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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鬼故事)誰丟了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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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onqaz
時間:
2020-4-2 01:34 AM
標題:
(靈異鬼故事)誰丟了綠帽子
這是一個荒誕的倫理故事。
一個性無能者,一個騙子,一個大俠,一個處女,一個剃頭匠,為了一頂綠帽子,亂作一團……
開頭是詭異的。
過程是恐怖的。
結局是什麼,我還沒想好。
隨它去吧。
1、大風刮來的剃頭匠
趙不綠有一個外號:快遞員。
這個外號看上去不褒不貶,很平常。
其實,它的背後隱藏著不堪的內容。
它的意思是說趙不綠弄那事兒的時候,就像個快遞員一樣,把東西放到門口就走,從不進門。
因為褲襠裡那物件不中用,趙不綠一直覺得自己戴了綠帽子,只是沒有證據。
他一直沒有放棄蒐集證據。
這一天晚上,他去給老錢家的驢看病。他是一個獸醫。
木勺鎮很安靜,是那種讓人害怕的安靜。幾盞路燈孤獨地亮著,顯得夜更黑。風很大,吹得全世界都在晃蕩。
走出一條小巷,拐個彎,趙不綠看見路燈下坐著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剃頭匠,旁邊有個擔子,擔子的一頭是紅漆長凳和圍布、刀、剪之類的工具,另一頭是一個小火爐,上面燒著一鍋水,“咕嘟咕嘟”冒熱氣。
趙不綠有些詫異。他好多年沒見過這樣的剃頭挑子了。他走過去,狐疑地說:“幹什麼的?”
那男人看著他,謙卑地說:“剃頭的。”他大約四十歲,面容俊朗,只是有些落魄,鬍子拉碴的。
“你叫什麼?”
“陳皮。”停了一下,他又解釋說:“陳皮是一味中藥,就是曬乾的橘子皮,可以開胃、化痰。”
趙不綠轉身要走。
“等一下。”陳皮喊住了他。
“什麼事?”
陳皮認真地看著他,突然問:“你丟東西了嗎?”
趙不綠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東西?”
“綠帽子。”陳皮笑了,笑容很深。
趙不綠耐心地等他笑完,說了句:“真無聊。”轉身走了。
陳皮在背後說:“那個女人的左屁股上有一塊蝴蝶狀紅色胎記。”
到老錢家還有一段路,兩邊是沒有燈光的屋子,不見一個人。趙不綠掉頭往回走。有一件事,他必須回去問問妻子。那個剃頭匠不見了。他彷彿是大風刮來的,大風又把他刮走了。
趙不綠踹開屋門,第一眼就看見了妻子。妻子哭喪著臉,眼神有些飄忽,一副躲躲閃閃的樣子。
“你是不是和一個剃頭匠弄過那事兒?”趙不綠開門見山。
妻子不承認。
“你們要是沒弄過那事兒,他怎麼會知道你的左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記?”
妻子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
趙不綠生氣了,抄起菜刀,一下砍在妻子的腦袋上。
妻子還是哭喪著臉。
2、四大奇人
頭頂上吊著一個燈泡。
它太老了,身上長出了一層灰絨絨的細毛。它發出的光都是灰色的,照在人的臉上,臉也變灰了,死人一般。
牆上掛著一個黑邊鏡框,裡面是一個沒有色彩的女人,哭喪著臉,腦袋上有一把菜刀。
趙不綠一直盯著她。
她也盯著趙不綠。
這是活人與亡靈的對視。
天一點點地亮了。
趙不綠出門去找剃頭匠,想要求證一件事。找了一圈,沒找到,看見三個人站在路邊聊天:一個騙子,一個大俠,一個處女。
胡瓜瓜五十歲,是個騙子,見人就騙,親戚朋友都不放過。
唐吹花二十三歲,自稱大俠,一言不合就打人。
苗姑娘三十歲,自稱處女。她的名字就叫苗姑娘。其實,她原本想叫苗處女,只是派出所的老張不同意,他說苗處女這個名字有傷風化,不和諧。她退了一步,改名苗姑娘(她原來叫苗小鳳)。
雖說現在很多姑娘都不是處女了,但是在封閉的木勺鎮,姑娘就等於處女。
欲蓋彌彰。
趙不綠這樣評價苗姑娘的改名行為。
木勺鎮其他人不如趙不綠有文化,只能用一個更加直白卻又更加貼切的詞來形容徐姑娘:破鞋。在一片罵聲中,徐姑娘頑强而孤獨地活著。她開了一個裁縫鋪,不但給活人做衣服,還給死人做壽衣。
八年前,苗姑娘差一點就不是處女了。
她和鎮長的儿子訂了親。
可惜,結婚的前几天,鎮長儿子下河摸魚,淹死了。
木勺鎮的人都說苗姑娘命里克夫,是掃帚星,沒有一個男人敢娶她。于是,苗姑娘成了木勺鎮唯一的女光棍,盡管她長得最好看。
雖然男人們都不敢娶她,卻總想和她睡覺。
據說,已經有六十多個男人心想事成了。不過,苗姑娘不承認,一直堅稱自己是處女,甚至為此改了名。
趙不綠走過去,聽他們說什麼。
木勺鎮四大奇人湊齊了。
胡瓜瓜神秘兮兮地說:“聽說了嗎?來了一個剃頭匠,要給木勺鎮的某個男人送綠帽子。”說話間,他有意無意地掃了趙不綠一眼。
趙不綠的臉一下就綠了。
“怎麼回事?”唐吹花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據說,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那個剃頭匠路過木勺鎮,在河邊和一個正在洗澡的女人弄過那事儿。”
“那個女人是誰?”
“剃頭匠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個女人的左屁股上有一塊蝴蝶狀紅色胎記。”
“他還記得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儿嗎?”
“那個女人一直背對著他。他說,那個女人可能是在等什麼人,沒等到,讓他趁虛而入,占了便宜。”
“他找那個女人干什麼?”
“打算補償一筆錢。”
“多少錢?”唐吹花的眼睛亮了。
胡瓜瓜有些不屑地說:“他沒說。一個剃頭匠肯定沒多少錢,也就是二百三百的,市場價。”
苗姑娘轉身走了,走得很快,似乎是急著去和某個男人睡覺。
唐吹花說:“她干什麼去了?”
胡瓜瓜想了想,很確定地說:“回家照鏡子,看看左屁股上有沒有蝴蝶狀紅色胎記。”
“剃頭匠要找的女人是她?”
“肯定是。”
“二十年前,她才十歲。”趙不綠插了一句。
唐吹花說:“我有事,先走了。”說完,他飛奔而去。他練過輕功,奔跑姿勢明顯異于常人,雙腿略微彎曲,腳后跟不著地,只是用腳尖輕點,速度很快。
趙不綠也要走。
“你等一下。”胡瓜瓜說。
“什麼事?”
“你妻子在世的時候,晚上是不是經常去河邊洗澡?”
“你什麼意思?”趙不綠的臉又綠了。
胡瓜瓜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趙不綠掉頭就走。3、燒雞
苗姑娘真是處女。
那六十多個聲稱和她睡過覺的男人只是在意淫,他們甚至連她的手都沒摸過。
木勺鎮作風最不正派的女人竟然是處女,這的確讓人感到震驚。不過,這也是事實,千真萬確的事實。
苗姑娘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說她是蕩婦。是因為她生性開朗經常和男人說笑?是因為她長得好看遭黃臉婆妒忌?
以前,苗姑娘經常到街上和人閒扯。
別人說老公孩子,說吃喝拉撒睡,說柴米油鹽醬醋茶。
她只說一件事:她是處女。
她用各種理由來證明自己是處女,有時候還讓黃臉婆們摸摸自己的胸。她說只有處女才有這麼堅挺的胸。
男人們也想摸,她不讓。他們不想娶她,只想和她睡覺,她卻只想找人結婚,這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現在,苗姑娘的心思變了,不想做處女了,想變成婦女。
她想嫁給剃頭匠。
世人只知道男光棍不容易,卻沒人了解女光棍心裡的苦。
苗姑娘偷偷地去看過剃頭匠,對他的相貌很滿意。
都說男人好色,其實女人同樣如此。
只是,男人好色是可惡,女人好色是可愛。
苗姑娘覺得她完全配得上剃頭匠。都是手藝人,正般配。雖然她有克夫的嫌疑,但是剃頭匠又不知道。不知道,就不怕死。
她決定去找剃頭匠,把話挑明了。
她已經三十歲了,不能再等。
天終於黑了。
苗姑娘拿著手電筒,去山上的道觀找剃頭匠。
剃頭匠沒有錢,只能住在道觀裡。
夜靜靜的。月亮白白的。所有的物體都失去了色彩,只剩黑與白,彷彿一張無邊無際的剪紙畫。
狗叫了兩聲,叫聲很敷衍。
在月光下,苗姑娘的影子拖得很長,一扭一扭,像蛇。
山上有一座道觀。幾十年前,道觀裡的道士結了婚,有了孩子,搬到鎮上去住了,道觀就荒廢了。道觀早已破爛不堪,院牆倒了大半,大門也被人弄去劈了燒火,只有供奉的那尊泥像完好地保存了下來。
有人問道士,泥像是哪位神仙。
道士說是太上老君。
不過,道士的老婆不同意這個觀點。她說泥像是呂洞賓。
後來,縣上的專家看過泥像,確定地說是張天師。
原來是張天師,道士恍然大悟。唏噓了一陣子,他就領著當時年僅三歲的兒子胡瓜瓜回家吃飯了。
山上長著松樹。它們密密麻麻,又細又長,像是山的頭髮。
以前,有一條小路通往道觀,因為常年沒人走,小路早已消失在了荒草和亂石下。
荒草叢中,有一些軟綿綿的東西,可能是死老鼠,也可能是某種渾身長滿綠毛面目可憎內心陰險的大胖蟲子。
苗姑娘幾次踩到了這種軟綿綿的東西。每一次,她都被嚇得全身發抖。她強忍住驚恐和噁心,試探著慢慢地走。
不管走得多慢,只要肯往前走,總會到達目的地。
道觀周圍有幾棵垂死的老樹。它們張牙舞爪,遮天蔽日,把不大的道觀完全包裹住了。
苗姑娘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燒雞味。
氣味似乎來自上面。
苗姑娘用手電筒往上照了照,驚詫地發現樹杈上竟然蹲著一隻燒雞。
確實是燒雞,不是野雞。
4、手電筒
剃頭匠不在道觀裡,剃頭挑子也不在,他可能還沒收攤。
苗姑娘走進供奉張天師的大殿,在張天師腳下的石案旁邊蹲下來,把手電筒放到石案上,吃起了燒雞。
她沒想過燒雞為什麼會蹲在樹上,只是想吃燒雞。
燒雞很香,只是有點咸。
手電筒突然滅了。
大殿裡漆黑一片。
苗姑娘抖了一下,手一動,燒雞掉在了地上
愣了片刻,她慢慢地回過頭。
張天師站在石案上,左手翹著蘭花指,右手握著一個棍狀物,姿勢有幾分嫵媚。光線暗淡,只能看見它的輪廓,看不清表情。
苗姑娘伸出手,在石案上摸索。
她摸到手電筒,按了兩下,沒亮。手電筒沒電了。
虛驚一場。
剃頭匠一直不回來。
苗姑娘打了個哈欠,想睡覺了。
有個東西摸了她的脖子一下,似乎是一隻手,卻又缺乏質感,硬撅撅的。
她的睡意頓時消失了,驚恐地回過頭。
背後,只有張天師站在石案上。它右手翹著蘭花指,左手握著一個棍狀物,用一種很嫵媚的姿勢站立著。
似乎一切正常。
苗姑娘決定離開道觀。剛跑到門口,她聽見背後有人笑了一下,很短促,似乎已經憋了很久,實在是憋不住了,迸出了一點點笑。
那是一個男人的笑聲。
可能是張天師。
它顯靈了?
苗姑娘魂飛魄散,沒命地跑起來。
回到家,她把屋門反鎖上,坐在床邊瑟瑟地抖。
她也算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信觀音菩薩、財神、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狐狸精和黃鼠狼精。
她決定以後再加信張天師。
想起張天師,她忽然回憶起一個可怕的細節:開始,張天師是左手翹著蘭花指,右手握著一個棍狀物,後來卻變成了右手翹著蘭花指,左手握著一個棍狀物。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夜沒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彷彿一具等待親屬告別的屍體。
天亮了,她給手電筒換電池。
電池還有電,只是,裝反了。
她終於真正恐懼起來。5、月黑風高殺人夜
四周靜極了,木勺鎮漂浮在夢境中。
趙不綠走出家門的時候,屋裡的掛鍾正好響了:“咣當,咣當,咣當,咣當,咣當,咣當……”
掛鐘響了十一下。
午夜十一點。這是一個很奇特的時間,它承上啟下,連接著新舊兩天。在這個奇特的時間裡,趙不綠要去乾一件他從未乾過的事。
殺人。
殺剃頭匠。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趙不綠確認妻子和剃頭匠有不正當關係,因為他的妻子的左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記,儘管不是蝴蝶狀的。
也許是剃頭匠記錯了,他想。
路上沒有人,也沒有狗,更沒有豬牛羊馬。
趙不綠背著一個編織袋,裡面除了凶器,還有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黃表紙,白蠟燭,白布,壽衣,紙錢,肉丸子,鯉魚,韭菜餡水餃。
他的腳步很輕,走走停停,東張西望。
第一次殺人,緊張是難免的。
道觀裡很黑,看不清他的五官,只是一抹蒼白。
距離大殿還有七八米,趙不綠的身體開始發抖,如同寒風中的枯草。
他聞到了一股燒雞的香味,還聽到了一陣陣咀嚼聲。
剃頭匠在吃燒雞。
他慢慢地抬起腳,慢慢地放下,不發出一點聲音。用了十分鐘,他終於走到了大殿門口,埋伏到旁邊,等著剃頭匠出來。
剃頭匠一邊吃燒雞,一邊喝啤酒。過了半天,他走出門,可能是去撒尿。
趙不綠沒有猶豫,舉起磚頭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剃頭匠都沒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趴倒在地。
趙不綠有些懵,沒想到報仇這麼容易。過了一陣子,他在編織袋裡摸了半天,摸到白蠟燭,拿出來點上,放在石案上。大殿裡亮了起來。
趙不綠四下看。他好多年沒來過這裡了。
在昏黃的燭光裡,大殿顯得更加頹敗。牆角和屋頂上有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幾百隻蜘蛛趴在上面紋絲不動。它們五顏六色,挺著一個大肚子,心懷鬼胎。
張天師不見了。
泥像怎麼會不見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趙不綠開始換衣服。他換的是壽衣。壽衣是綢布的,藍底白花,做工很細,是徐姑娘的手藝。
壽衣是給死人穿的。
趙不綠穿上壽衣,說明他快要死了。
他決定一個小時以後自殺。
殺人償命,與其被槍斃,不如自我了斷,至少能保留一絲尊嚴。
換好壽衣,趙不綠把白布鋪在地上,擺上肉丸子、鯉魚和水餃,又開始燒紙錢。
紙錢有些受潮,光冒煙,不著火。
他趴下來,撅著屁股,一口口地使勁吹氣,想讓紙錢快點燒起來。
“呼——”
“呼——”
一股濃煙在大殿裡瀰漫開來。
趙不綠咳嗽了幾聲,更加賣力地吹氣。終於,紙錢著火了。黑色的紙灰往上飄,久久不落,彷彿無數隻黑色的蝴蝶。
他又從編織袋裡摸出一張二尺見方的黃表紙。黃表紙上有一篇用毛筆寫的文章,題目叫做《告祖考文》。
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老實人,別說殺人了,就是殺隻雞,都得難過半個月。因此,他覺得應該把殺人的事提前通知先祖,讓先祖有個心理準備。
跪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他開始念了:“庚寅年九月初三日,初秋未寒,積雲薄淡。不肖子孫不綠,謹以清酌之奠,致祭於先祖之靈,弔之以文。曰:嗚呼!數日之前,驚聞髮妻出軌,驟覺天地悠悠,而不能置吾一悲!坐而茫茫不知所何,立而惶惶不明其位。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
背後有動靜,似乎是什麼東西在爬。
趙不綠驚恐地轉過身,四下看。
剃頭匠還趴在地上,不動彈。他的後腦勺破了,血流到地上,變成了黑色的,彎彎曲曲,如同蚯蚓。
雖然看起來一切正常,但是趙不綠還是覺得哪裡不對頭。他站起身,輕輕地走到門口往外看。
外面很黑,什麼都看不見。
不經意間,他的目光停留在剃頭匠身上,頭皮突然一麻,差一點叫出聲。
剃頭匠爬動過。
剛才他趴在大殿門口,現在爬出去足足有兩米遠。更恐怖的是,他還換了一個姿勢,把腦袋歪向了另一邊。
他還活著。
一不做二不休,趙不綠決定再砸他幾下,把他徹底砸死。
磚頭在石案上。
趙不綠壓抑住狂跳的心,輕手輕腳地朝石案走過去。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剃頭匠,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塊瓦片,發出“咣啷”一聲響。
剃頭匠明顯抖了一下。
趙不綠跟著抖了一下。
終於,他靠近了石案,眼睛盯著剃頭匠,伸出手在石案上摸索磚頭,無意間把白蠟燭碰倒了。
大殿里頓時一片漆黑。
黑色的紙灰還在四處飄飛,有一些竄到了趙不綠的鼻孔裡,很癢。他努力忍著,一聲不吭。
一隻貓頭鷹飛進了道觀,蹲在樹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叫。
剃頭匠隱在黑暗裡,無聲無息。他可能已經走了,可能就站在趙不綠身後,眼神發直,高舉著一塊磚頭,隨時都會砸下來。
趙不綠慢慢地掏出了打火機。6、殺錯人了
木勺鎮有1936個女人。
其中,18歲以下的少女幼女女嬰共計550人,生育期婦女823人,更年期婦女233人,老掉牙婦女330人。
胡瓜瓜逐一分析。
二十年前,現在十八歲以下的少女幼女女嬰都還沒有出生,因此她們絕對不是剃頭匠要找的女人。
二十年前,現在的生育期婦女還是小女孩,也不是剃頭匠要找的女人。
二十年前,現在的老掉牙婦女正處於更年期,同樣不是剃頭匠要找的女人。
只有現在處於更年期的女人最可疑。二十年前,她們正當妙齡,完全有可能和剃頭匠有過一夜風流。
不過,要想從233個女人當中把那個左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的女人找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胡瓜瓜不怕困難。
他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女人,讓她傾家蕩產。
他認為,只要抓住那個女人的把柄,就能讓她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要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得先知道哪個女人的左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
這不好辦。
屁股不是臉,不能想看就看,特別是女人的屁股。
胡瓜瓜苦想了一夜,竟然毫無辦法,這在他多年的行騙生涯中還是第一次。
起床後,他去找趙不綠。
他懷疑趙不綠的妻子就是剃頭匠要找的女人。如果真是這樣,他有把握從趙不綠那裡訛一大筆錢。畢竟,每個男人都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戴了綠帽子。
胡瓜瓜知道,趙不綠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把臉面看得比性命都重要。
走到半路,他看見剃頭匠端坐在路邊等生意。他走過去,笑瞇瞇地問:“找到那個女人了嗎?”
剃頭匠搖搖頭。他手裡拿著一把剃刀,看上去很鋒利。
胡瓜瓜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女人,說:“你看她是不是?”
剃頭匠看了看,說:“她太老了。”
胡瓜瓜說:“你別看她現在都快九十歲了,身體還很硬朗,生活能自理。二十年前,她才六十幾歲。你給我五十塊錢,我去幫你問問她。”
他不放過任何一個行騙的機會。
剃頭匠慢吞吞地說:“性生活和生活是兩回事兒。能過性生活的人,生活肯定能自理,可是,生活能自理的人不一定能過性生活。”
他說得很有道理。
胡瓜瓜說:“那個女人除了左屁股上有一塊蝴蝶狀紅色胎記,還有什麼特徵?”剃頭匠看著他,眼神很警惕。
胡瓜瓜很真誠地說:“我就愛幫助別人。你告訴我,我幫你找找。”
剃頭匠說:“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胡瓜瓜第一次聽別人說他是個好人,吃驚不已,左右看了看,以為剃頭匠在說別人。
剃頭匠回憶了一會兒,閉著眼睛說:“她身高大約一米六,不胖,也不瘦,皮膚很滑,身上有一股香味。”
大部分女人都符合這些特徵。
胡瓜瓜放棄了這次行騙的機會,去找趙不綠。
趙不綠端坐在堂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有些瘆人。看見胡瓜瓜,他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卻沒笑出來。
“你怎麼了?”胡瓜瓜狐疑地問。
趙不綠盯著他,突然說:“我殺人了。”
“你殺誰了?”胡瓜瓜很平靜地問。他不相信趙不綠敢殺人,也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在木勺鎮人的印象裡,趙不綠是一個挨了揍都不敢吱聲的窩囊廢,而且說話經常前言不搭後語,這樣的人肯定不敢殺人,只會胡說。
“我殺了剃頭匠。”趙不綠苦著臉說。
“扯淡。剛才我還看見他了,在路邊擺攤。”
“我用磚頭把他的腦袋砸破了,沒砸死,他跑了。”
“又扯淡。他的腦袋上一點傷都沒有。”
趙不綠怔住了。過了片刻,他急匆匆地出了門,去找剃頭匠。
剃頭匠正在給人剃頭。
趙不綠圍著他轉了三圈,發現他的腦袋完好無缺,沒有一點傷。
昨天晚上,挨了一磚頭又跑掉的那個人是誰?
趙不綠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殺錯人了。7、驚魂夜
唐吹花的腦袋破了。
一個大俠,讓人打成這樣,太沒面子了。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的膽子可能嚇破了,否則,身體不會一直發抖。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太嚇人了。
道觀距離唐吹花家有五里地。
唐吹花提著一隻燒雞,不緊不慢地走。
他要去找剃頭匠,問問那個女人是誰。
他是大俠,不管木勺鎮發生什麼事,他都有知情權。
至少,他這麼認為。
他決定先禮後兵。先請剃頭匠吃燒雞,如果他不說,就動手。
腳下是一條石板路,上面長著斑駁的苔蘚。
走著走著,唐吹花忽然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今天晚上太黑了,有些不正常。
一隻蛾子撞到了唐吹花的脖子。它毛絨絨的。
唐吹花嚇了一跳,奔跑了起來。沒跑幾步,他就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發出一聲慘叫,倒在了地上。
那個人沒叫,沒倒,也不說話,深邃,陰險,詭秘。
唐吹花無比驚詫。
他練過武功,還練過氣功,體質比一般人強很多,什麼人能把他撞倒?
太黑了,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輪廓。他的雙手擺出一個怪異的動作,扭扭捏捏地站著,似乎是一種極厲害的武功的起手式。
唐吹花是內行,知道厲害,所以一直不敢動。
對方也不動。
高手過招,講究以靜制動,這道理唐吹花懂。他死死地盯著對方的手。
半天過去了,對方的姿勢一直沒變。
唐吹花快撐不住了。剛才那一撞,把他的牙都撞鬆了,嘴唇也腫了,很疼。他終於做出了一個痛苦卻又明智的決定:投降。
投降雖然丟面子,但總比丟命強。
他緩緩地舉起了雙手。
對方無動於衷。
唐吹花忽然覺得他的姿勢有些眼熟,仔細一想,竟然想起來了:道觀裡的張天師一直保持這個姿勢。難道是張天師?
他慢慢地伸出手,迅速地摸了對方一下,又猛地把手抽了回來。手感很涼,很硬,完全沒有人類的溫度和質感。
確實是泥像。
唐吹花倒吸了一口涼氣:張天師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它顯靈了?
這地方距離他家很近,距離道觀很遠。唐吹花想了想,決定先把張天師抱回家,明天再找人幫忙,送它回道觀。
張天師挺重,幸虧唐吹花練過武功,要不然肯定抱不動它。
安頓好張天師,他又朝道觀走去。
剃頭匠不在道觀裡,剃頭挑子也不在,他可能還沒收攤。唐吹花爬上一棵樹,蹲在樹杈上,打算邊吃邊等。
有人打著手電筒朝道觀走來,是苗姑娘。
這麼晚了,她來道觀幹什麼?難道是找剃頭匠睡覺?
蹲在樹杈上太顯眼,容易被發現。
唐吹花把燒雞放在樹杈上,跳下來,想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伺機而動。道觀裡能搬走的東西都讓人搬走了,空蕩蕩的,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他急中生智,跳上石案,偽裝成張天師站在那裡。
苗姑娘發現了樹杈上的燒雞,沒發現唐吹花。
她把手電筒放在石案上,吃起了燒雞。
手電筒的存在對唐吹花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悄悄地蹲下來,把手電筒關了,把裡面的電池給裝反,又悄悄地放了回去。
大殿裡一片漆黑。
到底誰才是苗姑娘的相好,這是木勺鎮最大的未解之謎。
今天晚上,這個謎團也許就要揭開了。
等了半天,不見一個人出現。
唐吹花有些餓了。可是,苗姑娘不走,他就沒法吃燒雞。他伸手摸了苗姑娘一下,又迅速地變回張天師的模樣。只是,他把手勢弄錯了。
苗姑娘嚇跑了。
唐吹花沒憋住,笑出了聲。他啃著燒雞,等剃頭匠。
石案下面有幾瓶啤酒,可能是剃頭匠買的。
唐吹花掏出一瓶啤酒,邊吃邊喝。過了一陣子,他出去撒尿。剛走出門口,他就感覺後腦勺一陣劇痛,隨即不省人事。
據說世上有一種神奇的武功,練成以後,腦袋比石頭還堅硬,不怕任何東西的打擊。這種神奇的武功叫做鐵頭功。
唐吹花練過鐵頭功,雖然還沒練成,但腦袋的硬度肯定異於常人。他的後腦勺都長了老繭。因此,短暫的昏迷過後,他很快就醒了。
睜開眼看了看,他恨不得再次昏過去。
在鬼火一樣飄忽的燭光下,一個穿壽衣的人跪在石案前,怪腔怪調地念叨著什麼。
唐吹花聽不懂那些話。他認為,眼前這個穿壽衣的人和他說的話一樣,屬於一個死去的朝代,距今至少得有三百年。
沒有人能活三百年。
眼前這個穿壽衣的人肯定不是人。
唐吹花立刻決定逃跑。
他動了幾下,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不念了。他趕緊趴在地上裝死。不過,他死的姿勢和剛才不一樣了。
“咣啷”一聲響。
唐吹花明顯抖了一下。
完了,暴露了。
不知道為什麼,蠟燭滅了。
一隻貓頭鷹飛進了道觀,蹲在樹上,長一聲短一聲地叫。
唐吹花抓住機會,撒腿就跑。他一口氣跑回家,反鎖上屋門,瑟瑟地抖。
家裡很安靜,看上去也很安全。
安靜有時候是一種享受,有時候卻包藏著深邃的恐怖,特別是半夜三更孤身一人的時候。
唐吹花察覺到了異常,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家裡的東西一件都沒少,只是角落裡的床上多了一個人,藏在被子底下,男女不詳。
唐吹花打了個激靈。
一隻身上長滿腿的蟲子趴在窗戶上,用鄙夷的目光看著他。
“誰?”唐吹花驚恐地問。
對方不答腔,不打呼嚕,不磨牙。
唐吹花慢慢地湊過去,慢慢地掀起了被子。
是張天師。
它竟然自己躺到床上去了,還沒忘記蓋被子。
它又顯靈了。8、三塊五
幾天過去了。
剃頭匠一直沒找到那個女人。不過,他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每天都在路邊給人剃頭,晚上就回道觀睡覺。
這一天,他又出攤了。
苗姑娘穿著高跟鞋,圍著他的攤位不停地走。她的眼神很熱烈,很生動,帶有一絲勾引的意味。
剃頭匠視若不見。
苗姑娘去找趙不綠,想討個主意,然後製造一段美好的愛情,能結婚的那種。
趙不綠不在家。
苗姑娘一路打聽,找到了唐吹花家。
趙不綠和胡瓜瓜在唐吹花家喝羊肉湯,吃烤串。唐吹花戴著一頂帽子,正在切羊肉,胡瓜瓜站在旁邊指揮。
木勺鎮四大奇人又湊齊了。
苗姑娘說:“唐吹花,現在又不冷,你戴帽子乾什麼?”
唐吹花朝堂屋看了一眼,示意她小點聲。
苗姑娘壓低了聲音:“怎麼回事?”
唐吹花小聲地說:“張天師顯靈了。它從山上下來,到了我家,躺在我的床上睡覺,還蓋著被子。”
苗姑娘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天晚上在道觀,它摸了我一下,笑了一聲,還把我的手電筒裡面的電池給裝反了。”
唐吹花猶豫了一陣子,終於說:“那天晚上,是我摸了你一下。”
苗姑娘瞪大了眼睛。
唐吹花吞吞吐吐地說:“我去道觀找剃頭匠,沒等到他,和你開了個玩笑。”
“你找剃頭匠幹什麼?”
“問問他那個左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的女人是誰。”
“他告訴你了?”胡瓜瓜插了一句。
唐吹花嘆了口氣,小聲地說:“那天晚上,我沒等到剃頭匠,卻遇到了鬼。”“什麼鬼?”苗姑娘問。
唐吹花把那天晚上他經歷的事講述了一遍。最後,他說:“要不是我沉著冷靜,我就讓那個鬼給弄死了。”
胡瓜瓜說:“你是鬼故事看多了吧?這世上哪有鬼。”
唐吹花拿下帽子,指著後腦勺說:“你看看我腦袋上的傷。我練過武功,如果不是鬼,木勺鎮誰能傷我?”
“我。”趙不綠突然開口了。
其他三個人都盯著他。
趙不綠把那天晚上他經歷的事講述了一遍。最後,他說:“我沒想殺你,只是想殺剃頭匠。”
唐吹花愣住了。
胡瓜瓜也愣住了,半天才說:“沒想到,你還真敢殺人。”
趙不綠苦笑。
“你為什麼要殺剃頭匠?”胡瓜瓜忽然問。
趙不綠沉默不語。
胡瓜瓜試探著問:“他是不是送了你一頂綠帽子?”
趙不綠的臉頓時綠了。
苗姑娘說:“剃頭匠要找的女人肯定不是毛香。”
毛香就是趙不綠的妻子。
趙不綠和胡瓜瓜同時把目光對準了她。
苗姑娘看著趙不綠,說:“我和毛香一起在河裡洗過澡,知道她左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記,但不是蝴蝶狀的,跟筷子差不多。”
蝴蝶和筷子,完全是兩個不同的形狀。
趙不綠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想了想說:“剃頭匠是不是記錯了?”
苗姑娘說:“他的記性再不好,也不可能把筷子記成蝴蝶。”
這句話很有道理。
趙不綠的臉一點都不綠了。
胡瓜瓜說:“你知不知道哪個女人的左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
苗姑娘不假思索地說:“都沒有。木勺鎮的女人都在河裡洗過澡,我就沒見過誰的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
胡瓜瓜皺著眉頭說:“剃頭匠在找一個壓根就不存在的女人……難道他見鬼了?”
如果這句話是正確的,那麼整件事的性質一下就變了。
半天沒有人說話。
唐吹花乾咳一聲,說:“我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
胡瓜瓜說:“我就知道這頓飯不能白吃。”
趙不綠說:“什麼事?”
唐吹花朝堂屋看了一眼,低聲說:“幫我分析分析,張天師為什麼會顯靈。”
胡瓜瓜說:“走,去看看它。”
張天師還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唐吹花走過去,先給它鞠了一躬,然後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被子。
幾個人圍著它看。
胡瓜瓜說:“我小時候經常騎在它脖子上撒尿,它也沒把我怎麼樣,現在為什麼學會顯靈了?”
趙不綠彎下腰敲了敲張天師,發出“咚咚”的聲音。它是空心的。
苗姑娘指著牆,說:“那是什麼意思?”
牆上刻著三個字:三塊五。那字刻得很深,肯定是用某種十分堅硬的東西刻上去的。
唐吹花愣了一下:“不是我刻的。”
胡瓜瓜開玩笑地說:“不是你,難道是張天師?”
唐吹花抖了一下,顫顫地說:“肯定是它。那天晚上,我在道觀裡喝了一瓶啤酒。那瓶啤酒,三塊五。”
胡瓜瓜倒吸了一口涼氣:“那是它的啤酒。它給你記賬了。”
它再一次顯靈了。9、引子
這個故事的名字是:誰丟了綠帽子。
其實,綠帽子只是一個引子。
其實,以上內容全是引子。
這是一個荒誕的故事,三分之二的內容都是引子。
在這個故事裡,我講到了五個人:趙不綠、胡瓜瓜、苗姑娘、唐吹花和剃頭匠。
看著挺複雜,其實只是兩個人的故事:唐吹花和剃頭匠。
還有一尊泥像。
它才是主角。
故事正式開始。
故事馬上就要結束了。
10、他看見它顯靈了
唐吹花關了燈,閃身進了偏房。
這天夜裡沒有月亮。
他蹲在門後,從門縫死死地盯著堂屋的門。那扇門上貼著門神,不知道是秦瓊,還是尉遲敬德。
唐吹花覺得,不管是誰,都弄不過張天師。
夜靜得像一尊泥像。
他不敢眨眼,一定要看看張天師是如何顯靈的。
快半夜的時候,堂屋裡響起了一個聲音,他哆嗦了一下。那是他的手機在響,有人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沒電了,放在堂屋充電。
他不敢進去接電話,怕打擾張天師顯靈。
手機不響了。
他繼續等。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堂屋裡再也沒有一絲聲音。
終於,又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是狗叫聲,來自大門外面。鄰居家養了一隻懶狗,看見任何人都不叫,如今卻一反常態,肯定是看到了什麼比人更可怕的東西。
比人更可怕的東西是什麼?
唐吹花認為是張天師。
他連氣都不會喘了,死死地盯著大門。大門輕輕地晃動著,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跟恐怖電影裡的聲音一模一樣。
有什麼東西在撥動門閂。
唐吹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是張天師?它一直躺在床上,怎麼又到了大門外?
大門一直在響,也許用不了多久,門外那個東西就會進來。
唐吹花摸起一塊磚頭,悄悄地走過去,瞄了瞄準,把磚頭扔了出去。
“噗”一聲響,砸中了什麼東西。
大門不響了,外面靜極了。
唐吹花壯起膽子,慢慢地打開大門,探出腦袋左看右看。藉著昏暗的夜光,他看見拐角處有一個黑影,靜立不動,左手翹著蘭花指,右手藏在身後。
是張天師!
唐吹花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下了。
張天師一閃,輕飄飄地就不見了。
過了半晌,唐吹花爬起來,心事重重地朝堂屋走。
他闖大禍了,竟然用磚頭砸了張天師。
沒有人知道得罪了神仙會有什麼下場,因為沒有人得罪過神仙,除了唐吹花。他的腳步無比沉重,心情也無比沉重。
張天師還躺在床上,沒有一點要報復他的意思。至少,現在還沒有。
唐吹花有些懵。
張天師是如何出去,又是如何回來的?
它是神仙,肯定有辦法。
唐吹花給它點上一支香,向它賠禮道歉。
它靜靜地躺著。11、大獎
天亮了,是木勺鎮逢集的日子。
集市上出現了幾個陌生人,搞免費摸獎活動。獎品很誘人:一等獎是埃及半月遊,二等獎是高檔手機,三等獎是高壓鍋,四等獎是洗衣粉,五等獎是抽紙一包。
沒有人摸獎。
這年頭騙子太多了,木勺鎮群眾什麼麼蛾子都見過,根本不吃他們那一套。
剃頭匠湊了過去。
苗姑娘拉住他,說:“那些人是騙子,你別上當。”
剃頭匠說:“反正也不要錢,我試試手氣。”
苗姑娘說:“你別摸獎了,摸我吧。”
剃頭匠扭頭看了她一眼,說:“你別纏著我了,強扭的瓜不甜。”
苗姑娘開導他說:“話不能這麼說。只要是熟瓜,摘下來和扭下來一樣甜。你看我都已經熟透了,肯定甜。”停了停,她又說:“開始可能不甜,你多扭幾次,也就甜了。”
剃頭匠甩開她的手,過去摸獎。
他的手氣不錯,摸了一個二等獎,得到一部手機,對方還多送他一張內存卡。
人群頓時沸騰了。
很多人擠過去摸獎。他們的手氣不好,摸到的都是五等獎,紙巾一包。
唐吹花來了。他的臉色不太好,垂頭喪氣的樣子。
胡瓜瓜拉住他,說:“你摸獎嗎?”
“不摸,我要去買香。”
“免費摸獎。”
“我不摸,你去摸吧。”
“一個人只能摸一次,我摸過了,是五等獎。”
“恭喜你。”
“你也去摸一次吧。”
“我不摸。我家裡還有不少紙巾。”
“還有其它獎品。”
“我什麼獎品都不想要。”
“你去摸一次,不想要獎品你就給我。”
“那好吧。”
唐吹花過去摸獎。紙箱子裡裝著一些塑料球,他隨便摸了一個。對方拿過去看了一眼,告訴他中大獎了,獎品是埃及半月遊。
唐吹花有些懵。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以為張天師又顯靈了。
對方給了他一張火車票,告訴他要先坐火車到省城,然後乘飛機去埃及。他們說今天晚上就出發,讓唐吹花回家準備準備。
唐吹花往家走。
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擺脫張天師的機會。畢竟,它就算再厲害,也不敢到埃及去顯靈,那是法老的地盤。
走到一個僻靜處,胡瓜瓜跳出來攔住他,說:“把火車票給我。”
唐吹花一怔:“為什麼?”
“你答應過把獎品給我。”
唐吹花不說話。
胡瓜瓜說:“你是大俠,不能出爾反爾。”
唐吹花猶豫了半天,還是把火車票遞了過去。他還算是一個講信用的人。
胡瓜瓜笑逐顏開:“你放心,我到了埃及一定多拍照,都發到朋友圈裡,讓你看個夠。”說完,他一溜煙走了。
晚上,唐吹花在外面草草吃了點東西,回到那個空落落的房子,心裡更加恐懼。他把所有燈都打開,坐在沙發上,不敢睡。
張天師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不知道它今天晚上還會不會顯靈。
一個人如果長時間獨處,沒有精神病都會得精神病,沒有鬼都會出來鬼。
屋子裡太靜了。
他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外面下雨了,雨點打在窗戶上,“劈裡啪啦”地響。他頓時預感到了某種不祥,變得警覺起來。
他不敢睡,一直坐到半夜。
漸漸地,他熬不住了,關了燈,躺在沙發上。
不知道是哪裡的燈光從窗戶照進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張天師躺在床上,左手翹著蘭花指,右手握著一個棍狀物,顯得極其詭異。
雨一直不停。
時間彷彿都死了。在這樣漫長的黑夜裡,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眼前,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唐吹花拿起沙發墊,把臉蓋住了。他這樣想:如果那東西一定要出現,他肯定擋不住,眼不見為淨。
當眼睛看不見之後,耳朵會變得更加靈敏。
他感到屋子裡有動靜,似乎是撓癢癢的聲音,又似乎是翻身的聲音……
這是張天師顯靈的前兆嗎?
唐吹花猛地把沙發墊掀開,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張天師。
張天師似乎動了一下。
也可能是唐吹花眼花了。
“你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手機突然響了。
唐吹花劇烈地抖了一下。
黑暗中,手機一直在響。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胡瓜瓜的號碼。他鬆了口氣,接起來:“餵。”
等了一下,手機裡才緩緩地飄出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胡瓜瓜要死了。”
不是胡瓜瓜的聲音。
唐吹花愣住了。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胡瓜瓜做完手術,脫離了危險,只是還昏迷不醒。
昨天晚上,他的腦袋讓人用磚頭給砸了,然後把他扔到橋洞下。一個過路的人發現了他,從他身上找到了身份證和手機,打了幾個電話,聯繫上了唐吹花。
唐吹花認為,這是張天師的報復行為。
他用磚頭砸了張天師,張天師設了一個局,也要用磚頭砸他。只是,陰差陽錯,胡瓜瓜替他挨了這頓打。
他後怕不已。
張天師躺在床上,一直很安靜,似乎在聆聽什麼。
唐吹花走上前,靜靜地註視著它。或者說,靜靜地註視著他。它很老了,身上和臉上的油漆已經開始剝落,眼睛半閉半睜,用一種半陰半陽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唐吹花。
唐吹花和它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小聲地說:“我錯了。”
張天師不說話,看著他。
“我不知道大門外的人是你,如果知道,肯定不敢往外扔磚頭。”
張天師不說話,看著他。
“你想要什麼?我燒給你。”
有人“噗嗤”笑了一下。
唐吹花哆嗦了一下。12、請神容易送神難
這一天,木勺鎮來了一個道士。
他大約五十多歲,頭髮很長,鬍子也很長,穿著一件灰色的道袍,很清高的樣子。他自稱是太上老君的弟子。
太上老君比張天師厲害。
唐吹花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道士請回了家。在路上,他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述了一遍。
“你看見它顯靈了?”道士問。
“看見過一次。”
“你聽見它笑了?”
唐吹花猶豫了一下,說:“可能是它笑了一聲,也可能是外面的人笑了一聲。當時,堂屋的後窗戶開著。”
道士盯著他:“到底是誰笑了一聲?”
唐吹花回憶了一會兒,說:“我覺得是它。”
回到家,唐吹花倒了一杯茶,端上來。
道士很客氣地接過茶杯,卻不喝,輕輕地放在桌子上,用眼睛的余光觀察著躺在床上的張天師。
唐吹花焦急地等待著。
道士並不著急動手,而是給他講起了道教,從神仙方術一直講到了太極功夫,又從老子講到了張三豐……
唐吹花聽得云裡霧裡,摸不著頭腦。
最後,道士說:“你先出去,我和它單獨聊聊。”
這句話讓唐吹花心裡一冷。
他出去了,站在院子裡等。
道士關上門,拉上窗簾,堂屋裡的一切都看不見了。
唐吹花豎起耳朵,聽見道士似乎在念咒語,嘀嘀咕咕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那聲音有些飄忽,透著一股靈異之氣。
過了一會兒,念咒聲一點點消退,唐吹花聽見一聲怒斥,還有一聲慘叫。
道士和張天師打起來了。
唐吹花的脊梁骨一陣陣發冷。
又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一陣轟鳴聲,似乎是雷聲,又似乎是風聲,很遙遠,很不真切。
他想:也許,神仙打架就是這動靜。
終於,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堂屋裡恢復了死寂。
道士打開門,說:“你進來。”
唐吹花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探頭往裡看了看,發現張天師還躺在床上,小聲地問:“誰贏了?”
道士挺了挺胸,說:“沒事了。”
很顯然,他贏了。
唐吹花終於鬆了一口氣。
道士又說:“你把它送回去吧。”“我這就出去找人幫忙,送它回道觀。”
“不是送它回道觀。你在哪裡發現的它,就把它送回哪裡,而且,要在半夜送,不能讓人看見。”
“它還會回來嗎?”唐吹花試探著問。
道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不用怕,我教你幾句口訣,你把它送回去之後,念三遍口訣,就沒事了。”
“什麼口訣?”
“你找紙筆,記一下。”
唐吹花找來紙和筆,仔細聽。
道士緩緩地說:“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道氣長存。”
唐吹花仔細記錄。
“記下了?”道士問。
“記下了。”
“到時候念三遍,別忘了。”
“知道了。”
道士喝了口茶,說:“我走了。”
唐吹花忍不住問:“你不要錢嗎?”
道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起身走了。
世外高人,不把錢財放在眼裡。
唐吹花完全信服了。
天黑之後,他想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他爬起來,抱起張天師,出門了。
張天師似乎胖了一些,比以前更重了。
幸好,目的地不是很遠。
一路上,他不時低頭看一眼張天師,生怕它突然顯靈了。
夜已經深了,外面不見一個人。
約莫著已經到了發現張天師的地方,唐吹花停下來,小心地把它放到地上,沒敢看它的臉,馬上離開了。
快到家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忘了念口訣!
完了,張天師肯定還會回來。
他又掉頭往回跑,希望能彌補這個過錯。
謝天謝地,張天師還站在原地。
唐吹花剛走過去,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就起來了。
它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件衣服。
唐吹花猛地後退了一步,拿出手機,按亮它,照了過去。
它披著一件灰色的道袍。
唐吹花覺得那道袍有些眼熟,仔細一想,頭皮一陣發麻。
那是道士的道袍。
太上老君的弟子,終究還是沒弄過張天師。
唐吹花的心掉進了冰窟,感到大禍臨頭了,因為他曾經找道士打張天師。他思考了半天,又把張天師抱回了家。
他決定從明天開始,每天都給它燒高香,上供品。
他是真的害怕了。
13、金剛葫蘆娃和哪吒
夜很靜。
張天師靜靜地躺在床上,暫時還沒有報復唐吹花的舉動。
唐吹花沒有放鬆警惕,始終密切關注著它的一舉一動。
他沒敢關燈。
現在是凌晨三點,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這個世界,白天和黑夜截然不同。
不止是光線的差異,還有行為的變化。
白天,我們忙忙碌碌,說說笑笑,世界屬於我們。那些陰暗的東西躲在某個角落,或者偽裝成某個物體,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黑夜,我們沉沉入睡,它們就開始動了,或跑,或飛,或弓起身子爬行……
唐吹花不敢睡,一直在思考對策。
一隻大胖蟲子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它長得很醜,腦袋上有兩個長長的觸角,身體上長滿了花花綠綠的斑點,看上去很噁心。
它靜默地看著唐吹花,不後退,也不前進。
唐吹花揮揮手,想嚇走它。
它不害怕。
唐吹花瞪著它。儘管他的表情很兇,但是掩蓋不住內心的膽怯。
它還是不害怕。
唐吹花脫下一隻鞋,瞄了瞄準,扔過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它。一股綠油油的液體從它體內流出,它的身體迅速萎縮,如同洩了氣的氣球。
它死了。
床底下怎麼會有大胖蟲子?
有兩種可能:它迷路了,無意間爬到了床底下。或者,是張天師把它鼓搗出來的。
唐吹花認為後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也許,大胖蟲子只是一個引子,殺招在後頭。
這個世界死寂無聲。
似乎有神靈在提醒唐吹花,他忽然靈機一動,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張天師會顯靈,如果它不是張天師,不就不會顯靈了嗎?
畢竟,它是人造出來的。
人可以把一堆泥變成張天師,也可以把它變成別的東西。
比如說,金剛葫蘆娃。
比如說,哪吒。
唐吹花認為,金剛葫蘆娃和哪吒都是小孩,就算是顯靈,也只是惡作劇,肯定不嚇人,更不會要命。
他的心一點點硬了。14、偷雞不成蝕把米
唐吹花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下面是陳皮的故事。
你可能已經忘了,陳皮就是剃頭匠。半個月之前,他還不會剃頭,在縣城一家工廠看倉庫。
工廠有一個保安,是木勺鎮人。
有一次,他們在一起閒聊。保安說木勺鎮有一座道觀,道觀裡有一尊泥像,很值錢。
陳皮動了歪腦筋,想把泥像偷走,去賣錢。他策劃了好幾天,最後偽裝成一個剃頭匠,到了木勺鎮。
他編造了一個謊言:他到木勺鎮尋找一個左屁股上有蝴蝶狀紅色胎記的女人。他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轉移木勺鎮人的注意力,然後趁機把泥像偷走。
至於毛香左屁股上的紅色胎記,他毫不知情。套用一句話: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為了行動方便,他住進了道觀裡。
白天,他一邊剃頭,一邊踩點。
過了兩天,他決定動手了。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抱著泥像,孤獨地行走在木勺鎮的石板路上。走著走著,他聽見有人跑了過來,連忙把泥像放下,逃跑了。
他以為偷泥像的事東窗事發了。
跑了一陣子,他不甘心,又折了回去。
他看見一個人把泥像抱回家,又鎖上大門,不知道去了哪兒。他翻牆進去,想再一次把泥像偷走。
大門鎖著,院牆太高,他沒辦法把一尊泥像弄出去。最後,他靈機一動,把泥像放到床上,還給它蓋上了被子。
他要裝神弄鬼,讓那個人害怕,把泥像送回去。他打聽過了,那個人叫唐吹花。
幾天過去了,唐吹花一點反應都沒有。
有一天,他看見唐吹花去買羊肉,就悄悄地翻牆進入他家,在牆上刻了三個字:三塊五。
他覺得唐吹花應該害怕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躲在唐吹花家附近,等著唐吹花把泥像送回去。
唐吹花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唐吹花沒發現刻在牆上的字?
他決定冒一次險,撥開門閂,趁唐吹花熟睡之際把泥像抱走。剛忙活了一會兒,一塊磚頭從天而降,砸中了他的腦袋。
他一下子懵了。
大門響了。
他回過神來,撒腿就跑。跑到拐角處,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門口探出一個腦袋,頓時僵住了。
唐吹花蹲了下來,似乎又要撿磚頭砸他。他不知道,唐吹花不是蹲了下來,而是跪了下去。
他嚇壞了,掉頭就跑。
他冥思苦想了很久,決定用調虎離山之計,把唐吹花引開,然後去偷泥像。
他找來幾個人,讓他們去集市上搞免費摸獎活動。
他還準備了三套方案,引誘唐吹花去摸獎。結果,那些方案都沒派上用場,胡瓜瓜把唐吹花推到了摸獎現場。
那天晚上,他們沒等到唐吹花,卻等來了胡瓜瓜。
他們趕胡瓜瓜走,他不走,一定要去埃及,嘴裡還念叨著拍照發朋友圈之類的話。他們用磚頭砸了胡瓜瓜兩下,跑了。
陳皮又去唐吹花家打探情況。
他聽見唐吹花在給泥像道歉,沒憋住,笑了一下。
一計不成,他又生一計。
他找了一個同夥,冒充道士,騙唐吹花把泥像送回去。
唐吹花上當了。
陳皮的同夥有一輛麵包車,停在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準備把泥像抬到麵包車裡,運走賣錢。
他的同夥穿著道袍,不方便,就把道袍脫下來,披在了泥像身上。
萬萬沒想到,唐吹花突然折了回來。
他們只能選擇逃跑。
唐吹花又把泥像抱回了家。
順便說一句:大胖蟲子只是迷路了,與他們無關,與張天師無關。
陳皮無計可施了。
最後,他把唐吹花約出來,說願意出兩萬塊錢,買泥像。
唐吹花立刻就答應了,還很熱情地幫他抬泥像。
他終於得到了泥像,卻差一點背過氣去。
泥像讓唐吹花用油漆塗抹得亂七八糟,看著像金剛葫蘆娃,又像哪吒。唐吹花還把張天師手裡的棍狀物,給改成了紅纓槍。
它分文不值了。
坐在麵包車裡,陳皮無比沮喪。為了這件事,他前前後後花了三萬多塊錢,最後卻得到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工藝品。
他拿起扳手,三下兩下把泥像砸碎了。
在一塊碎片上,他發現了兩行字:東方紅搪瓷廠,一九五七年造。
它原本就不值錢。
全文完
作者:
mmm0075566
時間:
2023-11-8 09:50 AM
只有女生會讓男生帶綠帽嗎,男生也可以讓女生帶帽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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