膳再走,才會叨擾到大半夜了。」

  她唇角泛起笑,露出一對甜甜的酒窩,笑道:「本想跟你說一聲再走的,這會兒還能跟你說上幾句話,真好!」

  語落,她挺直身子,打算繞過他往府門走去,他卻在那一刻攔住了她。

  「夜深了,妳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事實上,他想要佔有她,帶她上床,用最原始的方式讚頌愛情,可是她是完美無瑕的,此刻她眸底的深情更是明白告訴了他,她將屬於他一人,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還沒有準備好擁有一個女人——一個名喚妻子的女人。

  豈料,就在他百般如此為她著想的當兒,這個該死的小女人,卻開始說起令人不著邊際的話來。

  「哎呀,哪裡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難不成你還怕我走夜路?」取笑了他一記,楊初音不禁得意忘形了起來。

  「就別杞人憂天了,你難道忘啦,我之前還是個夜——」盜字還沒來得及從她口中說出,她立刻感到他眸光如冰箭般射來,本能的知道,再去談論過去的「豐功偉業」,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妳真有本事。」居然還敢當著他的面,提及她那一堆令人惱火的事,「難道非要我成天將妳綁在身邊,妳才會教人安心嗎?」

  這一席似嘲諷又曖昧的話語,令她小臉漲紅了起來。覷了他一臉嚴厲的表情,她惶恐地蠕動了一下雙唇,然後期期艾艾地承諾:「別惱嘛!不過是說說而已,我老早就答應過你,絕不再去幹那些雞鳴狗盜、偷拐搶騙的勾當了。」

  「但願妳言而有信才好。」他聲音雖然平靜,卻仍掩不住其中的苛責。

  「對不起嘛……」厚,這男人還真惹不起耶!

  「跟我來吧。」他轉身看向她,歪頭示意她跟上。

  「做什麼?」

  「今晚妳就留在府中過夜吧。」他宣佈。

  咦?

  只見蒙格黝黑的臉龐淡淡浮出了一絲暗紅,刻意迴避她詢問的目光,含糊的低語道:「我……還有話要對妳說。」

  這一晚,他將她緊摟在懷,徹夜未離……

  耳邊聽著他平緩的呼吸,聽他一字一句,述說著他一生不堪回首的過往,從一個被全族人指稱將為部落帶來滅亡的棄嬰開始,到那一場令他痛楚多年的苦澀情愛……每一段的剖白,都令她淚流滿腮,心疼不已。

  最後,他終於開口,低啞著嗓,要她等他。

  承諾著她,待他為爵爺完成最後一次任務、報答完最後一次知遇之恩後,他就要她成為他的妻,成為他生命中的唯一。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他對她許下諾言的半個月後,最後她等到的——竟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6 PM


第十章

  痛苦,像刀刃般劃過了她的身軀。

  看著摯愛的男人,在她眼前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冰冷軀體,她只感覺內心正在慢慢死去,化為一攤死水,再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這一定是報應!」楊初音苦澀地笑了笑,才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再次失控,滾滾而下。「我明明知道自己是個命帶不祥之人,還偏要愛他,他……他是被我害死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都是我!」

  就在前一刻鐘,楚天雲讓一群抬棺的腳夫,將一具遠從濟南運送回府,且已密密封棺三日的棺槨,小心翼翼地由府外打進廳內後,宣稱棺內的主人,正是前些日子銜命為主子出外奔走,卻不幸在濟南遭到圍殺,已不幸身亡的蒙格。

  當她得知他的死訊之後,整個人像是被擊潰了,內心充滿了無助與絕望,俯趴在那原本帶給她無比溫暖,現在卻已變得僵冷的壯碩胸口上,幾乎泣不成聲。

  「楊姑娘,妳先冷靜點。」

  眼見楊初音失控,楚天雲立即摒退了左右,神色有異的將廳門關上,回昨探向棺槨內嘴唇緊抿、臉色蒼白的蒙格。

  蒙格早就料中,這一場任務相當險惡,一有差池,不但主子秘密籌畫近半年的欺敵計策全盤皆毀,他也會在這一場故意製造出來的意外當中,假戲真做,真的為了主子喪了命。

  於是,從不曾向人低頭的蒙格,在半個月前,臨出門遠行之際,竟拉下了顏面,要求他看顧他的女人,別讓一切計畫出錯。

  「你要我怎麼冷靜?他死了……死了……」看著棺內一動也不動,渾身已然泛涼的蒙格,楊初音止不住地簌簌頭抖,竭力抗拒著淚水,失神的喃喃:「如果我離開了,那他就會活過來了吧?」

  「楊姑娘,妳可別幹傻事呀!」聞言,一旁的水靈兒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若妳有個什麼閃失,我大哥會傷心的。」

  「我不會尋死。」虛弱地從蒙格僵冷的胸口上爬起來,楊初音緩緩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氣,試圖鎮靜下來,並強迫自己開口宣佈道:「但我不要他了,這樣他就與我毫無牽連了吧?這樣他就可以再睜開眼,就可以再活過來了,不是嗎?」

  說完,她一個箭步上前,用力推開廳窗,對著陰霾的天空,歇斯底里的怒嚷了起來。

  「喂!上頭不長眼兒的,禰給我拉長耳朵聽著了,我不要這個男人了,所以他已經跟我毫無關係了,如果禰聽見我說的話,就放過他吧!把他的命還給他,讓他活過來──」

  不知是天意,還是湊巧?

  經楊初音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吼,那原本平躺於棺內的蒙格,龐大身軀突地抖震了一下,而後長吁了一口氣,奇蹟似的緩緩睜開雙眸,渾渾沌沌地甦醒了過來。

  怔怔看著眼前驚人的變化,楊初音彷若掉入極寒地獄,渾身打起寒顫來。

  起死回生的蒙格,猶顯得虛弱而無力,模糊的視線卻不斷尋找著她的身影。當他目光尋著她時,緩緩向她伸出一隻手,示意她靠近。

  「初音……」他虛弱的輕喚著她,急需她的撫慰來溫暖他。

  豈料,她卻彷彿看見什麼三頭六臂的鬼怪似的,不但沒有上前,反而一步步往門外退去。

  蒙格被她怪異的舉措怔住了。

  「初音?」

  「老天爺果然聽見我的祈求,祂讓你活過來了!」她淚落雙頰,用著輕柔、破碎的嗓音輕喃,「而那也代表我……再也要不起你了。」

  「妳……胡說……什麼?」蒙格虛弱得無法上前擁住她、安慰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哽咽地猛吸著氣,卻止不住雙頰淚痕斑斑,教他一顆心也擰得死緊。

  「雖然很不甘心,但為了珍貴的性命,就請你將我這個不祥之人給忘了吧!」她聲音是那樣茫然,彷彿不是從她唇中發出,語氣變得好生落寞蕭索。

  「妳知道……妳自己在……在說些什麼嗎?」如果他還有力氣,他真的很想好好的吼她一頓。

  這個該死的丫頭,她居然企圖甩掉他?

  楊初音點點頭,一串淚珠無法遏制地流下臉頰,她用手背將之拭去。「我正在讓你活著,答應我,你這輩子都要好好的,要長命百歲,知道嗎?」話落,她不捨地又望了他最後一眼,這才將心一橫,頭也不回的奪門離去。

  「不,初音,別走……回來,妳給我回來——」看著她就這麼掉頭離開,蒙格用盡全身力氣大吼,卻喚不回她匆促離去的腳步。

  此刻,蒙格所有屬於男人的驕傲、自信全在這一刻喪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懷的憤怒與不解。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才出門沒幾天,整個世界就彷彿被顛覆了似的,那個原本承諾要愛他一生一世的女人,竟翻臉像翻書一樣,居然要他忘了她?

  他怎麼把她忘得了啊……

  「楊姑娘可能有些誤會了。」楚天雲揚起嘴角,看著一臉著急望著門口,眉頭始終糾結在一起的蒙格。

  「廢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努力地撐起從假死狀態中漸漸甦醒過來的虛弱身體,忽被心愛女人狠甩的蒙格,口氣也越來越暴躁。「那個女人,她該死的究竟誤會我什麼了?」

  「她以為你死了。」水靈兒據實以告。

  聞言,他瞪向一旁的楚天雲,冷聲質問:「你沒跟她解釋我的狀況?」

  「真的很抱歉……」楚天雲一臉抱歉的笑了笑,「我根本沒機會解釋,楊姑娘一得知你的死訊,整個人就像是天塌了一般,我與靈兒安慰她都來不及,哪裡還想得到得先為你的死因解釋一番。」

  狠狠瞪了楚天雲一眼,蒙格將臉一沉,冷峻地撂下一句:「很好,這筆帳就先記上了。」

  ※※※※

  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蒙格站在那裡直視著她,悶不吭聲,然後他輕輕地關上了身後的門。

  「妳要上哪兒去?」他語氣非常冷靜,但當他走進屋裡,卻發現她領著一家老老小小,手腳麻利地打包著家中一切行當,彷彿欲連夜逃亡般匆忙時,深幽的眸子,頓然陰沉得可怕。

  他堵在門口,用壯碩的身軀阻擋了她的去路。為了盡快平息這一場紛亂,天知道他僅用短短半日光景,便讓自己迅速恢復,旋即刻不容緩地追至她住處。

  沒想到這個壞丫頭,她居然跟他玩真的,真的打算逃離他!

  「我必須離開這裡。」楊初音頭也不抬,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顫著雙手,繼續收拾手邊的細軟。

  「為什麼?」他走上前,蠻橫地搶下她手中包袱,不讓她繼續收拾。「給我一個理由。」

  接著他們之間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我不愛你了。」楊初音宣稱,但沒有抬眼看他。

  他沒有說話,而是將她拉到他的懷中,他的雙臂似鐵條一樣緊箝著她。

  「我說,我不愛你了。」她都將話說得那麼絕了,他怎麼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無所謂。」蒙格擁著她,手臂愈收愈緊,使她冰冷的身子貼上他溫暖的軀體。「就算妳不愛我也無所謂,我愛妳就好了。」

  誰知他才剛說完,她就哭了出來,哭得他心亂如麻、眉頭直皺。

  「噓……別哭。」一見她的眼淚,他整個人就慌了,再也擠不出一句責備的話。

  「我從來就沒有別的奢求……」她靠在他胸口低泣,哽咽道:「我只想要你活著,好好活著。」

  他從一默數到十,壓制住一股要破口大罵的衝動。

  但他不能。

  她是如此的脆弱,而且剛剛才承受過一場極大打擊──他知道自己嚇壞了她。

  「聽著,我沒有死,我一直都是好好的。」他覺得此刻荒謬到了極點,他居然在跟她討論一件蠢事,一件根本就沒有發生的事!

  「那是因為我向上蒼許了願,我走,你活。」就是這麼簡單。

  「根本沒有什麼該死的鬼上蒼!」他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我沒死,是因為我施行了龜息閉氣之法,不過是將真氣損耗降至最低,故意詐死罷了。」

  至於詐死的理由,目前他還不便向她解釋與透露,但未來他會讓她了解,為了能和她相守一生,他與聞天放之間究竟下了一場多麼大的賭注,好用來交換他與她後半生的幸福與自由。

  「什麼龜?什麼氣?我聽不懂。」她搖搖頭,滿臉的問號。

  「龜息閉氣,是一種入靜之後達致的深潛呼吸,也是一門相當深奧的武學──」蒙格猶豫了一下,閉上雙眼,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總而言之,妳必須相信我,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切都還在我的掌控之內。」

  「但總有一天,你還是會因我而遭遇不測的。」而她沒有勇氣再去承受所有失去他的可能。

  「那又如何?」他溫柔的嗓音中,透出一抹不容置疑的堅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甘之如飴。」

  「不要那麼說。」楊初音看也不看他,仍是一臉的哀傷,「我不要你為了我這樣不祥的人賠上一條寶貴性命。」

  那種結果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一種凌遲。

  「這種事……很難說。」突地,蒙格臉紅了起來,煩悶地爬梳著額邊幾綹散落的髮,感覺自己像是個青澀的毛小子,想著該怎麼向心儀姑娘示愛,好讓她不再輕言別離。

  一簇奇怪的小火苗在他棕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令她注意力不覺轉移到他身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望著他,一臉不解。

  「我……這個……我的意思是……」

  第一次聽見蒙格大哥緊張到口吃的幾個小蘿蔔頭,全擠在窗邊,心急地想要知道,在這節骨眼兒上,一向嚴肅的蒙格大哥,會對他們那個總是少根筋的大姊,說出哪一番驚天動地的情話來。

  結果——

  「娘的!妳哪來那麼多理由?」蒙格意外地爆出一聲惡咒,不滿的指控道:「是妳自己說過的,不但要嫁給我,還要給我生一堆娃兒,現在倒好,把我一顆心弄到手了,就打算翻臉不認帳了是不是?」

  蒼天可證,這是他打出娘胎以來,對一個女人所說過最露骨、也最煽情的一段情話了。

  「你……」楊初音羞紅了臉,不敢相信這個天生的大老粗,他竟然正在向她示愛?

  「聽著,妳不能老是這麼賴皮!」哪有人像她這樣,把人玩弄了一番之後,一丟三不管,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這樣太可恥了。」

  她為他充滿愛意的指控,再度羞紅了臉。

  但儘管如此,她早已經下定決心,要放棄這個男人了……

  「我可以。」

  「妳不行。」

  「不行?就算我現在告訴你,其實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喜歡你,也沒有在第一次遇見你就已經為你動心,更沒有在這段日子以來,費盡心思討你歡心,還有……沒有故意誘惑你。」頓了頓,楊初音強迫自己將視線繼續鎖定在他微露薄怒的眸裡,橫著心,故意說:「當然,我也沒有天真的幻想過要嫁給你!總而言之,你給我仔細聽清楚了,我、沒、有、愛、上──」

  就在她滔滔不絕的說著違心之論時,同樣戲碼再度上演,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真的火大了!

  不願再聽她滿嘴謊話,蒙格微慍地捧起她的臉,決定用老方法讓自己的耳根清淨點。

  此刻,他的吻熾熱、狂野,且盛滿怒氣,他的唇烙上她的,舌頭深深進入她喉嚨底處,徹底搜括她的甜美。

  原本他只想提醒她,他才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但她的唇是如此柔軟,一會兒後,他只記得離開她的那一夜,她有多麼的美好。

  「唔嗯,不要這樣……」他又來了,只要兩人之間有了爭論,他總是這樣對付她。

  「我是認真的!」她吼他。

  當然,蒙格也不甘示弱。

  「我也是!」他在她有機會翻身逃走之前捉住了她,一隻手握住她雙腕,拉到頭頂,將她抵在門牆上,然後整個身軀覆上她。

  「妳總是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嗎?」他用粗壯的大腿分開她的雙腿,她試著推開他,但他已無法停止,他的手撫弄她溫暖的核心,當他感覺到那兒的潮濕時,他幾乎失去了控制。「瞧,就連妳身子都要比妳來得誠實!」

  「不……」楊初音抗拒著那些火燄,但火燄反而更熾,她想要扭開身子,但他不肯放她走,而他隨之而來的吻是如此的有力、需索、她別無選擇,只有回應他。

  他的舌頭在她的嘴巴上探索著,先是她的下唇,然後尋到了她香軟的舌尖;他的手也沒閒著,在她豐滿挺翹的臀部揉撫著;他抬起一隻手,用力摟住她的脖子,更加纏綿地吻住她。

  接下來充滿情慾的冗長時間裡,她只記得衣裙被他褪下的沙沙聲,之後是一陣沉重、探刺的力量,在她私密處施壓。

  隨之而來的,是他在她耳邊一聲聲的性感喘息,一根直挺的熾熱進入了她的身體,當他開始銷魂的律動,她只感覺那美好的刺激不斷堆疊起來,讓她幾乎到達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對她不再有別的想法,只想用他的身體去頂撞她的嬌嫩,用來發洩自己的慾火及他滿腹的委屈。

  「你總是那麼固執嗎?」緊緊攀著他,她戰慄地感覺到他的男性象徵每一次的強烈推進,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

  「我只為妳。」他將唇抵在她額間,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啄吻,情深意摯的低喃:「妳永遠都不會明白,妳害怕失去我的恐懼,遠遠不及我害怕失去妳的一半……」

  「蒙格?」她的視線緩緩迎上他的,在那對深邃的眸子裡,赫然看見一簇簇燃燒著情愛的熊熊火燄。

  「難道妳還不明白嗎?愛上妳的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那個自己了。」如果失去她,他的世界從此只剩一片荒蕪,再也毫無生機。「別讓我再承受另一次打擊,不管發生什麼事,唯獨妳,我不想失去。」

  楊初音搖搖頭,強忍的淚水又再次潰決。「我不會讓你失去我。」

  「那就嫁給我。」他低聲下氣地央求,「我向妳保證,我們倆絕對會平安而幸福的相守終老。」

  他最後一句話深深感動了她,令她不禁一陣熱淚盈眶。

  「妳的回答呢?」蒙格溫柔地看著她,眸中有著期待。

  「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她擁抱他,不再閃躲。

  「我負責。」

  「我脾氣很壞。」她嘟起嘴,一雙小腿卻環上他精壯的腰,將他鎖進自己溫暖的懷中。

  「天啊……我喜歡就好。」他呻吟著,憐愛地回擁著她,從不介意她那副嗆辣的脾氣。

  「我還會剋夫。」她把臉靠在他心口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小嘴滿足地微揚,「娶了我,你隨時都有劫難。」

  感覺她甜美的花徑又夾緊了他,為他帶來一陣醉人快感,蒙格不禁柔聲讚嘆道:「噢!老天……這種死法,我希望每天都來上一回。」

  在長久的禁慾後,他為她灼熱不已,他的佔有是急切、激烈的,他捧起她的雙峰,幾近狂暴地在她身上攻城掠地,帶著她到白熱化的高潮,並驚訝於她同樣熱切的反應。

  ※※※※

  激情過後,他們躺在她那狹小的床板上,由於床舖實在太過窄小,家格只能讓她躺在他胸口上,親暱地擁摟著她。

  「蒙格……」楊初音低喚著他的名字,指尖輕畫著他的唇,儘管他的分身還深深埋在她體內,但她似乎永遠也要不夠他。「再愛我一次?」

  他緩緩睜開雙眸,低問道:「那妳願意保證不會再偷偷摸摸的離開,並答應嫁給我了?」

  「我沒有偷偷摸摸。」她挪了挪身子,揚起眸來,挑了其中一個她願意回答的問題:「我跟你道別過了。」

  蒙格咬緊牙關,忍耐著她不經意的移動,在心中呻吟著,再美的薔薇都有刺,何況是她這樣充滿挑戰性的女人?

  「妳還沒回答完我的問題。」她還沒向他兌現她的承諾呢!見她不再開口,他不耐地拍拍她的背,催促的問:「妳的意思呢?」

  「你都膽敢如此犯忌了,我還能說什麼?」楊初音嬌嗔的噘起嘴,用著一對盛滿感動的淚眸瞅著他,羞澀的回道:「給你騙去就是了……」

  說完,感覺他抵著她的堅硬又帶來一股熾熱的暖流,緩緩滲入她體內,令她無法呼吸。

  當他緩慢而微微繞圈地按摩著她滑膩的粉臀,有一下沒一下地騰舉著她,以一種緩慢而邪惡的節奏進入她時,她不禁又開始呻吟了。

  就當濃情蜜意的兩人,在屋內不知大戰了幾回合時,早已以「孩童不宜」的藉口,將一群弟妹統統趕出小屋方圓百尺外的楊雪蘭,羞紅著小臉兒,警告的說:「在明天天亮以前,誰都不許靠過去打擾,聽見沒?」

  「那今晚要喚大姊他們吃飯不?」楊綠荷舉手發問。

  「他們現在吃不下。」一手捂著額頭,楊雪蘭尷尬的回答。

  「那現在咱們還搬家不?」楊香芙跟著問。

  「應該只有大姊會搬。」楊漢文搶著回答。

  「咦?這是為什麼呀?」

  「還用得著問嗎?」楊漢文指出一個事實,「大姊那間小屋,剛剛差一點就讓蒙格大哥給拆了,當雨季來臨的時候,妳以為大姊還有辦法繼續勉強地住在那間半毀的破屋子裡嗎?」

  「那倒是。」楊香芙認同的點點頭,「剛剛蒙格大哥拆屋子的時候,我還聽見大姊哭了呢!嘴裡直喊著不要、不要……」

  「夠了。」

  拜託,這是哪一國的對話啊。

  楊雪蘭燙紅著一張粉臉兒,不禁將黛眉一蹙,拿出身為楊家老二的一絲威嚴。「誰都不許再談論剛剛的事了!」

  「為啥不許呀?」懵懵懂懂的楊綠荷又發問了。

  「總之就是不許,誰要是膽敢再談論,信不信二姊跟你們翻臉?」楊雪蘭說重話了。

  「不談論就不談論,二姊心臟不好,咱們就別惹她生氣了。」一向懂事的楊香芙,立刻點頭的配合。

  一手各牽著一位妹妹,帶著一群小鬼頭步向主屋的楊雪蘭,深深覺得小屋內那一對歡喜冤家,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如此一來,她也就放心了。

  一對美眸微揚,目光放遠,眺望向遠方一座雲霧遼繞的山峰,一顆芳心,彷彿也在這一刻落了根、著了地。

  終於,可以不用離開這兒,也終於不用離開……「他」了。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7 PM


尾聲

  數年後,某一天下午。

  「這簡直是太離譜了!」

  「相公……」

  「這絕對不是我生的孩子。」

  「相公!」

  「一定是妳當年生產的時候,不小心與蒙格同時生產的妻子給弄錯了孩子!」楚天雲指證歷歷的道:「他們那個娜兒俊多了,不但長得眉清目秀,還唸得一口好詩,任誰一看,就知道那是咱夫妻倆的孩子。」

  「相公……」這一回,水靈兒喚得很無力。

  「走,我們去找蒙格。」楚天雲急道。

  「要做什麼?」她驚問。

  「當然是去把孩子討回來呀!」這還用得著他說嗎?

  「你別鬧了。」見丈夫如此不理智,水靈兒也有些惱了。「咱們瑞兒有什麼不好?瞧你將孩子說得一無是處。」

  「我不要一個成天只懂得打架鬧事的女兒!」楚天雲不悅的埋怨道:「最離譜的是,那個小女娃才八歲,卻已懂得拉弓射箭,拉幫結派,這……這還像話嗎?」

  「生都生了,你還想怎麼樣嘛?」又不能把女兒塞回肚裡•他是故意找她麻煩啊?

  「再給我生一個。」楚天雲霸道的宣佈。

  水靈兒卻聽得一陣腿軟。「有沒有搞錯啊?上個月我才幫你生了一個兒子耶!」

  「我不要兒子,我要女兒。」

  「瑞兒不是女兒嗎?」

  「她不算。」那個野蠻的小丫頭,只能算是兒子那一邊的。

  「再這樣說,我就不理你了!」水靈兒火大了。

  「我的好靈兒,就再給我生一個娃兒吧!」眼見一向溫柔如水的寶貝愛妻發飆了,楚天雲趕緊把聲音放軟,央求道:「這一回,我要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兒,就像娜兒那樣的……」

  「生孩子又不是挑菜,由得你選嗎?」她不禁氣餒地抗議,「再說了,這琴棋書畫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會呀!」

  「既然如此,那妳告訴我,為什麼蒙格那個大老粗,他會生出那樣一個大家閨秀?」他指控。

  「這……」突地被這麼一問,水靈兒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無話可說了吧?」俊眉一挑,楚天雲又慫恿道:「就跟妳說孩子抱錯了,妳還不信!連主母都說了,咱們家的瑞兒更像蒙格的親生女兒。」

  「相公……」怎麼拐個彎,又將話題繞回真假女兒的身上?

  「我不管,總之兩條路讓妳選,一條是再生一個女兒給我,另一條就是逼我去搶孩子。」

  天啊!連搶孩子這麼激烈的言詞都出口了,她還能不依他嗎?

  「我知道了。」輕嘆了口氣,水靈兒認命的點點頭,「我們就再添一個娃娃吧。」

  聞言,楚天雲露出得逞的表情,歡歡喜喜地抱著寶貝嬌妻入房,認真的「做人」去了。

  豈料,往後十年之內,楚天雲連得五子,各個都是帶把兒的小壯丁,加上之前的二子一女,楚氏夫妻一生總共有七子一女……

  ──全書完


作者: fatbibis    時間: 2021-8-30 12:07 PM


後記 綺綺

  每當寫完一部系列集,都會有種「呼……終於解脫了」的感覺,這一回也不例外。

  「大家都愛小可憐」這一部系列集,算是綺綺第一部古裝系列,感覺上反應還不錯,周遭的朋友們似乎也挺愛看綺綺寫古代稿的,她們總覺得,雖然在看完綺綺現代作品時,感覺上也都還OK,但在寫古裝劇情時,確實比現代稿有趣多了。

  可綺綺是個有嚴重文字潔癖的作者,每一回寫古代稿,都勢必會以劇中文化背景及年代資料好生仔細考證一番,這才會開始著手寫故事。

  因此,只要是寫古代稿,綺綺通常都視之為畏途(因為要做筆記),除非那一段時間裡,腦筋突然不正常了,以為自己真是某個朝代天橋下說書的人,然後無中生有的寫出一本本古代稿,不然的話,能避免則避免啦!

  對了,跟大家分享一下,最近綺綺有在上電腦課,正努力地學習painter,並且企圖撈過界,搶吃插畫家的飯碗!(只是妄想啦……)

  話說綺綺的painter老師,是某個知名的言情小說插畫家,他畫的言情人物(尤其是男生)都超唯美的,因此綺綺深受吸引,決定去報名參加課程,然後專攻畫帥哥圖(流口水ing……)

  總之,就算兼任不成插畫家,在未來的某一天,綺綺在painter這領域終於學有所成時,以後咱們的後記,搞不好就可以用「畫」的來表達喔!

  呵呵呵……袁姊,怎麼樣?後記用畫的口以嗎?口以嗎?我口以嗎?

  喔,忘了說了!

  前一陣子,綺綺因奇摩部落格人氣忽然飆升,在一陣受寵若驚之下,特地舉辦了一場贈書活動,想不到大夥兒還挺踴躍的,成功地將書寶寶都送出去囉!在此,綺綺再一次感謝參與這次贈書活動的各位,往後綺綺會繼續努力地寫稿,以回報大家熱烈的支持喔!

  那,就醬囉!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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