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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已 -【偷偷藏不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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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40 PM
標題:
竹已 -【偷偷藏不住】《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18 02:11 PM 編輯
【書名】:
偷偷藏不住
【作者】:
竹已
【內容簡介】:
十三歲那年,桑稚偷偷喜歡上一個男人。
男人的模樣冷淡慵懶,說起話來吊兒郎當的,經常來她家,一個下午窩在她哥哥房間裡打遊戲。
偶爾見她進來送水果零食,也只是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笑得像個妖孽:“小孩,你怎麼回事啊?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妖孽腹黑x乖戾少女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4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4 05:57 PM 編輯
第1章 偷偷
烈日炎炎,蟬鳴聲響破天際。
旭日中學二樓的某間教室。
陳明旭站在講臺上,拿著把教用三角尺講課。上衣被汗水打濕了大半。
空氣熱的像是要冒出泡。天花板上的風扇運作著,發出很大的聲響。在這高溫下,吹出來的風似乎都是滾燙的。
底下的學生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他不免有些暴躁。
「看黑板。」注意到坐在第三排女生的狀態,陳明旭稍稍皺了眉,尺子拍打.黑板的力道加重,「聽見沒有!看黑板!」
幾個即將睡著的學生猛地清醒,睜大迷濛的眼,逼迫自己看向黑板。
女生仿佛沒聽見,依然低著頭,拿著鉛筆在紙上塗塗畫畫。她長著張漂亮而無害的臉,因為年齡尚小,還有些稚嫩,更顯得可愛。
坐姿端正,氣質恬靜溫和,看上去就是那種老師最喜歡的聽話學生。
——排開此時她把講臺上的老師當成空氣的行為。
陳明旭的眉頭皺得更深,嘴裡繼續念叨著:「角一等於角二,角三等於108度——」
見題目都快讀完了,她還沒有要抬起頭的徵兆。陳明旭忍了半天的怒火瞬間上了頭,重重地把三角尺拍在桌上。
塑膠尺和木桌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聲音嚇得全班同時瑟縮了下,接踵而來的一聲怒吼更是讓氣氛變得僵硬。
「桑稚!」
被點到名的桑稚抬起頭,看了陳明旭兩秒。而後把手中的筆放下,自覺站了起來。
陳明旭按捺著脾氣道:「我剛剛說什麼了?」
桑稚看了眼黑板上的圖,神情平靜:「角四等於72度。」
習慣了她任何時刻都這麼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陳明旭這次沒再被騙到,又拿尺子拍了拍桌面,冷笑道:「我還沒講到那!」
「……」
桑稚開始覺得有點棘手:「那您叫我起來是……」
陳明旭反問:「你說我叫你起來做什麼?」
桑稚思索了幾秒,猜測著:「您是不會嗎?」
陳明旭:「……」
桑稚:「那您叫我起來,是讓我教您嗎?」
陳明旭:「?」
「我知道了。」桑稚了然,看向黑板,「因為角一等於角二,所以AB平行於CD,兩直線平行,同旁內角互補——」
陳明旭忍無可忍:「你這麼厲害,我這老師的位置給你當成不?」
被他打斷了話,桑稚的神情多了幾絲茫然,嘴唇張了張,幾秒後才遲疑著說:「可我不能搶您的飯碗呀。」
「……」
場面安靜幾秒,全班哄堂大笑。
陳明旭火冒三丈:「別吵!給我安靜點!」
半大的孩子們依然滿臉的笑,教室變得像菜市場一樣鬧騰,後排有幾個少年還笑嘻嘻地起哄著——
「老師,我覺得可以啊!讓桑稚帶我們班吧!」
「那是不是就可以不寫作業了啊。」
「我能不能直接不來上學!」
陳明旭大吼:「閉嘴!」
「桑稚。」陳明旭重新看向桑稚,呼吸聲加重,想讓自己不要太失態,最終還是被她氣得直咆哮,「明天把你家長叫過來!!!」
-
下課鈴響。
陳明旭板著臉,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恰好是最後一節課,大多數同學提前收拾好東西,紮堆離開。
「你怎麼又惹陳禿頭了啊?」朋友殷真如一打鈴便往她的位置湊,「你不知道他有事沒事就喜歡請家長嗎?這個月才過半,你媽媽都來了兩次了。」
桑稚把桌上的本子塞進書包裡,用力拉上拉鍊:「我都不知道我哪惹他了。」
殷真如瞪大眼:「你不知道?」
桑稚的模樣煩躁,嘀咕著:「我不是回答上了嗎?」
「你那回答不是故意找揍嗎?」殷真如笑出聲,「還什麼那我不能搶您的飯碗。別說他了,是我也想揍你。」
桑稚低哼一聲:「那你跟他一樣,都不可理喻。」
「誒,講真的。」殷真如說,「你怎麼不聽課啊?而且還老被抓到。」
「你不覺得禿頭說話像在催眠嗎?」桑稚背上書包,打了個哈欠,「我要是認真聽,不找點事做,那我肯定就睡著了啊。」
「……」
有點道理。
殷真如還想些什麼,餘光注意到校門口站著的幾個男生,她話鋒一轉,提起另一件事情:「對了,你去不去書店?」
桑稚瞥她:「去幹嘛。」
殷真如解釋:「傅正初約你呀,還有六班的幾個男的,咱們一起去。」
桑稚又問了一遍:「去幹嘛。」
「說是,」殷真如想了想,「買皇后雄?」
「……」
皇后雄是什麼玩意兒?
桑稚沉默幾秒:「王后雄?」
殷真如:「對對對,去不去啊?」
桑稚:「不去。」
「為什麼呀?」殷真如輕輕撞了下她的肩膀,曖昧道,「傅正初還挺帥的呀。」
兩人並肩出了教室。
聽到這話,桑稚神色有些難以形容:「你去醫院看看眼睛吧。」
殷真如不服氣:「我眼睛怎麼了?又不是就我一個人覺得他長得帥!很多人都覺得的啊。」
桑稚點頭,再度建議:「那你們可以組團一起去。」
「……」
說完,桑稚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打開短信編輯視窗,她猶豫著,給桑延發了條短信:【哥哥,你好久沒回家了。你什麼時候回家?你明天能回來一趟嗎?我好想你哦TAT】
殷真如沒注意她的舉動,失望道:「你真不去啊?」
「不去。」
「他們可都在校門口等著……」
「你想去就去吧。」桑稚心不在焉地說,「我今天沒心情。」
殷真如:「啊,因為叫家長的事情嗎?所以你打算怎麼辦?要不這次改成叫你爸來?」
桑稚搖頭:「他們都不來。」
「啊?為什麼?」
桑稚還盯著手機,等著桑延的答覆:「我不告訴他們。」
殷真如提醒她:「可你爸媽不來的話,陳禿頭也會給他們打電話的。」
「沒事兒。」
後面的一句「我喊我哥來」還沒說出口。
短信恰好進來。
桑延:【?】
桑延:【不能哦。】
「……」
-
到校門口。
殷真如跟她道了別,而後走到傅正初那批人的面前。
傅正初的表情淡了下來,盯著桑稚的背影,明知故問:「桑稚不去?」
殷真如點頭:「她被老師罵了,心情不好。」
傅正初的眉心一跳:「又被叫家長了?」
殷真如:「嗯。」
「……」
這次數快趕上他的了。
讓他這個不良少年的臉往哪擱!!!!!
傅正初在原地定了兩秒,突然抬腳往校內的方向走。
另一個男生劉偉祺連忙喊住他:「喂!你幹嘛去!不是要買王后雄嗎?」
聽到這話,傅正初退了回來,狠狠抽了下劉偉祺的腦門:「都叫你多讀點書了。」
劉偉祺條件反射地捂著腦袋:「?」
「是皇后雄,傻**。」
「……」
另一邊。
桑稚繼續給桑延發短信——怒斥他無情無義,完全不顧他現在還沒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十三歲妹妹,為了讀個大學就拋棄她,讓她自生自滅。
等了一會兒。
桑延沒有回復她。
又等了一會兒。
絕情的桑延依然沒有回復她。
桑稚徹底死了心,坐上回家的公車,開始斟酌著到家之後應該怎麼跟父母交代這個月的第三次請家長。
那怎麼說好?
說是因為太過優秀遭到了老師的嫉妒,所以被請家長了;
又或者是,自己在課上的話引起了老師的誤會,讓他有了事業上的危機感;
再或者是,天太熱了,老師太閒了,無聊就想請家長來喝喝茶……
桑稚煩躁地抓了抓腦袋。
好像都不太行。
一抬頭發現已經到站了。
桑稚下了車,磨蹭地往家裡的方向走。
進了家門,看到熟悉的環境後,桑稚頭皮發麻,更覺得說不出口。
恰在此時,廚房傳來母親黎萍的聲音:「隻隻回來了?」
隻只是桑稚的小名。
桑稚應了一聲,慢吞吞地脫著鞋子。因為這滿腹心情,也沒注意到鞋架上多了一雙從沒見過的運動鞋。
黎萍再度喊她:「隻隻,過來一下。幫媽媽個忙。」
桑稚還在思考該怎麼坦白,含糊道:「什麼。」
「幫媽媽把這盤水果拿你哥房間去。」黎萍從廚房出來,說著,「你哥哥回來了——」
「嗯……嗯?」桑稚一下子恢復了精神,音調都提高了幾分,「哥哥回來了?」
「對呀。」
這意外的發展讓桑稚不敢相信。
鋪天蓋地的驚喜情緒在一瞬間冒出頭來。冷酷無情的煩人精桑延,在這一刻,在桑稚的心中變成了外冷內熱口不對心的完美哥哥形象。
黎萍還在說話:「你進去的時候注意點,你哥哥帶了個——」
「好好好!」沒耐心再聽,桑稚接過水果就往桑延的房間跑,「我知道了!我馬上給他送!」
黎萍的手一空,看著桑稚今天格外熱情的背影,納悶道:「這孩子今天怎麼回事……」
想到不用被父母訓斥,桑稚情不自禁地彎起唇,用力推開桑延房間的門。
房間寬敞明亮,大片的陽光灑進來。
鼻息裡瞬間充斥著溫暖的氣味。又在頃刻間,濃鬱的煙草味撲面而來,有點嗆鼻,桑稚忍不住咳嗽了下。
她皺著張臉,往房間內掃了一圈。
光弱之處,清瘦的男人窩在電腦桌旁的沙發,低眼看手機。他背對著光,模樣隱晦暗沉。單手搭在沙發側,修長的手指夾著根煙,還燃著猩紅的光。
體型和桑延有點相似。
卻出乎意料的陌生。
桑稚的腳步停住,猶疑地眨了眨眼,口中的「哥哥」兩個字還沒喊出來。
男人抬起了頭。
她也在這一刻看清了他的模樣,莫名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神情寡淡,五官輪廓俐落分明,臉上帶著不達眼底的笑意,看起來溫和卻難以靠近。
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淺棕色的瞳仁。眉眼斂起,帶著點勾人的意味。
跟她哥哥那雙深黑色的眼睛完全不同。
本以為會見到她哥哥,可卻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她哥哥還不見蹤影。
一時間,桑稚的腦子短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場面仿佛定格住。
兩人都停在原地,沒有多餘的動作。
沒過多久。
男人重新垂下眼,慢條斯理地把煙摁滅,神情懶散。他似乎並沒有說話的**,沉默著起身開窗通風。
看著他的舉動,桑稚不知所措地喊。
「……哥哥?」
聽到這稱呼,男人動作一頓,挑了挑眉。他盯著桑稚,直勾勾地,桃花眼帶著溫柔的色澤,還多了幾分玩味。而後,他彎起唇角,拖腔帶調地應了聲。
「嗯?」
「……」
這個回應像是一道雷劈到了桑稚的頭上。
那些不明朗的事情,在這一瞬被她腦補的想法描繪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跡。
幾個月沒見的哥哥。
再見到的時候,就變成眼前的這個樣子。
她完全不敢相信,仿佛石化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個字:「你、你……」
停頓幾秒。
桑稚艱難地咽著口水,小心翼翼地把話說完:「你整容了嗎?」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51 PM
第2章 偷偷
盯著她看了半晌,男人似是想到了什麼,眼裡劃過一絲荒唐。隨後,他的興致莫名上來了,斂了斂眉眼,刻意壓低聲線:「嗯。」
「……」桑稚無法冷靜了,接近崩潰,「爸爸媽媽同意?」
又安靜了幾秒。
男人舔了舔唇角,話裡含著笑:「整得好看不就得了?」
話音落下,桑稚又是一愣。
跟桑延的聲音相比,這個聲音顯得清潤了些,說話的時候,尾音會拖長,聽起來曖昧又繾綣。
跟她哥哥那總是冷冰冰欠揍的聲線和語氣。
完全,一點,都不同。
「小孩。」他低笑著,繼續說,「過來看看哥哥整得好不好看?」
桑稚瞬間察覺到不對勁的點。
在這個時候,她的身後有了別的動靜。傳來門打開的聲響,而後是鞋子拍打地面發出的撞擊聲。
桑稚下意識回了頭。
瞬間看到了桑延的臉。
男人肩寬窄腰,比幾個月前瘦了一些。頭髮濕漉漉的,肩上搭著條毛巾,似乎是剛洗了澡。看到桑稚,他的嘴角一扯,拿起她手裡的水果盤上的叉子,戳了塊西瓜便往裡走。
像是見了鬼似的,桑稚顫抖地喊著:「哥、哥哥。」
「怎麼?」桑延瞥她一眼,咬了口西瓜,「又被我帥到了?」
「我……」
還沒說完,身後男人忽地笑出聲,打斷了桑稚的話。
桑稚難得有種手忙腳亂的感覺,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看。
映入眼中的,是比窗外的陽光,還要亮眼的一個存在。
男人的眉眼舒展開來,模樣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眼尾上挑,淺色的眸子裡泛著細碎的光,含著春色,活脫脫一個勾人魂的男妖精。
桑稚的心跳在頃刻間停了半拍。
仿佛就這麼中了招,輕易地被攝了心魂。
以為他是在嘲諷自己的話,桑延看向他:「段嘉許你笑個——」
因為桑稚的存在,桑延沒把後面的幾個髒字說出來。他換了個話題,拿起一旁的手機,打開短信介面,朝著桑稚晃了晃。
「小鬼,又闖什麼禍了?」
上面顯示的是他們剛剛的對話。
那短暫的心空般的情緒,因為被桑延打斷,在一瞬間消失的無隱無蹤。桑稚立刻反駁:「我哪有闖禍。」
桑延盯著她,眉毛揚起:「沒有最好。」
「……」桑稚有求於他,只能硬著頭皮說,「但是,哥哥,我有點事……」
在場還有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桑稚往他的方向瞅了瞅,又看向桑延,眼神裡帶了暗示的意味,欲言又止。
桑延只當沒看見。
隨後,這個陌生人開了口,語氣饒有興致:「桑延,這你妹?」
桑延走到床邊坐下:「難不成還能是我女兒?」
「……」
桑稚禮尚往來般的也問了一句:「哥哥,這人是誰。」
桑延言簡意賅:「舍友,段嘉許。」
「不認得我了?」段嘉許說,「剛剛不還叫我哥哥?」
這話讓桑稚回想起她剛剛傻乎乎的想法,強繃著的臉瞬間垮掉,看起來有些懊惱。
桑延輕嗤一聲:「倒是親熱。」
說話的期間,段嘉許已經走到桑稚的面前,半蹲下來。他認真與她對視,淺色的瞳仁似溫柔又似蠱惑:「我叫段嘉許,是你哥哥的朋友。」
桑稚別開眼,表情有些不自在:「哦。」
一本正經地對一個半大的小朋友做完自我介紹,段嘉許側頭,又恢復了往常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桑延。」
桑延眼也沒抬,繼續玩著手機。
段嘉許問:「看來我跟你長得還挺像?」
這什麼話?
桑延動作停住,抬頭:「你照照鏡子。」
「那。」段嘉許接過桑稚手裡的水果盤,「這小孩兒剛剛怎麼問我——」
「……」
頓了兩秒。
段嘉許又笑了一聲:「是不是整容了?」
「……」
短暫的沉寂後。
桑延涼涼道:「什麼意思?」
「哥哥!」怕惹桑延不高興,他就不幫自己去見老師了。桑稚連忙扯開話題,「你不是說不回來嗎?」
「小鬼。」聯想起桑稚剛剛的表情,桑延面無表情地說,「你覺得他是我?」
「……沒、沒。」
「還覺得是整容過後的我?」
「……」
「你這想法怎麼來的?」桑延向來自信心爆棚,語氣騷包又惡劣,「我整容?而且還整成他這樣——」
見他似乎沒完沒了,桑稚的脾氣也上來了:「你想整成他那樣的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
「媽媽又沒跟我說你帶朋友回來了。」憤怒將桑稚打回原形,露出原本無法無天的模樣,「而且房間裡就只有這個人在,我有這個想法不是很正常嗎!」
桑延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聲音小點。」
桑稚板著臉:「我為什麼得小聲點,我又沒有影響到別人。」
兩兄妹對峙著。
桑延絲毫沒有要退讓妹妹的自覺,繼續火上澆油:「影響到我了。」
見這爭吵似乎要越演越烈。
段嘉許主動緩和氣氛,朝桑稚招了招手:「小孩,過來吃水果。」
有朋友在,桑延也沒興致再欺負這個總處處跟他對著幹的妹妹。他看了眼手機,對段嘉許說:「你要不要洗個澡?洗完回學校了。」
「不了。」段嘉許戳了塊西瓜,遞到桑稚的面前,「把水果吃完再走吧。」
桑稚抿了抿唇,下意識看了眼段嘉許。
這一刻,剛剛與桑延那幼稚而又難看的爭吵浮現在眼前。再加上,這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大哥哥,剛剛還那麼無所謂地把她丟臉的事情抖出來。
委屈又難言的情緒浮上心頭。
有了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她的臉頰不受控地開始發燙,**辣的,眼周也有了酸澀的感覺。
開始覺得很難堪。
桑稚沉默接過,鼻尖仿佛被什麼東西堵著了,熱氣往上湧。用盡全力憋了好半天,喉嚨裡還是不受控地冒出了一聲哽咽。
段嘉許的動作停住。
桑延也聽到了,抬起眼:「……不是吧。」
這話就像是魔法一樣。
一落下,桑稚的淚珠子就被解除了封印,瘋狂的往外掉。壓抑著的哭聲也在一瞬間放大,在房間裡回蕩著,順著牆壁傳到客廳。
「……」
兩個大男人同時僵在原地。
聽到聲音,黎萍立刻從客廳走了進來:「怎麼回事兒?」
桑延的反應很快,厚顏無恥道:「段嘉許,你怎麼能欺負我妹呢。」
段嘉許的神色生硬。
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不是自己把這小孩弄哭了。
沒等他說出解釋的話。
下一刻,桑稚扯住他的衣服下擺,躲到他身後,看起來格外害怕。她看向黎萍,還抽抽噎噎著,另一隻手指著桑延:「媽媽……嗚嗚嗚…哥、哥哥……」
黎萍看向桑延,眼神涼颼颼的。
桑稚的哭聲更加悲切:「哥哥打我……」
桑延:「……」
-
小朋友哭起來委屈巴巴的,豆大的眼淚直往下掉,像是要砸到人的心上。很少見桑稚這麼哭,黎萍瞬間沒了立場,溫柔地哄了她幾句,而後變了臉,把桑延拉到客廳教訓了一通。
門隨著他們的動靜打開,又合上。
氣氛因少了一個人而冷下來。桑稚鬆開段嘉許的衣服,哭聲漸收。
段嘉許回過頭看她。
小姑娘的年齡還小,發育的也不如同齡人好。身高還不到一米五,才到他的胸前。眼睛很大,此時紅通通的,還抽著鼻子,看上去就像是隻兔子。
隨後,她可憐兮兮地咬了口西瓜。
哭聲徹底止住。
段嘉許笑了,也沒問她為什麼哭,在桌上抽了兩張紙巾:「不哭了?」
情緒隨著哭泣散去,桑稚的心情好了大半,卻仍有絲絲羞恥殘留。
她垂著頭沒說話。
兩人身高差距大,段嘉許乾脆彎下腰來,用紙巾給她擦眼淚:「一會兒自己去洗把臉。」
桑稚習慣被人這樣照顧,也沒躲開。
沉默中。
桑稚腦海裡突然浮起一個想法。
一個對於陌生人來說,肯定很突兀的想法。
想了好一會兒,桑稚磨蹭地開了口。她還沒開始變聲,因為剛哭過,說話時帶了點小奶音,格外可愛:「哥哥,你要走了嗎?」
段嘉許眼睫一抬,嗯了聲:「怎麼?」
「你明天有空嗎?」
「明天?」
「對。」桑稚小聲說,「明天。」
段嘉許輕笑:「怎麼就問起我的時間了?」
他不明確說有時間,桑稚也說不出口:「就、就是……」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又扯回了原來的問題,這次還討好性的加了個稱呼:「哥哥,你明天有空嗎?」
段嘉許垂下眼,懶散道:「如果哥哥明天沒空呢?」
桑稚急了:「不行!」
剛剛惹了桑延,他肯定不會幫她了,現在眼前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人。
她捏了捏拳頭,乾巴巴地威脅著:「你一定得有空,你沒空我就…我就告訴我媽媽你倆一起打我,男男混合雙打……」
「……」
還男男混合雙打呢?
段嘉許輕扯了下嘴角:「小孩,你怎麼不講道理啊?」
桑稚看他一眼,沒什麼底氣地說:「我還小。」
「嗯?」
「還不懂怎麼講道理。」
「……」
行吧。
段嘉許似笑非笑地:「你先告訴我,你明天要做什麼。」
桑稚猶豫了下,溫吞地說:「你能不能假裝是我哥哥,親的。」
段嘉許挑眉。
「然後明天。」她覺得有點難以啟齒,聲音隨之低下來,「去見一下我的老師……」
段嘉許明白過來:「被叫家長了?」
桑稚沉默下來,像是在默認。
「原因是什麼。」
想起自己在車上想的理由,桑稚不知道說了他會不會相信。她撓了撓頭,遲疑道:「我可以不說嗎?」
「可以。」
沒等桑稚鬆口氣,段嘉許又不甚在意地補充了句:「那哥哥明天沒空。」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53 PM
第3章 偷偷
如果此時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桑延,桑稚不想告訴他的事情,他估計半個字都問不出來。甚至,在不告訴他的前提下,她還敢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很長的時間。
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桑稚是第一次見。
從說第一句話開始,段嘉許就格外溫和,像是聽到什麼話都不會發脾氣。她看不透他,也因為這疏遠不熟悉的關係,不敢過於放肆。
他的語氣只要稍稍有了一絲的變化,桑稚就完全沒了繼續隱瞞的膽量。
桑稚沉默幾秒,很不情願地坦白:「我上課沒聽講。」
段嘉許:「嗯。」
「老師叫我起來回答問題,我回答上了。」桑稚頓了下,慢吞吞地組織措詞,「後來他問我,要不要取代他的位置,當我們班的班主任。我覺得這肯定不行的,我就拒絕了。」
「……」
段嘉許:?
桑稚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像是想看他的反應,很快就收回視線。她乖乖站在原地,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然後他就說要請家長。」
說完最後一個字。
桑稚覺得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隱瞞了一些內容,桑稚的心情其實就挺心虛的。見他遲遲不說話,她忍不住說:「你別不信。」
聞言,段嘉許總算開了口,話裡含著笑:「我是真有點不信。」
他似乎是真的覺得好笑。肩膀微顫,胸膛隨之起伏,喉嚨裡發出細碎的笑聲,摻雜著淺淺的氣息。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奪目耀眼,唇色豔得發亮。
兩人的距離靠的近。
桑稚能聞到他身上還未散去的煙味,更覺得不自在。
她勉強憋出了句:「我說的是真的。」
段嘉許:「嗯?沒騙我?」
桑稚用力點頭,模樣極其真誠:「沒有,是真的。不信的話你明天去就知道了。我現在騙你,老師明天也會跟你說實話的。」
「這樣啊……」
話音剛落,門再度被開啟。
桑延沒看他們,往衣櫃的方向走,直截了當道:「小鬼,出去。」
雖然因為誣陷他的事情,桑稚有點理虧,但她還是不太情願就這麼走了,囁嚅道:「我在這待著不行嗎?」
桑延回頭,皮笑肉不笑地:「我要換衣服。」
「那這個哥哥……」說到這,桑稚扯住段嘉許的衣服下擺,「這個哥哥應該也要出去吧,我覺得他也不是很想看你換衣服。」
桑延只當沒聽見:「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桑稚當他默認,扯著段嘉許往外走:「好,我們會關的。」
「……」
桑延盯著他倆看了一會兒,而後擺了擺手,懶得再管。
因為這個話題不能讓第三個人聽見。
出了房間之後,桑稚立刻把段嘉許扯回自己的房間,警惕地把門關上,急切地問:「哥哥,那你明天來不來呀?我都跟你說實話了的……」
段嘉許垂下眼瞼,懶洋洋道:「你怎麼不找你哥去?」
「怎麼可以!」桑稚瞪大眼,「我剛剛那樣冤枉他……我要是告訴他了,他會立刻告訴我媽媽的。」
段嘉許仍在笑:「你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
這語氣聽不出是認真還是在開玩笑。
桑稚剛剛雖然威脅了他,但也只是說大話,此時完全沒轍。
毫無退路之際,她又想起先前的事情,很記仇地提醒:「哥哥,剛剛要不是你跟我哥說那樣的話,我跟他才不會吵架。」
段嘉許挑眉:「嗯?」
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
桑延站在外頭,看向段嘉許:「走了。」
像是沒聽清桑稚剛剛的話,段嘉許點頭:「小孩,下次見。」
桑稚不敢相信。
這怎麼就下次見了!
還沒談妥呢!
察覺到段嘉許是真的要走了,桑稚立刻拽住他的胳膊:「你們這麼快就要走了嗎?都這麼晚了,吃完晚飯再走吧?」
段嘉許婉拒道:「下次吧。」
桑稚盯著他,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什麼下次啊!
剛剛的話題你就這麼忘了嗎!你是年齡大有健忘症嗎!
但她也不敢把這些話說出口,只能可憐兮兮地問:「下次是什麼時候……」
段嘉許彎著唇,沒有說話。
看著兩人這生離死別般的互動,桑延揚眉:「你倆幹什麼呢,第一次見就看對眼了?段嘉許,你可悠著點,我妹才十二歲。」
桑稚下意識反駁:「十三了。」
聽到這個數字,段嘉許有些詫異,目光又放到了桑稚的身上。
「十三了?」
語氣聽起來,似乎極其不敢相信。
仿佛她已經十三歲了,是一件多麼天方夜譚的事情。
這個反應,非常直接地踩到了桑稚的痛腳。她瞬間忘記了自己還有求於人,很不高興地說:「你是不是想說我很矮,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十三歲。」
桑延抱著臂倚在門邊,煽風點火道:「他就是這個意思。」
段嘉許撓了撓眼下的皮膚,搖頭:「不是。」
話裡卻不帶幾分真切。
桑稚盯著他們兩個看了幾秒,發脾氣了:「算了,我不跟你們說。」她沒再像剛剛那樣跟桑延對吵,仿佛真的受到了傷害,低聲說著:「反正我還會長的。」
見狀,桑延的內心少見地浮起了一絲愧疚,出聲安慰:「長得矮不挺好的嗎?等你三十歲了,說不定還有人以為你才十八呢。」
這更像是在往她痛處裡扎針。
桑稚板著臉:「所以是因為你長得高,別人才會以為你是我爸嗎?」
「……」
桑延的那點愧疚瞬間蕩然無存。
小姑娘眼圈還發著紅,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卻依然不甘示弱。
兩次把她惹不高興的源頭好像都是他。段嘉許歎息了聲,態度開始鬆動,問道:「十三歲,讀初二?」
桑稚不看他,硬邦邦道:「初一。」
「哪個學校?」
「旭日中學。」桑稚頓了頓,不知道自己這突然浮起來的想法是不是對的,但還是很沒骨氣地補了句,「初一一班。」
段嘉許拖著腔重複:「旭日中學初一一班——」
而後,他彎下腰,對上她的眼。
「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桑稚淡抿了下唇,小聲道:「我叫桑稚。」
「桑稚?」
「對。」桑稚不由自主地避開了他的視線,「稚氣的稚。」
段嘉許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那,小桑稚。」
「……」
他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跟她說悄悄話,不讓任何人聽見。
「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了嗎?」
-
跟黎萍道別之後,兩人出了桑家。
太陽已經完全落下,晚霞暈染整個天空,氣溫也多了幾分涼意。
段嘉許突然問:「你妹妹應該還挺聽話吧?」
「聽話?」桑延嗤了聲,他不知從哪翻到了根棒棒糖,此刻正咬在嘴裡,「那小鬼叛逆期呢,難管的很。」
叛逆期。
難管。
倒也還好。
段嘉許考慮了一番。畢竟是個心智還沒成熟的小孩,而且也不清楚有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他還是跟桑延提了這個事情:「你妹妹被叫家長了,剛剛問我能不能幫她去見老師,你自己看看怎麼處理?」
桑延嘖了聲:「怪不得一直留你吃飯,我就知道這小鬼沒打什麼好主意。」
段嘉許笑著沒說話。
「估計也不是什麼大事,叫好幾次了,次次都那幾個原因。」桑延低頭給人回消息,心不在焉地問,「你明天有空不?有空就幫我去一趟吧,我明天有點事。」
「明天啊……」
「嗯。沒有就算了,我一會兒跟我媽說一聲。」
剛答應了她,轉眼就告家長。
那小孩估計又得哭。
「沒有也得有啊。」段嘉許眉眼低垂,散漫地說,「總不能騙小孩。」
-
聽到玄關處的門被關上的聲音。桑稚偷偷看了眼,而後光著腳丫子跑到黎萍的面前:「媽媽,哥哥怎麼回來了?」
黎萍:「他說在附近打球,就順路過來洗個澡。」
「那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留他們吃晚飯呀?」
「你哥那朋友有事。」黎萍並不把這個事兒放在心上,悠悠地問,「隻隻,你哥真打你了?」
「……」桑稚立刻心虛起來,不敢再問,轉身往房間跑,「我寫作業去了!」
回到房間,上了鎖。
桑稚踢飛拖鞋,跳到床上,扯過一旁的布偶抱到懷裡。她的情緒仍舊不好,思緒卻不知不覺放了空,腦海裡反復回蕩著段嘉許最後說的那句話。
——「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了嗎?」
回應的應該是她的那句「下次是什麼時候」。
這代表這他會來吧?
桑稚總算鬆了口氣,翻了個身,雙腿交替晃悠著,愉快地哼起了歌。她看著外頭暗下來的天,繼續想著剛剛的事情。
再往前——
段嘉許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臉。
「……」
「?」
桑稚立刻坐了起來。
她剛剛是被那個男人捏臉了吧?
沒錯吧?
他怎麼能捏她的臉?
才第一次見面!!!他!怎麼!能!捏她的臉!
捏就算了。
為!什!麼!要湊那麼近!
還……還!喊她小桑稚……
算了。
桑稚平復著情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強調著:「算了。」
就當是他幫自己的忙,勉強給他占的便宜。
她的目光一掃,恰好看到書桌上的鏡子。
跟鏡子裡的自己撞上了視線,注意到了自己紅透了的臉。
桑稚的冷靜瞬間垮掉。
?
你!為什麼!要!露出一副!是你!占了便宜!的!樣子啊!!!!
活了十三年,第一次擁有這樣的情緒。
桑稚倒回床上,無所適從地把自己捲進被子裡,感受著裡面的空氣越來越稀的感覺。
然後,聽著心跳不斷放大的聲音。
-
第二天清早。
桑稚洗漱完,走出客廳的時候,桑榮和黎萍都已經坐在餐桌上吃早餐了。既然已經找到了幫手,她也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沒跟他們說家長的事情。
她到餐桌前坐下。
黎萍替桑稚裝了碗瘦肉粥。
剛醒來,都沒有想說話的**。
房子裡安安靜靜。
桑稚慢吞吞地喝著粥,忽地想起了段嘉許昨天的反應。她吐了口氣,小聲問:「爸爸,我是不是有點矮。」
桑榮看向她,問:「誰說你了嗎?」
桑稚點頭,什麼事情都第一時間往桑延身上推:「哥哥說我。」
黎萍:「別聽你哥的。」
桑稚用勺子戳了戳碗底:「可我同學都才十二歲,都比我高。殷真如都一米六了。」
桑榮安慰她:「你才多大,還會長高的。」
「你們都長得高,我怎麼就長不高了。我坐公車的時候,還有人給我讓座,以為我是小學生。」桑稚的情緒格外低落,悶悶地問,「哥哥十三歲的時候有一米五嗎?」
黎萍猶豫著說:「你哥是男孩子,所以……」
桑榮突然打斷她,回答桑稚的話:「沒有。」
「……」
「哪有那麼高。」桑榮平靜地說,「爸爸不太記得了,但是爸爸勉強有個印象。你哥那個時候,應該還不到一米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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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延:為了讓我妹開心,我連一米四都沒資格擁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54 PM
第4章 偷偷
桑稚的胃口突然好了起來,抱著碗,咕嚕咕嚕地把粥喝完。她拒絕了桑榮開車送她去學校的提議,背上書包,像往常一樣自己坐車去上學。
快走到車站時,桑稚低下頭,費勁地書包裡翻出學生車卡。
餘光注意到旁邊的便利店,她猶豫了下,走了進去。
這家便利店的面積不大,擺放飲料的冰櫃被放在門口。桑稚盯著放置牛奶的那一排,眼睛一眨不眨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她在那待了好一段時間,站在收銀台的店員忍不住問:「小朋友,你要買牛奶嗎?」
換做平時,桑稚肯定懶得計較。但此刻,她莫名回了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校服:「我上初中了,你不要這樣叫我。」
也沒等店員回應,桑稚繼續說:「我不買,我就來看看。」
說完,她道了聲再見,而後出了店,恰好趕上一班擠滿人的公車。桑稚連忙上去,順著人流往裡擠,找了個空位站著。
車子晃動的厲害。
因為慣性,桑稚站得很不穩,抓著吊環還得踮腳,格外費勁。一個急剎,她不受控地往前倒,心臟一空。下一秒,有人揪住了她的書包,往後扯。
接連不斷的抱怨聲響起。
桑稚伸長手,勉強地抓住遠處的扶杆。
在此光景之中,她抽了個空隙往後看,恰好對上了傅正初的眼。
少年的身高大約一米七,比她高一個頭。五官輪廓還沒長開,看上去柔和又稚嫩,臉上是刻意堆砌起來的成熟:「沒事吧。」
桑稚點頭,沒搭腔。
傅正初把自己位置騰給她:「你站這。」
他的身高夠抓住那個吊環,桑稚也沒客氣,說了句「謝謝」。
沉默。
過了半晌,傅正初憋出了句:「我聽殷真如說,你被叫家長了是嗎?」
桑稚看向他,不大痛快:「她怎麼什麼都跟你說。」
「你昨天不是不一起去書店嗎?我就問了一下。」傅正初似乎有點緊張,「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我也被叫家長了。」
桑稚一頓:「你也被叫家長了?」
「嗯。」
「什麼原因?」
一時想不到怎麼回答,傅正初含糊其辭地說:「就上課不聽講啊。」
桑稚點頭:「我也差不多。」
「你怎麼不聽?」
「太簡單了。」桑稚說,「不想聽。」
「……」傅正初撓了撓頭,不動聲色道,「我也是。」
桑稚狐疑道:「但你上次考試不是排年級倒數嗎?」
有汗順著傅正初的額角落下,他別開視線,握著吊環的力道收緊,面上的情緒卻淡淡的:「嗯。題目太簡單了,我懶得寫。」
似乎覺得這個解釋合理,桑稚平靜地「哦」了聲,沒再說什麼。
場面安靜下來。
安靜到有些尷尬。
傅正初輕咳了聲,主動打破尷尬:「你上次考多少名來著?」
桑稚:「第一。」
「……」傅正初咬咬牙,很快又鬆開,無所謂般地咧嘴笑,「行,我下次也考個第一玩玩。」
桑稚上下掃視著他:「你下次要拿第一?」
傅正初點頭,底氣少了一半:「……怎麼了嗎?」
「沒,就是提醒你一下。」桑稚並不把這話放在心上,理所當然道,「有我在,不可能。」
「……」
就這樣,兩人的處境似乎莫名其妙就變得敵對。
之後傅正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這方面,他一點經驗都沒有,也不太好意思厚著臉皮一直扯著尷尬的話題,也沉默下來。
到站後。
桑稚先下了車,快步往學校走。
傅正初跟在她的後頭,絞盡腦汁怎麼挽回局面。還沒有任何頭緒時,恰好遇到一個認識的男生。男生跟他打了聲招呼,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脖子往前走。
少年的步子大而快,很快就超過了桑稚。
傅正初回頭喊:「桑稚,我先走了啊?」
桑稚敷衍般地跟他擺了擺手。
那個男生也看了桑稚一眼,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嘿嘿直笑。
傅正初抬腳踹他,視線總不自覺地往桑稚那邊瞟。
「你有病吧。」
桑稚並沒有注意他們在說什麼。
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也完全不在意。腦袋裡裝的東西,全是都在接下來的叫家長,以及昨天見到的那個男人。
昨天那麼匆忙,桑延在場,段嘉許又是臨時才答應她會過來,所以什麼話都沒說清楚。桑稚沒他聯繫方式,也不知道怎麼告訴他,讓他下午四點半過來。
不知道他會幾點過來。
因為總想著這個,桑稚一整天都沒聽課,時不時順著窗戶往校門口的方向看。被幾個老師批評過後,她才收斂了些。
牆上的時鐘不斷轉動著。
四點二十分準時響起下課鈴,最後一節課結束。
想著桑稚估計是跟她哥哥一起回家,殷真如也沒等她,跟她道了別之後便離開了教室。
桑稚閒著沒事,便從抽屜裡翻出本子繼續畫畫。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她再抬頭看鐘的時候,發現此刻已經接近五點了。
寬敞的教室裡,此時也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愣了一下。
段嘉許還沒來。
桑稚不知道他是不知道初中放學早,還是把這個事情忘了。她勉強穩住心神,想繼續畫畫,這次卻完全沒了心思,腦袋裡亂成一團線。
又等了一刻鐘。
桑稚聽到外頭傳來了其他班的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也許是心理作用,她覺得此刻的安靜,似乎比剛剛還要安靜了。
一個人,弄出的很小的動靜,在此刻都放大了起來。
前一天他所說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句玩笑。
桑稚等不下去了,猛地站起來。
椅子往後滑動,茲拉一聲,刺的人耳朵生疼。她停在原地,眼圈漸漸泛紅。她強行繃著臉,將委屈的心情壓下去。
「算了。」
桑稚隨手塞了幾本書進書包裡,背上就往外走。
初一的放學時間早,四點出頭就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此時剛過五點,走廊就已經空蕩蕩的,只能看到零散的幾個人。
桑稚低著頭,小跑著下樓。
她的步伐很快,也沒看前面的路,像個無頭蒼蠅。忽然就撞上了一堵人牆,桑稚往後退了幾步,悶悶地道了聲歉。
連頭也沒抬,就繼續往前走。
同時,被她撞到的人出了聲:「同學,你知道初一一班怎麼走嗎?」
男人的聲調微揚,尾音很自然的拖長,說話時總帶著點無法言說的慵懶,像是貼近耳側,帶著氣息,在人心上撓癢。
有點熟悉。
桑稚回了頭。
段嘉許站在欄杆旁,白衣西裝褲。劉海略長,遮蓋了眉毛,五官出色到過於豔麗。他垂下眼瞼,看著她的臉時,唇角一鬆:「桑稚?」
桑稚盯著他看了幾秒,很快又低下頭,沒說話。
也不知道該說這是意料之內,還是意料之外的遇見。
注意到她紅紅的眼睛,段嘉許蹲下來瞅她:「又哭鼻子了?」
「……」
他覺得好笑:「怕成這樣?」
桑稚抿緊唇,一聲不吭。
段嘉許:「別哭了,哥哥替你去挨駡。」
桑稚看向他。
段嘉許揉了揉她的發頂,問:「現在去教室還是去辦公室?」
桑稚沒回答他的問題,指責:「哪有你那麼晚來的。」
聞言,段嘉許眉梢一抬,好脾氣道:「那應該幾點來?」
桑稚生硬道:「我四點二十就放學了。」
「這麼早嗎?哥哥不知道啊。哥哥跟你道個歉行不行?」段嘉許的語氣很不正經,像逗小寵物似的,「哥哥跟你認個錯。」
因為他的到來,桑稚的情緒消了小半,憋出了句:「不用。」
距離放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怕老師等久了,桑稚也沒再鬧脾氣:「走吧。」
「去哪?」
「辦公室。」
走到一樓,往左轉就能看到教師辦公室。
兩人在距離門口的五米遠處停下。
桑稚思考了下,交代了幾句:「這個我還挺有經驗的。一會兒就是,老師會一直跟你告狀,然後你就附和他就好了。」
段嘉許散漫地嗯了聲。
接下來要做的事,對於桑稚來說,是她做過的最出格和嚴重的事情。
聯合他人一起欺騙老師。
桑稚的表情凝重:「還有,哥哥,你儘量少說話。不然如果暴露了,被抓到的話,我們兩個都完蛋了。」
段嘉許舔著唇笑:「怎麼聽起來還挺嚇人啊。」
桑稚很緊張,虛張聲勢地看他:「你膽子大點。」
「好。」段嘉許笑出聲,「我會勇敢的。」
這個時候,辦公室裡只剩兩個老師在。
一個是陳明旭。另一個是六班的班主任,也是一班的英語老師,姓張。兩人的辦公桌並列,陳明旭正批改作業,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張老師聊著天。
桑稚走過去:「老師。」
陳明旭抬頭:「來了?」
桑稚低著頭說:「嗯,我哥哥來的。」
段嘉許站在她的身側。倒是沒她那麼心虛,說話坦蕩而又冷靜:「老師您好,我叫桑延,是桑稚的哥哥。」
本來桑稚還怕他會嚇得說不出話,可卻意外地聽到「桑延」兩字,而且他這謊還撒得平靜鎮定,語氣無波無瀾,帶著十足的底氣。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陳明旭站起來,忙道:「我是桑稚的班主任,姓陳。麻煩你跑一趟了,先坐。」
張老師在一旁打趣:「這都幾次了啊。」
陳明旭壓低聲音,沒好氣道:「你不也是嗎?」
聽到這話,桑稚這才注意到,此時辦公室裡還有第五個人。傅正初站在兩個老師後方的角落,不聲不響,像個透明人似的。
兩人的視線對上之後。
傅正初的腳步動了一下,仿佛在掙扎。很快,他走了過來,站在距離桑稚兩米遠的位置,恰好是張老師的正前方。
兩人的距離站的近。
年齡相近,模樣又都生得好。
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一個念頭。
段嘉許坐在陳明旭旁的椅子上,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打量著,眼裡帶了點意味深長,而後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桑稚乖乖過去:「怎麼了。」
陳明旭在一旁找著資料,沒有注意他們這邊的情況。
段嘉許單手托著臉,又朝桑稚勾了勾手指頭。
桑稚頓了幾秒,妥協地湊過去。
「小孩。」他低下頭,用氣音跟她說起了悄悄話,「你早戀啊?」
他前面那個詞冒出來的時候,桑稚還有些不滿。但接踵而來的那句話,讓她的腦袋有了一瞬間的空白:「什麼。」
反應過來後,桑稚的臉蛋立刻充了血,紅得像顆小番茄,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急得。她怕被老師聽見,壓著聲音怒道:「你才早戀!」
「嗯?我倒是想。」
「……」
段嘉許重新靠回椅背,懶洋洋道:「這不是年齡不允許了嗎。」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5:57 PM
第5章 偷偷
桑稚其實不清楚他多少歲。但聽他這麼一說,再聯想起桑延的年齡,她繃著張臉,不悅道:「你是挺老的。」
「……」
你是挺老的。
挺老。
老。
儘管段嘉許並不太在意年齡,但聽到這句話,還是覺得心口處被戳了一刀。
剛滿二十歲就被冠上了「老」這個標籤,段嘉許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慢慢地吐了口氣,一字一頓地問:「我老?」
桑稚又點頭:「你老。」
「……」
沉默幾秒。
「小孩,你覺得我老,」段嘉許直勾勾地盯著她,大概是覺得太過荒誕無稽,無言到直樂,「那你怎麼不喊我叔叔?」
「哦。」桑稚思考了一番,覺得有點道理,立刻改口,「叔叔。」
「……」
小姑娘的眼睛圓而大,清澈又乾淨,沒沾染半點雜質,說話時認認真真的,仿佛說出來的字字句句,都是發自肺腑。
用最純真的表情,在人的傷上補刀。
旁邊的陳明旭在此時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給段嘉許裝了杯水,有些尷尬地說:「抱歉,你先坐一會兒。我喝太多水了,先去一趟廁所。」
段嘉許調整了下情緒,回頭應道:「好的。」
也許是閒得發慌,等陳明旭走後,段嘉許撇過頭,再度跟桑稚計較起剛剛的事情:「你知道如果你這麼喊我,你哥也得這麼喊我不?」
桑稚誠實答:「不知道。」
段嘉許:「所以喊哥哥還是叔叔。」
桑稚想了想,勉強道:「那還是喊哥哥吧。」
段嘉許的眉目舒展開來,悠悠地說:「還挺護著你哥啊。」
「什麼護著。」桑稚沒明白他的話,「我幹嘛護著他,他老欺負我。我只是不想讓他喊你叔叔。」
「為什麼?」
「他看起來比你老。」
「……」
沒想到得來的會是這樣一個回答,段嘉許神情一愣,忽地笑出聲,而後忍著笑重複了一遍:「桑延看起來比我老?」
桑稚:「對啊。」
儘管是在「老」之中的較量取得了勝利。
段嘉許的心情依舊大好。他輕咳了下,故作謙虛地問:「小孩,你怎麼看出的他比我老?」說完,他又補了一句:「我覺得差不多啊。」
桑稚的目光在他臉上打量,很快又垂下,溫吞地說著:「那還是有點差距的。」
「……」
下一秒,有個女人敲了敲辦公室開著的門,目光朝這邊看,模樣有些靦腆:「您好,請問傅正初的班主任是在這嗎?」
張老師也連忙站起:「對!您是正初的姐姐吧?」
女人抿著唇笑,走了進來:「對的。」
站了半天的傅正初忍不住抱怨:「姐,你怎麼才來啊。」
桑稚順勢看過去。
女人的眉眼輪廓和傅正初有幾分相似,穿著一襲白裙,學生氣十足。她化了淡妝,唇色淺淺的,面容秀麗而出彩。她小聲跟傅正初解釋:「我一下課就過來了,有點遠。」
說完,女人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段嘉許,目光定了兩秒,很快就挪開,說話的語氣似乎更緊張了些:「抱歉,張老師,讓您等久了吧。」
張老師擺擺手:「沒事兒,也麻煩您專門跑一趟了。」
因為桑稚剛剛的話,段嘉許笑了半天。此時他的嘴角還上揚著,目光沒挪過位,盯著桑稚看:「你老師什麼時候回來?」
桑稚收回視線:「應該快了。」
「小桑稚,哥哥有點無聊。」段嘉許百無聊賴地逗她玩,「你來給哥哥說點好聽的話解解悶?」
桑稚狐疑地看他:「說什麼。」
「就說,」段嘉許想也不想,「嘉許哥哥世界第一帥。」
「我又不是複讀機。」桑稚不樂意。
「就讓你誇誇我。」段嘉許說,「沒把你當複讀機。」
桑稚拒絕:「我不要。」
段嘉許倒也不生氣,拖著嗓音,調侃道:「小氣鬼。」
這個時候,去廁所的陳明旭總算回來了。他坐到位置上,笑呵呵地說著:「抱歉啊,肚子突然有點不舒服。」
段嘉許:「沒事兒,不著急。」
隨後,他把桌上那杯沒喝過的水推到桑稚的面前,問道:「渴不渴?」
「小氣鬼」沒搭腔。
段嘉許用指節在杯子旁敲了兩下:「喝水。」
之後便看向陳明旭,認真地聽他說話。
桑稚這才拿起了水杯,默默地喝了一口。看著空蕩蕩的桌面,以及想起他過來之後就沒喝過水的事情,她站在原地,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走到飲水機旁給他裝了杯水。
-
桑稚最煩陳明旭的一點就是,他每次叫家長,說的內容都是一模一樣的。桑稚聽過好幾次,覺得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這麼一瞧,陳明旭倒還真挺像他們剛剛所說的「複讀機」。
她無聊地想打哈欠,思緒漸漸神遊。
突然注意到,隔壁的氣氛居然還挺和諧,不像她這邊這樣,只聽陳明旭不斷地在告狀。
桑稚仔細聽了聽。
張老師突然笑了起來:「正初這個孩子就是成績差,但別的都挺好的。這次也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事情,才把您叫過來。是他昨天突然衝進辦公室裡,大喊著他要叫家長過來,還把我嚇了一跳呢。」
「……」
這話一出,傅正初立刻看向桑稚。
兩人的視線對上。
——沉默。
沒想到她會聽到,傅正初的神色變了,模樣窘迫到了極致,像是下一刻就要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桑稚顯然覺得匪夷所思,沉默著用手指點了兩下太陽穴。
無聲地詢問:你是不是這裡有點問題。
哪有人還主動要求叫家長的?
傅正初強裝冷靜,用口型說了句「改天跟你解釋」,而後別開視線。
他的頭一轉,桑稚恰好注意到,傅正初的姐姐往她這邊瞥了一眼,看的卻不是她。
桑稚順著她的目光看。
果然是在看段嘉許。
本以為只是意外。但後來,桑稚看到她三番兩次地看過來。
不知是不經意,還是什麼別的理由。
桑稚垂下眼,拳頭慢慢收緊,而後不動聲色地挪了一下位置,擋住了女人的目光。
-
這談話持續了大概四十分鐘的時間。
陳明旭告完狀,喝了口水:「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其實我也不太想總麻煩你們過來一趟,但桑稚這孩子真的讓我頭疼。我讓她起來回答問題,她還問我是不是不會,說我叫她起來是不是要她教我,還說什麼不能搶我的飯碗。這弄得別的孩子都沒心思上課了。」
段嘉許頓了下,側頭掃了桑稚一眼:「還有這事?」
桑稚立刻低頭,裝作在反省。
陳明旭點頭:「我之前也跟你母親溝通過好幾次,耽誤了你們不少時間,但也是為了這孩子好。桑稚很聰明,好好學習的話,以後肯定能考上一中的。你回去也多監督監督。」
「好。」段嘉許說,「我回去會好好管教她的。」
兩人出了辦公室。
事情比意想中的順利,陳明旭沒有任何的懷疑,落在桑稚胸口的大石也隨之落下。她看向段嘉許,表情裡多了些親近:「謝謝哥哥。」
段嘉許嗯了聲:「回家了?」
「對啊。」桑稚眨眨眼,因為他幫自己解決了問題,此時語氣裡還帶了幾分討好,「不然還要做什麼?」
「我這不是,」段嘉許的聲音停了下,慢條斯理地提醒,「還沒開始管教你嗎。」
「……」
這話像當頭的一盆涼水潑到桑稚的身上,她的愉快一下子就沒了大半,不太情願地憋出了句:「你也要對我嘮叨?」
「走吧。」段嘉許不置可否,「哥哥送你回家。」
他沒有回答,桑稚便以為他說的那句話只是玩笑,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很快,段嘉許又接著說:「路上慢慢嘮叨。」
桑稚:「……」
兩人一左一右地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他倒是給她緩衝的時間,在校內也沒繼續說這些事情。桑稚提心吊膽地捏著書包帶,忍不住說:「我哥幫我去見老師,之後都不會再教訓我的。」
段嘉許:「真的?」
桑稚:「當然是真的!」
段嘉許盯著她,像是在分辨她這話的真偽,而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我問問。」
「……」
「等等!」桑稚嚇一跳,蹦躂著去搶他的手機,「你去問的話,我哥不就知道了嗎!他知道了,就代表全世界都知道了!那你今天就白來了!」
「哥哥這不是得問一下。」段嘉許像逗貓一樣,手舉上又舉下,就是不讓她拿到,「大老遠跑過來的,如果還被你這小孩騙,那哥哥多可憐啊。」
在這個時候,身後有個女聲打斷了他們兩個的互動。這聲音細軟,小的幾乎聽不見,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你、你好!」
兩人下意識回了頭。
是傅正初的姐姐。此時就她一人站在原地,傅正初不知道去哪了。
女人的個子不算高,身材細瘦。五官小巧秀氣,臉蛋紅撲撲的。她看著段嘉許,慌亂地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能給個聯繫方式嗎?」
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段嘉許看向她,沒有說話。
這像是無聲的拒絕。
女人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尷尬和不自在。
桑稚的眼珠子骨碌碌的,在他們兩個身上打轉,也看不透段嘉許的意思。沒等他回應,她突然仰起頭,語出驚人道:「姐姐,我哥有二十九個女朋友。」
段嘉許的眉心一跳,垂頭看她。
「你不用緊張,他應該會給你的。」桑稚沒敢看段嘉許,模樣真誠又開朗,「他一天換一個,這個月還缺一個,估計就是你了。」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00 PM
第6章 偷偷
桑稚的音量不大,語氣也平靜。但也許是因為內容過於震撼,在此刻就像是用喇叭擴了音,傳進另外兩個人的耳中。
沉默被打破,氣氛有一瞬間的放鬆。而後,又進入了一個更尷尬的局面。
段嘉許斂了斂唇角,依然沒說話。
女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是被戳中了心思,亦或者覺得這只是無關痛癢的玩笑話。她臉上的笑意掛不住了,舉著手機的手漸漸放下。
桑稚悄悄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
很湊巧地跟他對上了目光。她立刻低下眼,做賊心虛般地把書包背到胸前,摸索著裡頭的手機,當做自己只是一個背景布。
又過了幾秒。
段嘉許收回視線,順著桑稚的話說:「嗯,我有點渣。」
「……」
「而且最近有點應付不來了。」他輕笑了聲,搖了搖手裡的手機,散漫道,「你要想給我打電話,可能還要排個號。」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似乎沒覺得這些話有什麼不妥,臉上沒半點羞愧。就像是覺得有一副好的皮囊,就高人一等了一樣。
段嘉許輕佻地抬了下眉:「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女人深吸了口氣,勉強保持著禮貌:「不用了。」
「那可惜了。」段嘉許歎息了聲,惋惜道,「要不還是留個聯繫方式吧?說不定你哪天改變注意……」
沒等他把話說完,女人直接轉頭走了。
剩桑稚和段嘉許兩個人站在原地。
等看不到女人的背影後,段嘉許撇頭看向桑稚,悠悠地問:「小孩,哥哥湊不到三十個了,怎麼辦?」
「……」
這語氣溫和又平靜,仿佛真的是在詢問。
又像是笑裡藏刀。
桑稚甚至覺得,他還不如對自己發脾氣。殺傷力估計還沒這麼強。
「差一個。」段嘉許笑了下,「這個月怎麼過?」
「……」桑稚不敢說話,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背脊發麻。膽怯的情緒一下子襲滿心頭。
站在一旁的段嘉許沒再說話,安靜得過分。
仿佛是在醞釀什麼大招。
桑稚實在是害怕,這次連偷看都不敢,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無法預知的未來讓她忐忑不安。她咽了咽口水,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鼓足勇氣,快速喊了句「哥哥再見」。而後突然拔腿往前跑,像是逃難似的。
段嘉許揚了揚眉,輕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來。
「跑什麼?」
還沒跑兩步就被抓到。
桑稚突然意識到逃跑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她泄了氣。
「太晚了……這天都快黑了。」桑稚心虛地低著頭,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叫,「一會兒我媽回家了,看到我還沒回去會擔心的。」
段嘉許象徵性地看了看天空:「這麼晚了,哥哥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去?」
桑稚立刻說:「沒事,車站就在附近,然後下車了我就差不多到家了。哥哥你也得回學校,不然回去要很晚了。」
「嗯?」段嘉許說,「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你這麼關心我。」
「……」反正跑不掉了,桑稚乾脆破罐子破摔,「哥哥,就這麼一件小事情,你幹嘛記那麼久,你又沒什麼損失。」
段嘉許懶洋洋道:「怎麼就沒損失了?」
桑稚理直氣壯:「你考慮那麼久,不就是不想給那個姐姐號碼,又不好意思拒絕。那我剛剛不是在幫你嗎?這麼一算,你還得跟我說一句謝謝呢。」
小姑娘胡扯的功夫倒是厲害,眼皮都不眨一下的。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好幾秒,似是氣笑了,他輕扯了下嘴角,說:「行。」
「不過哥哥你剛剛也幫了我。」他就這麼應下,桑稚的心裡還是半點底氣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說,「那我們就扯平吧。」
「這可不行。」段嘉許說,「走吧,哥哥親自上門答謝。」
「……」
這個年齡的小孩,最害怕的兩個詞估計就是——「告老師」、「叫家長」。
眼前的人總拿這兩個點來恐嚇她,讓她瞬間沒了脾氣。桑稚不敢再惹他,很憋屈地說:「你怎麼動不動就要告家長,你這樣很幼稚。」
段嘉許眼尾稍揚,淡淡道:「我這不是還差個女朋友,心情不好嗎?」
桑稚反駁:「那你是來幫我見老師的,又不是來相親的。」
「行,你告訴我。誰教你這些的?」段嘉許好笑道,「還一天換一個女朋友,說的哥哥跟鴨一樣。」
桑稚眨了眨眼,沒理解:「這為什麼跟鴨一樣?」
「……」
突然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個剛上初中的小朋友。
段嘉許的表情一頓,抓了抓臉,隨後提起她背著的書包,面不改色道:「就養寵物的意思,養鴨子,然後給鴨子一天換一個主人。」
桑稚順勢把雙臂抽出來。她想了想,雖然覺得有點怪怪的,但還是裝作懂了的樣子。
「哦。」
粉藍色的書包就這麼落入他的手中。
段嘉許在手裡掂量了下這書包的重量,扯開話題:「這麼輕?」
兩人往車站的方向走。
桑稚:「我沒什麼要帶的。」
段嘉許:「作業呢?」
桑稚的表情這才有了變化,磨磨蹭蹭道:「……我不想寫。」
「不想寫?」段嘉許說,「那你時間用來幹什麼了?」
「……」
「小孩,你得聽話。上課好好聽講,別破壞課堂紀律,故意跟老師作對,作業也好好完成。」想到剛剛辦公室的那個男孩,段嘉許又囑咐了句,「還有,不要早戀,成年了再說,你這個年齡就好好處點純真的友誼。」
桑稚瞅他,敷衍般地哦了一聲。
見她完全沒聽進去,段嘉許似是不經意地補充:「你要是再被叫家長,今天我冒充你哥哥過來的事情估計會暴露,那我到時候可真的會完蛋。你總不能就這麼恩將仇報吧?」
桑稚:「下次你再過來不就好了……」
段嘉許沒應下,笑意斂了些。
不知道為什麼,桑稚有點怕他生氣,也因此一下子就沒了自己的立場:「我知道了。」
他這才笑了:「真乖。」
語氣像獎勵一樣。
段嘉許俯下身,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
把她送到樓下。
段嘉許沒有要上去的意思,把書包放到她面前:「回去吧。」
桑稚點頭,乖乖道:「謝謝哥哥。」
走到大門處,桑稚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慢騰騰地把門打開。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遇見,身後也聽不到他離開的腳步聲。她停下動作,小心翼翼地回了頭。
段嘉許還站在原地,恰好跟她對上視線。
像是被當場抓了包,桑稚的臉漲紅,立刻喊:「哥哥再見!」
隨後手忙腳亂地跑進摟裡。
家裡還沒有人回來,房子空蕩蕩的。
桑稚用手貼著發燙的臉,快速地踢開鞋子,跑到陽臺處,抓著防盜欄往下看。段嘉許已經快走出社區了,此時單手舉著貼在耳邊,像是在打電話。
過了幾秒,仿佛注意到什麼。他忽然抬起頭,往桑稚的方向看去。
桑稚猝不及防,又做賊心虛。
她猛地背過身蹲下。
心跳砰砰砰直跳,像是下一刻就要從身體裡跳出來。她咽了咽口水,無端的心虛和無措讓她不敢動彈,過了好一陣子才重新往外看。
卻已經看不到段嘉許的身影。
桑稚吐了口氣。
心裡莫名覺得有些空落落。
-
這事解決的格外順利。
老師那邊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妥,父母那邊毫不知情,也因此,桑稚也沒受到過多的教訓。可卻像是帶來了無窮無盡的後遺症。
她開始不斷地,反反復複地,想起同一個人。
有什麼帶著酸澀,又能嘗出一絲絲甜味的東西,在冒出萌芽。
桑稚覺得這種感覺很莫名,也很不知所措。她不敢跟任何人說這個事情,覺得有些羞恥,又像是一夜長大,有了屬於自己的,不能跟任何人說的秘密。
桑稚開始不斷地走神。
草稿本上,日記本裡,也漸漸開始填滿了一個男人的名字。儘管,她連那個人名字對應的是同音的哪個字都不知道。
這種感覺隻持續了一段時間。
也許是因為沒再見面,被時間漸漸衝淡。又或許是,被她強硬性地壓在了心底,想當做不存在那樣。
轉眼間,期中考試結束,迎來了端午假期。
桑稚早早地就回了家,從冰箱裡拿了碗草莓,趴在沙發上慢吞吞地啃著。父母還沒回來,家裡就她一個人,電視上的動畫片發出歡樂的背景音樂。
忽然,玄關處的門被打開。
桑稚下意識看過去,一瞬間就看到了桑延的臉。
沒想到他這個假期會回來,桑稚愣了一下,而後像沒看到似的,收回視線,繼續看著電視。
桑延氣笑了:「不知道喊人?」
「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下,」桑稚的手裡拿著顆巴掌大的草莓,邊咬著邊說,「媽媽剛剛打電話叫你煮兩碗飯,你快去煮吧。」
桑延涼涼道:「我都沒跟她說我回家,她怎麼叫我煮?」
桑稚的目光沒從電視挪開過,從旁邊摸索著手機,給黎萍撥了個電話,而後按了擴音:「你不信的話,我給她打個電話。」
桑延懶得理她,到冰箱裡拿了瓶冰水喝。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電話,喊道:「隻隻,怎麼了嗎?」
「媽媽。」桑稚面不改色地說,「哥哥回來了,你剛剛是不是讓我叫他煮飯呀?」
桑延把冰箱關上,往桑稚的方向看。
而後,他聽到電話裡的黎萍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對啊,他煮了沒?」
桑延:「……」
桑稚咽下草莓,提高了音量,對桑延說:「哥哥,媽媽問你煮了沒!」
桑延盯著桑稚看了好一陣子,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走進了廚房裡。見狀,桑稚爬了起來,走到廚房,倚在門邊探頭看:「他現在在煮。」
又跟黎萍說了幾句,桑稚便掛了電話。她看著桑延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把段嘉許認成他的事情。沉默半晌,她莫名冒出了句:「哥哥,你在大學有談戀愛嗎?」
桑延沒理她。
「沒有嗎?一次都沒有嗎?」像是對這個事情很感興趣,桑稚連動畫片都不看了,「我說真的,哥哥。」
桑延回頭,語氣不太好:「幹什麼?」
桑稚認真道:「你要不要去整個容?」
「……」
桑延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他不想再看到她,背過身,冷笑道:「上次跟我一起回來的那個哥哥,你還記得不?」
桑稚咬東西的動作一頓,垂下眼,慢吞吞地說:「記得。」
「他說你跟我長得像。」
「……」桑稚沉默幾秒,突然冒出了句,「我惹他了嗎?」
「什麼。」
桑稚抿了抿唇,不悅道:「沒有的話,他為什麼罵我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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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OS:不管怎樣,就算別人說我跟你長得像,你還是醜。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01 PM
第7章 偷偷
桑延忍了忍,猛地關掉水龍頭,轉身把手上殘留的水弄到桑稚的臉上:「我給你兩個選項。回去繼續看你的白癡動畫片,或者是留在這給我打一頓。」
「你幹嘛生氣。」桑稚抹掉臉上的水,皺眉,「被罵的是我,又不是你。」
桑延把內膽放進電飯煲裡,眼也不抬:「門在那。」
桑稚沒動,很嚴肅地說:「反正你不要跟別人說,我跟你長得像。」
他撇頭嗤笑:「誰稀罕。」
說完,桑延用力掐了掐她的臉,把她手裡那碗草莓搶到手裡,走出廚房。
桑稚下意識揉了揉臉。注意到手裡空了,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不敢相信地問:「你怎麼搶我東西?」
「怎麼就你的了?」桑延拿起一顆,咬了口,「你掙錢買的?」
桑稚伸手去夠:「我從冰箱裡拿出來的。」
桑延輕鬆把手舉高:「那也是冰箱的。」
她費勁地踮起腳,一蹦一跳的:「但我拿出來了就是我的。」
「按你這個道理,現在我拿到了,就是我的了。」
「……」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
桑延正打算吃掉第五個草莓的時候,兜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瞅了桑稚一眼,不動聲色地把拿著草莓的手降低了些,騰出另一隻手去翻手機。
趁著這個空隙,桑稚連忙跳起來,把碗搶了回來。
桑延低哼一聲,接起電話:「幹嘛。」
那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
「我回家了啊,宿舍不是查到違規電器停電一天嗎?回家避難。」說到這,他停頓了下,意味深長道,「還別說,我還挺後悔。」
桑稚回到電視前看動畫片,不想理他。
桑延閒閒道:「沒事兒,倒楣踩到屎了。」
拿著遙控,桑稚調高了電視的音量。
桑延完全不受影響,懶洋洋地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錢飛也回家了吧。你問問段嘉許,他不回去。不過他不一定在學校。」
聽到那許久沒聽過的名字,桑稚的目光下意識看過去。她用手指摳了摳遙控器,很擔心被發現蛛絲馬跡,又飛快地低下頭。
沉默著把音量調小了些。
有一種很怪異的緊張浮上心頭。覺得胸口有些悶,腦袋有些空白,也覺得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她的注意力不受控地放在桑延的身上。
「你都忘帶鑰匙幾次了?」桑延落井下石道,「阿姨肯定不會給你,不過你想去討罵也可以。」
之後也沒再提及段嘉許。
想著剛剛桑延的話,桑稚突然有種不好的聯想。
——端午沒回家,不一定在學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估計有女朋友了。
不過這個年齡也該有了吧。
去見個老師都能弄得像聯誼一樣,肯定有了。
反正也不關她的事情。
有就有。
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情。
越想,桑稚越覺得心裡堵得慌,突然把手裡的塑膠碗扔到桌上。
發出啪的一聲響。
坐在餐椅上的桑延恰好掛了電話。注意到她莫名撒起了火,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道:「看個動畫片都能那麼憤慨?」
桑稚把電視關掉。
桑延歎息道:「喜羊羊又被灰太狼抓走了嗎?」
桑稚終於反駁:「我看的不是那個。」
桑延也不感興趣,把最後一口水灌下,提醒道:「如果你還要看,電視給我關小聲點,我要去睡個覺。」
「哥哥。」桑稚忽地喊他。
「?」
桑稚抓了抓腦袋,遲疑著冒出了一句:「你們宿舍是不是就只有你沒有女朋友。」
「……」桑延盯著她看了兩秒,突然笑了,「小鬼,你最近怎麼這麼關心我的事情?」
桑稚有些心虛了:「我就問問。」
「爸媽讓你問的?」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桑稚嘀咕著,「我聽媽媽說,最近陳奶奶想給她小女兒相個親。如果你沒有的話,不就剛好能去一趟。」
「……」桑延頓了下,「陳奶奶的小女兒?」
「對啊。」
「那個不是四十了?」
桑稚眨了下眼:「這怎麼了,你這條件也不能那麼挑吧。」
「……」桑延想罵髒話。
又怕這小鬼學上了,以後用來對付他。
「不用你關心。」桑延窩火地走過去,用空瓶子敲了敲她的腦袋,「你知道我捨友為什麼都沒對象不?」
桑稚沒吭聲。
「因為他們都在排著隊泡我。」桑延說,「我因為避難才回家的,懂不?」
桑稚看著他,這次沒跟他爭,默默地點頭。
她看著桑延不爽地把瓶子扔進垃圾桶裡,起身往房間的方向走,很快又回了頭,補充道:「因為老子是直的。」
桑稚又點點頭。
可其他的話,她都沒再聽進去。
隻清晰地,聽清了在那之前的四個字。
——都沒對象。
-
晚飯時間,桑延吃著飯,突然提起個事情:「對了,爸。我考完試要搬校區了,搬回主校區,你到時候把車借我一下?」
桑榮點頭:「東西多不?要不要找搬家公司?」
桑延:「不用,我就是懶得擠校車。」
黎萍問:「主校區?那不就是在隻隻學校附近嗎?」
桑延嗯了一聲。
桑榮:「那你有空的時候還能去接你妹放學。」
「……」桑延嘴角抽了一下,「我上個大學還得帶孩子?」
桑稚也不情願:「我不用他接。」
「最好是。」桑延輕嗤一聲,又看向桑榮,說,「應該是下個月月初,你把豐田的那輛借給我,大一點。我順帶把我一個捨友的東西也一塊弄過去。」
桑榮:「別欺負你妹就什麼都行。」
桑稚跟著說:「別欺負我就什麼都行。」
「……」桑延忍了忍,「知道了。」
想起他嘴裡的「捨友」兩字,桑稚心裡有些期待,猶豫著問:「哥哥,你要幫你哪個捨友一起搬東西?」
桑延眼皮也沒動一下:「你問這個幹什麼。」
桑稚面不改色道:「我想幫你一起搬。」
「……」桑延吃飯的動作停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他開始懷疑自我,「你要幫我搬宿舍?」
桑稚:「對啊。」
桑延不知道她在打什麼注意,提醒道:「你要上課。」
「不是有週末嗎?而且,我四點二十就放學了。」桑稚說,「我放學之後過去幫你也行呀,反正你應該也沒那麼早。」
桑延:「就是那麼巧,四點二十之前我一定搬完。」
明擺的拒絕。
桑稚側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桑榮突然發聲:「你妹想幫幫你怎麼了?又不是什麼壞事,也不影響你。」
桑延無奈:「不是,東西沉得要死,她怎麼搬啊?我還得防著她磕著碰著,我都忙著收拾東西了,哪有那精力去管她。」
桑榮:「那你就讓你妹看著你收拾。」
桑延:「……」
他吐了口氣,看向桑稚,緩緩道:「行,隨便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桑稚立刻高興起來,圓眼彎成月牙兒,笑眯眯道:「好,我到時候會好好看著哥哥收拾的。」
「……」
-
其實就連桑稚自己,也是不太理解她這一系列的做法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試探著得知段嘉許是不是有女朋友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提出去幫桑延搬宿舍。
很多跡象都在表明一件事情。
可桑稚不太願意承認。
是單純地在想念一個人;
亦或者,是在情竇初開的年齡,不受控制地從內心深處滋生起了一種從未感受過,卻又格外強烈的情緒。
想讓這樣的情緒釋放。
卻也隻敢,偷偷摸摸地壓在心底。
藏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
桑延搬宿舍的那天是週三。
放學鈴一響,桑稚立刻背上書包往外跑,連招呼也沒打,惹得殷真如一頭霧水。
也許是因為搬校區,沿途的人流量比平時多了不少。
桑稚知道南蕪大學的主校區在那,回家的時候經常會路過。而且,因為旭日中學的面積太小,之前他們學校校運會都是在他們的操場上舉辦的。
學校有什麼文藝匯演,也都是借南蕪大學的場地。
所以旭日中學被人戲稱是「南蕪大學附屬中學」。
桑稚走到南蕪大學的門口,停下,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可桑延完全忘了她要過來幫忙的事情,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愣了下:「不是吧,你真要來?」
桑稚無辜道:「我都到門口了。」
「……」桑延說,「你是不是在正門。」
「嗯。」
「我現在沒時間出去接你。你進來右轉,然後一直直走,能看到個樓梯,上來就是了。九棟五層525。」桑延補充了句,「如果覺得不確定,你就問問路,問男生宿舍九棟在哪。聽到沒?」
桑稚乖乖道:「聽到了。」
桑稚掛了電話,順著桑延說的路線走。
南蕪大學有很多本地學生。
今天也有不少人是讓家裡人過來幫忙的,所以一路上,桑稚能看到很多看上去已經不是大學生的人,還有跟她一樣同樣穿著初中校服的學生。
走了十來分鐘。
桑稚看到了一條很寬的樓梯。下邊的位置空敞,停了好幾輛大巴,還有一排小汽車,留出了一條三米寬的道路。
她往周圍看了一圈,正想給桑延打個電話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不遠處就停著桑榮的車。
桑稚放下手機,走了過去。
車上沒人,但車尾箱卻開著,不知是忘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裡邊只有一摞書,還有一隻很醜的布偶。
想著自己要上去,乾脆把這兩個一起搬上去好了。桑稚遲疑著拿起那個布偶,想放到那一摞書的最頂端,然後一起抱起來。比較方便拿。
她的動作還沒做完,手還沒鬆開。
身後突然有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像是有人站到她的後面,擋住了她的光。
桑稚下意識回頭。
映入眼中的是一件純黑色的短袖。
視線往上挪。
劃過男人的喉結,下顎,嘴唇,而後與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對上。
段嘉許垂下眼睫,目光在她手裡的布偶上定格了幾秒。而後,忽然彎下腰,與她平視。他扯起唇角,氣息悠長地笑了聲:「哪兒跑來的小偷?」
距離靠的有點近。
桑稚的表情僵硬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後,段嘉許指了指她的手,眉眼一挑:「怎麼隻偷哥哥的東西。」
頓了幾秒。
他慢條斯理地問:「盯上我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02 PM
第8章 偷偷
耳邊有倏爾的風聲。
吹來了若有若無的青檸味,摻雜著淺淡的煙草氣息。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暈染出金色的輪廓,平添了幾分柔和。
兩個月沒見,段嘉許的頭髮剪短了些。不知是不是桑稚的錯覺,他好像又長高了。但其餘的,似乎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仍是那麼恣意放縱,又耀眼奪目。
桑稚的心臟重重一跳。
竟然也因這話,有了被戳中心思的心虛感。仿佛她是真的做了虧心事,不安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脊樑不由自主地挺直。
半晌,她把手上的布偶塞進他的手裡,低聲說:「我不知道是你的。」
桑稚低著頭,有些局促地往外挪了一步。
沒聽到他回應,她便指了指車尾箱裡的書,正經地解釋:「我是來幫我哥哥搬宿舍的,看到車裡有東西就想幫他一塊搬上去。」
又等幾秒,他還是還不說話。
桑稚遲疑了下,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知道那個娃娃是你的,我就不幫忙拿了。」
「……」段嘉許的眉眼動了動,直起身來,疑問般地重複了一遍,「知道是我的就不幫忙拿了?」
桑稚立刻點頭:「絕對不拿。」
「還絕對不拿?」段嘉許的聲音懶散,語氣略帶指責,「小孩,你有沒有良心。」
「……」
拿了說她是小偷,不拿又說她沒良心。
這男人簡直比天還善變。
段嘉許又道:「哥哥幫你的大忙不記得了?」
這話一落,桑稚心中的不滿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囁嚅著:「記得。」
「那也不對哥哥好點?」
桑稚瞥他一眼,不吭聲了。
段嘉許輕笑了聲,也沒再逗她,把那個布偶遞給她:「喜歡就拿著玩。」
桑稚的右手動了動。忽然間,又想起他剛剛口裡的那句「盯上我了」,她倏地把手收了回去,沒那個膽子拿。
「不要?」段嘉許把手收回來,「那我扔了?」
桑稚頓了頓,這才接了過來。
段嘉許覺得好笑:「要就拿,你這小孩怎麼這麼彆扭。」
聞言,桑稚有些不滿:「你剛剛說我是小偷。」
「哥哥跟你開個玩笑。」段嘉許把車裡的那一摞書搬出來,騰出另一隻手把車尾箱關上,「走吧,上樓。」
桑稚跟著他,沒說話。
段嘉許看了眼手機,而後問:「不高興了?」
桑稚依然保持沉默。
段嘉許:「送你個娃娃補償你,行不行?」
桑稚直白道:「這娃娃很醜。」
「醜嗎?」段嘉許的眉毛上挑,側頭看了眼,「還行吧。」
「你為什麼買這個。」
「不是買的。」段嘉許想了想,不太在意地說,「忘了哪來的了。」
桑稚忽地明白了些什麼,問道:「哥哥,這是別人送你的嗎?」
段嘉許:「嗯?好像是吧。」
桑稚沒興趣了:「那我還給你吧。」
「不喜歡?」段嘉許朝她伸手,「那拿過來吧,哥哥來拿。」
桑稚沉默著還回去。
段嘉許問:「書包重不重?」
桑稚:「還好。」
段嘉許又問:「一會兒要爬五樓,能爬不?」
「當然能。我是十三歲,又不是三歲。」桑稚皺眉,很不高興他像照顧嬰兒一樣照顧她,「而且我爬不了的話,你難不成要背我上去嗎?」
段嘉許上下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也不是不行。」
桑稚:「你想得美。」
段嘉許頓了下,突然笑出聲:「我想得美?」
桑稚抿了抿唇:「本來就是。」
「行。」段嘉許妥協地承認,「我想得美。」
那個布偶被他放在書上,體積不算小,形狀又有些扭曲,看上去格外顯眼。桑稚看多了幾眼,很快就垂下眼瞼,收回視線。
樓梯的寬度不小,但上上下下的人也多。
怕她被擠到,段嘉許走在前面,讓她跟在自己的後頭。
兩人安安靜靜地走上五樓。
桑稚的體力不好,此時氣喘吁吁的,臉蛋有些紅了,額間也冒了汗。爬上最後一個臺階,她扶著牆,蹲在地上,頂著一副賴著不走的模樣,說:「不行,我得休息一會兒。」
段嘉許看了她兩秒:「行,我一小時後來接你。」
「……」
桑稚立刻抓住他的右腿,耍賴似的:「我就休息一下,哪要一個小時。」
段嘉許調侃道:「小孩,你這體力可太差了。」
桑稚反駁:「明明是你們學校小氣,連個電梯都不建。」
「總共才六樓,建什麼電梯。」
桑稚嘀咕道:「那你也太倒楣了,總共才六樓就住五樓。」
「行了,起來了。」段嘉許又看了看手機,說,「一會兒腿蹲麻了。」
他看上去像是有點趕時間。
這次桑稚聽話地站起來。
兩人順著走廊進去。
桑稚跟在他的右後方,好奇地往四處看。
很快就走到了525的門口。
門沒關,段嘉許直接推開門,把書放到靠門最近的那張桌子上。
桑稚慢吞吞走進去,扭頭一看,對上桑延的視線。
桑延跟段嘉許是對床。此時他正坐在椅子上,長腿抬起搭在桌上,閒閒地喝著水:「好兄弟,辛苦。」
他這個姿態格外欠揍。
桑稚不滿道:「你還說你沒空下來接我。」
桑延面不改色地說:「是啊,剛收拾完。我這不剛坐下來歇一會兒。」
聽到有別的聲音,一個胖胖的男生從床上冒了個頭出來:「咦,這是桑延的妹妹?」
桑稚點頭:「你好。」
另一個男生從陽臺出來:「我靠,小妹妹挺可愛啊。」
桑延擰上瓶蓋,把手裡的水瓶扔過去:「別說髒話。」
男生敏捷地接過瓶子,給他扔了過去:「你這教育誰呢,你自己平時說的可——」話沒說話,他突然反應過來,笑嘻嘻道:「哦,我這不是嘴快了。小妹妹別學哈。」
桑稚默默點頭。
她的目光挪到段嘉許的身上,很快又垂下。
段嘉許收拾了下桌上的東西,而後自己的椅子拉到桑延的旁邊。他的嘴角彎起小小的弧度,學著男生那樣喊她,語氣吊兒郎當的:「小妹妹,坐這。」
桑稚低低地「哦」了聲。
隨後,段嘉許走到廁所裡。
狹小的宿舍裡一下子鬧騰起來。桑稚大致理清了一下,那個胖胖的男生叫錢飛,剛剛說髒話的則叫陳駿文。人都很好相處,話也多。
桑延跟他們的關係似乎都不錯。他邊玩手機邊跟他們聊天,偶爾接上幾句。
兩個人聊著聊著,突然敲定宿舍晚飯去校外吃燒烤。
帶上桑稚一起。
沒多久,段嘉許從廁所裡出來。他換了件上衣,回到位置上,沒摻和他們的聊天,拉開抽屜把錢包翻出來。
陳駿文看向他,嬉皮笑臉道:「老許,剛搬過來的。一會兒一起去吃火鍋啊。」
「今晚?」段嘉許搖頭,「你們去吧,我有點事。」
桑稚立刻看向他。
錢飛說:「你幹嘛去!你難道有女朋友了嗎!絕對不可以!我們宿舍是一體的!你要是想找女朋友!必須先幫我找!」
陳駿文跟他爭:「不行,先幫我找。」
錢飛:「我沒什麼條件,脾氣不要太差就行。」
陳駿文:「是個女的就行。」
錢飛:「男的也行。」
「……」
桑稚盯著他們,突然冒出了句:「你們不是在追我哥哥嗎?」
桑延:「……」
陳駿文驚恐地看過去:「小妹妹,飯不可以亂吃,話也不能亂說的啊!」
錢飛從床上坐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桑延,摸摸下巴說:「這麼一看,桑延看起來確實還挺眉清目秀的。」
桑延的額角抽了抽:「你倆給我滾。」
段嘉許在一旁無聲地笑,背上個純黑的書包便往外走:「我先走了,你們聊。」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麼,停下來揉了揉桑稚的腦袋:「那個娃娃,要的話就自己拿。」
說完便出了宿舍。
陳駿文歎息了聲:「那我們也出門吧。」
錢飛:「行,我也餓了。」
桑延看向桑稚:「小鬼,你想不想吃火鍋。」
桑稚沉默了幾秒,搖頭:「我回家了。」
「那吃別的?」桑延擰眉,「吃完我送你回去。」
桑稚又搖了搖頭。
桑延沒耐性,起身說:「你自己考慮,我去個廁所。」
桑稚也默默地站起來,把段嘉許的椅子搬回他的位置。隨後,她又注意到到他桌子上的那個布偶,猶豫著拿了起來,情緒有點悶。
錢飛穿上鞋子,恰好看到桑稚的舉動,下意識道:「這玩意段嘉許還沒扔啊?他是不是有毒。」
聽到這話,陳駿文也看了眼:「他好像放床上當擺設用的。」
錢飛:「睡覺得時候旁邊放這個東西,不覺得滲人嗎?」
桑稚捏著布偶的力道重了些,鼓足勇氣,故作好奇地問:「這個是嘉許哥哥的女朋友送的嗎?」
陳駿文立刻道:「什麼女朋友,他哪有時間交女朋友。」
錢飛:「是啊,忙的跟狗似的。」
陳駿文:「為什麼我不忙也沒有女朋友。」
「還有為什麼嗎?因為你醜。」錢飛看著桑稚手裡的娃娃,想了想,「這娃娃好像是段嘉許去參加什麼比賽送的獎品吧,我記得。」
陳駿文:「是啊,上學期去的。」
聞言,桑稚手上的力道鬆了鬆,輕輕地吐了口氣。
宿舍裡有兩個廁所。可能是因為桑稚在場,陳駿文和錢飛沒在宿舍裡換衣服,拿著衣服一起擠進了另一間廁所裡。
桑稚盯著手裡那個布偶,默默拉開書包的拉鍊,把它塞了進去。
但體積太大,她把布偶拿了出來,再把書包裡邊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放到段嘉許的桌子上。騰出了一半的空間,這次剛好能把它塞進去。
桑稚彎著唇拉上拉鍊。
下一刻,桑延和另兩個人同時從廁所裡出來。
這次桑稚真的有做賊的感覺。她立刻背過身,故作平靜地走回桑延的位置。
桑延扯了張紙巾擦手,問:「考慮好了沒?」
桑稚:「我回家吃。」
桑延點頭:「行,我送你到車站。」
-
晚上十點。
段嘉許回到宿舍時。
陳駿文和錢飛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嘴裡叫囂著打打殺殺的話。桑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聽到他回來的動靜,他困倦地抬起頭:「喂,段嘉許。」
段嘉許把書包擱桌上:「怎麼?」
「我妹剛給我打了個電話。」桑延把手機遞給他,「說你有東西落她那了,我問是什麼也不說,你自己打過去問問。」
段嘉許打開衣櫃,沒找到衣服:「你打通了再給我。」
桑延困得半死,點亮螢幕,找出桑稚的號碼,撥了出去,再次把手機遞給段嘉許。段嘉許接過,把手機貼到耳邊,走到陽臺去收衣服。
那頭接了起來,喊了聲:「哥哥?」
段嘉許懶懶道:「小孩,我落什麼在你那了。」
「……」桑稚安靜下來,很快便心虛地說,「哥哥,不是你落東西在我這了,是我落東西在你那了。」
「什麼東西。」
桑稚老實道:「作業。」
段嘉許不甚在意地嗯了聲:「我讓你哥明早給你送過去?」
「可我沒寫……」
「……」
段嘉許收衣服的動作停住,沉默幾秒後,突然明白了她找他的意圖。
「你想讓我幫你寫?」
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要求很無理取鬧,桑稚磕磕絆絆地解釋:「我本來也可以自己寫的。但、但是裡面有篇500字的周記要寫,我明早去學校補不完。」
「……」
段嘉許的笑容帶了點荒唐:「你怎麼不找你哥。」
桑稚:「他不會幫我寫的。」
段嘉許:「那我就會幫你寫了?」
這話一落,兩邊都沉默下來。
過了好半晌,桑稚的聲音多了些哭腔,悶悶地說著:「你就幫我寫一下嘛……那個老師好凶的,我以前別的作業都敢不寫,就語文作業不敢……」
「……」
「你怎麼還哭上了。」段嘉許無言到直樂,「小孩,這樣吧。你明天早點起來,去學校寫。我也早點給你帶過去,行吧?」
她抽抽噎噎地哭起來:「不行。」
段嘉許問:「為什麼不行。」
「我、我起不來…嗚嗚嗚……」
「……」
----------------------------------------------------------------------------------
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os:為什麼你起不來還能那麼理直氣壯?????????
桑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段嘉許:「好,我寫。」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06 PM
第9章 偷偷
不知是真的覺得慌,還是被他疏淡又不近人情的語氣嚇到,底氣很不足地把這句話說完之後,桑稚便不再開口,只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而宿舍內,坐在電腦前的錢飛突然重重地敲了下鍵盤,劈裡啪啦的,隨後大吼一聲:「我操,這輔助傻逼吧!」
下一刻,桑延扔了個枕頭過去:「再不安靜我把你打成傻逼。」
「桑延!人命關天的時候啊!」錢飛的嗓子像裝了喇叭似的,「你他媽別睡了,一起來——」
兩頭轟炸。
段嘉許淡抿著唇,轉頭把陽臺的門關上。他靠在欄杆處,胳膊搭在其上。看著樓下發著亮的路燈,他斂了斂情緒,放緩語調:「小孩,你一般幾點得到校。」
桑稚哽咽著,老老實實地回答:「七點四十。」
「七點起床?」
「嗯。」
「明天六點起來行不行?」
這次桑稚沒吭聲。
段嘉許也不在意,斟酌著言語,試圖跟她講道理:「小孩,這作業是老師佈置給你的任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沒帶回家,可以跟老師坦白,跟老師道歉,說你之後會補上。但你不能讓別人幫你寫。」
電話那邊傳來小姑娘吸鼻子的聲音,而後悶悶地嗯了一聲。
兩個月沒見,這次倒是能聽進去話了。
段嘉許稍稍鬆了口氣:「所以明天六點能不能起來。」
這次她沉默了好幾秒,才很沒自信地冒出了句:「能……」
「那明天——」段嘉許在心裡算了算時間,「明天六點四十,哥哥在車站等你,陪你一塊寫完行不?」
桑稚又嗯了聲。
段嘉許:「別哭了,自己先想想那個周記要怎麼寫。然後洗把臉睡覺。」
桑稚的聲音還帶著鼻音,奶聲奶氣的:「好。」
這話落下之後,很快,桑稚突然小聲請求:「哥哥,這個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哥。」
段嘉許笑了:「落作業了也不敢告訴你哥?」
「不是。」桑稚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勉強憋出了句,「反正你不要告訴他。」
「行。」段嘉許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那麼多耐心,提醒了下,「明天六點記得起床,到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
桑稚乖乖道:「知道了。」
段嘉許:「去睡吧。」
聽到那頭掛斷的聲音,段嘉許放下手機。
手機已經黑了屏,但桑延的手機沒有密碼。他點亮螢幕,找到最近通話裡,掃了眼桑稚的號碼,而後返回主介面。
他把乾了的衣服都收下來,回到宿舍裡。
狹小的室內更加鬧騰了。桑延已經從床上下來,此時正站在錢飛的旁邊看他玩遊戲,時不時冒出句「垃圾操作」,看上去漫不經心又欠打。
段嘉許把手機遞還給他。
桑延懶懶道:「落什麼在你那了?」
段嘉許隨口說:「就一小玩意兒,就放你妹那吧。」
桑延點點頭,沒再問。
段嘉許走進廁所裡洗澡。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熄燈時間。他用毛巾搓著頭髮,走到位置上把檯燈打開。掃了桌面一圈,沒看到桑稚所說的週記本。
他側頭,注意到自己的書包,提了起來。
果然壓著幾本練習冊和一個淡藍色的週記本。
段嘉許扯了扯唇角,把這些作業推到一旁,拿了本專業書擋住。隨後,他給電腦開機,打開桌面上的一個文檔,繼續準備過兩天上台的報告。
捨友玩鬧的聲音漸漸變小,直至安靜。
夜色漸深,寢室內,其他人的燈和手機光也陸陸續續熄滅。宿舍內只剩一盞燈亮著光,電腦右下方的時間恰好定格在淩晨兩點。
段嘉許關掉電腦,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東西。
忽然間,注意到桑稚那個露了半個角的週記本。他抬起眼瞼,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扯下,順手把那個本子抽了出來。
他隨手翻開一頁。
恰好翻到最新的一篇。
段嘉許稍稍提起了一絲興致。他完全沒有要尊重小朋友隱私的自覺,困倦地皺了皺眼,百無聊賴地掃了下來。
標題是《一隻流浪狗》——
2009年6月24日,週三,陰。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空灰濛濛的,看上起就像是要下雨。我沒帶傘,下了車就著急著回家,一路狂奔回社區。路過一片草叢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一隻純黑色的流浪狗。
看到這一幕,我停下了腳步,心情頓時變得像這天氣一樣差。注意到了那隻狗的臉,我忽然就覺得更傷心了,忍不住過去跟它說話。
看到牠,我就想起了我的哥哥。因為它長得跟我哥哥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仿佛,就像是我哥哥的兒子一樣。
……
……
段嘉許:「……」
他的目光頓了好半晌。一天持續下來的疲倦在一刻散去,忽地笑了起來。在安靜的室內,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隱隱發出幾聲笑出來的氣息聲。
段嘉許笑了好半天才合上本子,走到廁所去洗漱。
出來的時候,他又注意到桌上的周記本。段嘉許垂眸思考了下,想起了桑稚說了那句「我起不來」,他頓了幾秒,還是坐到了位置上。
拿出一個新的本子,撕了張紙下來。
-
第二天一早。
桑稚掙扎了半天,聽著一旁的鬧鐘連著響了好幾次,腦海裡浮起了幾十次放鴿子的想法。最後聽到手機的鬧鐘也響起的時候,還是安分地坐了起來。
她很不高興地把被子蹬開,下床去洗漱。
黎萍已經起來熬粥了。聽到開門的動靜,還以為是桑榮醒了,也沒說話。等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注意到一臉困倦的桑稚坐在餐桌前等吃的,她一愣:「隻隻?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起?」
桑稚揉著眼:「我作業落學校了,早點去補。」
這種事情基本沒發生過,黎萍也沒批評她,只是說:「那我讓你爸送你去學校?你還能在車上睡一會兒。」
「不用。」想起段嘉許說的在車站等,桑稚含糊道,「我跟同學約好一起去的。」
黎萍也沒多問,進廚房給她裝了碗粥。
吃完早飯,桑稚背上書包,急匆匆地出了門。在車站等了幾分鐘,她上了最早班的公車,找了個位置坐下。
困意已經隨著時間蕩然無存,鋪天蓋地的緊張感取而代之,襲上心頭。
離目的地越近,越覺得有些不自在。
從家裡到學校的距離並不算遠,坐公交大約十分鐘的時間。聽到到站的廣播聲,桑稚跟著人流一起下車,心臟像是提到了嗓子眼處。
也不知道這緊張,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桑稚抓著書包帶,往四處瞅了一圈。
沒看見人。
怕他是被站牌擋著了,她還認真地繞著公交站轉了一圈。
還是沒看到人。
桑稚從口袋裡翻出手機,發現現在才六點半。不知道段嘉許的號碼,她也不能給他打電話,只能乾等。她有些鬱悶,坐到公交站的椅子上。
過了兩分鐘,桑稚的手機振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宜荷市的陌生號碼。
桑稚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果然是段嘉許。他的聲音順著電流傳來,顯得更有磁性了些,低沉悅耳:「小孩,你醒了沒?」
都到了還問醒了沒。
桑稚有些無語,慢吞吞地回答:「醒了。」
想了想,她也問道:「你是不是還沒醒。」
「嗯?」段嘉許輕笑著,「我還沒醒怎麼給你打電話?」
「那我沒看到你。」
「可能因為我還沒出門?」
這話十分符合桑稚的猜測。她也沒驚訝,不悅地踢了踢眼前的石子,繃著張臉說:「哥哥,你要是遲到的話,你以後的女朋友就長得跟如花一樣。」
想了想,覺得震懾力不夠,她又補充了句:「體型還像變形金剛那樣。」
話音一落,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貼到了桑稚的臉頰上。
桑稚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
段嘉許靠在站牌邊,手裡拿了瓶玻璃裝的牛奶。他今天穿了件紅色條紋襯衫,顏色偏淡,看起來張狂又桀驁。他盯著桑稚,淺棕色的瞳仁因為光線顯得深了不少。
他站直起來,好笑道:「如花?」
「……」
「變形金剛?」
「……」
「只能找到這樣的?」
「……」
「小孩。」段嘉許似笑非笑道,「你有沒有良心。」
沒想到他能立刻就過來。當著他的面,桑稚對剛剛自己說的話有些心虛,低著頭不敢看他,也不敢吭聲。
過了兩秒。
「不過,」段嘉許的眼尾稍稍一揚,把手裡的牛奶塞進她的手裡,若有所思道,「聽你這樣一說,這個搭配——」
「……」
「好像還挺吸引人。」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16 PM
第10章 偷偷
他的語氣寡淡,帶了點調笑的意味。
桑稚聽不出他是開玩笑,還是在陳述事實。她用指腹摩挲著牛奶瓶,擺出一副了然的樣子,問他:「哥哥,你是不是沒看過這兩個電影。」
段嘉許的唇角微微一彎:「看過《變形金剛》。」
果然如此。
果然是因為無知,才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東西,桑稚有點小驕傲。她站起來,溫吞地給他解釋:「如花不是電影名,是一部香港電影裡的配角,叫做……」
說到這,她停了下來,一時有些想不起那個電影名:「叫、叫——」
半天都等不到她接下來的話,段嘉許盯著她絞盡腦汁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出聲:「如花這個名字還挺好聽。」
桑稚還在想名字,沒搭理他。
也不介意她的冷漠,段嘉許接著說:「應該是挺漂亮的一個姑娘?」
這次桑稚不能當做沒聽見了,抬起頭,剛想反駁。下一刻,他玩味般地捏了捏她的臉,又接著說:「就像小桑稚這樣的?」
桑稚:「……」
桑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居然說,她長得像如花。
晴!天!霹!靂!
很快,段嘉許從兜裡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往四周掃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去那寫?」
桑稚還僵在原地,沒有吭聲。
段嘉許回頭,拖著尾音道:「嗯?小如花怎麼不說話。」
「……」
還!小!如!花!
晴!天!螺!旋!霹!靂!
桑稚搞不懂他這是在誇她還是在諷刺她。她有些憋屈,語氣也不大高興:「你不要這樣叫我,如花長得一點也不漂亮。」
「是嗎。」段嘉許挑眉,「聽起來還挺漂亮啊。」
聽到這話,桑稚仰頭盯著他。瞅見他的表情,她忽地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聯想起最開始他聽到「如花」兩字時的反應,明顯跟現在這副裝傻充愣的樣子完全不同。
桑稚瞬間明白了,他就是在逗著她玩。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而後拉直唇線,默不作聲地往便利店的方向走。
這小孩人小脾氣還不小。
段嘉許笑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這家便利店的空間不算小。除了販賣各種商品之外,還在收銀台旁邊架了一個機器,賣烤腸和車仔面等即食食品。冰櫃前方,有兩張空著的桌子。
桑稚坐到最裡的那個位置。
段嘉許坐到她對面,從背包裡把她的作業拿出來:「寫吧。」
桑稚拿過,翻開周記本。
便利店裡安安靜靜。
店員站在收銀台處玩手機,沒弄出什麼大的動靜。車仔面和魚蛋的味道格外濃鬱,氣味席捲充盈整個室內。
段嘉許托著腮看她:「小孩,你吃早餐沒?」
桑稚翻出筆,不太想理他,沉默著點頭。
段嘉許:「還想不想吃東西?」
桑稚搖頭。
「那哥哥去買份早餐?」
桑稚點頭。
段嘉許起身,往收銀台的方向走。
桑稚往周記本上寫著日期,視線悄悄往段嘉許的身上看。
此刻,他正站在商品架前。店裡燈光足,顯得他的膚色很白,眼睛下方泛著青灰,看上去是長期熬夜,但精神卻很好。看東西的時候,那雙眼總會不經意地斂起,專注又溫和。
但笑容卻總是吊兒郎當的。
像個斯文敗類。
很快,段嘉許拿著個三明治走回來。
桑稚低下眼,裝作在想開頭。
段嘉許從包裡拿了瓶水,以及一本專業書。隨後,他撕開包裝,懶洋洋地咬了口三明治。他的吃相很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吃東西的速度卻不慢。
很快便把那個巴掌大的三明治解決。
桑稚磨磨蹭蹭地動筆,心思卻完全沒法全部放在作業上面,總是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飄。
想起之前桑延的話,他們是考完試之後,才搬的校區。
那現在應該已經放假了吧。
聽爸媽說,桑延是因為還有個小學期才沒回家。
所以這個是統一的嗎?
察覺到桑稚的走神,段嘉許用指節輕敲了下桌面,淡淡道:「寫作業。」
桑稚回過神,又點了點頭。
桌子是圓形的,空間不算大,兩人的本子交疊在了一起。段嘉許眼一瞥,乾脆合上課本,身子往後靠,把位置全部讓給她。
過了好半晌。
段嘉許看到桌上還沒打開的牛奶,出聲問:「牛奶不喝?」
聞言,桑稚抬眸,看了眼牛奶,又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默默地把那瓶牛奶塞進自己的書包裡。
看著她的舉動,段嘉許好笑道:「怎麼整得哥哥要搶你的一樣。」
桑稚不吭聲。
段嘉許半開玩笑:「不喝給哥哥喝?」
桑稚扭頭,警惕地把書包拉鍊合上。
「你這小孩脾氣怎麼這麼大。」段嘉許的坐姿懶散,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輕佻,「哥哥不就跟你開個玩笑,還一直不跟我說話了?」
這次桑稚連眼皮也沒動一下。
段嘉許也不太在意,只是輕道了聲:「小沒良心的。」
桑稚忍不住了,生硬道:「我要寫作業。」
段嘉許掃了眼她的週記本,已經寫了大半了。他悠悠道:「行,你寫。」
一旦說出了第一句話,之後的話變的容易出口了。桑稚沒再像剛剛那樣單方面地跟他冷戰,見作業快寫完了,便裝作隨意地問:「哥哥,你還沒放假嗎?」
「沒呢。」
「哦,那你家住這邊嗎?」
「不是。」
桑稚想了想,猜測道:「那你是不是課程結束,就要回家過暑假了?」
「不是,你怎麼還好奇起我的事情了?」段嘉許用指尖點了點她的作業,淡淡道,「快點寫完,寫完去上學。」
「……哦。」
七點過一刻,桑稚把週記完成。
她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跟段嘉許一塊出了便利店。
見時間還早,段嘉許乾脆把她送到學校門口。
莫名有點不想走,桑稚做什麼都慢吞吞的。她溫吞地跟他道了聲再見,而後緩緩轉身,往學校裡走。
很快,段嘉許突然喊住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遞了張被折疊起來的紙給她:「對了。小孩,我忘了告訴你。」
桑稚訥訥接過:「啊?」
「哥哥偷看了你的週記。」他的語氣似乎是要帶點歉意的,可桑稚卻找不到半分。而後,段嘉許指了指她手裡的那個小紙團,拖腔帶調道:「所以哥哥寫了一篇新的,補償你。」
-
時間尚早,教室大半都是空的。
還有二十分鐘才開始早讀,班裡的同學一般都是踩點到。桑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書包裡的東西都翻出來。
直到整個書包都空了,她才停住動作,往口袋裡摸索著。
拿出段嘉許剛剛給的那個小紙團。
拆開,攤平。
果然是一篇週記,似乎還模仿了她的字跡。
小巧,娟秀,一筆一劃。
題目是《幫哥哥搬宿舍》。內容寫的正經又認真,細細地把一天的事情像流水帳一樣寫下來。她翻過來,背面被他用大字補了句:用不上了。
桑稚想像不到那個畫面。
可能那個時候天色已晚,周圍的燈光都暗下來了。他坐在書桌前,難得遇到了難題,頭疼地把這樣一篇東西憋了出來。
也許是這樣的畫面。
讓她的呼吸和心跳,都開始加快的畫面。
然後,像是從空氣裡嘗到了糖的味道。
桑稚的思緒有些空白,她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嘴角情不自禁地翹起,而後把紙折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塞進自己的繪畫本裡。
恰在此刻,殷真如也到班裡了。她從後門走進來,跟桑稚打了個招呼。
走了幾步,她扭頭問:「咦,你今天怎麼這麼開心?」
聽到這話,桑稚愣了下,勉強斂了斂臉上不受控的笑容。
「沒,想起了一個笑話。」
殷真如也沒多問。她視線一劃,注意到桑稚桌上的牛奶,納悶道:「你不是對牛奶過敏嗎?怎麼買牛奶了?」
桑稚沉默幾秒,把牛奶放進抽屜裡:「我不小心拿錯了。」
-
回家之後,桑稚把那瓶牛奶放進了冰箱裡。
又怕被黎萍看到。
她猶豫著,最後還是藏到了自己裝寶物的盒子裡,想起來的時候,就翻出來看。
時間一天天過去。
儘管距離就近在咫尺。桑稚出學校之後,只要走五分鐘,就能到那個人所在的地方。甚至,她也可以裝作是去找桑延,從而去見那個心裡所想的人。
可她沒有那個膽子。
總覺得做什麼都不對勁。
會擔心,她是不是根本就藏不住。
那個只有自己在意著的小心思。
半個月的時間就這麼度過。
放暑假的第一天,桑稚拿出那瓶牛奶的時候,恰好被黎萍看到了。以為桑稚是想喝牛奶,黎萍委婉地跟她說了一大番話。
說完之後,她還是擔心桑稚會喝掉,想要沒收。
桑稚只能把裡邊的牛奶倒出來,然後把瓶子洗乾淨,晾乾。她偶爾會往裡頭裝自己折疊好的星星,一顆又一顆,一天又一天。
後來,又把段嘉許寫的那篇周記,也放了進去。
小小的芽漸漸生出了雛形,長成了一棵蒼天大樹。
她開始有了一個很小的盼頭。
每天都在盼的盼頭。
希望日子能過得再快一些。
希望自己能快一點長大。
-
八月上旬,因為桑榮和黎萍要去另一個城市參加朋友的婚禮,家裡就只剩桑延和桑稚兩個人。出發前,黎萍跟桑延囑咐了一大堆的話,讓他好好照顧妹妹。
加之桑榮的幾句威脅,桑延只能煩躁地答應下來。
兩人生活的第一天,還算和諧。
桑延大多數時間都躺在床上玩手機,偶爾桑稚過來煩他,他也只是敷衍地應付過去。到飯點的時候,就點個外賣各吃各的。
一天就這麼過去。
但第二天,有朋友約他出去打遊戲。
桑延不想拒絕,迅速換了身衣服便出了房間。
此時桑稚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動畫片。聽到動靜,她看了過來,臉上沒帶什麼表情,安安靜靜地。
桑延走到玄關處穿鞋:「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寫作業。」
桑稚懂了:「你出去玩?」
桑延答非所問:「有事給我打電話。」
桑稚:「不行。」
桑延停下動作,似笑非笑道:「你還能管我?」
桑稚重新看向電視,拿起茶几上的薯片拆開:「如果一會兒有小偷來了,我要怎麼辦,我可打不過。」
「你把門關好,沒人來。」
「那我要是肚子餓了呢,我沒東西吃。」
桑延不耐煩了,盯著她手裡的那包薯片:「櫃子裡多少零食,不夠你吃?」
桑稚咬著薯片:「我不想吃零食。」
桑延盯著她:「那你想吃什麼?」
桑稚:「反正不想吃零食。」
桑延忍著火氣把鞋子脫了:「你想吃什麼,我出去給你帶。」
桑稚瞥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還沒想好啊。」
「……」
「小鬼。」桑延蹲下來,用力掐住她的臉,「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爸媽不在家,我不僅要給自己弄吃的,還得把你的份也弄上。」
桑稚的臉被他扯到變形,說話含糊不清:「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你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沒有哥哥。」桑稚眼皮都不眨一下,笑得像隻小狐狸,語速慢吞吞地,「——可我有啊。」
「……」
朋友又打電話來催,桑延沒興致再跟她磨:「現在你就兩個選擇,要嘛你現在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出去買回來給你,要嘛自己在家等死。」
桑稚繼續啃薯片:「我選第二個。」
「……」
說完,桑稚從屁股下面抽出手機,翻出桑榮的號碼。她盯著螢幕,嘀咕著:「好,我要跟爸爸說——」
桑延嗤了聲:「隨便你告狀。」
他懶得再理她,走回玄關。
頓了兩秒,身後傳來桑稚講電話的聲音:「爸爸。」
桑延套上第一只鞋。
還沒來得及套上第二只鞋,又接著聽到桑稚用很老實的語氣在說:「哥哥叫我去死。」
桑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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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桑延給段嘉許打了個電話:「兄弟,你該出場帶孩子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20 PM
第11章 偷偷
桑延閉了閉眼,第二次把鞋子脫掉。他快步走到桑稚的旁邊,抽走她的手機,面無表情地垂下眼,想把電話掛掉。
點亮螢幕看,顯示的卻不是他意想中的通話介面。
而是手機主介面。
根本沒有通話記錄。
他瞬間反應過來,氣得胃隱隱發疼,反而笑了:「小鬼,你耍我呢?」
桑稚眨了眨眼,無辜道:「我也沒說我打了呀。」
桑延語氣涼涼的:「那你剛剛跟誰說話?」
桑稚往沙發的另一側挪了挪:「我演習一遍。」
「……」
「你剛剛本來就讓我等死,我又不是胡說。我現在,」桑稚突然想起手機被他拿了,想去搶回來,「我現在演習完了,現在就打。」
桑延盯著她看了半晌,沒阻止,很順從地將手機給她。
「行,你打。」
這個發展跟桑稚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她瞅他一眼,有些狐疑,又不想輸了陣勢,只能緩慢地點開通訊錄。
看著她的舉動,桑延淡淡道:「打完輪到我打。」
「我又沒壞事。」桑稚皺眉,「你要跟爸爸媽媽說我什麼?」
「沒要說你。」桑延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說的是打。」
「……」
「沒事兒,你告狀吧。」桑延起身去關掉窗戶,順便把窗簾也拉上,「想說什麼都說完,想怎麼說怎麼說,說完輪到我。」
室內瞬間暗了不少,像是山雨欲來的前奏。
桑稚底氣隨之少了大半,開始不安了:「……你打我的話,爸爸回來會打死你的。」
「行啊。」桑延無所謂,「我等他回來打死我。」
「……」
桑延沒看她,往客廳四處看著,而後拿起放在電視上的雞毛撣子,默不作聲地在手裡比劃了兩下,緩緩道:「小鬼,要哥哥過去還是你自己過來?」
桑稚盯著他手裡的東西,沒回答。
桑延似乎也沒要她的回應:「那哥哥過去?」
察覺到處境顛倒了,桑稚突然喊他:「哥哥。」
桑延閒閒地應了聲:「好,哥哥親自過去。」
看著他一步兩步地走過來。桑稚沉默兩秒,一雙眼盯著他,很識時務地說:「我錯了。」
「……」
「對不起哥哥,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
還挺會見風使舵。
「早這樣不就得了。」桑延向來吃軟,把雞毛撣子扔開,「每天聽話點,別總跟我對著幹,哥哥就天天給你帶好吃的,知道不?」
桑稚不太服氣地哦了聲。
桑延:「那我出門了?」
桑稚側過頭看他,突然問:「哥哥,你要出去找誰玩?」
桑延第三次穿鞋,隨口道:「捨友。」
桑稚:「哦。」
「沒別的事了吧?自己在家好好寫作業。」桑延說,「別進廚房,別自己煮東西。家裡那麼多吃的,餓了自己看著辦,想去外面買吃的也行,有事給我打電話。」
「……」
「還有。」桑延抓抓臉頰,補充道,「別隨便給人開門。」
桑稚點頭。
過了一會兒,桑延出了門。
玄關處響起了關門的清脆響聲,而後歸於一片安靜。
電視上的動畫片已經結束,播起了片尾的音樂。桑稚覺得有些沒勁,把薯片丟到到茶几上,而後關掉電視,到廁所去洗了個手。
想起桑延口中的「捨友」兩字。
桑稚的心尖像是被抓了一下,輕輕的,帶來癢意。感覺機會就近在咫尺,一握就能抓到,衝動瞬間湧起,又在一刻被壓了下去。
她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小口小口地灌著。
桑稚回到房間。
殷真如恰好給她打了個電話:「桑稚!」
桑稚:「幹嘛。」
「下周傅正初生日耶。」殷真如說,「他們說要一起去唱K,問你要不要去。」
「下周幾?」
「週二。」
「哦。」桑稚說,「我到時候看看。」
「你打算給傅正初準備禮物嗎?」
「還要準備禮物的嗎?」桑稚想了想,「那我沒空。」
「……」殷真如無語道,「也沒有說必須。這不是人家生日嗎?就準備一下嘛,不然什麼都不帶就過去,感覺好尷尬。」
「我也覺得。」桑稚認真道,「所以我不去了。」
「但肯定也沒什麼人準備的!」殷真如不想一個人去,忙道,「你不用太在意這個,大不了我到時候說,我準備的那份是咱倆一起買的。」
桑稚從書架裡抽了一本漫畫書出來:「到時候再說吧,你不是要去上補習班嗎?」
「啊!」殷真如的語氣一下子急了,「我忘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出門了!」
說著她就掛了電話。
桑稚趴到床上,又翻了翻通訊錄。看到被她備注成「段xx」的號碼,猶豫著點開發送短信的介面。她的手指動了動,又停了下來。
如果要發的話,要發什麼內容?
祝福節日快樂?
但最近好像也只有一個剛過去的建軍節。
那就——遲來的祝福,祝您建軍節快樂!
「……」
好像有點奇怪。
或者假裝發錯短信了。
好像挺刻意。
要不然還是給桑延打個電話,說要過去找他?說不定就能碰上一面。
桑稚丟開手機,邊看著漫畫書邊開始想七想八的。良久後,她把漫畫書扔開,把自己藏進被窩裡,開始醞釀下午覺得睡意。
所以為什麼要碰面。
跟他見面好像也沒什麼好的,總是被他耍著玩,而且年齡差那麼多,跟他說話也覺得有代溝,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還不如在家裡睡個覺。
對。
他算老幾。
在睡覺面前——他!算!老!幾!
桑稚又爬起來灌了幾口水,順帶澆熄自己所有的衝動。她滿意地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突然開始催眠自己:「這應該也不算是那個啥。」
「就長得挺好看的。在路上看到個長得好看點的人,誰都會多看幾眼吧。就算是一條長得好看點的狗,都會想過去摸摸它。」
空氣凝固片刻。
桑稚吐了口氣,又繼續催眠:「可能真的有那個啥,但可能遇到個長得更好看的,我就改成對別人有那個啥了吧。」
「比如現在,見不到面,我也不會特別想見。」桑稚點點頭,給自己洗腦,「這就證明了,這樣的感情是非常虛偽的。」
說完這話,她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重新躺回去,繼續看漫畫。
不知不覺就趴在書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連著響了好幾十秒,桑稚才被吵醒。她睜開惺忪的眼,茫然地盯著看了好幾秒,而後拿過手機,直接摁斷電話。
接著又是一番的電話轟炸。
桑稚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待。等鈴聲響起第三次的時候,才遲鈍地接起了電話:「喂?」
那頭響起了桑延略顯不耐的聲音:「你幹嘛呢?這掛幾次了。」
「我睡覺。」桑稚也不高興,「我掛一次你就不應該再打來了。」
桑延嗤了一聲:「我不打的話你又得告狀了吧?快點起來,我晚飯跟朋友在外面吃,你要過來一起,還是我給你打包回去。」
還沒等桑稚回答。
那頭突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誒,段嘉許好像在附近做家教,要不要叫上他一塊?」
桑延:「隨便。」
「那我叫了啊。」
桑稚抿了抿唇,收回嘴邊將要出口的話,低聲說:「我跟你一塊吃。」
桑延:「確定?」
「嗯。」桑稚爬起來,找了個最合理的理由,「我肚子餓了,你打包回來都好晚了。」
「行,你換個衣服。」桑延說,「我給你打電話再下來。」
掛了電話,桑稚走到衣櫃前,看著裡邊的衣服,拿了條裙子換上。桑稚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恰好桑延打來電話,她便迅速換上鞋子出了門。
桑稚進了電梯。
不知是不是睡太多的緣故,醒來之後她總覺得渾身都有些難受。
尤其是腹部。
桑稚覺得有可能是拉肚子了,有點後悔剛剛沒去廁所看一眼。
她走出樓下大門,一眼就看到桑榮的車子。桑延坐在駕駛座上,旁邊坐著個男人,體型偏胖。
桑稚走了過去,上了後車廂。
副駕駛座的男人回頭,跟她打了個聲招呼:「小妹妹,還記得我不?」
是桑延的捨友,錢飛。
桑稚點點頭。
桑延回頭看了桑稚一眼:「安全帶系上。」
看著桑稚把安全帶系好之後,桑延才發動了車子。
因為是跟桑延出門,桑稚什麼都沒帶,只帶了個手機。她看了眼手機,而後看向窗外,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錢飛:「去接另外一個哥哥。」
桑稚點頭,沒說什麼。
桑延瞥了眼錢飛:「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了。」
「他說就在東廣場的公交站那——」說到這,錢飛指了指不遠處,「誒,是不是那個?」
聞言,桑延順著錢飛指的方向看了眼,而後把車開過去。
車停下。順著窗戶,桑稚看到段嘉許往這邊走過來,而後打開了後車廂的門,坐到了她的旁邊。她下意識垂下眼,別開視線。
錢飛在前頭囔囔:「你給高中生家教嗎?」
段嘉許懶懶地應了一聲,之後也沒再有別的動靜。
桑稚用餘光偷偷觀察著他。
他似乎有些疲憊,上了車就靠在座椅上,眼睛半闔著,額前散落著細碎的發,看上去莫名顯得頹。昏黃色的路燈撒在他的身上,光影交錯,隱晦不明。
過了半晌。
段嘉許忽地抬起眼瞼,看了過來。
仿佛抓住了她的視線。
有些猝不及防。
桑稚下意識抓住裙子的下擺,怕挪開視線就像顯得心虛,她沒有躲閃。跟他對視了幾秒後,她才低下頭,故作鎮定從容地看手機,當做沒事情發生。
見狀,段嘉許玩味地抬了抬眼。也不知道又怎麼惹到這個小孩了,他稍稍坐直了些,手肘搭在車窗上,輕笑著問:「小孩,怎麼不喊人?」
桑稚看他一眼,乖乖道:「哥哥。」
錢飛又回頭,不甘心地說:「誒,那怎麼不喊我。」
桑稚頓了下,又喊一聲:「哥哥好。」
仿佛沒聽到錢飛的話,段嘉許盯著桑稚,一雙眼明而亮,天生帶著明目張膽的勾引,但似乎又並沒有那樣的意思。
他像是沒聽清,突然問:「哥哥好什麼?」
桑稚莫名其妙:「就是哥哥好啊。」
聞言,段嘉許拖長氣息地呵笑了聲。這次他像是聽清了,歪了歪頭,悠悠地重複了一遍:「哥哥好帥啊?」
「……」
「怪不得——」段嘉許突然湊近桑稚,挑眉笑道,「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22 PM
第12章 偷偷
車內放著吵鬧的重金屬音樂,震得桑稚的心臟發麻。
減輕了幾分的不自在感。
因為坐在後座,段嘉許沒有綁安全帶。他也沒有湊太近,只是身子稍稍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依然隔著一個空位。
不遠不近。
桑稚的呼吸頓住,有些反應不過來,想順著他的話碰碰自己的臉。但又能很明顯能聽出他話裡帶著逗弄的笑意,毫無正形。
瞬間有了種又被老男人耍了的不愉快感。
她停住動作,繃著臉道:「你哪裡帥了。」
錢飛的目光還往後看著。聽到這話,他下意識看向桑稚,一臉不忿地說:「就是。而且段嘉許你能不能要點臉,人小孩哪臉紅了?」
音樂有點響,桑延沒太注意他們的對話。通過錢飛的話,他大概猜到了剛剛段嘉許說了什麼。他把音量調低了些,順著後視鏡掃了眼。
「他不是總這樣?」
「也是。」錢飛把腦袋轉了回來,白眼簡直能翻到天上去,「上回體測的時候,我跑完1000米喘得跟狗似的,他過來看到了,就問我,怎麼一看到他就臉紅。」
桑稚:「……」
段嘉許靠回座椅,坐姿癱成一團泥,像是沒骨頭似的。聽到錢飛的話,他低笑了兩聲,沒有出聲打斷。
錢飛越說越憤慨:「本來就喘不過氣了,又聽到他說的這話,我差點窒息。」
「別說是人,」桑延轉著方向盤,也加入了攻擊段嘉許的行列,語氣略帶嘲諷,「他跟狗都這麼說話。」
「啊?」錢飛愣了幾秒,突然狂笑起來,「跟狗說,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
桑稚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
錢飛對段嘉許比了個大拇指:「牛逼。」
說完,他安撫般地對桑稚說:「小妹妹,你別搭理他。這哥哥不是好人,你自己玩一會兒手機,很快就到了。」
桑稚瞥了段嘉許一眼,面無表情地點頭。
段嘉許這才開了口,懶洋洋道:「錢飛,你怎麼還挑撥離間啊?」
錢飛啊了聲,問道:「我挑撥離間了嗎?」
不等任何人回應,他又看向桑稚:「小妹妹,我挑撥離間了?」
桑稚搖頭:「沒有。」
錢飛在前邊無辜地攤了攤手。
桑稚抓著安全帶,故意認真地補充了句:「這個哥哥看起來確實不像好人。」
聞言,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看向桑稚。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我不像好人?」
桑稚沒搭理他。
「行。」段嘉許的唇角不鹹不淡地勾起,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我不是好人。」
裝作沒聽見,桑稚看向窗外。
過了幾秒,她似有若無地聽到,從他那頭傳來一句。
「小白眼狼。」
-
桑延把車子開到家裡附近的一個商業圈。
這個商業圈是剛建成的,很多店面還沒出租,所以也沒開始營業。外頭隻零零散散地開著幾家,看上去有些冷清。
怕這個地段不好停車,桑延先把他們三個放下,之後獨自一人把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下了車之後,桑稚越發越的覺得難受。而且這種感覺跟拉肚子不太一樣。她突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測,默不作聲地走在最後邊。
年齡差不多的時候,黎萍就跟她說過女生月經的事情。包括周圍的同學,初潮大多都已經來了,偶爾桑稚也能聽到她們聊起這個話題。
看著她們因為這個不上體育課,因為這個大夏天喝熱水,因為這個每個課間都要去一趟廁所。
看多了,聽多了。
此時,再算是遲鈍,桑稚也能聯想到是那個事情。
黎萍在這方面很細心。她專門在桑稚的每個包裡都備了兩片衛生巾,以防不時之需。
可桑稚想著只是出來吃個晚飯,根本沒有帶包。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開始期望著只是她想太多了。
段嘉許和錢飛走到前面。
錢飛正激動地跟他說著自己剛剛跟桑延的遊戲戰局。
段嘉許散漫地聽著。很快,注意到桑稚遲遲沒跟上來,他停下腳步,回頭問:「小孩,你怎麼走那麼慢?」
桑稚的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走前面來。」段嘉許朝她招招手,「走後面被人拐跑了,哥哥都不知道。」
錢飛尷尬地撓頭:「我都忘了桑延的妹妹在了……」
桑稚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小聲道:「哥哥,我想去個廁所。」
瞧見她的臉色,段嘉許說:「臉怎麼這麼白,不舒服?」
「沒。」桑稚的聲音更低了,「我就想去個廁所。」
見狀,段嘉許大致猜到了什麼,也壓低了聲音問:「肚子不舒服?」
桑稚頓了下,點點頭。
「先進商場裡吧。」怕她覺得尷尬,段嘉許沒多問,「哥哥帶你去找廁所。」
幾人在車上就商量好了,打算來這新開的一家燒烤吧吃晚飯,在商城的三樓。室內的人流比外邊多一些,營業的店面相較起來也多了不少。
段嘉許讓錢飛先去占位。
隨即,他找著四周的指示牌,說著:「小孩,你有帶紙巾不?」
桑稚安靜了幾秒:「沒有。」
「那你先去廁所,看看裡面有沒有紙巾。」段嘉許想了想,又道,「沒有的話,你給哥哥發條短信,哥哥給你買過來,然後讓一個姐姐給你帶進去,行嗎?」
兩人順著指示牌的方向走。
桑稚搖頭,有些不自然地說:「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
「我讓你一個人去?」段嘉許眉眼一抬,問道,「這地方你第一次來吧?如果你丟了,你哥來找我,我上哪找人去?」
桑稚囁嚅道:「不是有手機嗎?」
段嘉許好笑道:「你上個廁所怎麼這麼多話?」
桑稚立刻閉嘴。
走到距離廁所十米遠的位置,段嘉許停下來:「去吧。」
桑稚看了他一眼,沉默著走進了廁所。所幸是人不多,廁所的空間也大。她找了個空的隔間進去,掀起裙子,把打底褲和內褲一起脫下。
果然,如她想像中的那樣。
內褲上染了一大片鮮紅,黑色的打底褲似乎也有濕潤了的感覺。桑稚的表情凝重,把裙擺的後方扯起來看。
她今天穿的是深藍色的連衣裙。能看到裙子有一塊地方的顏色深了些,不細看的話注意不到。
桑稚有些崩潰。
她想去樓上的超市買包衛生巾,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可她又沒法跟段嘉許說這個事情,尷尬到一個字都不想提。
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樣,桑稚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愣。良久後才下定決心,從一旁拽了一大截紙巾,墊在內褲上。
而後出了廁所。
段嘉許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看手機。
餘光注意到她出來了,他把手機放回兜裡:「走了?」
「哥哥。」桑稚猶豫了下,「你先上去吧,我想等我哥一塊上去。」
段嘉許:「你哥已經上去了。」
最後一個希望破滅。
桑稚垂著腦袋:「……哦,那走吧。」
覺得她今天過於反常,段嘉許有些納悶:「你這小孩今天怎麼回事兒?」
今晚臨時決定出門,大概是桑稚目前的人生當中,所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情。
遲遲不來的初潮倒楣的降臨,同行的還是三個大男人。
沒有一個人懂她。
只覺得她任性不正常。
她接受著段嘉許的教訓,沉默不語地走在前頭。
段嘉許摸不透這個年齡的孩子在想什麼。只當是她心情不好,他也沒太放在心上。正打算跟上她的時候,目光一掃。
在此刻,在這個瞬間。
他才注意到,她裙子上有一塊的顏色比正常的深了一些。
「……」
再聯想起桑稚一系列的反常行為,段嘉許抓了抓臉下的皮膚,立刻上前抓住桑稚的胳膊,斟酌著言語問:「不是拉肚子?」
桑稚停下腳步,抿著唇看他,眼眶紅紅的,很快又低下頭,一句話也沒說。
段嘉許也有些尷尬。頓了好幾秒後,他才道:「你先回廁所裡,哥哥去給你買?」
桑稚沒動,腦袋低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你先回廁所待著。」段嘉許安撫道,「沒事兒,就一小事情。」
聽到這話,小姑娘的羞恥心冒上頭,忍了半天的眼淚突然就掉下來了。桑稚伸手抹著眼淚,嗚嗚地哭起來,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尷尬的氣氛因為她的哭聲打破。
段嘉許本來還有些不知所措,看著她這樣哭,莫名笑了出聲。又怕惹得她更不開心,只好忍著笑說:「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桑稚覺得羞恥,頭也不抬,隻自顧自地哭著。
「行了,別哭了。」段嘉許低聲哄,「不是什麼壞事,去廁所等哥哥。」
她也不想這樣在外頭待太久,只能點點頭,哽咽著憋出一句「謝謝哥哥」,而後邊忍著哭聲邊走回了廁所裡。
看著她進去了,段嘉許吐了口氣。往二樓的方向走。上了扶手電梯之後,他想了想,還是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桑延很快接起:「怎麼還沒上來?」
段嘉許一時竟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桑延:「喂?聽到了嗎?」
段嘉許嗯了一聲。
「菜都上了,怎麼還不上來?」
「……」
桑延:「說話啊兄弟。」
段嘉許:「兄弟,你妹——」
桑延:「幹嘛。」
段嘉許:「應該來例假了。」
「…………」
那頭瞬間沉默了下來,安靜得像是掛了電話。
段嘉許走進超市裡,輕咳了一聲。
桑延才開了口:「那怎麼辦。」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不可思議,「你問我?」
桑延又沉默了幾秒,而後道:「二樓好像有超市,你去買一下吧。兄弟。」
段嘉許覺得荒唐:「那難不成是我妹?」
桑延一本正經道:「你是我兄弟。」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
段嘉許覺得頭疼:「你下來,貼身衣物你來買,我買不合適。」
空氣似乎停滯了好一段時間。
桑延突然爆了句髒話:「操。」
段嘉許:「?」
桑延:「信號不好。」
段嘉許:「……」
桑延:「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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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兄弟,你妹覺得你長得像狗,原來也不是毫無道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24 PM
第13章 偷偷
最後這兩個字俐落地落下之後,聽筒裡出乎意料地沒有傳來掛斷的聲音。段嘉許也沒再出聲,掃視著各處的貨架。
又過了好一會兒,桑延突然道:「兄弟。」
段嘉許懶得理他。
那頭響起椅子拖拉的聲音,隨後,桑延吐了口氣,認命般地說著:「要不我陪你一塊去買?」
「……」
「好吧。」桑延的語氣有些抑鬱,「你陪我一起去,行嗎?」
-
來超市從來沒去過那個區域。
況且,段嘉許也是第一次來這個超市,他找了半天,終於在洗衣液隔壁的架子上找到了目標物。正想走過去,忽地注意到那邊站了好幾個女人,還有一個售貨員在跟她們推薦著產品。
他的腳步頓住。
想到桑稚還在等著,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也沒法再顧慮什麼,只能硬著頭皮過去。他走到最左端的架子前,彎腰看著面前粉嫩的包裝。
想要隨便拿一包,又有些無從下手。
沒多久,桑延也找到這個位置,走到他的旁邊。
同時,段嘉許拿起一包藍色包裝的,遞到他的眼前:「要不就這?」
桑延放下內心的包袱,瞥了眼:「日用是什麼意思,白天用?」
「……」
「現在不是晚上了?」桑延煩躁地抓了抓腦袋,指著另一個方向,「要不拿那包黑的吧,寫著夜用。」
段嘉許順著看,淡淡道:「400毫米,就是40釐米長?」
「……」
「這不會太大了?」
桑延盯著上面的四個字,皺著眉說:「乾爽網面又是什麼意思。」
段嘉許:「不知道。」
「還有棉柔表層——」
一旁的幾個女人已經買完走人。售貨員轉移了目標,走到他們兩個的旁邊,問:「你們是來給女朋友買的嗎?」
桑延的話被打斷,兩人的視線同時看了過去。
這個時候,回答的人應該是桑延。畢竟兩人之中,跟桑稚有最直接關係的人是他。段嘉許收回視線,沒有主動說話。
「不是。」桑延沒按常理出牌。他的視線往段嘉許身上掃了一圈,忽然意有所指道,「你別看他這樣。」
頓了下,他面不改色地補充:「其實他是個女人。」
「……」
段嘉許的動作一頓。
售貨員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啊?」
桑延:「你別這樣啊。人家就是長得粗獷了點,但真的是個女人。」
過了幾秒,段嘉許抬起頭。桃花眼稍稍一斂,看上去深情又曖昧。而後,他露出個略顯玩味的笑容,喊了句:「寶貝兒?」
桑延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解釋那麼多做什麼。」段嘉許輕笑兩聲,捏了捏他的臉頰,「你不用說我也明白,我在你心目中是最漂亮的。」
「……」
-
在售貨員異樣的眼神以及略顯敷衍的推薦下,桑延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平靜,乾脆日用和夜用都挑了兩包。
離開那塊區域後,桑延冷笑道:「你也是夠噁心的。」
段嘉許挑眉:「是嗎。」
桑延:「我差點吐了。」
「你不是說我是個女人嗎?」段嘉許笑得溫柔,像個男妖精,緩緩地說著,「我覺得我是個女人的話,應該還挺漂亮吧?」
「……」
兩人又到賣內褲的地方。桑延隨手挑了一盒,正想去結帳。
段嘉許提醒:「衣服也買一套吧。」
桑延反應過來:「衣服上也弄到了?」
段嘉許嗯了聲。
桑延點頭,沒多問。
兩人轉個彎到服裝區,桑延隨意地掃了圈,看中了一套差不多大小的衣服。沒等他拿起來,段嘉許忽然指著其中一條裙子說:「買這條吧。」
桑延看過去。
大小差不多合適。
顏色跟桑稚今天穿的那條幾乎一模一樣,看上去區別不大。
桑延沒問原因,也不太在意這些細節,直接把那條裙子拿了下來。
出了超市,兩人回到一樓的廁所前。
桑延叫住一個正要進去的女人,禮貌性地問:「您好,能幫忙把這個帶給裡面一個叫桑稚的小女孩嗎?」
女人愣了一下,說:「可以啊。」
桑延:「謝謝。」
正當女人要進去的時候,一旁的段嘉許出了聲,補充道:「對了,再麻煩您一下。她的年紀有點小,可能還太懂這個。」
「啊?」
段嘉許摸了摸後頸的皮膚,過了幾秒又道:「用法你能教一下她嗎?小姑娘臉皮薄,可能不好意思開口。」
女人了然,笑了笑:「沒問題。」
-
桑稚在廁所裡等了好一會兒。
這個商場的裝修弄得很人性化,廁所裡還有個區域,可以坐著等人。但她不敢坐,怕裙子上的痕跡會蹭到椅子上。
她也不好意思打電話催段嘉許,只能站著乾等。
過了十多分鐘。
有個瘦高的陌生女人走了進來。她往廁所內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桑稚的身上,走了過來:「小妹妹,你是不是叫桑稚?」
桑稚連忙點頭。
「你哥哥讓我進來給你送東西。」女人把手裡的袋子遞給她,想了想,又道,「你知不知道怎麼用?」
桑稚接過袋子,又點點頭:「知道,謝謝姐姐。」
見她眼睛紅紅的,女人安慰了幾句:「沒事兒,誰都會有這樣的事情。別哭了,快去換吧。」
桑稚又說了句謝謝,而後拿著袋子進了個隔間。她看了眼袋子裡的東西,看到需要的東西基本都齊全的時候,才終於鬆了口氣。
認真把自己收拾乾淨,桑稚笨拙地換上一片新的衛生巾,很快便出了廁所。她不知道以什麼表情出去見段嘉許,又到洗手台前磨蹭了好一會兒。
最後還是破罐子破摔般地走了出去。
意外的是,外邊沒看到段嘉許。取而代之的,是下了車之後就沒再見到的桑延。一時間,桑稚窘迫和尷尬的情緒稍稍淡了些。
注意到她的身影,桑延朝她招了招手。
桑稚沉默著走到他的面前。
盯著她紅通通的眼,桑延稍稍彎腰,問道:「小鬼,你哭什麼?」
聽到這話,桑稚的眼淚又開始往上湧,聲音帶哽:「丟臉。」
桑延:「誰說你丟臉了?」
「就是丟臉。」桑稚拿手背擦眼淚,「嗚嗚…嗚你還給我拿透明的袋子裝……別人都能看見……」
「這是收銀員給我拿的袋子。」桑延覺得好笑,「你怎麼還怪我頭上了,你去怪收銀員啊。」
「我不管…嗚嗚嗚……」桑稚嗚咽著,任性道,「你得給我找個不透明的袋子……」
「我上哪給你找去。」桑延被她哭得煩,直起身,朝她伸手,「行了,我幫你拿。這樣丟臉的就變成我了,行了吧。」
聞言,桑稚朝他的方向看。似乎同意了這個提議,她的哭聲漸緩,邊掉著眼淚邊把袋子遞給他。
桑延接過袋子,另一隻手扯著她的手腕,嘲笑她:「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呢,屁大點事一個勁兒的哭。」
桑稚一聲不吭地把手上的眼淚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難得的,桑延也沒生氣,只是道:「你髒不髒?」
桑稚抽著鼻子:「我又沒把鼻涕也蹭上去。」
桑延涼涼地掃她一眼:「你敢。」
這話一落,桑稚立刻拽住他的衣擺,仿佛一定要跟他作對,用力在上邊擤著鼻涕。
桑延:「……」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僵持了一陣。
桑延先敗下陣來,忍著脾氣,只能又帶著她到三樓的廁所。讓她再去洗把臉,順便收拾了下自己衣服上的慘況。
再回到那家燒烤吧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七點了。
桑稚跟在桑延的屁股後頭進去。她偷偷地往前方看著,注意到段嘉許跟錢飛並排坐在一張四人桌上。
段嘉許坐在靠裡的位置,身子靠著椅背,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聽著錢飛說話,時不時應兩句。
坐姿並不端正,總是懶懶散散的,像個遊手好閒的大少爺。
但又莫名帶著吸引力,讓人挪不開眼。
桑稚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變成是桑延來找她。她猜測,應該是段嘉許給桑延打了個電話。但想到不是他替自己去買那些東西,她也確實沒那麼尷尬了。
桑延讓桑稚坐到裡邊的位置。
總算等到他倆回來了,錢飛納悶道:「你們去哪了啊?我都快吃飽了。」
桑稚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桑延把手裡的袋子放到椅子旁邊,看了桑稚一眼,瞎話信手拈來:「這小鬼跑去玩娃娃機了,半天不肯回來。」
錢飛也沒多想。可能是顏色相近,他甚至沒注意到桑稚身上的裙子換了一條,只是好奇道:「那一個娃娃都沒抓到啊?」
「是啊。」桑延緩緩道,「抓不到還哭鼻子呢。」
「啊?」錢飛看了桑稚一眼,安慰道,「小妹妹,沒事兒。一會兒吃完晚飯,哥哥去給你抓一個。」
桑稚裝沒聽見,恰好跟對面的段嘉許撞上了視線。
她瞬間挪開眼。
錢飛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指一旁的功能表:「那要不再點一些?」
「行。」桑延把功能表放到桑稚的面前,「想吃什麼自己點。」
錢飛拿著串掌中寶啃著,問道:「桑延,你喝不喝酒?來一紮唄,我一個人喝沒意思。」
桑延直截了當道:「不喝,我一會兒要開車。」
錢飛翻了個白眼:「我去,你不喝,段嘉許也不喝。哪有人來燒烤吧不喝酒的?」
桑延:「你這不就見到了?」
桑稚又悄悄抬眼看前方。
這次沒再那麼恰好地跟他對視。段嘉許低著眼,用開水燙著一個玻璃杯,而後往裡頭裝了大半杯水。在他抬起頭的那個瞬間,桑稚立刻收回視線。
隨後,她用餘光注意到,那杯水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桑稚抬頭,乖乖道:「謝謝。」
很快,桑稚點好菜,把菜單遞回給桑延。
桑延掃了眼,正想喊服務員的時候,注意到其中點的兩個串,側頭問:「這你要的?」
桑稚:「對啊。」
「自己自覺點。」桑延直接拿筆劃掉,「別讓我提醒你。」
桑稚不太高興,又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跟他爭,只能小聲嘀咕著:「吃一點又沒事,我就點了一串。」
桑延沒耐心道:「一點都別想,我可沒那閒工夫天天照顧你這小屁孩。」
錢飛在對面指責:「桑延,你妹想吃點東西你還不讓啊?沒事兒,小妹妹,你點,哥哥請你吃。」
「閉嘴吧。」桑延沒好氣道,「她對牛羊肉過敏。」
「噢。」錢飛立刻改口,「那小妹妹,你吃點別的吧。生病可不好受。」
本來就只是輕微過敏,吃一點又沒事。
但桑稚沒有決定權,只能屈服。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聽著另外三個大男人說著她毫不感興趣的話題。
等了好一會兒。
桑稚忍不住了,戳了戳桑延的手臂:「哥哥。」
桑延側頭:「幹嘛。」
「我好餓。」
這家燒烤吧上菜的速度可太慢了。
桑延往桌面上看了一圈,把一盤沒怎麼動過的牛河放到她的面前:「先吃這個,墊墊肚子。」
桑稚哦了聲,拿起筷子。
她正想裝一小碗到自己的碗裡時,突然注意到這盤牛河裡還剩下不少的牛肉。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一樣,桑稚第一反應就是看向桑延,而後又往段嘉許和錢飛的方向看了眼。
三個男人都沒往她的方向看。
仿佛在做賊,桑稚把其中一塊牛肉藏進河粉裡。
想一起夾起來。
那就沒人能發現她的碗裡多了塊牛肉,也沒有誰會知道她今晚偷偷吃了塊牛肉。
——天衣無縫的操作。
她剛把那團河粉夾起來。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突然叫住她。
「小孩。」
桑稚的筷子一鬆,抬頭:「啊?」
段嘉許單手托著右臉,眉眼稍揚,唇角也勾勒著淺淺的弧度,拉長尾音道:「先讓哥哥裝一碗?」
她的動作停住,默默收回筷子:「哦。」
而後把盤子推到他的面前。
另外兩個人正聊著天,沒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動靜。
段嘉許拆了雙新的筷子,慢條斯理地翻著那盤牛河。接下來的時間裡,桑稚一直盯著他的舉動。
然後,看著他一條河粉都沒夾,卻一塊又一塊地把裡邊的牛肉都放進了自己的碗裡,連一條牛肉絲都沒放過。
直至挑得一乾二淨,才把盤子推回她的面前:「好了。」
「……」
「吃吧。」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25 PM
第14章 偷偷
桑稚盯著面前光禿禿的河粉,只夾雜著幾根胡蘿蔔絲和菜葉,素得可憐。她的目光一挪,定定地看著段嘉許碗裡那滿當當的牛肉。
一口鬱氣堵在心口處出不來。
「……」
她真的不想說。
你!有!這麼!喜歡!吃!牛肉!嗎!!!
桑稚抿了抿唇,不大痛快地拿起筷子。
知道在場沒有一個人會幫她,她也沒浪費力氣去抱怨什麼,忍辱負重地裝了一碗被他挑三揀四後的河粉。
這一桌,話最多的人就是錢飛,喝了酒之後更甚。整一個晚上,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說話,桌上的東西也基本都是他在解決。
桑稚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
除了遊戲就是遊戲,沒有提過女生,也沒提過一個字的學習。
桑稚低著咬著河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過了半晌,酒量極差的錢飛突然發酒瘋。這次終於開始提起了自己的感情生活,絕望又崩潰:「我他媽怎麼大三了都沒女朋友,我都大三了啊——」
桑稚想伸手拿一串雞翅膀,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又立刻縮回手。
她悄悄看了眼。
桑延扯了扯嘴角:「別吼了,你畢業了再來哭也來得及。」
「我不!我真受夠了!」錢飛用手指頭指了指桑延,「來找我的女生,不是跟我要你的電話號碼——」又指向段嘉許:「就是跟我要你的!」
「……」
錢飛嚶嚶地哭起來:「從沒有誰是來要我的號碼,我本人的!」
看著一個大男人這麼哭,桑延良心發現般地建議:「要不這樣,下次你就說你叫桑延。這樣要的就是你本人的號碼了。」
段嘉許眼皮也沒抬,扯了張紙巾,拿了串雞翅放到桑稚的碗裡,隨口附和:「說你叫段嘉許也行。」
「……」
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聽到這話,錢飛立刻止住哭聲,盯著他們兩個。
場面凝固片刻。
桑稚沒敢再看戲,總覺得下一刻氣氛就要爆發。
過了好一會兒,錢飛突然又哭出來,像是受到了皇帝的恩寵似的,淚眼朦朧、感激涕零地說:「好兄弟!!嗚嗚嗚好兄弟!!!」
桑稚:「……」
-
見吃得差不多了,桑延先去結帳,順便去把車開出來。
段嘉許扶著錢飛站起來,低頭看向桑稚:「小孩,走哥哥前面。」
桑稚哦了聲。
聽到桑稚的聲音,錢飛費勁地看向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啊,小妹妹,哥哥還要給你夾娃娃。等著,你想要哪個?哥哥可擅長夾娃娃了。」
看著他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桑稚猶豫著說:「不用了……」
「不行!我這人說話一定會算數,從不騙人!」錢飛從口袋裡摸了張二十塊錢出來,「走,去夾娃娃。」
出了燒烤吧,隔壁就有一塊空位,放著六台娃娃機。
錢飛把錢全部兌成硬幣,分了十個給桑稚,看起來豪氣衝天:「你想要哪個,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夾。」
桑稚隨便指了一台。
錢飛便歪歪扭扭地走了過去。
桑稚看了一圈,往一台裝著哆啦A夢的娃娃機走去,直接塞了三個硬幣進去。她不太會玩,動作慢吞吞的,不是沒對準,就是抓起來又掉下去。
過了一會兒,段嘉許走過來站到她的旁邊。
桑稚抬頭看了他一眼。
看到他,就想到剛剛的事情,還是覺得丟臉。也因為牛肉的事情,有點不高興。
她沒吭聲,又丟了個硬幣進去。
這次依然沒抓到。
桑稚往旁邊瞅了眼,發現錢飛也一個都沒抓到,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些。她糾結著要繼續玩,還是不要再浪費這個錢。
下一秒,段嘉許懶懶地出了聲:「小孩,給哥哥一個幣?」
「……」桑稚扭頭,不太情願地說,「你為什麼要跟我要。」
段嘉許笑:「哥哥沒錢啊。」
僵持了半晌,桑稚還是給了他一個幣。
段嘉許站到娃娃機前,問她:「想要哪個?」
桑稚指著帶了個紅色帽子的,忍不住說:「我夾了六次都夾不到。」
段嘉許:「嗯,哥哥給你夾。」
桑稚站一旁看著。看到他對準了那隻娃娃,輕輕拍了下按鈕,彎鉤降下來,抓住了那個娃娃,上升了幾釐米後,又掉下。
「……」
桑稚把視線挪到段嘉許的臉上。
他也沒覺得尷尬,只是撇頭看她,又道:「再給哥哥一個?」
「……」
接下來的時間,桑稚很無語地站在旁邊,忍受著段嘉許持續不斷又厚顏無恥地跟她要幣。直到剩最後一次機會,他才成功把那個娃娃夾出來。
段嘉許蹲下從機器裡拿出娃娃:「想夾個娃娃還挺不容易。」
桑稚:「還不如出去買一個。」
「哥哥這不是沒玩過。」段嘉許抬頭,把娃娃給她,「這麼嫌棄啊?」
桑稚的指尖動了動,沒拿。
段嘉許保持著動作沒動。
過了好幾秒,桑稚垂下眼,接過來:「謝謝哥哥。」
段嘉許輕笑了聲:「彆扭的小朋友。」
「……」
「給你抓到娃娃了。」段嘉許站起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別再哭鼻子了啊。」
這話像是在對應剛剛桑延應付錢飛的話。
可他明明知道不是因為那個原因。仿佛完全忘了那件事情,當做自己毫不知情,為了照顧她的感受。
有熱氣從脖子處往上湧,燙至耳根。桑稚抱著娃娃的力道漸漸收緊,斂著唇角上揚的弧度,默默地點了點頭。
-
因為錢飛醉的厲害,桑延先把車子開到他家,跟段嘉許一塊把他扶上去。之後才把車子開到到南蕪大學門口。
段嘉許下了車,跟他們兩個擺了擺手,進了學校裡。
夜色濃鬱,大學的正門寬敞明亮,裡頭的路燈明顯暗了幾分。男人的背影清瘦又高大,漸漸與那片暗沉融為一體,直至消失不見。
車子發動。
桑稚收回視線,問:「哥哥,嘉許哥就住學校嗎?」
桑延:「嗯。」
「他怎麼不回家?」
「他家不在這邊。」
「現在不是放假了嗎?」
「不知道。」桑延明顯不想搭理她,「你哪來那麼多話。」
桑稚沉默了一陣,還是百無聊賴地把腦袋向前湊,問道:「剛剛錢飛哥說有人找他要你的電話號碼,是真的嗎?」
桑延:「廢話。」
桑稚:「那有後續嗎?」
桑延:「沒給哪來的後續。」
「噢。」桑稚想了想,「幸好你沒給。」
桑延打著方向盤,沒吭聲。
下一秒,桑稚又道:「我覺得可能是,她們來找錢飛哥要你的聯繫方式,然後問你能不能把嘉許哥的聯繫方式給她們。」
「……」
「哥哥,你自己注意點。」
「閉嘴。」
「別讓她們羞辱你。」
「……」
「雖然你確實是我們家長得最醜的一個,但是,」桑稚頓了下,像是在斟酌著用詞,老實巴交地說,「但是,你在外面還是,也挺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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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延:我有點想領便當。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4 06:26 PM
第15章 偷偷
回到家之後,桑稚立刻回房間,拿了套換洗衣服進浴室裡洗澡。衣服還沒脫,她忽地想起自己剛剛弄髒的那條裙子,又迅速跑出去。
桑稚在客廳和玄關轉了一圈。
沒看到袋子。
她又朝桑延的房門看了一眼,門沒關。但廚房倒是有動靜,能聽到他在裡面搗鼓東西的聲音,劈裡啪啦的。
這不是才剛吃完回來?
桑稚默念了句「真能吃」,隨後走回了房間裡。一眼就看到袋子放在書桌邊上的位置。
她拿著袋子回到浴室,拿了個盆把髒衣服都丟進去。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自己洗衣服。她擠著洗衣液,雙手搓著蹭到痕跡的地方,動作笨拙又緩慢,洗的一乾二淨。
等桑稚出浴室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個小時了。
她抱著盆,小跑到陽臺去曬衣服。桑稚正想回房間,在這個時候,聽到了桑延的聲音。
他似乎是在打電話,語氣略顯不耐:「煮好了。」
「我關心什麼啊?我沒見她不舒服。」桑延說,「加什麼紅棗當歸?不是,媽,你怎麼不早說,我哪知道。」
「你們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到時候你們自己看著辦,我累死了,你們的女兒你們自己帶,成吧?我帶兩天算仁至義盡了——行了,就這麼喝吧。」
過了幾秒,桑延似乎是掛了電話。很快,他端著個碗走了出來。看到桑稚,他臉上也沒半分心虛感,冷冷道:「自己過來喝。」
桑稚慢吞吞地湊過去:「你怎麼這麼不待見我。」
「我要是不待見你。」桑延嘖了聲,一字一句道,「你現在估計已經被我打死了。」
「……」
說完,桑延懶得再理她,回到房間裡。
桑稚走到餐桌邊,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碗,也回了房間。她坐到書桌前,對著碗口抿了一下。
還有些燙。
她乾脆放到一邊。回頭,注意到被她放在床上的哆啦A夢。
桑稚走過去,把娃娃拿起來放到床角,跟之前段嘉許送她的另一個娃娃挨在一起。她趴在床上,雙腿晃蕩著,用指尖戳了戳娃娃的臉。
很快又翻了個身,仰躺著,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出了神。
今天好像有點丟臉。
又莫名其妙地,好像有點開心。
-
這個突如其來的初潮,除了腹部痠疼,有下墜的感覺,桑稚其實沒有太難受的地方。但隔天一早,她是被疼醒的,腹部像是被人用針在紮。
黎萍和桑榮已經回來了,給桑稚熬了碗小米粥。
「還難受嗎?」等她洗漱完,黎萍坐在旁邊跟她說話,「來了也好,我聽你舅媽說,曉冰來月經之後一下子躥到一米七了呢。」
桑稚小口喝著。聽到這話,她想了想:「小表姐?」
「對啊。」
桑稚狐疑道:「她不是本來就一米六多了嗎?」
黎萍:「是啊。這樣算起來,你說不定一下子就能長到一米六了。」
「一米六……」桑稚把粥咽進肚子裡,搖了搖頭,「我想再高一點,最好長到一米七。」
「那我們隻隻就好好吃飯。」黎萍溫柔地說,「慢慢就會長高的。」
吃完早飯,桑稚難受得在床上躺了一天,什麼都不想做。但想著會長高,這是長大了的第一個象徵,之後會變得不再像是個小孩一樣。
這疼痛好像也就沒那麼難捱了。
-
隔周週三是傅正初的生日。
本來桑稚已經打定主意不去了,畢竟和那一圈的人不算熟悉,黎萍還幫她報名了個暑期繪畫班。但又因殷真如的連環奪命call妥了協。
殷真如家在附近,她早早地就來找桑稚,打算結伴而行。因為KTV的地點在另一個區,兩人一塊到附近的公交站等車。
八月份,天氣還很熱,地表的溫度都是滾燙的,泛著土腥味。兩個小姑娘穿著短袖短褲,撐著傘站在車站牌下。
等了一會兒,桑稚熱到有些暴躁:「不是下午一點嗎?幹嘛這麼早出來。」
「我忘了買禮物了……」殷真如不好意思地吐舌頭,「反正我們要去上安那邊,剛好在那附近逛逛,買到禮物就去找傅正初他們。」
「現在才十點。」
「坐車過去也要一個小時呀。」殷真如看了看手錶,「我們到那應該十一點,買完東西去吃個午飯,時間不就剛剛好嗎?」
桑稚哼唧道:「我能直接去吃午飯嗎?」
「不行!我一個人怎麼逛!」殷真如說,「還有,你不是說你跟傅正初小學六年都在一個班嗎?我怎麼感覺你們關係好差。」
「就是挺差的。」
「……」殷真如不敢相信,「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傅正初……就那啥……你懂吧。」
桑稚皺眉:「什麼,我不懂。」
殷真如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暗戀你啊。」
「……」
車子正好來了。
沒等桑稚回話,殷真如立刻拖著她上車。
公車上空蕩蕩的,沒幾個人,還剩下很多空位。兩人找了後排的位置坐下。
桑稚還在想殷真如的話,表情有些微妙:「誰告訴你的?」
「這一看就看得出來嘛。」殷真如說,「他老找我約你出來。六班在三樓,我們班在二樓,他還老來我們班外面晃。」
桑稚又問:「那你怎麼不說他暗戀的是你呢?」
「……」
「不然他怎麼不直接來找我,而是通過你來找我。」桑稚的表情理所當然,「你倆以前應該不認識的吧。」
「……你說的還挺有道理。」殷真如撇了撇嘴,「但如果不是關於你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找我啊。」
沉默。
桑稚盯著她,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臉。
殷真如莫名其妙:「幹嘛,你臉上沒東西。」
桑稚又指了指。
殷真如立刻往後躲,滿臉的拒絕:「你不會讓我親你吧?!」
「你說什麼呢。」桑稚無言以對地看著她,「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前經常跟傅正初打架。」
「啊?什麼時候?」
桑稚回憶了下:「二年級的事情吧。」
「二年級?那時候幾歲啊?」
「我比他大一歲。」桑稚說,「年紀小的時候,有些男生確實會打女生,但不會像他那樣。他對別的女生也不會這樣,就對我這樣。」
「什麼?」
「把我當男的打。」
「……」
「有一次。」似乎是想證實她說的話有多離譜,桑稚又指著右臉,咬字清晰道,「他用拳頭往我這,揍了一下。」
拳頭兩個字,她刻意咬重了些。
殷真如:「我靠,嚴重嗎?」
「嗯?不知道算不算嚴重。」桑稚思考了下,而後開始強調,「我不是打不過他。主要是我沒防備,就摔到地上了。」
「……」
「然後磕掉了一顆牙。」頓了下,桑稚繼續說,「我當時生氣了,也推了他一把。」
「……然後呢。」
「他也摔到地上,骨折了。」
「……」
-
這話一出,殷真如果然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之後買禮物的時候,她也沒勸桑稚也挑一份送給傅正初。
像是把他倆當成了仇人,格外避諱。
桑稚樂得清閒,跟著她後頭,自顧自地看著些小玩意。
殷真如挑禮物格外隨意,看到個好看的小夜燈就買下了。時間還早,兩人乾脆進了同層的一間甜品店。
這是一家連鎖的甜品店。店面很小,裝修偏中國風,木桌木椅,顏色偏深,燈光的顏色昏黃,看上去很溫馨。
空調開的很低,隔絕了外頭的燥熱。
店裡沒有別的客人,只有一個店員。
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店員抬起眼,語氣聽上去帶了幾分困倦,懶洋洋道:「歡迎光臨。」
聲音格外熟悉。
桑稚的呼吸一頓,下意識抬頭。
男人穿著褐色的圍裙,坐在收銀台內,眉眼稍稍垂下,瞳色在燈光的照耀顯得更淺。他的目光一瞥,在桑稚的臉上停下。
而後,眼角似有若無地那麼一挑。
沉默兩秒。
桑稚主動喊了聲:「哥哥。」
段嘉許看了眼桑稚旁邊的女生,點點頭:「來這邊玩?」
桑稚:「嗯。」
殷真如的眼珠子在他們兩個身上打著轉,沒說話。
桑稚拿起收銀臺上擺放的菜單,猶豫著問:「哥哥,你在這打工嗎?」
「嗯。」段嘉許的神情不太在意,「去找個位置坐吧,想吃什麼再過來點,一會兒哥哥給你送過去。」
桑稚哦了聲,跟殷真如坐到最靠裡的位置。
翻著菜單,殷真如悄悄往段嘉許的方向看,好奇道:「那個是誰啊?我記得你哥哥好像不長這樣。」
「我哥哥的朋友。」
「長得好帥啊。」殷真如捂胸口,「我記得你哥哥也長得很帥,桑稚,你可太幸福了吧。」
桑稚:「你別胡說。」
殷真如:「啊?」
桑稚:「我哥哪裡長得帥。」
「……」
很快,兩人挑好了甜品。桑稚抱著菜單,走到段嘉許面前:「哥哥,我要一個椰汁西米露,還有芒果雙皮奶。」
段嘉許:「嗯。」
桑稚算了一下價格,而後從口袋裡拿了一張二十和一張十塊,又摸索出三個硬幣。她又摸了摸,沒摸著。
桑稚把錢都放到收銀臺上。她轉頭,想回位置拿上自己的包,再從裡頭拿一塊錢出來補上。
剛走兩步,身後的段嘉許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回過身:「啊?」
段嘉許用骨節敲了敲桌上的錢,手肘撐著桌沿,身子微微俯下,低笑著問:「欺負哥哥不會算數?」
桑稚反應過來,抿了抿唇,沉默著回到位置上,從包裡拿了一個硬幣出來,又走到收銀台前,把那一塊錢放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垂眸掃了眼:「還差一塊。」
「……」
桑稚覺得他是在騙她錢,開始跟他較真:「一個十八塊錢,一個十六塊錢,加起來三十四,哪裡還差一塊。」
「你不是說哥哥長得帥?」
「……」
她什麼時候說了,那是殷真如說的。
而且這話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偷偷看了哥哥那麼多次,如果給你白看的話——」他的尾音打著轉,聽起來吊兒郎當的,「那哥哥多吃虧啊。」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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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4 06:26 PM
第16章 偷偷
「……」
桑稚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半晌, 似是覺得憋屈, 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怪不得你這個店沒生意。」
段嘉許:「嗯?」
桑稚把錢往他面前一推, 明顯一毛錢都不想再多給,小臉蛋嚴肅至極, 又字句鏗鏘地冒出了兩個字:「黑店。」
段嘉許覺得好笑:「多收你一塊錢就成了黑店了?」
桑稚板著臉:「我又沒偷看你。」
「行。」段嘉許把桌上的錢拿起來, 「是哥哥胡說八道。」
桑稚瞅他, 也沒多再說什麼, 想回到位置上。
還沒走兩步, 身後的段嘉許又叫住她:「等會兒。」
桑稚腳步一頓, 回頭:「幹嘛。」
段嘉許:「過來。」
桑稚的神情狐疑, 不太想過去。但他就安靜地站在那看她, 仿佛篤定了她會過去,像是在對待一直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
在原地定了好一陣,桑稚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又問一遍:「幹嘛。」
「哥哥還能真收你錢啊?」檯子的高度大約一米多,段嘉許彎下腰, 隔著張桌子的距離抓住她的手腕,把錢塞回她的手裡,「自己留著買糖吃。」
桑稚愣了下。
他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收銀台的後方就是一張大型的流理台,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原料。說完話, 段嘉許轉了身, 拿出兩個乾淨的碗,開始做甜品。
桑稚默默把錢又放回了口袋裡。
怎麼總這樣。
打一巴掌給一顆糖。
然後,她居然每次都沒能拒絕。
非常倔強地因為他的「巴掌」跟他爭執, 而後又非常沒面子地把「糖」收了下來。
-
回到位置,殷真如湊過來,這次把聲音壓得很低,跟她竊竊私語:「桑稚,你哥哥的朋友是要請咱倆嗎?」
桑稚點頭:「是。」
「嘿嘿真好。」殷真如很開心,「買了禮物我都沒剩多少零花錢了,我還想給冒險島充個點券呢,最近新出了個帽子賊好看。」
「你都充了多少錢了。」
「好看嘛。」
知道桑稚對這個不感興趣,殷真如轉移了話題:「對了。剛剛傅正初在QQ上找我,問我們在哪了,我就告訴他了。」
「哦。」
「他好像也到了,說先過來找我們。還有劉偉祺也在。」
桑稚:「他們怎麼不先去開個房。」
殷真如:「現在才十二點,那家KTV下午一點才能開房。他們說已經打電話預約了,先過來跟我們會和,然後一塊去吃午飯。」
「還有誰會來?」
「好像還有他們班的幾個人。」殷真如說,「不過那些都是一點之後直接到KTV找他們。」
恰好,段嘉許在此刻把兩碗甜品端上來。聽到這話,他的眉峰稍抬,桃花眼掃了過來,隨口問:「要去唱K?」
殷真如立刻噤聲。
桑稚點頭。
段嘉許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道:「去正規的,天黑之前記得回家,別在外面玩太晚。」
這語氣像在幫桑延管教她一樣,但其實桑延都不怎麼管她。
桑稚哦了一聲。
等他走了之後,殷真如又湊過來說:「你哥哥的朋友怎麼說話跟我爸一個樣,我出門前他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桑稚很贊同她的話:「我爸也跟我說了這樣的話。」
「……」
還沒吃到一半,傅正初和劉偉祺就來了。
桑稚其實挺少見到這兩人。此時這麼一瞧,才發現他們似乎又長高了些。穿著一身便服,像個小大人似的。
殷真如放下勺子,笑嘻嘻道:「壽星來啦。」
傅正初摸了摸鼻子。
劉偉祺一身汗,先一步走到殷真如隔壁坐下:「你們快點,我餓死了。要不去隔壁吃個肯德基算了。」
殷真如:「我可沒錢吃肯德基。」
狹窄的店裡多了兩個人,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殷真如吃東西的速度很快,早就已經吃完了。其餘三人都在等桑稚。她聽著殷真如和劉偉祺鬥嘴,加快了速度。
見桑稚吃完了,殷真如遞了張紙巾給她:「走。」
桑稚點點頭。
另外兩個男生先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殷真如挽住桑稚的手,想拉著她一塊走。
路過收銀台的時候,桑稚像是想到了什麼,腳步停了下來,把自己的手從殷真如的臂彎裡抽出來:「你先出去等我。」
聞言,殷真如看了段嘉許一眼,了然道:「行,你快點啊。」
隨後便走了出去。
段嘉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機,一隻腳搭在椅側,坐姿隨意。見狀,他把手放下來,饒有興致道:「小孩,要跟哥哥說什麼?」
桑稚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很直接地問:「哥哥,你是缺錢花嗎?」
沒想過她是來問這個,段嘉許笑了下:「嗯?怎麼了?」
「上次去吃燒烤,錢飛哥也說你在附近做家教。」桑稚小聲道,「然後今天又看到你在這工作。」
段嘉許盯著她,沒說話了,安安靜靜的。
他的目光有點琢磨不透,看不出情緒如何。
桑稚莫名開始緊張,咽了咽口水:「你不回家嗎?」
「嗯,有一點。」
這話似乎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那個問題。
但桑稚有些沒反應過來,遲鈍地「啊」了一聲。
「去玩。」段嘉許的表情散漫,像是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你的小朋友們還等著呢。」
把話說完,他轉過身,打開水龍頭洗著東西。
過了一陣子,正當段嘉許以為桑稚已經走了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脆生生的「哥哥再見」,之後又響起了一陣小跑著離開的腳步聲。
段嘉許拿抹布擦乾淨桌子,回頭一瞥。
目光在桌子上定格住。
桌上疊著一堆錢,除開剛剛他還給她的那些,似乎又多加了不少。最底下壓著一張紅色的一百塊,再往上都是一些十塊五塊的零錢。
最上方用六七個一塊錢硬幣壓著,還有個兩個五毛錢的。
看起來整整齊齊。
像是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放到了這裡。
段嘉許愣了好一會兒。良久後,他遲疑地伸手,戳了下那疊硬幣。硬幣塔順勢塌了下來,滑落到桌面上。
他的眉梢一揚,忽地笑出聲來。
怎麼回事。
這次怎麼好像真有了種騙小孩錢的……罪惡感?
-
桑稚是真的一分錢沒給自己留,午飯都是跟殷真如借錢買的。沒錢的時候,跟一群不太熟悉的同學待在一塊,她總覺得沒啥底氣。
下午五點,一群人在KTV裡唱的正高興。桑稚捧著杯茶水喝著,耳朵被震得發疼,糾結了半天,還是對殷真如說:「殷真如,我打算回家了。」
殷真如沒聽清,抬頭:「你說什麼?」
桑稚只好提高音量:「我說我要回家了!」
在這個時候,歌曲的**正好過去,進入了一段純音樂。她的聲音一下子就顯得突兀起來。
一群人順勢往她的方向看。
很快,音樂又響起,將這凝固的氣氛打破。
其餘人也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有傅正初走過來,坐到她隔壁的位置:「桑稚,你要回去了嗎?」
「嗯。」桑稚說,「我爸讓我天黑之前回去。」
想了想,她補充了一句:「生日快樂。」
傅正初沉默幾秒,而後道:「我送你到車站?」
「為什麼要送?下樓就是車站了。」桑稚神情古怪,站了起來,「你就在這待著,我走了。」
她轉頭跟附近幾個人道了別,出了KTV。
桑稚從包裡把學生車卡拿出來。
KTV在這個商城的五樓,段嘉許所在的甜品店在四樓。坐扶手電梯下到四樓的時候,她的腳步停了一下。
身後倏地響起了傅正初的聲音:「你怎麼不走了?」
「……」
桑稚被嚇了一跳,立刻回頭,有種被人抓到虧心事的感覺,惱羞成怒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沒跟著你。」傅正初的表情有些窘迫,「我出來透透氣。」
「哦。」桑稚繼續往下走,「那你透,再見。」
傅正初依然跟著她:「順便送送你。」
桑稚懶得理他了。
「對了。」傅正初撓了撓頭,找了個話題來聊,「下學期開學有分班考,你知道嗎?」
桑稚點頭:「我聽說你期末考試進步了。」
「……」
「考了年級倒數第五?」
傅正初覺得丟臉,勉強道:「我那是睡著了。」
看著他這個樣子,桑稚若有所思。聯想起之前他在公車上對她說「下次考個第一玩玩」,以及對她說是因為上課沒聽講,才被叫的家長,但事實上是他主動跟老師提出要請家長的事情。
她突然問:「你是不是挺自卑?」
傅正初:「?」
「這事也沒什麼,主要是我也沒怎麼見你學習。你好好學習的話,成績應該是會進步的。」桑稚說,「你只要別那麼懶,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就行。不用自卑。」
「桑稚。」被她劈頭蓋臉地說了一堆,傅正初終於忍不住了,「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桑稚頓了下:「什麼。」
傅正初沒說話。
「什麼看不出來。」想著殷真如的話,桑稚猶豫著問,「你暗戀殷真如的事情嗎?」
「……」
傅正初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平復著呼吸,咬牙切齒道:「誰跟你說的?」
桑稚無辜道:「我猜的。」
傅正初:「你能不能別瞎猜。」
桑稚很莫名:「那你總不能是暗戀我。」
傅正初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破罐子破摔道:「怎麼不能。」
「……」
桑稚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啊?」
少年年少氣盛,用最張狂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暗戀你,你能怎樣!」
「……」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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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5 01:45 PM
第17章 偷偷
不知是他的音量過大,還是因為他說出來的話太令人難以接受,桑稚明顯一副被震撼了的模樣,僵在原地沒動。
兩人的腳步同時停了下來。
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
傅正初盯著她的雙眼漸漸躲閃,耳根也染上了緋色。他摸了摸腦袋, 強裝鎮定, 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桑稚又啊了一聲, 有點不知所措。
她不是沒被告白過,但普遍都是往她抽屜裡塞情書,或者是發短信。面對面的告白還是頭一回, 何況還是這麼高調的。
「誒。」桑稚直接當這個假設成立,突然有些好奇,「你還記得你打掉我一顆牙的事情嗎?」
「……」傅正初極為後悔這事兒,但他也確實做過,此刻只能牽強地給自己辯解,「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的手指那時候不也骨折了嗎?」
桑稚不太記仇:「也是。」
傅正初鬆了口氣, 豎起耳朵,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桑稚完全不知道「委婉」兩個字該怎麼寫,直接道:「那你還是別喜歡我,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傅正初頓了下, 怒了:「你這不是年齡歧視嗎!」
「……」
「你總得說點我能改變的?」
桑稚想了想:「我喜歡長得好看的。」
「……」傅正初深吸了口氣, 用手指頭指她,「除了你,從沒有人說過我長得醜。你是不是在針對我?你是不是給我加上了醜逼濾鏡?」
「就——」桑稚溫吞道, 「每個人的審美不同。」
傅正初極為委屈:「我難不成還能去整容?!」
「我哪有這個意思。」桑稚被他吼得也有些委屈,訥訥道,「所以我不是叫你別喜歡我了嗎?」
「算了。」傅正初放棄跟她交談,「當我沒說。」
見他情緒不佳,桑稚也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硬著頭皮道:「你喜歡我什麼啊?」
傅正初瞅她一眼,極為膚淺:「你長得好看。」
桑稚:「噢。」
傅正初:「你就這反應?」
桑稚:「那我沒法反駁呀。」
「……」
兩人還停在三樓的扶手電梯前。
傅正初突然覺得心情很沉重,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問:「你是不是不想早戀。」
桑稚點頭:「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
「還有一部分就是嫌我小,嫌我醜。」越說越覺得不甘,傅正初用力抿了抿唇,眼眶開始紅了,「桑稚,今天可是我生日。你不能改天再拒絕我嗎?」
「……」桑稚懵了,「你哭了嗎?」
「我哭個屁!」傅正初覺得丟臉,轉頭揉眼睛,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突然注意到背後站著個人。
傅正初跟他撞上了視線。
對視幾秒。
傅正初的淚意漸散,莫名覺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但一時也記不起在哪見過了。
察覺到傅正初半天不吭聲,桑稚狐疑地看過去,順著他的視線往後方看,赫然看到段嘉許的身影。
不知道他在他們後邊站了多久。
見他們都看了過來,段嘉許玩味般地抬了抬眉:「打擾到你們了?」
「……」
傅正初立刻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桑稚的哥哥。
上次桑稚被叫家長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見到過的。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傅正初的背脊一挺,猛地一鞠躬,一副被人抓了包的心虛樣:「桑稚哥哥好!」
段嘉許嗯了一聲。
傅正初同手同腳地往另一邊跑:「桑稚哥哥再見!」
「……」
很奇怪的,明明並沒有哪裡做的不對,但桑稚居然也有了種做了虧心事的感覺。短暫的幾秒思考後,她決定先發制人:「哥哥,你是在偷聽嗎?」
段嘉許垂眸看她:「是啊。」
「……」
他就這麼承認了,把讓桑稚瞬間把接下來的話又咽了回去。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乾脆不吭聲,繼續往下走。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跟在她後邊:「我們小桑稚的魅力還挺大?」
「……」
他似乎覺得極為好玩,笑了出聲,帶出淺淺的氣息:「惹得人家小男孩都哭鼻子了?」
桑稚不知道回什麼,憋紅了臉:「你幹嘛。」
段嘉許:「哥哥關心一下你啊。」
桑稚很彆扭:「你別提這個了。」
「行。」段嘉許扯開話題,臉上的笑容斂了些,「上次哥哥幫你去見完老師之後,跟你說的什麼話,複述給我聽一遍。」
她瞬間懂了他這話暗含的意思。
「我不記得你說什麼了,但我沒早戀。」頓了下,桑稚又強調一遍,「絕對沒有。」
段嘉許:「還挺聽話。」
桑稚不高興地哼了聲。
段嘉許思考了下,低聲建議:「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別傷害別人,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然後再拒絕。」
桑稚:「我哪有傷害他。」
段嘉許:「你不是把人弄哭了嗎?」
「我弄哭他的次數多了去了。」桑稚理直氣壯道,「我以前跟他打架,不管誰打贏,哭的都是他。」
段嘉許上下掃視她,好笑道:「你還會打架?」
兩人出了商城大門,到附近的車站等車。
桑稚誠實道:「小時候會打。」
他懶懶道:「你現在也還是小時候。」
沉默幾秒,桑稚忍不住說:「現在不小了。」
「嗯?」段嘉許撇頭笑,比劃了下她的身高,「行,好像是長高了些。還知道對哥哥好了。」
桑稚沉默地看著他。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遲疑地伸手。
下一秒,段嘉許把剛剛桑稚給他的「全副身家」又交還與她,彎著唇道:「謝謝小桑稚。」
桑稚訥訥抬頭。
「你知道這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說我不?」段嘉許拖著腔說,「會說我勒索初中生,要把我抓進去的。」
桑稚認真道:「沒勒索,這是我買甜品花的錢。」
段嘉許:「你吃了兩百啊?那別人不得說哥哥漫天開價。」
桑稚說不過他,又把錢塞回他的手裡:「反正我就給你了。」
「給哥哥錢幹嘛?」段嘉許笑,「覺得哥哥很慘?」
「沒有。」他一提起這個,桑稚又想起了剛剛自己似乎把他惹不開心的事情。她猶豫了下,還是道了聲歉,「哥哥對不起。」
「嗯?」
桑稚把醞釀了一下午的話磕磕絆絆地說出來:「我剛剛不應該問的。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然後我之前還老麻煩你,就覺得不好意思。還有,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不能就那樣花掉。而且我還帶了個朋友來。」
「……」
段嘉許眉眼一鬆,唇角弧度勾起:「你怎麼突然說話這麼官方?」
桑稚老實道:「我爸爸說做錯了事情得認。」
「誰說你做錯事了?」
「我覺得我問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桑稚說,「這就是做錯了事情。」
「沒事兒,我沒不開心。」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把你買糖吃的錢拿回去。」
桑稚把手背到身後:「我不喜歡吃糖。」
「那就買你喜歡的。」段嘉許垂下眼瞼,盯著她明亮的眼睛,「等哥哥以後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了,再來跟你借錢,行不行?」
-
上了車,桑稚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眼車窗外的段嘉許,很快又收回視線,看著被他塞到包裡的錢。
桑稚悶悶地把拉鍊拉上。
夜幕還未降臨,天邊的顏色暗紅,給大片的雲染上了顏色。遠山如畫,輪廓清晰明瞭,點綴在這片色彩之中。
桑稚伸出手指,在窗戶上筆劃了個「段」字,很快又蹭掉。
她的心情突然很低落。
覺得有些費解。
是年齡越大,煩惱也會隨之越多嗎?
可她覺得她的年紀還沒有很大。
段嘉許好像也沒有。
-
這次意外的遇見,是這個暑假裡,桑稚最後一次見到段嘉許。接下來的一個月,桑稚參加了暑期繪畫班,開始寫暑假作業。
開始忙上了,她這個年齡該忙的事情。
桑稚沒跟桑延問過段嘉許,也從沒主動去聯繫他。她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回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那麼辛苦地在兼職打工。
但她悄悄買了一個存錢罐。
悄悄地,在裡面存了很多用不上的零花錢。
也許之後也不會用上。
但她偶爾又會覺得,以後或許會用上的。
初二新學期開始。
開學的分班考,桑稚正常發揮,進了重點班。同班的同學大半都換成了不認識的人,就連她最熟悉的殷真如也被分到了別的班。
跟傅正初在同個班。
換了班之後,殷真如沒怎麼再來找桑稚玩。
桑稚本身也不是多主動的性格,兩人的聯繫便越來越少。她本身也是比較獨來獨往的人,也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轉眼間,十月底一過。
旭日中學開始籌備校運會的事情,又到隔壁的南蕪大學去借場地。桑稚對運動的事情完全沒興趣,但班裡的女生不多,她被老師強硬要求必須報名一項。
桑稚只能不甘不願地報了個跳遠。
班裡還特地花錢弄了套班服。這個班服是陳明旭設計的,按照他的品味,不接受任何反駁。中央的圖案是一個盛大的向日葵,看起來花裡胡哨的。
是桑稚見過最土的班服。
校運會那天。
桑稚覺得丟臉,到學校才換上了那套班服,而後跟著大部隊一塊到附近的南蕪大學。
除了桑延搬宿舍的那次,這是桑稚第二次來了,也不覺得新鮮。
周圍沒比賽的男生,在看臺處圍成一團,開始打三國殺。桑稚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聽到廣播喊初二女生跳遠的檢錄,才跟班裡的一個女生一起到了檢錄處。
除了場地,南蕪大學還安排了一堆志願者給他們。
比如現在。
桑稚在檢錄處就見到了她的親哥。
桑延坐在檢錄的帳篷下方。見到她,他的唇角稍稍彎起,手裡的筆尖輕點桌子,看起來有些惡劣:「同學,你不符合參賽資格,回去。」
桑稚忍氣吞聲道:「哪裡不符合。」
「身高不夠。」
「我沒聽說跳遠要求身高。」
桑延眼一瞥,身子往後靠:「那總不能一米二都沒有。」說完,他側頭看向旁邊趴著睡覺得人,笑道:「你說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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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桑延是狗,又黑又醜。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1:48 PM
第18章 偷偷
總不能一米二也沒有。
桑稚揀取了其中的重點詞語。
一米二, 沒有。
顛倒一下順序, 再連起來。
沒有一米二。
桑稚徹底被幾個字吸引住, 也沒注意到桑延之後跟旁邊的人說了什麼。
此時陽光正大,帳篷底下雖陰卻不涼, 悶熱的溫度無處不在。她的臉被烤得微微發紅, 無法忍受他這莫名其妙潑來的髒水。
「我哪裡沒一米二。」儘管桑稚覺得這話自己並不用證實, 但還是忍不住計較, 「我都一米五五了, 我哪裡沒一米二?」
「都一五五了?那這位同學, 你長得——」桑延不以為意, 垂眼翻了翻名單, 「還挺顯矮。」
「……」
「行,你以後得提前說啊。不然多容易誤會。」
「……」
難不成她見人就要說一句「我身高一米五五了」嗎?
整的跟炫耀似的。
「自己看看衣服上的號碼跟名單對沒對上。」隨後,桑延又推了推旁邊的人,「別睡了,來幫個忙啊兄弟。」
一直趴著的人動了兩下, 這才把臉從臂彎裡抬起來。
桑稚順勢看過去。
男人的模樣睏乏,眼睛半眯著,似是有些不適應這亮度。隔幾個月未見,他的頭髮長長了些, 遮蓋眉毛, 被睡得有些亂。膚色是冷感的白,唇色卻豔得像是染了胭脂。
妖孽樣半分不漸,越顯勾人。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身子往後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心臟重重一跳,忽地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一樣。她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按著桑延的話,在桌上那份名單上找著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0155。
桑稚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號碼,而後對桑延說:「對上了。」
「你這號碼還挺有意思。」桑延閒閒地說,「好像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一五五了似的。」
桑稚不高興:「這又不是我自己選的。」
聽到兩人的對話,段嘉許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注意到桑稚,以及她身上穿的衣服,他的眉毛一揚,困意瞬間散去大半。
然後,突然笑了出聲。
桑稚聞聲看去。
就見他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低著下顎在笑,笑意毫不掩飾。意味格外明顯,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著她的穿著。
這個反應,讓桑稚立刻想起了她身上那件奶奶輩估計都不願意穿的班服。她的耳根漸漸發燙,深吸了口氣,惱怒地走到旁邊。
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低笑著在說:「你妹妹的審美可還行。」
「……」
現在以大欺小還流行組隊了。
兩個!老!男!人!
桑稚乾脆裝作不認識他們。
她跟同班也參加跳遠的女生待在一塊,等他們對完選手的名字和號碼。
女生的名字叫岑蕊,性格比較文靜。此時她似是覺得有些無聊,便主動道:「桑稚,你認識那兩個哥哥嗎?」
桑稚勉強點頭:「但不熟。」
「你怎麼認識的呀?」岑蕊好奇,「跟我們年齡好像差不少。」
「我媽媽的朋友。」桑稚隨口胡謅。
「啊?」
「我媽媽喜歡跳廣場舞,他們經常一起跳。」桑稚說,「偶爾會請他們到我家吃飯,我就認識了。」
「廣場舞」、「經常一起跳」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到了岑蕊的腦袋上,她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廣場舞?就類似《美麗的七仙女》那樣的?」
桑稚面不改色道:「是啊。」
「那還……」岑蕊的表情難以形容,憋出了句,「還挺潮的。」
「還行。」她這個反應,讓桑稚的心情瞬間舒坦,「這個年齡好像都喜歡跳這個。」
「……」
很快,桑延喊她們這一堆人過去抽籤,安排比賽順序。
桑稚隨手抽了一個,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檢錄員有三個,除了桑延和段嘉許,還有另一個女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短袖,還戴上了統一的白色帽子。
等檢錄完成之後,他們便帶著參賽的選手到比賽的場地。
桑稚其實挺不敢相信的。
雖然知道南蕪大學會有學生來當志願者,但桑延和段嘉許會報名這個事情,在她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她不想被他們兩個嘲笑,跟岑蕊走在最後邊。
把她們帶到比賽的場地,檢錄員的任務就完成了。
桑稚心情漸漸放鬆,祈禱著他們趕緊走。時間剛過十一點,太陽越加猛烈,她蹲了下來,躲在旁邊人的影子下方。
沒多久,忽然有人往她腦袋上蓋了個帽子。
桑稚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把帽檐往上一抬,仰頭。
注意到面前的人,她的表情一僵。
視線一挪,又看到邊上還站著個人。剛剛她祈禱的事情半點都沒實現,兩個人一個都沒走,現在還找上門來了。
段嘉許蹲在她的面前,髮色在陽光下顯得淺。他稍稍歪頭,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道:「小桑稚今天穿的有點漂亮啊。」
桑稚不想理他。
桑延站著旁邊,手裡不知從哪弄來了一台相機。下一秒,他對準桑稚,添油加醋地說:「可以去選美了。」
「哥哥!」桑稚瞪大眼,「你為什麼拍照?」
「爸媽讓我拍的。」桑延稍稍彎腰,把相機湊近了些,「可以啊小鬼,今天穿得跟香港小姐似的。」
「我還沒說你今天穿得跟大力水手一樣,」聽著他話裡的嘲笑,桑稚立刻跳起來去搶他的相機,「不准拍!我平時好看的時候不見你拍!」
「這樣嗎?」桑延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舉高,虛心請教,「你什麼時候好看,你跟哥哥說一聲行不,不然哥哥不知情啊。」
「……」
桑稚還想跳起來,立刻被他摁住了腦袋。
動彈不得。
她覺得自己要炸了,可又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百般無可奈何。桑稚忍著脾氣,識時務道:「哥哥,我不拿了。」
桑延的手依然沒鬆開。
桑稚再接再厲道:「你繼續拍,沒關係。」
她真的覺得太痛苦了。
本來桑延去上大學,對她來說就是一件謝天謝地、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可沒想到,她在上學期間居然還要忍受桑延的折磨。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桑延的眼角稍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我這不是好好拍著呢嗎?」
「……」桑稚忍不了了,威脅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爸爸了。」
「行啊,你去告狀。」桑延無所謂道,「我回家還久著呢。」
僵持片刻。
段嘉許也蹲在旁邊看了片刻。沒多久,他站起來,把桑延的手從桑稚腦袋上扯開,話裡帶著調笑的意味:「能不能別欺負我妹了?」
桑延:「?」
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比桑延好到哪去。
但有大腿可抱,桑稚還是非常不要面子地躲到他身後,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我哥叫你別欺負我了。」
桑延盯著兩人看了好一陣,覺得荒唐:「誰你哥?」
她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段嘉許。
「行,兄弟。」桑延把手裡的相機放下來,似乎覺得這個交易很划算,表情變得愉快起來,「送你了。」
不知不覺,輪到了桑稚比賽的次序。
運動方面,桑稚其實沒有一項是擅長的,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跳遠比較輕鬆。她很乾脆地選了這個。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比賽。
本來她是不覺得緊張的,想著跳完就走。能不能拿到名次的事情,桑稚完全沒考慮過。
但現在莫名多了兩個人看她。
桑稚慢慢吐了口氣。
她站在助跑道上,往前瞅了眼起跳線,在心裡預估著大約要跑多少步。很快,桑稚聽著裁判發號施令,開始往前跑。
跑到距離起跳線一米的時候,桑稚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跑。像是怕壓到線,她用餘光掃了一眼,準確地站在了起跳線前方,用盡全力往前跳。
世界安靜下來,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幾秒,裁判拿著尺子過來量距離,神色仔細認真:「0155,第一次成績零點——零點五米。」
「……」
桑稚隱隱能聽到旁邊的人在笑。她當做沒聽見,撓了撓頭:「還要跳嗎?」
裁判:「再跳兩次。」
桑稚不太想跳了,但也不能破壞比賽規則:「哦。」
站著邊上圍觀的段嘉許覺得好笑,肩膀微顫:「你妹怎麼回事啊?跑那麼快到起跳線那,然後停下來立定跳遠?」
「這小鬼警惕又膽小。」桑延把剛剛那一幕錄進了相機了,扯了扯唇角,「估計是怕摔。」
第二次桑稚依然照葫蘆畫瓢。
但倒是進步了些,這次跳了零點八米。
路過桑延的時候,她聽到他似乎鼓了下掌,非常貼心的鼓勵道:「這跳的遠,還沒我走一步的距離長。」
「……」
陳明旭剛好過來看比賽。看到桑稚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地教訓了她一番,並要求她最後一次必須好好跳。
就算跳遠能力不行,也得好好跳。
態度決定一切。
在陳明旭和桑延的雙重刺激下。
桑稚抿緊唇,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決定這次一定要跳出一個好的成績,讓他們刮目相看。她調整著呼吸,慢慢地往前跑。
到中段的時候開始加速。
在距離起跳線五釐米的位置跳起,落到沙坑上。然後,跟她腦補了千百遍的畫面一樣,一個沒站穩,桑稚的腳踝一崴,身子向前傾。
桑稚下意識伸手支撐,雙手蹭到沙子,生生髮疼。而後,整個人摔進了沙坑裡。
旁邊立刻有志願者過來,想將她扶起來:「沒事?」
桑稚疼得眼淚不受控掉落,嘶了一聲,卻沒哭出聲,勉強地說著:「沒、沒事。」
腳踝鑽心的疼,桑稚費了半天的勁兒,都站不起來。
這個情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桑延和段嘉許連忙跑過來,連在不遠處看著的陳明旭都跑了過來。
段嘉許的距離更近些,他先跑到桑稚的旁邊,半蹲下,抓住她的胳膊,但沒使勁:「能站起來不?」
桑稚開始後悔自己的較真。比起疼痛,更讓她覺得無地自容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她低著腦袋,搖了搖頭。
桑延扯住她另一邊的手臂,皺著眉道:「你怎麼不繼續立定跳遠了?」
桑稚這才哭出來,委屈的要死:「你不是嘲笑我。」
兩個人合力把她拉了起來。
桑延蹲了下來:「上來,去塗點藥。」
陳明旭在一旁看著,有些愧疚:「桑稚,你沒事?老師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早知道你就那樣跳,樂在參與……」
桑稚爬到了桑延的背上,眼裡還含著淚,忍著哭聲說:「沒事兒……」
她的這個樣子讓陳明旭更內疚了。他轉頭,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段嘉許:「桑稚哥哥?你怎麼在這?」
「啊,我記起來了。」陳明旭開始絮絮叨叨,「你上次好像跟我說了你在南蕪大學讀?實在抱歉啊,沒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說完,他又注意到背著桑稚的桑延,愣了下:「這位是?」
桑稚的頭皮一緊。
思緒瞬間飄到半年前的那次叫家長,疼痛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巨大的心虛感和恐懼向她籠罩而來。
怎麼回答?
說他才是桑延,才是她親哥,那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她肯定要完蛋。
或者說他是她哥哥的朋友?
那為什麼是他背著她,這樣就很奇怪。
見桑稚緊張成這樣,段嘉許也想到了什麼,剛想說話。
下一刻,桑稚勾著桑延脖子的力道收緊,像是要勒死他,又像是要堵住他接下來的話。她的腦袋空白,說的話完全沒過腦,破罐子破摔那般地吐出兩個字。
「爸爸。」
桑延立刻側頭:「?」
疼痛和緊張又催化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著鼻子,說話也抽抽噎噎的:「老師,這、這是我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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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好像有點不對勁?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1:49 PM
第19章 偷偷
桑延被桑稚勒得有些喘不過氣, 脖子微微發紅。聽到這話,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 像是被嗆到了,猛地咳嗽了起來。
「啊?」陳明旭沒反應過來, 又看了看桑延的臉, 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桑稚, 你說這是你爸爸?」
桑稚怕得要死, 腦補了一大堆戳穿之後被所有人謾駡的畫面, 對她來說堪比世界末日來臨。她的底氣一點兒也不足, 不敢再吭聲, 只是點了點頭。
一旁的段嘉許盯著桑稚的表情,忽然低下頭,笑了出聲。
小姑娘的眼睛圓又大,覆著一層濕漉漉的眼淚,眼週一圈都是紅的,臉頰還被蹭到了污漬,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她的這個樣子,把陳明旭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處。
被桑稚說成是「爸爸」的人跟「桑稚哥哥」站在一塊,很明顯是同齡人, 還穿著統一的志願者服裝。
但聽桑稚這麼一說, 他和桑稚長得確實還還有點像。
陳明旭暗暗想著。
雖然不知道她撒謊的原因是什麼,陳明旭也不忍繼續問,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經開始禿了的腦袋:「先去處理一下傷口。」
學校在運動場的兩個角搭建了帳篷, 底下坐著紅十字會的志願者以及校醫,以防有學生意外受傷。
桑延勉強平復了情緒,面無表情地說:「好的。」
隨後便背著桑稚往帳篷的方向走。
陳明旭在後頭拉著段嘉許說了幾句。因為有家長在,他也放心,而後便到別處去觀察別的學生的情況。
兩兄妹沉默地走在前面。
過了幾十秒,段嘉許也跟了上來。
桑稚趴在桑延的背上,心臟一直提著,不上不下。她忍不住往段嘉許的方向看,表情像是在求救。
下一秒,桑延涼涼地開了口:「你剛剛喊我什麼?」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沒敢說話。
「我是你爸爸?」
「……」
「你是摔到腿了還是摔到腦子了?」
本來因為摔跤了,渾身都疼,桑稚一句話都不想說。剛剛逼不得已出聲應付完老師的事情,心情才放鬆了一點點,現在又要接受桑延的指責。
她的喉間一澀,鋪天蓋地的委屈向她席捲而來。
「你怎麼老罵我,你罵我一天了。」在這一瞬間,桑稚覺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她用力抿了抿唇,想忍住哭腔,還是沒能忍住,「我要跟爸爸說…你走開,我不要你背我了……」
「……」桑延立刻閉嘴。
過了兩秒,他又道:「腳崴到了,我不背你你怎麼走?」
「我自己能走。」桑稚蹬著那條沒受傷的腿,想要下來,「我要自己走,我不要你背……」
桑延回頭,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聽話點。」
「我不要!」桑稚的眼淚還在掉,盯著他,「我為什麼要聽話,你老罵我,你一整天都在罵我……」
桑延的氣焰消了大半:「……哥哥這不是跟你鬧著玩。」
這軟化的態度沒有半點用處。
桑稚的情緒一上來,話都不過腦就往外冒:「你這這麼不喜歡我,媽媽還沒把我生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叫她把我打掉。」
「……」
桑延皺眉:「你說什麼呢?」
他的尾音上揚,音量也稍稍拔高,似是極為不贊同她的話。
這語氣讓桑稚頓了幾秒,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她愣愣地看著桑延,過了幾秒後才眨了下眼,又掉出一大串豆大的淚:「你又罵我……」
桑延:「……」
離帳篷還有好一段距離。
桑稚就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段嘉許聽著兩人的對話,以及桑稚從沒聽過的哭聲。他撓了撓眼下的皮膚,忍不住喊了聲:「喂,桑延。」
桑延:「幹嘛。」
他走上前來,看了桑稚一眼:「我來背。」
聽到這話,桑稚的哭聲減弱了些,抬頭看向段嘉許。
這個反應給出的意思格外明顯。桑延稍稍側頭,非常尊重地問了句:「你要他背?」
桑稚徹底停住哭聲,定定地盯著段嘉許。
「……」
她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回應,但這反應,像是被他背著,是多麼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桑延吐了口氣,忍著屈辱說:「行。」
說完,他一聲不吭地把桑稚放了下來。
等桑稚站穩之後,段嘉許蹲下把她背起來。
桑稚趴在段嘉許的背上,回頭看了桑延一眼,想說點什麼,但又因為還在生氣,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段嘉許調整了下姿勢,盯著前方,隨口問:「除了腳還有哪疼?」
桑稚抽著鼻子,小聲說:「手疼。」
「還有嗎?」
「膝蓋也有點。」
「嗯,別哭了。」段嘉許說,「哥哥一會兒給你上藥。」
桑稚沉默著點頭。
這個角度,桑稚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剛剛段嘉許戴到她腦袋上的帽子,因為比賽被她還了回去。此時又出現在他的頭上。兩人的距離靠的近,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煙草味。
太陽從另一個方向照射過來。
他的半張臉露在光之下,頭髮染上點點光暈,嘴唇淡抿著。上半張臉在陰影之處,桃花眼稍斂,鼻樑挺直。
五官俐落分明,看不出情緒如何。
很快,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段嘉許突然出聲喊她:「小孩。」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做。
沒等她回話,段嘉許又道:「把哥哥的帽子摘下來。」
「……」
桑稚乖乖照做:「然後呢?」
段嘉許的語氣散漫:「然後戴到你頭上。」
桑稚一愣。
似乎注意到她的怔愣,段嘉許下意識回頭。他看著她傻乎乎的表情,眉眼一抬,輕笑道:「不覺得曬?」
-
到了帳篷那。
段嘉許把桑稚放到一張椅子上。
受傷的人並不多,大多都是中暑的人。
桑延把校醫叫了過來,讓她幫忙看看桑稚的傷。
校醫檢查了下桑稚的腳踝,拿了冰袋和藥水過來,說:「沒什麼事,不嚴重。冰敷一下,然後噴點藥就好了。這幾天別再運動了。」
段嘉許看了眼:「不用去醫院看看?」
「沒事,就是輕微扭傷。」校醫說,「不過以防萬一,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也行。」
桑延:「還是去看看。」
桑稚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腫的腳踝,沒說話。
段嘉許到旁邊拿了瓶生理鹽水和碘伏,蹲到桑稚的面前:「先處理一下別的地方,然後再去醫院。」
桑延走過去:「我來。」
桑稚這才開了口,賭氣般地說:「不行。」
「……」桑延盯著她,忍了忍,「行,我去給你倒杯水。」
見狀,段嘉許看向桑稚,挑著眉笑:「這麼信得過我?」
桑稚的眼睛還紅紅的,又低下頭,把掌心攤平放到他的面前,支吾道:「我哥那麼沒耐心,會弄得我很疼的。」
段嘉許:「小桑稚怕疼啊?」
桑稚點頭,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沒面子,補充了句:「哪有人不怕疼。」
「這樣啊,但可能會有一點疼。」段嘉許垂下眼,擰開生理鹽水的瓶蓋,「能不能忍忍?」
桑稚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後:「你不能小力點嗎?」
「有一點點疼。」看著她這副警惕又防備的模樣,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一點也不行?」
桑稚格外堅決:「不行。」
「那行。」段嘉許說,「哥哥小力點。」
桑稚狐疑地看他,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說了句:「哥哥,我很記仇的。」
「嗯?」
「你不要騙我。」
「這麼嚴重嗎?」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她,「那我讓別人來給你塗行不行?」
「……」
「我可不想讓小桑稚記恨我啊。」
桑稚抿了抿唇:「不行。」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玩味,慢慢地往她手上的傷口倒著生理鹽水:「什麼都不行,你還講不講理?」
「……」
生理鹽水的刺激性不強,傷口處只有小小的不適感,並不太疼。桑稚盯著他的動作,覺得還能忍受。
像是在幫她分散注意力,段嘉許漫不經心地說著:「初二了還不知道怎麼講道理?」
桑稚皺眉:「我雖然之前跟你說過不懂怎麼講道理,但是我整體是個很講道理的人。」
段嘉許又笑了:「是嗎。」
把她手上的傷口清洗乾淨後,段嘉許又把她右腿的褲腳捋上去,處理著膝蓋上的傷口。
他這個語氣讓桑稚很不高興:「本來就是。」
段嘉許的表情認真又專注,盯著她的傷口處,反倒顯得語氣心不在焉的:「嗯,小桑稚最聽話。」
桑稚瞅他,默默地閉了嘴。
「對了,剛剛你跟你老師說你哥是你爸。」段嘉許彎起唇角,突然提起這個事情,「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桑稚想了想:「我老師沒見過我爸爸。」
段嘉許:「嗯?」
桑稚:「那就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了。」
「……」段嘉許把瓶蓋擰好,好笑道,「你哥就這麼老啊?他還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呢。」
桑稚才注意到這個點,表情瞬間僵住,過了好半天才道:「那你剛剛怎麼不提醒我。」
段嘉許開始給她塗碘伏,沒有說話。
桑稚猶豫著問:「那如果老師問起來的話,我能不能說你倆穿的是親子裝。」
「……」段嘉許抬眼,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意味深長道,「小孩,你有沒有良心?」
「啊?」
段嘉許淡淡道:「哥哥對你那麼好,你還幫著你哥欺負我?」
桑稚頓了下,沒懂:「我哪有欺負你。」
段嘉許當沒聽見。
桑稚眨著眼,有些不知所措,給自己解釋著:「哥哥,我覺得我……我對你還……還挺好的。」
這次段嘉許有了動靜,把她腦袋上的帽子戴回自己的頭上。
桑稚:「……」
她忍不住說:「你還挺幼稚的。」
段嘉許淡淡道:「嗯,還罵人。」
「……」桑稚瞪大眼,冤枉道,「我哪有罵人。而且你這麼大個人,我怎麼欺負你。你不要冤枉我。」
段嘉許:「把手伸出來。」
桑稚頓了下,乖乖伸手。
他握著她的手腕,固定住,而後低下眼,慢條斯理地往她掌心上的傷口塗抹著碘伏。卻完全不搭理她的話,仿佛真的生氣了。
桑稚囁嚅道:「哥哥,你怎麼不理我。」
「……」
貼了半天的熱臉都沒有用處,桑稚也有點小不服:「你還挺計較的——」
見他瞬間看了過來,桑稚立刻改口:「不是,是記仇——不對,就是,那什麼,你的記性還挺好的。」
「記性挺好?」段嘉許的眼角微揚,終於開始給她回應,「不還是在罵哥哥記仇嗎?」
「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桑稚頓住,很沒骨氣地把話收回,「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誇你的意思。」
段嘉許站了起來,從旁邊拿了包濕紙巾,撕開:「可哥哥不愛聽這個。」
桑稚:「……」
真的難對付。
隨後,段嘉許微微彎腰,湊近桑稚,想把她臉上的污漬擦掉:「說點別的聽聽?」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距離,桑稚下意識往後縮。
以為她是不喜歡別人碰她臉,段嘉許的動作一停,也不太在意,把紙巾遞給她:「臉上弄到髒東西了,自己擦乾淨?」
桑稚沉默片刻,沒接過,又把身子往前傾。
其間的意味很明顯。
桑稚很理所當然地說了句:「我看不到。」
「怎麼還這麼彆扭。」段嘉許低笑著,慢騰騰地給她擦著臉。等擦乾淨之後,他也沒立刻站直起來,反倒開口道,「小孩,你覺得不覺得——」
桑稚莫名有些緊張:「什麼。」
段嘉許歪了歪頭,拖腔帶調地說:「我這怎麼跟伺候祖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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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實不相瞞,雖然你現在可能覺得沒什麼可能,但我以後確實是你的祖宗。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1:5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5 01:56 PM 編輯
第20章 偷偷
腳踝處被冰敷了一陣,手上和膝蓋上的傷口也都處理過,疼痛緩解了不少。桑稚的心情也因此沒那麼差了。
她從小到大就是這麼被照顧的,所以此時除了覺得跟他的距離靠得有點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桑稚看了他一眼, 嘀咕道:「我也沒讓你幹嘛。」
不就塗個藥,擦個臉。
又不是讓他做什麼多艱難的事情。
怎麼就成了伺候祖宗了。
那他的這個祖宗可太好伺候了。
「憑空多了個妹妹,你親哥還跑了。」段嘉許的眼瞼抬起, 站直起來,「小孩, 你自己算算, 哥哥都幫了你多少忙了?」
桑稚頓了下,忍不住說:「那你有事我也能幫呀。」
像是覺得這話有趣,段嘉許饒有興致地坐到她旁邊,撇過頭笑:「嗯?你要幫我什麼?」
「就……」只冒出了一個字,桑稚就停住了,完全想不到能幫他什麼。她撓了撓頭, 敗下陣來,只能傻乎乎地扯開話題,「我哥跑哪去了……」
段嘉許懶懶道:「不要你了。」
桑稚哼了聲:「我還嫌棄他呢。」
說完,她想起了剛剛的事情, 開始憂愁:「我哥會不會很奇怪我在老師面前叫他爸爸的事情, 而且他還聽到了老師喊你桑稚哥哥。」
「嗯。」段嘉許說,「估計猜到我冒充他去見你的老師了。」
「……」
桑稚的頭皮發麻:「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段嘉許歎息了聲,「咱倆都要完蛋了。」
「……」被他這樣一說, 桑稚也有點提心吊膽,訥訥道,「也不會,我一會兒跟他說說,他也不會跟我爸媽說的……」
段嘉許:「你不是不理他了嗎?」
「又不是我不想理他,是他總說我。」說到這,桑稚的情緒開始低落,「平時就算了,我都摔跤了他還凶我。」
「你覺得他不關心你?」
桑稚抿了抿唇,沒點頭也沒搖頭。
「你剛剛在老師面前說的話不是挺有意思的?」段嘉許說,「你哥聽到了,不得多問幾句,這不也是關心嗎?」
桑稚悶悶道:「那他不能溫柔點問嗎?」
段嘉許覺得好笑:「讓你哥溫柔?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
好像有點道理。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又看他一眼,很快就低下頭。
在這安靜的氛圍裡,說去給她倒杯水,然後半天不見人影的桑延總算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兩瓶水,遞了一瓶常溫的給桑稚:「喝完去醫院。」
桑稚沒動靜。
桑延乾脆蹲到她面前,又朝她抬了抬手:「喝不喝?」
桑稚這才磨磨蹭蹭地接過。
而後,桑延扭頭看向段嘉許,問道:「傷口處理好了?」
段嘉許嗯了聲。
桑延把剩下那瓶水扔給他:「謝了兄弟。」
段嘉許靠著椅背,無所謂地笑了下。過了幾秒,桑延在桑稚面前背過身,說:「上來。」
桑稚覺得自己還在跟他冷戰,當做沒聽見。
桑延回過頭,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才說:「你『親哥』下午有課,沒工夫送你去醫院,只能讓你『親爸』送。」
「……」
「快點。」
聽著這話,桑稚下意識扭頭看段嘉許。
段嘉許也站了起來,翻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眼時間,隨口說了句:「你不是也有課?」
這話是確實沒打算去的意思。
「你記錯了。」桑延眼也沒抬,又對桑稚說,「快點上來。」
他的語氣總帶著幾絲不耐。
沒了段嘉許這個大腿,桑稚也不敢鬧太久的情緒,怕桑延真的不管她了,只能很沒骨氣地趴到他的背上。
段嘉許又把腦袋上的帽子戴到她的頭上。
「好好聽你哥的話。」
桑延背著桑稚往操場的出口處走。
兩人都很安靜。
走了十幾米後,桑稚忽然又回了頭,往帳篷的方向看。
在距離帳篷不遠處的地方,有個小男生奔跑時摔了一跤。桑稚看到段嘉許快步走了過去,把他扶了起來。
距離不算近,陽光還猛烈。
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只能看到他彎腰替那個男生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氣質溫潤清朗,仿佛是在笑。看上去,就像是個從骨子裡就能透出溫柔來的人。
桑稚的心情突然有些悶。
本來還有些話想跟他說。
想問問他,能不能不要再喊她「小孩」。至少她覺得現在,她已經不再像個小朋友了。
可好像又是沒必要的。
因為並沒有那麼多次要見面的機會。
而且,他好像不僅僅是對她那麼好。
他對所有人,好像都是這樣的。
溫和,卻又疏遠。
-
桑延背著桑稚出了操場,沉默著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因為剛剛的爭吵,桑稚的心情有些複雜。有一點點的小後悔,又不太願意拉下臉來跟他和好。
此時桑延不吭聲,她也沒主動說話。
桑稚單手勾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拿著水瓶,不知不覺就失了神。想起了小時候,他也經常這麼背著她回家。
好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桑稚又想起了剛剛火氣一上來,跟他說的那句話。
桑延在此刻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我先不跟爸媽說了,他們現在在上班,跑回來一趟也挺麻煩的。」
桑稚:「哦。」
桑延淡淡道:「晚點我再讓媽打個電話跟你老師請假。」
桑稚默了幾秒,又哦了一聲。
出了校門,桑延攔了輛的士,扶著桑稚進車裡。他跟司機說了句「去附近的醫院」,又轉頭跟桑稚說:「把安全帶繫上。」
瞥見桑稚的手心上有傷,他便自己湊過來給她繫上。
桑稚忍不住說:「你怎麼不系。」
桑延扯了下唇角:「我嫌勒得慌。」
桑稚:「那我也嫌勒得慌。」
桑延已經坐了回去,不太在意地說:「那你就慌著。」
「……」
車內又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陣,桑延突然丟了條軟糖過去:「吃糖。」
恰好落到桑稚的大腿上。
桑稚下意識垂下眼,沉默著看著那條軟糖,拿了起來。她的口味跟桑延的有點相似,都很喜歡吃這個牌子的軟糖。
裡邊有九顆。
向來是她拿五顆,桑延拿四顆。
桑稚又看向桑延。
他沒往她的方向看,目光盯著窗外,看起來有些倦。這突如其來的糖,像是在讓步,又像是在表達歉意。
家人之間,那難以說出口的歉意。
半晌,桑稚忽然問:「哥哥,你剛剛是去買糖了嗎?」
「想什麼呢?」桑延的眼皮耷拉著,看都沒看她一眼,「順手拿的。」
桑稚沒說話,低頭把包裝紙撕開,把裡頭的九顆軟糖都倒出來。隨後,她拿起四顆,傾身湊到桑延的旁邊。
把糖放進他的手心裡。
桑延的手指動了動。又像是沒注意到那樣,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
過了幾秒,桑稚又從自己的那五顆裡,拿了兩顆給他。
也跟他用了同樣的方式。
在用這兩顆糖來傳達自己的話。
一顆在說謝謝;
另一顆在說,對不起。
-
兄妹之間的爭吵來得快去得也快。
桑稚的氣性一過,也不再保持沉默,憋了半天的話,在此刻全部說了出來:「本來你就有不對,我一去那你就說我矮,嘲笑我穿的衣服,還說我跳遠跳的不好。」
桑延冷笑:「我天天被你說醜我說什麼了?」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我說的又不是假的。」
「……」
桑延懶得理她了。
桑稚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好一會兒,很快便無所事事地喊:「哥哥。」
桑延沒應。
桑稚:「你今天怎麼去當志願者了?」
「……」
「你是不是想參加多點活動。」桑稚想了想,「然後多認識幾個女生,就提高了脫單的機率。」
桑延的額角抽了下。
「那哥哥,我覺得你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閉嘴。」
「你應該好好學習,多賺點錢。」
見她沒完沒了了,桑延被煩到不行,皺著眉說:「我就去當個志願者,你哪來那麼多話?」
桑稚把脖子縮了回去,嘀咕著:「我不就問問。」
「平時不見你那麼關心我?」
「那我平時沒見到你呀。」桑稚理所當然地說,「現在見到了,難得見一面,就關心一下意思意思。」
這小鬼一來勁,怎麼說都沒用。
桑延吐了口氣,應付般地說著:「缺人。陳駿文是體育部部長,就把我們宿舍另外三個人的名字都填上了。」
得到了答案,桑稚總算消停了些。她的嘴唇動了動,有點想問段嘉許的事情,猶豫了很久,還是一個字都沒問。
過了一會。
桑延忽地出聲:「女兒?」
桑稚:「?」
但他似乎不是在跟她說話,半闔著眼:「段嘉許你哥?」
桑稚微妙地看他:「你幹嘛。」
桑延摸了摸下巴,繼續自言自語:「也挺好。」
「……」
有病。
-
去醫院檢查之後,確實沒什麼大礙。重新處理完傷口,桑延把桑稚送回家,等到黎萍回家後便回了學校。
校運會一過,便迎來了週末。
桑稚在家休息了兩天,走路依然不太利索。可桑榮和黎萍都要上班,他們就想到了正處大三,各方面都要閒出屁來的桑延。
讓桑延又做起了桑稚讀三年級之前的事情。
每天接她放學回家。
一開始桑稚還不太樂意。
但後來,桑稚發現桑延似乎比她更不樂意,每次來接她都頂著一張臭到發黑的臉,她又開始樂意了。
週五放學那天。
因為桑延五點之後才有空,桑稚像往常一樣待在教室裡寫作業。周圍還剩小半的同學沒走,在打掃著衛生。
沒多久,突然有人喊她:「桑稚,有人找你。」
桑稚立刻從作業堆裡抬起頭,意外地看到有段時間沒見的殷真如站在門口。她眨了眨眼,起身走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殷真如這才注意到她的腳:「你這腳怎麼回事?」
「扭到了。」
「你怎麼也不注意點。」殷真如皺眉,「疼嗎?」
桑稚搖頭:「不怎麼疼了。」
兩人好一段時間沒說過話,此刻還有些陌生了。
殷真如撓了撓頭,安靜了片刻之後,才猶豫著說:「桑稚,你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桑稚愣了下:「啊?」
「就是,我有點事兒……」殷真如像從前那樣,搖著她的手臂撒嬌,「你就陪我去,我一個人不好去。」
「去哪?」桑稚說,「我還在等我哥。」
「你哥來幹嘛呀?」
「接我回家。」桑稚老實道,「因為我腳受傷了。」
殷真如:「我看你這走的也挺好的呀。」
桑稚沒說話。
「走嘛。」殷真如又晃了晃她的手,「我又不會帶你去什麼地方,我就無聊而已。我們去附近吃點東西呀。」
桑稚盯著她看了好一陣,才慢慢點頭。
「我先跟我哥說一聲。」
桑稚回到座位上,從書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正想給桑延打個電話的時候,那頭剛好打了過來。她接起電話:「哥哥。」
桑延:「你出來沒有?」
「還沒。」
「你晚點再出來。」桑延說,「我今天有點事。我讓段嘉許來接你了,他五點半才下課,你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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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左手是朋友,右手是暗戀對象,你選哪個?
桑稚:嗯?我是右撇子,用不上左手。
桑稚:砍掉(霸總語氣)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1:59 PM
第21章 偷偷
這話來的意外。
桑稚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她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此時才剛過四點半。距離五點半還有一個小時。
有不受控的小期待在心頭髮酵,摻雜著幾絲莫名的緊張。但很快,想到剛答應了殷真如的事情,她的心臟又像是缺了個口, 所有情緒都一一漏掉。
桑稚有點說不出口,但又覺得出爾反爾不好,往殷真如的方向看了眼, 模樣極為猶豫。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桑延又開口問:「聽到沒有?」
桑稚慢慢地啊了聲, 仿佛沒聽清一樣。
桑延勉強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我說, 段嘉許一會兒去接你, 五點半左右。他到時候應該會給你打電話,你先在班上寫會兒作業。」
桑稚:「五點半?」
桑延:「嗯。還有,今天給我老實點,別給別人惹麻煩。」
「……」桑稚正想反駁。
桑延又冒出一句「行了我忙著呢」,隨後便毫不留戀地掛了電話。
聽著聽筒裡傳來機械的嘟嘟聲, 桑稚把手機放了下來,無言地看著螢幕。她把手機放下,忍氣吞聲地開始收拾書包,背上之後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
殷真如過來挽住她的手臂。
走了一段路。
想起之前的事情, 桑稚狐疑地問:「你不會又是帶我去找傅正初。」
「啊?」殷真如一愣, 連忙擺了擺手,「不是啊,我也很久沒跟他玩了。他最近跟換了個人似的, 一天到晚在學習。」
「不是就行。」殷真如沒騙過她,桑稚也沒懷疑,只是補充了句,「那我陪你去吃點東西。但五點半的時候,我得回來找我哥。」
殷真如說的附近,就是在學校的後街,在南蕪大學走出去的一條巷子裡。裡邊有不少小攤位和店鋪,她們兩個以前也去過幾次。
這樣一來一回,一個小時也差不多。
殷真如沉默幾秒,點點頭:「好。」
兩人下了樓。
桑稚因為腿腳的關係,走的有些慢,一隻腳踩住臺階,另一隻又踩上,才繼續下一個臺階。她沒讓殷真如扶,自己扶著扶手慢吞吞地挪。
以前話很多的殷真如,不知為何,今天話格外少。
桑稚主動提了個話題:「你今天怎麼突然來找我了?」
「嗯?」殷真如似乎是在想事情,反應有些遲鈍,「我很久沒找你了嗎?誒,因為分班了嘛,然後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就沒什麼時間找你。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呀。」
她的人緣向來好,桑稚沒太在意:「沒事,我就問問。」
殷真如:「就有點想你了嘛,所以來找你玩。」
桑稚點頭,唇角彎了起來,唇邊有個梨渦陷進去。雖然她說不出什麼肉麻的話,但聽到朋友這樣說,也挺開心。
出到校外,兩人左轉直走,再左轉。
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說的多是最近班上的事情。見殷真如總心不在焉的,桑稚說著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忍不住問:「我覺得你今天好像有點奇怪。」
殷真如立刻抬起頭:「怎麼了?」
桑稚:「你是不開心嗎?」
殷真如:「沒、沒呀。」
「那我感覺你話好少。」
「是嗎?」殷真如揉了揉鼻子,「可能有點困。」
「你昨天熬夜了?」
「……嗯。」
兩人走到後街,桑稚看了看附近的店鋪,隨口問:「你想吃什麼?我們去點份雲吞?」
殷真如沒應,反問:「桑稚,你今天帶錢了嗎?」
聽到這話,桑稚訥訥低頭,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幣:「帶了二十,夠了。」
殷真如忽地低下頭,語氣似乎帶了點羞恥和內疚,往另一條巷子指了指:「我不想吃雲吞,我們去那邊。」
桑稚順著看去。巷子有些黑,那頭的人流量也少,巷口站著幾個在抽煙的少年。見狀,她的腳步停住,不解道:「去那邊幹嘛?我沒去過那邊,而且那邊看起來不像有吃的東西。」
「就是——」殷真如的表情有些急了,「我不想吃東西了,我想去網。」
桑稚懵了下,顯然沒想過會聽到這兩個字:「網?」
殷真如有些難堪地應了聲:「對。」
桑稚提醒她:「殷真如,網沒成年進不去,要身份證的。」
殷真如:「那家能進的。」
「那不就是黑網嗎?」
「……對。」
「不行。」桑稚皺眉,拒絕了她說的話,「你去網幹什麼?」
「我想玩遊戲……」殷真如苦著臉,「我最近成績變差了,我爸媽都不讓我碰電腦了。」
「那也不能去黑網。」
殷真如扯著她的手:「你就陪我去嘛,我一個人不敢進去。」
「不行,我爸媽不讓我去那些地方。」桑稚雖然有些任性,但該聽的話還是會聽,半點沒退讓,「你想玩可以去我家玩。」
殷真如搖頭:「那個遊戲得下載好久。」
桑稚:「那我今天回去給你下載,明天你來我家玩。然後你好好學習,提高成績之後,你爸媽會讓你玩的。」
「反正都來了。」殷真如的眼神飄忽,「你今天就陪我去一次嘛。我就去這一次,以後都不去了,行嗎?」
桑稚盯著她,沒吭聲。
兩人僵持半晌。
說半天她都不同意,殷真如生氣了,自顧自地往巷子的方向走,提高音量說:「那算了,我自己去。你回家去。」
站在巷口的少年們只是掃了她一眼,也沒有別的舉動。
桑稚有點不安,但又怕她出什麼事情,捏了捏書包帶,硬著頭皮跟了上去:「殷真如,你別去行嗎?」
巷子裡的光線暗,沒有燈,道路略窄,有垃圾堆在一邊,顯得又髒又亂。
桑稚走路速度沒殷真如快,喊了好幾聲,殷真如才停了下來,回頭看她。她往周圍看了看,完全不想繼續待在這:「你別鬧了,我們回去。」
沒等殷真如說話,桑稚看到有幾個人從旁邊的一間房子裡走出來。
是三個女生,穿著職中的校服。
領頭的女生盯著一頭酒紅色的頭髮,臉上抹著濃妝,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的校服上還畫滿了各種怪異的圖案,手裡拿著根煙,吐著煙圈對殷真如說:「怎麼這麼晚?等你半天了,小妹妹。」
殷真如慢慢轉頭,怯怯道:「老、老師今天留堂……」
紅頭髮女生:「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跑了呢,還打算明天去你學校找你玩玩。」
「……」
「跟你爸媽要錢沒?」
「姐姐,我真的沒錢,我爸媽不給我……但、但是,我朋友帶了錢……」說到這,殷真如回頭看向桑稚,懇求道,「桑稚,你不是帶了錢嗎?」
桑稚瞬間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殷真如,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緒。
殷真如不敢跟她對視,立刻別開眼。
聽到殷真如的話,紅頭髮女生才注意到站在殷真如後面的桑稚,流裡流氣地走了過去:「帶了多少錢啊。」
桑稚抿了抿唇,從口袋裡拿出那張二十。
紅頭髮女生接過:「就這點?」
桑稚點頭。
紅頭髮女生嘖了兩聲:「小妹妹,你有沒有這麼窮啊?」
站在她後面的兩個女生猛地笑了起來:「好像還是個瘸子呢。」
「小瘸子。」她瞬間改了口,用握著煙的手往桑稚臉上拍了拍,笑道,「你沒錢,你爸媽總該有?借點給姐姐花花?」
怕被煙頭燙到,桑稚沒敢動,慢吞吞地嗯了聲。
紅頭髮女生這才收回手,輕聲說:「那明天放學之後過來這找我。對了,敢告訴老師家長的話,姐姐每天都去你學校找你玩哦。」
桑稚頓了兩秒,又嗯了一聲。
紅頭髮女生這才滿意地往回走,路過殷真如的時候,用力扯了扯她的頭髮,冷笑道:「你明天也給我帶錢來,別拿你爸媽不給的話應付我,偷也得給我偷到。」
殷真如的身體順著她的力道往後傾,發著抖,話裡帶了哭腔:「姐姐,你別打我……我明天一定給你……」
恐嚇完之後,三個女生有說有笑地當著她們的面說了好些話,過了好半晌才出了這條巷子。
留殷真如和桑稚站在原地。
桑稚看向殷真如,面無表情道:「你認識她們?」
「我昨天去網遇到的。」殷真如開始掉眼淚,「桑稚對不起,我真的太害怕了……我零用錢都用完了,我爸媽也不多給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好……」
她沒應,轉頭往巷口的方向走。
殷真如急了,連忙跟上來:「你別生我的氣,反正給她們錢就好了,她們應該也不會傷害人……等放假,放假之後就沒事了……」
「……」
「桑稚……」
桑稚忽地轉頭,問道:「你是被她們勒索了嗎?」
殷真如可憐兮兮地點頭。
「那你為什麼叫我過來?」桑稚明顯來了氣,聲音隱隱冒火,「你應該告訴你爸媽,或者告訴老師,你為什麼叫我過來?」
「你剛剛不是聽到她們說的話了嗎……」殷真如被她凶的一愣,嗚咽道,「我要是告訴家長,她們得天天來找我,我不敢……」
「……」
「而、而且……」殷真如的聲音變得含糊,「你家不是挺有錢的嗎?」
極強的背叛感浮上心頭。
桑稚盯著她,一時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沒再說話,沉默著走出了巷子。
殷真如抹著眼淚,提心吊膽地跟著她。
半晌後,桑稚出了聲:「你以後別來找我了。」
殷真如又開始哭:「桑稚……」
「你不用聽她們嚇你。」桑稚平靜地說,「回家了之後就告訴你爸媽,他們總不可能不管你,那幾個人看起來也沒比我們大多少。沒什麼好怕的。」
「……」
殷真如低下頭,不知聽沒聽進她的話。
說完之後,桑稚也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那我走了,再見。」
殷真如也沒再跟上來。
桑稚不敢繼續在那塊區域待著,走路的速度加快了些,直到走到平時熟悉的牛雜店附近,才停了下來。她發了好一會兒的愣,有些茫然,忽然想起了段嘉許。
桑稚的精神一緊,猛地從書包裡翻出手機。
這才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段嘉許給她打了十幾個電話。
讓他等了好一段時間,桑稚開始提心吊膽,怕被罵,也怕他生氣。正想打回去,那頭剛好又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她連忙接了起來。
似乎沒想過這次她會接起來,電話那邊明顯頓了好幾秒,才出聲問:「桑稚?」
桑稚乖巧地嗯了聲。
段嘉許鬆了口氣:「你跑哪去了?你哥沒讓你在學校等我?」
桑稚:「在陳記雲吞旁邊,我哥說了。」
安靜幾秒。
段嘉許:「你在那邊等我。」
-
幾分鐘後,段嘉許出現在雲吞麵館的門口。他似乎是跑著過來的,額間冒著細細的汗,臉上也染上幾分紅。表情難得半分笑意不帶。
看到桑稚半點事沒有,他的眉間稍稍一鬆,又擰了起來。
桑稚主動喊人:「哥哥。」
段嘉許語氣淡淡:「你剛剛跑哪去了?」
桑稚猶豫了下,老實地指了指剛剛那條巷子。
「那邊?」段嘉許看了過去,視線停了一下。他重新看向她,像是覺得不可思議那般,氣極反笑:「網?」
「……」
「誰讓你去的?」
桑稚瞅他,不敢吭聲。
段嘉許的胸腔微微起伏,像是按捺著脾氣:「電話也不接?」
「……」
「你不樂意讓我來接你,你跟你哥說。」段嘉許停頓了下,直勾勾地盯著她,桃花眼忽地一斂,唇角彎了起來。他的聲線壓低,語氣又變回平時那般吊兒郎當的,卻莫名像是帶了尖銳的刺,「你知道哥哥窮,也沒那麼多時間。」
桑稚這才開了口:「我沒……」
她不安地抓住書包帶,遲疑著要怎麼跟他說剛剛的事情。不太想麻煩他,也怕他會覺得自己蠢,那麼容易就被騙到那邊去。
見桑稚看上去似乎是帶了慚愧。段嘉許的火氣才稍稍散了些,但還是收起了笑意,面無表情道:「知不知道哪錯了?」
「……」
「嗯?」
「……」
他的語氣刻意咬重了些:「說話。」
桑稚從沒見過段嘉許生氣的模樣。此刻莫名聯想到了,以前桑延闖了禍,桑榮準備打他之前,教訓他的語氣。
好像跟現在段嘉許的語氣一模一樣。
她的腦子裡瞬間又冒起了一句話。
——「小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桑稚猛地把手背到身後,膽怯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動作很大,又來得突兀,看上去有些莫名而怪異。段嘉許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這是什麼意思,繃著的表情也有了裂痕。
下一秒,桑稚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哥哥,對不起。」
小姑娘的語氣怯怯又緊張,似乎是真被嚇到了,段嘉許的火氣漸消,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又聽到她語出驚人地冒出了句:「——你不要打我。」
「……」
「我們…我們講道理就好。」桑稚又退了幾步,不敢湊他太近,「我這次會聽的,我懂怎麼講道理了……」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0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5 02:03 PM 編輯
第22章 偷偷
天色漸暗。
一旁的路燈還未亮起,顯得段嘉許的眸色更加的深沉。他定定地看著桑稚,唇線稍稍抿直,看不太出情緒如何,也沒有其他的舉動。
這樣的安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桑稚緊張又憂心忡忡地補一句:「我爸媽都沒打過我。」
段嘉許似是而非道:「我打你?」
桑稚看他一眼,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不是嗎?」
段嘉許笑:「我說不是了嗎?」
「……」
他的眼皮動了動,突然注意到桑稚乾淨的校服上有個格外顯眼的痕跡。位置在領口旁邊,很明顯是被煙灰燙出來的。
段嘉許的目光一頓,以為是自己看錯,緩緩湊近了些。
桑稚卻以為他是真要教訓她,緊抿著唇,神色忌憚,認命地把藏在身後的手攤平,怯怯放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的喉結滾動了下,指著她的衣領:「怎麼弄的?」
桑稚一怔,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這才發現衣服上被燙出了個痕跡。她下意識用指腹蹭了蹭,沒蹭掉。
「小孩。」段嘉許低聲問,「有人欺負你?」
桑稚遲疑地點頭。
段嘉許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下意識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口,皺著眉說:「怎麼不告訴哥哥?」
「我不想麻煩你。我哥也讓我老實點,別給你惹麻煩。」桑稚溫吞道,「我沒打算瞞著,回去會跟我爸爸媽媽說的。」
段嘉許耐著性子問:「有沒有打你?」
桑稚想了想,搖頭:「就拍了拍我的臉, 拿了我二十塊錢,然後讓我明天拿錢去給她們。」
「你怎麼跑那邊去了?」
「我朋友叫我去的。」想起殷真如,桑稚的心情又變差了,音量隨之小了些,「她覺得害怕,就叫我一塊去。」
段嘉許的話裡帶了幾絲荒唐:「她怎麼不告訴家長?」
「因為那些人說,告訴家長就天天來我們學校找我們。」他問什麼,桑稚答什麼,「所以她不敢告訴家長。」
聞言,段嘉許半蹲了下來,與她平視。
而後突然冒出了句:「把手伸出來。」
他這明顯不是要給她什麼東西的樣子。桑稚狐疑地看他,沒動,半晌後才伸出手。
段嘉許抬手,猝不及防地打了下她的掌心。
力道輕輕的,反倒像是在跟她擊掌。
桑稚立刻縮回手:「你幹嘛。」
段嘉許懶懶道:「打你。」
「……」
「小孩,聽好了。以後誰再騙你去不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你也不能去。」段嘉許站直起來,揉了揉她的發頂,「聽到沒有?」
桑稚憋屈道:「那你也不能打人。」
「嗯?怎麼不能打人?」段嘉許低笑了聲,「你要是不聽話——」
桑稚的神情警惕。
他拉長尾音,語氣帶了幾分玩味:「哥哥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
見時間不早了,兩人也沒繼續待在原來的地方。
「這次膽子還挺大?」段嘉許扶著她的胳膊,慢慢走出這條巷子,「被欺負也沒哭鼻子。」
桑稚無所謂:「反正沒弄疼我。」
「你那朋友跑哪去了?」
「不知道。」
段嘉許:「你這個年紀,大概也懂一些事情了?如果這個朋友對你不好,是壞朋友,以後你就不要跟她來往了。」
桑稚默默點頭。
「回去記得告訴你爸媽。」段嘉許說,「以後遇到別的事情,也都不要瞞著,他們都會保護你的。」
「知道了。」
見她似乎聽進去了,段嘉許也不再提這些,問道:「你哥接你的時候,你倆怎麼回家的?」
嘴裡的「打的」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桑稚倏地想起了什麼,立刻把話咽回了肚子,改口道:「坐公交。」
「坐公交?」段嘉許挑眉,「你這腳不怕被人不小心踩到?」
桑稚支吾道:「不會。」
出了巷子,走向公車的那條路,會經過南蕪大學的校門口。人流量明顯多了起來,大概都是是外出吃晚飯的大學生。
段嘉許似乎沒聽進她的話,打算在路邊攔輛計程車。
很快,有個段嘉許認識的男生踩單車路過,嬉皮笑臉地跟他打了個聲招呼:「學長好。」
段嘉許忽地喊住他:「林海。」
男生剎住車:「啊?」
「單車借我一下?晚點還你。」
「行啊。」林海很爽快地下了車,瞥見他旁邊的桑稚,好奇道,「學長,這你妹啊?」
段嘉許嗯了聲。
「小妹妹你好啊。」林海朝她擺了擺手,邊往校門口的方向跑,「那學長我先走了啊!我女朋友在等我呢!」
「去。」段嘉許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後座上的塵,側頭對桑稚說,「小孩,哥哥載你回家?」
桑稚沒猶豫,往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段嘉許的唇角微彎,調笑道:「這麼開心啊?」
「……」
「還偷偷笑。」
桑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根本沒上揚。
想反駁點什麼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騎上了單車,背著身子,含著笑意催促她:「上來。」
「……」
不要臉。
因為他的話,桑稚覺得有些不自在,磨磨蹭蹭坐了上去,雙手局促地抓在後座的兩側。
等她坐端正了。
段嘉許兩條腿還支著地,沒有多餘的動靜。
桑稚提醒道:「哥哥,我坐好了。」
聞言,段嘉許回過頭,盯著她問:「小孩,你手不見了?」
這什麼話?
桑稚納悶地把手抬起來:「哪裡不見了。」
「那不知道扶著哥哥啊?」段嘉許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腰際處,「藏起來幹什麼呢。」
桑稚的呼吸一滯。手上的力道立刻鬆了鬆,改成抓住他的衣服。
段嘉許踩上腳踏。
單車慢慢往前行駛,速度漸漸加快。
夜晚的氣溫比白天涼了不少,風聲也大,刮到耳邊,呼嘯的聲音灌進耳朵裡,拍打著鼓膜。
夜色彌漫,鼻息裡撲來清甜的花香,夾雜著男人身上散發著的,近似橘子汽水的味道。像是帶著蠱惑。
讓桑稚有點分不清。
耳邊的那到底是風聲;
亦或者,其實是她心跳的聲音-
沉默了好一段路。
桑稚漸漸平復了心跳的速度。她覺得無聊,主動開口跟段嘉許說話:「哥哥,我哥去哪了?」
段嘉許:「好像是陪人去面試。」
「啊?」桑稚想了想,「是找工作的那個面試嗎?」
「嗯。」
「我哥哥現在不是才大三嗎?怎麼就找工作了。」「實習。」段嘉許說,「不影響課程的話,想什麼時候實習都行。」
桑稚哦了一聲,盯著段嘉許被風吹得發鼓的黑色T恤,小聲問:「那哥哥,你不去實習嗎?」
「嗯,我這學期還有課。」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實習?」
「下學期,或者等大四。」
「就在學校附近找嗎?」
「不是。」段嘉許轉了個彎,隨口道,「回家那邊找。」
「……」
風被涼氣滲透,拍在她的臉上。桑稚愣了好一陣,心臟有點發空,訥訥地嗯了一聲,又問:「哥哥,你以後不打算待在南蕪這邊嗎?」
「嗯。」段嘉許淡淡地笑,「哥哥得回家啊。」
桑稚:「哦。」
過了一會兒。
桑稚又問:「哥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呀?」
「嗯?你今天哪來那麼多問題啊?」但他似乎也沒不耐煩,又慢條斯理地回道,「看情況。沒想好。」
怕惹到他不開心,桑稚小心翼翼地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年前回嗎?」
段嘉許:「不回。」
「……」
怎麼過年也不回家……
桑稚有些納悶,但她沒敢再問。
不知不覺到了桑稚家樓下。段嘉許剎了車,撇頭看她,問道:「自己能上去不?」
桑稚點頭,說了句「謝謝哥哥」,隨後便一拐一拐地往大門的方向走。
沒走幾步,段嘉許叫住她:「等會兒。」
桑稚停下腳步,回頭。
就見段嘉許走到她面前,彎下了腰。
旁邊的路燈被茂盛的葉子遮住了大半的光,視野變得有些暗。桑稚能感覺到,他似乎往她口袋裡塞了什麼東西。
正想翻出來看的時候,段嘉許抬手捏了捏她的臉,將她的注意力轉移,而後又提醒了一遍:「回去記得告訴你爸媽。」
「……哦。」-
到家之後,恰好到了飯點。
桑稚在飯桌上跟父母提了這個事情,把兩人嚇了一跳。
黎萍立刻去聯繫了老師。桑榮則問著她一些細節,並溫和安撫著她的情緒,讓她不用害怕。
桑稚確實也不害怕,頻頻點頭。吃完飯便回了房間,準備寫作業。剛把作業翻出來,她突然想起剛剛在樓下的時候,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好像一張紙?
桑稚拿了出來。
一看,是一張二十塊錢。
看起來有些舊,四角都是褶皺,很明顯不是她的。但口袋裡多了這一張錢,就仿佛她今天沒有被勒索,沒有被人搶了錢。
像是壞事情都沒有發生。
像是在用這種方式,非常純粹地安慰她。
桑稚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猛地跳到床上,把自己捲進被子裡,感受著空氣一點點被抽去的感覺。直到臉憋得通紅,她才把頭探了出來。
盯著天花板,莫名其妙地就笑了出聲。
隨後,桑稚爬起來,把那張二十塊錢攤平,壓進自己的繪畫板裡。隨後又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找出段嘉許的號碼。
注意到他的號碼所在地是宜荷市。
好像是另一個省的。
桑稚聽過這個地方,但沒去過。她思考了下,上網搜了一下南蕪到這個城市的距離。坐飛機過去還得三個小時。
好像有點遠。
桑稚猶豫了下,又搜了下宜菏市的大學,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煩躁地趴到桌子上。注意到旁邊的星星紙,她隨手抽了一張,坐直起來,心不在焉地往白色的一面寫著字。
——「我以後不跟殷真如玩了。2009.11.05」
她快速地疊成一顆星星,丟入那個牛奶瓶裡。然後,又抽出了一張,這次寫字的速度減慢,落筆極為遲緩。
良久後。
那個記載了她生活的瓶子。
又裝進了,她青春期裡,最大的一個秘密。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2009.11.05」
喜歡上了她哥哥的朋友,一個比她大七歲的男人。
在她情竇初開的年齡-
第二天放學。
桑稚照常在班裡寫作業,等著桑延上來接她回家。這次卻沒像平常要等到五點,四點半一過,桑稚就見到了桑延的人影。
還帶了他的兩個舍友過來。
一個是段嘉許,另一個是陳駿文。
像是來接她,湊足一桌人去打麻將一樣。
桑稚快速收拾著東西,湊到桑延邊上,用餘光偷偷看著段嘉許,很快就收回視線,小聲問著:「哥哥,你今天怎麼還帶別人一塊來了?」
桑延瞥她:「昨天勒索你的那些人不是叫你今天過去?」
桑稚點頭:「怎麼了?」
「帶路。」
「……」
想到昨天那三個女生,又看了看面前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桑稚有些無言以對:「別去了……」
「小鬼。」桑延用力扯她的臉,「在老子這,就沒試過被欺負上門還忍著的事兒,懂?」
陳駿文在旁邊附和:「就是就是!」
段嘉許只是笑。
「……」桑稚瞅了他們三個一眼,「哦。」
桑稚默默地帶著他們走到那條巷子的門口。
桑延:「小鬼,那些人長什麼樣?你別進去了。」
桑稚:「三個女生。」
「……」桑延頓了下,「女的?」
「嗯。那個老大比我高半個頭,頭髮是酒紅色的。」桑稚想了想,「臉長得像個調色盤。」
陳駿文的氣焰消了大半:「女的……女的就有點影響我發揮了。」
桑延冷笑:「管他男的女的。」
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挑戰性。
陳駿文覺得三個大男人進去找三個女生的麻煩有些丟人。桑延乾脆讓陳駿文待在這看著桑稚,而後跟段嘉許一塊進了巷子。
髒亂差的巷子,彌漫著下水道的味道。
中段掛著一個污漬斑斑的牌子,寫著「網」兩字。也許是聽到了動靜,沒多久,有三個女生從裡頭走了出來。
段嘉許從口袋裡翻出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神情散漫。他把煙含在嘴裡,半眯著眼,從淡淡繚繞的煙霧中,看清了站在最前邊的女生的模樣。
跟桑稚嘴裡的形容一一對上。
比她高半個頭,酒紅色頭髮,調色盤臉。
也許是見到來的人和想像中的不一樣,女生失望地擺了擺手,卻是因為來人長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隨後示意另外兩個女生跟她一塊回去裡邊。
桑延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喊住她們,語氣微涼:「同學。」
紅頭髮女生停下腳步,回頭,納悶道:「你喊我?」
沒等桑延開口。
另一側,段嘉許倒是主動出聲。
「聽說——」
他的一雙桃花眼彎起來,笑得溫柔又曖昧:「你叫我家小孩給你錢花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13 PM
第23章 偷偷
下午五點出頭,太陽雖不及正午那般猛烈,卻仍顯刺眼。
巷子外的氣味也不太好聞,陳駿文沒讓桑稚跟他傻站在這。他往四周看了眼, 乾脆帶她到附近的一個小攤位上,買了兩串冰糖草莓。
兩人找了個陰涼處,一人捧著一串咬。
怕桑稚覺得尷尬,陳駿文主動跟她聊起天:「這附近有點亂,以後你沒事不要過來這邊。」
桑稚乖乖道:「知道了。」
「本來錢飛也要過來的。」陳駿文說,「你記得, 那個胖胖的哥哥。不過他今天有事兒,就沒過來。」
桑稚不喜歡吃上面的糖紙,一點點的撕掉:「記得。暑假的時候, 我哥帶我和他吃過飯。」
陳駿文:「啊?那可能那個時候我已經回家去了,所以就沒去。」
桑稚點點頭:「嘉許哥也去了。」
「啊?老許啊?」陳駿文突然想起了什麼,「誒, 對。他放假不回家。」
桑稚一頓,猶疑道:「為什麼呀?」
陳駿文也不大清楚,撓撓頭:「可能就懶得回去, 加上小學期什麼的, 假期也沒剩什麼時間了。」
「噢。」
「不過他偶爾還是會回去。」陳駿文想了想, 「基本都是小假期回去。比如上個學期, 清明的時候他好像就回去了?長假就沒見他回家。」
桑稚小聲問:「新年也不回嗎?」
「是啊。」陳駿文說, 「不過這事兒還算正常,我們學校還挺多人新年不回家的, 學校也會弄年夜飯。留校過年的還有紅包。」
桑稚咬破外邊那層冰糖,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半晌,她沒再繼續問,換了個話題:「哥哥,我哥他們在裡面會做什麼?」
「啊?」
「會打架嗎?」
「如果是男的可能會。」陳駿文摸了摸下巴,「但你剛剛說那些人是女生的話,唔……那可能就講講道理?」-
此時此刻,巷子內。
因為道路狹窄,往上都是樓層凸出來的窗臺,陽光被遮擋了大半。光線明顯比外頭暗了不少,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聽到段嘉許的話,桑延的眼瞼動了動,看了過去。
紅頭髮女生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警惕地退後兩步,開始裝傻:「什麼啊?我不認識你們。」
說完之後,她朝旁邊兩個女生使了使眼色。
「沒事兒,我認得你們就好。」桑延輕抬眉眼,哂笑道,「是你昨天拿了我妹二十塊錢是,還拿煙頭燙她?」
「什麼燙她!」紅頭髮女生的音量拔高,「我就拿了她二十塊錢,別的什麼也沒幹好嗎?別冤枉我!二十塊錢而已,要我就還給你們唄。」
「二十塊錢而已?」桑延的臉上毫無笑意,「同學,別說二十塊錢,就算你只搶了我妹兩塊錢,這筆賬我都得跟你算。」
紅頭髮女生的火氣明顯上來了,但也沒強,緊抿著唇從口袋裡翻出錢,沉默遞到桑延面前。
桑延沒動。
段嘉許掃了眼她們衣服上的校徽:「職中的?沒成年?」
「這年齡不在學校裡好好學習,在這裡幹什麼呢?」桑延淡淡嘲諷,「打算一輩子幹這個?」
「拿了錢就滾啊。」紅頭髮女生的臉色一變,「我怎麼樣關你屁事。」
段嘉許低著眼,又抽了口煙,嘴裡緩緩吐著煙霧,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快,他抬腳走到女生的面前,長睫一抬,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無聲的注視。
他的眼形內勾外翹,天生帶情,盯著人的時候,就像是在放電。此刻不帶任何溫度,莫名顯得瘮人。
紅頭髮女生的心臟提了起來,害怕到終於發起了火:「幹什麼啊!你們煩不煩!我不是說還給你們嗎!」
旁邊有個女生拉住她:「我們快走……」
下一刻,段嘉許忽然抬起夾著煙的手。
想著桑稚的那句「拍了拍我的臉」,他稍稍挑眉,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湊近紅頭髮女生的臉,喃喃猜測:「昨天這麼拍的?」
「……」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朝她襲來。
盯著他手上那根還染著紅光的煙,紅頭髮女生握緊拳頭,沒敢動,眼眶漸漸紅了。
在她看來,眼前這個長得極為漂亮的男人,本質上就是個惡魔。明明是在笑,看起來卻比旁邊那個嘴毒帶著戾氣的男人還要可怕。
煙頭在距離她兩釐米的位置停下。
段嘉許的手沒觸碰到她的臉,指尖點了兩下,有煙灰落到她的衣服上,燙出一個淺淺的痕跡。他慢條斯理地直起身,語氣斯文溫和:「嚇到你了?」
「……」
紅頭髮女生立刻往後退了一步,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還別說,」段嘉許笑,「好像是挺嚇人的?」-
出巷子的路上。
桑延雙手插兜,跟在段嘉許的後面,閒閒道:「兄弟,你最近嚇人可真有一套,我看了都害怕。」
段嘉許挑眉:「是嗎。」「聽過那個成語沒?」桑延說,「笑裡藏西瓜刀。」
「……」
「還有,」桑延想起個事兒,嗤了聲,「我妹怎麼就成你家小孩了?按你這麼算,你他媽不就成我爸了嗎?」
段嘉許漫不經心道:「行啊。」
「……」
「我不介意。」
「滾。」
兩人走出巷子,在不遠處的小攤位旁看到陳駿文和桑稚。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並排站在一塊,捧著一串紅豔豔的冰糖草莓。
桑稚的目光時不時往巷口的方向看,很快就發現了他們兩個。她剛吞了一大顆草莓進嘴裡,此時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倒是陳駿文先開了口:「見著人了?」
桑延嗯了聲。
陳駿文的聲音像是機關槍一樣:「那你們幹什麼了啊?恐嚇嗎?怎麼恐嚇的啊?說來聽聽啊!我好奇!」
「我說我一個月只殺十個人。」桑延懶洋洋道,「這個月的額度已經用完了,我下個月再來殺你。」
「……」陳駿文無語,「你糊弄誰呢。」
「你啊。」
陳駿文被桑延氣到。他翻了個白眼,側頭看向段嘉許,試圖從他這邊得到答案:「老許,你就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嗯?」段嘉許氣息悠長地呵笑了聲,「我為什麼要滿足你?」
「……」陳駿文差點被噎到,拿手裡那串冰糖葫蘆指他,「小朋友還在呢,你開什麼黃腔!你還要不要臉!」
聽著他們的話,桑稚沒吭聲,默默想著「開黃腔」是什麼意思。
色情的話?
那剛剛那話哪裡色情了。
不是挺正常的對話嗎?
不過陳駿文那句「不要臉」,她確實還挺贊同。
桑稚莫名有些憂愁。
他怎麼跟誰說話都這樣,不聽內容,光聽語氣都覺得不要臉。跟男人說話都像在跟情人說話一樣。
聽到「小朋友」這三個字,段嘉許才垂頭看向桑稚,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吊兒郎當道:「小朋友,你怎麼吃得東西?」
桑稚:「?」
他好笑道:「像隻河豚一樣。」
桑稚立刻把嘴裡的東西咽進肚子裡,舔著唇角上的糖漬,低聲說:「你才像河豚。」
「這樣嗎?」段嘉許指了指她手上的冰糖草莓,半開玩笑,「那你給哥哥吃一口?哥哥給你表演個帥氣的河豚。」
「……」
「你吃我的。」陳駿文看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別騙小朋友了,我都覺得良心不安。你這騙吃騙喝呢。」
桑延瞥了眼:「別費勁了,她不會給你吃的。」
當沒聽見一樣,段嘉許沒應他倆的話。
下一刻,桑稚果然搖了搖頭:「不行。」
隨即,她垂下腦袋,從口袋裡翻出五塊錢,很爽快地塞進他的手裡:「你自己去買一串。」
「……」
段嘉許一愣。
這事兒明顯不在桑延的接受範圍內。他把手機放回兜裡,盯著桑稚看了好幾秒,涼涼道:「你怎麼不給我買一串呢?」
桑稚瞅他,又摸了摸口袋,無辜道:「可我只有五塊錢了。」
意思就是,我沒錢給你了。
桑延沉默兩秒,氣笑了:「行,好樣的。」
段嘉許看著手裡的錢,低笑了聲,很快便還給了她:「哥哥跟你鬧著玩呢。哥哥不愛吃這個,拿去給你哥買。」
桑稚哦了聲,又把錢轉交給了桑延。
因為段嘉許不愛吃,桑稚就退而求其次,把錢給了他。這情況在桑延看來,他就是個接收段嘉許垃圾的垃圾桶。
桑延深吸了口氣,拿過錢,揣進兜裡:「回家。」
桑稚眨了眨眼:「你怎麼不買。」
「不想吃。」
「那你把錢還給我。」
「不還。」
桑稚不樂意了:「你這不是騙我錢嗎?」
「騙?」桑延又從兜裡掏出那張五塊錢,以及剛從那個紅頭髮女生手裡拿回來的二十塊,「別說這五塊,我還拿了你二十塊呢。」
「咦。」桑稚停住動作,「拿回來了啊?」
「廢話。」
「那你給我。」
桑延扯了扯唇角,沒再跟她鬧,把錢還給她:「人才多大點就這麼現實,遇到錢就跟我計較那麼多,以後還得了……」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他嘴裡「非常現實」的桑稚,在接過錢之後,轉眼間就轉手遞給了段嘉許,還附帶著乖巧又討好的一句話。
「哥哥,給你。」
「……」
桑延:???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25 PM
第24章 偷偷
段嘉許彎下腰,與她平視:「給我?」
聽他這麼一說,桑稚突然覺得用「給」字好像不太恰當。她想了想, 立刻改了口, 聲音輕輕的:「還你。」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 眼一抬, 突然注意到了桑延的表情。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瞬間改變了注意, 淡笑著:「行。」
隨後, 段嘉許接過那張錢, 悠悠地說:「謝謝妹妹給哥哥錢花。」
一旁。
「誒, 桑延, 我怎麼感覺這比較像老許的妹……」沒等陳駿文把話說完,他忽地察覺到桑延的情緒,立刻收回了口中的話, 湊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
「……」
-
走回南蕪大學的門口, 四人兩兩分開。
桑稚咬下最後一顆草莓,視線總下意識往段嘉許的背影看。沒多久,她的眼珠子一轉, 忽地跟桑延不太友善的目光對上。
她莫名覺得心虛, 立刻裝作自己在看風景的樣子:「……幹嘛。」
桑延沒理她,面無表情地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桑稚怕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心跳如打鼓。她強裝鎮定, 乾脆也拉直唇角, 露出一副情緒不外露的模樣,拉開車門先坐了上去。
兩兄妹一左一右坐著。
沉默無言。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順著後視鏡看到兩人的模樣,樂呵呵道:「兄妹倆吵架了啊?」
桑稚一愣:「沒啊。」
她瞅了眼桑延的臉,眼睛一眨,忍不住道:「又好像是。」
「……」
「叔叔,剛剛就是——」桑稚嘀咕著,「我哥讓我請他吃一串冰糖草莓,我就給他錢,讓他自己去買。但他不買,我就讓他把錢還給我,然後他就生氣了。」
司機聽著這話,不太贊同:「啊?小夥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桑延當沒聽見,從口袋裡拿出耳機戴上。
「……」
看著他的舉動,桑稚有些莫名其妙。
不就五塊錢,他至於這樣嗎?
爸媽最近難道沒給他錢花?
猶豫了下,桑稚也不太想跟他冷戰,那她這一路得無聊透頂。她把那五塊錢拿出來,不太情願地塞進他的手裡:「那就給你嘛。」
桑延摘下耳機,嘖了聲:「我稀罕你這幾塊錢?」
「哦。」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又默默放回自己的口袋。
「小鬼,你自己想想。」桑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決定讓她這胳膊肘拐回來,以免骨折了,「你有沒有給你哥,你親哥錢花過。」
桑稚搖頭,認真道:「但你不是都自己拿的嗎?」
桑延:「……」
「你去年寒假買的那個遊戲手柄。」桑稚的語速慢吞吞的,「不是還差兩百塊錢,然後就從我的紅包裡偷拿了。」
「你那紅包厚成那樣。」桑延倒也沒心虛,「你還能知道我拿了?」
「你拿了我一塊錢我都知道。」
「……」
「我就是沒跟你計較。」
「……」桑延問,「你剛剛給段嘉許二十塊錢幹嘛。」
「那是嘉許哥昨天給我的。他看我被搶了二十,就偷偷給了我二十塊錢。」桑稚平靜地說,「又不像你那樣,只會偷偷拿我錢。」
桑延:「……」
-
桑稚被隔壁三職的學生勒索的事情,黎萍特地跟陳明旭溝通了一番。加之三班的殷真如家長也在同一天聯繫了學校,說有同樣的情況。
學校便重視起了這個事情。
各個班主任在班上問了這個事情,才發現有這樣情況的學生不在少數。但多是放學之後去了學校旁邊的一家黑網,加上受到恐嚇,所以也不敢跟家長坦白。
黑網被舉報,很快就關了門。
事情具體是怎麼解決的,桑稚不太知情,也沒怎麼去關注。
後來的一段時間,殷真如來了桑稚好幾次,跟她道歉。但沒多久,也就被她的冷漠所逼退。桑稚的腳傷漸漸恢復,桑延還是照常每天下午來接她回家。
他沒空的時候,來的人就會變成其他人。
偶爾是錢飛,偶爾是陳駿文,但更多時候——
是段嘉許。
是根本不用她自己來爭取,就有的見面機會。
桑稚察覺到,段嘉許對她的態度,有點像是桑延那樣。喜歡逗著她玩,卻更加溫和一些,多方面照顧到她的情緒。
注意到她有一些異常的舉動時,他也不會有多的想法,只是覺得有趣。
態度一如既往,但似乎,也開始跟她有了幾分的熟悉。
在此之前。
桑稚一直覺得,自己是吃了年齡的虧。那些所有不敢做的事情,全都是因為她的年紀尚小,而沒辦法去踏出那一步。
但時間久了,桑稚又莫名開始改變了想法。
她好像,其實是占了年齡的便宜。
大人們覺得她這個年齡不會懂的事情。
其實她已經開始懂了。
卻也能,裝作什麼都不懂。
-
桑稚的期末考試成績考的不算好,直接掉出了年級前十。
一小部分原因是,初二多了個物理科目;還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對物理完全不感興趣,上課基本沒聽過課。
成績一落千丈。
黎萍和桑榮商量了一番,並徵詢了桑稚的意見,最後決定讓桑延給她補補習。畢竟如果剛開始的內容就不懂,那接下來的課程估計也要夠嗆。
但這補習只持續了不到半小時就結束。
雙方都有問題。
桑稚單方面覺得桑延說的都是錯的,他說一句她頂一句;而桑延耐心也不好,覺得這內容非常小兒科,說一遍她聽不懂,就不想再說第二遍。
黎萍沒轍,乾脆決定請個家教。
可寒假的時間本就不長,加上還要過年走親戚,桑稚一點都不想學習。但她成績確實下降了,也沒那個臉面拒絕。
桑稚糾結半天,最後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研究要怎麼樣才能把這個家教嚇跑。
桑稚什麼辦法都想不到。
只能想到個逃避戰術。
她打算第二天,在家教來之前,先跑出去玩一整天。這樣的話,那個家教估計就能懂她的意思,就能做到知難而退,永遠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黎萍提前跟她說過,家教今天九點就會來。結果桑稚制定好了計畫,卻因為想辦法的事情,睡的太晚,隔天早上十點才爬起來。
看到時間的時候,桑稚覺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這個時間,黎萍和桑榮都去上班了,家裡就只剩桑延跟她兩個人。;桑稚認命地走出房間,往客廳看了眼,意外的是,沒見著人。她眨了眨眼,又往桑延的房門看了眼,還關著,看上去是還沒醒。
看來家教根本沒來?
桑稚緊繃的情緒徹底放鬆,這才進了廁所裡洗漱。牙刷到一半,她聽到了桑延的房門打開的聲音,下意識喊著:「哥哥,你給我煮個泡麵,加個火腿。」
因為一嘴的泡沫,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
隨後桑稚打開了水龍頭,捧著水衝掉嘴裡的泡沫。
也沒聽清桑延應沒應。
桑稚洗了把臉,很快就出了廁所。
她爬到餐椅上坐著,聽到廚房裡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隨口問了句:「哥哥,你知道家教怎麼沒來嗎?」
「……」
桑稚聽到撕包裝的聲音頓了下,很快又響了起來。
桑稚沒太在意:「媽媽是不是不打算找了?還是說那個家教睡晚了還沒來。哥哥,那這樣的話,這個人的職業素質就不行,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傳來水沸騰的聲音。
桑稚拿起旁邊的糖,撕開丟進嘴裡:「要不然就換個。但我覺得現在快過年了,估計也不好找,所以最好就是別找了。」
「……」
「哥哥,如果你幫我說話的話。」桑稚想了想,「我的新年紅包分你一百塊錢。」
「……」
「你怎麼不說話?」
「……」
「那兩百?」
都這樣了,還是等不到他的回應,就像是極為不屑她的這點小錢。
桑稚咬咬牙,把價格翻了一番:「五百!五百總行了!」
下一秒,桑延的房門又有了動靜,伴隨著桑延略帶不耐的語氣:「一大清早的,你嚷嚷什麼呢?」
桑稚一頓,轉過頭。
就見桑延打著哈欠,邊坐到她的旁邊。
廚房裡的聲音依然未停。
桑稚意識到不對勁,音量壓低了下來:「哥哥,廚房是誰啊?」
「嗯?」桑延懶洋洋道,「段嘉許啊,媽沒跟你說嗎?他來當你家教。」
「……」
桑稚的表情石化了:「啊、啊?」
「啊什麼啊。好意思起那麼晚,別人等你半天了。」聽到廚房的動靜,桑延問,「喂,段嘉許,你在煮麵嗎?」
沒多久,廚房裡傳來段嘉許漫不經心的聲音:「嗯。」
桑稚:「……」
很快,段嘉許端著個麵鍋從廚房裡出來。他的模樣俊朗,又帶著幾分貴氣。穿著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捋到手肘,卻仍然不沾半點煙火氣息。
桑稚心虛的要命,立刻低下頭,裝作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
桑延往鍋裡瞥了眼,起身到廚房裡去拿碗。
段嘉許在桑稚對面坐了下來,悠悠道:「早上好?」
「……早上好。」
「看你睡的挺熟的。」段嘉許靠在椅背上,唇角不輕不重地彎起來,「你哥敲了幾次門叫你也沒醒,他就沒再敲了。」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昨天睡得有點晚。」
「是嗎。」他的眼皮動了動,若有所思道,「不是裝作沒聽見?」
桑稚立刻反駁:「我真沒聽見。」
桑延拿了三套碗筷出來,瞥了他們一眼:「沒聽見什麼。」
桑稚低聲道:「沒聽見你敲門。」
「沒聽見?」聽她提起來,桑延才想起這事,他裝了碗麵放到桑稚面前,冷笑道,「我下重播鞭炮看看你能不能聽見。」
「……」
-
這頓早飯,桑稚吃得坐立不安。
總覺得段嘉許的視線總若有若無地往她身上瞟,似乎極為記仇。把最後一口麵吃進肚子裡,她便借著收拾東西的理由,迅速跑回房間。
桑稚邊翻著書,邊想著剛剛自己說的話。
其實也還好。
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在針對他。
應該……也沒必要生氣?
桑稚吐了口氣,提心吊膽地抱著要用的學習資料出了房間。
她房間的桌子小,一個人用綽綽有餘,但兩個人就顯得狹窄。黎萍提前跟她說了,家教的時間,讓她和老師到桑延的房間學習。
正要走進桑延房間的時候,桑稚偷偷往餐廳的方向看了眼。
卻沒見著人。
她把東西放好,又狐疑地走到客廳,發現兩個男人此時在坐在沙發上打遊戲,用的還是那副桑延偷了桑稚兩百塊錢買的手柄。
桑稚有些無語:「不是學習嗎?」
桑延視線沒動一下:「剛吃完飯學什麼習,你先自己去看看書。」
「……」桑稚覺得段嘉許這個家教肯定就是桑延介紹來的,這樣的話,除了教她學習,還能陪他打遊戲,「哥,你這是給我找了個家教,還是給你找了個玩伴?」
段嘉許的笑聲帶了幾聲氣息,低聲說:「小孩,等一會兒?哥哥玩一局就去教你。」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氣吞聲地走到邊上坐下。
他的坐姿懶散,總喜歡靠著椅背上,帶著倦意。旁邊就是窗臺,有幾縷陽光落到他的髮梢處,顯得髮色更淺了。
桑稚沒見過他玩遊戲,此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段嘉許的手長得也好看,手指修長有力,掌骨分明,能明顯看到淡青色的血絲。比起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的模樣顯得專注了些,溫潤又斯文。
臉長得還豔麗如妖孽,格外耀眼奪目。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她的目光一停,又朝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觀察,目光還放在電視上。
她的心中忽地浮起了一個念頭。
一個極為強烈的念頭。
桑稚往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打開手機的照相機,小心翼翼地舉起來,隱蔽的用抱枕遮住手機的其它部位,鏡頭對準段嘉許。
她屏著呼吸,按了拍照按鈕。
遊戲剛好結束,客廳裡安靜下來。
隨後,桑稚的手機響起了格外響亮的一聲「卡嚓」。
在這安靜中,顯得異常清晰。
也許是桑稚的心理作用,她覺得這聲音幾乎達到了震耳欲聾的效果。
段嘉許和桑延被這聲音吸引,同時看向她。
「……」
桑稚的腦袋瞬間充了血。
完了。
完了完了。
完蛋了。
她!完!了!
她!沒!關!聲!音!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34 PM
第25章 偷偷
客廳的沙發呈「L」型, 前面擺著一張透明的茶几。段嘉許和桑延並排坐在一起,中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
剩一端的位置空著。
桑稚剛剛下意識就坐到那處,恰好在段嘉許的旁邊。
此時因為這突發的情況,桑稚的腦袋一片空白。她甚至忘了要把手機收起來,方向還對著段嘉許,神情不安又緊張。
瞥見她的模樣,桑延把遊戲手柄扔到一旁,皺著眉問:「小鬼,你拍什麼呢。」
桑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訥訥抬頭。
注意到手機對準的方向,段嘉許的眉眼一揚,嘴角隨之彎了起來。隨後, 他的身子稍稍向前傾,往桑稚的方向湊近了些,饒有興致道:「嗯?拍我啊?」
桑稚往後一縮,立刻把手機螢幕扣到抱枕上擋住:「沒、沒。」
「沒嗎?」
「……」
「為什麼拍哥哥?」段嘉許拖著腔調,話裡帶了幾聲笑,「哥哥這麼好看嗎?」
聽到這話, 桑延立刻嗤了聲:「你能不能要點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側頭看向桑稚:「你不會是想拍照告——」
沒等他說話, 桑稚猛地站了起來, 目光沒往他們兩個身上看, 語速極快地說著:「我跟同學說我有個長得很帥的哥哥。」
桑延聲音一停。
她的臉頰有些紅,邊說邊往臥室的方向挪。似乎是真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憋了半天又憋了一句:「——但我不好意思把你的照片給他們看。」
桑延:「……」
說完,桑稚便立刻跑回了房間,留下一片沉寂。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靜到莫名顯得尷尬。兩個男人各坐一端,臉上的表情天差地別,情緒上有很鮮明的對比。
半晌後,桑延轉頭看段嘉許,唇線拉直,臉上漸漸失了表情,心口處一團鬱氣湧上:「我還以為她是要拍照跟我爸媽告狀。」
段嘉許收斂了唇角的弧度,故作平靜地嗯了一聲。
像是又回想了一遍桑稚的話,桑延慢慢吐了口氣,想按捺住脾氣,火氣卻依然一點就燃:「這他媽還不如告狀呢。」
「……」
又安靜幾秒。
「操。」桑延忍不了了,忽地站了起身,「你先在這等著。」
下一秒,段嘉許跟著他也站了起來,行為上有攔住他的意思。他的下巴微斂,低笑了聲:「兄弟,這事兒就別跟小孩計較了?」
桑延:「?」
段嘉許:「小孩不懂事,沒必要。」
桑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個年紀的小朋友,」段嘉許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停了幾秒,似是在忍笑,「確實會有點要面子,你也理解一下她?」
要、面、子。
理、解、一、下。
「……」
桑延的眉心跳了下:「我理解你媽。」-
桑稚在自己房間待了幾分鐘,蹲在門邊聽外頭的動靜。她隱隱能聽見桑延和段嘉許在說著什麼話,可因為距離不近,她也聽不太清。
她思考了下剛剛自己說的那個藉口。
似乎還是非常合理的。
又等了一會兒。
桑稚百無聊賴地翻出剛剛的「戰利品」。
圖元並不清晰。從桑稚拍攝的角度,只能看清段嘉許的側臉,立體分明,卻又顯得柔和。他的唇角稍彎,心情看上去不錯。
桑稚頓時覺得,剛剛的一切都值得了。
她忍不住笑起來,指腹在螢幕上觸碰了下,又飛速地收回。
桑稚又看了好幾眼,突然摁滅螢幕,抱著手機蹬了瞪腳。她勉強平復著心情,裝作根本不在意的樣子,爬起來照了照鏡子。
覺得毫無破綻的時候,桑稚輕咳了兩聲,把手機藏到枕頭下。她悄悄拉開門,往外頭掃了一眼。而後迅速地跑到桑延的房間裡,到書桌前坐下。
桑稚翻開物理練習冊,很刻意地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
注意力卻全部放在客廳那邊。
沒多久,有個人走了進來。
桑稚沒抬頭,卻也能猜到是段嘉許。她撓了撓頭,假裝在做題。
段嘉許在她旁邊坐下,單手支著側臉,瞥了眼她正在做的練習冊:「小孩,把你的期末考試試卷給我看看。」
桑稚哦了下,從物理書裡翻出試卷,放到他的面前。她又看回原來的題目,筆尖很快停下。她猶豫著,很小聲地問:「哥哥,你能不能別那樣喊我了。」
聞言,段嘉許抬眸,似是沒懂她的話:「嗯?」
桑稚瞅他,沒搭腔。
段嘉許反應過來:「小孩?」
桑稚收回視線,默不作聲地點頭。
段嘉許:「不喜歡哥哥這麼喊?」
「也不是。」桑稚咕噥著,「就是,我也不是小孩了嘛。」
「不是小孩了嗎?」段嘉許覺得好笑,「那你覺得自己是個大孩子了?」
「……」
桑稚抿了抿唇,沒理他。
段嘉許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也不太在意:「哥哥這不是叫習慣了。」
桑稚的立場很堅決:「那你得改改這個習慣。」
「行,那怎麼喊?」他的的尾音打了個轉,「小桑稚?」
桑稚動了動唇,有些不滿。
就不能去掉這個「小」字嗎?
怎樣都要強調她小。
算了。
桑稚決定忍。
反正至少比原來的好。
她沒跟他計較,勉為其難地點頭。
聽她這麼一提,段嘉許回憶了下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像是長高了些。」
桑稚一本正經地說:「還會長的。」
「嗯。」段嘉許語氣吊兒郎當的,聽起來不太正經,「到時候長得比哥哥還高,來保護哥哥。」
「……」桑稚想像了下那個畫面,嘀咕道,「那也不用那麼高。」
段嘉許只是笑,繼續看她的試卷:「小孩,你這上課沒聽過課?」
剛剛才說好的,現在又這麼叫。
桑稚當沒聽見。
段嘉許懶懶道:「聽見哥哥的話沒有?」
桑稚覺得憋屈,但還是不敢再當沒聽見,湊過去為自己辯解:「聽過,就是聽不懂。」
「這題物態變化怎麼還選錯了?」
「哦。」桑稚指了指,「我寫太快了,我本來想選A的。」
段嘉許似笑非笑道:「這題選B。」
「……」
兩人的目光撞上。
桑稚覺得有點沒面子,又覺得自己不能沒了氣勢,乾脆理直氣壯道:「反正我就是不懂。我聽了課的,我就是太蠢了,聽也聽不懂。」
「之前哥哥讓你好好聽課。」段嘉許說,「忘了?」
「那都多久前的事情了……」
「那還要哥哥每天提醒你一次?」
桑稚遲疑了兩秒,溫吞道:「也行。」
「……」段嘉許又氣又好笑,「把課本拿過來。」
家教的時間定了每天兩小時,一週三次。
本來說好是九點準時開始的,十一點準時結束。結果桑稚睡到了十點,再加上她洗漱和吃早飯的時間,兩人到十一點才正式開始補習。
途又休息了一小時吃午飯。
段嘉許似乎也不忙,時間到了依然在旁邊看著她做題。等她做完了,他才拿過一一檢查,邊漫不經心提起了今早的事情:「你不想找家教?」
桑稚模棱兩可地說:「不想學習。」
「你這年齡,」段嘉許輕笑道,「除了學習還想做什麼?」
桑稚一噎,鼓了下腮幫子:「你不懂。」
段嘉許指著錯題,讓她再看幾遍,而後道:「行,哥哥不懂。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也能去做,但得抽課餘時間,至少別耽誤了學習。」
桑稚:「我知道。」
「自己回去再消化一下。」段嘉許合上課本,「今天就到這了。」
桑稚點頭。
課程一結束,段嘉許又往椅背靠。很快,他的眼瞼動了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拉長尾音道:「小孩——」
「……」
他是有多習慣這樣喊?
就這麼改不了嗎?
桑稚正想指責。
又聽到他說:「聽說,你覺得哥哥長得帥啊?」
「……」
她瞬間把嘴裡的話憋了回去。
段嘉許慢慢湊近她,氣息悠長地呵笑一聲:「剛剛拍的什麼樣,給哥哥看看。」
桑稚不想給他看,此時極其慶倖自己沒把手機帶過來。她裝模作樣地摸了摸口袋,平靜道:「手機在房間。」
結果。
段嘉許很自然地說:「去拿過來。」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不要。」
「不拍多幾張?」段嘉許支著側臉,聲音裡帶了幾分調侃,「小桑稚想怎麼拍,哥哥都配合你。然後挑張最好看的給你的小朋友們看,給我們小桑稚爭爭臉。」
桑稚不自在道:「……不用了。」
「這樣啊——」他似乎還覺得有些遺憾,「那可惜了。」
「……」
「不再考慮一下?」段嘉許笑,「小孩,你不覺得浪費啊?」
桑稚被他逗得有些惱,沒應,跳下椅子,默默抱起自己的東西回到房間裡。她把東西收拾好,盯著枕頭的方向,沉默無言。
也許是被洗腦了。
在這一刻,在桑稚惱羞成怒地情況下,她居然真的覺得非常的可惜。
甚至還有了反悔的衝動-
之後,桑稚沒聽到段嘉許離開的動靜。
聽著外頭的聲音,段嘉許和桑延好像是又玩起了遊戲,只不過是把戰場挪到了桑延的房間。桑稚有些鬱悶,但其實就算桑延不在,她也拉不下臉再提起這個事情。
桑稚翻了翻手機裡的那張照片,覺得只有這張好像也足夠了。
她不再貪心。
桑稚有點想過去,又覺得自己沒理由過去打擾他們。
突然想起平時有客人來,黎萍都會切點水果招呼。桑稚沒想著指望桑延,又覺得不能虧待了段嘉許,她猶豫著走出房間,到廚房打開冰箱,抱了個西瓜出來。
把西瓜放到流理臺上,桑稚拿起水果刀,有點無從下手。她撓了撓頭,乾脆拿了個托盤,把西瓜和水果刀都放了上去。
隨後費勁地搬起來,走進了桑延的房間。
注意到動靜,桑延和段嘉許的視線下意識挪了過去。
段嘉許:「……」
桑延:「……」
桑稚把西瓜放到他倆旁邊,自以為很體貼地說:「我給你們送水果吃。」
「……」桑延的額角一跳,「你想吃直接喊,我出去給你切,不用這麼費勁。」
段嘉許坐在沙發上,看著桑稚的行為,不由得笑起來。
被歪曲了目的,桑稚很不高興:「我沒想吃,我就是給你們送的。」
桑延:「直接搬一整顆西瓜進來?」
「……」桑稚沒了底氣,「那我不會切嘛。」
桑延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忽地爬了起來,把托盤又搬了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服了,我這遊戲才玩了多久?又得伺候你。」
「……」
被罵了,桑稚也覺得不痛快,但也不敢頂嘴。
下一刻,段嘉許朝她招了招手,指著桑延的那個遊戲手柄說:「來陪哥哥玩遊戲。」
桑稚磨蹭地走過去,坐到桑延的位置上。
他們玩的是《拳皇》,桑稚雖然不怎麼愛玩,但以前也經常跟桑延一塊玩,玩的也算不錯。她有點沒法集中精神,亂按著手柄上的鈕,也沒認真打。
不一會兒,她遊戲裡的人物就沒了大半條血。
段嘉許停下了動作,問:「會玩嗎?」
桑稚點頭:「會。」
「那是不喜歡玩這個?」
「嗯。」
段嘉許鬆開手柄,指了指前面的遊戲卡帶,散漫道:「自己去換一個喜歡的。」
「哦。」桑稚翻了翻,換了個超級瑪莉,「玩這個。」
「行。」
沒多久,桑延拿了盤西瓜進來。他不知道是收到了誰的短信,邊看著手機邊說:「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桑稚:「你幹嘛去。」
「你這小鬼管得寬。」桑延晃了晃手機,「吃你的西瓜去。」
隨後,他從抽屜裡拿上錢包,正想往外走的時候,突然想起段嘉許這麼一號人物:「誒,你跟我一塊走還是繼續待著?」
段嘉許的目光還放在螢幕上:「再晚點。我一會兒還有兼職,直接從這過去。」
「行。」桑延說,「你走之前我估計也回來了。」
很快,房子裡莫名就剩他們兩個人。
這一輪是段嘉許先玩,桑稚有些無聊,便開始扯著話題:「哥哥,你知道我哥幹嘛去了嗎?」
「嗯?」段嘉許毫無正形地說,「可能想在情人節之前脫單。」
「……」
桑稚突然想起,今年的情人節剛好就是大年初一。
距離現在也沒幾天了。
她扭頭看向段嘉許,想到他這麼招桃花的性格和模樣,便狀似無意地問:「那你呢?」
段嘉許:「嗯?」
桑稚沉默幾秒,莫名屏住了呼吸:「哥哥,你打算談戀愛嗎?」
段嘉許的眼尾一揚:「我啊。」
「……」
「看情況。」他笑。
桑稚突然想到他之前說的,畢業之後要回家裡那邊工作,再聯繫起他現在的話。她的胸口像是被塊大石壓著,堵得慌,又覺得極為無能為力。
恰好輪到她了,桑稚便當做過了這個話題,安靜地玩著遊戲。
在此安靜之中。
桑稚突然有了個極為自私的念頭。
覺得這個年齡說出來,還能被他當做是童言無忌,當成是一個笑話對待。等她再長大一些,她應該就不可能再開這個口了。
只有現在,才適合開口。
盯著螢幕,桑稚的心跳如打鼓,她緊張地舔了舔唇角,鼓起勇氣問:「哥哥,你能不談戀愛嗎?」
段嘉許一頓,側頭看她,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你別談戀愛了。」桑稚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理所當然那樣,「好好學習比較好。」
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似乎是覺得荒唐,反而笑出了聲:「小孩,講講道理。你怎麼不叫你哥別談戀愛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38 PM
第26章 偷偷
這話說的桑稚沒法反駁。
她沒敢看段嘉許,一緊張,反應就慢半拍。螢幕上的紅帽子小人兒瞬間淩空掉下,伴隨著「game over」的一行字幕。
安靜的房間裡,回蕩著遊戲的背景音樂,歡快又響亮。
在此氣氛下,似乎又顯得過於詭異。
桑稚用餘光能注意到,段嘉許把視線收回,閒閒地把玩著手柄上的按鈕,發出喀喀的響聲, 節奏機械又平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桑稚瞬間意識到,她好像不該提這個事情。
她不應該提的。
桑稚的大腦空白,戳了塊西瓜咬進嘴裡。這個季度的西瓜並不甜,有汁無味,不太好吃。她慢慢咀嚼著,覺得有點難以下嚥, 沒多久便含糊地說:「我跟我哥哥也說過啊。」
段嘉許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朋友的哥哥就是交了個女朋友。」桑稚把叉子放回盤子裡,語氣異常的平靜,「然後她對我朋友一點都不好。所以哥哥, 你也別交女朋友了。」
聞言, 段嘉許又朝她看過去, 表情若有所思:「為什麼對你朋友不好?」
桑稚小聲解釋:「好像是覺得她哥哥對她太好了, 就不開心。」
「這樣嗎。」
「是啊。」桑稚在腦海裡極力搜刮著理由, 乾巴巴地解釋著,「如果你交了女朋友, 那你不是也不能對我好了。」
「小孩,你想怎麼久遠幹什麼。」段嘉許的眉目一鬆,淡淡道,「說不定幾年沒見哥哥,你就把哥哥忘得一乾二淨了。」
桑稚沒吭聲。
段嘉許把手柄放到桌上:「哥哥到時候找個溫柔點的。」
「……」
「也對我們小桑稚好的。」段嘉許笑得溫和,語氣也漫不經心,「這樣行不行?找多一個人對你好。」
桑稚盯著桌上的西瓜,慢慢地點頭:「行。」
良久後,她壓下喉間冒起的澀意,勉強地補了句:「那你到時候,得先給我看看。」-
桑延確實沒出去多久,沒到半小時就回來了。
見狀,桑稚也沒再繼續待在這,找了個藉口回了自己的房間。
等桑稚出去之後,桑延把外套脫掉,隨口問:「你幾點的兼職?」
「快了。」段嘉許說,「你幹嘛去了?」
「有個朋友在附近。」桑延躺到床上,盯著手機,眼皮也沒抬一下,「吃飯不帶錢,叫我過去給他送錢。」
段嘉許嗯了聲,開始收拾東西:「那我走了。」
「嗯。」
他站了起來,突然想起了剛剛的事情,又問:「桑延,我問你個事兒。」
桑延:「問。」
「你妹——」段嘉許的聲音停了片刻,似是在思考。
「我妹怎麼了?」桑延的耐性不好,「問就問,磨蹭半天干嘛呢。」
段嘉許這才把話說完:「你妹有沒有跟你提過,讓你別談戀愛的話?」
「啊?」沒想到是這個問題,桑延頓了下,「有。」
「……」
「我高一的時候,我爸媽以為我早戀。」桑延回想了半天,撓著頭說,「她當時好像七八歲的樣子?知道了之後哭了一頓。」
段嘉許又問:「現在呢。」
「現在?」桑延冷笑,「她根本不覺得我能找到女朋友。」
「……」
「你沒事問這個幹什麼。」
「沒事。」段嘉許回過神,笑道,「我就問問。」-
回房間沒多久,桑稚就聽到了段嘉許離開的動靜。
桑稚盯著天花板,猛地把窗簾關上,扯過一旁段嘉許送的玩偶抱在懷裡,很快又扔開。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覺得心臟發空,動都不想動一下。
像是有心悸那般的感覺,有些後悔,覺得隨時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她好像太衝動了。
不應該仗著年齡小,就什麼都不加掩飾。
他是不是發現了。
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
他發現了會怎樣。
是不是會覺得她很奇怪,才多大就開始想這樣的事情,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思;
是不是會教育她一頓,然後開始對她有了態度上的轉變;
或者,是不是會開始疏遠她,然後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她好。
沒有一個是好的結果。
桑稚突然坐了起來,把手機從枕頭底下抽出來,翻出段嘉許的電話,想再解釋點什麼,卻又覺得自己似乎只會越描越黑。
她看著手機漸漸黑了屏,鼻子忽然一酸。
桑稚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只知道。
這個秘密,好像是不能被發現的-
隔天晚上十點。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段嘉許拿著鑰匙開了宿舍的門,正想拿上換洗衣服去洗漱的時候,突然接到了桑延的電話。他把手機貼到耳邊,往陽臺的方向走。
「喂。」
聽筒裡傳來桑延的聲音:「段嘉許,你明天別過來了,改成後天。」
「……」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怎麼了?」
沉默幾秒,桑延嘖了聲,似乎覺得極為無語:「那小鬼早戀,說要去找她男朋友。現在被我爸媽教訓著呢。」
以為自己聽錯,段嘉許差點被嗆到:「什麼?」
桑延重複了一遍:「早戀。」
段嘉許想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小男孩:「跟她的小同學啊?」
「不是。」可能是覺得有些中二,桑延輕咳了一聲,「我聽了下,好像說是……網戀?」
「……」
桑延:「她說要去她男朋友的城市找他。」
段嘉許挑了挑眉:「這可不行。」
「廢話,怎麼可能讓她去啊,這小鬼可太不懂事了。我爸媽都訓她兩小時了。」桑延說,「她明天估計沒心思學習,你就後天再過來。」
「行。」段嘉許沒忍住笑出聲,喉嚨裡發出淺淺的氣息聲,「也別對她太凶了,這年紀有這種想法挺正常。跟她講講道理,讓她有點分寸就行了。」
「……」
「該懂的她會懂的。」-
桑稚覺得自己想了個絕世妙招。
雖然代價是被她親爹,她親娘,加上她親哥輪番訓了一頓,但在被訓的途中,她偷偷聽到桑延打的那個電話,就覺得什麼都值得了。
就是得讓他知道!
自己根本沒有暗戀他!甚至!她已經有了!對象!
不然按照那個老男人這麼自戀的性格,就算這次沒懷疑,也遲早會懷疑。
桑稚極其確定。
如果被他知道了她的小心思,得到的一定是不好的結果。
她能做什麼呢。
除了等待,除了喜歡,她什麼都做不了。
至少目前為止,直至段嘉許覺得她不再是個小孩之前,都是這樣-
家教的時間被改到了週四上午九點。
這次,桑稚準時起了床,提前半小時就坐到了桑延房間的書桌前。
桑延的睡眠淺,一下子就被她劈裡啪啦的動靜吵醒,一看時間才八點半。他的起床氣瞬間上來,額角的青筋直跳:「你幹什麼呢?」
桑稚找著筆,沒有吭聲。
桑延指著門,忍著脾氣說:「你最好在我發火之前出去。」
「哥哥,我得學習了。」桑稚翻開練習冊,「你出去。」
「……」
「你去客廳睡。」
「……」
這個時間,桑延實在懶得搭理他,憋著滿肚子的火,翻了個身繼續睡。
桑稚也沒再弄出別的動靜。她的目光放在課本上,但注意力卻總往玄關處移,思考著一會兒段嘉許來了,她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還是說,其實根本不用考慮這個事情。
只要當做若無其事就行。
好像也不對,她現在的情況,在他看來,應該是發生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令她受到了十分巨大的傷害的事情。
所以她應該得裝出一副剛被強行分手,失了戀,並為此痛苦麻木的樣子?
桑稚邊思考著,邊看著前天段嘉許跟她講的內容。
很快,玄關處響起了門鈴聲。
桑稚下意識往桑延的方向看,發現他一點要起來的跡象都沒有。她猶豫了下,只能自己跑過去,給段嘉許開了樓下的門。
等了幾分鐘,外頭響起了動靜,桑稚隔著防盜門看了眼,才默不作聲地打開門。
見到她,段嘉許的眼眸一抬,略顯訝異:「小桑稚今天起這麼早?」
桑稚點頭,什麼也沒說,轉頭往桑延的房間走。
段嘉許脫了鞋,跟在她身後:「吃早飯沒?」
桑稚又點頭:「我媽媽熬了粥。」
兩人走進房間裡。
桑延困倦地把眼睛睜開,盯著他們兩個人,然後坐了起來,像是在平復呼吸。隨後,他猛地抱上被子,沉默無言地出了房間。
段嘉許順勢把門關上,懶洋洋道:「你哥這脾氣還挺大。」
桑稚坐到椅子上:「嗯。」
在她隔壁坐下,段嘉許也沒急著給她補習,隨手拿了隻筆,在桌面上輕敲著,低聲問:「小孩,哥哥聽說,你早戀啊?」
就知道他肯定會提。
桑稚瞅他一眼,當做沒聽見。
段嘉許:「怎麼認識的?說來給哥哥聽聽。」
「……」
「哥哥給你出出主意?」
桑稚抿了抿唇,不悅道:「你為什麼這麼八卦。」
「哥哥還不能關心一下你?」段嘉許的目光在她臉上掃著,唇角稍彎,「叫哥哥別談戀愛,自己反倒談上了?」
「……」
段嘉許又問:「你那個網上的小男朋友叫你過去找他?」
這本來就是桑稚捏造出的人物,她也不知道該什麼應付,只能順著他的話點頭。
「多大年紀?」
桑稚想了想段嘉許的年紀,又覺得如果說了跟他一樣的年紀,似乎會露出破綻。她遲疑了幾秒,中規中矩地說:「大學快畢業了。」
「……」段嘉許還以為是小朋友們過家家,聽到「大學」兩字,還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嗯?多大?」
「……應該二十多。」
段嘉許臉上的笑意漸收:「他叫你去哪裡找他?」
桑稚心虛道:「就,宜荷那邊。」
「你這個——」段嘉許改了稱呼,「老男朋友。」
「……」
他扯了扯嘴角,一字一頓道:「知不知道你年齡多大。」
桑稚遲疑地點頭。
段嘉許臉上的笑意徹底沒了,把手上的筆一扔,朝她伸手:「給我。」
桑稚抬頭,訥訥道:「啊?給什麼。」
段嘉許:「電話。」
桑稚:「你不是有嗎?」
「我說的是,」段嘉許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那個老男朋友的。」
「……」桑稚瞪大眼,「不行。」
段嘉許氣笑了:「還護短?」
她上哪找個號碼給他啊!
桑稚硬著頭皮說:「反正就是不行。」
「桑稚,哥哥不想跟你發脾氣。」段嘉許覺得這事情極為不可思議,耐著性子說,「你好好聽著,你的家人不會想害你,他們覺得這事不能做,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的確可能會給你帶來傷害。在成年之前,高中畢業之前,你不能談戀愛。等你長大了,你想怎麼樣怎麼樣,沒人管你。」
「……」
「聽見沒有?」
桑稚沉默幾秒,勉為其難地哦了聲:「但我受不了誘惑。」
段嘉許皺眉:「什麼。」
「別人在我面前談戀愛。」桑稚說,「我也會想談。」
「……」
這什麼道理。
段嘉許覺得無言又好笑:「那你看個愛情劇就想談戀愛了?」
「沒。」桑稚嘀咕道,「我是說親近的人。」
「你這小孩怎麼這麼小心眼?」段嘉許上下掃視著她,慢條斯理道,「自己不能談戀愛,還不允許別人談了?」
「是啊。」桑稚快速看他一眼,「這不是故意刺激別人嗎?」
「行,就當你有理。」段嘉許把桌面上的課本攤開,神情閒散,「以後的事情,哥哥先不跟你提。關於你那個老男朋友叫你去宜荷的事情。」
「……」
「巧得很,哥哥就住那,哥哥年後就回去。」段嘉許又笑了,眼角稍稍彎起,「要讓哥哥知道你成年之前過去了。」
桑稚:「……幹嘛。」
「那小桑稚估計也,」段嘉許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聲音含著淺淺的笑意,「見不到自己成年的樣子了。」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2:43 PM
第27章 偷偷
這什麼話?
她現在才初二,等到高三畢業,還有四年半。她本來還打算中途找個暑假,編造一個跟朋友出去玩的藉口, 過去那邊找他玩。
但他這麼一說,不就讓她連想藉口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桑稚有些憋屈:「你這不是恐嚇嗎?」
「恐嚇?」段嘉許側頭,懶懶道,「也可以這麼說。」
「……」
「小孩,不是你說的嗎?」他把練習冊推到她的面前,指尖在上邊輕點, 並將她之前說的話原封奉還,「好好學習比較好。」
「……」-
這事情還是沒有因此而告一段落。
雖說桑稚是主動坦白了她「網戀」的這個事情,並非常認真地詢問了父母的意見——她能不能趁著這個寒假去那個城市找她的「網戀對象」。
看似十分尊重他們。
卻也因她這般的理直氣壯, 讓桑家父母更加來氣。
桑稚的這個想法,對於他們來說,比她從前做的那些「跟同學打架」、「上課不聽講」、「破壞課堂紀律」的事情, 還要出格成百上千倍。
也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衝擊性。
儘管桑稚已經跟他們承諾了,不會再跟這個「網戀物件」聯繫,但桑榮還是讓桑延改了家裡電腦的密碼, 並沒收了桑稚的手機。
還讓桑延好好看著她, 別讓她亂出門。
所以在新年到來之前, 桑稚的日子過的像是活在監獄裡一樣。每天除了家人, 就只能見到每隔兩天來「探監」一次的段嘉許。
段嘉許沒再提她網戀的事情。做正事的時候, 他總是格外認真,不會跟她提別的事情。直到閒置時間, 才偶爾說幾句話來逗逗她。
怕再會露出馬腳,桑稚沒再像從前那樣,會去主動過問他的事情。
她只知道,段嘉許每天要做的事情好像不太穩定,但似乎也沒從前那般忙碌。有時候幫她補完課,之後就沒了別的事情。
依然會待在桑延的房間裡。
而除了補習的時候,桑稚也基本不會進去打擾他們。有時候,黎萍會讓她進去送點水果和零食,桑稚就能借此看到,段嘉許的很多別的模樣。
偶爾他是在抽煙,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會將煙頭摁滅,然後對她笑,跟她說:「小桑稚。捂好鼻子,然後快點出去。」
偶爾他是在打遊戲,亦或者是睡覺,卻也能瞬間察覺到門開的動靜,然後漫不經心地抬起眼。見她往桌面上放了一盤水果,他的神色睏倦,也不忘要逗著她玩:「小孩,你怎麼回事啊?」
也不忘,要笑得像個妖孽一樣。
「一見到哥哥就臉紅。」
一個變化多端的男人。
多數時間是玩世不恭而又毫無正形的,但卻又細心而又溫柔到了極致。看似處處留情,可實際上又會跟人卻會保持著一道跨越不過的距離。
是她在極為不適合的年齡,
遇上的,她覺得不管在什麼年齡,都一定會喜歡上的男人。
是她在青春期時,
遇見的一個,不想讓任何人發現的寶藏。
除夕的前一天,桑稚結束了她寒假裡的最後一次補習。想到之後的一段時間不會再見到他,她收拾東西的動作慢吞吞的,邊聽著給她囑咐著話。
「以後上課好好聽,有不會的可以來老師,或者問你哥,再不然問我也行。」段嘉許想了想,「不會的內容,你可以拍照了發給哥哥,哥哥看到了就回你。」
桑稚點頭。
段嘉許:「開學有考試嗎?」
桑稚:「有。」
「考完之後把成績告訴哥哥。」段嘉許說,「最好考高一點,讓哥哥有點成就感。」
「哦。」
「行了,自己去玩。」
桑稚拿上自己的東西,走到門邊時,她又忍不住回了頭,鼓起勇氣喊他:「哥哥。」
段嘉許抬頭:「怎麼了?」
桑稚猶豫著說:「你明天要不要在我家吃飯?」
「明天?」段嘉許挑眉,「不了。」
桑稚瞅他,慢慢地嗯了聲。
「哥哥留在學校,就是為了學校新年發的那兩百塊錢的紅包。」段嘉許輕笑著說,「你這麼一提,哥哥堅持了那麼久不是白費功夫嗎?」
沉默幾秒,桑稚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擰開門把回了房間。
桑稚把東西放到書桌上,拉開抽屜翻了翻,找到個去年收到的紅包。裡頭的錢已經被拿了出來,空蕩蕩的。
新年還沒到,桑稚也沒什麼錢。
想到這,她回頭看了眼被她放在床頭櫃上的存錢罐。這個存錢罐只有上面的小口,如果要拿錢,只能整個砸掉。
但桑稚又覺得給他這樣一個紅包好像也挺奇怪的。
她考慮半天,最終只往裡邊塞了一顆糖。
然後抽了一張星星紙,一筆一劃地往上面寫了七個字。
——嘉許哥新年快樂。
折成星星,也塞進了紅包裡。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桑稚悄悄打開房門,能聽到桑延和段嘉許在客廳說話的聲音。她眨了眨眼,躡手躡腳地跑到桑延的房間裡。
瞥見段嘉許放在書桌上的書包,桑稚拉開拉鍊,也沒往裡邊看,只是小心翼翼地紅包塞了進去。
雖然看上去確實是有些寒酸。
但這樣的話。
他今年在這邊待著,就能收到兩個紅包了-
除夕當晚,吃完年夜飯之後,桑榮才把桑稚的手機還回給她。一家人坐在客廳看春晚,桑稚不太感興趣,便打開手機看了眼。
在一堆群發短信裡,找到了段嘉許發來的消息。
——祝小桑稚天天開心,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學。新年快樂。還有,謝謝小桑稚給哥哥送的紅包。
桑稚斟酌了半天,想問問他學校的年夜飯好不好吃,想問問他學校的人多不多,想問問他會不會有一點覺得孤獨。
想問問他,要不要還是來這邊一起過年。
可她什麼也沒問。
桑稚吐了口氣,把所有的字刪掉,重新輸入。
——謝謝哥哥,哥哥新年快樂- 春節過沒幾天,寒假隨之結束。
開學的那場考試,桑稚考到了年級第三,物理也十分不可思議的考到了九十分。她把成績條拍了下來,發了條彩信給段嘉許。
隔天早上,桑稚才收到段嘉許的回復。
——小桑稚真厲害,哥哥過兩天給你獎勵。
因為這個短信,桑稚期待了兩天。但收到獎勵的時候,卻發現並不是段嘉許本人親自送給她,而是他托桑延給她帶過來。
加起來有三份。
一份獎勵,一份補送的新年禮物,一份提前送的生日禮物。
一盒彩色鉛筆,一包糖,一個粉色的兔子布偶。
好像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桑稚也很少再見到他。
桑稚偷偷找了家照相館。她連被陌生人發現心思的膽子都沒有,特意跟老闆說要洗手機裡的十幾張照片,要的也只不過是她在寒假的時候,偷拍段嘉許的那張照片。
她把照片偷偷放進了自己的寶物盒裡。
偶爾,桑稚能從桑延的口中得知,段嘉許大三下學期的課都提前修完了,在四月份回了宜荷,似乎是在那邊找了份工作。
跟她隔了將近兩千公里的距離。
她這輩子都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五月份的某一天。
語文老師在課上佈置了一個作文,題目是——我的夢想。
桑稚思考了下,慢吞吞地在作文紙上寫了幾行字,很快又撕掉,塞進了抽屜裡。亂糟糟的抽屜裡,小姑娘的字跡青澀,卻又清晰明瞭——
我的夢想:
1.考上宜荷大學。
2.段嘉許。
因為各種手續和畢業論文的事情,段嘉許在中途回過幾次學校,但也來去匆匆。在期間,桑稚有見過他幾面,但也都格外倉促。
他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仍是那副不太正經的樣子,說話也拖腔帶調的,依然會逗著她玩,態度一如既往。
兩人一整年的交集少得可憐。
在一些重大節日時,桑稚也會收到段嘉許的短信和禮物。在閒暇時候,他也會發短信問問她的學習狀況。也讓她覺得,自己並沒有被遺忘。
真正跟段嘉許再有不倉促的見面,已經是隔年六月,他回學校拍畢業照的時候。
桑稚是被父母一起帶過去的。
一到那,桑稚就能看到穿著學士服的桑延,以及許久未見的段嘉許。他站在陽光下,身姿挺拔高大,側頭在聽陳駿文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除了頭髮短了些,好像跟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見狀,桑稚莫名有些緊張。
她手上抱著一束要送給桑延的花,默默地跟在桑榮和黎萍的後面,也沒主動過去跟他說話。
現場的人並不少,除了應屆畢業生,還有不少來參加他們畢業典禮的親朋好友。周圍吵吵鬧鬧的,幾百個人的聲音覆蓋在一起。
桑稚聽不清父母在跟桑延說什麼,熱得腦袋有些發昏。但注意力卻老是往段嘉許的方向挪,心臟也跳得快,撲通撲通地響。
很快,桑稚用餘光注意到段嘉許走了過來,朝桑榮和黎萍問了聲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她也沒太聽清。
沒多久,段嘉許撇頭看向桑稚,眉眼稍抬:「小桑稚。」
桑稚這才抬了頭:「哥哥。」
「你有沒有良心啊?」段嘉許笑了,「這麼久不見哥哥,也不知道過來跟哥哥打聲招呼?」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嘀咕著:「我以為你把我忘了。」
「嗯?這話你也說得出來。」段嘉許覺得好笑又不可思議,「你生日我沒給你送禮物啊?兒童節我沒給你送禮物?你當那是天上掉下來的?」
「……」桑稚瞅他,「那不是我哥拿給我的嗎?」
「我讓你哥拿給你的。」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她的身高,「小桑稚好像又長高了?」
桑稚唔了聲。
段嘉許:「那明年兒童節不用送了?」
桑稚皺眉:「要送。」
「行,哥哥有錢就送你。」段嘉許思考了下,又問,「是不是要中考了?」
「嗯。」
「能考上一中嗎?」
「應該可以。」
旁邊有個同學要來跟段嘉許拍照,桑稚識趣地走開了些。拍一張照片的速度很快,沒幾秒,她又被段嘉許叫了過去。
桑稚猶疑道:「幹嘛。」
他指了指相機的方向:「跟哥哥拍個照?」
桑稚順勢看去,而後默不作聲地走過去站在他的旁邊。她看了眼距離,停在了距離他一米遠的位置。
「……」段嘉許納悶道,「哥哥又惹你了?」
桑稚莫名其妙:「沒啊。」
「那你站那麼遠幹什麼。」段嘉許朝她招了招手,「站過來點,怎麼整得像哥哥的仇人一樣。」
桑稚只好又挪過去兩步,表情有些不自在。
拍完照之後,段嘉許對著幫忙拍照的那個同學說了句「回去之後把照片發給我」。
桑稚站在他旁邊。過了一會兒,她猶豫著問:「哥哥,你是不是以後不會再過來南蕪了?」
段嘉許抬眼,低笑道:「嗯?捨不得哥哥啊?」
桑稚抿了抿唇,點點頭。
似乎沒想過她給出的會是肯定的答案,段嘉許愣了下。他低下頭,注意到桑稚的表情。隨後,他扯了扯唇角,稍稍彎腰與她對視:「哥哥有空就回來找小桑稚玩,行不行?」
桑稚問:「有空是什麼時候?」
「那哥哥不清楚。」段嘉許捏了捏她的臉,溫和道,「如果哥哥要回來,會提前跟你說的。」
桑稚其實不太相信他的話,覺得這估計只是大人為了哄小孩說出來的謊言。
可她覺得並沒什麼關係。
他不過來,她也可以過去。
只要想見面,就一定能見到。她是這麼想的。
可那時候的桑稚沒有想過。
下一次的見面,會是在她成年之前,跟段嘉許的最後一次見面。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4:00 PM
第28章 偷偷
畢業典禮在體育館內舉行。
但時間還沒到, 大多數人便待在外邊拍照。段嘉許的人緣格外好,脾氣又好,被好些人拉去拍照,他也沒什麼時間去顧及桑稚。
桑稚沒打算影響他, 想回去找父母,卻因為人多,也不知道他們跑到哪裡去了。
段嘉許怕她走丟,也怕她被人流擠到。最後,他乾脆把她扯到自己旁邊, 囑咐她跟在自己旁邊,別亂跑。
也不在意她也入了鏡頭。
桑稚覺得自己就像成了他的小尾巴。還是個總忍不住偷偷看他的,長了眼睛的小尾巴。
段嘉許今天穿著統一的黑色學士服,大大的袍子,更顯得他的身材清瘦而高大,氣質矜貴淡漠。他的膚色冷白,五官俐落分明,笑起來莫名帶了點撩撥的意味,好看到讓人挪不開眼。
桑稚能感覺到,又很多女生都在看他。
可能是嫌不舒服,段嘉許沒戴學士帽,只是隨意拿在手上。後來,他察覺到太陽太過猛烈, 便把帽子搭在了桑稚的腦袋上。
學士帽有些大,總往下掉,塌在桑稚的眼前,擋了她的視線。
用餘光看到,段嘉許便立刻幫她扶正,好笑道「想什麼呢,自己扶好。不然還想讓哥哥幫你扶啊」
桑稚哦了聲,自己調整了一下帽子的位置。
但依然總往下掉,她乾脆把帽子摘了下來,遞還給段嘉許「哥哥,我不戴了。」
「嗯」段嘉許低頭看她,「不曬啊?」
「曬。」桑稚指了指腦袋,語氣有些鬱悶,「但老是掉。」
「站哥哥前面來。」
桑稚乖乖照做,猶疑道「幹嘛。」
段嘉許抬手固定住帽子,輕笑了聲「哥哥給你扶。」
「......」
「可不能曬到我們小桑稚。」
一大一小的人,一前一後站著,周圍是各式各樣穿著學士服的人。
段嘉許的手上抱著桑稚帶來的那束花,原本該戴在他頭上的學士帽,被戴到了她的頭上。
有人問起來,段嘉許便笑著答「這我妹妹。」
就這樣,桑稚以一個「妹妹」的身份,出現在段嘉許大半的畢業紀念照裡。她沒見過那些照片的蹤跡,也不好意思跟他要。
桑稚只是突然有些慶倖。
幸好今天穿了一條很好看的裙子
畢業典禮結束後,桑稚跟著父母回家。
桑延和段嘉許跟他們的朋友一塊出去吃飯。當天晚上,桑延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才回家,還帶回了段嘉許。
嚴格來說,應該說是段嘉許把桑延送了回來。
桑稚當時已經睡了,被動靜聲吵醒,她便疑惑地爬起來看。
一出客廳就看到桑延坐在沙發上,明顯是喝多了的樣子。桑榮邊罵著桑延,邊跟一旁的段嘉許說著話。
黎萍在廚房煮著醒酒湯。
注意到桑稚,桑榮看過來「隻隻,吵醒你了」
桑稚揉著眼睛,沉默地搖了搖頭。
「看你哥,這是喝了多少才喝成這樣」桑榮皺著眉,「對了,隻隻。這個哥哥今天睡我們家,你去給他找新的毛巾和牙刷。」
段嘉許立刻推辭「不打擾你們了。」
「打擾什麼啊。」桑榮拍了拍他的手臂,「快去洗漱一下,今天一夭折騰也累了,就別出去外面住了。」
下一刻,桑稚走到他旁邊,說「哥哥,你跟我來,我給你拿。」
段嘉許沒再拒絕,頷首道「那就叨擾了。」
桑稚把段嘉許帶到桑延的房間,給他翻出一套睡衣,然後突然止住動作「哥哥,我不知道內褲放哪,我去問問我媽。」
「不用。」段嘉許說,「你給哥哥拿個毛巾和牙刷就行。」
「哦。」桑稚又把他帶到廁所,指了指上邊的櫃子,「那個櫃子裡有新的,你自己拿就行。」
「嗯。」
「哥哥,」桑稚走出廁所,突然回頭問,「你喝酒了嗎?」
段嘉許「沒喝。」
「真沒喝嗎?」桑稚盯著他的臉,遲疑道,「如果喝了的話,我就讓我媽媽也給你熬一份醒酒湯。」
「真沒喝。」段嘉許笑,「哥哥不喝酒。」
想了想,桑稚又走回廁所裡,指著檯子上的東西「哥哥,這個是洗髮水,護髮素,這個是沐浴露,然後這個是洗面乳,還有剃鬚刀在這你都可以用。」
段嘉許揉了揉桑稚的腦袋,眉眼稍斂,唇角彎起來。
「好,哥哥知道了。謝謝小桑稚。」
桑稚點頭,出了廁所。
看到客廳就剩桑延一個人,桑榮進到廚房裡幫黎萍的忙。
想到剛剛的事情,桑稚小跑到桑延的旁邊,推了推他的手臂「哥哥。」
桑延費勁地睜開眼「幹嘛?」
「你去你房間找條新的內褲。」桑稚小聲說,「嘉許哥在洗澡,你去給他拿一條。」
「......」
「快點」
桑延敷衍著「在衣櫃裡的小櫃子裡,你去拿給他。」
桑稚的表情不太自在「這怎麼能我拿。」
桑延重新閉上眼,沒再理她。
看著桑延難受的模樣,桑稚也沒再說什麼。她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水杯,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哥哥,你喝水。」
桑延沒吭聲。
「你記得喝。」她站起來,嘀咕著,「沒事幹嘛喝那麼多酒。」
桑稚跑回桑延的房間,打開他所說的那個小櫃子,拆了個新的內褲。她撓了撓頭,走到廁所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的水聲立刻停住「是有人敲門嗎?」
「哥哥,我我給你掛門上了。你自己拿。」
說完,桑稚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間。
之後她也沒再出去,能在房間聽到外邊的動靜聲。持續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桑稚在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中,漸漸再度睡去。
再次醒來時,她是被渴醒的。
天還沒亮,視野黑漆漆,世界也靜悄悄的。桑稚爬了起來,打算到客廳去裝杯水喝。
怕會吵到父母,她的動靜很小,裝了水就打算回房間。路過客廳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陽臺那邊似乎有個人。
桑稚的腳步一停。
瞬間發現那個人是段嘉許。
他坐在陽臺的椅子上,拉上了落地窗,在抽煙。他沒有察覺到桑稚的存在,仰著腦袋,喉結慢慢滑動著,煙霧在月光下繚繞。
桑稚看不清他的表情。
卻莫名覺得他的心情很不好。
桑稚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很快,段嘉許用餘光注意到,側頭看了過來,眉眼挑起,立刻笑了「怎麼沒還睡。」
隔著落地窗,他的聲音很小。
桑稚小心翼翼地把落地窗推開,用氣音問「哥哥,你睡不著嗎?」
段嘉許把煙頭摁滅,懶懶道「嗯,哥哥有點認床。」
「你躺一下就能睡了。」桑稚說,「不然你就睡我哥哥房間那個沙發,我記得你以前經常在那上面睡覺得。」
「好。」段嘉許神色溫和,「很晚了,去睡。」
桑稚沒動,小聲問「哥哥,你心情不好嗎」
段嘉許嗯了聲「有一點。」
桑稚沉默幾秒,沒問原因「那我給你倒杯水。」
她剛走出兩步,身後的段嘉許忽地又出了聲。
也許是因為這夜晚,讓他有了想要傾訴的慾望。
「小桑稚,哥哥跟你說個小秘密。」段嘉許抬頭看她,桃花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兒,「哥哥有好多債主。」
「債主?」桑稚頓了下,回頭,「是欠了很多錢嗎?」
段嘉許笑道「不是錢。」
他想了想,又道「也可以說是錢。」
「很多嗎債主?」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小聲說,「哥哥你別急,我以後長大了,賺錢幫你一起還。」
段嘉許一愣,很快就笑出聲來,發出淺淺的氣息聲。
這次,桑稚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
良久後,他寵溺般地捏了捏桑稚的臉「謝謝小桑稚。但這些不是哥哥的債,不用小桑稚幫哥哥還。」
「?」
「小桑稚以後賺的錢,」段嘉許說,「要給自己買好看的裙子穿。」
隔天,段嘉許坐了最早班的飛機回宜荷。
桑稚想,這次大概是他最後一次來南蕪。因為他再沒有別的原因要過來,徹徹底底地脫離了校園,也徹徹底底融入了社會。
所有人繼續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
七月初,桑稚的中考成績出來,順利地考上了市一中。在開學之前,她收到了段嘉許送的一個新書包。
作為她考上一中的獎勵。
實際上,段嘉許離她很遠。
但有些時候,又讓她覺得,他好像無處不在。
高一開學之後,桑稚發現傅正初也考上了一中,恰好跟她在一個班。兩人許久沒說過話,她想起傅正初之前的告白,也沒好意思去主動跟他說話。
但倒是傅正初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毫無心理芥蒂的模樣。
桑稚也因此鬆了口氣。
高一寒假。
傅正初借著一起出來寫作業的理由,把桑稚約了出去,並跟她再次告了白。這次小少年不再像上次那般沒底氣,卻仍舊緊張。
「桑稚,我喜歡你。你願意現在當我女朋友也行,不願意的話,我就三年之後再來問一次。」
聽到這個話的時候,桑稚有些失神。
第一反應,居然是回想起十三歲時,被傅正初告白後突然出現的段嘉許,並教育她的那一段話。
「青春期開始有這些想法挺正常。但你也別傷害別人,可以先謝謝對方的喜歡,然後再拒絕。」
沉默了好一陣。
「謝謝你喜歡我。」桑稚盯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但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
「?」
「你是個很好的人,謝謝你。」
傅正初撓了撓頭,吐了口氣「我就知道又會被拒絕。」
桑稚有些尷尬。
「我本來也沒打算繼續喜歡你。」傅正初說,「但我他媽就是找不到長得比你漂亮的女生了,我能怎麼辦。」
「......」
「算了。」傅正初想了想,問,「我能問問你喜歡的人是誰嗎?」
桑稚沉默著搖頭。
傅正初「長得有我帥?」
腦海裡又浮起段嘉許那句「別傷害別人。」,桑稚擺了擺手,含糊道「你別問了。」
「......」
桑稚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她的暗戀會一直持續。
然後,只要她現在努力一些,應該是能考上宜荷大學的,然後三年後,她會去到段嘉許所在的那個城市。
可生活總是有變數的。
所有事情,也不一定能就這樣,按著所想的那樣去進行。
高一下學期,清明假期時,桑稚從桑延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
她當時打算去上廁所,路過桑延房間時,聽到他在跟朋友打電話,然後隨口說了一句「我操,段嘉許有對象了啊!」
桑稚的腳步立刻停住。
可之後也沒再聽到桑延提起段嘉許的名字。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愣了好長一段時間。
桑稚沒回房間,走到客廳,假裝在看電視,然後趁桑延出來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地問「哥哥,嘉許哥談戀愛了嗎?」
「啊?」桑延從冰箱拿了個蘋果,「好像是。」
桑稚的眼睛盯著電視,慢吞吞地嗯了聲,沒再說什麼。
等桑延回了房間,她便關了電視,也回了房間。桑稚拿起桌上的手機,打開微信,找到段嘉許。
她抿著唇,很慢很慢地輸入了一行字。
哥哥,我聽我哥說你談戀愛了。
桑稚盯著看了很久,最後還是刪掉了。她躺到床上,側頭看著旁邊的幾個段嘉許送的玩偶,鼻尖一酸。
假的。
一定是假的。
桑稚看著被她貼在牆壁的宜荷大學的照片,用力揉了揉眼睛,勉強地把這件事情拋卻腦後,爬起來學習。
她跟段嘉許說過的。
如果找了女朋友,得先給她看看。
他答應了的。
他會告訴她的。
儘管桑稚是這麼想的,但接下來幾天都沒法認真上課。她總會想起桑延的話,看到情侶親昵的時候,也會想起段嘉許。
會想到,他談戀愛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對女朋友一定也會很好。
可桑稚不敢問。
她怕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時間越拖越長,這樣的狀態一積累。
四月底,桑稚做出了一件她活了十六年以來,最出格的事情。
那天,桑稚在放學後跑回了家,摔了那個她專門為段嘉許準備著的存錢罐。她拿上裡頭的錢,到父母的房間裡偷拿了身份證。
隨後,桑稚到家裡附近的一個機票銷售點買了隔天中午到宜荷的機票。第二天,她背上書包,照常跟父母道了聲再見,而後出了門。
可桑稚沒上平時該上的那輛公車。她到附近的肯德基換下自己的校服,而後打了輛車,去了南蕪機場。
這是桑稚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
第一次,獨自一個人去到那麼遠的地方。
三小時後,桑稚下了飛機。
來之前,桑稚沒查過天氣。宜荷的氣溫比南蕪低了不少,她只穿了件長衛衣,冷得渾身發顫。她給手機開了機。
看到幾十通未接電話。
都是家裡人打來的。
桑稚愧疚又害怕,找到桑延的號碼,提著心臟打了回去。
那頭立刻接起,伴隨著桑延著急的聲音「桑稚!」
桑稚嗯了聲。
桑延「你跑哪去了你老師說你沒在學校,這都幾點了!」
「哥哥。」桑稚慢慢說,「我在宜荷市。」
「?」
桑稚撒著謊「我以前那個網戀對象,叫我過來。」
「......」那頭沉默下來,像是在強行壓著火。良久後,桑延才一字一頓道「你現在在宜荷哪裡。」
「機場。」
「你找個位置待著,我讓段嘉許先過去。」桑延冷著聲說,「你敢去找你那個什麼所謂的網戀物件,你看你回來我打不打死你。」
「知道了。」
桑稚垂下眼,進了機場裡。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雙眼看著虛空,有些茫然。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對,知道自己做的事會讓所有人都擔心。
但她就是忍不住。
桑稚又陸續接了桑榮和黎萍的電話,聽著他們又急又氣的聲音,卻也沒再罵她什麼,只是讓她注意安全。
不知過了多久,桑稚手裡的電話再度響起。
這次顯示的是段嘉許的號碼。
她沉默著接了起來。
段嘉許「在哪?」
他的語氣也明顯是生了氣,漠然又冷淡。
桑稚往周圍看了看,小聲說「T3出口旁邊的椅子。」
很快,桑稚看到段嘉許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算起來,也有接近一年沒有見面了。他看起來更成熟了些,臉上沒什麼表情,穿著襯衫西裝褲,胳膊處搭著個外套。
明顯是匆匆忙忙趕過來的。
桑稚的視線一挪,看到他旁邊跟著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立刻垂下眼。
段嘉許目光一掃,一眼就看到她。他吐了口氣,快步走過去,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然後將外套裹在她的身上,一言不發。
桑稚也說不出話來,用餘光能看到女人鮮紅的高跟鞋。
段嘉許的喉結滾動著,氣笑了「網戀對象」
「嗯。」
「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不記得了。」段嘉許的語氣冷硬,「桑稚,你現在長大了還敢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地方。」
桑稚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段嘉許,又轉頭看向那個漂亮的女人,想說點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很想問。
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你是不是真的變成別人的了。
你不是說會告訴我嗎?
是不是我年紀小,你就覺得騙我也沒關係。
你是不是騙了我。
可桑稚不敢。
段嘉許「說話。」
旁邊的女人忍不住說「嘉許,你別對小姑娘那麼凶。」
段嘉許當沒聽見,依然盯著桑稚。
桑稚忍著喉間的哽意,慢慢道「對不起。」
段嘉許問「他叫你過來的」
桑稚「我自己要過來的。」
「見著人了」
「嗯。」桑稚輕聲說,「他嫌我年紀太小了。」
「......」段嘉許的眉目一鬆,「人走了」
「嗯。」
「桑稚,他這樣做才是對的,你現在年紀還太小。」見她這麼可憐的樣子,段嘉許的火氣漸散,「這樣不合適,知道嗎?」
桑稚看向他,眼眶漸漸紅了「可是我會長大的。」
她喃喃重複著「我會長大的......」
「那就等你長大了再說,行嗎。」
「那他會,」桑稚掉下淚來,忍著哭腔說,「他會喜歡別人的。」
是她再怎麼樣,也無法阻擋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在她家裡的陽臺上抽煙的場景,那時候,他看起來那麼寂寞又無望。
而他現在身旁站了另一個人。
她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自私的。
他那麼好的一個人。
是應該,值得有其他人的陪伴的。
他憑什麼等她。
兩年後,他也二十五歲了,如果遇上一個對的人,是不是也都在考慮結婚了。總不能那麼多年,一直獨身一人。
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
見她這樣,段嘉許再有什麼火也發不出來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腦袋「等我們小桑稚長大之後,一定也能遇到更好的人。」
沉默幾秒。
桑稚從扯過一旁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盒子,嘴唇動了動。
「哥哥。」那樣親昵的兩個字,隨著年齡漸長,她再喊不出來。桑稚低著頭,輕聲喊「嘉許哥。」
「?」
「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桑稚說,「我就順便給你帶過來。」
段嘉許愣了下「謝謝。」
「對不起,麻煩你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忍著聲音裡的顫意,「我想在這裡等我哥哥過來。」
暗戀,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甜蜜,又最痛苦的事情。
桑稚突然想起了,她在初二的時候,寫的那兩個夢想。
小姑娘一筆一劃,在感情最為純粹熾熱的時候,寫下了她覺得一定能實現的夢想。
所以她為之努力,不斷地朝著那個目標走去。
然後她發現。
原來夢想,也有可能,是沒辦法實現的。
她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偷偷發現了一個寶藏。
遺憾的是。
卻沒能成為那個藏寶的人。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4:45 PM
第29章 偷偷
機場內寬敞,燈光明亮。
周圍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聲音將桑稚的嗚咽聲覆蓋住。她覺得有些狼狽,想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也想止住眼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不管怎樣都好,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
覺得極其無地自容。
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一看就是個很優秀的人。在生活和情感上,應該能幫到他很多。不像她一樣,在所有人眼裡都是任性叛逆的,像個累贅,帶給他的也永遠是麻煩。
從一開始,就是個格外多餘的存在。
沒有任何用處。
還需要他在忙碌的時候,用額外的精力來照顧她。
看著桑稚不敢哭出來的樣子,段嘉許突然想起了跟她的第一次見面。
那個時候,她還會恣意妄為的大哭,對任何事情都無所顧忌,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老師今天說的「請家長」。
是真的長大了嗎?
亦或者,是他剛剛的語氣太過了。
段嘉許淡抿著唇。他身上沒紙巾,只能用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袖子給她擦眼淚「別哭了, 哥哥沒覺得你麻煩。」
「......」
「這邊冷, 把外套穿好。」
桑稚抽著鼻子,聽話地照做。
「你自己能想通,知道錯了就好。」段嘉許緩緩地說,「大家不是想跟你生氣,是擔心你會出事,是著急才這樣,知道嗎?」
她低著眼,哽咽道「我知道。」
「起來,去洗把臉。」段嘉許看了眼手機,他似乎有些不舒服,撇過頭咳嗽了兩聲,才繼續說,「哥哥先帶你去吃個午飯。」
桑稚小幅度地搖頭「我不餓。」
「什麼不餓」段嘉許站了起來,淡淡道,「為了個男人你還打算絕食啊!」
「......」
「小孩。」隨後,段嘉許往周圍看了一圈,指了指不遠處,「廁所在那邊,能看見嗎?」
桑稚頓了幾秒,點頭。
「自己過去洗把臉。」段嘉許想了想,又道,「把你身份證給我,哥哥去幫你問問機票,一會兒過去找你。別亂跑。」
見狀,旁邊的女人開口道「我帶她過去。」
桑稚從包裡把身份證遞給她,默默站了起來,下意識往女人的方向看。
下一秒,段嘉許說「不用。」
聽著這兩個字,桑稚不發一言地往廁所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距離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往原來的方向看了眼。
桑稚能看到兩個人還站在原地。
女人穿著黑色修身連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裙擺上刺著復古的圖案,長度至小腿中部。她長得高,大約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只比段嘉許矮了半個頭。臉上掛著笑意,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而後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然後,桑稚看到,段嘉許也笑了。
她用力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
桑稚走進廁所裡,看著自己鏡子裡的模樣。眼眶紅腫,鼻子也是紅的,臉上還有淚痕。她低下頭,反反復複用水衝洗著臉。
冷水刺激著皮膚,也重新刺激了她的淚腺。
怎麼洗都還是會掉眼淚。
旁邊有個老奶奶看到她這樣,下意識問道「小姑娘你沒事?」
桑稚抽了張紙巾,低著眼說「這水太冷了。」
她像是找到了個爆發的理由,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這水怎麼這麼冷。」
「那就別洗了。」老奶奶也沒覺得這理由奇怪,歎了口氣,從包裡拿了個暖寶寶遞給她,「這兩天是有點冷,自己記得多穿點衣服。」
桑稚沒接,抽抽噎噎道「不用了,謝謝奶奶。」
老奶奶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又安撫了幾句便離開了。
半晌後,桑稚勉強調整好情緒。注意到身上的西裝外套,她脫了下來,抱在懷裡往外走。
段嘉許已經在外邊等她了。
這次只剩他一個人,剛剛那個女人不知道去哪了。
桑稚走了過去。
看到她手裡的外套,段嘉許皺眉「怎麼把衣服脫了。」
「剛剛洗臉怕弄髒了。」桑稚隨口扯著謊,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而且我不冷。」
她看了眼段嘉許「你穿。」
段嘉許沒有別的動作,只是定定地盯著她。半晌後,他微不可察地歎息了聲,眉眼垂下「是哥哥剛剛語氣太凶了。」
桑稚搖頭「沒。」
「那你們小孩是不是都忘性大啊!」段嘉許重新給她披上外套,「這才一年,你怎麼對哥哥就變得跟陌生人一樣。」
「......」
他慢條斯理道「你可讓哥哥太傷心了。」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扯開了話題「還有機票嗎?」
「嗯,給你買了下午兩點的。」段嘉許把手裡的登機牌和身份證給她,「登機牌我已經幫你拿了,先去吃個飯,一會兒我送你過安檢。」
「好。」沉默幾秒,桑稚又道,「多少錢呀?」
「沒多少錢。」段嘉許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不太在意,「想吃什麼?」
桑稚「都可以。」
段嘉許便帶她進了機場裡的一家麥當勞。
兩人隨便點了些東西,但似乎都沒有什麼胃口。他沒提過剛剛那個女人,也沒說她去了哪裡。桑稚也沒有問的勇氣。
怕從他口裡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她會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情緒不佳,段嘉許會時不時地說幾句話逗她。他的嗓子有些啞,說話的時候也總會側過頭咳嗽。
桑稚忍不住問「你生病了嗎?」
「嗯。」段嘉許隨口道,「有點感冒。」
桑稚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你記得吃藥。」
段嘉許笑「謝謝小桑稚的關心。」
他的手上把玩著桑稚給的那個盒子,挑著眉問「哥哥能打開看看嗎?」
桑稚咬著薯條,無聲地點頭。
裡邊是一條領帶。
暗紅色打底,黑白相間的條紋點綴。
段嘉許沒拿手去碰,看了幾眼就蓋上了盒子,眼角彎起來,心情似乎極為不錯「謝謝小桑稚。收到這個禮物,哥哥老了一歲也很開心。」
桑稚嗯了聲。很快,她拿紙巾擦了擦手,從書包裡翻出自己帶來的所有現金,塞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
見時間差不多了,段嘉許便起身,把桑稚送到安檢口,囑咐了幾句「回去之後好好聽叔叔阿姨的話,好好學習,也別再因為這個事情不開心了。」
桑稚把外套脫掉,還給他「我知道了。」
她頓了幾秒,突然冒出了句「嘉許哥,你不用告訴我了。」
你如果談戀愛了,不用告訴我了。
段嘉許沒聽懂,眼睫動了動「嗯。」
桑稚沒解釋,勉強擠了個笑臉,倒退著安檢口的方向走。隨後,她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希望你天天開心。」
可能是靠窗的位置都被買完了,桑稚的位置在過道邊上。她居然也沒再哭,上飛機之後就跟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腦袋上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到她遇見段嘉許的時候不是十三歲。
而是十八歲。
她夢到她跟段嘉許仍有七歲的年齡差,可卻不再是個逾越不過的鴻溝。
夢到她夢想成真。
夢到,暗戀原來也可以,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情。
下了飛機。
桑稚開了手機,給桑延打了個電話。隔了幾個小時,他的火氣收斂了不少,聲音格外平靜「你來T2出口,我在這等你。」
她乖乖哦了聲,跟著人流往外走。
出到外邊,桑稚看到桑延的身影,這才低下頭把電話掛斷。
桑延走過來,往她臉上掃了眼,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很快又全部咽回了肚子裡。他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算了,我就不罵你了。回家。」
「......」
「你老師那邊,媽幫你請假了。」桑延的語氣很不好,「回去之後,爸媽要怎麼罵你,我幫不了。因為我也想罵你。」
「......」
「你現在真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桑稚吸鼻子的聲音。
桑延止住聲音,回過頭,盯著桑稚垂著的腦袋,看不清她的模樣。他停住腳步,突然歎息了聲,朝她張開手臂「喂,小鬼。」
「......」
「別哭了,失戀有什麼大不了的。」桑延說,「過來,哥哥抱抱。」
回到家,桑榮和黎萍還沒回來。
她的這趟出走,好像就真的只是早上去上學,下午到點放學,然後回到家。一切跟平時沒有任何的不同。
桑稚走進房間裡,沉默著把床上的玩偶,這幾年段嘉許送的禮物,以及窗檯上的牛奶瓶放在了一起。她盯著床頭櫃空蕩蕩的位置,想起了被她砸成碎片的存錢罐。
她起身,把貼在牆上的宜荷大學的照片撕了下來。
盯著看了半晌。
眼淚突然又開始掉,一顆一顆地砸在上邊。
腦海裡反反復複浮起段嘉許朝那個女人笑的模樣。
桑稚用手心抹掉。因為忍著哭聲,全身都在發顫。她抬起頭,慢慢地,又把那張照片粘了回去。隨後,她從自己的繪畫本裡拿出被她夾在裡邊的,寫著那兩個夢想的紙條。
拿起筆,桑稚快速地把第二個劃掉。
不能實現的夢想。
就應該捨棄掉。
她從十三歲開始喜歡的男人。
她從十三歲開始的暗戀。
從那個時候,就抱著要快點長大,跟他在一起的念頭。
如今桑稚發現。
也許,就算她真的長大了,他也早已跟別人在一起了。
又或者,就算她真的長大了,在他眼裡,也依然是當初那個,會因為交不上作業就哭鼻子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桑稚開始減少跟段嘉許的聯繫。
他依然會在節日的時候給她買禮物,在每次大考小考之後,也會問起她的成績。桑稚會回復,卻不再接他的電話。
聽他問起,也只是用「學習太忙。」為藉口,蒙混過去。
只有在節日,以及他生日的時候,桑稚會主動發祝福短信。畢竟這個人,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疼愛,是真的對她很好。
她做不到,完全把他當做從未存在過。
也做不到就這樣直接跟他斷了聯繫。
桑稚沒再主動去問段嘉許的情況,還遮罩了他的朋友圈。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在高二分班的時候,選擇了理科。她還申請了住校,日子久了,她連手機都不帶。
成績也從年級中上,提到了上游。
小姑娘的五官漸漸長開,下巴變尖,顯得那雙眼大而明亮。她的皮膚天生白,嘴唇紅潤。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會有兩個小梨渦,可愛又漂亮。
身材像是抽了條,竄到了一米六五。
桑稚在年級裡漸漸出了名。
因為長得漂亮,還被某些人私下不太官方地認為是級花。而且,重點班的物理老師在別班上課的時候,總把她掛在嘴邊誇,格外驕傲。
也因此,很多人都知道,理科重點班有個女學霸,長著張極為漂亮的軟妹臉,最重要的是,她的成績從沒掉過年紀前五。
物理成績基本次次滿分。
成績好又漂亮。
這兩個點結合起來,就成了其他人學生時代裡的「女神」。
桑稚能經常在桌上發現不認識的人送的牛奶零食,翻著翻著抽屜,也能莫名其妙地翻出一封情書。晚修後回宿舍,偶爾也會被人堵在樓梯口告白。
她一概拒絕,把東西都還了回去。漸漸地,這些事情就少了。
高三上學期時,隔壁班有個體育生開始追她。每天訓練完之後,他會給桑稚帶很多零食,晚修之後,也會準時過來接她。
她不太想理,卻在某一個瞬間,發現那個人的聲音和說話的語氣跟段嘉許有些相似,之後也沒說什麼堅決的話。
兩個星期後。
這個體育生跟她告了白。
他的聲音仍舊跟段嘉許相似,語氣卻緊張又磕絆。
桑稚從沒聽過段嘉許有過這樣的語氣。
也讓她瞬間回過神,按照段嘉許教育她的那句話,認真地拒絕了他的告白。
她覺得自己在感情上是挺倔的。
喜歡上一個人,就很難再去喜歡另一個人。
可她再怎麼樣,也不能糟蹋自己和別人的感情。
不能為了一個暫時忘不掉的人,就去選擇一個跟他有點相似的人,並把這個人作為替代品。
只是因為這件事情,桑稚偶爾會覺得。
再想起段嘉許的時候,她好像也沒覺得那麼難過了。因為和他的回憶,只有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是灰暗的。
其餘的時光,都是帶著斑駁的色彩。
鮮活而又美好
隔年六月底,桑稚的高考成績出來了。她發揮得穩定,比重本線高出一百多分。這個成績,她考慮的兩所大學都能上。
家裡人是希望她能報考南蕪大學,並不希望她去太遠的地方。
桑稚考慮了很久,最後還是填了宜荷大學。
跟從前的想法不太一樣。僅僅只是因為,她想報考的數字媒體藝術專業,對比起來,還是宜荷大學更好一些。
去學校報到那天,桑稚沒有帶太多行李,只背上個書包和行李箱。
本來桑榮是讓桑延陪她一塊過去的,但桑稚覺得沒什麼好陪的,磨了半天他們才鬆了口,同意讓她自己一個人過去。
桑延說讓段嘉許去接她,桑稚也拒絕了。
她說,太久沒見了,不好麻煩人家。
桑稚下飛機,出機場,上了在機場接機的宜荷大學的校車。她在學長們的帶領下,報了到,領了宿舍號,自己買了生活用品。
跟舍友打了招呼,跟她們漸漸熟悉起來。
她參加了軍訓,結束後開始上課,參加社團活動。做著她從前幻想未來時,所有要做的事情,唯獨少了一件。
桑稚來宜荷最主要的目的。
好像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十月中旬,桑稚有個舍友生日。一行人坐了兩個站的地鐵,到一家海鮮餐廳吃飯。結束後,見時間還早,他們便決定到附近的ktv唱歌。
恰好明天是週六,學校也沒有門禁。
比起唱歌,更多時間,他們是在喝酒。
桑稚想置身事外,依然也被灌了好幾杯。
小包間裡擠了十幾個人,桑稚喝酒容易上臉,很快就覺得有些熱和悶。她覺得又吵又煩,借著上廁所的理由,跑出去透氣。
除了大門,這家ktv還有個小門,出去之後是一條走廊,連通附近的一家超市和肯德基。
外邊的氣溫微涼,格外舒適。
走廊的燈似乎壞了,一閃一閃的。
視線也昏暗的過分。
桑稚趴在欄杆上,想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來玩。莫名其妙的,發現她口袋裡多了個四方的東西。
她沒拿穩,滾落到不遠處的地上。
垂眸看過去,發現那是一包女士煙。
桑稚正想走過去撿起來,突然發現煙掉落的附近,站著個男人。他的身姿高大清瘦,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
從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側臉的輪廓,隱晦不明。男人靠在牆上,指尖處銜著根煙,發出猩紅的光。
她覺得有些熟悉。
卻沒敢往自己的想法處猜。
桑稚覺得那包煙應該是舍友隨手塞進她口袋裡的,她抿了抿唇,把腦袋低了些,往那頭走了兩步,正想撿起來。
在這個時候,男人有了動靜。
他的眼皮動了動,慢條斯理地彎下腰,幫她把那包煙撿了起來。
頂上的燈在此刻也戲劇化不閃了。
桑稚看清了他的模樣。
桃花眼,妖孽臉。以及那副,總是輕佻浪蕩的笑容。
她看到他盯著那包煙,然後抬起了眼,像是老電影裡的慢動作一樣,與她撞上了視線。然後眉眼一挑,拖著腔問「小桑稚?」
一如從前的任何一次。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4:51 PM
第30章 偷偷
十月的天氣尚熱,夜晚稍稍帶了涼意,卻依然掩蓋不去那股悶意。
確認確實桑稚的那一瞬, 嘉許的目光微斂,下意識把煙頭摁滅,想丟進垃圾桶的時候,突然注意到另一隻手上的女士煙。
他的動作停住。
段嘉許又抬了眼,朝她輕晃了下手裡的煙「誰教你的抽煙?」
兩年沒見,小姑娘明顯高了不少。
上次見面才剛到他的肩膀處,這次已經能夠著他的下巴。她的五官沒什麼變化,只是稍稍長開了些,比起之前那般稚嫩的模樣,多了幾分少女感。
她穿著一件粉色的吊帶抹胸,淺藍色的牛仔短褲,露出一小節細瘦的腰和形狀好看的鎖骨,以及兩條又細又直的腿。
髮色天生偏淺,在腦袋上團成一顆小丸子,看起來漂亮又清爽。
還真是女大十八變。
桑稚完全反應不過來,訥訥地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收回了手,小聲嘀咕著「不是我的。」
「哥哥親眼看見,」段嘉許語氣懶懶,「從你身上掉下來的。」
「...」
「小桑稚不學好啊!」
從他嘴裡聽到「哥哥」這兩個字, 桑稚還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沒再解釋,只是指指他手上的煙「你不也抽。」
「哥哥哪一回在你面前抽了」段嘉許把煙頭扔掉,順手把那包煙放進口袋裡,「這個,沒收了。」
「...」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齣,桑稚連忙道,「真不是我的,是我舍友的。」
「嗯?」段嘉許看向她,突然注意到了什麼,尾音稍揚,「小朋友,先不提別的。這麼久沒見哥哥,你不知道喊人」
桑稚一頓,抿了抿唇,非常僵硬地喊「嘉許哥。」
「過來這邊玩」
「嗯。」
「什麼時候軍訓完的」
像是回家回得晚被父母審問一樣,桑稚摸了摸腦袋,老實道「上個月中,軍訓半個月。」
「那國慶七天假,」段嘉許笑,「怎麼不見你來找哥哥玩?」
本來桑稚以為,這麼久沒見,少數的溝通都是通過社交軟體,面對面說話的時候,雙方估計都會有些尷尬。
結果沒有。
只有她一個人覺得有一點尷尬。
桑稚瞅他,咕噥道「我有別的事情。」
段嘉許「什麼事兒」
「上課。」
「放假還上課啊」
「......」桑稚瞬間覺得不對勁,改了口,「兼職。」
「嗯,哥哥以前也要兼職。」察覺到她就是在搪塞自己,段嘉許神色散漫,唇角彎起淺淺的幅度,「還得抽空去幫你見老師,看你寫作業,接你回家。」
「......」
「小白眼狼。」
「......」
沉默半晌。
他站直起來,眉眼在這燈光下顯得疏淡起來,從口袋裡把那包煙遞到她面前,涼涼地吐出兩個字「挺好。」
桑稚沒敢接。
「小姑娘沒點良心,」段嘉許笑得溫柔,「也挺好。」
「......」桑稚被他說得有些惱,勉強憋出了句,「那你那時候都大二大三了,我現在才大一。」
「嗯。」段嘉許淡淡道,「還攻擊年齡。」
「......」
「小孩,你自己琢磨一下。」段嘉許的手肘搭在旁邊的欄杆上,指尖在上邊輕敲,「哥哥哪兒對你不好。」
「我又沒這樣說。」桑稚忍不住說,「而且我都長那麼大人了,你還叫我小孩,不覺得彆扭嗎?」
「能多大人」段嘉許說,「不還個小孩樣。」
桑稚忍氣吞聲地把他手裡的煙扯過來,還是沒憋住火「那哥哥,幾年沒見,你還確實老了不少。」
段嘉許也沒惱,吊兒郎當道「嗯,還是喊哥哥好聽點。」
「......」
「桑稚,你自己回去翻手機,自己算算。」段嘉許說,「哥哥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沒接。」
桑稚沒什麼底氣地說「我不是跟你說我要學習嗎?」
「學習還得與世隔絕,你這學的什麼習,這事兒我以後再慢慢跟你算。」他看了眼時間,眼尾稍稍上揚,「十一點了,還不回去」
「不知道他們要什麼時候走。」桑稚也看了看手機,「那我先回去了。」
「......」
「嘉許哥,」怕又被他說沒良心,桑稚非常官方地問了幾句,「我也沒來得及問,你這麼在這你不走嗎」
「公司有新同事,弄了個Party。」段嘉許隨意道,「你回去拿上你的東西,哥哥送你回學校。」
桑稚搖頭「我跟他們一起回去。」
「也行。」他沒強求。
段嘉許還靠在原來的地方,垂眸盯著她,目光若有所思的。
覺得有些不自在,桑稚不由自主地別開了眼,聞到風裡帶著淡淡的酒味。穿著這身衣服,本來她不覺得有什麼。
但此刻,莫名有種沒穿校服去學校,被教導主任發現了的感覺。
桑稚又問「你喝酒了嗎?」
「沒喝。」段嘉許覺得好笑,「不是你喝了嗎還賴哥哥身上了。」
桑稚這才想起來「哦。」
他突然冒出了句「站過來點。」
桑稚沒動「幹嘛。」
「這麼久沒見,」段嘉許站在原地,桃花眼明亮璀璨,似乎是覺得有些神奇,聲音含著笑意「讓哥哥仔細瞧瞧,小桑稚長大之後」
「......」
「長得漂不漂亮。」
桑稚回到包間裡。
有好幾個人已經倒在了位置上,還有個人酒勁兒上來了,正拿著麥鬼哭狼嚎地吼著。酒氣兒很重,聲音大到像是要把耳膜炸裂。
她剛進來就想出去。
注意到她的身影,舍友汪若蘭問「誒,桑稚,你怎麼去個廁所去那麼久我們來打牌呀。」
桑稚坐到她旁邊;「我們什麼時候走」
汪若蘭「他們說一點。」
「...」桑稚說,「那地鐵都停運了啊。」
「我們打個D的回去呀。」汪若蘭說,「或者坐公交誒,不過不知道888路最晚一班多少點。」
桑稚有點接受不了包間裡的氣味,也可能是因為喝了幾杯酒的關係,覺得有些反胃「我先回去了,我熬不了夜。」
壽星甯薇湊過來,笑眯眯道「桑桑,你要走了嗎」
桑稚「嗯。」
「你一個人怎麼回呀,這麼晚了。」甯薇說,「讓江銘送你回去」
桑稚頓了下「江銘是誰?」
「那個啊。」寧薇挽住她的手臂,悄悄給她指了指,而後湊到她耳邊說,「我部門的,是不是還挺帥,我感覺他對你有意思。」
「你別亂猜,我跟他一句話都沒說過。」桑稚站起來,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沒事兒,出門就是地鐵站。我走了,睏死我了。」
「誒,行。」
「你們也別太晚了,不安全。」
「那麼多人怕什麼呀!」
「那你們帶鑰匙了。」
「帶了帶了。」
桑稚這才放心地出了包間。晚上的ktv總是特別熱鬧,迎面來的服務員格外熱情,打招呼的音量像是自帶喇叭一樣。
她頭一回被嚇了一跳,之後也就習慣了。
桑稚走出ktv,順著樓梯往下走。
她伸手捂了捂臉,終於有心思和時間去回想段嘉許的模樣,以及他最後說的那句話。
也許是酒勁兒上來了,桑稚莫名覺得窩火。
狗男人。
老,狗男人。
長得漂亮跟他有什麼關係。
而且她從小就漂亮,長大了肯定也漂亮。
還要仔細看看才能看出來
桑稚停下腳步,慢慢地吐了口氣。
這場重逢來得太突然了,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雖然是有開心的情緒在,但更多的是手忙腳亂,之後心情還有些堵。
她又想起段嘉許的那句話。
「能多大人不還個小孩樣。」
桑稚莫名其妙地笑了出聲。
果然跟她想的一模一樣。
她成年了,對他來說也還是個小孩。可能等她七老八十了,他仍然要死揪著「小孩」這兩個字不放。
整得,比她大七歲,
是一件多高人一等的事情一樣。
桑稚有點氣不過,又想不到要怎麼發洩情緒。她從沒說過髒話,也罵不出口。此刻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了三個字「老東西。」
話音剛落。
身後突然冒出男人熟悉的聲音「嗯?」
「...」桑稚僵硬地轉頭。
「喊我啊」段嘉許就站在她的身後的兩個臺階上,似乎她停了多久,他也停了多久。他思考了下,似是氣笑了,「也是。」
「...」
「你今晚好像就見了我這麼一個...」段嘉許盯著她,頓了幾秒,然後咬字清晰,一字一頓地說,「老、東、西。」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5:10 PM
第31章 偷偷
桑稚突然想起, 初二的那個暑假。
她在上安廣場三樓的扶手電梯前,被傅正初告了白,然後段嘉許也是這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也是這樣,不知道在她後邊待了多久。
本來喊出這三個字,桑稚的心情是舒暢的,又因為被罵的當事人聽見,讓她的心虛感成百上千的湧了起來,還夾雜了幾絲憋屈。
她下意識否認「不是喊你。」
段嘉許淡淡地嗯了聲,像是聽進去了。
桑稚剛鬆了口氣。
段嘉許又問「那喊誰?」
「......」桑稚頭皮開始發麻, 因為喝了酒腦袋也有些不清醒,磕磕絆絆地說著,「你不認識的。」
段嘉許拖著尾音「啊!」了聲「這樣啊。」
桑稚連忙點頭。
「那哥哥還挺想認識一下的, 什麼人能讓小桑稚這麼罵。」段嘉許笑,「小桑稚說給哥哥聽聽」
「......」
都說他不認識了,他還是要問。
現在要說誰。
說誰啊
早知道剛剛就直接把桑延搬出來了。
可她已經說了是他不認識的人, 現在說是桑延好像也來不及了。隨便扯一個人她又覺得良心不安。
桑稚別過臉,刻意扯開話題「你怎麼這麼八卦。」
「嗯。」段嘉許往下走了兩個臺階,站到她的身側,「可能因為老東西閒得慌。」
「......」
「走, 年輕的小朋友。」段嘉許咬重「年輕」兩個字, 緩緩道, 「老東西送你回學校。」
「.....」
說完, 段嘉許便抬腳繼續往下走。
桑稚手心不知不覺就冒了汗,惴惴不安地跟在他後邊,猶豫地解釋道「這個詞,我覺得還挺,挺文明的。」
「......」
「就是,我覺得,」桑稚緊張得用手扣著包上的鏈子,吞吞吐吐道,「我應該,不算是在說髒話。」
一走出外邊就是停車場。
段嘉許從口袋裡拿出車鑰匙,對著不遠處摁了一下。他像是沒聽見她剛剛的話一樣,只說了兩個字「上車。」
桑稚沒動「嘉許哥,你家在哪呀」
「文庭苑。」
桑稚才剛來這個城市一個多月,完全不瞭解,含糊地哦了聲。
段嘉許又解釋了下「市圖書館那邊。」
「那跟我學校好像是反方向,」桑稚指了指旁邊的地鐵站,「都這麼晚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了,不麻煩你了」
「年輕的小朋友。」段嘉許把玩著手裡的車鑰匙,撇頭笑,「哥哥呢,是想跟你算一下賬,然後順便送你回去。」
「......」
「不是要專門送你回去,」他故意停頓了下,看向她,語氣慵懶,「聽懂了嗎」
「...」桑稚理虧,沒再說什麼,沉默又不安地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旁,用力把門拉開。可出於意料,門卻還上著鎖。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段嘉許。
就見他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側,距離不算近,卻破天荒地給了她壓迫感。段嘉許停了兩秒,又按了一下車鑰匙,替她拉開車門。
桑稚順勢鑽了進去,把包取下。
很快,段嘉許坐到駕駛座上,瞥了她一眼「安全帶繫上。」
桑稚哦了聲,乖乖照做。
他沒立刻發動車子,指尖輕敲著方向盤,半晌後突然停下,開始審問「今天喝了多少酒?」
桑稚想了想「加起來應該就一兩瓶。」
段嘉許「自己在外面要注意點,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不要喝酒。」
「大部分都是認識的人,我舍友也在。」
「嗯,哥哥就提醒你一下。」
「我知道。」
桑稚本以為還有一大串的訓話要聽。
但說完這話之後,段嘉許就發動了車子,沒再提剛剛的事情,想像中的「算帳」也沒像意想中那樣到來。
反而讓桑稚覺得提心吊膽。
她沒主動說話影響他開車,從包裡拿出手機來玩。
恰好看到微信通訊錄那多了個紅點,桑稚點開來看,看到加她的那個人備注著「江銘」兩字。
這個名字讓桑稚想起了寧薇的話。
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微信號的,桑稚不喜歡加不認識的人,想當做沒看見,直接退出。卻又莫名手抖點到了通過。
「......」
算了。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小孩,咱倆溝通一下。」
桑稚立刻抬頭「啊?!」
段嘉許「為什麼罵哥哥。」
桑稚悄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最後只能誠實地把話說出來「我不喜歡被當成小孩。」
「......」段嘉許眼睫微動,「就因為這?」
「嗯。」
這一聲「嗯」的語調倒是嚴肅。
段嘉許覺得好笑又莫名「為什麼不喜歡這就跟你以後結婚了,你爸媽都還覺得你是個孩子,是一樣的性質。」
「......」
桑稚的心情有些不順。
這個人除了想當她哥,現在還想當她爸。
她不想再跟他計較,側頭看向窗外。
中途經過一家便利店的時候,段嘉許下車買了點東西,很快就拿著個塑膠袋回來。桑稚也沒問他買了什麼。
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校門口。
車子開不進學校,段嘉許找了個位置停車,說「我送你進去。」
桑稚點頭,解開安全帶下車。
從正門走到桑稚所在的宿舍樓的距離不算遠,走進去大概十分鐘。
桑稚想說點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半天才憋出一句「嘉許哥,你明天不用上班嗎?」
段嘉許輕笑道「明天週六。」
「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基本是桑稚絞盡腦汁地主動拋出問題,為的就是想讓氣氛不要太過尷尬,畢竟他是好心送自己。就這麼一路尬聊到宿舍樓下。
桑稚總算鬆了口氣,朝他擺了擺手「嘉許哥再見,這麼晚了,你開車小心點。注意安全。」
她還沒走幾步,段嘉許突然叫住她「桑稚。」
桑稚回頭。
下一秒,他舉起手中那個提了一路的塑膠袋「回去沖點蜂蜜水喝,別明天起來頭疼了。」
桑稚頓了下,慢慢接過「謝謝。」
「你自己一個人過來那麼遠的地方,如果有要幫忙的,可以找我。」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嘴角彎起來,「哥哥跟你開個玩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沒真的覺得小桑稚沒良心。」
「......」
「至於老東西那個詞。」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帶著低啞的氣息,「怎麼就不是髒話了,小姑娘說話文明一點。」
桑稚沒敢看他「我以後不會說了。」
段嘉許「自己知道不對就行,回去。」
他思考了下,又補充一句「有空可以來找哥哥吃個飯。」
桑稚捏緊手中的塑膠袋,小幅度地點頭「好。」
「哥哥一個人在這邊,所以聽你哥說你要過來這邊讀大學的事情。」段嘉許垂眸,溫和地看著她,「哥哥覺得很開心。」
桑稚回到宿舍。
宿舍內空蕩蕩的,燈都是關著的。桑稚把燈打開,走到陽臺,趴到欄杆處往下看。但夜色太濃,她不太能找到段嘉許的身影。
她走回自己的桌子旁,把手上的東西都放了上去。
桑稚把那盒蜂蜜打開,用勺子挖了一些進杯子裡,然後裝了點熱水進去。她的胃有些不舒服,喝了幾口水緩解了些。
想到段嘉許最後說的那句話,桑稚的唇角拉直,盯著虛空中的一個點,胸口處像是被壓上了塊石頭。
好奇怪。
為什麼覺得心情好差。
他說一個人。
他家不是在這邊嗎?為什麼是一個人。
應該不是她想的那樣。
如果是的話,那她過來這邊了之後,都不怎麼聯繫他,甚至還不接他的電話,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人,對她沒有做任何的錯事。
從一開始就對她很好。
她這樣的行為,是不是真的太過白眼狼了。
可桑稚很清楚。
如果她再像從前那樣,跟他經常待在一起,經常聽他跟自己說話,經常受到他對她的好。
她一定會,又變得像從前那樣喜歡他
洗完澡之後,桑稚像往常一樣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之後便回床躺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疲倦,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但因為喝了酒,她睡得並不好。
淩晨兩點,桑稚聽到舍友窸窸窣窣的動靜聲。
她們大概是剛回來,但怕吵醒她,只開了個小檯燈,動作也輕輕的,但還是避免不了弄出一些聲音。
醒了之後,桑稚也睡不太著了,她抬起腦袋,低聲說「你們開燈,沒事兒。」
聞言,寧薇立刻抬頭看她,語氣有些愧疚「對不起,吵到你了。」
「沒有。」桑稚說,「剛睡了一覺,現在也睡不著了。」
「那先別睡了。」汪若蘭突然興奮地說,「桑稚,我跟你說個八卦。」
桑稚「啊?」
汪若蘭「寧薇脫單了。」
寧薇的臉頰有些紅,嗔道「你小聲點。」
桑稚的反應有點慢一拍「誰呀?」
「我們部門的,就今天一直坐我旁邊那個。」寧薇的心情看上去很好,語氣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他突然就......」
汪若蘭「桑稚你就該待多幾分鐘。」
好心情總是容易感染,桑稚也笑了「你之前說對部門裡的一個人有興趣,就是這個啊!」
寧薇點頭「對呀。」
另一個舍友虞心在此刻恰好洗完澡出來,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汪若蘭「就寧薇的事情。」
「誒,說起來,寧薇你真的也太快了。」虞心說,「這才多久,你就脫單了,我還沒找到想出手的人。」
「他說對我一見鍾情呢!」寧薇拿上換洗衣物,笑嘻嘻地往廁所裡走,「不跟你們說了,我要洗澡了。」
等她進去之後,汪若蘭又道「對了,桑稚。我剛剛聽到江銘跟班長要了你的微信,你通過沒啊」
這個聚會上的人,基本都是寧薇的熟人。除了她們,還有寧薇部門和他們班上的幾個人,包括他們班的班長,是一個男生。
桑稚嗯了聲。
汪若蘭「你也對他有意思嗎?」
桑稚嘀咕著「手抖點到了。」
提起這個,桑稚才想起看手機。她從枕頭旁邊翻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開就看到剛通過的江銘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還有段嘉許。
桑稚沒給他備注,他的昵稱就一個『段』字。她頓了下,先點開了段嘉許的那個。
就一句話。
以後如果這麼晚學校,找個人陪你一塊回。
桑稚盯著看了好幾秒,想回句「知道了」,注意到時間,還是決定明天再回。
汪若蘭還在說話「他好像是發現你走了,想問問你在哪裡,說要送你回去。人還挺好的。」
「嗯。」桑稚點開跟江銘的聊天窗,禮貌性地回復了幾句。
虞心「桑稚,那你是不是也要脫單了啊?」
「不是。」桑稚的心情實在不好,她猛地坐了起來,動靜有些大,把另外兩個人嚇了一跳。
虞心「怎麼了?」
桑稚盯著她們兩個,然後慢吞吞地說「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汪若蘭「啥?」
桑稚一本正經道「就我的一個朋友。」
虞心「好,我知道不是你。」
「......」桑稚當沒聽見,「我的一個朋友,以前喜歡她哥哥的一個朋友,然後她哥哥的這個朋友把她當成妹妹一樣。後來她發現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就放棄了。最近又遇到了,你覺得她應該怎麼辦?」
汪若蘭好奇「多大啊?」
桑稚「本科畢業三年了。」
「那就,」虞心算了算,「差不多二十五六。」
汪若蘭「那也還好啊,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啊?」
「不知道。」桑稚搖頭,「但應該沒有。」
不然也不會說一個人。
虞心「你還,不對,你朋友還喜歡他啊?」
「不知道。」桑稚把下巴支在床邊的欄上,悶悶道,「不算喜歡,而且那個人就只把我朋友當成妹妹的。」
虞心「那你就看你朋友還喜不喜歡嘛,喜歡就追,不喜歡了就當個正常朋友,偶爾聯繫一下就好。」
桑稚沒吭聲。
汪若蘭「不然你朋友在糾結什麼?」
「她就覺得很不開心。」桑稚吐了口氣,輕聲說,「覺得那個人跟別人談戀愛了,每次想到都會,很不開心。」
虞心「你朋友喜歡他的時候多大啊?」
桑稚「初二。」
虞心愣了下,然後在心裡算了算年齡「那很正常啊。他如果喜歡那時候的你,這個人就他媽變態啊!」
「......」
汪若蘭「而且,這個男人今年都二十五了如果說沒談過戀愛,那不就代表沒有性經歷。二十五歲沒有性經歷的男的,會變態的啊!」
桑稚懵了「啊!」
虞心「變態倒不至於,不過可能有問題。」
桑稚又愣了好幾秒,瞬間漲紅了臉,憂鬱的情緒一點都沒有了「你們在胡說什麼啊!」
汪若蘭「桑稚,你來形容一下這個男的。」
「很帥,成績很好,然後,」桑稚撓了撓頭,「說話就,他性格就那樣,就......」
虞心被她的磨蹭弄得有些急了「就什麼啊?」
桑稚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段嘉許的性格和他的說話方式,憋了半天才說了句「就,還挺撩的有點像個花花公子。」
「你也會說,帥又會撩,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汪若蘭說,「對了,你跟那個人怎麼認識的啊!」
桑稚小聲說「就我哥哥的朋友嘛,他經常來我家。」
沉默半晌。
「桑稚,我覺得你沒必要介意。」虞心思考了下,看起來很正經,「不算他認識你之前。如果他這麼多年一直沒談過戀愛,那只剩一個可能了。」
桑稚眼巴巴地盯著她,心臟提了起來「什麼?」
「他可能喜歡你哥。」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5:33 PM
第32章 偷偷
桑稚開始後悔跟她們提這個事情。她覺得自己應該是今天喝多了,腦子有些抽風,又或者還沒睡醒,處於半睡半醒的迷糊狀態。
「你們都胡說八道的。」她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聊,「算了,不說了,我要繼續睡了。」
「我說的沒道理嗎」虞心邊笑著邊說,「對了,你哥有沒有女朋友啊?」
「」桑稚睜開眼,遲疑道,「應該還沒有吧,他沒跟家裡說過,我也不知道有沒有。」
汪若蘭「那你哥談過戀愛嗎?」
「......」
注意到桑稚的反應,虞心瞪大眼,覺得自己的猜測在一瞬間加上了個合理的證據「我靠不會沒有吧!」
「我不知道, 他不跟我說這些事情的。」桑稚回想了下,「不過他高中的時候,好像因為早戀被叫過家長我也不太記得了。」
虞心興奮起來「高中的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兩個大男人二十多了都不談戀愛, 天天混在一起你說, 還有別的原因嗎?」
「我也沒說他們肯定沒談過戀愛。」桑稚鬱悶地瞥她,一言難盡道, 「你別猜了,少看點小說。」
汪若蘭「你哥哥這個朋友現在在做什麼啊?」
「好像是在遊戲公司工作。」桑稚想了想,「程式師寫代碼的那種。我聽我哥說,他所在的專案組好像是在做網遊。」
「程式師。」汪若蘭沉默幾秒,「真長得帥。」
「真的呀。」桑稚說,「也可能是我沒見過什麼世面吧,但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長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汪若蘭「但這個行業不是長期熬夜,然後還對電腦什麼的」
桑稚「那他可能還挺在意外貌,就去美容院保養了吧。」
「......」虞心說,「那還挺gay。」
汪若蘭「你說他說話挺撩,那他是對誰說話都這樣嗎?」
桑稚想了想他跟桑延那個人的相處方式,說「差不多吧,跟同齡人,或者比他小的,基本都這麼說。」
汪若蘭呃了幾聲「那這不就是到處撒網嗎?我覺得不大合適吧,這種男的以後在一起了,可能也會出軌的。」
桑稚皺眉「不會的。」
汪若蘭「我就是猜的嘛,畢竟我也沒見過這個人。」
「他不是那樣的人。」桑稚低聲說,「他對所有人都很好。而且其實也能很明顯看出,他那樣說話都是在開玩笑,逗你玩。」
恰好在這個時候,寧薇洗完澡,從廁所裡出來。看宿舍內的氛圍有些微妙,她擦著頭髮,下意識問「你們在說什麼呀。」
汪若蘭便快速地把剛剛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寧薇恍然大悟「誒,桑桑。你長那麼好看,你也沒必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嘛,可能你不想這個人了,你就會發現,比他好的人有太多太多了。」
桑稚沉默幾秒「是吧。」
「如果你還是覺得放不下,那你就試試呀,反正男未婚女未嫁的。他把你當妹妹而已,你倆又不是真的有血緣關係。」寧薇說,「至於他有沒有談過戀愛的事情,你就別想了,這種沒什麼好介意的。」
桑稚「你讓我去追他。」
寧薇「是啊。」
「不可能。」桑稚完全想像不到她如果真做出了這種事情,段嘉許會是什麼反應,她也不敢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算了,我還是正常過我的舒坦日子吧。」
虞心「其實也不用追,你就也表露出那個跡象。」
桑稚「什麼。」
「你不是說他總逗你,說話還挺撩人的嗎」虞心給她出謀劃策,「那你就用同樣的語氣回敬。」
「...」
這麼一聽,好像有點道理。
桑稚遲鈍地點點頭,想像了一下。
她彎起唇角,盯著段嘉許,然後拖著尾音跟他說「哥哥,你怎麼回事啊一見到隻隻就臉紅。」
「...」
太恐怖了吧。
還沒付諸行動,只是想到這個畫面。
桑稚就開始覺得窒息了
虞心覺得自己這個方法特別好「你覺得怎麼樣。」
「拉閘。」桑稚把被子蓋到頭,慢吞吞地說,「不提了,你們就當我酒後發瘋,給你們編了個be的言情小說吧。」
「...」
儘管桑稚是這麼想的。
想直接把這次的遇見拋卻腦後,想當做沒事發生過。畢竟這個城市這麼大,再次偶遇的幾率也不會那麼高。
想再用之前那樣疏遠的方式來對待,直至她徹底沒了這個念頭。
但因為段嘉許的那一句「哥哥一個人在這邊」,桑稚再次睡著的時候,莫名做了個夢。
她以第三視角,夢到了他的生活。
因為這一句話,從而聯想出來的,他的生活。
每天上班下班,每天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
到家也仍然是一個人。
做什麼都是一個人的生活。
然後,桑稚又夢到了初二新開學的時候,跟班上的幾個女生一塊回家。因為時間還早,她們便繞路到南蕪大學旁的一家小吃店,一人買了塊炸雞排。
她恰好看到,段嘉許在那兼職。
他的生活,好像徹底被學習和賺錢兩個詞佔據。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令他能產生半點興趣的事情。
可她從沒聽過他有半句的抱怨。
一次都沒有。
那次,他不再像在甜品店那樣沒收她的錢。
而是把她的那一份裝得很滿。
段嘉許把封口折起來,袋子是不透明的,從外表上看,也看不出來。
其他的幾個女生已經拿好自己的那一份,在一旁邊吃邊等著桑稚,沒注意這邊的情況。
段嘉許把紙袋放進塑膠袋裡,遞給她「小孩,拿著。」
桑稚接過「謝謝哥哥。」
「哥哥看你長得最可愛,」他穿著小吃店統一的圍裙,那張極為好看的臉又在笑,而後稍稍彎下腰,用氣音跟她說,
「所以就偷偷給你裝多點。」
第二天,桑稚早早地醒了。
也許是因為良心不安,又可能是因為別的情緒,她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很快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給段嘉許回復了一句「知道了」。
桑稚本以為,這個點他應該還在睡覺。畢竟昨晚應該都睡得不早,現在也才六點出頭。她抱著被子,還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提出請他吃飯的時候。
段嘉許卻出乎意料的已經回復了起這麼早
手機振動的那一刻,桑稚還被嚇了一跳。
天還沒亮,宿舍內漆黑一片,只有她的手機發著微弱的光。周圍安安靜靜的,仿佛還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
桑稚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回什麼,也不好意思讓他等,立刻找了個點頭的表情包發了過去。
段嘉許喝完酒不舒服
桑稚沒有。
段嘉許出去玩的話,酒能不喝就別喝。
桑稚抿著唇,敲字好。
那頭沒再說話。
桑稚盯著螢幕,猶豫著斟酌語言嘉許哥,你什麼時候有空如果不打擾你的話,我想請你吃個飯,謝謝你昨天送我回來。如果你近期沒空的話也沒關係,時間你定就好。要是你想不到什麼時候有空,要不就定在下個月的感恩節,我也想借著這個日子,表達一下我對你的感激之情。
輸入完之後,桑稚逐字逐句地看了好半晌,隨後猶豫著把「你」字都改成了「您」。平時說話時不太在意這個,但書面語言用「你」,看起來好像又有些不太尊敬。
桑稚繼續檢查了一陣,看到「之情」兩個字,她莫名覺得有些彆扭,乾脆直接刪掉。
這段話整整花了她半小時的時間。再三檢查了沒有什麼不妥之後,桑稚才提著心臟按了發送。
可能因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大串話感到意外,段嘉許過了好一陣才回感恩節
桑稚嗯。
桑稚不然您決定時間也可以。
這次段嘉許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
桑稚的耳機不在床上。她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下了床,跑到陽臺去聽。
他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說話帶著低低的氣息聲「感恩節就感恩節吧,但這是下個月底的事情了,哥哥還不確定這天有沒有空。」
桑稚遲疑地問您有別的事情嗎?
段嘉許「嗯,可能要加班。」
沒等她回復,段嘉許又發了條語音「先這樣吧,時間還早,你再去睡一會兒。到時候,哥哥順便帶你去修手機。」
桑稚有些懵,我手機沒壞。
段嘉許「嗯,沒壞嗎?」
桑稚是啊。
段嘉許「哥哥還以為你的手機打不出你字了。」
桑稚「......」
段嘉許「這您字從哪冒出來的,以前說話怎麼不見你怎麼尊敬哥哥呢,一口一個您的。」
桑稚看了看上面的聊天記錄,也覺得自己剛剛似乎有點傻。她思考著怎麼挽回局面,手指僵在螢幕上沒有動。
下一秒,段嘉許拖長聲音「啊」了聲,又道「這意思是不是,心上的哥哥啊!」
他的語調懶懶的,尾音稍稍上揚,說話時帶著很明顯的笑聲,像是百無聊賴之時,隨手撓撓身旁跑過的一隻貓。
桑稚從小就被他這麼逗著玩。
次數多了也覺得惱。
她收緊腮幫子,板著臉,瞬間發了條語音過去「這是我爸最近跟我說的。跟二十五歲以上的人說話,都得用尊稱。」
「......」
「嘉許哥早上好,您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年輕。」桑稚說,「希望您的外貌也能跟你的聲音一樣年輕。」
「......」
這次意外的見面,讓兩人的關係有了些微的緩和。
桑稚不再像從前那樣不接他的電話,兩人有空的時候也會在微信上聊一下天,基本都是他囑咐她一些什麼事情,像個長輩一樣。
她也就刻意地把自己代入了「妹妹」的身份,當做自己殘餘的那點小心思不存在。
感恩節那天在週四。
段嘉許在前一天跟她說了,不知道會不會加班,讓她在學校等著,他過來的時候會給她打個電話。
桑稚沒什麼課,一下午在宿舍裡對著電腦畫圖。
接近六點的時候,她起身換了套裙子,細細地化了個妝,甚至還難得地上了眼妝貼了假睫毛,打了高光腮紅。
很快,她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又全部卸掉。
桑稚對著鏡子盯著自己素面朝天的臉。
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
就這樣吧。
不然以他的性格,一會兒又得說「小桑稚來見哥哥一面,還特地打扮得這麼好看啊!」
做夢!
她寧可沒那麼漂亮,都不給他自戀的機會。
桑稚又回到位置上看電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八點。桑稚等得肚子有些餓,發了條微信問他是不是沒空。
但他半天沒回。
桑稚猶豫著給他打了個電話。
還是沒接。
桑稚覺得他可能是要加班沒看到,但又覺得他如果真要加班的話,肯定會提前跟她說一聲。她沒再猶豫,又打了一個過去。
這次電話響了七八次之後,那頭接了起來。
桑稚這才鬆了口氣「嘉許哥,你是要加班嗎?」
「抱歉,桑稚,哥哥剛看到你打的電話。」出乎意料的,他的聲音有些啞,說話的語速很慢,像是有些艱難,「今天先不去了行嗎?你自己去吃點東西,別餓著了。」
聽出他的不妥,桑稚小聲說「哥哥,你不舒服嗎?」
段嘉許「沒事兒。」
這話就跟默認沒區別。
而且聽他的語氣,好像還很嚴重的樣子。
桑稚立刻拿上包往外走,邊問著「你哪裡不舒服啊?」
他的聲音停了下,似乎是在想「好像是胃疼,可能昨天吃錯東西了吧。沒事兒,哥哥吃點藥就行。」
桑稚皺眉「你不打算去醫院」
段嘉許輕笑了聲「不去了,謝謝小桑稚關心哥哥。」
快步出了宿舍樓,桑稚恰好遇上了新的一輛校內巴士,她坐了上去,邊問著「嘉許哥,你公司在哪」
「你要過來啊」
「嗯。」
段嘉許也沒多說什麼,慢條斯理地報了個地址。
桑稚記下,認真問「哥哥,你很不舒服嗎」
他的聲音輕輕地「還行。」
桑稚想了想,又道「那你先在位置上坐一會兒,我過去找你,帶你去醫院。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話,我們就叫救護車行嗎。」
段嘉許笑「哪那麼嚴重。」
「那不舒服就得去醫院。」桑稚莫名有些生氣,語氣都隨之凶了起來,「哪有說忍著就能好的。要不然你看看你還有沒有同事在,讓他們送你去醫院。」
「你怎麼就發起脾氣了」段嘉許似乎是覺得好笑,話裡帶了幾絲縱容,「小桑稚別生氣,哥哥乖乖的,行不行。」
「......」
「哥哥就在這,」段嘉許說,「等你過來接哥哥。」
段嘉許的公司在崗北大廈,一座大型的寫字樓。
桑稚坐地鐵可以直達。
她按照手機地圖找到位置,走進了大廈裡。這棟寫字樓不限制人員出入,她正想問問段嘉許在幾樓,就發現他坐在一樓的大廳裡。
前臺對面擺放著沙發,他就坐在上邊。
臉色格外蒼白,平常紅得發豔的唇也變得毫無血色。他靠在沙發上,眼睛半闔著,手虛放在右下腹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難受。
段嘉許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桑稚走了過去,喊了聲「嘉許哥。」
聞聲,段嘉許睜開了眼。見到她,他的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而後伸出手,散漫道「拉哥哥起來。」
「還是去醫院吧。」桑稚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拉起來,「嘉許哥,你是不是還發燒了啊?」
他站直起來,慢慢道「好像是有點兒。」
桑稚把手往上移了些,扶住他的胳膊「這附近有醫院嗎?」
段嘉許回想了下「有個社區醫院。」
桑稚「那我們攔個車過去吧。」
段嘉許順從道「行。」
怕他難受,桑稚也不敢走太快,兩步挪一下的。
走了好幾米之後,段嘉許撇頭問「小桑稚,你這攙扶老人呢。」
「......」桑稚瞅他。
「沒覺得你是小孩,」注意到她的眼神,段嘉許想起她之前的話,拖腔帶調道,「哥哥真改不過來了,先這麼喊著行嗎。」
沒覺得你是小孩。
騙誰呢。
桑稚不想跟他計較了「你就這麼喊吧。」
從大廈走出來,附近除了地鐵站,還有個巴士站。人有些多,桑稚不敢湊太近,怕他會被擠到。她往前邊看了看,回頭說「嘉許哥,你在這等我。我去前面攔車,攔到了再喊你過來。」
她這怎麼跟對待小公主似的。
段嘉許跟著她,不太在意地說「我跟你一塊過去吧。」
這個地段人流量很多,附近全是寫字樓,有好幾撥剛加班結束的人出來。一部分去了地鐵站的方向,其餘的都在這邊等公交。
聽到他的這話,桑稚又回了頭,打算扶著他一起過去。恰在這個時候,有輛公車剛好到站。
原本還隔著好一段距離的人立刻跑了過來,想趕上這輛車。
其中有個人因為太過著急,不小心推到了桑稚。她沒防備,身體下意識往前傾,想找到東西穩住,掌心瞬間扶到了身前的段嘉許的腹部。
下一刻,桑稚聽到他似乎抽了口氣,聲音微不可聞。
身子也條件反射性地往下弓。
桑稚的呼吸一滯,立刻收回了手,覺得應該是碰到了他覺得疼的地方。她仰起頭,嘴唇動了動,有些急了,想問問他的情況。
還沒說出話來,桑稚感覺額頭一熱。
柔軟又溫熱的觸感。
從這個角度,她只能看到段嘉許滑動著的喉結,拉成好看的線條。附帶著男人滾燙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向她席捲而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6:11 PM
第33章 偷偷
這個碰觸極為短暫,大致不到一秒的光景。
桑稚的腦海還一片空白,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下一秒, 她感覺到段嘉許似乎也僵住了,而後立刻站直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兩人之間拉開一道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們站的位置在公交站的背後,背著光,光線極為昏暗。桑稚下意識抬了頭, 神色呆滯,與他略顯暗沉的目光對上。
不知是什麼心理在作祟,桑稚不敢跟他對視,立刻收回眼,莫名也往後退了一步,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她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才是對的。
反應太大似乎很奇怪,反應太小的話,是不是也不妥。
要不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把這個意外當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後像平時那樣繼續與他正常交談。
可桑稚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腦袋混亂之際,她想用袖子蹭一下額頭的位置,手舉起來的時候,又覺得自己這個舉動有些明顯,只好改成了摸腦袋。
很快,桑稚聽到段嘉許開了口。他的呼吸聲有些重,似乎是在按捺著什麼痛苦,聲線也因此變得低而啞「抱歉。」
桑稚頓了下,再次看向他。
這才發現段嘉許的臉色極為不佳。在這個位數的天氣裡,他的額間還冒了細細的汗,額角的發被打濕了。嘴唇蒼白到發紫,咬肌收緊,整個人都是繃著的。
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桑稚愣住了。
她從沒沒碰到過這種狀況,瞬間想起剛剛自己似乎撞到了他哪裡。她急了,嚇得說話都磕磕絆絆的「哥哥你很難受嗎?是不是我撞到你哪了?」
「什麼你撞的。」段嘉許平復著呼吸,勉強彎起唇,「你那就碰一下,還給哥哥碰瓷的機會啊!」
「對不起。」桑稚莫名有點想哭,眼周漸漸變紅,聲音帶了鼻音,「哥哥,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攔輛車。」
這次段嘉許沒再說什麼,慢慢道「去吧。」
剛走到馬路邊上,恰好有輛空的計程車開過來,桑稚連忙攔下,跟司機說了一聲之後,立刻小跑著走回段嘉許旁邊。
她扶著段嘉許往計程車的方向走。
段嘉許走路的速度比剛剛慢了一些,似乎是動一下都覺得疼。他忽地呵笑了聲,語氣帶了幾絲玩味「這次好像真是在攙扶老人。」
桑稚笑不出來。
「小桑稚,哥哥感覺好像不是胃疼。」段嘉許側頭看向桑稚,似乎是在思考,語速緩緩的,「不過哥哥還...」
「......」
「真有點疼。」
上車之後,司機回頭看了眼,注意到段嘉許的臉色「這喝多了還是啥什麼情況?不會吐車上吧。」
可能是坐下之後緩解了點疼痛,段嘉許的臉色也沒剛剛那麼差了,輕笑著說「師傅您別擔心,我能忍。」
司機皺起眉,先說清楚「吐了賠兩百啊。」
「如果吐了會賠的。」桑稚忙道,「叔叔,他不舒服,不是喝酒了。您把車開到市醫院吧,謝謝。」
司機沒再說什麼,發動了車子。
說完,桑稚下意識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他靠在椅背上,坐姿懶散,一隻手還捂著右下腹的位置。
桑稚不想讓他再費勁說話,所以也沒主動吭聲。
倒是段嘉許先開了口「桑稚,繫安全帶。」
她下意識哦了聲,從右後方扯過安全帶,想扣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他也沒有繫。桑稚的動作停住,瞬間鬆開,湊到他旁邊去。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動作,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怎麼?」
桑稚探手去摸他旁邊的安全帶,嘀咕著「我給你繫。」
段嘉許笑「給哥哥繫幹什麼,哥哥讓你給自己繫。」
「我給你繫,你好好坐著。」桑稚搖頭,堅持道,「哥哥你睡一會兒,睡了就不覺得疼了,到了我叫你。」
「行,那麻煩小桑稚了。」段嘉許也沒拒絕,坐在原地,歪過頭盯著她,「還要你來照顧哥哥。」
所幸是市醫院也不遠。
司機把車子停在醫院門口,桑稚付了錢,扶著段嘉許進醫院,而後去給他掛了個急診。
醫生讓段嘉許去拍了個片,確定是急性盲腸炎。桑稚在一旁聽著,大致是說他這情況拖了挺久,再晚點來就要穿孔了。
到時候可就不是小問題了。
她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
段嘉許似乎也不太在意,眼角彎起來,只是笑。
隨後,醫生往病歷本上寫著什麼,讓桑稚先去交錢,然後就安排手術。
桑稚點頭,邊看著那個單據,邊扭頭往外邊走。還沒走幾步,段嘉許就喊住她「桑稚。」
桑稚回頭「怎麼了」
「裡面有張卡,密碼是哥哥的生日。」段嘉許從口袋裡把錢包遞給她,語氣斯文又溫和,「謝謝小桑稚幫忙。」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接了過來「好。」
這個只是外科的一個小手術,危險性很小,時間也不長。
等她交完錢回去之後,段嘉許注意到時間,便主動說「小桑稚。九點了,你該回學校了,再晚不安全。」
桑稚沒動。
「不是什麼大事,」段嘉許說,「這病做完手術,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你有空的時候,過來看看哥哥就行。」
桑稚把單遞給醫生,說「我等你出來再回去。」
「這得一個小時呢。」段嘉許挑起眉,臉色仍是接近病態般的白,「你一個人在外面不無聊啊!」
桑稚的情緒不太好,悶悶道「你別說話了。」
「行。」段嘉許又笑了,「哥哥不說了。」
桑稚沒再說話,沉默著站在他旁邊。她突然想到,如果她今天沒有跟他約好一起吃飯,按照他剛剛電話裡說的那樣,估計也不會去醫院。
她的心裡莫名堵得慌
段嘉許進手術室之後,桑稚就坐在外邊等。
怕舍友擔心,她在宿舍群裡說了句「今晚可能會晚點回去」,而後便打開網頁搜了下「盲腸炎術後注意事項」。
過了好一會兒,桑稚收起手機,突然想起了在公交站的那個意外。她下意識摸了摸額頭。也許是心理作用,在此刻,被他觸碰到的位置開始發燙了起來。
仿佛是在灼燒。
那一刻,他呵出來的氣息,似乎還纏繞在她的周身。
極為親昵的距離。
算了。
別想了。
別想了
是她先撞過去的,人家被撞了反而還道了歉。
按具體情況來分析,這樣算起來,反倒應該是她佔了他的便宜。而且就碰到個額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都不是小孩子了。
看他的反應,好像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
沒等桑稚繼續胡思亂想,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來電顯示是「媽媽」。注意到螢幕中上方的時間,桑稚連忙接了起來「媽媽。」
黎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隻隻,你還沒回宿舍嗎?」
因為她跑到這麼遠來上學,過來之前,黎萍提前跟她說好,每晚十點要通個電話。如果她有事情的話,可以跟她發個微信說一下。
桑稚沒撒謊「對。」
黎萍「跟朋友出去玩了嗎?」
「不是,」桑稚說,「媽媽,我在這邊遇到哥哥的那個朋友,就是我初中的時候給我做家教的那個,段嘉許。」
黎萍「誒,媽媽記得。」
「因為他還幫了我挺多忙,我就想請他吃個飯。」桑稚解釋著,「但他生病了,我就送他去醫院,現在在醫院。」
黎萍「生病了嚴重嗎?」
桑稚「說是急性盲腸炎,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那你多照顧著點吧,那孩子家裡也沒什麼人。」黎萍歎息了聲,「你自己也要注意點,早點回去,知道嗎?」
「......」桑稚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訥訥道,「家裡沒什麼人是什麼意思媽媽你怎麼知道的。」
「啊!」黎萍說,「我好像沒跟你提過這事情,但你也別在他面前提。你哥哥這個朋友,好像是在,大一上學期的暑假跟你哥哥借了三萬塊錢。」
「......」
「你哥那時候才多大,哪有這錢,就找你爸要了。」黎萍輕聲說,「說是給他媽媽治病。後來錢還上了,但好像說人也沒了。」
桑稚有點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道「那他爸爸呢?」
「這個媽媽就不知道了。」黎萍說,「但如果他爸爸在的話,這錢怎麼可能讓小孩來借。」
做完手術之後,還要住院一週。
段嘉許被安排進了一間二床的病房裡。他穿著病號服,頭髮耷拉在額前,面容冷白,精神狀態不算好。
手術是局部麻醉,所以他還清醒著,手背輸著液。看著一旁的桑稚,段嘉許彎起唇,再次提醒「小桑稚,你該回學校了。」
桑稚輕聲說「知道了。」
「出去之後攔輛車,把車牌號記下來發給哥哥。」段嘉許說,「然後到宿舍之後,給哥哥打個電話。」
「哦。」桑稚抓著單肩包上的袋子,猶豫著問,「這手術疼嗎?」
「不疼。」段嘉許笑,「有麻藥呢,沒感覺。」
桑稚點點頭「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沒課的時候再過來。」段嘉許說,「哥哥在這邊也沒什麼事,不用小桑稚天天來回跑。」
「......」桑稚看他一眼,「嘉許哥再見。」
「嗯,再見。」
見她出了病房,段嘉許拿起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注意到桑延給他打了個電話,他的眉眼一抬,慢條斯理地打了回去。
聽著耳邊響起機械的滴滴聲,段嘉許忽地想起了在車站旁的事情。
以及桑稚的反應。
小姑娘極為猝不及防,似乎是被嚇到了,連看都不敢看他。可能還覺得有些尷尬,半天都不吭一聲。
可能還挺介意這個事兒。
不等那頭接起,段嘉許掛斷了電話。
終於有時間和精力來想這個事情。
算起來,這小孩過幾個月,也該二十了就算不算年齡,他剛剛那個行為,也好像是佔了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還是他兄弟的妹妹。
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一個小孩。
而且都二十了,他是不是也不能那樣總逗著她玩。萬一這小孩心思一起來,誤會他有了畜生一樣的想法,這就不太好。
小姑娘可能都比較在意這些
段嘉許摸了摸眉心,莫名有了幾分罪惡感。
他突然想起了她之前的那個網戀對象。
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情緒。是桑延打來的。
段嘉許接了起來,思考著要不要坦白這件事情。
桑延聲音從那頭傳了過來,語調懶懶的「兄弟,你的盲腸割了嗎滋味如何。」
「挺好。」段嘉許扯了扯唇角,散漫道,「你可以去試試。」
「長得帥的人沒有這玩意,懂。」說到這,桑延提起了個事兒,「聽說是我妹送你去醫院的啊!」
段嘉許「嗯。」
「這點毛病還要送你自己不能去醫院嗎?」桑延閒閒道,「你說你能要點命嗎?疼起來自己主動去趟醫院不就完事了。」
段嘉許「你打電話來就這事兒。」
「我這剛好有空,聽說你生病了,就打個電話過來慶祝一下。」桑延說,「既然你沒事就算了,我就去睡了。」
「等會兒,」段嘉許沉默幾秒,「我跟你說個事兒。」
「說。」
段嘉許斟酌著該怎麼表述。
這怎麼說。
說我剛不小心親了你妹一下,人小姑娘還挺介意的。
希望你這個做哥哥的別介意。
這不是有毛病嗎?
「算了。」段嘉許說,「沒什麼。」
「......」桑延那邊也安靜了一會兒,很快又道,「我就特看不慣你這點,一大老爺們的說話像小姑娘一樣,有什麼事不能直說」
段嘉許「掛了。」
「等會兒。」桑延似乎是來了興致,「兄弟,我聽說你最近又要相親去了,你這老闆可還挺熱心,幫你介紹多少個了。」
「......」
「有沒有一個成的啊!我看你現在也沒物件。」桑延說,「行吧,兄弟。我教教你,你可別像你之前那樣說話了。」
段嘉許眼皮也沒動一下「我怎麼說話。」
「你說話的語氣,我一直不好意思打擊你。」桑延的語速慢吞吞的,「你懂吧,有點過於土了。」
「......」
「看你也不像是喜歡姐弟戀的人,」桑延說,「兄弟,我就跟你說,現在的90後,不喜歡這一套。」
段嘉許眉心一跳「90後。.」
「我們90後比較潮,懂吧」桑延悠悠道,「我知道你這個80後不懂,但你得跟得上這個時代啊。」
段嘉許跟桑延差了一歲。
一個89年,一個90年。
段嘉許無言到直樂「你真是閒得慌,掛了。」
他看了眼時間,盤算著從這到宜荷大學的時間,正想打個電話問問桑稚上了車沒有,餘光注意到門那邊有了點動靜。
段嘉許抬起眼。
立刻看到剛剛已經走了的人在此刻又回來了。她站在門旁邊,沒動,似乎怕被他罵,聲音很小「嘉許哥,我要不還是陪著你吧!」
「我感覺如果是我生病。」桑稚撓了撓頭,「你應該也不會走的。」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5 06:34 PM
第34章 偷偷
狹小的二床房,另一個床位是空著的。此時病房裡只有段嘉許一個人,室內安靜得過分,顯得空蕩又寂寞。他平臥在床上, 喉結滑動了下,沒有說話。
唇角平直,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在想什麼。
沒聽到他的同意,桑稚也不敢進去,只能又問一遍「行嗎?」
段嘉許這才開了口,輕聲問「吃飯沒?」
「我剛剛去附近買了個麵包,」桑稚眨了下眼,遲疑著走到他旁邊,把袋子遞給他看,「還買了盒烏龍茶。」
「吃這個能飽?」段嘉許掃了眼,「叫個外賣吃吧。」
桑稚搖頭「我不太餓。」
段嘉許「你這還什麼都沒吃呢,怎麼不餓?」
「就是不餓。」桑稚把袋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轉身把床尾的椅子搬到床邊,動作慢吞吞的,「我想吃會吃,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會餓著自己。」
段嘉許盯著她,突然笑了下,沒再說什麼。
桑稚坐到椅子上,把麵包拿出來,小聲說「我剛剛問了一下護士,你得平躺著六個小時,然後十二個小時之後才能下床。」
「嗯。」
桑稚咬了口麵包,咕噥道「然後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這一週都得吃流食。這點滴好像得打三天。」
段嘉許漫不經心地聽著,又應了一聲「嗯。」
之後房間裡便安靜下來。
只剩下桑稚吃東西時發出的窸窣的小動靜。
病房裡有暖氣,桑稚坐沒多久就覺得有些熱。她站起身把外套脫掉,折了幾下掛在椅子上。
注意到她的動靜,段嘉許瞥了眼,目光定了幾秒,而後淡淡道「你這大冬天的穿什麼裙子。」
沉默突然被打破。
桑稚訥訥抬頭,恰好跟他略微上挑的眼睛對上。
這語氣跟她媽抓到她秋天不穿秋褲一樣。
這個人某種程度上,像她爸,她媽,她哥三個人的結合版。在家裡那邊就一直被管著穿著,桑稚不想過來這邊了還被管。
「這是長裙。」桑稚低下頭,繼續啃著麵包,「你想穿也可以穿。」
「......」
段嘉許撇過頭看她。
她吃東西的樣子跟以前還一模一樣,腮幫子鼓得很大,像個小河豚。他有點想笑,又怕扯到傷口,說話輕輕的「這邊比南蕪那邊冷。你自己注意點就行,生病了不好受。」
聽到這話,桑稚莫名想起了上一次來宜荷的事情。嘴裡的東西忽然就變得難以下嚥,她沒看他,拿起烏龍茶喝了一口,點了點頭。
勉強把麵包吃完之後,桑稚看了眼時間「嘉許哥,你要不要睡了。」
「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段嘉許「你怎麼睡?」
桑稚想了想「我去租個陪護椅,沒多少錢。」
「陪護椅你睡著不難受啊?」段嘉許皺眉,明顯不同意,「旁邊那張床是空的,你去把那個租下來。」
「不用。」桑稚嘀咕著,「我又不是過來享受生活的。」
「......」
也不等他再說什麼,桑稚便起身往外走「那嘉許哥,你先醞釀一下睡意。我出去問問。」
陪護椅租一天才十幾塊錢。
交了錢之後,借著這個時間,桑稚順帶到附近買了雙份的洗漱用品。回到病房的時候,段嘉許正在看手機,像是在給什麼人發消息。
桑稚看了眼,沒說什麼。
「怎麼去那麼久」段嘉許把手機放下,問道,「買了什麼.」
「牙膏,牙刷,還有毛巾。」桑稚把東西翻出來,「我想去洗漱一下。」
段嘉許「嗯,去吧。」
走了兩步,桑稚突然想起了個事兒,猶豫地回頭「嘉許哥,你想擦個臉嗎刷牙應該還不行。」
東西不少,桑稚乾脆把整個袋子拿上。
廁所裡沒什麼人,她把東西放在檯子上,深吸了口氣,溫吞地開始洗漱,腦子裡開始考慮一會兒要怎麼辦。
一時腦熱就問了。
因為感覺如果她不主動問,他也不會主動提要求。
不過也沒什麼吧。
她以前摔跤了,他也幫自己處理過傷口。
也不嫌髒。
他也幫她擦過臉。
而且他現在是病人,什麼事情都沒法自己做。
本來留在這就是照顧他的。
總不能自己提議了這事兒,之後還後悔半天,這不是太小家子氣了嗎
桑稚沒再磨蹭,從袋子裡把毛巾拿出來,到淋浴間用熱水洗了下。
隨後便回到病房裡。
桑稚找了個位置把東西放好,走到段嘉許旁邊,提前告知了一聲「嘉許哥,我給你擦臉。」
「不用。」段嘉許似乎並沒打算讓她來,「拿過來,我自己擦就行。」
「你自己怎麼擦。」桑稚本來就不好意思了,此時被他一拒絕,莫名有些窩火。她皺眉,坐到床的邊上,語氣生硬又冷,「等下扯到傷口了,你又得住多幾天的院。」
段嘉許頓了下,反倒笑了「你今天怎麼總跟我發脾氣。」
「...」桑稚沒看他的眼睛,把毛巾折小了些,從他額頭處順著往下擦,「我哪有發脾氣,我說話一直這樣。」
她不再猶豫,直接上了手。
毛巾從他的額頭處劃過,再到眼睛。
段嘉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她沒靠他太近,動作仔細又輕,也沒有手碰觸到他。
段嘉許基本沒被人這樣被照顧過。
也沒想過,他會這樣被人照顧。他不喜歡麻煩別人,況且,這個還是,雖然已經成年了,但他依然覺得還沒長大,還需要被很多人保護照顧的小朋友。
隨後,毛巾溫熱的觸感挪到了鼻樑上,再到臉頰和下巴。
段嘉許睜開了眼。
視線與桑稚的目光撞上。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雙眼皮的褶皺很明顯,睫毛捲曲又翹,像兩毛小刷子。眼角天生下垂,眼形有點像小狗眼。
看起來乾淨又純粹。
定格了幾秒。
段嘉許的目光稍稍下滑,懶懶道「擦好了。」
「擦好了。」桑稚收回眼,手也隨之收回來。很快,她站了起來,「我去洗一下毛巾。」
隨後,桑稚出了病房。強裝鎮定的模樣立刻垮了,脊樑也瞬間放鬆下來。她慢慢平復著呼吸,抑制加速著的心跳。
不是。
這眼睛閉得好好的,怎麼還能突然睜眼。
不能提前說一聲嗎!
「我要睜眼了。」
「你準備一下。」
不能嗎?
不能嗎。
嚇死人。
嚇死人了!
桑稚回憶著自己剛剛的反應。
應該還挺正常吧。
好像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完全隻把這當做是一件異常平常的事情。
態度不卑不亢。
桑稚漸漸放鬆。
到最後,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他擦臉。
回到病房,桑稚把陪護椅打開,坐到上邊。她想了想,打算用外套當被子,湊合著睡一晚。
段嘉許還沒睡。見狀,他喊了聲「桑稚。」
桑稚抬頭「怎麼了!」
段嘉許「拿我的外套墊著睡。」
桑稚頓了下「哦。」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長大衣,攤開來比她整個人都大。桑稚鋪到陪護椅上,收拾了一下,而後起身到關了燈。
段嘉許沒再說話。
桑稚從自己的外套裡摸出手機,把亮度調到最低,發現寧薇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愣了下,猛地記起自己沒跟舍友說今天不回去。
她立刻打開微信,在宿舍群裡說我今天不回去了,我有個認識的哥哥
桑稚想了想,把「哥哥」兩個字改成了「姐姐」,然後繼續輸生病了,我在醫院照顧他。
桑稚剛剛沒看手機。
寧薇誒,沒事就行。看你這麼晚沒回來,還半天不接電話的,把我嚇一跳。
寧薇還有,江銘好像找你有事。他說你一直不回微信,我就跟他說你跟朋友出去了,還沒回來。
桑稚好。
桑稚退出聊天窗,往下滑。
自從上次寧薇的生日之後,桑稚很少再見過這個人。他沒約過她出去,只是偶爾會找她聊天,次數也不算多。
她點開跟江銘的聊天窗。
看到他只給她發了幾條搞笑的段子,往下就剩是幾條幾秒鐘的語音。她想轉換成文字,手一抖,直接點開了。
男生清亮的聲音瞬間響起,在這狹小的房間裡回蕩著。
「桑稚,你有空嗎?」
桑稚嚇了一跳,立刻按了電源鍵。
這話也強制般的被中斷了。
桑稚不由自主地看向段嘉許,呼吸下意識屏住。但因為視線太過昏暗,她看不出他是不是睡了。
等了半天,桑稚也沒見他說話。她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翻了個身。
又點開手機看了眼。
桑稚不敢再點那幾條語音,打算明天聽了再回。她看了下明天的課表,不知道第一節課趕不趕得回去,只好給寧薇發了句我明天的思政課可能不上,你到時候幫我點個到。
寧薇ok。
桑稚熄了屏,把手機放到旁邊,身體蜷縮在外套裡。她吸了吸鼻子,底下是段嘉許的外套。周身像是被他的所有氣息佔據。
淡淡的煙草香,和青檸的氣味結合。
像個成熟的大男孩。
莫名地給了她安全感。
也許是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桑稚有些睡不著,閉著眼醞釀了好一會兒都沒睡意。她忍不住翻了個身,想再玩一會兒手機。
桑稚小心翼翼地伸手,往桌子上摸索著。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突然出了聲「睡不著。」
桑稚的動作一頓,點頭「嗯。」
「因為語音沒聽完。」
「......」桑稚瞅他,頓時覺得自己剛剛大起大落的情緒就像是個笑話。她有些憋屈「你聽到了還裝睡。」
「什麼裝睡。」他笑,「我就是沒說話。」
「那就是裝睡。」桑稚鬱悶道,「你怎麼這麼喜歡偷聽。」
「嗯。」段嘉許的尾音上揚,「你那不是自己放的嗎年紀小小的還學會碰瓷了啊!」
桑稚說不過他,把外套蓋到腦袋上「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睡了。」
段嘉許「不是睡不著。」
桑稚「睡不著也得睡。」
段嘉許「來跟哥哥聊個天。」
桑稚把眼睛露出來,看了過去「聊什麼。」
「你要不要把語音繼續聽完」他的聲音帶了幾絲玩味,「讓哥哥聽一下,是誰想約我們小桑稚。」
桑稚不樂意「你又不認識。」
段嘉許「你說了我不就認得了。你描述一下,哥哥幫你把把關。」
服了。
剛剛說她冬天穿裙子的時候像黎萍。
現在又像桑榮了。
桑稚「約我吃個飯都要把把關。」
段嘉許「這不是怕你年紀小被騙嗎?」
桑稚敷衍道「哦,行吧。」
沒等段嘉許再吭聲,她揉了揉眼睛,又補充了一句「有點多,我說一晚上都說不完。」
「你拿個本子記著吧。」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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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5 06:49 PM
第35章 偷偷
聞言,段嘉許側頭看她。他的眼眸在這昏暗中顯得有些亮, 唇角彎起,饒有興致道「說一晚上都說不完?」
「本來就是。」
「小桑稚這麼受歡迎啊!」
「是啊。」桑稚理所當然道,「我長得漂亮啊。」
段嘉許的眉眼一挑,沒說話。
這個突如其來的沉默跟像是在否認她的話一樣。
桑稚的心情有些不痛快,收回眼,拿起桌上的手機「你快睡吧,沒事窺探年輕人的生活幹什麼。」
「......」
桑稚哼了一聲「你又不懂。」
「你倆兄妹故意的是吧!」段嘉許的尾音上揚,散漫道,「一天到晚攻擊我的年齡, 提前說好的啊!」
桑稚瞅他「我哥怎麼攻擊你你倆不是一樣大嗎?」
一百步笑一百步。
「他覺得他年輕著呢。」段嘉許輕笑了聲,又提回了剛才的事情, 「行了,開始說吧。」
桑稚沒反應過來「什麼?」
「哥哥給你把關啊。」說到這,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 聲音裡帶了幾分調笑,「啊。對了,小桑稚給哥哥拿個本子。」
「......」
「哥哥好好記著。」
桑稚盯著他看了幾秒。很快,她背過身, 點亮手機的螢幕,不想再交談的意思表現的很明顯「我才不告訴你。」
第二天早上,桑稚還是沒狠下心,不情不願地又幫他擦了臉,之後順帶把他的手臂和手掌都擦了個遍。
這次段嘉許沒像上回那樣突然睜眼,也沒說什麼別的話。
但桑稚一直也沒往他眼睛上看,視線發空。她努力讓自己心無旁騖,就像在擦一具不能動彈的屍體一樣。
臨走前,桑稚想了想,問道「嘉許哥,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我晚上過來的時候給你帶。」
「嗯?」段嘉許似乎還有些睏,眼皮半闔著,「我外套裡有鑰匙,你拿上。幫哥哥把房間裡的電腦拿過來。」
「......」桑稚說,「你要電腦幹嘛。」
段嘉許抬起眼,笑道「工作。」
桑稚愣了下,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看「你不是都請假了,而且都生病了還工作什麼你老闆又不會額外給你錢。」
段嘉許看著她,沒說話。
桑稚「我不拿,別的我幫你看著拿,我走了。」
說完她便出了病房。
桑稚在地鐵上聽了江銘的幾段語音「桑稚,你有空嗎我和朋友在操場玩遊戲。你要過來嗎?我聽寧薇說你還沒回學校,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學校也不安全,我去接你吧」
她遲疑了下,回復道抱歉,昨天一直沒看手機。謝謝你的關心。
桑稚先回宿舍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之後到教學樓上課。桑稚週五的課不算少,一直上到下午六點。她也沒來得及吃飯,下了課就坐地鐵到段嘉許的家。
出了地鐵站,桑稚順著手機導航找到位置。
這邊一片都是住宅區,旁邊是市圖書館,但距離段嘉許住的地方還有一小段距離。附近有一條美食街,還有個小型的廣場,格外熱鬧。
桑稚用門卡進了社區,找到段嘉許住了那棟樓,上了十五層。
這兒一層四戶,段嘉許住的房子朝南。她走過去,拿鑰匙開了門,不太熟悉地摸著牆壁,找到開關把燈打開。
室內的裝修偏暗色調,客廳的沙發和茶几都是灰黑色的,牆壁也塗了相似的顏色。木質的地板,中央鋪了塊暗色的方形地毯。
沙發上放了本翻開一半的書,旁邊是一盞高腳檯燈。
窗簾都關著,房子顯得有些悶。
桑稚把鞋子脫掉,看著鞋架上唯一的一雙拖鞋,猶豫著還是沒穿。她穿著襪子走進去,思考著要帶些什麼東西。
她往客廳看了一圈。
突然注意到電視櫃上放了三個相框。
一張是段嘉許他們整個宿舍穿著學士服的合照,旁邊是桑稚在畢業典禮上跟他拍的那張兩人合照。她還是一次見到這張照片,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那個時候,她才到他的肩膀處,看上去還有些稚嫩。穿著條粉藍色的連衣裙,站在距離他二十釐米遠的位置,唇角露出兩個小小的梨渦。
段嘉許把手放在她的腦袋上,神情吊兒郎當的,笑容倒是明朗。
拍的也還挺好看的。
桑稚舔了舔唇,做賊般地拿出手機,把那張照片拍了下來。她的視線一挪,突然注意另一個相框上,也是一張合照。
那張照片明顯是老照片,色調都不太一樣。
照片上的段嘉許看起來不過十來歲。
他穿著一身校服,旁邊站著個比他稍矮半個頭的女人。兩人的眉眼極為相似,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想到黎萍的話,桑稚瞬間明白了這個人的身份。她蹲了下來,思考了下,小聲說「阿姨好,我是桑稚,是嘉許哥朋友的妹妹。」
過了幾秒,桑稚又補充「嘉許哥昨天沒回家,是因為生病了,做了個小手術,但不嚴重的。我現在就是來給他拿點東西,您不要擔心。」
說完,桑稚站起身,拿出手機搜了下「住院需要帶什麼?」,按照上面標出來的一一拿上。注意到「貼身衣物」四個字,她的視線一頓。
而後轉到了他房間的衣櫃上。
「......」
她為什麼又要做這種事情。
桑稚閉了閉眼,打開衣櫃,看到裡邊放了兩盒新的。她鬆了口氣,直接把盒子丟進了袋子裡。
她往上看,糾結著要不要帶多幾件衣服。
忽地看到一條極為眼熟的領帶。
桑稚的視線頓了幾秒,猛地把衣櫃關上。
算了。
就這樣了。
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桑稚出了段嘉許家,走到電梯間等電梯。她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翻看了下,而後又收回兜裡。電梯恰好到了。
裡面站著個女人,面容清秀,穿著一身名牌衣服,身上的香水味很濃。她似乎是在給什麼人打電話,但對方一直沒接,所以表情不太好看。
女人看了桑稚一眼,走了出來。
桑稚隨之走進了電梯。
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
桑稚看到那個女人好像是往段嘉許家的方向走。
但也可能是旁邊的那間。
桑稚低下眼,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等桑稚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了。
她走進病房裡,發現另外一張床住進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爺爺,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應該是他的兒子。
三個年齡差異不小的男人正在聊著天。
桑稚把手裡的幾個袋子放到桌子上。
注意到動靜,段嘉許轉過頭,眼睫動了動「怎麼帶這麼多東西?」
桑稚累得說話都有些喘,立刻坐到椅子上,把外套脫掉「也不多,感覺都要用到。」
段嘉許往袋子裡看了眼,慢條斯理道「帶那麼多衣服幹什麼?」
「我就帶了兩套,還有個外套,你冷的時候可以穿著。」桑稚從包裡拿出瓶子,喝了口水,「還有充電器什麼的我也給你帶上了。」
段嘉許嗯了聲「吃飯沒?」
「還沒。」桑稚才想起這個事兒,也沒覺得餓,「我一下課就過來了,沒來得及。我一會兒去吃。」
聽到這話,段嘉許瞥了眼時間「八點了,還沒吃飯!」
桑稚拿了根巧克力出來啃,順帶拿出手機回復消息「我不是很餓,一會兒會去吃的。」
「現在就去吃。」
「......」桑稚抬眼,心情不太痛快,「我又不是不吃,我剛拿了那麼多東西過來,你就不能讓我坐一會兒。」
隔壁床的老爺爺在這個時候突然出聲,笑眯眯道「小夥子,這是你媳婦兒啊!」
「......」
桑稚的火氣在一瞬間消失。她猛地抬頭,差點被噎到。
段嘉許的表情一頓,突然笑了,語氣帶了幾分荒唐「大爺,你怎麼看出這我媳婦兒的!」
老爺爺盯著桑稚看,面容慈祥「小姑娘長得真俊。」
怕桑稚臉皮薄覺得不好意思,段嘉許又出聲說「大爺,這是我妹,不是我媳婦兒。」
聞言,老爺爺看向段嘉許「誒,我知道你媳婦兒長得好看。」
桑稚「......」
段嘉許「.....」
中年男人在這個時候開了口,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我爸耳背有點嚴重所以他剛剛都沒怎麼說話。」
說完,中年男人湊到老爺爺的耳邊,提高音量吼「爸那是人家妹妹,不是老婆是妹妹不是老婆。」
老爺爺啊了聲,恍然般地點頭「還沒結婚啊!」
桑稚在旁邊聽著也覺得著急,忍不住出了聲「爺爺,不是,不是那個關係。」
「小夥子,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不結婚啊!」老爺爺說,「可不能讓人家小姑娘等久了。」
「......」
桑稚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段嘉許沒忍住笑,胸膛起伏著「大爺,您能別逗我笑嗎我這肚子上還有傷口呢。」
老爺爺嚴肅起來「小夥子,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你這對象長得多俊啊,還會照顧人。你要不珍惜,你後悔都來不及。」
段嘉許放棄鬥爭「行,我明白。」
桑稚還掙扎著「爺爺,真的不是。」
「小夥子,你可得好好對人家。」老爺爺語重心長道,「人家小姑娘還給你帶這麼多東西,也不嫌棄的。」
段嘉許點頭「行啊。」
「......」桑稚忍不了了,「我要走了。」
聞言,段嘉許回了頭。注意到桑稚的表情,他收斂了下唇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故作正經地說「別在意這事兒,人家聽不清,就當他開個玩笑,知道嗎!」
桑稚當沒聽見。她緩緩吐了口氣,垂死掙扎般地說了句「爺爺。我真不是他對象,他比我大很多的。再大點能當我爸了。」
段嘉許「......」
「嗯,當爸爸好。」老爺爺連連點頭,似乎極為贊同,「你們早點結婚,早點生個大胖小子。穩定下來,什麼都好。」
「......」桑稚也放棄了,看向段嘉許,「嘉許哥,我走了。」
段嘉許單手捂著傷口的位置,像是在極力地忍笑,聲音都顯得沙啞了幾分「行,自己路上小心點,記得吃飯。」
桑稚抿著唇,穿上外套「嗯。」
段嘉許「到宿舍了給我打個電話。」
桑稚哦了聲。她壓根不想理那個老爺爺了,但還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禮貌,勉強地跟他們道了聲別。
她快速地說了聲再見,隨後便轉頭往門口的方向走。
下一秒,桑稚還能聽到身後的老爺爺在說「誒,你媳婦兒要回去了嗎?」
伴隨著段嘉許玩世不恭的笑聲,似乎覺得他的話極為有意思,也附和著說「嗯,我媳婦兒要回去了。」
「......」
他能不能要點臉
接下來的六天,桑稚照常有空了就過來。
隔壁床還一直是那個老爺爺。他的子女似乎不少,陪護他的人一天換一個。他的話不少,經常會跟段嘉許和桑稚聊天。
說的也永遠是那個話題。
像是只對這個感興趣一樣。
就比如現在。
老爺爺看著他們兩個,和藹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段嘉許懶懶道「我們不結婚,不是那關係。」
聽到這話,老爺爺立刻板起了臉,明顯不贊同「不結婚怎麼行,你這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桑稚「......」
老爺爺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苦口婆心道「早點結婚,早點穩定下來。結婚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兩個人合適了,在一起,日子會過得很好的。」
段嘉許挑眉「行。」
老爺爺又問「那打算什麼時候結啊?」
段嘉許往桑稚的方向看了眼。他好幾天沒刮鬍子,下巴處長出胡茬,看上去更成熟了些,吊兒郎當道「人姑娘還沒到法定婚齡呢,再過兩年吧。」
「......」
到後面,桑稚直接遮罩了他們的話。一旦他們開始聊天,她就戴上耳機,聽見了也當做自己沒聽見。
住院滿一周,段嘉許拆線出院。
那天,桑稚提前過去,幫他把東西收拾好。臨走前,老爺爺坐在病床上看他們兩天,笑容滿面「要出院啦!」
段嘉許嗯了聲「大爺您好好調養身體,早點好起來。」
老爺爺點頭「你倆可得好好處。」
段嘉許正想說點什麼。
這次反倒是桑稚先開了口「知道了。」
段嘉許撇頭看她。
餘光注意到他的視線,桑稚也看了過來。似乎是忍受了很久,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緒。
而後,一字一頓地說「會儘早結婚的。」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6 02:20 PM
第36章 偷偷
出了病房。
段嘉許側過頭看她。他今天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軍綠色短外套,裡頭隨意套了件白色衛衣,以及修身黑長褲。
鬍子被刮乾淨,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像個大學生一樣。
他稍稍俯下身,與桑稚平視。似乎是覺得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很新鮮,他彎起唇,調笑道「儘早結婚?」
桑稚也盯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這不是你先帶的頭嗎?」
注意到她情緒確實不好,段嘉許眉眼一抬,站直起來「生氣了?」
沉默幾秒。
「沒生氣。只是,哥哥,」桑稚停下腳步,很認真地說,「你以後別再這樣開玩笑了。」
就算知道是開玩笑。
可因為她對此格外地清楚,他不會真的喜歡她。
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他可以坦蕩地把這當成一個笑話,說那些話的時候,神色沒有半分的不自然。也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毫不知情地,把她那樣的小介意,她那小心翼翼的藏匿,當成笑話一樣。
桑稚垂下眼,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沒說出來。她忽地泄了氣,繼續往前走「走吧,我一會兒還有點事情。」
段嘉許收斂了笑意,腳步放慢下來,跟在她後邊「真生氣了?」
「沒有。」
「哥哥這不是住院太久了,有點閒得慌。」段嘉許用掌心搓了搓後頸,又道,「哥哥給你道個歉?」
「不用。」桑稚低聲說,「以後別這樣就行了。」
見她這麼介意,段嘉許的眉心一跳,心情有些難以言喻。過了好半晌,他似是覺得好氣又好笑,突然冒出了句「哥哥也沒這麼差吧?」
「……」
「能讓小桑稚有那麼不開心?」
聽到這話,桑稚扭頭看他,臉上不帶表情。他的眼角稍揚,桃花眼深邃又迷人,語氣半開玩笑的。
見狀,她莫名也想給他添點堵。
桑稚認真道「就是能。」
「……」
「哥哥,我沒別的意思,我就實話實說。」桑稚語氣溫吞,「聽完之後我回去哭了一晚上。」
「……」
段嘉許這一場病,公司給他批了半個月的假期。出院之後,他還能在家休息一周,調養身體。
出了醫院,兩人攔了輛計程車到段嘉許家。
段嘉許家裡只有一雙拖鞋。
他瞥了眼,自己光著腳,把拖鞋放到桑稚的面前,給她穿。
桑稚也沒忸怩,直接穿上。她讓段嘉許到沙發上坐會兒,而後把帶回來的衣物全部丟進洗衣機裡,替他把其他東西放回原來的位置。
拖鞋在她腳上顯得很大,走路都慢一拍的。
隨後,桑稚坐到段嘉許的旁邊,從包裡拿了一疊便利貼出來。
段嘉許窩在沙發上,懶懶地打著遊戲。
桑稚打開手機,用網頁搜了下注意事項,加上醫生給的囑咐。她對著看,然後趴在茶几上,一句一句地抄下來。
注意到她的動靜,段嘉許看了過來,問道「寫什麼呢?」
「就出院後的注意事項。」桑稚低著眼,解釋道,「我寫完給你貼冰箱上,你吃東西的時候得注意一下。」
長這麼大,桑稚就沒照顧人。所以她不太擅長,很多事情也記不太住,都是上網查的。
段嘉許的動作停住,淡淡嗯了聲。
「對了,你別總坐著,多走動一下。」桑稚邊想著邊說,「然後不要拿重物,做劇烈運動什麼的。」
「行。」
「還有,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可以跟我說一聲,我抽空給你買過來。」桑稚平靜道,「然後平時的話,我可能不怎麼會過來了。」
「……」
「你自己好好調養一下身體。」
「嗯。」
「最近我落下了好多作業,而且也學期末了,我得準備一下考試。」桑稚抬頭看他,「本來說好要請你的那頓飯,就等你病好了再說吧。」
「不用小桑稚請。」段嘉許輕笑了聲,「哥哥請你吃。」
桑稚眨了下眼「那到時候再說。」
她把筆放下,站起身,把寫好的便利貼貼到冰箱上。隨後,桑稚回到客廳,把外套穿上「那哥哥,我就先走了。」
段嘉許站起來「我送你去坐車。」
桑稚搖頭「你還是休息一下吧,剛從醫院回來。」
「……」
「一出去沒多遠就是地鐵站,我認得路的。」桑稚到玄關處穿鞋,跟他擺了擺手,「哥哥再見。」
說完,也沒等他說話,桑稚就出了門。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
室內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
段嘉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直接退了遊戲,拿過一旁的外套穿上,打開門走了出去。卻已經不見桑稚的蹤影。
他扯了下唇角,重新回到室內。
段嘉許走到冰箱前,看了眼她寫的東西。
過了這麼多年,她的字明顯好看又俐落了不少。不像從前那樣,寫字都一筆一劃的,500字的週記都得寫一個多小時。
段嘉許神色有些散漫,伸手用指腹蹭了蹭。
他莫名想起了在醫院的時候。
隔壁床的那個耳背的大爺不停地在他面前誇著桑稚,認死理般地把她當成他的媳婦兒。
——「你這對象長得多俊啊,還會照顧人。」
良久後。
段嘉許走回客廳,莫名笑了一聲
十二月份,宜菏市的氣溫已經到了零下幾度。
因為天氣和即將到來的考試週,部門的活動已經停了。桑稚冷到不想動彈。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宿舍裡畫圖做視頻。
段嘉許那邊也沒再讓她幫什麼忙。
偶爾找她,也只是跟她說天冷,讓她多照顧好自己。
桑稚把段嘉許的微信備注改成了「哥哥2號」,對他的稱呼也變得像小時候那樣,就隻喊「哥哥」兩字。
強硬地把他在自己心目中的身份,變得跟桑延一樣。
桑稚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努力切斷自己的心思,將這場不可能實現的,無疾而終的暗戀結束掉。不再鑽牛角尖,不再認為自己這輩子,只能愛一個人。
桑稚甚至還開始期待。
未來的某一天,她徹底沒了這個心思的時候。
他帶個女人出現在她面前,跟她說這個是他的女朋友。她不會再覺得難受,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
然後抱著祝福的想法,笑著喊那個女人一聲「嫂子」。
12月31日的晚上。
宿舍其餘三個人都出去跟別人一塊跨年,桑稚對這種儀式感沒什麼興趣,拒絕了幾個人的邀約。
打算叫個外賣,洗個澡,看部電影,然後睡個覺。
這一晚上就過去了。
她的計畫還未執行,段嘉許就給她來了電話。
桑稚咬著薯片接了起來。
段嘉許懶洋洋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話裡永遠含著淺淡的笑意,拖腔帶調地「小桑稚在幹嘛。」
桑稚看了眼時間,隨口道「準備叫個外賣。」
「吃什麼外賣?」段嘉許笑,「來跟哥哥過個節。」
桑稚的腮幫子停了下,很快便道「我不想出門。」
段嘉許隨口道「那來陪哥哥吃個飯。」
「……」
「嗯?怎麼不說話。」段嘉許慢條斯理道,「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想賴帳啊?」
桑稚把薯片扔回包裝袋裡「我哪有賴帳,你之前也沒提啊。」
段嘉許「那現在出來,我在你學校外面。」
桑稚忍不住說「你之前還說不用我請呢。」
段嘉許拖長尾音啊了聲,似是想不起來了「我說過這種話?」
「……」
這個人很奇怪。
一到節日一定會找她。
好像是覺得她一個人在這邊,如果還一個人過節就很可憐一樣。耶誕節那天,他也找了她,但聽到她跟舍友在一塊,便沒多說什麼。
桑稚掛了電話,起身迅速換了套衣服。她戴上圍巾,到鏡子前看了眼,覺得臉色不太行,遲疑了下,還是抹了層薄薄的口紅。
出了學校,桑稚正想給段嘉許打個電話。
眼一抬,剛好看到了他的車子,也看到了駕駛座上的他。
桑稚走了過去,上了副駕駛座,乖乖喊了聲「哥哥」,而後便自顧自地繫上安全帶。
段嘉許看她「怎麼不出去玩?」
「冷。」桑稚如實道,「不想出門。」
「你怎麼這點年紀過得像個老年人似的。」段嘉許笑了聲,發動了車子,「想吃什麼?」
桑稚沒什麼特別想吃的「你定吧。」
段嘉許「那吃火鍋?」
桑稚點頭「可以。」
「我來選地點了?」
「嗯。」
段嘉許把車子開到幾公里外的一個商業圈,在他住的社區附近。但這個位置離市圖書館更近一些。
跟宜荷大學本就離得不遠。
這家火鍋店是連鎖店,在宜荷只開了四五家,人氣很旺。所以在外邊的椅子上坐著排隊的人並不少。
桑稚沒吃過這家,此時聞到香味也來了興趣,過去拿了號。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位置。
段嘉許把功能表給她,讓她來點菜。
想到段嘉許的病沒好多久,桑稚點了清湯,然後按照正常人的口味,葷菜和素菜各點了一些。看到肥牛的時候,她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點了一道。
很快,桑稚把功能表遞還給他「哥哥,你看看還要吃什麼。」
段嘉許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拿起筆,把她糾結半天最後下定決心點好的肥牛劃掉,改成墨魚丸「就這樣吧。」
「……」
桑稚看了他一眼,忍氣吞聲地低頭玩手機。
段嘉許往她的杯子裡倒了點茶水,問道「什麼時候考試?」
「下個月11號開始。」
「那什麼時候回家?」
「考完吧。」桑稚回想了下,「應該20號。」
段嘉許「記得提前訂票,新年前的票不好定。」
桑稚點頭「知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很快,隔壁一桌的人吃完,服務員收拾完之後,帶了兩個年輕的女人進來。湯底也恰好上來。
桑稚把手機放下,眼一抬。
注意到其中一個女人有些眼熟,但她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那個女人似乎是認識段嘉許。看到他,她的目光一頓,臉上的笑意瞬間收了起來,鬆開她朋友的手肘,走了過來,語氣格外盛氣淩人「段嘉許。」
段嘉許本還跟桑稚說著話。
聽到這聲音,他的表情一頓,抬起了眼。
桑稚也順勢看了過去。
女人長得並不算好看,頂多算得上是清秀,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她的神情很難看,眉眼顯得有些刻薄「要不是在這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她一湊近,桑稚就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桑稚一下子被刺激了記憶。
好像是上次她去段嘉許家,在電梯裡見到的那個女人。
桑稚收回視線,下意識看了段嘉許一眼。
他也已經收回了眼,沒往那個女人的身上看。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樣,散漫地拿起茶壺往杯子裡倒茶。
女人又道「你沒看到我給你打電話?」
桑稚抿了抿唇,突然覺得自己坐在這好像有些尷尬。她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又拿出手機出來玩。
「你給我打電話了?」段嘉許拿起旁邊的手機看了眼,而後緩緩抬眼,笑得溫柔,「啊,我拉黑了。」
「你拉黑我?」女人瞬間炸了,「你有什麼資格拉黑我?!他媽的!你就該一輩子給我做牛做馬!」
她的音量拔高,尖銳到刺耳。
桑稚頓時又看向她,有點被嚇到了。
女人的朋友拉住她,似乎也不明狀況,看起來莫名其妙的「小穎,怎麼了啊?這是誰?」
下一刻,桑稚看到,女人突然拿起桌上裝滿水的水杯,像是氣極一般,用力地潑到段嘉許的臉上。
他毫無防備,躲閃不及。
只來得及閉眼。
略顯滾燙的水,淋到了他的身上。從他的髮絲滑落,順著額頭,鼻樑,嘴唇往下掉,彙聚在下顎。
一滴又一滴。
狼狽不堪。
桑稚愣住了,怔怔地盯著他此刻的模樣。
腦袋在一刻像是充了血,所有的理智全無。桑稚站了起來,也拿起桌上的水,舉到女人的頭頂,順著往下淋。
女人的注意力全在段嘉許身上,根本沒反應過來。她尖叫了一聲,大吼道「你誰啊!你發什麼神經?」
桑稚冷著臉擋在段嘉許的面前,反問道「你發什麼神經。」
「你管得著嗎?」對著其他人,女人明顯沒有像在段嘉許面前那般咄咄逼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潑他……」
「我管你什麼原因。」桑稚打斷她的話,氣得眼都紅了,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敢打他,我一定也會打回去——」
「……」
她的語氣極冷「絕對不嫌髒了手。」
女人有些惱羞成怒,臉瞬間紅了,手也一下子抬高。
下一刻,段嘉許也站了起來,把桑稚扯到自己的身後。他盯著那個女人,眼神薄涼,卻依然在笑「那可不行。」
「……」
「我倒是挺嫌髒的。」
「……」
火鍋店的經理在這個時候過來,好聲好氣地勸著架。
女人被她的朋友拖走。似乎是也覺得丟臉,她也沒強硬地要繼續待著,那雙眼卻死死地盯著段嘉許。
像個厲鬼一樣。
氣氛頓時鬆了下來。
旁邊的人視線卻依然時不時往這邊看。
桑稚的氣勢瞬間消了下來。她完全吃不下了,到前臺處結了賬,之後便扯著段嘉許出了火鍋店。從包裡翻出紙巾,遞給他。
段嘉許扯了一張出來,把臉上的水擦掉「嚇著你了?」
桑稚也抽了一張,墊著腳幫他擦掉頭髮上的水。她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氣得想掉眼淚,說話都悶了幾分「沒嚇到,那個人是誰啊。」
「一個不相關的人。」段嘉許稍稍彎下腰,思考了下,笑道,「嚴格算起來的話,是我爸的前債主吧?」
「我上次去你家的時候也看到她了。」桑稚沒細問,「你怎麼不直接報警,她以後會不會還來找你啊?」
「她還找我家去了?」段嘉許挑眉,「那我得找物業說一下。」
「……」
桑稚又抽了張紙巾出來,替他把額角處的水也擦掉「哥哥,你如果覺得打女人沒風度,那你以後看到她就繞路行嗎?」
「……」
「你別被她欺負。」
段嘉許突然問「你怎麼不問我,她為什麼這樣?」
「你不是說是你爸爸的前債主嗎?」想到剛剛的事情,桑稚又有些生氣,「我覺得跟你沒什麼關係,而且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沉默幾秒,段嘉許又問「那也不問問?」
「不問,跟你又沒關係。」桑稚說,「反正我只看到她莫名其妙上來用水潑你了。」
——「跟你又沒關係。」
段嘉許的心臟重重一跳,表情終於有了些變化。
他突然低下眼,盯著她看,喉結上下滑了滑。
兩人之間的距離靠得有些近,他還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眼珠子濕潤,泛著光。皮膚白得像是透明,嘴唇就在他的眼前,紅潤的顏色。
其實跟從前比起來,她的變化也不小。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五官也顯得精緻秀麗,跟「小孩」這兩個字,確實一點都不沾邊。
他一直不太在意,也直接將那些變化忽視掉。
但在這一瞬間,段嘉許突然真切的感受到。
好像有點不對勁。
心臟像是被人戳了個洞,所有的壞心情在一瞬間鑽出來,被扯走。
然後,被塞進了別的東西。
桑稚沒跟他對視,也沒注意到他的情緒,神態認真,說話也格外嚴肅「我哥說的,被欺負上門了不能忍著。」
「……」
「我是可以保護你,但我也不可能次次都在。」桑稚想著辦法,「下次你看到她,你就躲起來,或者報警,行嗎?」
「……」
說半天,桑稚也沒聽見他有回應。
她低下眼,與他的目光對上。
他的眼眸深邃,微斂著,眼睫毛上還沾著一小顆沒擦乾淨的水珠,明目張膽地盯著她,像是在放電。
桑稚一愣,訥訥地收回手「怎麼了?」
段嘉許也站直了起來,還看著她,直勾勾的,沒有半點要收斂的意思。他的模樣若有所思的,似乎是在想事情。
她有些莫名其妙,被他盯得也有些不自在「幹嘛。」
「沒什麼。」段嘉許頓了幾秒,突然笑出了聲,眉眼帶了幾分春意,「忘了說,謝謝小桑稚保護哥哥。」
桑稚猶疑地哦了聲「不用謝。」
她往周圍看了眼,提議道「要不要去附近買件衣服換上?」
沒聽到他的回應,桑稚又轉過頭,再次與他的視線撞上。她摸了摸臉,一頭霧水道「你老盯著我幹嘛。」
「是嗎。」段嘉許這才收回視線,彎著唇說,「那哥哥不看了。」
桑稚的眼神古怪,指了指「那去那家?」
段嘉許笑「行。」
「你被人潑了水還這麼開心。」桑稚忍不住說,「你是不是被潑傻了?」
「嗯,好像是。」
「……」
可能是生了場病,讓他的腦子不太清醒;也可能是因為隔壁床的那個大爺,在那一周時間裡沒日沒夜的洗腦;還可能真的是被這杯水,衝昏了他的頭腦。
在這一刻。
段嘉許突然,很想當一個畜生。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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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6 04:47 PM
第37章 偷偷
桑稚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嚇人。
這老男人怎麼回事啊?
難道是她剛剛的反應太大了嗎?
但她如果就在旁邊看著他被欺負, 什麼都不做,像個吃瓜群眾一樣, 這還算人嗎?
桑稚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
「哥哥,剛剛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桑稚想了想,還是道,「我初二被勒索的時候,你也幫了我的。」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補充:「現在你老了,就輪到我幫你了。」
「……」
恰好路過了個垃圾桶, 桑稚把手上的紙巾都丟了進去。再回過頭時,她注意到段嘉許的表情一僵, 臉上的笑容斂了些。
看起來正常了不少。
像是回過了神,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突如其來冒起的念頭是什麼。
然後, 桑稚看到。
段嘉許垂著眼,脣線抿直,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的語氣接近荒唐, 微不可聞地冒出了句:「我真是瘋了。」
「……」
還真有點像瘋了。
不過,被人當眾潑了水, 確實是挺傷自尊的。
桑稚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她走進了男裝店,扯開話題:「哥哥,你快換一件吧, 濕衣服穿身上也不舒服。」
段嘉許沒動靜。
桑稚隨手拿起件衣服,塞到他的手裡:「要不就這件吧。」
他這才有了反應,眼睫緩慢地動了一下:「嗯。」
等他進了試衣間,桑稚又在店裡逛了一圈。她看中了一件衣服, 正想拿起來,手機忽地響了起來。
桑稚收回手,看了眼來電顯示,立刻接了起來:「哥。」
桑延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聽起來有些懶散:「小鬼。你幾號放假,我幫你把機票訂了。」
桑稚皺眉:「急什麼,還有半個多月呢。」
「那你自己訂?」
「你給我轉錢,我自己訂。」
「我給你轉什麼錢,我是你爸啊?」
「哦,爸爸。」
「……」
「月底了,該給生活費了。」桑稚伸手摸了摸眼前的男士外套,「哥哥,你已經拖到最後一天了。」
「……”
「你再不給我轉錢,你就別轉了。直接拿那筆錢去給我買個棺材吧。」
桑延冷笑:「你每個月拿雙份的生活費,你這小鬼要不要臉?」
「哪裡是雙份。」桑稚的眼皮都不眨一下,理直氣壯道,「爸爸說了啊,他給一半,你給一半。」
「宜荷的物價是有多高?」桑延問,「你一個月得用六千?」
桑稚看了眼衣服的尺碼,又往裡邊翻了翻:「我這還是省吃儉用的,糖都不捨得多買一條,不然就超支了。」
「你們那的糖一千塊一條?」
「不是。」桑稚面不改色道,「一千塊一顆。」
「……」桑延說,「行,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桑稚沉默幾秒,突然又冒出兩個字:「棺材。」
桑延直接掛了電話。
聽著耳邊冷冰冰的嘟嘟聲,桑稚看了眼手機屏幕,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把手機放回兜裡,繼續翻著尺碼,找到XXL碼,取了下來。
桑稚回過身,這才發現段嘉許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她剛剛隨手給他拿了件黑色衛衣,也沒看尺寸。
此時這麼看,還挺合身。
桑稚抱著手裡的衣服走到他面前,問:「就這件了嗎?」
段嘉許瞥了眼,隨口道:「你剛跟你哥打電話?」
「是啊,他問我機票訂了沒。」桑稚老實回答,而後把手裡的衣服遞給他,「哥哥,你幫我試一下這件吧。」
聽到“幫”字,段嘉許慢條斯理地接了過來,眼瞼稍抬,淡淡道:「你要送給誰?」
「我哥呀。」桑稚又往四周瞟著,「新年禮物嘛。」
「……」
「我順便給我爸也買一件,回去就不用再逛了。」說到這,桑稚抬起眼,指了指他身上的那件,「對了,你喜歡這件嗎?」
段嘉許神情散漫:「好看?」
「挺好的啊。」
「那就這件。」
桑稚點頭,拿出手機看了眼,恰好看到支付寶的轉賬提醒。
她點開來看。
——桑延向你轉賬5000元。
備註:下次見面別再叫我哥。
「……」
這就斷絕關係了。
可太無情了。
桑稚眼睛一眨,快速回了個:【好的。】
她又挑了件衣服,到收銀台前去結賬。
段嘉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他從兜裡拿出手機,走上前來,似乎是想直接三件買下來。
「誒,我來付。」桑稚不想花他的錢,把他的手機推了回去,立刻打開付款碼,跟收銀員說,「三件一起付了。」
說完,她轉過頭,一本正經地說:「哥哥,這衣服就算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年禮物了。」
「行。」段嘉許笑了聲,「我改天給你補上。」
聽著兩人的對話,收銀的那個小姐姐的目光往兩人身上看了眼,好奇地問了句:「你倆是兄妹嗎?」
桑稚愣了下,沉默幾秒,點頭:「嗯。」
收銀員:「看著不太像呀,親的嗎?」
段嘉許站在旁邊,拿著手機看了眼微信,神態漫不經心的。他沒聽到桑稚立刻回答,過了幾秒後,她才緩慢地給出了回應。
卻不是否定的答案。
段嘉許聽到。
她又嗯了一聲,然後輕聲說:「差不多。」
可能是被那個女人影響了心情,之後段嘉許也沒怎麼再說話,像是一直在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
桑稚本來是打算這段時間盡可能地跟他少說點話。但見他這個樣子,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地扯著話題,想讓他忘掉那個事情。
但見她這麼手忙腳亂的樣子,段嘉許又立刻笑了,似乎並沒有被這件事情影響,還會跟她開幾句玩笑。
桑稚也有些無從下手。
兩人到附近的麵館解決了晚飯。見時間不早了,段嘉許便把桑稚送回學校。之後,他開車回了自家小區。
段嘉許拿門卡進了樓,坐電梯上了十五層。一出電梯就看到站在他家門口的女人,他停在原地,瞬間想起了桑稚的話。
而後拿出手機,打了物業的電話。
女人的表情難看至極,似是等了很久:「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今天跟那大學生去開房了呢。」
電話被接通。
像沒聽見那個女人的話一樣,段嘉許的語氣冷淡,無波無瀾:「我是12棟15層B座的住戶,我家門口有個陌生人,麻煩過來處理一下。謝謝。」
她猛地喊了起來:「段嘉許!」
段嘉許掛了電話,從口袋裡翻出包煙,抽了一根出來,點燃。他咬住煙嘴,靠在墻上,一聲也不吭。
女人的眼眶有些紅:「今天那個女的是誰。」
「……」
「我問你話呢!」
段嘉許的神色有些睏倦,眼皮向下耷拉著。電梯間的燈光大亮,顯得他的膚色極白,襯得那張極為出眾的臉多了幾分病態。
他毫無動靜。
一絲一毫的回應都沒有給她。
女人猛地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似是想給他一耳光。
餘光注意到她的動靜,段嘉許的眼眸一抬,涼涼地盯著她,脣角也揚了起來,沒半點溫度。
她越發生氣,手就要落下。
段嘉許稍稍撇過頭,把手上的煙往上一抬。
點燃著煙頭碰觸到她裸露的掌心。
女人條件反射地收回手,疼得眼淚立刻冒了出來。她瞪大眼,歇斯底裡道:「你怎麼這麼賤!」
看著她的眼淚,段嘉許的眼睛彎成月牙兒:「看起來還挺疼?」
「……」
「不是,看你這麼疼。」段嘉許拖著尾音,輕笑了聲,「我怎麼這麼開心啊?」
「……」
「你哪來的臉這樣對我。」女人突然開始哭,死死地盯著他,「你們全家都欠了我的。」
段嘉許沒再理她,繞過她,從口袋裡拿出鑰匙。
「今天那個女的是你女朋友?」女人的話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一字一句地,「你想都別想,你這種人——」
「……」
「有什麼資格過好日子。」
段嘉許只當沒聽見,用鑰匙開了門。
女人似是想用蠻力擠進來,但察覺到他似乎完全沒有怕她被門夾到的想法,才停下了步子。
「段嘉許,你全家都不得好死。”她用力拍著防盜門,邊哭著邊說,「所以你媽才死了,你——」
他把內側的門也關上,隔絕了她的所有聲音。
段嘉許把煙頭摁滅,走到廁所裡,衝進了馬桶。他開了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把手洗乾淨,包括剛才不小心碰觸到姜穎的手臂。
很快,段嘉許出了客廳,瞥到電視櫃上的照片。
段嘉許走了過去,蹲在前方。他的嘴角彎了起來,似乎是覺得極為有意思:「媽,你剛聽到那些話了?」
「別往心裡去。」
女人的笑容溫柔,被永遠定格在歲月裡。
段嘉許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露出了跟照片上的女人相似的笑容:「你說她是不是也挺厲害,這樣的話說多少年了都不膩。」
段嘉許到浴室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凌晨十二點了。他坐到沙發上,隨手打開電視,傳來電視劇角色的對話聲。
靜謐的客廳瞬間因為這聲音,而熱鬧了幾分。
段嘉許把眼前的電腦打開,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莫名浮起來的那個念頭。他的視線一瞥,盯著照片上,跟他並排站在一起的桑稚。
那時候,才十五歲的女孩。
在他大學畢業的時候。
才剛準備上高中的小朋友。
甚至,還把他當成親哥一樣。
段嘉許閉了閉眼,又點了根煙。外頭有些熱鬧,有人放起了煙火,在天空中炸開,天空裡啪啦響著。
他平靜地看了過去,眼眸被染上幾點光。
時鐘恰好停在零點。
段嘉許的手機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懶懶地抬了眼,就看到桑稚在微信上給他發了消息。
段嘉許伸手點開。
小桑稚:【祝嘉許哥新年快樂,天天開心。】
段嘉許:【嗯,新年快樂。】
小桑稚:【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段嘉許:【好。】
他點開桑稚的資料,把給她的備註改成“桑稚”,想了下,又改成了“隻隻”。半晌後,段嘉許還是改回了“小桑稚”。
段嘉許想起了在桑稚家過夜的那個晚上。聽說他有很多債主,小姑娘站在他旁邊,認真地跟他說:「哥哥你別急,我以後長大了,賺錢幫你一起還。」
段嘉許又想起了姜穎的話。
——「你這種人有什麼資格過好日子。」
段嘉許的脣線拉直,喉結上下滑了滑。
「嗯,我沒有。」
他熄滅屏幕,眉眼溫柔,喃喃低語著:「但我們小桑稚得過好日子。」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6 06:22 PM
第38章 偷偷
也許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
當天夜裡,段嘉許做了個夢。
夢到了,他收到了南蕪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夢到了在報導前的一個星期,母親許若淑給他準備讓他上大學的錢,又被那些所謂的"債主"給搶走。
夢到了那一天的晚上。
家裡的房子早已變賣。他們租了個一室一廳的房子房問給許若淑睡,他睡在客廳。
段嘉許在暑期裡找了好幾份家教和蒹職,每天很晩才回家。
那天,他回到家的時候,聽到了許若淑在打電話。
她在跟大伯打電話。一個,從前見她一個人拉扯著小孩,給了她不少幫助的親戚。
電話在客廳。
段嘉許看到許若淑通了電話,跟對方打了招呼,然後,她笑著,緩慢地說了一句:「大哥我家阿許考上了南蕪大學了。」
說完這句話,她沉默下來,似乎是覺得難以啟齒,沒再吭聲。
可所有想說的話,都像是從這句話裡,宣洩出來。
藏都藏不住。
南蕪大學,多好的大學。
我的兒子考上了那麼好的大學。
可我沒有錢。
他為了上大學,給自己打工賺的錢我都沒有守好。
我想讓他去讀書。
你能不能借我幾千塊錢。
下一刻,電話裡傳出大伯的謾駡聲。聽筒的品質並不好,聲音吵雜,他一說語,傳遍了整個客廳:「你們到底要不要臉就你們困難嗎 我有什麼義務要幫你們,我也有孩子要養的,我也要生活,一天到晚借錢的操滾啊!」
段嘉許立刻走過雲,拿過如手裡的電話,掛斷。
屋子安靜下來。
許若淑呆滯了好半晌,突然捂著眼睛,哭了出聲,喃喃重複著:「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對不起你!」
在初中之前,段嘉許從沒缺過錢。
他從沒覺得,錢有多重要。
但當現實的壓下來。
他才知道 錢可以讓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年之內,產生極大的變化
段嘉許看著從前那個明朗目信的母親,漸漸被這些事情壓垮,變得怯需自卑。也在這些事情的影響下,生了場重病,迅速地衰老了起來。
然後,段嘉許看到。
那時候,才剛成年的自己,蹲在了許若淑的面前,仰頭看。他彎起嘴角,笑著跟她說:」媽,你相信嗎這些錢,我以後都能賺回來。「你不用再跟別人借錢了。我會自己賺,我也會養著你。」少年溫和道,「我能讓你過回以前的好日子。」
所以,
你再等等,好不好。
段嘉許從夢中醒來。天還沒亮,房間裡黑漆漆的。他沒了睡意,起身出了房間,到客廳裝了杯水,而後又從冰箱裡拿了兩顆冰塊丟進去。此時剛過淩晨三點 嘉許站在餐桌蒡,拿起手機掃了眼。新消息除了被屏敞了的群聊,只刺下發現錢飛正在微信群發瘋。
錢飛:【兄弟們!】
錢飛:【老子!要!結婚!了!】
錢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錢飛:【老子!求婚!!!!!!成功了!!!!!!!!】
附帶著一串的表情包。
錢飛:【我太激動了我睡不著我一定要上來跟你們說一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錢飛:【你們都睡了嗎??】
段嘉許回了個字:【沒。】
下一刻,手機響了起來,錢飛給他打了個電話。
段嘉許挑眉,拿著杯子走回沙發前坐下,接了起來。
下一刻,手機響了起來,錢飛給他打了個電話。
段嘉許挑眉,拿著杯子走回沙發前坐下,接了起來。
「老許,這個點你怎麼還沒睡啊?」錢飛的聲音大大咧咧地,「你又沒有性生活的。」
段嘉許輕笑了聲,慢悠悠道:「掛了。」
「……」錢飛說,「等等。我這還什麼都沒說呢!你知道我怎麼求婚的嗎?今天不是跨年夜嗎?……」
段嘉許靠在椅背上,沉默地聽著。
過了一會兒,錢飛把自己的事兒分享完了,興奮卻還半點不減:「怎麼樣?牛逼吧。」
「嗯。」
「你今晚怎麼屁都不放幾個?」
「嗯?可能是因為你要結婚了吧。」段嘉許漫不經心道,「有點傷心了,你以前不是還說要跟我湊合著嗎?」
「……」錢飛說,「你能別惡心我了嗎?我那就喝醉的時候說的話,你這記多少年了?」
段嘉許沒再開玩笑,笑道:「行了,恭喜了兄弟。」
「誒,對了。」准已婚男士瞬間立刻進入了媒婆狀態,笑嘻嘻道,「你上回說的相親,你去了嗎?」
「我就那麼隨口跟你一提。」段嘉許語氣懶懶,「你跟多少人說了這個事兒?」
「不是,怎麼能一直找不到呢?」錢飛說,「你要不來南蕪吧,我們學校多少姑娘喜歡你?我給你安排相親,你在這邊想腳踏幾條船就踏幾條船。」
段嘉許低笑著:「饒了我吧。」
「我要長你這樣,我他媽女朋友一天換一個的。」
「你不怕讓你的准老婆聽到啊?」
「她這不是不在嗎?」錢飛說,「我說真的,不說合適的,你總不能連個喜歡的都沒有吧。」
段嘉許嗯了聲。
錢飛驚了:「那不說喜歡,好感,好感有嗎?」
聞言,段嘉許沉默了下來。
這跟默認似的,錢飛立刻道:「我操,有情況。」
「……」
「誰啊?」
段嘉許撒了個謊:「你不認識,有點小。」
「多小啊?」錢飛說,「總不能還沒生出來吧。」
他好笑道:「也沒那麼小。」
「未成年我就不說了,要是成年了你還不敢追,那我可看不起你。」
「你興奮完了吧?該睡覺了。」段嘉許不打算再聊這個話題,淡淡道,「已婚人士。」
「你還說完呢!」
「睡了。」
段嘉許掛斷了電話。
隨後,他把手裡的水一飲而盡,走到電視櫃前,拿起跟桑稚的那張合照,走回了房間裡,放到床頭櫃上。
段嘉許盯著看了幾秒。
怎麼看都還是小孩樣。
他想什麼呢。
單身太久了吧。
段嘉許嘆息了聲,用指尖輕敲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吐出了三個字,像在提醒自己一樣。
「小朋友。」
-
桑稚覺得今晚的段嘉許有些怪異,她後來深想起來,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做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反應。
但又覺得,如果被他知道了她的心思,他的反應估計也不會是那樣。
元旦過後,再想起這事情,桑稚在微信上問了段嘉許那個女人有沒有再去找他,聽到他否定的答案才放下心來。
她沒再糾結這個事兒,專心備考。
考試在20號那天結束。
桑稚提前訂了21號中午的飛機,打算那天直接打個車,然後到附近坐機場大巴。
她是宿舍裡最早回家的。
四人提前說好,大家都回家之前,找個晚上一塊出去玩。所以四人出了考場之後也沒回宿舍,直接到校外的一家日料店吃飯。
飯後,虞心提議道:「附近新開了家酒吧,我們要不去玩玩?」
寧薇眨了眨眼:「那我能帶上男朋友嗎?」
虞心:「行啊。」
汪若蘭:「那我也要約我男神一塊!」
這附近開了好幾家酒吧,顧客大多是學生,偶爾還能撞見幾個認識的人。還有一家店的老板是以前的畢業生。
桑稚跟部門的人去過一次,也沒什麼意見。
虞心:「誒,若蘭,你追到沒啊?」
「差不多了吧。」汪若蘭拿著手機敲字,笑眯眯道,「我感覺他好像也有那個意思,還跟我說到時候一起坐車回家。」
桑稚小口喝著水。
「唉,其實我看上了那家酒吧的一個小哥哥,你們一會兒去也應該也能看到,彈吉他的那個。」虞心托著腮,猶豫著說,「我感覺,只要長得不醜,感覺女追男都能追到的。」
聽到這話,桑稚喝水的動作停了下。
說到這,虞心用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自戀道:「我要是去追應該能追上吧?我感覺我長得還挺漂亮吧。」
另外兩人起哄著。
桑稚拿起筷子,把桌上的最後一個壽司吃掉。
寧薇轉頭,注意到她一直的沉默,下意識問:「誒,桑桑,你心情不好嗎?怎麼都不說話?」
「沒。」桑稚回過神,笑起來,「我聽你們說呢。」
-
可能是因為剛開,這家酒吧的人不多,沒有桑稚想像中的那麼吵鬧。
寧薇把男朋友叫了過來。然後,她的男朋友還叫上了江銘。其他人幾乎兩兩成對,自然而然地,江銘就坐到了桑稚旁邊。
桑稚還沒跟他當面說過話,平時的溝通都是通過微信。她看了他一眼,沒覺得尷尬,但也沒主動說話。
江銘長得清俊,單眼皮,立體分明的臉。身材瘦瘦高高,笑起來很明朗,像個陽光大男孩。
一行人玩起了搖骰子。
桑稚不會玩這個,干脆沒參與,自己一個人在邊上玩手機。她的心情莫名有些不好,一晚上也沒怎麼吭聲,只是喝著眼前的酒。
這酒的顏色很好看,味道有些烈,帶了點甜。
桑稚覺得這味道有些怪,不太符合她的口味,但點了又不想浪費,她只能勉強喝著。
江銘沒再繼續玩,湊過來跟她說話。他指了指她眼前的酒,提醒道:「這酒度數很高的啊,你能喝嗎?」
「高嗎?」桑稚頓了下,摸了摸臉蛋,「那我不喝了。」
江銘拿了另外一杯過來:「你喝這個吧。」
桑稚後知後覺地覺得有點暈。她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事兒,我不喝了。你喝吧。」
江銘也沒強求:「那你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謝謝。」
桑稚往周圍看了看,想問問虞心要不要跟她一塊兒回宿舍。下一刻,被她抓在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她低頭看了眼。
是段嘉許給她打來的電話。
桑稚接了起來:「哥哥。」
「嗯,你明天上午八點——」還沒說完,段嘉許突然聽到她這邊的動靜聲,沉默了下,話鋒一轉,「你在哪?」
「我學校附近的一家酒吧。」桑稚有點不舒服,說話也溫溫吞吞的,「跟舍友一塊來的,不過我准備回去了。」
段嘉許問:「你一個人回去?」
桑稚:「我問問我舍友走不走。」
「喝酒了?」
「嗯。」這個桑稚沒敢誠實說,「就一點點。」
段嘉許的聲音淡了下來:「酒吧名字?」
桑稚有些記不清了,扭頭問了下江銘:「這家酒吧叫什麼名字?」
江銘想了下:「好像是,星期八。」
「哦,謝謝。」桑稚回過頭,繼續跟段嘉許講電話,遲疑地說,「叫好像是星期八。」
段嘉許又沉默幾秒:「嗯。你在裡面坐一會兒,我現在過去。」
桑稚啊了聲,沒反應過來他怎麼突然就要過來了,納悶道:「你過來干嘛,你也想來玩?」
那頭傳來段嘉許關門的碰撞聲,夾雜著他說話時帶著的氣息聲,低沉又性感:「哥哥過去抓酒鬼。」
「……」
-
桑稚覺得酒吧裡有點悶。她穿上外套,跟其他人道了別:「我先回去了,我東西都還沒收拾。」
江銘也站起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桑稚含糊道,「我哥在外面等我。」
江銘愣了下:「你家在這邊嗎?」
「不在。」桑稚用力地眨了下眼,擺了擺手,「但我哥在這邊工作。」
她走出了酒吧。
外頭格外冷,天空還飄起了細小的雪絨。冷風吹得她的精神有了一瞬間的清醒,桑稚吸著鼻子,從口袋裡拿出手套,磨磨蹭蹭地戴上。
桑稚很少見到雪,此時也來了興致。她在附近撿了根樹枝,蹲在地上畫著火柴小人兒。
她有點沒力氣,畫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的。
蹲久了,桑稚還有點想吐,後來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段嘉許剛好在這個時候到。
他把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走了過來。注意在馬路邊上坐著的桑稚,段嘉許愣了下,大步走了過來,問道:「桑稚,你怎麼坐在這?」
「好像濕掉了。」桑稚扭過頭,訥訥道,「褲子好像濕掉了。」
段嘉許挑眉:「什麼?」
桑稚想爬起來,但又沒力氣:「哥哥,這雪是濕的。」
「……」段嘉許深吸了口氣,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了起來,「你這是喝了多少?」
桑稚嘀咕道:「就半杯。」
「半杯什麼酒?」段嘉許垂著眼,氣笑了,「還有,誰讓你來酒吧的?」
「我成年了啊。」聽出了他話裡的教訓,桑稚突然抬頭,而後,認真地又重復了一遍,「我成年了。」
「成年了也不能——」
桑稚打斷他的話:「為什麼不能。」
段嘉許稍稍一怔,隨即彎下腰看她,低聲問:「小桑稚為什麼發脾氣?」
委屈感一下子冒出頭,桑稚莫名有點想哭,說話帶了幾分哭腔:「你自己說的,成年了之後,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管我。」
「……」
「你自己說的。」
她想做的事情,一定要等到成年之後才能做的事情,能有多少。
也就那一件。
可成年之後,她的膽子反而好像變小了。
從前只是不敢告訴他,她的喜歡。
如今,她卻變得,連喜歡都不敢。
明明別人在這個年齡,都是,很勇敢地,去跟自己心儀的對像,表達自己的喜歡。
她為什麼只能忍著。
想少點跟他聯系,又怕他一個人過得不好。
「怎麼了?」段嘉許皺眉,「誰欺負你了?」
桑稚用手套蹭掉眼淚,聲音悶悶:「沒有。」
她暈乎乎地,路都走不穩,想再次坐到地上,又瞬間被段嘉許抓著。桑稚靠著他的身上,嘟囔道:「我要回家。」
段嘉許又氣又好笑:「你這明天還回得去嗎?」
「我不舒服。」桑稚皺著眼,語氣慢了下來,「哥哥,我想吐。」
段嘉許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放在她面前:「那就吐。」
桑稚嘗試了一下:「我吐不出來。」
段嘉許輕聲道:「那先去附近坐會兒?」
「我走不動。」桑稚搖頭,「我不走。」
「哥哥背你。」
桑稚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始掉眼淚,發著莫名其妙的小脾氣:「我不要,我不走。」
「……」段嘉許說,「那去車上?」
「我不要。」
段嘉許莫名有點想笑:「那小桑稚想在這吹風啊?」
桑稚不應他的話,像沒聽到似的。她抽著鼻子,突然冒出了句:「哥哥,我能跟你說個秘密嗎?」
「嗯?」
「我有個,好喜歡的人。」桑稚低下眼,抽抽噎噎地說,「但他就是不喜歡我。」
「……」
段嘉許嘴角的弧度斂了些,有點維持不住笑容:「誰?」
桑稚沒回答。
「你那個網戀對像啊?」段嘉許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啞聲問,「還是你們學校的?」
桑稚抬眼看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嘴唇動了動:「我不告訴你。」
她喜歡段嘉許的事情。
桑稚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一個都沒有。
她從喜歡,到放棄,再到忍不住繼續喜歡。
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全部,都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段嘉許問:「跟哥哥也不能說?」
桑稚還想說些什麼,喉間突然泛酸。她猛地趴到他的胸前,像是忍不住那般,把嘴裡湧上來的穢物吐在了他的身上。
「……」
沒多久,桑稚站直起來,似是稍稍清醒了些。注意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她往後退了一步,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
怕她摔了,段嘉許伸手扶著她。
桑稚掙開他,又退了幾步,蹲在地上:「你別凶我。」
「……」段嘉許往衣服上看了眼,直接脫掉,然後把外套穿回來。他也蹲到她的面前,用衣服給她擦了擦嘴,饒有興致道,「我怎麼凶你了?」
桑稚嗚咽道:「你別罵我……」
段嘉許:「起來。」
「我不要。」桑稚干脆再次坐到地上,一副賴著不走了的樣子,「你肯定又要罵我……」
「不罵你。」段嘉許耐心道,「起來,別感冒了。」
桑稚還有些警惕,一動不動。
段嘉許的眉眼輕佻,問道:「還有,我什麼時候罵你了?」
桑稚不吭聲。
「哪來的小酒鬼。」段嘉許沒生氣,忽地彎起眼,笑了起來,「快起來,哥哥衣服髒了,沒法抱你。」
桑稚低著頭,聲音帶著鼻音:「所以你就不管我了。」
「嗯?確實不太想管。」段嘉許背過身,蹲在她的前面,「但還真有點捨不得。」
「……」
「上來,」段嘉許說,「哥哥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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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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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6 06:30 PM
第39章 偷偷
看著他的背影, 桑稚遲疑了幾秒。本想趴上去,但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很快便收回了手, 一本正經道:「你不能背我。」
聽到這話,段嘉許回了頭:「這也不讓啊?」
桑稚點頭, 自顧自地說著:「醫生說你,三個月內要、要避免重體力勞動。」
段嘉許稍稍一愣, 唇角彎了起來:「醉成這樣也記得?」
仿佛沒聽見他的話, 桑稚沒應,只是低著眼, 掰著手指慢慢數:「你是十一月做的手術。所以, 十二月,十三,十四……」
「不對。」像是覺得不對勁,桑稚皺了下眉, 「十二, 十三……」
「……」段嘉許不由自主地笑出聲, 「十二, 一。」
桑稚這才看向他。她的腦子亂得像團線, 不懂為什麼一下就從十二跳到了一,遲疑道:「那、那是幾個月……哥哥, 你幫我數一下……」
「三個月。」
桑稚哦了聲, 也沒覺得有哪不對勁。她費勁地站起來,抽著鼻子問:「三個月了……那你能背我嗎?」
段嘉許笑:「能。」
沒等桑稚趴到他的背上, 她突然又想起一個事兒:「可我有八十多斤……」說著說著,桑稚又開始哭,崩潰似的:「我有八十多斤……」
「……」
「我還,」她往下看了眼,神情呆住了,哭聲更加悲切,「我還沒胸……我沒有胸...嗚嗚嗚…我沒有……」
段嘉許還蹲在地上。可能是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話,他怔了幾秒,而後,被她弄得直笑。他的胸膛起伏著,笑得有些喘不過氣,聲音都啞了幾分。
「說什麼呢。」
「你為什麼笑我。」桑稚啪嗒啪嗒掉著淚,指著他,很不開心地說,「你也沒有,你為什麼笑我。」
「嗯,我也沒有。」段嘉許立刻收斂了幾分,「所以咱倆互相安慰一下,行不行?」
「……」桑稚立刻止住哭聲,像找到了陣營一樣,心甘情願地趴到他的背上,「那、那你也別,別太傷心了。」
段嘉許站起來,忍笑道:「嗯,不傷心。」
桑稚用手套抹著淚:「哥哥,我要是一會兒又吐了怎麼辦。」
段嘉許把手上的衣服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往周圍看了看,溫聲哄著:「你想吐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她打了個嗝:「那我忍不住怎麼辦。」
「那就忍不住吧,」段嘉許說,「別吐哥哥頭上就行。」
桑稚哦了聲,沒再說話。
怕她坐車會更不舒服,段嘉許沒上車,背著她往宜荷大學的方向走。他隨口問著:「明天要趕飛機,今天怎麼還喝酒了?」
桑稚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低聲道:「我不開心。」
「……」
她說著又要哭了,聲音悶悶:「隻隻不開心。」
段嘉許撇頭看她:「隻隻為什麼不開心?」
桑稚沒回答。
段嘉許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夜裡光線暗,他的表情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因為隻隻喜歡的那個人啊?」
桑稚又蹭了蹭眼淚,嗯了聲。
「不能說是誰?」
「嗯。」
「那你跟哥哥形容一下,」段嘉許的語氣很平靜,「這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好不好,對你好不好。」
桑稚抬起腦袋,瞅著他的側臉。半晌,她歪著頭,磕磕絆絆地吐出一個字:「男、男……」
半天都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男什麼?」段嘉許說,「男神啊?」
桑稚搖頭,一字一句地說:「男、男狐狸精。」
段嘉許:「……」
這什麼形容?
「他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的。」桑稚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哽咽出聲,「但他對誰都好,他對誰都好……」
「……」
說到這,桑稚突然生氣了,聲音也瞬間拔高,邊哭著邊喊:「中!央!空!調!」
「渣男啊?」這次段嘉許沒笑出來,沉默了幾秒又道,「這麼喜歡嗎?」
桑稚是真的覺得傷心,把臉埋進他的肩膀,眼淚一直掉,哭聲也一直從喉間冒出來,完全抑制不住,哭得像個孩子。
段嘉許繼續問:「能讓隻隻這麼傷心?」
「……」
他的語氣溫和:「那就不喜歡了,行嗎?」
桑稚不再說話,只是哭。
段嘉許也沒再吭聲。
他進了宜荷大學的校門,按照之前的印象往桑稚的宿舍樓走。背上的人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直至沒了聲響,似乎是睡著了。
夜間的學校安靜又熱鬧,來來往往的都是紮堆的學生。走進宿舍樓的那條路,燈光是暖黃色的,將細小的雪染了色。
像是在一瞬間,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安靜下來。
靜謐到能聽到飄雪的聲音。
段嘉許突然回頭看她。
注意到桑稚已經閉上了眼,像是哭累睡著了,但眼淚還順著往外冒。連睡著的時候都很難過的樣子。
段嘉許喊了她一聲:「桑稚。」
得到的只是沉默的回應。
她的呼吸勻速有節奏,拍打在他的脖頸處,溫熱又淺。
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很久,忽地笑起來,用氣音說:「喜歡那樣的?」
「……」
「男狐狸精?」
「那,」段嘉許喃喃道,「我變成那樣的行不行?」
小姑娘沒半點動靜,被疲倦和睏意扯進了夢境當中,任何話都聽不見。
「然後只對你一個人好,行不行?」段嘉許繼續說,「那我們隻隻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吧。」
「讓別人來照顧你,我還,真有點放不下心。」
「行嗎?」
「……」
「你不應的話,哥哥就當你同意了啊。」
段嘉許等了好一會兒。他的眉眼漸漸舒展開來,聲音裡含著笑:「好,我們隻隻同意了。」
「哥哥的條件也還行吧,」段嘉許吊兒郎當道,「也不窮了,長得也多帥啊。除了年紀比你大一點。」
「我二十的時候你就說我老,你現在也快二十了。」他似是覺得有點道理,調笑道,「所以,我們小桑稚也老了。」
這個被他照看了那麼多年的小姑娘。
如果能遇到一個,她喜歡的,又永遠對她好的人。
那當然很好。
可他怕她在這個過程中,會受到傷害。
會像今晚這樣,連喝醉的時候都不敢把心事說出來。
連睡著的時候都在哭。
段嘉許想。
除了她的家人之外,應該也沒有人,能比他對她更好。
「哥哥賺多點錢,讓你能吃得上一千塊錢一顆的糖。」段嘉許說,「然後你就原諒哥哥——」
「打算老牛吃個嫩草的行為。」
他笑:「行吧?」-
桑稚迷迷糊糊地,聽到段嘉許把她叫醒,問她宿舍號是多少,而後被他背著上了樓。他給她泡了杯蜂蜜水,讓她喝完。
似乎還叫了隔壁宿舍的一個女生來幫著她換衣服。
之後桑稚便爬到床上睡覺了。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她的頭疼得厲害,呆滯地坐了起來,一下子還有些茫然。
昨晚的回憶在一瞬間湧了上來。
她說了很多話。
也跟他說了自己有喜歡的人了。
不過她喝醉酒了嘴巴依然嚴實,好像並沒說什麼該說的。
但。
她!往!他!身!上!吐!了!啊!
「……」
桑稚用力抓了抓頭髮,崩潰地把臉埋進被子裡。她看了眼手機,發現段嘉許給她發了幾條微信。
她抿著唇,打開來。
其餘幾個舍友早就醒了。
注意到她的動靜,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汪若蘭坐在位置上,仰頭看她,八卦道:「桑稚,昨天送你的那個就是你之前說的,你哥哥的朋友嗎?」
桑稚頓了下,抬起眼:「嗯。」
虞心興奮起來:「我操,真的好帥啊!你之前說的時候我還沒怎麼信,這他媽也太帥了吧!」
「唉,真的,對比起來我男朋友跟恐龍似的。」寧薇捧著心臟,「我們昨天回來的時候,還以為走錯宿舍了。」
桑稚忍不住問:「他什麼時候走的啊?」
「我們十二點左右回來的吧,」寧薇說,「他好像一直坐在你的位置上,我們回來他就走了。」
汪若蘭:「應該是怕你不舒服,就留著照顧你。」
桑稚點頭,低頭看手機。
哥哥2號:【我讓你舍友九點叫你起來。】
哥哥2號:【這時間的機票都被買完了,也改簽不了。再晚也沒有了,你得起來了,不然回不去。】
哥哥2號:【醒了之後多喝點水,我十點過來送你去機場。】
桑稚回了個「好」,而後看了眼時間,剛過九點。她掀開被子,開始收拾床鋪,邊說著:「我這輩子再喝酒我就是狗。」
虞心好奇:「幹嘛了啊。」
桑稚說不出口。
汪若蘭笑眯眯道:「你酒後親他了啊?」
「怎麼可能。」桑稚猛地抬頭,「別胡說。」
「你酒後告白了?」
桑稚把被套拆下來,瞥了她們一眼:「那我現在就得瘋了。」
寧薇:「那你的到底幹啥了?」
桑稚停下動作,糾結半天,還是說了出口:「我吐他身上了。」
「……」
宿舍安靜了好半晌。
虞心輕咳了聲:「怪不得我昨天感覺一股味。」
汪若蘭同情道:「你這暗戀看來得結束了。」
寧薇:「你怎麼也沒忍著點。」
「我也不想的嘛。」桑稚吐了口氣,瞬間又想起了那個畫面。她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皺眉道,「唉不管了,我一會兒跟他道個歉吧。」
寧薇:「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也沒怎麼嫌棄吧。」
「他脾氣就那麼好,我要是吐他頭上,他估計都不生氣。」桑稚飛速地把床鋪收拾好,下了床,「我得先洗個澡。」
她拿了套換洗的衣物,進了廁所。
進廁所的前一瞬間,桑稚還能聽到捨友在說:「神仙男人。」
「……」
洗完澡,桑稚拿吹風筒把頭髮吹幹。因為喝了酒,她的精神狀態看上去不太好。
桑稚飛速化了個淡妝,隨後便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她也沒什麼要帶回家的,除了電腦和幾本書,還有要換洗的被套床單,別的她都不打算帶回去。
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時間恰好到十點,桑稚跟捨友道了別,拉著行李箱出了宿舍。
因為到了放假的時間段,車子可以開進學校。
剛出宿舍樓,桑稚就看到段嘉許的車子。她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思考著要怎麼跟他道歉比較合適。
很快,段嘉許下了車,走過來替她拉過行李箱。
桑稚不敢看他,小聲道:「哥哥早上好。」
段嘉許嗯了聲:「早上好。」
她沒再說話,打算上了車再跟他好好道個歉,直接上了副駕駛座。段嘉許把她的行李箱放進後車廂裡,比她晚一點上車。
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桑稚看了過去,吞吞吐吐道:「我昨天喝太多了,不太舒服……」
段嘉許看過來:「嗯。」
「所以我就沒忍住,」桑稚有點難以啟齒,低下了頭,「不小心吐你身上了,挺噁心了吧……對不起哥哥。」
他不太在意地說:「沒事兒。」
話音落下,桑稚感覺他湊了過來。她的呼吸一頓,也不明所以,下意識抬起了眼,恰好跟他的目光碰上。
段嘉許垂著眼,定定地看著她,突然笑了。他身子靠得有些近,手往她的側臉的方向伸了過去,而後抓住她旁邊的安全帶。
卻也沒急著退回去,在原地定了好幾秒。
「怎麼了?」被他這樣看著,桑稚覺得莫名又不自在,收回視線,「哦,我忘了繫了……」
段嘉許給她繫上,視線未動,還看著她。桃花眼微微斂起,深邃又多情,帶著幾分勾引的意味。
用餘光感覺到他還看著自己,桑稚忍不住說:「你幹嘛。」
段嘉許慢慢地坐了回去,低頭給自己繫上安全帶,話裡帶著淡淡的笑意:「沒什麼。」
桑稚狐疑道:「哦。」
車子隨之發動了起來。
桑稚瞅了他一眼,覺得哪裡有點奇怪,但她又說不上來。她撓了撓頭,沒太在意,垂眸看了眼登機時間:「兩點半的飛機,現在就去機場嗎?」
「先去吃個飯。」段嘉許說,「吃完再去機場。」
想到這次回去要回一個月左右,桑稚猶豫了下,還是問了句:「哥哥,你新年打算怎麼過?」
「在家看春晚?」段嘉許思考了下,「然後等小桑稚的短信祝福。」
「……」
怎麼聽起來這麼慘。
「就是。」桑稚抿了抿唇,斟酌著用詞,「你今年也,就是,二十七了。你應該也該有女朋友了吧,你有空也可以——」
「哪來的女朋友?」恰是紅燈,段嘉許停下了車子,懶懶道,「小桑稚給哥哥介紹一個?」
桑稚莫名其妙:「我給你介紹什麼,我認識的都是我這麼大的。」
聽到這話,段嘉許側頭看過來,目光由上至下,輕輕又快速地掃過。他笑起來,目光曖昧又溫柔:「你這麼大的?」
估計接下來就該說「那算了,你那堆小朋友們」。
桑稚猜都能猜到。她扯了扯嘴角,沉默著點頭。
頓了幾秒,段嘉許的眉梢一抬,氣息悠長地呵笑了聲。
恰好,綠燈亮起,他收回了視線。在車子發動的同時,桑稚聽到他又冒出了兩個字,聲音輕輕的,似有若無。
「也行。」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7 09:55 AM
第40章 偷偷
「……」
桑稚想拿手機元的動作停住。她抬起眼,看向他,腦袋在一瞬間變得空白,還有種自己酒還沒醒產生了幻聽的感覺。
車內安安靜靜,回蕩著舒緩的音樂
過了好半晌,桑稚才回過,遲鈍地做出反應:「啊? 」
段嘉許還看著前方,側臉的輪廓立體分明,喉結被拉出好看的線條。聽到她的聲音,他的角不由得又上揚了幾分,語氣漫不經心:「怎麼?」
桑稚小聲問:「你剛剛說什麼了? 」
段嘉許似是沒聽懂:「嗯?」
桑稚:啊?
啊什麼。段嘉許面色未改,看起來斯文又從容,笑了好幾聲,「我說話了嗎?」
「……」桑稚頓了下,猶疑道,「沒有嗎?」段嘉許還在笑,沒有說話。
桑稚看他的眼難變得有些古怪,慢慢收回了視線,困惑地歪了歪頭。她低下頭,從包裡翻出保溫杯,猛地連灌了好幾口水。注意到她的動靜,段嘉許掃了一眼:「幹嘛呢?」
桑稚皺眉,繼續灌著水,「醒酒。」
「……」
段嘉許的盾毛稍稍一揚,神情沒帶半分心虛感,溫和道:「嗯,多喝點。」
昨天那酒的後勁兒確實有點大,桑稚到此刻還有點犯噁心,腦袋也沉。她沒什麼胃口吃飯,只想吃點水果或者喝碗熱湯。
段嘉許考慮了下,在附近找了家粵菜館。
路過一家水果店的時候,段嘉許進去買了兩盒草莓。在桑稚點菜的期間,他起身到衛生間裡,把兩盒草莓都洗乾淨。
桑稚翻看了半天,最後只點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見段嘉許回來了,桑稚把菜單推到他的面前︰「我點好了。哥哥,你看看你想吃什麼。」
段嘉許把草莓放到邊上,扯過一張紙巾擦手,而後接過菜單。他隨意地掃了眼,問道︰「喝碗粥就夠了? 」
「我不想吃這些。」桑稚指了指,「我想吃草莓。」
「吃點東西墊肚子再吃。」段嘉許拿起筆,按照桑稚的口味加了幾個點心,「先喝點茶,一會兒我有話問你。」
「……」
他這語氣就跟要秋後算帳一樣。
桑稚頑時又想起了昨天去酒吧的事情,下意識先解釋:「昨天那個酒吧在我們學校附近的。受眾基本都是學生,我們學校的學生都經常去的。」
段嘉許把菜蘭遞給報務員,掀起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
「然後那個酒是我隨便點的。」桑稚老實道,「也沒喝過,不知道度數那麼高。我覺我的酒量也不差,點了不想浪費。」
「舍友。」
「是嗎。」段嘉許單手支著臉,眼眸微垂,直勾勾地盯著她,「我怎麼還聽見有男生的聲音?」
桑稚回想了:「那個是我舍友的朋友。」
「那聲音還有點耳熟?」像是想起了什麼,段嘉許突然冒出了句,語氣閒閒的,「桑稚,你有空嗎?」
桑稚愣了下,「什麼?」
段嘉許眼尾揚起:「是這個人?」
桑稚還是沒反應過來:「什麼這個人一一」
她的話還沒說完,腦海裡突然想起在段嘉許住院的第一天晩上,被他聽到的那條江銘發來的語音。那個時候,江銘說的話好像就是這句。
「……」
這老男人怎麼不去當員警
這都聽得出來。
感覺自己的事情他都知道,桑稚被問得有些憋屈:「這怎麼了?我就認識幾個朋友,又不是不好的人。我也沒做什麼壞事。」
「這男生外號是叫男狐狸精嗎?」段嘉許當沒聽見,拿起荼壺,把她杯子裡的茶水裝滿,「還是叫中央空調?」
提起這個,桑稚立刻心虛了起來,氣勢也隨之消了大半。她沒敢看他,裝作低頭喝水,含糊道:「不是。」
段嘉許彎唇笑:「那跟哥哥講講。」
開始套語了。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八卦。
桑稚果斷道:「不要。」
安靜片刻,桑稚悄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沒看自己,只是盯著桌面,似乎是在想些什麼事情。就當桑稚以為他放棄八卦,準備換個話題聊的時候段嘉許忽然又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男、狐、狸、精。」
段嘉許撇撇頭問:「那是不是長得像個小姑娘。」
桑稚本來不想搭理他了。
但聽到這話,她忍不住看過去,目光在他臉上定了兩秒,為他辯駁了句:「不像,是一個……」
說到這,是她倏地停頓了,費勁地思考著形詞,半天才道:「很man的男狐狸精。」
「……」
段嘉許差點被嗆到,聲音帶了幾絲荒唐:「什麼?」
她形容的人就坐在她的面前,但這個人毫不知情,並且看起來還覺得她所形容出來的形象很不可思議,根本不可能存在。
桑稚覺得這種感覺套些微妙,嘀咕道:「反正我沒形容錯,就是這個樣子的。」
恰好桑稚剛點的粥上來了。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怕被他問多了,真暴露了什麼。桑稚用勺子裝了半碗粥,隨口問:「哥哥,你要不要暍?」
段嘉許替把碗挪近了些:「你喝吧。」
桑稚點頭,裝在認真吃東西的樣子,不再吭聲。
像沒完沒了了似的,很快,桑稚聽到段嘉許又開始問:「小桑稚喜歡肌肉男啊?」
「……」桑稚不想回答,不悅道,「你能不能別那麼八卦。」
就八卦了?段嘉許好笑道,「哥哥這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想滿足一下好奇心。」
桑稚強行把嘴里那句「你找個鏡子照照就行了」憋回去,悶聲指責:「這就是八卦,你是我見過最八卦的男人了。」
「……」段嘉許挑眉,「最?」
桑稚眼皮也不眨:「對。」
段嘉許:「這麼嚴重嗎?」
「嗯。」
「行吧。」段嘉許的指尖在桌上經敲,「聽你這麼說,哥哥還有點傷心了。」
桑稚看了過去,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
下一刻,段嘉許抬眼,語氣不甚在意,還含著淺淺的笑意:「不過,哥哥的確很八卦。」
「……」
「所以小桑稚說給哥哥聽聽?」
向來知道這個人沒皮沒臉,桑稚沒再搭理他,對於他拋過來的問題,她也只選擇性地挑選幾個回答,其餘的一律當做沒聽見。
吃完飯之後,兩人還坐了好一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他們才開始動身去機場。
桑稚坐到副駕駛座上,拿出剩下的一盒草莓啃著。剛吃了點熱的東西,她整個人舒服了不少,腦袋也沒之前那麼沉了。
段嘉許:「開過去得一小時,要不要睡會兒?」
「不想睡。」桑稚搖頭,「一會兒上飛機再睡。」
她低著頭,把剩下幾個草莓的葉子扯掉。恰好遇上紅燈,桑稚隨口問了句:「哥哥,你吃不吃草莓?」
段嘉許側過頭,盯著她手中的草莓看了兩秒。他的眼角稍彎,輕嗯了聲,而後把腦袋湊了過來。手上沒動靜,嘴巴反倒張開了。
很明顯的暗示。
桑稚懵了:「你要我餵你?」
段嘉許:「嗯。」
「為什麼讓我餵你?」桑稚有點炸毛了,立刻把盒子遞過去,「我都給你把葉子扯掉了,你自己吃。」
「這不是摸了方向盤嗎。」段嘉許悠悠地說,「我手不乾淨。」
「……」
僵持了好幾秒。
桑稚深吸了口氣,想到以前自己也為過桑延吃糖,對此也並沒覺得什麼不妥。她不想表現出太大的反應,不甘不願地拿了顆草莓,遞到他的唇邊。
段嘉許又湊過來了一些,把草莓咬進嘴裡。
她的指尖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下唇
像不經意問碰到燙手的東西一樣,桑稚條件反射般地收回手。也許是心理作用,她覺得碰到他的那個位置似平也開始放燙了起來。
桑稚不自在地用衣報蹭了蹭手指
段嘉許也察覺到了。他咬破草莓,酸甜的味道瞬間滲透整個唇舌。他輕舔著唇,嘴唇被汁水染得艷紅,襯得那張臉越發妖孽,忽然喊她:「小桑稚。」
桑稚勉強道:「幹嘛。」
「注意一點。」
段嘉許的笑容帶了幾分痞意,心情似乎極為不錯,語調稍揚,「別佔哥哥的便宜。」
桑稚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他!到底!能不能!
要!點!臉
把桑稚送進安檢口後,段嘉許出了機場,回到車上。他看了眼手機,看到有個未接來電,是錢飛打來的。他直回撥了過去。
錢飛秒接:「老許。」
段嘉許:「嗯?」
錢飛沉痛道:「我結婚就不找你當伴郎了。」
「怎麼?」段嘉許好笑道:「你對我有意見?」
「對你和桑延都有。」錢飛說,「你倆站我旁邊,跟來搶我老婆的一樣。」
「說什麼呢。」段嘉許說,「你就這事?」
「等會兒,還有還有。」錢飛笑嘻嘻道,「咱自再來聊聊你之前說的那個小姑娘唄,我還頭一回看到你發情呢。」
段嘉許:「掛了。」
「等會兒!」錢飛的語氣帶了幾分譴青:「誒,是不是太久沒見,你都沒把我當兄弟了,不然你怎麼都不跟我說你的事情了!」
「就為這事兒?」段嘉許氣樂了,「你這段時間給我打了多少個電話。」
「你這不是一直沒說嗎?我這不是好奇嗎!」錢飛說,「你別跟我扯什麼罪惡感,搞得那姑娘跟未成年似的。」
段嘉許摸了摸心:「你哪來那麼多話。」
錢飛:「怎麼認識的啊?你們公司的?」
「不是。」
「那也沒見你提起平時去哪玩啊。」錢飛說:「說真的,開始追了沒啊?你不會真就因為年紀小就沒膽追吧?」
段嘉許沉默幾秒,忽地笑了:「慢慢來吧。」
那姑娘還把她當親哥呢。
一下子太過了,好像也不行。
想今天自己做的事情,他清了消嗓子:「我還真沒做過這種事兒,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
「得心應手。」
聽到想要的答案,錢飛反而驚了:「你前兩天不還跟我說沒這回事兒嗎?你說人家姑娘小,別再提這茌了,你今天怎麼回事啊?」
「……」
「罪惡感沒了啊?」
「我都多大年紀了。」段嘉許輕笑了聲,「我要那玩意兒來幹嘛。」
「……」錢飛捏著嗓子吼,「禽!獸!」
段嘉許側頭,看著副駕駛的位置。
他忽地想起了,在醫院醒來的那個早上,小姑娘蜷縮成一團,睡著陪護椅上的模樣;
想起了在他被人當眾潑了水,第一反應是護著他的模樣;
想起了她醉得月份都不知道怎麼算,卻仍然記得他術後注意事項的模樣;
想起了剛剛她坐在副駕駛座上,腮幫子鼓的像河豚,吃著草莓的模樣。
想起了她笑時唇邊的兩個小梨渦,
以及,她為了別人哭的模樣。
段嘉許垂下眼,淡笑著說:「這感覺還挺好。」
錢飛:「啥?」
「我也快三十了,還沒怎麼做過想做的事情,就想試試。」段嘉許低聲說,「但如果嚇著她了,就算了。」
「但我感覺,」段嘉許用指腹蹭了蹭下唇,想起了剛剛桑稚的反應,悶笑出聲,「我還做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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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是我寫過的最騷的男主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7 05:13 PM
第41章 偷偷
上了飛機,桑稚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微信上跟桑延說了一聲之後,便關了機。
飛機滑行著,發著轟隆隆的響聲,升上了半空中。
桑稚把窗戶的擋板拉開,往外看。看著宜荷市漸漸在自己裡的眼裡縮小,被一片白霧糊住,直至看不清。
她收回了視線,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還是沒什麼睡意。桑稚乾脆從包裡拿了本漫畫書,翻到自己上次看到的那一頁。
卻什麼都看不太進去。
桑稚吐了口氣,猛地把漫畫合上。
再次開始回想昨晚的事情。
她坐在地上玩雪,段嘉許出現,她開始哭,說自己有個喜歡的人,然後吐在他身上。後來又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又哭又喊,極為狼狽。
之後,被他背著回了學校,就沒什麼印象了。
是極其連貫的記憶,感覺沒有缺了哪一部分。
但段嘉許今天的反應,怎麼像是她喝斷片了,然後跟他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一樣。
這麼想好像也不怎麼對。
如果她真說了什麼話,他也不可能是今天這個反應。
桑稚又想到,之前他被人潑了水之後的反應,也是莫名其妙地在笑。然後,她昨天吐在他的身上了,他今天也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桑稚︰「……」
這老男人是不是有點精神失常了-
到南蕪機場。
桑稚下了飛機,按著指示牌的位置,等著拿拖運的行李。她打開手機看了眼,看到桑延回復她的消息,立刻回復︰【到了,馬上出來。】
她等了半天,終於看到自己的行李箱,拿上之後往外走。
桑延就站在出口外邊,穿著件黑色薄外套。他低著眼,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像是在給人回覆著什麼。
桑稚走到他面前。
見他遲遲不抬頭,桑稚忽地想起他之前在電話裡說的話,把口中的“哥哥”兩字咽了回去,親切地改成︰「桑延。」
「……」桑延的動停住,涼涼地抬起眼,「想造反?」
桑稚眨眼︰「你叫我別喊你哥的啊。」
「我讓你別找我要錢你聽了嗎?還有,跟我說省吃儉用,」桑延上下掃視著她,語氣淡淡,「你上過秤沒有?」
「……」
「下次再裝可憐,」桑延拿過她手裡的行李箱,「記得減個肥再回來。」
桑稚很不爽︰「我才八十斤。」
「嗯。」桑延說,「那你還挺顯胖。」
桑稚忍不住嗆回去︰「你看上去還只有一米五呢。」
桑延無所謂地嗯了聲︰「那你有一米嗎?」
「……」
桑榮去外地出差了,家裡只有黎萍一個人。桌上已經放了幾道做好的菜,她還在廚房忙活著。
聽到門的動靜,黎萍立刻走了出來,手上還濕漉漉的。
桑稚蹦著抱住她。
好幾個月沒見,黎萍也格外想她,皺著眉看她,嘴上不斷念叨著怎麼瘦了這麼多,唇邊的笑意卻半點都藏不住。
很快,她瞅見後邊的桑延,表情瞬間一變︰「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王阿姨的女兒你是不是沒去見,人姑娘之前在那店裡等你一個多小時了!」
桑稚還是頭一回聽說這個事兒,立刻安靜下來,眼珠子骨碌碌地,在兩個人身上打轉。
「你沒事兒給我介紹什麼對象?」桑延把桑稚的行李箱放到一邊,懶洋洋道,「我不都跟你說我不去了嗎?」
黎萍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幾句,又進了廚房裡。
可能是在這件事情上被說了不少次,桑延不太在意,抬腳走到沙發前坐下,倒了杯水。
桑稚立刻湊到他旁邊,好奇道︰「哥哥,你相親啊?」
「……」桑延瞥她,「有你什麼事?」
「我不就問問。」桑稚對此格外感興趣,「你沒去嗎?」
「我犯得著去相親?」
「但你也沒對象啊。」桑稚仔細地想了想,找到個理由,「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去啊?」
桑延靠在沙發上,懶得理她。
桑稚想起了段嘉許讓她幫忙介紹女朋友的話,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要不你跟嘉許哥一塊去?
聞言,桑延的眼皮抬了抬。
「他最近好像也挺想找個女朋友。你可以去宜荷找他,或者讓他來南蕪找你。」桑稚誠懇道,「然後你們,可以組隊相個親。」
「……」
「但那樣的話,」桑稚又突然覺得這事情好像行不通,「你可能就比較吃虧,因為就襯托了他嘛……要不你們再……」
桑延冷聲道︰「你能閉嘴?」
桑稚把話咽了回去,咕噥道︰「算了,你孤獨終老吧。」
恰好,桑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聲。他打開看了眼,忽地扯起唇角,看起來心情大好︰「小鬼,跟你說個事兒。」
桑稚瞅他︰「什麼。」
「最近有個姑娘想泡我。」桑延說,「我沒時間應付別人,懂?」
「……」桑稚有點懷疑自己聽到的話,極為一言難盡,「你是說,有人,想,追你?」
「所以。」桑延熄滅屏幕,緩緩地說,「你讓那個段嘉許,自己一個人,用那土到掉渣的情話,快樂地去相親吧。」
桑稚︰「……」
桑延大學畢業沒多久,就從家裡搬出去住了。所以吃完晚飯之後,他也沒繼續待著,跟黎萍說了一聲之後就走了。
桑稚幫著黎萍收拾了桌子,之後才回到房間,把行李箱里的東西拿出來。
她準備的打算送給桑榮和桑延的衣服,被她分別裝在了兩個袋子裡。看到這個,桑稚想起了段嘉許說會補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也不知道會送什麼。
桑稚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段嘉許給她寄了一套化妝品。她那個時候還在準備高考,只跟他道了聲謝,也沒再想起這個事兒。
之後,那套化妝品被她放到梳妝台上,沒再動過。
她去宜荷市的時候,也沒想起來要帶過去。
想到這,桑稚爬了起來,拿上梳妝台上的那個化妝袋。她往裡頭翻了,看了眼牌子,好像還不便宜。
這麼一想,他現在的條件好像比大學的時候好很多了。
有車,住的地段也挺好。
應該也沒之前那麼辛苦了吧。
唉。
那她為什麼還總覺得他可憐兮兮的。
桑稚坐回地上,把下巴擱在床沿,默不聲地想著事情。
她的思緒有些空。
半晌後,腦海裡莫名回想起了,今天坐在他車上,聽到那兩個不知是不是她聽錯了的字眼。
——「也行。」
前面一句是。
——「你這麼大的?」
「……」
算了。
肯定是她聽錯了。
而且說不定他也只是像往常一樣,說幾句話捉弄她一下。
可好像也不太對。
他以前好像沒說過這樣的話。
「……」
桑稚越想越煩。
她爬到床上去,打了個滾。桑稚拿出手機,不再想這個事情,給段嘉許發了條微信︰【到家了。】
想了想,桑稚補充了句︰【嘉許哥,我哥好像有女朋友了。】
哥哥2號︰【嗯。】
桑稚撓了撓頭,試探性地說︰【好像年紀還挺小的。】
哥哥2號︰【你哥總不會勾搭未成年。】
桑稚遲疑道︰【成年了就行嗎?】
過了好一會兒。
段嘉許發了條語音過來。
桑稚心跳莫名加快,緊張地點開來。
男人低沉的聲音順著聽筒過來,散漫又理所當然︰「成年了,高中畢業了,上大學了。這不就是個小大人了嗎?」
又發來一條。
他的聲音帶了幾聲笑︰「怎麼不行?」
因為段嘉許能說出這樣的話,桑稚覺得極為不可思議,一晚上也沒睡好。但理性來判斷,她又覺得他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
至少在任何人看來,確實是這個道理。
也不是什麼跨度極大的年齡差,只是差了個六、七歲。
但是桑稚認識段嘉許的時候,是十三歲。
所以,也許,會有這樣的一種可能性。在他的眼裡,她永遠會是那個十三歲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還是孩子的時候,就遇見了他。
所以在他的眼裡,她就永遠是個孩子。
即使他認為,他是可以跟她這個年齡層的人談戀愛的。
卻並不把她包含在內。
桑稚實在睡不著,半夜爬起來,從床底下把一個紙箱扯了出來。她用美工刀把上邊的膠帶隔開,拿出裡邊的東西。
看到了多年前,段嘉許說,如果她想要,就送給她的那個醜布偶。
桑稚把它放到床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良久後,她的嘴角一鬆,悶悶地冒出了句︰「假如,我是說假如,你沒把我當小孩了——」
「我也不可能會追你的。」桑稚用手指戳了戳那個布偶,強調著,「我又不是沒人追,我那麼漂亮,而且你都多大年紀了。再過幾年你估計皺紋都要長出來了。」
桑稚嘀咕道︰「你想得美。」
錢飛的婚禮定在了年初八。
因為他住在南蕪,桑稚跟他也算熟悉。除了初中時,他來接過她幾次。桑稚高中的時候,他偶爾也會被桑延帶回來,在家裡吃飯。
所以他結婚時,也邀請了桑稚。
年初八當天。
桑稚特地換了身衣服,跟著桑延一塊去了。她被安排的位置就是錢飛大學同學的那一桌,大部分都是男人。
然後,桑稚還看到了段嘉許。
桑稚知道他會來,所以也沒太驚訝。
只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段嘉許今天穿了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外搭一件黑色西裝,看上去正經了不少,張揚的氣質斂了幾分。他坐在她對面的位置,旁邊坐著一個女人,此時正跟他聊著天。
桑稚收回視線,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又看了他一眼。
頓時注意到他今天戴著的領帶,是她送的那條。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段嘉許抬起眼,朝她看來,桃花眼在頃刻間彎起。下一秒,他跟旁邊的女人說了句話,而後站了起身,走到桑延旁邊。
跟桑延旁邊的男人商量了下,兩人換了個位置。
桑稚就坐在桑延的旁邊。
聽到桑延笑了聲,十分欠揍地說︰「段嘉許,我這才剛坐下來呢,你就趕著過來見爸爸了?」
段嘉許低著眼,換了餐具,沒太在意他的話。
「叫一聲爸爸。」桑延靠在椅背上,伸手扯過桑稚放在桌上的紅包,嘴角歪向一側,「年過完了,爸爸也給你發紅包。」
那紅包是桑稚剛出門前,一個突然來拜訪的親戚給的。
桑稚看了眼,也不好當眾搶回來,只能忍氣吞聲地當沒看見,喝著面前的水。
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目光極為快速地從桑稚身上劃過。他支著側臉,看向桑延,拖腔帶調地說︰「爸爸喊不太出口,叫哥行不行?」
桑延挑眉︰「叫大哥也行。」
聞言,段嘉許再次看向桑稚,目光直勾勾的,眉眼像是含著情。他輕笑著,一點包袱都沒有,也毫不掙扎,瞬間喊了出來。
「嗯,哥哥。」
這一聲極為驚人。
「……」
桑稚差點被嗆到,扯過紙巾咳嗽了好幾聲。
沉默了好幾秒,桑延默不聲地盯著他,像不認識了似的。他的額角抽了下,極為無言︰「你喊疊字是在噁心誰?」
「哥哥,」段嘉許把紅包拿了過來,指尖在上邊敲了兩下,吊兒郎當道,「謝了。」
桑延面無表情道︰「不用謝,拿回來。」
紅包我就按你說的收下了。」段嘉許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把紅包放進口袋裡,笑得溫柔︰「那就這麼定了,以後你就是我哥哥了。」
桑延眼神微妙︰「你今天發什麼神經。」
「沒發神經。」段嘉許笑,沒完沒了似的,拖著尾音道,「謝謝哥哥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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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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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7 05:44 PM
第42章 偷偷
主持人在台上準備著,宴會廳突然響起了音樂。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也中止了段嘉許和桑延的對話。
桑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段嘉許垂眸喝了口水,笑了下。
過了幾十秒。
桑稚覺得這事兒應該已經算翻篇了。借著這個空隙,她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此刻,他正往台上看著,似是在認真聽著主持人的介紹,沒往這邊看。
桑稚收回視線,湊到桑延的耳邊,小聲說︰「哥哥——」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桑延冷不丁地打斷她的話︰「小鬼,別這樣喊我,我現在聽到這兩個字有點想吐。」
「……」桑稚繼續問,「嘉許哥幹嘛啊?」
桑延正看著手機。聽到這話,他抬眼,直接把屏幕遞給她看。
桑稚看了眼。
屏幕上顯示著網頁,搜索欄是——宜荷市精神病院。
「……」
桑延嘖了聲︰「我只能幫他到這了。」
下一秒,桑稚看到桑延又把手機遞給了段嘉許,還附帶著一句極為關切的話︰「你回去之後可以直接申請入院了。」
段嘉許瞥了一眼,溫和道︰「真不用,謝謝哥——」
這次沒等他說完,桑延伸手勒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摁,像是忍無可忍︰「老子活了二十多年,還沒被你一個大老爺們這樣叫過。」
段嘉許稍稍一愣,沒反抗。被這樣對待,他反而笑了出聲,肩膀隨之顫動著,帶著細碎的氣息聲︰「怎麼了啊?」
桑延盯著他看了幾秒。就當桑稚以為他要把段嘉許拖出去打一頓的時候,他猛地鬆開手,扭頭對桑稚說︰「換個位。」
桑稚在一旁看著戲,聽到這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地「啊」了聲︰「跟我換位嗎?」
「我再坐他旁邊,」桑延輕飄飄道,「錢飛估計以為我要鬧事了。」
「……」
坐到桑延的位置上,桑稚默默地把自己的餐具都挪了過來。
她沒往段嘉許的方向看,正想給自己的杯子續點茶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振動了下。
桑稚收回手,隨意地瞥了眼。
桑榮在家裡的群發了條語音。
她直接點開。
桑榮︰「隻隻,爸爸買了個巧克力蛋糕,放在冰箱裡了,你想吃的話可以吃。我跟你媽今天有應酬,回來會晚。」
桑稚回了個「好」。
隨後,她退出這個聊天窗,往下滑了滑。
餘光注意到段嘉許的目光也往這邊看著,桑稚下意識抬了頭,立刻給手機熄了屏︰「你幹嘛。」
段嘉許的眼睫稍抬,突然問︰「隻隻是誰?」
桑稚覺得詭異︰「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嘉許笑「是你哥?」
「什麼我哥。」桑稚莫名其妙,「是我,我的小名。」
「噢。」段嘉許拿起茶壺,往她的杯子裡倒水,邊問著,「怎麼沒見你哥這麼喊你?」
「他偶爾也會喊,」桑稚說,「很少而已。」
「都誰這麼喊?」
「我爸媽啊,」桑稚思考了下,「還有我舅舅小姨他們……反正都是比較親近的人。」
段嘉許若有所思地嗯了聲。
過了一會兒。
「對了,」段嘉許漫不經心道,「哥哥2號是什麼?」
「……」桑稚的神色未改,指了指桑延,『1號。』
又指了指段嘉許︰『2號。』
「我怎麼就成你的2號哥哥了?」段嘉許往椅背一靠,側著頭看她,悠悠地說,「你哥剛剛是認我這個弟了?」
桑稚瞅他,提醒道︰「我哥比你小。」
「我身份證上的年齡是假的。」段嘉許笑了聲,說話毫無正形,「報高了,實際上呢,要年輕一些。」
「那你實際多少?」
「嗯?」段嘉許說,「96的。」
「……」桑稚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到了,瞪大眼看了他好一會兒,訥訥道,「你說個90就算了,你還說個96。」
「怎麼?」
「我看你像69的。」
想騙誰。
多大年紀了還想裝十八。
段嘉許挑眉︰「你這什麼話?」
他現在說的話,再聯想起他剛剛十分樂意地喊桑延“哥哥”的行為,桑稚猶疑道︰「哥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是不是最近有很多人說你老?」
「桑稚,你哥也在,」段嘉許拿起杯子,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你喊我”哥哥”,你這喊的是我,還是你哥?」
桑稚頓了下︰「你以前怎麼不這麼說。」
段嘉許︰「那不是你哥不在嗎?」
「哦,嘉許哥。」桑稚不太介意稱呼的問題,繼續問,「你是不是去相親的時候,別人說你年紀大,看不上?」
「相親?」提起這個,段嘉許問,「聽說,你讓我跟你哥組隊去相親啊?」
「我就是給你倆提個意見,」桑稚一本正經地說,「這不就跟聯誼一樣嗎?有個伴心裡也有點底。」
段嘉許淡笑著︰「可你哥不樂意啊。」
沒等桑稚再開口,段嘉許的眼角稍彎,微微俯身,湊近了她一些,用氣音問︰「要不,你跟我組個隊?」
愣了好幾秒,桑稚才稍微理解了他話裡的意思︰「你讓我陪你去相親?」
段嘉許的表情一頓︰「……」
桑稚的心情有些不痛快︰「我怎麼陪你去相親,別人有意見的。」
「嗯?」段嘉許問,「什麼意見。」
「會說你,」桑稚慢吞吞道,「去相親還帶上女兒。」
「……」
婚宴結束後,還有個“鬧洞房”的環節。
桑稚不可能跟著去。見時間差不多了,她跟桑延說了一聲,便主動去跟錢飛說了幾聲祝福。
此時將近晚上九點。
桑延喝了酒,桑稚也沒打算讓他送。她認識這個地兒,打算出去之後,到附近坐個公交車回家。
剛出了宴會廳。
沒多久,身後傳來段嘉許的聲音︰「走那麼快幹什麼。」
桑稚回頭,隨口道︰「你也要走了?」
「不是。」段嘉許把玩著手裡的車鑰匙,眉眼低垂著,淡聲說,「這麼晚了,先送你回去。」
桑稚看了眼,是桑延的車鑰匙︰「你沒喝酒嗎?」
段嘉許︰「嗯。」
「還是別了。」恰好電梯來了,桑稚走了進去,「我到附近坐個公交車就好了。嘉許哥,你也別一來一回跑一趟了,多麻煩。」
「還行,」段嘉許掀起眼瞼,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送別人可能會覺得麻煩。」
「……」
桑稚抿了下唇角,沒吭聲。
段嘉許扯了個話題︰「打算什麼時候回學校?」
「明天,所以得回去收拾東西。」桑稚說,「後天要開學了。」
「嗯,我也明天回去。」段嘉許說,「你訂的幾點的機票?」
「我哥訂的。」說到這,桑稚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小聲說,「我也忘了幾點了,我看看。」
電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兩人走了出去。
「這樣啊。」段嘉許斂著下顎,喉嚨裡莫名發出幾聲笑,「那你看看?」
桑稚看了眼︰「明早八點二十的飛機。」
「我的機票——」段嘉許象征性地拿出手機看了眼,語氣很自然,「也八點二十。那明天咱倆一塊去?」
桑稚看他一眼,點點頭。
找到桑延剛剛停車的位置,兩人上了車。
段嘉許正想給自己繫上安全帶,突然感覺到口袋裡有個東西。他拿了出來,發現是剛剛的那個紅包︰「你的紅包?」
桑稚看了過去,沒動靜︰「你要還給我嗎?」
「嗯。」段嘉許笑起來,「給我們隻隻。」
除了上次醉酒的時候,桑稚還是頭一回聽到他這麼喊她。她的呼吸停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玩著衣服上的拉鏈︰「你幹嘛這麼喊我。」
段嘉許的語氣慵懶,散漫道︰「你不是說親近的人都這麼喊?」
桑稚不自然地哦了聲,沒拿那個紅包︰「你還是拿著吧,你剛都那樣喊我哥了,我不是吃虧了嗎?」
「給我們隻隻,」段嘉許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頓了兩秒才收回視線,聲音裡含著淡淡的笑意,「怎麼吃虧?」
「……」
桑稚沒再說什麼,把紅包拿了過來。她給自己拉上安全帶,趴在窗前往外看。
車子發動,車內一時無言。半晌,桑稚主動開口︰「嘉許哥。」
「嗯?」
「你看錢飛哥,以前喝醉酒的時候,還說自己找不到對象。」桑稚說,「現在也結婚了,而且他看起來也很喜歡那個姐姐。」
「嗯。」
「你看到的時候,」桑稚斟酌著措辭,語速溫溫吞吞,「就沒有一種,你也想找個伴的念頭嗎?」
「你最近怎麼不是相親,就是叫我找女朋友的。」段嘉許覺得好笑,「算起來我也才二十五吧,急什麼。」
桑稚︰「那你得等到什麼時候?連我哥都有人在追了。」
她也不想總催他。
但又怕他干脆決定不找,然後也沒有別的人催他。
明年又得一個人過年。
生病了也不去看醫生,什麼都一個人。
車內放著舒緩的情歌,輕輕的,悠長的,像是給這氣氛,染上了幾分旖旎。
段嘉許的五官利落分明,外邊的路燈打進來,昏黃色的光,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他的目光看著前方,看起來不太在意。
見他一直不說話,桑稚以為自己把他說煩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別不開心。我看我媽老說我哥,我哥也不開心。我就是不想,誒。」
她不好提他家裡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小聲道︰「我以後不說了。」
段嘉許突然道︰「你今年多大來著?」
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
桑稚愣了下,而後想了想,說︰「過完生日十九了。」
回答了之後,也沒見他搭腔。
桑稚有些疑惑︰「怎麼了嗎?」
隨後,她聽到段嘉許笑了聲,語氣似是意有所指。
「那再過一年吧。」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7 06:13 PM
第43章 偷偷
「啊?再過一年你都27了吧……」他的話有些跳脫,桑稚一時沒太反應過來,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不是,你突然問我的年齡幹什麼。」
「我看你今晚總提這事兒。」
「……怎麼了?」
「我剛剛沒聽出來。」段嘉許笑,「現在聽出來了。」
「什麼啊。」
「你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段嘉許的語氣鬆鬆散散,帶了幾分調侃,「看到錢飛結婚,你也想結婚了?」
桑稚︰「……」
「小小年紀想什麼呢。」
「……」
「哥哥給你算個年齡,這不是發現你還沒到法定婚齡嗎?」段嘉許說,「再過一年,我們隻隻就能嫁人了,不要急。」
「……」桑稚忍了忍,不再看他,「我懶得跟你說。」
「還有,再過一年我也才26,什麼27。」段嘉許說,「多的那一歲我可不認啊。」
桑稚忍不住反駁︰「你今年26了,什麼25。」
「生日還沒過,只能算25。」段嘉許轉著方向盤,把車子開進桑稚住的小區裡,「我們年紀大的,對年齡很敏感的,理解一下?」
沉默幾秒,桑稚覺得古怪,又開始猜測︰「最近是不是真有人說你老?」
段嘉許懶懶道︰「除了你這個小朋友,還有誰能說我老?」
桑稚頓了下,也有點心虛︰「我也沒說幾次吧。」
「嗯,從我20歲就開始說。」段嘉許的聲音停頓了下,淡淡道,「讓我這輩子就沒覺得自己年輕過。」
「……」
恰好車到桑稚家樓下。
桑稚迅速把安全帶解開,裝沒聽見他的話︰「那我回家了,謝謝嘉許哥。明天那麼早的飛機,你記得早點休息。」
「等會兒。」
桑稚側頭︰「怎麼了?」
段嘉許伸手鬆了鬆脖子上的領帶,忽地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了個四方的盒子,彎著唇道︰「給隻隻的新年禮物。」
「……」
她還以為他忘了。
桑稚緩慢地眨了下眼,伸手接過︰「謝謝。」
桑稚回到家,往客廳看了眼。桑榮和黎萍果然還沒回來。她直接回了房間,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從包裡翻出剛剛段嘉許給的那個盒子。
很簡單的一個純色盒子,中央印著標志。
她伸手把盒子打開。
裡邊是一個銀色的手鐲,樣式看上去是隻狐狸。兩端分別是頭和尾,用一條鏈子連上,小碎鑽點綴,纏繞一圈。
裡邊刻了SZ兩個字母。
桑稚戴到手上,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隨後,她拿出手機,猶豫著上網搜了下『送手鐲的含義』,跳出來的第一條——不同人送的含義不同。
桑稚戳開來看。
——男人送手鐲,含義是表示喜歡,並會一生一世守著你。
看到這一句,桑稚的心跳停了半拍,舔著唇繼續往下看。
——長輩也經常把手鐲充當禮物送給晚輩,以此來表示自己永遠的關心和祝福。
「……」
行吧。
桑稚的心情莫名變得有些空落落。
半晌,她吐了口氣,把手鐲放回了盒子裡。她沒再想這個,起身拉過行李箱,開始收拾明天要帶回學校的行李。
除了先前帶回來的那些,桑稚看了一圈,還把段嘉許送的那套化妝品帶上了。她洗了個澡,到客廳切了塊蛋糕吃。
之後便回到房間,躺到床上。
桑稚拿出手機,調了個鬧鐘,而後給段嘉許發微信︰【那明天六點出發?我們打個車過去。】
哥哥2號︰【嗯。】
桑稚想起一個事兒,又問︰【嘉許哥,你怎麼都不喝酒的?】
錢飛結婚,連她都喝了一小杯,他居然一口都沒喝。桑稚本來還以為他會被灌不少。
這麼一想,她好像從沒見過他喝酒。
過了好一會兒。
哥哥2號︰【酒精過敏。】
桑稚【哦,也挺好。】
桑稚︰【反正也不好喝,比我不能喝牛奶,吃牛肉好多了。】
時間漸晚,桑稚抱著手機,開始犯睏,眼睛一閉,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徹底失了意識之前,她忽地想起了段嘉許今天說的那句話。
——「給我們隻隻,怎麼吃虧?」
第二天凌晨五點,桑稚就爬了起來。
天還沒亮,外頭也沒聽到黎萍和桑榮的動靜。怕吵到他們,桑稚的動輕輕的,進廁所裡快速地洗漱完。
出來的時候,黎萍也裹著個外套從房間裡出來了。
「隻隻,」黎萍的精神不太好,「我跟你爸昨天都喝了酒,不能開車送你去機場了。我打個電話叫你哥來送你去?」
「不用了。」吵醒了她,桑稚有些愧疚,小聲說,「我跟嘉許哥一塊去,他昨天回來參加錢飛哥的婚禮了,今天也回宜荷。」
「是嗎?」
「嗯,你回去睡吧。」桑稚說,「哥哥也喝了酒,別叫他了。」
桑稚回到房間,給段嘉許發了條微信︰【嘉許哥,你醒了嗎?】
段嘉許秒回︰【醒了。】
她放下心,坐到梳妝台前,飛快地化了個淡妝。桑稚換了身衣服,之後便拉上行李箱,往外走。
這個時間點,外頭的氣溫比想像中的還低,刀片一樣的涼意,帶著微微的濕氣,順著毛孔鑽進骨子裡。
桑稚吸了吸鼻子,翻出手機,給段嘉許打了個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接了起來。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是熬了夜,順著電流過來,清潤又朗朗︰「出來了?」
桑稚嗯了聲︰「我現在準備出小區了,你在哪?」
「就在你小區外面這家麵包店,」段嘉許說,「買早餐呢,你吃了沒?」
「還沒。」
「那想吃什麼?」
「吃個三明治就好了吧。」桑稚想了想,「還想吃個蛋撻。」
「行。」
桑稚掛了電話,手凍到有些僵硬。她縮著脖子,從包裡把手套拿出來戴,而後繼續慢悠悠地拖著行李箱。
她出了小區,一眼就瞅見不遠處拿著個黑色行李袋的段嘉許。
段嘉許走過來,把手上的塑料袋遞給她,順手拉過她的行李箱,把自己的行李袋放在上邊。
桑稚看了眼︰「你吃了嗎?」
「沒,一會兒在車上吃。」段嘉許說,「你先喝個豆漿墊墊肚子。」
「哦。」桑稚把塑料袋勾在手腕上,拆下手套,用吸管戳破一瓶,遞給他,「你喝。」
段嘉許接過,笑道︰「謝謝隻隻。」
兩人在路邊等了一會兒,攔了輛出租車。桑稚坐了上去,從袋子裡遞了給三明治給他,而後自顧自地拆著另一個包裝。
桑稚正準備咬一口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段嘉許毫無動靜,只是側著頭看著,她手上的三明治。
「……」被他這麼盯著,桑稚也不好意思,遲疑地把手裡的三明治遞給他,「你要?」
段嘉許接了過來,語氣溫柔到近似曖昧︰「謝謝隻隻。」
桑稚︰「……」
莫名其妙。
袋子裡就剩一打蛋撻。桑稚只能拿了一個出來啃,邊盯著他手上的三明治,看上去有些不樂意︰「你要吃兩個嗎?」
段嘉許︰「嗯。」
他花錢買的,桑稚也不好說什麼。但又記得剛剛跟他說了要吃三明治的,只能委婉道︰「那你怎麼不買三個。」
「買三個做什麼?」段嘉許似是沒聽懂,說話吊兒郎當的,「我吃不下三個。」
「……」
桑稚忍著火,繼續啃著蛋撻。
沒多久,段嘉許吃完了一個,把另一個的包裝也拆開。他的動停住,眉梢微揚,遞到桑稚的面前︰「吃嗎?」
桑稚很有骨氣,眼皮也沒抬一下︰「不吃。」
段嘉許︰「就吃個蛋撻能飽?」
桑稚︰「不能。」
「那怎麼不吃?」
「我不吃嗟來之食。」
「……」段嘉許愣了下,忽地低笑起來,像是饒有興那般,「怎麼就嗟來之食了?」
桑稚自顧自地喝著豆漿︰「你吃不下了才給我。」
「吃不下?這麼大點的三明治,」段嘉許說,「我還能吃三個。」
桑稚側頭︰「那你剛剛怎麼不給我。」
「跟你鬧著玩呢。」段嘉許一雙眼深邃又亮,直直地盯著她,從容道,「你跟哥哥撒個嬌,哥哥不就給你了?」
「……」
這男人真是越老越不要臉。
桑稚忍著吐槽的衝動︰「你想得美。」
「你要準備一下?」段嘉許把三明治放進她的手裡,「那你準備吧,哥哥等著。」
桑稚格外較真,認真地重復了一遍︰「我說你想得美。」”
「嗯。」段嘉許笑,「我們只只撒起嬌來真可愛。」
「……」
桑稚莫名懂了桑延昨天的感受。
是真的能被他的沒皮沒臉氣得胸悶,卻又想不到什麼辦法回擊。
桑稚不再搭理他,把三明治吃完就戴上外套上的帽子,靠著座椅闔了眼。她今天起得早,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機場。
兩人去取了登機牌,選了並排的兩個位置。桑稚還覺得睏,到候機廳又找了個位置,繼續閉著眼睡覺。
開始登機都是段嘉許把她叫醒的。
兩人的位置是連著三個座,他們兩個坐在靠裡的位置。段嘉許讓桑稚坐到最裡邊去,提醒著她把安全帶繫好。
桑稚從包裡摸出瓶子,裡頭的水是剛剛段嘉許替她在候機廳裝的。她打開瓶蓋,小口小口地喝著。
段嘉許跟桑稚說著話︰「冷不冷?」
桑稚搖頭︰「不冷。」
很快,段嘉許旁邊的那個人也落了座。
男人把身上的包放到行李架上。隨後,他坐到位置上,看了眼旁邊的段嘉許,沒多久就收回了視線。
下一刻,他又像是覺得不對勁,再度看了過去,盯著段嘉許看了好一會兒。
「誒,你是段嘉許吧?」
聽到這話,段嘉許轉過頭。
桑稚也順著這聲音看了過去。
是一個跟段嘉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面容白白淨淨的,穿著簡單的運動外套。
「真是你。」男人興奮道,「我袁朗啊,記得嗎?咱倆一個初中的。」
段嘉許安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好久沒見啊,算起來都多少年了……咱倆以前好像還是同桌吧。」袁朗又道,「我看他們好像前陣子又弄了次同學聚會,怎麼也沒見你去?我這次是因為我媽生病了才沒去。」
段嘉許收回視線,淡笑著說︰「沒時間。」
「也是也是。」察覺到他的冷漠,袁朗打著哈哈,「聽姜穎說,你現在的工可忙了,賺的應該不少吧。」
說完,注意到他旁邊的桑稚,袁朗好奇道︰「這是你女朋友嗎?不對,我怎麼聽說,你跟姜穎要結婚了啊?」
桑稚愣了。
「……」段嘉許明顯也覺得不可思議,撇過頭。頓了好幾秒後,他忽地扯著嘴角笑了,語氣極為荒唐,「你說什麼?」
「不是嗎?我也忘了聽誰說的了……」袁朗有些尷尬,對著桑稚說,「您別介意啊,我這嘴沒把門的,就那麼一說。」
桑稚湊到段嘉許耳邊,小聲問︰「姜穎是誰啊?」
段嘉許淡淡道︰「之前在火鍋店遇到的那個女人。」
「……」
桑稚回想了下,有些理不清這個關係了。
旁邊的袁朗又問了句︰「所以這是你女朋友啊?」
段嘉許側過頭,低聲說了句什麼,桑稚沒太聽聽清。
很快,段嘉許又轉過頭看向她。
桑稚遲疑道︰「那……」
注意到她的表情,段嘉許認真解釋︰「沒那個關係,也不是前女友。」他盯著桑稚,眉眼舒展了些︰「而且,我好像答應過你?」
桑稚沒反應過來︰「什麼。」
「如果要交女朋友,」段嘉許掀起眼皮,慢慢地說著,「會先給我們隻隻看看的。」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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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9 11:01 AM
第44章 偷偷
「……」
桑稚啊了聲,收回視線,遲鈍地點點頭。
低頭琢磨著這話的意思。
她以為他早就已經忘了這事兒,亦或者是根本沒當回事。而且桑稚沒見他提過談了女朋友的事情,也沒見他帶給她看。
那之前在機場的那個是誰?
桑稚又看向他,忍不住問:「那之前那個呢?」
段嘉許:「哪個。」
「就是,」不知道自己突然提起那麼久遠的事情會不會顯得怪異,桑稚玩著手指,假裝不經意地問,「我高一的時候來宜荷, 跟你一塊來機場的那個姐姐。」
「你高一的時候?」
「……」桑稚糾結了幾秒,只能說的更精准一些,來加強他的記憶,「我過來找我的那個網戀對象的那次。」
段嘉許想起來了:「我上司。」
桑稚抿了抿唇,硬著頭皮,乾巴巴地繼續問:「那她怎麼跟你一塊過來。」
「那會兒我還不會開車吧,」三年前的事情,段嘉許記不太清了,回憶了下,「而且那天好像通宵加班了,有點不舒服。」
「……」
「你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她剛好聽到了,就順帶載我過去。」段嘉許側頭看向她,狀似無意地補充,「人孩子都上小學了。」
桑稚的思緒一時有些空,忽地想起了自己極為難熬的那段時間,想起了被她藏進箱子裡封鎖起來的所有回憶。
想起了她刻意為之的疏遠。
想起了那段,她單方面開始,又單方面結束的暗戀。
桑稚沉默地點頭,心不在焉地問:「那你怎麼一直沒找對象?」
段嘉許隨口說:「你哥不也沒找?」
「……」桑稚想起捨友的話,面色複雜道,「那你總不能是一直在等我哥吧……」
段嘉許好笑道:「說什麼呢。」
桑稚低聲說:「我就是覺得奇怪。」
「剛畢業的時候沒時間,」段嘉許漫不經心道,「這兩年被我那上司介紹了好幾個,不太合適。」
桑稚哦了聲,沒再繼續問。
飛機起飛,空姐拿著毛毯在發放。
桑稚跟她要了一條,蓋到自己的腦袋上,假裝要睡覺得樣子。她的腦袋偏向窗戶的那一側,眼睛閉了又睜開,很快又閉上。
像是在想事情。
半晌。
桑稚稍稍低了頭。
從前覺得是傷疤的地方,在此刻都莫名像是被人用蜜填補上。她用力抿著唇,藏在毛毯裡的嘴角仍然控制不住般地彎了起來。
毫無聲息。
飛機到達宜荷市。
下飛機之前,桑稚聽到那個叫袁朗的人跟段嘉許要了聯繫方式。兩人找了個地方解決了午飯,之後段嘉許把桑稚送回了學校。
此時剛過還不到一點,宿舍只有寧薇一個人。
桑稚的宿舍沒電梯,住在三樓。段嘉許幫她把行李箱扛上了宿舍,也沒多待,禮貌性地跟寧薇打了聲招呼,又囑咐了桑稚幾句話,很快就離開了。
等他走了,寧薇好奇道:「他這是以什麼身份送你過來的?」
桑稚蹲在地上,拉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長輩吧。」
「……」寧薇說,「還長輩啊?」
桑稚沉默幾秒:「其實我也不大清楚。」
聽到這話,寧薇立刻湊了過去,眨著眼道:「這是發生了什麼?」
「我現在就有點分不清,」桑稚思考了下,語氣有些遲疑,「因為我感覺他以前說話好像也是這樣的。」
「啊?」
「但又好像不太一樣。」
「他跟你說什麼了嗎?」
桑稚停下動作,小聲道:「他剛剛跟我說,這幾年他沒談戀愛。說是沒找著合適的。」
「等會兒,那他以前談過戀愛嗎?」寧薇驚了,「不會沒有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桑稚說,「我總不好問那麼多。」
「那你說覺得分不清是什麼意思呀?」
「我小時候他就這樣說話,比如他載我回家,然後還會說我偷偷笑什麼,或者是,說我見到他就臉紅。」桑稚撓了撓頭,「就挺不要臉的一個人。」
「……」
「他最近,我感覺有點變本加厲。」桑稚吐了口氣,磨磨蹭蹭道,「我就分不清,你懂吧。感覺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寧薇:「你覺得他可能也有點喜歡你啊?」
「沒。」桑稚立刻否認,「也不是。」
「……」
注意到寧薇的表情,桑稚跟她對視了好幾秒,突然泄了氣:「好吧,是有那麼一點兒。」
寧薇:「你幹嘛連有這個想法都不敢說,你條件又不差。」
「因為我覺得不太可能。而且,我自己挺清楚一點的。」桑稚輕聲道,「因為我喜歡他,因為有這種心思在,所以他的一些對他來說,覺得很正常的舉動,可能也會被我曲解了意思。」
「……」
桑稚笑了聲:「我還挺有經驗的。」
暗戀的人。
自戀,卻又自卑。
「而且,這關係本來就,不太好轉變。」桑稚低下眼,繼續收拾著東西,「要是他是個陌生人,我現在估計就去追了。追不到,大不了就不聯繫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寧薇不太懂她的感受,歎息了聲,又問:「你來宜荷之前,你們多少年沒見了啊?」
「感覺我初二之後就沒怎麼見了吧。」桑稚補充了句,「初二下學期之後,他就很忙了,後來就回宜荷了。」
「你認識他的時候多大?」
「初一下學期。」
「你是覺得他是看著你長大的,不可能有那個心思嗎?」
「差不多吧。」
「那如果按你這樣算的話,」寧薇無辜道,「你初二之後就跟他沒怎麼見過了,一直到大一才再見面,這哪能算看著你長大。」
「……」
好像有點道理。
桑稚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說,猶豫道:「這中間的時間,也有見過幾次。」
「講道理。」寧薇說,「我高三那個暑假,我爸抱了條狗回來養,那一個月賊粘我。我這個寒假回去,牠都不認得我了。」
「……」
「連狗這麼忠誠的動物都這樣,你這幾年才見幾面,算什麼看著長大啊。」寧薇說,「頂多算個,小時候認識的哥哥。」
「但他有給我送禮物啊。」桑稚說,「還有平時也會問我的學習什麼的。」
「哦。」寧薇說,「那勉強算個網友吧。」
「……」
「我就是按我的想法說,你聽著就好。我弟弟現在也讀初中,假如他有個朋友,我認識,也把他當小朋友。」寧薇說,「他長大之後,如果長得還挺帥,來追我。」
桑稚看著她。
寧薇笑眯眯地:「對不起我還真有可能……嘿嘿嘿……」
「那你覺得,」桑稚眼巴巴道,「我現在要怎麼辦?」
「就順其自然吧。」寧薇說,「你也不要老覺得他比你大什麼的,正常來相處就行。如果他撩你什麼的,你就也撩回去?」
桑稚有些鬱悶,點點頭。
「話說,變本加厲是什麼意思啊?」寧薇好奇道,「你覺得以前的相處方式好一點,還是現在的好一點?」
桑稚認真想了想:「我覺得最近的,有點,不知道怎麼形容……」
她莫名想起了桑延的那句「土到掉渣的情話」,不好意思說出來,只能含糊道:「原本的就挺好。」-
回到家之後,段嘉許看了眼微信。
剛剛在飛機上遇到的袁朗給他發來了好友驗證,他隨意地掃了眼,沒按同意,直接退了出來。
段嘉許拿了換洗衣物,進廁所快速洗了個澡,隨後回了房間,躺到床上打算補個眠。
手機在此刻響了起來。
段嘉許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
錢飛:「你到宜荷了?」
段嘉許:「嗯。」
錢飛有些憂傷:「你這次一去,咱倆又要多久才能見一面了。」
段嘉許笑了聲,懶洋洋道:「要不是你結婚了,聽你這語氣,我還以為你暗戀我。」
「什麼啊。」錢飛說,「我還想著你動作快一點,我這次結婚的時候,你能把你喜歡的那姑娘帶過來,讓兄弟們見一面。」
段嘉許:「哪那麼快。」
錢飛吐槽:「你不說你做的挺好的嗎?」
「……」提起這個,段嘉許的眼皮抬了抬,坐了起來。他有些難以言喻,輕咳了聲,「還是別提這事了。」
「怎麼?」
「你說這小姑娘喜歡的類型怎麼這麼奇怪。」段嘉許無言到直笑,「我真沒見過這種人。」
「啊?」
「兄弟。」想到叫桑延的那聲哥哥,以及這幾天桑稚的反應,段嘉許眉心一跳,「雖然還挺有意思,但我真——」
「……」
「覺得荒唐。」
「……」錢飛說,「你他媽能不能別吊我胃口。」
段嘉許沒了睡意,起身,坐到客廳,從茶几下拿了包煙出來。用打火機把煙頭點燃,他思忖了下,笑道:「真有點難。」
錢飛要瘋了:「什麼啊!」
「那姑娘跟我說了個,喜歡的類型。」段嘉許咬著煙,神色慵懶,「我這段時間,學了點。」
錢飛不可思議道:「你沒事兒吧?你學別人幹什麼。」
段嘉許低笑著:「這不是走捷徑嗎?」
錢飛:「有用?」
段嘉許挑眉:「確實沒什麼用。」
錢飛:「那你的打算?」
段嘉許:「再說吧。」
「你就不怕人姑娘看上別人了啊?」
「這不挺正常的事兒。」段嘉許扯了扯唇角,不鹹不淡地說,「遇到個好點的人就行。」
「你怎麼活得跟個出家人似的。」
「……」
錢飛苦口婆心道:「你正常來不就得了?你這學的,跟替代品有區別嗎?兄弟,咱又不是條件多差,還得這樣討好人啊?」
段嘉許坐直起來,指尖輕敲,把煙灰抖落。他沒吭聲。
錢飛:「話說,那姑娘說的是什麼類型?」
這次段嘉許沒瞞著:「男狐狸精。」
「……」
「按我的理解,大概就是,」段嘉許停頓了幾秒,悠悠道,「風騷,浪蕩,無恥的結合版。」
錢飛忍不住道:「這說的不就是你嗎?」
「……」段嘉許被煙嗆到,咳嗽了幾聲,「你這什麼話?」
「我問你個事兒,」錢飛認真思考了下,誠懇道,「畢竟我也沒見過你說的這姑娘,你自己想想,她說的有沒有可能是你啊?」
段嘉許的表情一頓。
「女人,總是口是心非的。」錢飛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總不能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自己得觀察一下,她說有這個人,你見過嗎?」
段嘉許把煙頭摁滅,神色若有所思。
錢飛:「我大學時給人當備胎也這樣。兄弟,你記得嗎?外語系的那個,一跟男朋友分手就找我,複合了又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她給我出謀劃策,我就按著她的性格編了一個。」
半晌。
段嘉許出了聲:「可能性不大。」
「……」
過了幾秒,他又喃喃道:「但也有可能。」
「算了我懶得跟你說了,我老婆叫我了。」錢飛說,「還有,我提醒你一句,你這個人本來就那樣了,你也別刻意那樣了。」
「……」
「不然就會有點,用力過猛。」
「……」段嘉許說,「等會兒。」
「幹嘛。」
「這事你跟別人說了嗎?」
錢飛嘿嘿地笑:「沒呢,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這就別說了吧。」段嘉許緩緩道,「難得跟你說點心事,總告訴別人——」
「……」
「還挺讓人傷心的。」
「……」-
掛了電話,段嘉許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他想著桑稚醉酒時說的話,又開始想著再往前點的事情。
但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記憶都衝淡了不少。
昨晚熬了夜,今天起得又早,段嘉許此時太陽穴處繃緊,還有些疼。他站起身,不再想這個事情。
段嘉許回了房間,聽到手機響了聲,又掃了一眼。
發現又有個好友驗證,備注寫著:我是姜穎。
他把手機蓋上,趴到床上闔了眼。
吵醒他的是一連串的電話鈴聲。
段嘉許坐了起來,看到外頭的天已經暗了下來,房間裡黑沉沉的,只有手機螢幕亮著光。
來電顯示是宜荷市的陌生號碼。
段嘉許盯著看了兩秒,接了起來。
聽筒裡瞬間響起了姜穎的哭聲,像是喝了酒,聽起來迷迷糊糊的:「段嘉許,你可終於接我電話了……我找你還得,用別人的號碼。」
「……」
「我聽袁朗說,你在追一個女的……真的假的?」
段嘉許的語氣不帶情緒:「你有事?」
「我過成這樣,你憑什麼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姜穎說,「我……我原諒你了行嗎?咱倆,咱倆……」
「我問你個事兒,袁朗說咱倆要結婚了?你傳的?」段嘉許打斷她的話,吊兒郎當道,「你難不成,想讓我娶你啊?」
沉默下來,幾秒後。
姜穎輕聲冒出了句:「不行嗎?」
段嘉許唇角的弧度一斂,直接掛了電話。他站起身,找到工具把電話卡拔了出來,折斷,扔進垃圾桶裡。
他的太陽穴突突地發著疼,胃也隨之疼了起來。
段嘉許進了廁所裡。
像是覺得極為噁心,他彎下腰,莫名吐了幾口酸水出來。段嘉許打開水龍頭,漱了漱口,用冷水洗著臉。
良久。
段嘉許抬起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忽地笑了下。
你相信嗎?
這年頭,還有人認為。
罪名這種東西,是應該要連坐的。
大一下學期的課,明顯多了不少。桑稚的課表都是滿的,一週下來除了週末,也沒什麼閒置時間。
年後,段嘉許的工作似乎也忙,沒日沒夜的加班。
兩人各有各的事情,溝通基本都是通過微信。
雖然寧薇是那麼說,但桑稚跟他相處起來,還是跟先前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也許是隔著一道螢幕的關係,他也沒再像先前那樣,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轉眼間,三月就到了底。
兩人約好週五晚上一起吃個飯。下課之後,桑稚回宿舍把東西放好,正打算出門的時候,段嘉許給她來了個電話。
桑稚邊接起來,邊從包裡拿出口紅,薄薄在唇上抹了一層。
「你現在在哪?」段嘉許說,「組裡突然說要弄個聚餐。」
桑稚的動作停住,猜測道:「那我不用出門了嗎?」
段嘉許鬆散道:「我這不是來問你意見,你不想跟他們一塊吃,就不去了。咱倆吃別的。」
「沒事兒。」吃什麼不是吃,桑稚不太介意,「去吧。」
「那你出來吧。」段嘉許說,「我在門口了。」
桑稚掛了電話,理了理頭髮。她又瞅了幾眼鏡子裡的自己,很快就出了門,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段嘉許的車就停在校外。
桑稚坐了上去,跟他打了聲招呼:「嘉許哥。」
一個月沒見,段嘉許的頭髮長長了些,微微遮蓋了眉毛。面容冷白,眼睛下方一層青灰色,看上去是熬了不少的夜,有些睡眠不足。
段嘉許嗯了聲,掃了她一眼,便發動了車子。
桑稚:「你們聚餐定了地點了嗎?」
段嘉許:「就上回那家火鍋店。」
桑稚點頭。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低頭玩起了手機。過了一會兒,段嘉許主動開口道:「最近課很多?」
「對啊。」桑稚說,「週一到週五的課表都是滿的。」
「自己注意休息。」
「哦。」
又過了一會兒,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問:「還有去找那個男狐狸精嗎?」
「……」桑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問這個幹嘛。」
段嘉許笑:「隨便聊聊。」
桑稚沒吭聲,繼續玩手機。
段嘉許:「你說的那個人,是你們學校的?」
桑稚老實道:「不是。」
「那你還能認識誰?」
「……」見他沒完沒了了,桑稚有點怕會露出破綻,熄了屏,磕磕絆絆編著謊言,「就,我在校外認識的。」
段嘉許:「這樣啊。」
桑稚鬆了口氣,看向窗外。
段嘉許又問:「怎麼認識的?」
「……」
窒息了。
他到底哪來那麼多問題。
桑稚硬著頭皮,中規中矩地說:「出去玩的時候認識的。」
段嘉許:「在哪認識的?」
「好像,好像是,」桑稚遲疑道,「酒吧吧,我學校附近的酒吧……」
段嘉許看著前方,想到再次跟她見面是在ktv的小門外。他忽地彎起唇角,慢慢的,放出了個魚餌:「是嗎?我怎麼聽你喝醉的時候,說是在ktv認識的。」
「……」桑稚愣了。
她還真說了什麼嗎?
她!真!喝!斷!片!了!
桑稚嚇得有些說不出話。她沒敢看他,舔了舔唇,改口道:「哦,好像確實是ktv,我記錯了。」
沉默了好幾秒。
而後,桑稚聽到段嘉許突然笑出了聲。
桑稚立刻看向他,有些心虛:「怎麼了。」
段嘉許還在笑,帶著淺淺的氣息。他的心情似乎極好,桃花眼明而亮,稍稍揚起:「沒什麼。」
「……」
「就突然覺得,」段嘉許勉強收斂了笑意,低聲道,「你錢飛哥還挺聰明。」
「……」
作者:
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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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9 11:14 AM
第45章 藏不住
怎麼就扯到錢飛哥了?
聊著聊著天,就突然覺得他聰明。
桑稚完全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附和般地點了點頭。她沉默著,又點亮手機,在微信的通訊錄裡找到錢飛。
想問點什麼,又感覺自己從沒找過他,突然因為這事兒去找他好像有些奇怪。而且他跟段嘉許關係好,估計也不會輕易告訴她。
桑稚決定自力更生,努力思考著這幾句話的邏輯性。
她想了好一會兒。
真想不到有什麼關聯。
不過。
桑稚突然反應過來一個事兒。
她為什麼要乖乖回答他的問題?
她為什麼要像犯人一樣乖乖地被他審問?
這事情好像也跟他沒什麼關係吧。她為什麼要編謊言回答,直接保持沉默,他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吧?
意識到自己剛剛傻乎乎的反應,桑稚悶悶地吐了口氣。總覺得好像是掉進了個坑裡,鬱氣半點沒法宣洩,只能自己憋著。
下一刻,段嘉許漫不經意地問:「怎麼喜歡上的?」
桑稚趴在車窗上,看都不看他。
半天沒等到她的回應。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不悅,段嘉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平靜地說:「一會兒都是不認識的人, 會不會覺得不自在?」
桑稚語氣硬邦邦的:「不會。」
段嘉許:「如果不想待了就跟我說。」
桑稚:「哦。」
段嘉許用餘光掃了她一眼, 問道:「話怎麼這麼少?」
「不少。」桑稚看著外邊五彩斑斕的霓虹燈, 憋半天還是沒忍不住說,「還有,我不是有意見的意思,我就提醒一下。你可能沒注意到,是你的話太多了。」
「嗯?」
「我真不是有意見的意思。」桑稚板著臉, 刻意重複了一遍,「你要想繼續說也行,我就只是提醒一下。」
「……」段嘉許又笑出聲,「我話多啊?」
「嗯。」
段嘉許虛心請教:「哪兒多?」
就這一路,桑稚被他問了幾百個問題。她有些不耐煩了,猛地轉過頭說:「你能不能別再說疑問句了。」
段嘉許挑眉,下意識道:「為什麼——」
桑稚盯著他,明顯要炸了。
沒等她說出話來,段嘉許又慢條斯理地補了兩個字。
「——句號。」
「……」-
聚餐的地點就定在上次段嘉許和桑稚排了半天的隊,最後因為那意外,還是沒吃成的那家火鍋店。
其他人基本都已經到那了。
三張方形的桌子被拼在一塊,組成一個大桌,鍋底也有三個。桑稚粗略地看了眼,大約有十來個人。
角落還空著兩個位,應該是特意留給他們的。
桑稚還看到了之前在機場見到的那個女人。
其中一個留著寸頭的男人瞧見,笑嘻嘻道:「段哥,你來的也太晚了吧,我們這都開始吃上了。」
段嘉許淡笑著解釋:「接人。」
寸頭男:「女朋友啊?」
聞言,段嘉許側頭,看了桑稚一眼。
而後平靜地說了兩個字:「朋友。」
「……」聽到這兩個字,桑稚愣了下,鎮定自若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被段嘉許帶著走到最靠裡的位置坐下。
她伸手拆著餐具,有些心不在焉。
他居然,說的是,朋友。
居然,不是,妹妹。
桑稚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坐在桑稚對面的男人把菜單遞了過來,笑道:「你們看看還要不要加點什麼。」
段嘉許在桑稚旁邊坐下:「你看看要吃什麼。」
桑稚點頭,掃了眼,隨便加了幾個,而後把功能表推到段嘉許的面前:「嘉許哥,我想去個洗手間。」
「出去往左走,」段嘉許說,「自己能找到?」
「嗯。」
「那去吧。」
火鍋店內沒有自帶廁所,但商城每層樓都有配一個。桑稚跟段嘉許來過這個地方,對這層樓還有些印象,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廁所的位置。
桑稚走進去,上了個廁所,從隔間裡出來。
一出來,就看到段嘉許口中的「上司」站在其中一個洗手台前。
桑稚的腳步停了下,莫名有一絲的尷尬,很快就走了過去。她打開水龍頭,禮貌地跟她打了聲招呼。
女人抽了張紙巾擦手,溫柔道:「你是桑稚吧?」
「……」桑稚點頭,「嗯。」
「我叫江思雲,你叫我江姐就行。」江思雲笑了笑,「我之前跟嘉許去機場接過你的,還記得我嗎?」
桑稚忙道:「記得的。」
江思雲:「在這邊讀大學嗎?」
「對。」
兩人並肩出了廁所,江思雲繼續說:「我記得那會兒見你,看起來還小小的,這會兒都快比我高了。」
「我發育比較慢,」桑稚小聲說,「而且應該不會再長個了。」
江思雲:「可以了,小姑娘也不用長太高。」
桑稚又點點頭。
江思雲的語氣和緩,聽起來很舒服:「在機場見到的那次,也沒好好跟你打聲招呼。」
桑稚:「沒事兒,本來也麻煩您了。」
「這麼一想,我當時跟過去其實不太合適,主要也沒多想,就是想幫個忙。」江思雲笑道,「因為嘉許那天有點發燒了,我本來想讓我老公送他過去,但他臨時要去見個客戶。」
桑稚抬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幾年他幫了公司不少忙,我和我老公都想多幫他一點。當時看他狀態不好,我就下車幫他一起找你了。後來嘉許還怕有個陌生人在,你會覺得不自在,讓我先走,所以我也沒繼續待著。」江思雲說,「也沒來得及跟你道個別。」
桑稚撓了撓頭,又說了句:「沒事兒。」
恰好回到火鍋店裡。
江思雲拍了拍她的手臂,兩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桑稚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才注意到她跟他旁邊的男人舉止格外親密。
桑稚收回視線。
總覺得,她剛剛跟自己說的話。
好像是在解釋……
可江思雲好像也沒必要跟自己解釋那麼多,總不能是,就見了這兩次,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吧。
她也沒那麼明顯吧……
下一刻,段嘉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發什麼呆?吃東西。」
桑稚回過神:「哦。」-
吃完晚飯,一行人還打算繼續下一場。
這次段嘉許沒跟著去,跟他們道了別之後,便帶著桑稚到附近逛逛。桑稚拿出手機,問道:「嘉許哥,我們要不去看個電影?」
段嘉許:「看什麼。」
「看大白呀。」
「大白?」
「《超能陸戰隊》,」聽他的語氣,像是聽都沒聽過,桑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一個動畫電影。」
段嘉許拉長尾音「啊」了聲,懶散道:「這個啊。」
桑稚也沒戳穿他,又低了頭,看著最近的場次:「不知道下架沒有,我一直沒來得及去看。」
「找著了?」
「嗯。」桑稚給他看,「這家電影院就在這的五樓,八點半有一場,我們訂這個?」
段嘉許:「行。」
路過一家奶茶店的時候,桑稚指了指,說:「嘉許哥,我想去買杯烏龍茶喝,你有沒有想喝的?」
段嘉許:「我不喝,你喝吧。」
「那你看電影不渴嗎?」
「我一會兒去買瓶水。」
「……」
養生老土老男人。
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喝。
這家店的生意好,店外排了不少人。
兩人排了好一會兒的隊,桑稚才下了單,拿著號到一旁等著。她看了眼時間,眨眨眼:「要不你先去旁邊買瓶水,不然一會兒不夠時間了。」
段嘉許想了想:「那你在這等著,別亂跑。」
桑稚哦了聲,在奶茶店裡找了個位置坐下,邊坐著邊等。段嘉許回來的時候,也剛好叫到她的號。
杯子是不透明的紙杯,拿起來還能感受到裡邊的溫熱。
桑稚把小吸管插進瓶口裡,低頭喝了一口。剛入口就覺得不太對勁,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裡的飲料已經咽下了肚子裡。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注意到她的動靜,段嘉許撇頭:「怎麼了?」
嘴裡還殘留著味道,桑稚舔了舔唇,猶疑道:「這杯東西好像不是烏龍茶,有點像……」
沒等她說完,段嘉許就接過她的瓶子,打開蓋子看了眼。他的表情有了變化,皺著眉說:「這是奶茶。」
桑稚啊了聲,下意識看他。也許是心理反應,她覺得自己的臉瞬間癢了起來:「可我點的烏龍茶啊……」
段嘉許抬了眼,目光一頓:「你臉上起紅疹了。」
「……」桑稚條件反射地摸了摸臉,覺得喉嚨似乎也有點腫了,說話有些艱難,「我就喝了一小口。」
段嘉許的喉結滾了滾,神色不太好看,立刻扯著她往樓下走。
「先去醫院。」-
所幸是喝的量少,桑稚到醫院打了針,症狀漸漸減退。她甚至還有心思把電影票退了,一邊說著:「嘉許哥。」
段嘉許拿著單,給她拿藥回來:「怎麼?」
桑稚眨了下眼,忍不住說:「奶茶還挺好喝的。」
「……」段嘉許覺得荒唐,「你難不成還想喝?」
「不敢喝。我這不是沒喝過嗎?就發表一下我的想法。」桑稚搖了搖頭,嘀咕道,「我上一回喝牛奶,吐了一個晚上,我哪敢再喝。」
說起這個,段嘉許想起一件事情,似是而非地問:「我以前是不是給你買過牛奶?」
桑稚頓了下,含糊地嗯了聲。
段嘉許沉默幾秒:「你喝了?」
「沒有。」桑稚連忙道,「給別人喝了。」
她不能喝牛奶的事情,段嘉許還是某次在桑稚家待著的時候,聽到黎萍說的。他站在她前面,覺得不太對勁:「你不能喝怎麼不跟我說?」
桑稚小聲說:「……那我也沒喝呀。」
段嘉許盯著她,像是在回想什麼,好半晌後,才又開了口:「你以後在外面,喝這些飲料之前,自己要先打開蓋子檢查一下。」
桑稚的臉上還有紅疹,不想讓他看到,頭一直低著:「嗯。」
兩人出了醫院,並肩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桑稚的臉上還有些癢,總不自覺地伸手想去撓。到後面,段嘉許直接扣住她的兩隻手,牽著她往前走。
她站在他身側,盯著這個動作。
總感覺自己像是條狗,在被他遛。
走到一半,桑稚突然想起今天他跟同事介紹她,說的是『朋友』的事情。她抿了下唇角,內心鬥爭了好半天,還是問了出來:「嘉許哥,你今天怎麼跟他們說我是你朋友?」
頓了下,她又補了一句:「你以前不都說我是你妹嗎?」
聽到這話,段嘉許回了頭。
靜謐的夜,刺眼的白光,空曠的停車場。
桑稚用圍巾遮著半張臉,稍稍抬了眼,注意到他的微微揚起的眉眼,帶著幾分繾綣,以及彎著小小弧度的嘴唇。
她的心跳莫名開始加快。
極為短暫的沉默過後。
刺骨的寒風吹過,耳邊嘩嘩的響著。
下一刻,段嘉許開了口。
低沉的話語順著這風,刮進了桑稚的耳朵裡。
「還真把我當你哥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11:48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9 11:50 AM 編輯
第46章 偷偷
這話像煙火似的,瞬間在桑稚的腦子裡炸開,撞得她暈頭轉向。她的嘴唇張了張,卻因茫然無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心臟像是要從身體裡撞出來。
撲通,撲通。
幾乎要蓋住那呼嘯的風聲。
桑稚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心還冒了汗,在這僅有幾度的天氣裡
沒等她想到要怎麼回應,段嘉許不動聲色地鬆開她的手腕轉過身,默不作聲地站定到她的面前。
距離在一瞬間拉近。
桑稚猝不及防地錯開視線。
段嘉許稍稍俯下身,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彎,帶著不知名的情緒,與她對視了兩秒。而後,伸手把她的圍巾往下扯。
將她的整張臉裸露出來。
小姑娘五官精緻秀氣,嘴角不自覺上揚,唇邊兩個梨渦深陷。一雙眼亮晶晶的,不自在地別開,很快又看向他。
因為過敏,臉上有些發腫,臉頰帶著紅疹。
這麼一瞧,反倒像是臉紅了似的。
段嘉許的眸色暗了些,喉結緩慢地滾動了一下。放在她圍巾上的手往上拾,用指腹,力道極輕的,蹭了下她的梨渦。
桑稚的後脊一僵。
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段嘉許就收回了手,拇指和食指下意識摩挲著。他站直了起來,喉嚨裡發出一聲笑:「怎麼又臉紅了?」
他拖著尾音說:「還偷笑。」
桑稚腦袋發空,把圍巾又扯了上去。她強裝鎮定,垂著眼含糊不清地說:「你不也在笑。」
段嘉許饒有興致道:「那你說我為什麼笑?」
「我怎麼知道,你又不是第一天這麼笑。」桑稚繞過他,繼續往前走,自顧自地說著,「別在這站著了,好冷。」
盯著她的背影,段嘉許在原地站了幾秒,忍不住又笑了下,很快就抬腳跟了上去。
上了車,桑稚仍沒有把圍巾取下來
段嘉許沒急著開車,側過頭,吊兒郎當地說著:「小朋友,坐車裡還不解圍巾啊?不怕悶著慌?」
桑稚面不改色地解釋:「我遮臉上的東西。」
「我已經看到了。」段嘉許好笑道,「還遮什麼?」
桑稚頓了下,覺得有點道理,伸手把圍巾摘了下來。她沒再吭聲,低頭玩了下手機,又轉頭看向窗外。
借著等紅綠燈的時間,段嘉許隨意地往她的方向瞥了眼。
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注意到她似乎是在發呆,指尖無意識地在窗沿上敲打著眼角下拉,嘴角上揚,情緒藏都藏不住。
沒多久,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表情僵了下。也許是怕被他看到,下一刻,她很刻意地收斂了幾分。
段嘉許收回視線,眼睫垂下,也笑了起來。
因為隔天是週末,此時宿舍裡只有寧薇一個人,其餘兩人大概是去參加部門活動,或者是跟男朋友約會
注意到門的動靜,寧薇看了過來。看到桑稚的臉時,她嚇了一大跳:「你這臉咋回事?」
「不小心喝到奶茶了。」桑稚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我對牛奶過敏。」
「啊?沒事兒吧,去醫院了嗎?」
「去了,打了一針了。」
「那就好。」寧薇歎息了聲,「你也太慘了吧,牛奶過敏的話你多少東西吃不了啊?」
桑稚想了想:「也還好。」
她把外套脫下,隨口問道:「你今天怎麼沒出門?。」
「我出了呀,不過吃了個飯就回來了。」寧薇拆了包薯片「我男朋友今晚要趕作業,沒時間陪我。你呢,跟你那個哥哥約會的怎麼樣啊?」
聽到這話,桑稚安靜下來,突然湊到她旁邊蹲下。
寧薇側過頭,把薯片遞給她:「你要吃啊?」
「我不吃,我剛吃飽。」桑稚像條小狗似的,眼睛圓又亮,仿佛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聲音壓得極低,「寧薇,我偷偷跟你說個事兒。」
「怎麼了?」
「我哥哥那個朋友,」說著說著,桑稚伸手揪了揪她的衣擺笑眼彎彎,「好像有一點喜歡我。」
「你這看起來怎麼跟中了彩票似的。」寧薇被她逗笑了,「怎麼發現的?」
「他跟同事說我是他朋友,」還跟我說,「桑稚學著他的語氣拖腔帶調的,還真把我當你哥了?」
「誒,這話怎麼跟叫你別亂認親戚一樣?」
桑稚眨了下眼:「你是覺得他這話,是要跟我疏遠關係嗎?」
話出口之後,寧薇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怕影響她的心情,忙道:「不是,我就隨便說的。」
「應該不是的。」桑稚又回想了下剛剛的事情,很認真地說「他的意思應該就是,沒再把我當妹妹了。但也不是疏遠的意思。」
「那他知不知道你也喜歡他啊?」
「不知道吧。」桑稚笑眯眯道,「我沒表現岀來。」
「你可以先裝作對他沒那個意思,讓他追你一段時間。」甯薇說,「畢竟男人都這樣。要是他告白你立刻就答應了,他可能會覺得太輕易得到了,就不好好珍惜。」
桑稚愣了,訥訥道:「那他不追我怎麼辦?」
「……」
寧薇說,「應該不會吧。」
「而且我也不是特別確定。」桑稚嘀咕道,「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我還覺得挺奇怪的。」
「這能有什麼原因?」寧薇問,「那你為什麼喜歡他?」
桑稚老實道:「長得帥。」
「……」
寧薇說,「你怎麼這麼膚淺。」
「還有,人好,對我也好。」桑稚表情認真,細數著,「成績什麼的也都很好,除了有點老,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寧薇啃著薯片,說:「那你不也差不多嗎?除了年紀比他小一點,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那。」桑稚輕咳了聲,「我就等他來追我了?」
「如果他不追我的話,」桑稚心裡還是沒什麼底,乾巴巴道:「我要不,要不就去追他吧。」
把桑稚送回宿舍,段嘉許回到車上,正想開車回家,突然接到了個電話。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接了起來,很快便掛了電話。
發動車子,開往市裡的托養中心。
托養中心裡安靜的過分。
除了必要的時候,段嘉許很少來這個地方。也很少來見,他這個在病床上躺了十一年的父親段志誠。
醫生:「你父親最近的狀態不太好。」
段嘉許嗯了聲。
「已經臥床十年了,身體機能和抵抗力都很差。」醫生說,「最近肺積水有點嚴重,建議是做個小手術,把部分水抽出來,不然可能會引起肺部感染,到時候就嚴重了。」
「醫生。」段嘉許似是不太在意這些事兒,淡淡道,「您覺得他能醒嗎?」
醫生沉默幾秒,格外官方地說:「只要活著,總會有奇跡的。」
段嘉許只是笑,沒對這話發表言論。
哪來那麼多奇跡。
段嘉許其實也根本一點都不期待,段志誠能夠醒來。都過了那麼多年了,連恨意都半點不剩。
殘留的情緒也只剩下疲倦了。
段嘉許低下眼,看著段志誠的模樣。因為臥床多年,他的樣子有了很大的變化,整個人毫無意識,躺在那就像個死人樣。
其實段嘉許還挺想知道,他到底後不後悔
很快,段嘉許收回視線,溫和道:「那麻煩你們了。」
段嘉許交了手術以及接下來兩個月的費用,之後便離開了托養中心。這個事情對他的心情影響不大,很快就被他拋卻腦後。
他回到家,給桑稚發了條微信,提醒她記得塗藥。
隨後,段嘉許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想著桑稚今天的反應又慢慢回想著她醉酒時說的話。
「我有個,好喜歡的人。但他就是不喜歡我。」
「隻隻不開心。」
他人很好的,對我也很好的。但他對誰都好,他對誰都好。
總不能,讓她這麼傷心的人,真是他吧。段嘉許總覺得不太對。
這麼多年不見,她如果真在這段時間的相處裡,對他有了除開哥哥之外的情感,那那句「他就是不喜歡我」,是怎麼得出來。
就因為他之前的那幾句,把她當成小孩的話?
段嘉許思索片刻,而後給錢飛打了個電話。
只響了幾聲,錢飛就接了起來,直截了當道:「給你一分鐘時間說事,說完我要洗澡。」
「你之前說的挺對,」段嘉許灌了口水,慢慢地說,「那姑娘說的那個男狐狸精,好像確實不存在。」
「是吧?我可太牛逼了,我他媽真的戀愛高手。」
「也可能存在,」段嘉許說,「很大概率是我。」
「是吧!」錢飛激動起來,「一聽風騷浪蕩無恥,我就知道是你。」
「那你直接上不成了?還在這猜個屁。」
「不行。」段嘉許笑,「得追。」
錢飛莫名其妙,「你不都說她喜歡你嗎?你還追什麼?」
「我家姑娘覺得我就是不喜歡她。」段嘉許抬睫,慢條斯理道,「我得跟她攤個牌,讓她開心一下。」
「啥玩意?怎麼就你家姑娘上了?」錢飛無語,「還有,這姑娘知道你知道她對你有意思嗎?」
「不知道。段嘉許低笑了聲,「我也裝不知道。」
得給我家小孩留點面子。
錢飛莫名有點酸:「你可真有情趣。」
段嘉許:「行了,一分鐘到了,掛了。」
「等會兒,」錢飛好奇道,「你打算怎麼攤牌啊?」
段嘉許挑眉:「沒想好。」
桑稚的十九歲生日,是她頭一回不跟家裡人一起過的生日。
生日那天,恰好是週日。段嘉許提前跟她約好,當天岀去慶祝一番。桑稚安排了下,中午跟舍友一塊吃了頓飯,之後回宿舍等到約定好的時候,便出門去找他。
段嘉許沒開車過來,就在宿舍樓下。穿著她之前送給他的黑色衛衣和修身長褲,站那跟個大學生似的。
桑稚正想走過去,一旁突然有人喊住她:「桑稚。」
她下意識回頭。
注意到江銘就站在另一側的樹下,手裡拿著個袋子,笑容清爽明朗:「我給你微信發了消息,你看到了嗎?」
桑稚摸了摸手機,說:「我沒看。」
「沒別的事兒,」江銘說,「就來把禮物給你。」
桑稚猶豫著接過:「謝謝。」
江銘:「你一會兒有事嗎?」
餘光察覺到段嘉許似有若無的視線,桑稚莫名覺得有些尷尬。她勉強笑了下,指了指段嘉許的方向:「嗯,跟人約好了。」
「這樣啊。江銘掃了段嘉許一眼,似是有些遺憾,摸了摸鼻子,「那不打擾你了,我先走了啊。」
桑稚擺了擺手:「嗯,再見。」
說完,江銘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桑稚走到段嘉許的面前,問道:「我們去哪?」
段嘉許的眼皮抬起,指尖輕輕勾了下那個袋子,桑稚手鬆,袋子瞬間落入他的手中。他笑起來,很自然地說:「幫你拿著。」
「……」
桑稚哦了聲,「那你拿著吧。」
兩人往校門口的方向走著。
段嘉許漫不經心地問:「那男生是那個男狐狸精?。」
就知道他會提起來。
桑稚沉默幾秒,打起十二分精神認真應對:「不是。」
段嘉許若有所思地嗯了聲。
過了好半晌,他一直沒出聲。桑稚忍不住看了過去。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恰好停下腳步:「那你看看。」桑稚:「啊?」
下一刻,段嘉許的唇角彎了起來,眉目稍斂,俯身與她平視。幾秒後,他站直起來,話裡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看完了嗎?」
桑稚愣了:「什麼?」
「你看我長得像不像,」段嘉許語氣不太正經,略顯浪蕩,「你說的那個男狐狸精?」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12:01 PM
第47章 藏不住
桑稚一時沒反應過來,嘴裡的答案差點就要順著他的話脫口而出。她的呼吸一滯,抬眼,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按她的想法,這話好像能理解成兩個意思。
要嘛是,我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這個人。
要不然就是,我能不能成為你說的這個人。
不管是哪一個意思,她如果承認了,就等同於是她先表露了心思吧?但她如果不承認的話, 他因此知難而退了怎麼樣?
桑稚在心裡天人交戰。
段嘉許也格外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半點沒催促。
半晌,桑稚下定決心,果斷地吐出了兩個字:「不像。」
段嘉許啊了聲,拉長音調,像是有些遺憾。
沒等他說出什麼話,桑稚垂下眼,一本正經地補充了句:「你別提這個詞了, 我已經不喜歡這個人了。」
段嘉許眉梢一挑:「這樣啊。」
桑稚鎮定自若地點頭。怕他不信, 她想了想,又硬著頭皮編著謊:「你不是說這個是渣男嗎?就沒聯繫過了。」
「……」段嘉許笑容斂了些。
桑稚撇得很清, 認真道:「我現在沒有喜歡的人。」
段嘉許沉默三秒,眼中的情緒有些難以言喻, 像是挖了個坑自己跳下去了一樣。他收回視線, 不甚在意地問:「這個人,中央空調?」
桑稚遲疑道:「有一點。」
現在才想起了她當時還說了這麼一個詞,段嘉許又好氣又好笑,一字一句道:「你知道這詞什麼意思嗎?」
聽到這話,桑稚的神情古怪:「你不知道嗎?」
「……」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都不上網的嗎?」桑稚也沒嫌棄,慢吞吞地給他解釋,「中央空調就是有很多女性朋友,對所有的女生都很好,但是就是沒有女朋友的男性,的意思。」
段嘉許垂眸,上下掃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聲:「這三點,符合一點,就算中央空調了?」
「……」桑稚理所當然道,「當然要三點都符合。」
話題終止於此。
兩人並肩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路過一群正在玩鬧起哄的大學生時,桑稚似有若無地聽見,段嘉許好像說了句話,語氣不可名狀,帶了幾分涼意。
「還挺會誣陷人。」-
桑稚先前想看的《超能陸戰隊》,大多數電影院已經下架了,只剩下一家還有最後一個場次。
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個商業圈裡。
段嘉許提前訂了票。
兩人上了地鐵。因為是週末,人格外多,桑稚和段嘉許恰好趕上,就擠在門旁的位置。
怕她被別人擠到,段嘉許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前。
周圍都是人,找不到一個能讓她支撐的東西,桑稚忍不住說:「我站這我就沒東西扶著了。」
段嘉許垂睫,鬆開手,指了指他原本握著的吊環:「那你握著這個。」
桑稚伸手,乖乖抓住,回頭看他:「那你呢?」
段嘉許輕鬆地抓住上面的橫杆。過了幾秒,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他忽地低笑了聲,懶懶道:「有點高,抓著費勁。」
「……」桑稚正想說點什麼。
下一刻,他的手往下挪,握住了她的手腕:「這兒輕鬆些。」
桑稚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睛瞪大了些,骨碌碌地盯著他,顯然對他這個行為格外不恥:「你握那上面哪裡費勁了?」
「真的費勁。」段嘉許笑容未變,悠悠地說,「不然你握一下試試?」
「……」桑稚有些不自在,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橫杆,沒多久就鬆開,嘀咕道,「你好意思拿你的身高跟我的比。」
但她也沒把他的手扯開。
視線忍不住往上瞟。
桑稚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帶著溫熱的觸感,極其真實,無法忽視。
段嘉許其實很少會跟她有肢體的接觸。
包括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他最多也只是揉她的腦袋,或者捏一下她的臉,似親昵,卻也會把握著一個度。
她垂下腦袋,又開始摸自己的嘴角。
段嘉許的目光往前看,盯著窗戶裡倒映著的她,而後低下眼,稍稍側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此刻的模樣。
兩個人各做各的事情。
一個在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另一個正沉默地盯著她,看著她偶爾,還是不經意彎起的唇角。
然後,也莫名地笑了起來-
到商城的時候,電影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場。
兩人不急著取票,桑稚往周圍看了一眼,忍不住指了指不遠處的奶茶店:「我要買杯飲料喝,你喝不喝?」
段嘉許:「不喝。」
桑稚:「那你一會兒看電影不渴?」
段嘉許:「我去買……」
沒等他說完,他突然覺得這對話跟歷史重演似的。段嘉許眉心動了動,改了口:「你這次喝之前,得先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不是你點的。」
「哦。」奶茶店前沒別人排隊,桑稚走到前臺,看了眼飲品單,沒糾結多久就定下,「凍檸水加珍珠。」
「……」段嘉許頭一回聽說這種搭配,「能這樣喝?」
桑稚瞅他:「當然可以。」
段嘉許皺眉:「而且今天才多少度?還喝冰的。」
桑稚:「室內不冷啊。」
段嘉許:「別喝太多。」
桑稚有點不滿,咕噥道:「你怎麼老管著我。」
聞言,段嘉許側過頭看她,盯著她有些鬱悶的樣子。他的眉眼舒展開來,語調稍揚,玩味道:「覺得我煩?」
恰好店員把她的飲品做好。
桑稚接過,把吸管戳進去,喝了一口。她不好太直白,只是含糊道:「我也沒這麼說。」
段嘉許笑:「你這不就是這個意思。」
桑稚當沒聽見,自顧自地咬著珍珠。
過了幾秒,段嘉許扯了下唇角,意有所指,而又緩慢地吐出了四個字:「早點習慣。」
桑稚的動作停頓了下,沉默著把嘴裡的珍珠咽了下去。
兩人到電影院取了票。
還有幾分鐘才開始檢票,他們找了個位置坐著等。雖然喝起來不太覺得,但拿久了,桑稚還是覺得這杯東西確實有點冷。
察覺到她總換手拿飲料,段嘉許直接伸手,替她拿過。
桑稚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快入場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指了指那杯飲料,說:「我想喝。」
段嘉許把飲料遞過去,卻不是要還給她的意思。只把吸管口放到她的唇邊,眼睫稍抬,面不改色地看著她。
桑稚沒那個臉皮就著他的手喝,想接過來。
沒等她碰到那個杯子,段嘉許就出了聲,散漫道:「喝飲料就喝飲料,怎麼還趁機摸哥哥的手。」
「……」桑稚忍了忍,板著臉,「誰要摸你的手,我自己喝。」
段嘉許:「不嫌冷?」
桑稚:「不冷。」
段嘉許還給她:「不喝了我再給你拿著。」
「不用。」桑稚往他的手掌看了眼,小聲說,「你不也會冷。」
聽到這話,段嘉許勾著唇角,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毫無正形地說:「那你給我暖暖?」
桑稚沒動靜,只是喝著飲料。
他卻也並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淡然道:「走吧,入場了。」
兩人站了起來。
過了幾秒,桑稚突然從包裡翻出一個暖寶寶,遞給他:「我就帶了一個,給你用。」
段嘉許一愣。
桑稚低聲解釋:「我的手是冷的,沒法給你暖。」說完,她故作鎮定地瞅了他一眼,又道:「而且就那什麼,牽手也不太合適。」
段嘉許撇頭看她,頓了幾秒,附和般地說著:「是不太合適。」
「……」
兩人找到位置坐下。
段嘉許把提桑稚拿了一路的袋子放到腿上,撕開暖寶寶的包裝,聲音斯文又溫和:「也沒個名分的。」
「……」桑稚大腦空白,把手裡的飲料放下。
與此同時,段嘉許把暖寶寶放進了她的手裡。
電影也開始放映,背景音樂響起,止住了她所有的話。
電影結束後,已經到了飯點的時間。
雖然看電影的時候,桑稚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他的那句話,但過了一個多小時,她也不好再提起。
兩人在外面找了個餐廳吃飯。
之後回到段嘉許的住所附近,在一家蛋糕店取了蛋糕。
回了段嘉許的家。
桑稚脫了鞋,注意到鞋架上多了一雙新的女士拖鞋,恰好是她的鞋碼。她往段嘉許的方向看,沒主動拿來穿。
倒是段嘉許把鞋子放到她的面前,平靜道:「給你買的。」
他把蛋糕放到餐桌上,隨後便進了廚房。
桑稚磨蹭地把鞋子穿上,走過去,把蛋糕盒拆開。
剛把蛋糕拿出來,段嘉許也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捧著另一個蛋糕。
桑稚的動作停住:「怎麼兩個?」
「這個我做的。」段嘉許說,「怕不好吃,就又訂了一個。」
桑稚眨了眨眼:「你還會做蛋糕。」
「以前在咖啡廳打工,學了點。」段嘉許準備往蛋糕上插著蠟燭,邊漫不經心地問,「想用哪個當生日蛋糕?」
桑稚指著他做的那個:「這個。」
「插幾根?」
「插一根就好了吧。」
段嘉許的眉梢一抬,話裡帶著拒絕的意思:「十九根。」
桑稚無語:「插這麼多怎麼吹。」
「小姑娘,」段嘉許吊兒郎當道,「你得認清一下你的年齡。」
蛋糕店給了兩包蠟燭,一包裡有十二根,所以還夠用。桑稚忍不住吐槽:「那你生日的時候,還得跟別人要多一包蠟燭。」
「我生日的話,」段嘉許很雙標,「插一根就行。」
「……」桑稚輕很不爽,非常計較地說,「我到時候一定給你插滿二十六根。」
段嘉許只是笑,把蠟燭插好之後,到茶几上拿了打火機,還有一個粉色的袋子。他垂著眼,慢慢地點燃所有蠟燭。
桑稚跑到玄關處關燈。
回來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點好了。他的面容被燭光染上暖色,忽明忽滅,看不太清神情,卻顯得格外繾綣柔和。
算起來,這也是桑稚第一個跟他一起過的生日。
段嘉許開口給她唱生日歌,低啞溫柔的聲音在客廳裡回蕩著。最後一句歌聲落下後,桑稚許了個願,用力吹滅蠟燭。
只吹了大半。
她的嘴角一抽,又吹了幾下,才全部吹滅。
看著她的舉動,段嘉許笑出聲,胸膛起伏著,帶著肩膀都在顫。而後,他起身開了燈,把那個粉色的袋子遞給桑稚:「生日禮物。」
桑稚接過,並不輕。她說了句謝謝,忍著好奇心,拿著蛋糕刀開始切蛋糕。
只切了一下,段嘉許就接過蛋糕刀,幫她切了一小塊出來。他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袋子,突然問:「要不要看看別人給你送的禮物?」
桑稚看了眼,搖了搖頭:「回去再看吧。」
段嘉許沒強求,又問:「這男生在追你?」
桑稚想了想:「應該吧。」
段嘉許輕笑了聲,拖長了語調問:「很多人追?」
想到先前在醫院吹的牛逼,桑稚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含糊道:「還行。」
很快,段嘉許又問:「追你有什麼條件不?」
桑稚莫名其妙:「這哪還有條件,又不是選對象。」
「那說說,」像只是隨便聊聊一樣,段嘉許的語氣很淡,「你有可能看得上眼的,要什麼條件。」
桑稚抬眼,猶疑地說:「長得帥。」
段嘉許:「嗯。」
「脾氣好。」
「嗯。」
「得比我高一個頭。」
「嗯。」
「三觀正。」
「嗯,還有呢。」
桑稚拿著叉子,咬了口蛋糕:「沒了。」
「你說的這些條件,我都符合。」段嘉許用手指抹了層奶油,輕蹭到她的臉頰上,「所以,問你個事兒。」
「……」
像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帶著極為強烈的預示感。
桑稚撞上他的眼,幾乎能猜到他的下一句話是什麼,心跳卻仍是漏了半拍,緊張到有些喘不過氣。她把唇角的奶油舔掉,訥訥看他:「什麼。」
段嘉許笑了聲,目光曖昧,卻又顯得認真。
這次他沒再先前那樣,有任何掩飾,也不再說什麼模棱兩可的話。
直截了當地跟她攤了牌。
「我能追你了嗎?」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1:43 PM
第48章 藏不住
室內的光冷白,打在段嘉許的臉上,輪廓清晰又明瞭。他的眼眸低垂,又密又長的睫毛,襯得那雙棕色的眼眸越發深邃,帶著細碎的光。
段嘉許還盯著她,不帶任何壓迫感。他向來是極具耐心的不催促,也沒表露岀著急的模樣,安靜地等待著她的答覆。
在這個關頭,桑稚還莫名想起了初次見到他時的場景。
他歪坐在沙發裡,神情疏淡又玩味,對她那極其離譜的猜測,也只是一笑而過,不正經地附和著:「整得好看不就得了?」
過了那麼多年,他也長大了那麼多歲。
卻似乎,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只是變得更成熟了些,卻還是她喜歡的那個模樣。
讓她在恍惚間,突然有了種,時間其實是會等人的錯覺。
兩人一站一坐。
沉默只有十幾秒的光景,桑稚猛地回過神,她的尾音隱隱發顫,卻仍是裝作平靜地問:「你這句話,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嗯?」段嘉許收回手,輕舔了下指尖上的巧克力醬,「這話還能找出第二個意思?」
桑稚沉默了下,輕聲問:「你不是說我是小孩嗎?」
「你要願意的話,」段嘉許彎著唇,話裡帶著依稀的笑意,你九十歲了我也能這麼喊你。」
「……」
桑稚低下眼,繼續啃著蛋糕。
「就一稱呼。」段嘉許笑了下,語速緩緩悠悠,「不然,你喊我哥哥,也真把我當你親哥了?」
桑稚有些彆扭,故意跟他作對:「就是把你當親哥。」
「這樣啊。」段嘉許瞥她一眼,也沒拆穿她;用打著商量的語氣說,「那哥哥15年就洗心革面,不做人了,行不行?」
段嘉許不甚在意地補充了句:「改當個畜生。」
桑稚咳嗽了兩聲,忍不住說:「也沒那麼嚴重。
「那你給我個答覆,行嗎?」段嘉許的指尖在桌上輕敲著,語氣略顯散漫,「再不說,我這會兒要緊張地喘不上氣了。」
我也沒見你緊張。
桑稚在心裡嘀咕著。
「哪還有人追人之前,」桑稚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吐槽,「還先來問問,我能不能追你的。」
「我不問的話,」段嘉許拉了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你不就把那些事兒,當成長輩的關愛了嗎?」
安靜三秒。
「那隨便你。」桑稚收回視線,故作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你的事情,我又管不著。」
段嘉許低笑著:「那你對我有那個意思不?」
想著寧薇的話,桑稚非常嚴肅地否認:「沒有。」
過了幾秒,她又擔心會打擊他的積極性,刻意地補了句:「但你追我一陣子,我說不定就有了。」
說完,桑稚抬起頭,往段嘉許的方向瞅了幾眼。
「行啊。」段嘉許單手支著臉,問道:「不過,你能不能先給我劇透一下,我大概得追多長時間?」
「什麼劇透。」桑稚皺眉,覺得有些沒面子,「你這說的怎麼跟我一定能被你追到一樣。」
段嘉許挑眉:「還有追不到的道理?」
桑稚:「當然,我很難追的。
段嘉許:「那咱倆簽個合同吧,訂個期限。」
「……」
桑稚有些憋屈:「這事兒還簽合同?」
段嘉許嗯了聲,神態漫不經心,又理所當然:「我們這個年皊的人呢,做事比較喜歡穩妥。」
桑稚把最後一口蛋糕咽進肚子裡,站起身來:「我才不跟你簽。」
段嘉許懶懶地說,「那我耐心點,追你個十年八載但你到時候要跟別人跑了,我就上門找你爸媽告狀。」
桑稚:「你告什麼狀?」
段嘉許想了想,歪著頭,語氣像是在詢問:「就告,你找我冒充你哥去你家長會的事兒?」
桑稚一言難盡:「這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她不再理他,走到洗手間去漱了個口。抬頭看到鏡子,這才注意到自己臉頰上沾了一層巧克力醬。
桑稚頓時想起段嘉許剛剛的舉止,用水洗掉,很快便走了出去:「嘉許哥,你怎麼往我臉上蹭東西?」
段嘉許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怎麼?」
「我化了妝的。」桑稚不太高興,「你這不就弄掉了。」
聞言,段嘉許抬頭掃了眼,眉梢揚起,語氣騷包又輕佻,「來見哥哥還化個妝,還說對哥哥沒意思。」
「……」桑稚為自己正名,「我見誰都化妝。」
「你這怎麼總打擊人?」段嘉許把蛋糕放回盒子裡,笑道:「你對我沒意思,我還不能想想,讓自己高興一下?」
桑稚很計較:「那你就別說出來。」
段嘉許鬆散道:「我不說出來,你不就不知道了嗎?」
桑稚走過去把兩個袋子拿上,掛在手腕上。她看了眼桌上那個段嘉許做的蛋糕,還剩了一大半,正經地喊他:「嘉許哥。」
「嗯?」
「就是,你現在也不算跟我告白了,你就是問我能不能追我說能,我也沒拒絕你。」桑稚小心翼翼道,「那這個蛋糕我能拿回去嗎?」
段嘉許垂眸看她,故作疑惑:「那我現在跟你告個白,你是不是就接受了?」
桑稚一噎:「當然不是。」
「那算了,」段嘉許溫柔拒絕,「我還是留著自己吃吧。」
桑稚指了指買的那個:「你吃這個不行嗎?」段嘉許:「不行。」
桑稚忍了忍:「你又不喜歡吃甜的東西。」
「現在喜歡了。」
桑稚炸了,忍了半天的話終於脫口而出:「你幹嘛這麼小心眼!我又沒說多高的要求,你總得追我一下吧!」
瞬間沉默。
桑稚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立刻不自在地辯解了幾句:「我的意思是,你總得追我一下,我才能知道我對你有沒有那個意思。」
段嘉許清了清嗓子,似是在忍笑:「沒事。」
看來真把她惹急了,段嘉許點到為止,沒再逗她:「你要沒那個意思,我就多追幾下。」
段嘉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溫和道:「給你裝盒子裡,回去跟你的朋友們分著吃。喜歡的話,以後天天給你做。」
桑稚拿著東西回了宿舍。
此時汪若蘭還沒回來,虞心正站在寧薇旁邊,跟她聊著八卦。見她回來了,寧薇笑眯眯地朝她擺了擺手:「小桑,約會開心不?」
桑稚把手上的東西放到桌上,認真道:「今天有門禁嗎?」
「有啊。」虞心說,「十二點。」
桑稚:「現在幾點?」
虞心:「才十點,怎麼了?」
桑稚打開衣櫃:「我想出去跑個步。」
「……」寧薇有些莫名,「你不嫌冷啊?」
「我有一點。」桑稚看向她們,「有一點點激動。」
虞心:「你這哪像一點。」
桑稚摸了摸臉,平復著心情,又莫名開始傻笑:「我忍笑一晚上了,我覺得我的臉都要抽筋了。」
寧薇也跟著她笑,猜測:「跟你告白了啊?」
「應該算吧,」桑稚說,「他說他要開始追我了。」
寧薇好奇道:「你打算讓他追多久?」
桑稚眨了下眼,不太清楚:「一般追多久比較合適。」
寧薇:「我跟我男朋友,一個多月吧。但我還有點後悔這麼早答應他了,男人,就追你的時候對你最好。」
「噢。」桑稚撓了撓頭,「那多久比較好。」
虞心:「你自己看呀,你覺得合適的時候,就可以了。」桑稚:「我覺得現在就挺合適的….。」
桑稚突然有些憂鬱,吐了口氣:「可我有點擔心,他這個喜歡。」一時興起的。可能就一直沒女朋友,然後身邊突然多了個年齡還算合適的人,就覺得看對眼了。
寧薇:"「我覺得按你說的那樣,你倆這樣的關係,他如果能來跟你說這樣的話,應該也是下定了決心的吧?」
桑稚一愣,認真想了想,又笑了起來。「也是。」
她跟舍友分了蛋糕,回到位置上,拆開了段嘉許送的那個袋子。裡邊是一個可擕式的小型相機,純黑色的,款式偏復古。
桑稚開了機,試著拍了個照。
隨後,她打開相冊,看看拍出來的效果如何,下意識往右劃了下。
發現裡邊還有別的照片。是段嘉許的自拍照。
這張照片,是近距離拍攝。
極其直男地給了自己一個特寫,清晰地看到五官。照片上的他,似是剛洗完澡,頭髮半濕,那雙桃花眼璀璨明亮,嘴唇染著水色。
目光盯著鏡頭,笑容帶了幾分痞意。
下一刻,桑稚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頭的人像是算準了時間,給她發了兩條微信過來。哥哥2號:【裡面的照片才是禮物。】
哥哥2號:【記得當壁紙。】
桑稚「……」
桑稚高冷回復:【不。】
隨後,她點開段嘉許的資料,把他的備注改回『段嘉許』,唇角翹了起來。她又看了看段嘉許剛發來的消息,忍著打滾的衝動,想了想,又改成『追求者』。
下一刻,手機振動了下
桑稚退出去看了眼。
桑延在微信上給她轉了兩千塊錢,附帶一句:【想買什麼自己買。】
桑稚收了錢。想到今天的事情,她莫名有點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猶豫著,循序漸進地給他發了句:【哥,我可能要談戀愛。】
哥哥:【?】
哥哥:【你是去上大學還是去相親的?】
桑稚:【上大學談戀愛不是很正常的嗎?】
哥哥:【隨便你,自己注意點,別被人騙。】
桑稚:【哦。】
冷場片刻。
桑稚又道:【年齡有點大。】
哥哥:【?】
哥哥:【總不能比我大。】
桑稚:「......」
這次桑延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語氣不太好聽:「真比我大?小鬼,你這哪認識的人?」
桑稚不敢坦白,瞎編著:【我們學校的硏究生。】
桑延:「你給我好好學習,屁大點人學人談戀愛。還有,我告訴你,比我大一天都不行,我可受不了一個老的男人叫我哥。」
桑稚不服氣:【你哪來那麼多毛病。】
桑稚:【叫你哥還不好?】
哥哥:【?】
哥哥:【你記得段嘉許嗎?】
桑稚:【......】
──
另一邊,段嘉許從廁所洗完澡出來。
他用毛巾擦著頭髮,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順帶看了眼手機,發現桑延給他發了幾條消息。
段嘉許眉梢一拾,點開看了眼。
桑延:【我妹好像有對象了。】
桑延:【她一個人在外邊,你幫我看著點。】
桑延:【別讓她被人騙了。】
段嘉許氣息悠長地呵笑一聲,眉眼間無半點愧意。他打開瓶蓋,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而後回復:【行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2:24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9 03:45 PM 編輯
第49章 藏不住
洗完澡,桑稚坐回位置上,又擺弄了好一會兒的相機。她把段嘉許的那張照片傳到電腦上,新建了個我的最愛放進去。
又把上回去段嘉許家時,拍的那個合照也放了進去。
她想了想,用電腦登錄了QQ,從空間的一個私密相冊裡,翻出了她以前偷拍段嘉許的照片。
三張照片的色調和圖元都不一樣。
這麼放在一塊,帶來的時間感明顯又分明。
桑稚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了,高三的那個階段。
那段時間,她的狀態莫名變差,向來考得很好的物理,也經常犯一些粗心的錯誤,總體成績直線下降,在年級的排名也直往後靠。
收到段嘉許送來的成年禮物那天,南蕪市一模的成績也出來了。
是她整個高三里,考得最差的一次。
也因此,當天自習結束後。她被老師叫去談話了。
班主任有注意到先前她和隔壁班體育生的事情。所以她的成績一下降,就覺得她是因為談戀愛,才影響了成績。
跟她交流的時候,說話也格外不留情面。
桑稚默默聽完她的教訓,只是又重複了句「我沒談戀愛」,之後便回了班級,拿上書包坐車回家。
算起來,高三一週只放半天的假。
週六下午放學之後,隔天要回來繼續上晚自習。但普遍學生都是,中午就從家裡出發,下午就到了學校。
她回家的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黎萍和桑榮正在廚房裡做飯。
也許是因為她的生日,桑延破天荒地也在家,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回來了,也只是拾抬下巴,淡聲道:「段嘉許給你寄了快遞,放你房間了。」
桑稚點頭,沉默著回了房間。
她關上房門,把笨重的書包放到桌上,垂眸看著快遞箱上的寄件人。而後,緩慢地把箱子拆開。
看到裡邊的一套化妝品,還附帶著一張賀卡。
桑稚把賀卡打開。
男人的字跡大氣又俐落,只寫著一行字。
祝小桑稚成年快樂。
這好像是她很久之前,就期待著的話。
所有情緒一湧而上。
高三帶來的壓力,老師不由分說的指責,以及難以克制的委屈感。
桑稚盯著這句話,眼眶漸漸發紅,半晌後,喉嚨裡忍不住發出一聲哽咽,伴隨著不斷向下砸的眼淚。
覺得難熬至極。
她不敢讓任何人聽見,蹲在地上,用盡全力忍著哭聲,全身都在顫,然後開始打著哭嗝。
像是要喘不過氣來。
在那一瞬間。
桑稚真切地意識到了,真正長大了,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是再不敢肆意地大哭,把訴說當成一件丟臉的事情;
是再不敢把任性當成家常便飯,清楚地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應該做;
是再不敢做天馬行空的夢,再不敢把童話當成生活,讓日子變得規矩而又寡淡。
是一件,根本不值得期待的事情。
手機響了一聲,打斷了桑稚的思緒。她回過神,用力眨了下眼,伸手把手機拿起來,看了眼。
追求者發來一條消息。
桑稚點開看。
追求者:【明天有空?】
桑稚想了想:【沒有。】
追求者:【後天呢?】
桑稚:【也沒有。】
追求者:【大後天?】
桑稚:【沒有。。】
追求者:【晚上也沒有?。】
見狀,桑稚翻了翻課表,回:【週三晚上沒課。】
追求者:【好巧。】
追求者:【我也有空。】
桑稚:【但我要做作業。】
追求者:【我陪你?】
桑稚彎起唇角,打了個「好」,很快又刪掉,很矜持地改成「再說吧」。她放下手機,到廁所裡洗漱,而後回了床。
已經到了熄燈時間,宿舍其他人也都已經上了床。
只剩下手機亮著光。
她跟段嘉許聊著聊著天,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也許是一直沒收到她的回復,良久後,螢幕又亮了起來。
追求者:【晚安。】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跨越了十二點,迎來了新的一天
桑稚告別了她的十八歲。
在十九歲的那天,重拾了她十三歲時的夢想。卻又和跟上回不太一樣。
那次是無望的。
這次,卻一定能夠實現。
隔天,早上的課結束後。
桑稚跟舍友一塊到飯堂吃飯,聽她們聊起了一個事兒:「我看群裡在說,最近學校要舉辦第五屆數字媒體藝術大賽,你們要不要參加?」
汪若蘭:「是不是得組隊?」
寧薇:「嗯,一組不超過6個人。」
虞心:「別的系也能參加嗎?」
寧薇:「對啊,這面向全校的。」
汪若蘭:「你們要參加嗎?」
虞心沒多大興趣:「算了,我懶得。」
「我看看,桑稚拿出手機,打開班群看了眼,」參賽的作品類別有:動畫短片,微電影,遊戲設計,交互設計。
寧薇:「動畫短片好像挺好的,主題是什麼?」
有好幾個,紀念宜荷大學建校百年,宣傳,還有宜荷民俗文化。桑稚翻了翻,又掃了眼,「遊戲設計就不用符合這個主題。」
汪若蘭:「但遊戲設計的話,是不是得找軟體系的一塊組隊。」
寧薇:「也不用吧,可以先問一下老師。」
汪若蘭:「這怎麼參加呀?」
桑稚:「得先找個指導老師,然後組隊,報名。」
虞心:「你們都要參加啊?」
汪若蘭:「我就問問,其實我也懶得。」
幾個人又扯了幾句這件事情,很快,話題自然而然地就扯到別的地方上。
桑稚秉著有比賽就參加的態度,怡好聽說部門裡有個同專業的學長梁俊也打算參加,她便跟他說了聲,兩人組了一隊。
再加上寧薇,梁俊的一個同學,以及班上的一個女生。
組裡便定下了這麼五個人
遷就各位的時間,梁俊定了週三晚上,五個人一起吃個晚飯,順便討論一下作品的事情。所以,跟段嘉許之前算是說好的事情,就這麼泡了湯。
知道她有自己的事情,段嘉許也沒多說什麼,只跟她又約了週末的時間。
這比賽從報名到提交作品,有兩個月的時間。
組裡定好了主題,也找了指導老師,打算做一個動畫短片創意類的東西,一時也沒有好的想法,定不下來。
討論了一番,組內還有個人有課,梁俊也沒再浪費時間給每個人分了工,讓大家都回去想想。
寧薇沒跟她一塊回宿舍,散會之後就去找她男朋友了。
桑稚看了眼時間,剛過八點半,還算早。她從口袋裡翻出手機,慢吞吞地給段嘉許發了條微信:【你在幹嘛。】
追求者:【加班。】
桑稚:【哦。】
下一秒,段嘉許打了個電話過來,問道:「有空了?」
「剛散會,」「桑稚說,「你這個工作怎麼老是加班?」
「沒別的事兒,就加個班。」段嘉許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你要有空的話,那我就下班了。」
最近宜荷開始升溫,但到了夜間,氣溫仍帶了幾分涼意。桑稚把另一隻手揣進兜裡,踢了踢面前的小石子,提醒道:「現在都八點半了。」
段嘉許:「宿舍有門禁?」
桑稚:「有。」
「幾點?」
「十二點。」
「那不還有三個半小時嗎?」
「哦。」桑稚小聲說,「但我可不那麼晚回去。」
段嘉許那頭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悠悠地說:「帶你去吃個宵夜,就送你回宿舍,行不行?」
桑稚考慮了兩秒:「吃什麼?」
段嘉許:「你想吃什麼?」
桑稚:「沒想好。」
「那我過去再定,你找個地方坐會兒,」段嘉許說,「我現在開車過去。」
段嘉許走進停車場裡,找到自己的車,意外地還看到了幾個月沒見的姜穎。他的眼皮動了動,掃了她一眼,立刻收回了視線。
見到他,姜穎動了動腳步,站在他的車前。她從包裡翻出錢包,把錢包倒轉往下,認真地說:「我沒錢花了。」
段嘉許給車子解了鎖,上了車。
姜穎站在原地未動,盯著坐在駕駛座裡的他,極為理所當然地說:「你給我點錢花花。」
沉默幾秒。
「段嘉許,你是不是真找女朋友了?」姜穎又主動說話,「就上次火鍋店的那個大學生?果然還是大學生好騙啊。」
段嘉許垂眸,看了眼手機,回復著桑稚發來的話。
姜穎自顧自地說:「我已經跟別人說了,你要娶我,我也跟我媽說了這事兒,她同意。」
「你也別想找別的女人,我跟你這輩子都沒完。你明知道我從初中就喜歡你。」姜穎抬手指著他,紅著眼說,「你還敢找女朋友!你敢!」
聽到這話,段嘉許抬了眼。他想起了初中的時候。
跟那時候相比,眼前的女人褪去了稚氣,變得成熟,帶了幾分老氣。可她的模樣又像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仍是像現在這樣歇斯底裡,帶著滿滿的恨意。
她在任何人的面前指責他,說他是殺人犯的兒子。見到他的時候,永遠都是激動憤怒的,眼裡全是怨念,仿佛他就是段志誠一樣。
最嚴重的一次,她直接從教學樓二樓的樓梯口,把他推了下去。看著他被磕撞流血的額角,沒半點不安,反而露出了近似扭曲的笑容。
「你爸把我爸撞死了,所以你也得死。」
段嘉許把車窗降了下來,扯起唇角:「我跟你說個事兒。」
姜穎死死盯著他。
「這事兒你要覺得沒完,你去找段志誠。」段嘉許的情緒很淡,無波無瀾道,「你要他娶你,當我後媽,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姜穎被這話噁心到,立刻走到駕駛座旁邊,氣極般地說:「我操你媽!」
下一刻。
段嘉許發動了車子,語氣溫和道:「那提前祝你新婚愉快。」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2:52 PM
第50章 藏不住
從樓梯摔下來的那次,其實並不太嚴重。
並沒有任何的徵兆,段嘉許連姜穎在自己附近都不知道。因為她是從身後,突然把他推下去。他沒防備,身體順勢往前傾摔了下去,所幸是只有額角被磕碰到了。
那是大課間出去做操的時侯。
身旁都是同班同學,有些人退避三分,有些人站在原地跟旁邊的人竊竊私語,還有幾個人上前來勸著姜穎別太過了。
旁邊的袁朗把他扶了起來。
注意到這頭的動靜,有班幹部立刻跑上樓去找班主任
那一年,段嘉許還未滿十五歲。
少年年紀尚小,情緒上沒法輕易的調整和偽裝。就算他真因為父親做出的罪孽,有了些許的愧意,也因這種遷怒般的行為,瞬間蕩然無存。
他用手背蹭掉額角的血,抬眼看著差穎,強行按捺著怒火:「是不是應該跟我道個歉。」
姜穎抱著臂站在原地,紅著眼,說出來的話卻惡毒至極:「你沒死我跟你道什麼歉,我每天都在祈禱你跟你媽早點死呢。」
聽著這話,段嘉許慢慢掙開了袁朗的手。他的牙關漸漸收緊,臉上的肌肉不受控的抽了下,眼神薄涼到了極點。
段嘉許默不作聲地往上走。
走到薑穎面前的時候,他又重複了一聲,說話刻意咬重了些:「你是不是應該,跟我,和我媽,道個歉。」
姜穎盯著他,聲音尖利起來:「我哪點說錯了!你不該死嗎!」
段嘉許火氣往上湧,沒了任何的理智。他氣極反笑,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力道極重,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班主任怡好趕到。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還聽到周圍的某個同學,小聲地說了句:「他怎麼好意思讓姜穎跟他道歉啊…..。」
段嘉許的動作一停,也在頃刻間被班主任攔住。
然後,他看到,那個本算是加害者的姜穎,在看到班主任的同時,突然就開始哭,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憐到了極點:「我爸爸死了…鳴嗚我爸爸......。」
班主任反倒安慰起了她。
也因剛剛段嘉許的行為,厲聲指責起來:「段嘉許!你幹什麼呢!你沒半點羞愧的嗎?」
段嘉許,你沒半點羞愧的嗎?
在這一刻,在周圍人的眼裡。他似乎才是那個加害者。
班主任逼著段嘉許跟姜穎道歉,他卻只一聲不吭。他也沒站在原地接受教訓,直接轉頭離去,到廁所用水洗了傷口,在打了上課鈴之後,才回到了教室。
恰好是班主任的課
看著段嘉許走進了課室,班主任停下了講課內容,冷笑起來:「連老師都不知道尊重,看你以後能成為怎樣的人。」
段嘉許坐回位置。
袁朗小聲說:「這老太婆最近吃錯藥了吧。」
他從抽屜裡拿出書,沒說話。
「你就忍忍吧,」袁朗忍不住說,「畢竟你爸爸真害死了她爸,你也算欠了她的……不過她可能就一時沒想開,以後就好了。」
段嘉許翻開書,臉上未乾的水順著下顎滑落,滴到課本上。
聞言,他的眼皮動了動,平靜地看了袁朗一眼,良久後,自嘲般地笑了聲。
段嘉許突然明白。
他不能表現出一點點的怒火,也不能為自己受到的傷害表達出一絲的不滿,不然,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和他父親是同類。
他得對所有人溫和。得永遠笑。
得當一個,看起來一點攻擊性都沒有的人。
那一年,『道德綁架』這個詞彙還尚未出現。
段嘉許卻已經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遭受了。
掛了電話,桑稚走進旁邊的便利店裡逛了一圈,最後隻拿了一條軟糖。店裡空蕩蕩的,除了店員沒見別的人。
桑稚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手機,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了自己的具體位置。她怕影響他開車,之後也沒再說什麼。
找了個最近在追的漫畫看了起來。
室內的溫度比室外高一些,坐久了就有些悶。
桑稚看完最後一話,百無聊賴地抬起眼,順著玻璃窗往外看,突然注意到外邊有個小推位。生意不算好,沒什麼顧客。
此時,兩個女生剛離開,手上拿著蓬蓬的一大團白色,看起來像雲朵。
是個大叔在賣棉花糖。
桑稚來了興致,出了便利店,也到攤位前點了一個。她很久沒吃過了,看到大叔的製作過程,還時不時地問幾句話。
看著漸漸變大的白色棉花糖,桑稚看著旁邊罐子裡五顏六色的糖,忍不住提了個要求:「外圈一層,能撒點粉紅色的糖嗎?」
大叔笑呵呵道:「行。」
下一刻,身後突然傳來段嘉許的聲音:「為什麼撒粉紅色的?」
桑稚猝不及防,下意識回頭。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段嘉許就站在她的身後了。他的身子微微俯下,腦袋稍側。兩人對上了視線,距離瞬間拉近。
只有二十釐米左右。
隨後,段嘉許彎起唇角,吊兒郎當道:「是不是見到哥哥,心情都變成粉紅色的了?」
「......」
大叔在此刻也出了聲:「好了。」
桑稚收回眼,接過棉花糖:「謝謝。」
她拿著小籤子,在手裡轉了一圈。桑稚覺得好看,也沒捨得吃,又扭頭看他:「你說話怎麼這麼土。」
段嘉許揚眉:「土嗎?」
「土。」
「還行吧。」段嘉許笑,「我怎麼感覺,聽起來還挺浪漫的。」
「......」桑稚聽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的,想了想,也沒打擊他,扯開了話題,「你是開車過來的嗎?」
「嗯。」
桑稚:「你把車子停在啷了?」
段嘉許指了指:「那邊。」
「哦。」想著他加班的事情,桑稚隨口問,「你晩飯吃什麼了?」
「外賣。」
「那你現在想吃什麼?」桑稚伸手,盡可能地保持著原來的形狀,小心翼翼地撕了塊棉花糖,然後鬆了口氣,「我剛吃完沒多久,我不餓。」
頓了下,桑稚又平靜地補了句:「但我可以陪你去吃。」
盯著她的舉動,段嘉許沒回話,眼裡帶了幾絲玩味。
注意到桑稚把手抬起來,想把那塊棉花糖塞進嘴裡的時候,他忽地垂頭,咬住她剛撕下來的那小塊棉花糖。
他的舉動來的突然,桑稚一愣,呆呆地看著自己手指上僅存的小殘渣,而後措手不及地看向他:「你幹什麼?」
段嘉許舔了舔唇,很自然地說:「想吃棉花糖。」
「不行。桑稚很護食,「這是我的。」
段嘉許看了她兩秒,反倒笑了出聲。隨後從口袋裡拿了紙巾,替她把手指擦乾淨,邊抬眸看她,調侃道:「小氣鬼。」
桑稚皺眉:你才小氣。
「快吃吧,」段嘉許不逗她了,「等會兒化掉了。」
桑稚又撕了一塊,磨蹭地塞進嘴裡:「那你要吃什麼?」
段嘉許:「去吃碗麵吧。」
「那去那家?」桑稚往附近指了指,「還挺好吃的。」
兩人進了那家店,找了個位置坐下。
段嘉許簡單點了碗招牌,也沒要別的東西,隨口問:「最近在忙什麼?」
我們學校最近要弄一個數字媒體藝術大賽,我打算參加。桑稚老實道,「跟人組了隊,定下做動畫短片了,但還沒想好做什麼內容。」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又道:「本來是打算弄微電影,但感覺應該很多組都會選這個。然後遊戲設計的話,又不會程式設計。」
段嘉許悠悠道:「我會。」
這語氣怎麼跟炫耀似的。
「……」桑稚瞅他,「你又不能幫我比賽。」
段嘉許半開玩笑:「你把那個組退了,咱倆組一塊。」
桑稚提醒:「必須是大學生。」
段嘉許漫不經心道:「嗯?我看著不像嗎?」
「……」
很快,段嘉許點的麵上了。
桑稚手裡的棉花糖也吃了大半,剩餘的在室內的溫度下漸漸化了。她把籤子扔進垃圾桶,拿紙巾擦手。
段嘉許的食欲似乎不佳,吃東西的速度很慢。
桑稚拿出手機玩,時不時抬頭看他幾眼。見那麵半天都沒少一點,她忍不住問:「你是不是不想吃?」
「不是,」段嘉許面色不改地說,「我在拖時間。」
「吃慢點,拖兩個小時再送你回去。」
聽到這話,桑稚頓了下,又低頭看手機,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故作鎮定地說:「一會兒這麵都泡爛了?」
段嘉許低笑了聲,沒說話。
她又隨口說了幾件事情,段嘉許都正常地回應著。一開始沒察覺,但時間久了,桑稚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感覺他今晚笑的次數特別多,但看上去心情卻沒有很好的樣子。情緒很淡,唇角生硬向上拉扯,帶了幾絲疲倦。
桑稚放下手機,遲疑地問:「嘉許哥,你心情不好嗎?」
段嘉許抬眼,似是覺得有趣:「怎麼發現的?」
「……」桑稚啊了聲,「真不好啊?」
段嘉許溫和道:「一點點。」
桑稚回想了下,突然有些後悔,乾巴巴地問:「因為我剛剛沒給你吃棉花糖嗎?」
桑稚有點不知所措:「那我現在去給你買一串?」
段嘉許把最後—口麵吃完,抽了張紙巾擦嘴。他挑眉,覺得有些好笑:「想什麼呢。」
桑稚:「那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段嘉許淡淡道:「可能加班多了,有點累。」
兩人站起身,出了麵館。
桑稚沒懷疑:「那你就別加班了呀。」
段嘉許:「嗯。」
桑稚思考了下,忽地從兜裡摸出自己剛在便利店買的那條糖,撕開,遞了一顆給他:「請你吃糖。」
段嘉許接過,眉眼略微舒展:「哄小孩呢?」
桑稚眨了下眼:「哄老小孩。」
見他沒動靜,桑稚拿了一顆,把糖紙撕開,遞到他唇邊,「這個糖好吃,我哥也喜歡吃。」
段嘉許頓了下,就著她的手,低頭把糖含進嘴裡。
桑稚把剩下的都塞進他的手裡:「都給你吧。」
段嘉許盯著手裡的糖,眼底的陰霾散去,斂著下顎笑了起來:「我還第一次被人這麼哄。」
剛剛的舉動是有些親昵,但桑稚又不想看到他不開心。
她別開視線,嘴硬道:「我只是剛剛吃太多棉花糖了,這個不想吃。」
「嗯?」段嘉許抬眼,對上她的眼,視線莫名往下滑,停在她的嘴唇上。幾秒後,他的喉結滑動了下,啞著嗓子問,「那我能不能得寸進尺一下?」
桑稚也看他,誠實道:「可我只有這一條了。」
「你要想要的話,可以再去買。」
「不是糖。」段嘉許看著她,眼眸帶光,深邃又勾人。他抬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下唇,淡笑著問,「我能親你一下不?」
「…...」稚沒反應過來,「啊?」
他收回了手,沒重複,仍然盯著她。
桑稚甚至有種自己出現了幻聽的感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氣往上湧,耳根瞬間變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段嘉許等了一會兒,很紳士地又問一遍:「行不行?」
桑稚回過神,立刻拒絕:「不行。」
段嘉許遺憾般地啊了聲,退而求其次:「那牽個小手?」
桑稚有點招架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很正經地說:「沒在起就做這種事情,你就是在耍流氓。」
段嘉許順著說:「那在一起?」
桑稚覺得內心搖搖欲墜,覺得只要他再說一句,她就沒法再堅持自己的立場,直接同意下來。她抿了抿唇,掙扎了半天,最後也只是硬著頭皮說:「你這都沒怎麼追我。」
沉默幾秒。
段嘉許喃喃道:「說的也是。」
「那,」他的眼尾一挑,語氣略顯輕佻,說出來的話,又似十分尊重地在徵詢她的意見,「我能當個流氓嗎?」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4:11 PM
第51章 藏不住
跟她說話的時候,段嘉許總是習慣性地低下頭,微微俯身,與她平視。
兩人距離近在咫尺。
他嘴裡呵出的溫熱氣息,桑稚似乎都能感覺得到,還帶著他身上慣用的淡淡煙草味。他的眉眼低垂,含著碎光和蠱惑。
桑稚的眼睫動了動,不自在地退後一步,有些微妙地說:「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的?」
段嘉許緩緩站直,氣定神閒道:「這不是,想當個有禮貌的流氓。」
「你要是不愛聽。」段嘉許彎起唇角,重新彎下腰,往她的方向湊「那我就直接 ──。」
桑稚繃著臉,緊張地抓住衣服下擺:「直接什麼。」
距離僅剩幾釐米遠,段嘉許忽地停住了動作,視線向上滑,與她對視。
小姑娘的眼睛大而圓,澄澈明亮,裡頭裝的全是他。也許是從沒經歷過這種事情,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連呼吸似乎都要忘掉。
卻還是裝作自己不為所動的樣子。
段嘉許直起身,輕笑了聲:「算了。」
桑稚瞬間鬆了口氣,又莫名有一點點的小失落。
「還是有禮貌點吧。」段嘉許抬起手,輕蹭了下她的眼角,聲音低啞,曖昧又繾綣,「怕你哭鼻子。」
此時已經十點多了,因為是集體生活,桑稚不想影響到舍友的作息,打算早點回去洗漱。
段嘉許把她送到宿舍樓下。
桑稚轉過身,正想跟他告別,突然發現他的目光正看著別處,定了幾秒。她順勢看去,發現是一對情侶,正在依依不捨地擁抱和接吻。
「…...」
這個時間點,女生宿舍樓下一堆剛約完會回來的情侶。
夜晩光線暗,基本也看不清他們的臉,所以普遍都親昵地像是旁若無人。
桑稚見過很多次,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但此時段嘉許在旁邊,還若有所思地往那邊看著,讓她破天荒地又開始覺得尷尬了起來。
「那我回去了。桑稚輕咳了聲,生硬地把他的注意力拉扯回來,「嘉許哥,這麼晚了,你開車注意一點。」
段嘉許收回目光,突然問:「追了三天了,真不能牽個手?」
「…...」桑稚面無表情地看他,忍不住說,「你這哪算追?」
「嗯?」段嘉許抬眼,「不算嗎?」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這樣的追法,一般追不到人。」
段嘉許啊了聲:「那怎麼辦?」
「你怎麼還問我?」桑稚很不給他面子,皺著眉說,「你難道還要我手把手教你怎麼追我嗎?」
段嘉許頓了下,沒皮沒臉道:「不行嗎?」
「…...」
「我剛剛提醒你的話,就算是給你走了後門了,你不要得寸進尺。」桑稚一本正經道,「你可以上網查,或者是問一下別人。」
段嘉許好笑道:「我哪兒做的不對?」
「這三天就是,平時微信聊幾句,偶爾打個電話。」桑稚暗示道,「在我這,三天沒見過面的追求者,就等同於沒戲。」
段嘉許:「你不是沒空嗎?」
桑稚:「那你這跟網友有什麼區別。」
「…...」
桑稚繼續補刀:「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想學別人網戀嗎?」
聽到這話,段嘉許的眉心動了動,想起了她以前的事情。他看向她,似笑非笑道:「你說我學誰?」
「…...」
桑稚也想起了自己編出來的那個『網戀物件』,她頓時心虛起來,立刻跟他擺手,往宿舍樓的方向退:「反正我就點到為止了,你愛聽不聽。」
段嘉許回到自己的車上,沒急著開車。他琢磨著桑稚的話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條微信:【明天有空?】
隻隻:【沒有。】
每回都是這麼利落的兩個字。
段嘉許輕笑了聲,又道:【我現在懷疑你在騙我。】
段嘉許:【把你的課表給我看看。】
那頭秒發了一張圖片過來,上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課程。像是很不滿他的說詞,桑稚補了個文字:【我就是滿課。】
段嘉許掃了眼:【還真滿課。】
桑稚不回。
段嘉許笑:【冤枉我們隻隻了。】
桑稚還是沒回。
他把手機扔到一旁,發動了車子。
夜晚人少,馬路上的車也少。段嘉許把車窗降下來一半,想到此時正在宿舍跟他鬧變扭的桑稚,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
段嘉許的思緒漸空,又回想起了今晚見到的姜穎。
偶爾,他甚至會覺得他是不是精神出問題了。可能姜穎這個人,只是他偶爾疲憊過度,而出現的幻覺。
不然怎麼會有一個人,能這樣,
十年如一日地糾纏著另一個人不放。
時不時地岀現在他的眼前,說著相似而偏激萬分的話。情緒沒被歲月衝淡半分,反而愈演愈烈。
把那些所有不該他承受的仇恨,都發洩在他的身上。
被姜穎從樓梯推下來之後,有幾個同學來安慰過他,讓他儘量躲著她點。沒多久,這件事情,包括班主任說的話,都被傳到校領導的耳中。
後來,班主任受了處分。
考慮到姜穎和段嘉許的關係,學校把他調到了另一個班。
再後來,其實也有很多人跟段嘉許說,讓他不要在意班主任的話,也不要太在意姜穎的做法。
但其實,比起班主任的話,更讓段嘉許覺得難堪的,是那個同班同學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他怎麼好意思讓姜穎跟他道歉啊….。」
那是段嘉許第一次,覺得尊嚴被踩到了泥底。
就算姜穎在班上的人面前,用言語對他進行多次的諷刺和攻擊,他也從不在意,聽了就過。
因為段嘉許認為,其他人應該也都是,抱著跟他一樣的想法。
都認為,這件事情,其實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姜穎剛失去了父親,覺得痛苦,因此言語上偏激,口不擇言,把他當成遷怒的對象。所以,他只能盡可能的理解和遷就。
但在那個同學的話出來之後。
段嘉許才知道,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原來在暗地裡。
也有人都覺得,他父親造下的孽,他也應該要償還。
不管是多數,亦或者是少數。
但那句話,確實給了段嘉許很大的影響。讓他在後來的段時間裡,對姜穎的各種刁難,也都逆來順受。
他想讓自己對此,變得麻木不仁。
他不想讓別人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段嘉許只能強行地讓自己理解,姜穎見到自己,等同於傷疤再次被揭開的心情。所以他也盡可能地不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姜穎的想法卻跟他完全不同
她覺得自己痛苦,也一定要讓他也活得不痛快。
調班之後,段嘉許所在的班級在五樓。原本的班在三樓,隔了好一段的距離,可姜穎依然時不時地過來找他茬。
當時已經臨近中考。許若淑聽說了這個事情,問了他的意見之後,然後跟學校申請了讓他回家自主複習。
再後來,段嘉許考上了宜荷一中。
姜穎的成績不佳,沒能跟他考上同一個學校。他的生活,才漸漸地,開始能喘得上氣。
不知不覺,車子開回了社區裡。
段嘉許熄了火,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桑稚就在兩分鐘前回了句:【我睡了,白白。】
他也回了句:【我到家了】
那頭立刻回了個:【哦。】
段嘉許莫名笑了起來。而後,從口袋裡把她剛給的那條糖拿出來,塞了一顆進嘴裡。
桑稚覺得,自己暗示段嘉許的那些話,就像是石子掉進了大海,沒半點回應。接下來的幾天,他跟先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只有周未的時候,兩人一起出來吃個飯,看個電影。然後又變回了原來的狀況。
她感覺,如果他們談了戀愛,估計也會過得像異地戀一樣
按理來說,桑稚說自己沒空,但她總不能不吃飯吧。他就不能趁著飯點,過來約她吃個晚飯。
別人追人都,故意製造偶遇的機會。就他,追人高冷又端著架子。
可能她最後說的那句。
「反正我就點到為止了,你愛聽不聽。」
他就在心裡默默回答:「我不聽。」
桑稚越想越火大。
她吐掉口裡的泡沫,用洗面乳把臉洗乾淨。出了廁所,見虞心還沒起床,桑稚敲了敲她的床,問:「你不去上課嗎?」
過了幾秒,虞心含糊道:「我昨天熬夜看小說了,現在睏死了。你幫我點個到吧,我不去了。」
桑稚點頭。她其實也睏,有點懶得化妝,最後還是忍著懶惰化了個眉和塗了層口紅。她收拾了一番,很快就出了門。
這節課是公共大課,教室也是大課室。
桑稚來得早,大半位置都還是空的。她中規中矩地在靠窗的那一列,找了個四排的位置坐下
看了眼手機,桑稚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趴下來補會兒精神的時候,突然用餘光注意到,自己旁邊有人坐下。她下意識抬了眼,目光瞬間停住,神情發愣,傻乎乎的模樣。
眼前的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氣質清潤又乾淨他側著頭看她,掀起眼皮,唇角一如既往地勾著:「好巧。」
「你也上這個課啊?」
「......」
桑稚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呼吸都變緩了些,「你不用上班嗎?」
「調休。」
桑稚撓了撓頭:「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上課的?」
段嘉許笑:「不是跟你要了課表?」
「哦。」桑稚收回視線,小聲說,「你要跟我一起上課嗎?」
段嘉許言簡意賅:「偶遇。」
「......」
就不提你大學根本不在宜荷上,你一個畢業快四年的,到底哪來的臉說出這兩個字。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的時間。桑稚嘀咕:「還穿得像個大學生。」
段嘉許挑眉:「年輕?」
桑稚:「還行吧。」
段嘉許:「行,那我以後都這麼穿。」
「......」
桑稚還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出現,有點難以保持平靜。
她拿出書,趴到桌上,決定按照他來之前的計畫執行,順帶平復一下心情:「我好睏,我要睡十分鐘。不然一會兒上課了睡著了,這老師會點我起來回答問題的。」
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兩秒,氣笑了:「我一來你就睏啊?」
桑稚辯解:「我本來就睏。」
段嘉許:「行,你睡。」
桑稚闔了眼,又因為他強烈的存在感,睡意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也許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此時段嘉許正盯著她看。
半晌,她猶豫著要不要換個方向趴。
又怕會顯得刻意。
桑稚突然想起來,她今天都沒怎麼化妝。
唉!
怎麼也不提前說一下那她就不犯懶了嘛。
段嘉許支著側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露出來的側臉。她的五官小巧,皮膚光滑細膩,嘴唇埋在了臂彎裡。
過了幾秒,她的眼睫輕顫著。
段嘉許頓了幾秒,桃花眼彎起。
裝睡的小朋友。
段嘉許的眼裡帶了幾絲玩味,忽然直起身,然後慢慢湊近她。而後,用指腹觸碰著她的臉頰,嘴唇同時貼近,在自己的手背上親了下。
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下一刻,他看到桑稚睜開了眼,抬起頭來。
盯著他還未遠離的臉,她的嘴唇動了動,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桑稚發了幾秒的待,像是在回想剛剛的事情。
段嘉許調笑道:「怎麼醒了?」
桑稚回過神來,臉頰包括耳根的一片都在燒,腦海裡被『偷親』這兩個字佔據。她惱羞成怒般地喊:「段嘉許!」
頭一回聽到她這麼喊自己,段嘉許愣了下,笑出聲來,不可思議地問:「喊我什麼?」
段嘉許正經提醒:「桑稚,注意一下禮貌。」
「咱倆現在這關係,你就這麼喊我,」段嘉許慢條斯理道,不太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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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我先告個狀,一會兒再下跪(?)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4:40 PM
第52章 藏不住
桑稚覺得憋屈,也沒能像他這樣,不知廉恥地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用手背蹭了蹭臉頰,板著臉問:「你剛剛幹什麼?」
段嘉許像是沒聽懂:「怎麼了?」
桑稚盯著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故作委婉地暗示:「我沒睡著,你幹什麼我都知道。」
段嘉許笑得浪蕩:「那我幹什麼了?」
看著他這幅永遠不正經又鎮定的樣子,桑稚真想把他的嘴巴撕爛。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捨友兩個舍友都給她提過的建議。
他撩你的話,你就也撩回去。
臉上不斷往上升的熱度,仿佛衝昏了她的頭腦。
桑稚有了個極其衝動的想法,她抬起眼,淡聲道:「你過來。」
她這幅模樣氣勢洶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給他一巴掌。段嘉許卻沒半點抵抗,很聽話地湊了過去:「怎麼?」
桑稚:「再過來點。」
段嘉許:「要跟我說悄悄話啊?」
桑稚沒吭聲。
距離十釐米左右的時候。
桑稚猛地仰頭,破罐子破摔般的,快速親了下他的側臉,不到一秒就收回。隨後,她盯著他因為完全沒預料到,瞬間變得有些僵硬的模樣,面無表情地說:「你剛剛就幹這個。」
恰好上課鈴響起,老師已經站在了講臺的位置,桑稚旁邊的空位也坐下了幾個剛跑進來的學生。
桑稚收回視線。
心跳快的像是要從身體裡跳出來。理智回來之後,比起後悔,更多的是終於掰回了一局的痛快感。
用餘光能感受到,段嘉許的目光還放在她的身上
桑稚裝腔作勢地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擺岀一副棖本沒把網剛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大氣模樣。
過了好一會兒。
段嘉許笑了起來,說話帶著淺淺的氣息,似是心情極好又覺得不敢相信,自顧自地說著:「還有這種好事。」
這話說的像是她擺出了什麼態度一樣,桑稚猛地回頭,很刻意地說:「我剛剛做出的那個行為,不代表我對你有那個意思。」
「這還不代表?」段嘉許挑眉,「那你不是耍流氓嗎?」
桑稚理直氣壯:「你先的。」
「那以後都這樣?」見她真被騙到了,段嘉許也沒解釋,拖腔帶調地說,「我耍流氓的話,你也耍?」
桑稚頓了下,看了他好幾秒。不想被他發現,自己其實是覺得佔了便宜,她思考了下,很冷酷地說:「你要敢再這樣,我就告訴我哥。」
段嘉許:「叫你哥來打我啊?」
桑稚:「嗯。」
段嘉許不甚在意道:「行,你叫他來吧。」
桑稚:「?」
段嘉許笑:「咱倆遲早得公開。」
桑稚:「......」
段嘉許:「那不如早點。」
桑稚忍不住說:「我又沒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段嘉許悠悠道,「我這不是在給你洗腦嗎?」
「......」
桑稚不搭理他了,裝作在認真聽這節她基本就沒認真聽過的水課。她的臉頰和唇部都發著燙,很想從包裡拿個小鏡子看看自己此時的模樣,但他在旁邊,她又覺得做岀這樣的舉動有些沒面子。
沒多久,段嘉許又主動開口:「咱倆來談一下,你剛剛喊我全名的事兒。」
「你不讓我喊,那你也別喊我的名。」桑稚脖子很硬,完全不虛,一字一頓地說,「我也覺得不太合適。」
段嘉許:「行。」
桑稚低哼了聲。
段嘉許靠到椅背上,輕笑道:「你不喊我哥了,就代表我們的關係更近一步,那我就當你在跟我調情了。」
桑稚愣了下,覺得荒謬:「我喊你個名字就是跟你調情了?」
「嗯。」段嘉許說,「我比較喜歡自作多情。」
「......」
這節課下課之後,桑稚用手機看了下課表,帶著段嘉許去了另一間課室。這節是專業課,此時裡邊坐著的大多是桑稚的同班同學。
寧薇和汪若蘭都到了,此時正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給她和虞心都佔了位。
看到跟在桑稚後邊的段嘉許,她們瞬間了然,給了桑稚幾個眼神。
桑稚當沒看到。只剩兩個位置,她也不好帶著段嘉許過去坐,乾脆坐到另一排去。
沒一會兒,段嘉許隔壁的位置,坐下了班裡的一個男生,跟桑稚的關係還算不錯。瞅見段嘉許,男生隨口說了句:「桑稚你男朋友陪你來上課啊?」
桑稚看了段嘉許一眼,沒解釋也沒否認。
男生當兩人默認,很自來熟地問:「你哪個系的啊?」
段嘉許:「軟體系。」
男生:「也大一的嗎?」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
他真是裝嫩裝上癮了。
那男生也沒半點懷疑,之後便轉過頭跟其他人說話。段嘉許扭頭看桑稚,勾著唇說:「咱倆同級。」
桑稚:「你要點臉。」
段嘉許似是有些睏倦。隨後,他把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腦袋隨之擱上去:「我睡一會兒,你好好聽課。專業課不要開小差。」
桑稚哦了聲。
「如果你想的話,」段嘉許忍著笑,又補了句,「可以偷親。」
「......」
桑稚沒忍住,拿了本書蓋在他的臉上:「你想得美。」
兩人的坐的位置比較靠前,況且,這還是間小課室。所以段嘉許在桑稚旁邊趴著睡覺得舉動,在老師的眼裡,格外顯眼。
上課沒多久,段嘉許就成了老師的眼中釘。
老師的年紀不算大,笑得和藹:「那邊那個同學起來回答一下問題。」
段嘉許沒動靜。
桑稚也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老師又道:「旁邊的同學幫忙叫一下。」
桑稚不能再裝作沒事,只能推推他:「嘉許哥。」
段嘉許抬眼:「嗯?」
桑稚硬著頭皮:「老師叫你回答問題。」
段嘉許皺著惺忪的眼,站了起來,沒半點慌亂。聽著老師的問題,他沉吟片刻,很快也鎮定地答上了一兩點。
桑稚覺得神奇。等他坐下之後,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怎麼回答的?」
段嘉許指了指她的書:「隨便照著念了幾句。」
桑稚看了半天,也沒在書上找到他剛說的答案。
跟桑稚同班的那個男生在此刻也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同學,你不是來陪女朋友上課的嗎?你怎麼知道答案的,我都不知道。」
「學了點。」段嘉許淡淡道,「以後能幫女朋友補補課。」
男生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桑稚也湊過去,小聲問:「你真學了?」
「也沒有。」段嘉許輕笑了聲,吊兒郎當道,「我沒睡著,剛剛有聽課。」
「......」
這節課下課之後,就到了午飯的時間。為讓他再次真實地體驗校園生活,兩人沒岀校外,直接去了學生飯堂。
宜荷大學的飯堂並不對外開放,段嘉許要點菜的話,只能用桑稚的飯卡。兩人吃東西都不太挑,隨便點了個套餐。
找了個位置坐下。
段嘉許拿起筷子,自然而然地說:「改天輪到我請你。」
「......」
這才幾塊錢。
桑稚:「不用。」
段嘉許抬眼:「免費?」
桑稚被他請吃的東西也不少,總不能這點都跟他算:「嗯,請你的。」
「行。」段嘉許坐的端正,斯文又客氣地說,「那我下次還來。」
「......」
有了陪上課這個藉口,之後段嘉許來找她的次數也多了不。但他白天要上班,普遍都是晚上的時候過來找她。
桑稚有事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提前跟他說一聲。
除了上課,桑稚還在忙比賽的事情。因為這事兒,桑稚也經常找指導他們的老師劉淼溝通,一來二往也就熟悉了起來。
轉眼間,五一假期到來。
桑稚參加了部門的活動,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恰好聽到她們在討論暑假回不回去的事情。
「我應該不回去吧,我想找份實習。」寧薇說,「在家那邊我肯定不會找的,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給自己找點事情幹。」
虞心:「啊?你大一就實習了嗎?」
桑稚也有些驚訝。
「我是這麼打算的。」寧薇笑道,「我部長也是大一暑假找了份實習,我聽他那樣說,就也不想閒著嘛。而且我男朋友也不回家。」
桑稚被她說的有些心動。
旦她覺得她跟桑榮和黎萍提了這個事情,一定會遭到他們的反對。說不定還會派桑延過來,把她綁回去。
桑稚試探性地給桑延發了條微信:【哥。】
哥哥:【?】
桑稚:【我暑假不想回家QWQ】
哥哥:【?】
桑稚斟酌了半天,磕絆,又非常官方地打出了一大段話:【我打算在這邊找份實習,充實一下我的大學生活。我不想浪費我的青春,想趁著年輕,什麼都盡量拼命去做。所以,你能幫我跟爸媽說一下這事兒嗎?過年的時候,媽媽如果還催你結婚,我也會幫你說話的。】
桑延沒耐心打字,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語氣明顯是不相信她說的任何一個字:「你那個研究生男朋友也不回家?」
桑稚:「......」
桑延冷笑:「放假了就給我滾回家來,說的什麼玩意兒。」
「......」
桑延:「隔著螢幕我都替你臉紅。」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5:18 PM
第53章 藏不住
桑延這一番話,加之他毫不客氣的語氣,明顯表示了他這條路行不通。
桑稚被他說的有些不爽,本想直接不搭理他,但又沒忍住想跟他吵架的衝動。覺得通過文字和語音沒什麼氣勢,她翻出通訊錄,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
響了一聲。
桑稚心情有些憋,氣勢洶洶地在內心醞釀了幾千字的小作文,正想開口的時候。
那頭直接掛斷。
桑稚:「......」
下一刻,桑延又發了條語音過來:「沒事別給我打電話。」
桑稚忍了忍,也開始發語音:「我說的是實習,我哪有說談戀愛。而且,我找個比你年紀大的談戀愛怎麼了,我又不是找比爸爸年紀大的。」
她這條十幾秒的語音剛發過去一秒。桑延立刻回:「有事打字。」
「......」
明顯點都沒有點開。
桑稚很不爽,依然發著語音:「你不也發語音嗎?」
等了好一會兒,桑延沒回復。
桑稚:「你不能因為你自己大學沒談過戀愛,也不能因為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就心裡不平衡,對我起了嫉妒心。」
依然沒回。
桑稚心裡窩著火,卻不想就這麼中止了對話,整得她一點道理都沒有。她抿著唇,只能忍氣吞聲地用文字發了一遍。
這次桑延回復的很快:「我百忙之中抽空回復你一下,還想我給你打字,做什麼夢。」
「......」
桑延的語氣很騷包:「還有,你哥哥我呢,有女朋友了。」
桑稚:【?】
桑延:「沒辦法,人姑娘追了我太長時間了,再不同意的話她得….。」
桑稚一點都不想聽他自戀到欠揍的話,又點了下語音條,強硬地中斷了他的話:【白白。】
桑延又發來一條。
很短,就一秒的時間。
桑稚盯著看了兩秒,遲疑地點開。
桑延嗤笑一聲:「小屁孩。」
桑稚炸了。
還沒等她回句什麼,桑延又道:「我最後跟你提一次。你別談個戀愛就跟沒腦子似的,你高中那會兒去宜荷找網友的事情,我就當你年紀小,叛逆期。」
這事兒桑稚理虧,立刻收回了火。
桑延的語氣淡淡:「這次,別的我懶得跟你說。戀愛,你要談談。暑假不回家這個事兒,你試一下,我直接飛到宜荷打斷你的腿。」
「......」
桑稚決定不再從桑延這邊下手。
算起來,從小到大,管她最多的人其實也是桑延。桑稚這麼仔細一想,也想不起什麼時候,桑延會幫著她在父母面前說幾句話。
除了欺負她就是教育她。
她覺得自己一開始的方向就找錯了。
反正距離暑假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桑稚也不著急。
五一假期過沒多久,就迎來了段嘉許的二十六歲生日。
兩人的生日隔得不遠,就差了半個月的時間。所以桑稚的生日過沒多久,就已經準備好了要送給段嘉許的禮物。
下了課之後,桑稚沒回宿舍。她算了下時間,這個點段嘉許應該還沒下班。但她還得去拿蛋糕,加上這個路程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桑稚還沒岀校門,突然收到梁俊的消息,找她岀來說一下短片的事情。
這個比賽,梁俊雖然是組長,但總體桑稚比較上心,花的時間也多,所以組內有問題的人,除了在群裡問,私下都是來找桑稚溝通。
看了眼時間,桑稚回了句:【我今天有事,你有什麼問題在微信上說吧。】
桑稚:【或者明天?】
梁俊:【沒事兒,微信上說吧。】
桑稚邊跟他說著話,邊上了地鐵。
她選的這家蛋糕店是看網上推薦的,不在宜荷大學附近,也不在段嘉許的家或公司附近。桑稚先前在網上預約,此時得專門跑一趟。
那家蛋糕店在一個大商城裡。
桑稚不太認得路,順著指示牌找了半天,才找到位置,走了進去。店員把她訂的蛋糕拿出來,給她看了一眼。
牌子上是她特地讓店員寫的一行字。
——祝二十六歲的段嘉許,生日快樂。
桑稚的嘴角翹了起來,眼角彎彎,眼裡帶了幾絲幼稚的報復。
她抱著蛋糕盒出了店,思考著要不要再去買點東西。
亦或者是一會兒跟段嘉許一塊去買。
上回去他家的時候,發現他冰箱裡都是空的,除了飲料沒別的東西。
但她拿著那麼多東西,也不好買。
桑稚沒糾結多久,很快就決定作罷。見時間還算早,她進了附近的精品店逛了一圈。正準備走的時候,她隱隱聽到外邊有人在吵架。
店裡的幾個顧客,也因為這個好奇地走出去看
桑稚對湊熱鬧不太感興趣,提著剛買的東西出了店。外頭吵架的聲音越來越大聲,聽著內容像是一對母女,年輕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些熟悉。
個在罵,另一個在小聲地哭。
年長的女人聲音又尖又利,火氣十足:「你再跟我提一次這個事情試試?!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你要找那畜生的兒子要錢,你去找他麻煩,這都隨便你。你要跟他結婚?你是想把我氣死嗎?你對得起你爸?」
「我就想折磨他一輩子!年輕的女人的話裡帶著哭腔,怎麼了嘛!」
兩人的語氣都很凶,桑稚覺得有點嚇人,也沒往那頭看,沉默地往扶梯的方向走。
年長的女人還在罵:「你是想噁心死我?天底下沒別的男人了?你要真想跟那個段什麼的結婚,行啊,我以後就當你也死了!」
年輕女人歇斯底裡地喊:「那就讓段嘉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他想跟別人過得痛快,門都沒有!」
聽到這話時,桑稚正好上了扶梯,她的呼吸停了下,下意識往聲音的方向看。立刻看到那個年輕女人,就是之前在火鍋見到的那個姜穎。
恰在此刻,也許是感應到了她的目光,姜穎的視線忽地看了過來。
與桑稚對上。
她的眼睛被淚染紅,眼中的委屈漸散,目光稍稍下挪,定在桑稚手裡的蛋糕盒上。
電動扶梯往下移動。
桑稚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好感,主動別開視線。她下到二層繼續往下走。聽著這尖銳的爭吵聲漸遠,直至沒了聲響。
好心情在一瞬間散了大半。
桑稚回想著姜穎母親說的話。
──「畜生的兒子。」
再聯想到段嘉許之前說的,姜穎的身份。
「我爸的債主。」
桑稚隱隱猜到了什麼。
大概就是,段嘉許的爸爸做了什麼事情,害了姜穎的爸爸然後她們就遷怒到了段嘉許的身上?
但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桑稚忍不住吐了句「有毛病」,心裡瞬間堵得慌。
父債子償,法律都沒這麼規定。
想到先前在火鍋,姜穎潑到段嘉許身上的那杯水,她抿了抿唇,悶悶地吐了口氣。
算了。
反正也潑回去了。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再去找過段嘉許。之前問過一次,他說沒有。
那應該就是沒有吧。
但桑稚又覺得,按照段嘉許那個性子,就算姜穎再去找他的麻煩,他估計也根本不會跟她提。自己一個人解決這個麻煩
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忍著。
不過,感覺他對姜穎的態度也不算好。
應該不會忍吧。
桑稚不敢問段嘉許太隱私的事情,怕會讓他覺得不開心。她沒再想這個事情,上了地鐵,按著印象,去到段嘉許的公司樓下。
看時間也差不多了。
桑稚摸出手機,問他:【你下班了嗎?】
追求者:【准備了,怎麼了?】
桑稚:【哦。】
桑稚:【沒什麼。】
桑稚在寫字樓外邊等了幾分鐘,就見段嘉許從裡頭走了出來。他穿得休閑,簡單的襯衫和西裝褲,站那瘦高又顯眼,此時正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機。
他沒注意到桑稚,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桑稚眨了下眼,跟在他後邊。過了半晌,手裡的手機又振動了下。
追求者:【你今晚好像沒課。】
桑稚:【但我有別的事情。】
追求者:【什麼事情?】
桑稚想了想:【接個人。】
又補一句:【然後帶他去過生日。】
下一秒,桑稚前面的段嘉許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在回想些什麼。隨後,他抬了眼,回過頭,目光定在她的身上,眼尾一挑。
「來接我啊?」
桑稚走到他旁邊,嘀咕著:「我都跟你半天了。」
「你走路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段嘉許瞥了眼她手裡的蛋糕盒,替她拿過,低笑道,「我都忘了生日這事了。」
桑稚理解:「年紀大了都不喜歡過生日。」
段嘉許散漫道:「是不小了。」
頭一回聽他直接應下,桑稚側頭瞅他。
「希望你能讓我在,」段嘉許回想了下自己的年齡,慢悠悠地說,「二十七歲之前結上婚。」
「......」稚忍不住說,「你二十七歲之前,我大學都還沒畢業。」
「行。」段嘉許用車鑰匙解了鎖,淡聲道,「你沒拒絕。」
「......」
「我當你同意了。」
桑稚上了副駕駛座,覺得憋屈:「你要不要臉。」
追小姑娘,段嘉許神色自若,發動了車子,邊說著,「還是個彆扭的小姑娘,這怎麼能要臉。」
桑稚說不過他,不再跟他說這個話題。她拿出手機,隨口問:「我哥,還有錢飛哥他們,沒跟你說生日快樂嗎?」
「那幾個人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記,還記別的人的啊?」段嘉許好笑道,「不過我同事倒是有幾個記得,我今天忙起來之後也忘了。」
桑稚哦了聲,上微信找桑延:【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恰好梁俊又來找她說短片的事情,桑稚順手回了起來。注意到她的手機一直在響,段嘉許掃了眼,語氣似是不太在意:「在跟誰聊天?」
桑稚老實道:「我部門裡的一個學長。」
過了幾秒,段嘉許又問:「找你做什麼?」
桑稚:「說比賽的事情。」
段嘉許閒閒地吐出三個字:「長得帥?」
「三觀正?」
「比你高一個頭?」
桑稚扭頭看他:「人家有女朋友。」
段嘉許目光未動,聲音也無波無瀾:「我就問問。」
桑稚低下眼,繼續回覆著。
「我以前跟你說過吧,段嘉許的語調平穩,聽起來像是在闡述一件很正經的事情,「不要早戀。」
「......」桑稚莫名其妙,「我早成年了。」
「成年就能談戀愛?這哪來的道理。」段嘉許說,「我說的這個早戀的意思是,兩個人年紀加起來沒四十五,就是早戀。」
「......」
段嘉許拖長氣息啊了聲,故作驚訝:「咱倆加起來剛好四十五。」
桑稚沉默幾秒:「那我再等幾年吧。」
「嗯。」
「再過三年半,我就能找個同齡人了。」桑稚理所當然道,我幹嘛非得找一個比我老那麼多的,我又不急著談戀愛。」
「......」
下一刻,段嘉許的手機響了起來。
桑稚幫他看了眼,說:「我哥的電話。」
段嘉許嗯了聲:「幫我接一下,直接外放吧。」
桑稚照做:桑稚:「喔。」
桑延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內響了起來:「突然想起來,你今天生日啊?恭喜啊兄弟,都快三十了都沒有女朋友,跟你說個事兒,我有一一」
桑稚:「......」
眀明是她提醒的,還說什麼突然想起來。
桑稚無語到想當做不認識這個人,一聲都懶得吭。
段嘉許懶懶道:「掛了。」
桑延又道:「問你個事兒,我妹送你禮物了吧?」
段嘉許:「嗯。」
桑延:「那份是我送的。」
桑稚:「......」
「沒別的事了,」就來問候你一下,我掛了。」桑延頓了下,又突然提起另一件事情,「對了,我妹那男朋友你見過沒?」
桑稚的視線一頓。
用餘光能察覺到桑稚的動靜,段嘉許的嘴角扯了起來,刻意道:「男朋友?」
桑延嘖了聲:「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好像是個研究生。」
段嘉許裝作剛想起來的樣子,笑道:「好像見過。」
「人怎麼樣?」桑延涼涼道,「這小鬼還挺癡情,為了這麼個人今天還想打電話跟我吵架,非要暑假留在宜荷。」
見他一副沒完沒了要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的樣子。桑稚猛地出聲中斷他:「哥哥!」
冷場兩秒。
這頭和那頭都瞬間沒了聲響。
桑稚緩慢地看向段嘉許,尷尬到只想順著電話過去把桑延揍一頓。
下一刻。
「我是不是聽到我妹的聲音了?」桑延頓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話裡帶了幾分若有所思,「你倆在一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5:33 PM
第54章 藏不住
外頭暖黃色的燈光灑進來,在段嘉許的臉上染上了明暗不一的光。他的眼睛下方被睫毛打出了淺淺的陰影, 瞳仁的顏色偏淡,天生自帶溫柔。
他輕咳了聲, 像是在忍笑,很有深意地嗯了聲。
桑稚硬邦邦地補了句:「你該掛了。」
「等會兒。」桑延的聲音輕了些,聽起來捉摸不透,「段嘉許, 你年紀比我大吧?」
段嘉許平靜道:「怎麼?」
桑延:「我妹的男朋友也比我大。」
「嗯。」段嘉許轉著方向盤, 眼皮都不動一下,「跟我一樣大。」
沉默片刻。
桑延似乎是氣笑了:「你別告訴我——」
像是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話, 桑稚的頭皮發麻,一時間也完全沒有坦白的勇氣。她連忙打斷:「不是,絕對不是。哥哥, 你想什麼呢!」
桑延冷聲說:「我說什麼了你就說不是。」
桑稚勉強平復心情, 很不爽地說:「你這樣說,誰猜不到你要說的是什麼?」
桑延:「你倆一塊出去吃飯?」
桑稚底氣十足:「是啊, 嘉許哥生日, 我就找他吃飯了。總不能像你那樣,跟一點感情都沒有一樣, 還好意思說我買的禮物是你送的。」
段嘉許在一旁安靜聽著兩兄妹吵架。
桑延嘲諷:「大老爺們過什麼生日,矯情。」
「……」
似是也覺得自己的猜測有些離譜, 桑延沒再提剛剛的事情:「那你倆吃去吧。還有, 小鬼,記得早點回學校。我掛了。」
車內瞬間安靜下來。
不知是不是桑稚的心理作用。沒了桑延的聲音, 一時間,她覺得這尷尬的氣氛像是升到了一個最頂端。
桑稚裝死般地窩在位置上,抱著手機在玩。
按照他倆剛剛說的話,應該是她每回跟桑延說了什麼,然後他一轉頭就告訴了段嘉許。這老男人在她面前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估計每天都在心裡笑話她的裝模作樣。
煩!人!精!
果然。
沒多久。
段嘉許的話裡帶了疑問,慢條斯理道:「什麼男朋友?」
桑稚不想沒了氣勢,坐直了起來,認真解釋:「我跟我哥說的是,可能要談戀愛了,沒說已經談了。」
他輕笑了聲:「研究生?」
「……」
段嘉許:「我現在去考還來得及不?」
桑稚覺得丟臉,繼續裝死。
「不考的話,那以後在你哥那邊要怎麼說?」段嘉許尾音稍揚,語氣不太正經,「說你跟那個研究生男朋友沒成,跟我成了,行不行?」
桑稚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跟你哪裡成了。」
段嘉許笑:「都跟你哥那邊攤牌了,還不承認對我有那個意思?」
桑稚:「我就不能真是看上了個研究生嗎?」
聞言,段嘉許的眉梢抬起,悠悠道:「我真只有本科學歷。」
「……」
每個字句都在暗示。
你看上的人,就算你形容出來的長相年齡身世背景跟我不符合。
那個人還是我。
所以只能是你形容的有誤。
桑稚直直地盯著他,突然有些喪氣,低聲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段嘉許瞥她一眼:「知道什麼。」
桑稚沒吭聲。
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段嘉許又往她的方向看了幾眼。
她低著頭,唇角略微下拉,眼皮也耷拉著,看不出在想什麼,但很明顯地能感覺到是有些不開心的。
表現的那麼明顯。
他還得裝作沒發現的樣子。
段嘉許覺得好笑:「正經問你個事兒。」
桑稚小聲道:「什麼。」
段嘉許:「真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桑稚扭頭看他,眉眼稍稍舒展開來。沉默了好幾秒,她看向窗外,這次終於鬆了口,含糊不清地說:「有一點。」
「行。」
桑稚語氣古怪:「你就這反應。」
段嘉許:「嗯?」
「你怎麼不說我,」桑稚也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咕噥道,「明明對你有意思,也不同意,每天就等著你來追我。」
「你不是說只有一點嗎?」段嘉許不太在意,替她想著理由,「那估計是還沒到能在一起的地步吧。」
桑稚沒說話。
車子不知不覺就到了段嘉許家附近的一個超市,他找了個位置停車,順帶調侃道:「我們隻隻第一次談戀愛,顧慮多,哥哥理解。」
桑稚忍不住說:「那我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段嘉許替她解開安全帶,挑著眉道:「那你就每天等著哥哥來追你。」
「……」
段嘉許思索了下,淡笑著說:「你這一輩子估計也就談這一場戀愛了。」
桑稚沒否認,表情有些不自在。
段嘉許目光下滑,與她對視,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兒。而後,他開了口,聲音很輕,像是在哄她:「所以,別的小姑娘有的——」
「……」
「我們隻隻也得有。」
-
兩人進了超市。
段嘉許的來意只是想買點蔬菜和肉,晚飯就在家裡弄著吃。他往生鮮區的方向去,桑稚卻沒跟著他一塊,自顧自地到零食區抱了一堆吃的。
然後在回到他那邊扔進購物車裡。
一來一回好幾次。
桑稚第四回出現到段嘉許面前的時候,購物車裡已經裝了大半的東西,還基本都是她挑的。他把剛拿的一盒雞翅放進購物車裡,隨口道:「你這是要在我家住下了?」
桑稚一噎:「我這給你買的。」
段嘉許接過她手裡的果凍:「給我買的?」
「你平時嘴饞的時候,就可以拿來吃。不吃的話,也可以放著,我有空來幫你吃。」桑稚厚著臉皮說,「我也喜歡吃這個,就不會浪費。」
段嘉許笑出聲:「也?」
「幹嘛。」桑稚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又沒見過你吃零食,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那我只能拿我喜歡吃的嘛。」
段嘉許低下眼,掃了一圈,評價:「小姑娘吃的東西。」
桑稚安靜兩秒,不甘不願地說:「那我放回去。」
段嘉許推著車,往蔬菜區的方向走去:「放回去幹什麼。」
桑稚像個小尾巴似的跟著他,嘀咕道:「你不是說這是小姑娘吃的東西嗎?」
段嘉許平靜道:「嗯,我家剛好養了一個。」
桑稚一愣,腳步瞬間停了下來,耳根莫名發燙,很快又跟了上去。她沒再跑到零食區,跟著段嘉許一塊挑蔬菜。
段嘉許掀起眼瞼,問她:「不挑零食了?」
桑稚:「沒要買的了。」
「那去結帳了?」
「嗯。」
桑稚看著購物車裡的東西,問道:「嘉許哥,你會做飯嗎?」
段嘉許:「會一點。」
桑稚想了想:「我一會兒給你煮個長壽麵吧。」
「你還會煮這個啊?」
「……」桑稚無辜道,「把水煮開,再把面扔下去不就完事了嗎?」
段嘉許眉心一跳:「那能好吃?」
「這不就吃個儀式,哪裡是吃味道。」桑稚自認為很有道理,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你先去排隊,我去買長壽麵。」
「……」
出了超市,兩人回到段嘉許的住所。
怕蛋糕壞掉,桑稚換上室內拖鞋之後,連忙把蛋糕盒放進了冰箱裡。段嘉許整理了下剛買回來的東西,而後進了廚房,洗米煮飯。
桑稚跟進去幫忙。
段嘉許:「餓不餓?」
桑稚搖頭:「還好。」
段嘉許洗了盒聖女果,塞了一顆進她嘴裡,然後把手裡的水果盤給她:「抱著這個,自己出去外邊看會兒電視。」
桑稚拒絕:「我要來給你做長壽麵。」
她拿出手機,上網查食譜:「你做你的,不用管我。」
「……」
盯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段嘉許沒再攔著,彎起唇角,忍不住笑了幾聲。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桑稚隻占了廚房裡的電磁爐,偶爾會用一下砧板和刀。段嘉許要過來幫忙,還會被她很不悅地趕走。
煮個面的時間並不需要多久。
但桑稚從沒下過廚,從小到大,連包泡麵都沒煮過。她磨蹭了半天,切菜的時候也小心翼翼地,唯恐在這好日子裡見了血。
等飯熟了,段嘉許的三菜一湯也做好了,桑稚才極為狼狽地完成了一碗,看起來味道並不太好的長壽麵。
桑稚自己沒嘗過味道,惴惴不安地把面端到段嘉許的面前。
段嘉許眼角微彎:「飯給你裝好了,快吃吧。」
桑稚不敢想像這面的味道,猶豫道:「這個麵你別吃了,就當個儀式感。就,我聽我同學說,你們這生日好像都會做這個吃的……」
段嘉許溫和道:「我試試,不好吃就不吃了,行不行?」
桑稚坐到椅子上,勉強同意:「行。」
狹小的客廳,冷白色的燈光,顯得溫馨至極。
桑稚咬了口飯,目光一直盯著段嘉許,想看他吃下這個麵之後的表情。她看著他把面夾起來,吃進嘴裡,斯文地咀嚼著。
表情沒多大的變化。
片刻,段嘉許笑道:「還挺好吃。」
桑稚完全不相信,狐疑道:「真的假的?」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那我也吃一口。」
段嘉許揚眉:「間接接吻啊?」
「……」桑稚一言難盡道,「我拿一雙新的筷子吃。」
「不行,」段嘉許溫柔拒絕,「別佔哥哥的便宜。」
「……」-
飯後,桑稚把蛋糕從冰箱裡抱出來。她拆著裝著蠟燭的包裝袋,笑眯眯地說:「嘉許哥,你自己把蛋糕拿出來,上面有字的。」
段嘉許把蛋糕扯出來,照著念:「祝二十六歲的段嘉許生日快樂。」
桑稚眨了眨眼:「我還特地跟店員要多了一包蠟燭。」
「哦,對了。」桑稚拿起另一個塑膠袋,「這個店還有送生日帽的,你給戴上。」
段嘉許好笑道:「什麼玩意兒?」
桑稚瞅了眼,往他腦袋上戴:「這個形狀像個皇冠,你今天當個段王后。」
「嗯?」段嘉許笑出聲,順著說,「怎麼不是段公主。」
桑稚打擊他:「你這年紀怎麼當公主。」
蛋糕上已經寫了「二十六」三個字,桑稚也沒堅持要插二十六根蠟燭。她點燃了蠟燭,按照流程給他唱生日歌,而後認真說:「你許個願。」
段嘉許想了下,淡聲道:「明年也這樣就成。」
隨後他便吹滅了蠟燭。
桑稚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什麼也這樣?」
段嘉許起身把燈打開,吊兒郎當道:「明年,你也過來接我過生日。」
「那算什麼願望,那我總不能當不知道你生日。」桑稚覺得他這願望有些莫名,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給你的禮物。」
段嘉許接過,桃花眼揚起:「謝謝。」
安靜幾秒,桑稚的動作頓了下,忽地想到一種可能性。她抬起頭,乾巴巴地說:「嘉許哥,我問你個事情。」
「嗯?」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真在一起了,如果覺得不合適,然後分手了。」桑稚輕聲問,「之後應該也不會再聯繫了吧。」
聽到這話,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
很快,桑稚反應過來,覺得這場合說這種話不太合適,連忙補了句:「我就隨便問一下。」
段嘉許切著蛋糕,聲音清潤朗朗:「信不過我?」
「……」桑稚安靜了下,「不是。」
段嘉許:「是我平時的樣子太不正經了?」
桑稚沒吭聲。
段嘉許反倒笑了:「看來是的。」
桑稚訥訥道:「我沒這個意思。」
「桑稚,你要是覺得咱倆以後會分開,那確實不太合適。你不答應呢,我也沒辦法逼著你。」段嘉許垂眸,與她平視,「但你答應了的話,如果還提分手這事兒——」
「……」
他的聲音停住,眼尾微勾,又笑得像個妖孽:「見過哥哥發脾氣沒有。」
桑稚手掌抓著衣角,抬眼看他。
段嘉許壓低聲音,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
「很嚇人的。」
-
這個話題就終止於此。
之後段嘉許沒再提起來,桑稚也當做自己沒問過這個事情。像是一段打不起什麼水花的小插曲,沒有人在意。
見時間差不多了,段嘉許把桑稚送回了學校。
桑稚洗漱完,回到位置上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她的思緒有些空,沒法集中精神,回想著自己突然浮起來的那個念頭。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顧慮是什麼。
桑稚一點都不擔心,段嘉許會對她不好。
她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
可她會擔心,他也許,並不會喜歡她很久。
就算不喜歡了,段嘉許很大概率上,也不會跟她提分手,只會把他們兩個的關係,當成一種責任來對待。
會演變成,讓雙方都很痛苦的一個結果。
是不是真是她太矯情了。
跟他在一起的這件事情,桑稚明明已經期待很久了,可真要發生的時候,反而又覺得患得患失,不安到了極致。
不安到,連接受的勇氣都沒有。
-
桑稚努力地拋開自己的這些想法,依然按照之前的方式跟段嘉許相處。很多時候,她終於下定決心,打算跟他在一起了,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段嘉許似乎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來找她的次數也因此比先前多了不少。
桑稚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自己的想法。
畢竟,她也不願意告訴他,自己從十三歲就開始喜歡他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才能不再去鑽這個牛角尖。
轉眼間,五月就到了底。
週五結束後,晚上七點,桑稚跟部門的人約了出去聚餐。她正跟部門裡的一個女生挽著手說話,一出校門,就注意到站在樹下的姜穎。
桑稚愣了下,疑惑地盯著她。
恰好跟她的目光對上。
很快,桑稚就收回視線,完全沒有那種她是過來找自己的想法,只覺得莫名。她繼續跟部門的朋友聊著天,往校外的一家烤肉店走去。
這個時間點,再加上明天就是週末,店裡的人並不少。
部門裡有人提前來占了座,桑稚走過去坐下。過了好一會兒,她注意到有一個兩人桌被清理乾淨,而後,坐上去的顧客只有一名。
是姜穎。
再次對上視線。
桑稚猶疑地看著她,在此刻才有了種姜穎是專門過來找她的感覺。
但姜穎來找她幹什麼。
而且她是怎麼知道她在這的。
桑稚想不通,也沒再管她,低頭喝著杯子裡的水。
姜穎似乎只是過來吃飯,也沒主動過來找她麻煩。但目光倒是時不時地放在她的身上,帶了幾分打量,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桑稚乾脆跟對面的朋友換了個位置,漸漸地就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吃完晚飯,桑稚起身進了洗手間。她只是想進來洗個手,補個妝,也沒別的事情。
沒等她走到洗手台前,就順著鏡子看到跟著進來的姜穎。桑稚瞅了她一眼,沒說話,擠了點洗手液到手上。
姜穎從包裡拿出口紅,果然主動出了聲:「你是段嘉許的新對象?」
桑稚沒吭聲。
「也是,大學生可真容易騙。」姜穎笑著說,「剛好在這碰上你了,我就提醒你一句,他之前可相親了幾百次,你知道為什麼都相不上嗎?」
桑稚面無表情道:「不是剛好,你就是主動來找我說這些話的。」
「我這不是不想看你這麼一個小姑娘誤入歧途嗎?」姜穎語氣很平靜,「你知道他有個現在還躺在醫院的植物人爸爸嗎?」
桑稚手上的動作停住。
「看來他根本沒跟你提過啊,」注意到她的反應,姜穎的唇角勾了起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爸爸還是個酒駕撞死人的畜生。」
「……」
「一年要給將近十萬的醫療費養著個畜生,」姜穎說,「哪家的姑娘那麼有錢能跟他熬,連房子都沒有。」
桑稚這才抬了頭,完全沒被這話影響到,理所當然道:「我有錢啊。」
「……」顯然不敢相信她會有這反應,姜穎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他爸爸撞死人了,是殺人犯,你沒聽見嗎?」
桑稚語速慢吞吞的:「那我難不成是要嫁給他爸?」
「……」
桑稚不想再跟她待在一塊,連補妝的心情都沒有,抽了張紙就往外走。
姜穎沒再能維持表面的平靜,猛地把手上的口紅砸到她的身上:「你聽不懂人話?你腦子有問題?跟你好好說話的時候聽不懂?」
口紅體積小,砸到身上並不疼。
但瞬間點燃了桑稚的火氣。
桑稚的眼一垂,盯著地上滾動著的口紅,又抬眼看向她。她冷笑一聲,把身上的包扯下,用力扔到姜穎的臉上。她活動了下脖子,語氣極為不客氣:「誰慣的你一身臭毛病。」
「……」
姜穎被砸的往後退了一步,沉默幾秒後,反而笑了:「你說誰慣的?」
「……」
「段嘉許啊。」
僵持片刻。
桑稚的眼珠子黝黑,直直地盯著她:「阿姨,你要真被慣著,你今天還用過來找我?」
「……」
「有這閒工夫來幹這種事情,」桑稚把地上的包撿起來,語氣刻薄道,「還不如花點時間在保養上面,不然你跟段嘉許站一塊,我還以為你是他媽媽的朋友呢。」
說完她便出了廁所。
姜穎來了火,立刻跟著她出來。她抓住桑稚的胳膊,抬起手,氣得直抖。
恰好梁俊也過來上廁所。見到這個狀況,他愣了下,立刻拽住桑稚的手,護到自己身後,怒喝道:「你幹什麼呢?!」
「……」
姜穎沒吭聲,死死盯著桑稚,沒多久便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梁俊問了幾句,桑稚含糊地編了幾個理由。她也回到位置上,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機,腦海裡不斷回蕩著姜穎剛剛說的話。
結束這場之後,部門裡的人決定到附近的一家清吧玩遊戲。
桑稚沒有意見,跟著一塊過去。但她沒法集中精神,莫名回想起了,段嘉許到她家住的那個晚上,他一個人在陽臺處抽煙的畫面。
想起了他的那句:「小桑稚以後賺的錢,要給自己買好看的裙子穿。」
想起了他大學的時候,一個接著一個的兼職。
想起了他生病了不去醫院,逢年過節都一個人過的事情。
想起了他最近的生活,過得似乎明朗了起來。
想起了他彎著眼,縱容般的,笑著對她說:「別的小姑娘有的,我們隻隻也得有。」
一直過不去的那關,在此刻像是豁然開朗了起來。桑稚瞬間腦熱,忽地起身,跟其他人道了別:「我有點事,我先走了。」-
到段嘉許家樓下的時候,恰好有人開了樓下的大門。
桑稚跟著進去,腦子一片空白,進了電梯,上到段嘉許家的樓層,然後站定在他家門口。她吐了口氣,按響了門鈴。
門很快就被打開。
段嘉許似乎是剛洗完澡,頭髮上還淌著水,身上發著極為濃鬱的薄荷香氣。他的表情有些愣,似乎完全沒想到這個點她會過來。
盯著她的表情,段嘉許彎下腰,遲疑地問:「怎麼過來了?」
桑稚也盯著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像是衝動,又像是忍了很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異常直白地冒出了句:「你能一直喜歡我嗎?」
反正,本來就是我先喜歡你的。
本來也是我更喜歡你。
所以我想一直陪著你。
就算你以後,真的不喜歡我了。
我也好像並不吃虧。
段嘉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甚至有種自己睡著了做了個夢的感覺。他垂下眼,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能。」
桑稚吸了吸鼻子:「那就——」
「等會兒,」段嘉許笑了,「你幹嘛呢。」
沒等桑稚再說話,段嘉許就已經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拉進了房子裡:「先進來。」
「……」
「跟我說說,」段嘉許耐心道,「怎麼了?」
「就是覺得今天合適。」桑稚低聲說,「所以不想等了。」
段嘉許的呼吸停了下,這才意識到她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喝酒了?」
桑稚:「沒有。」
段嘉許:「同意跟我在一起?」
「嗯。」
沉默幾秒。
段嘉許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往上抬。他的眼眸深邃,盯著她清澈又緊張的眼,喉結上下滾了滾,再次確認:「想好了?」
桑稚沒別開視線,也盯著他,又嗯了聲。
終於得到的肯定答案。
近在咫尺的距離,不斷升溫的曖昧氣氛,像是夢境一樣的場景。段嘉許的眸色暗了下來,盯著她的唇,忽地開口,啞聲道:「張嘴。」
桑稚沒反應過來,啊了聲,嘴唇順勢張開。
下一刻,他的聲音落下。
伴隨著極其熱烈,又溫熱的觸感。
「哥哥教你怎麼接吻。」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9 05:58 PM
第55章 藏不住
他的這話,和這個舉動,都來的極為猝不及防。
桑稚回過神的時候,段嘉許的唇已經覆蓋了下來,舌尖探入她的唇齒中,帶著薄荷的凜冽氣息,卻又莫名顯得滾燙。
像是帶著電流,不斷地在升溫。
桑稚的眼睛瞪大了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背抵著門,又瞬間被他扯了回去。她的腦袋被動般地仰起,手腕被他抓住,固定在他的胸膛前。
在這一刻,桑稚再察覺不到其他。
她的全部感知,周圍能看到的任何事物,都被眼前的這個男人佔據。
桑稚毫無經驗,被動地承受。
連眼睛都忘了閉上,呆呆盯著他濃密的眉,極為清晰的眼睫毛,以及挺直的鼻樑。那雙總是疏淡又顯得多情的桃花眼,在此刻才像是真正地染上了情意。
她的意識變得有些迷糊,身體卻仍顯得僵硬。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不知所措,段嘉許似乎是笑了聲,帶著細碎而又性感的氣息聲。他的手掌往上抬,覆住她的眼睛。
極其強勢,又帶著極致的溫柔。
他搭在肩膀上的毛巾也掉落到地上,發出悶沉的聲響。髮梢還落著水,在空氣的沾染下,變得冰涼,滴到桑稚的脖頸處
桑稚忍不住瑟縮了下。
段嘉許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又親了下她的唇瓣。而後,腦袋一側,嘴唇貼在她的耳際,聲音低沉又啞,帶著繾綣:「喜歡你。」
桑稚覺得自己的耳朵像是也麻掉了。
下一刻,他把手向下挪,把她被遮蓋住的眼露了岀來。
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
兩人的目光對上。
段嘉許的眼眸低垂,微微彎起,染上了淺淺的光。他的嘴唇紅豔,帶著水光,勾勒著淺淺的弧度。目光像是挪不開了似的,直盯著她。
桑稚也怔怔地盯著他,像是被他眼裡的光吸住,意識還有些混濁。
「認真跟你說個事兒。」段嘉許聲線顯得低沉,話裡不帶半點窘迫,依稀含著笑意,「其實我也不會。」
桑稚下意識問:「什麼。」
「但總被你說年紀大,感覺這麼實誠地說岀來。」段嘉許蹭了蹭她的眼角,繼續說,「有點沒面子。」
段嘉許:「我也第一次談戀愛。」
過了幾秒,他壓低聲音,又補了句:「我也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
「……」
段嘉許彎腰與她平視,認真道:「所以,你可別想甩了我。」
桑稚神色訥訥。
段嘉許低笑著說:「已經親過了,你得一輩子對我負責。」
「……」
他的這話,又讓桑稚瞬間回想起了剛剛的事情。她的腦袋轟的一下,立刻變得通紅,嘴唇還麻麻的,觸感極為真切。
桑稚用手背抵著唇,盯著他,才表現出一副被佔了便宜的模樣,磕磕絆絆道:「我、我就剛答應,我才….你,我才……你、你……。」
「有點太開心了。段嘉許輕咳了聲,語氣斯文,卻像個敗類一樣,「所以沒忍住。對不起,我下次注意一點。」
桑稚覺得極為不可思議:「哪有人第一次,第一次就這樣的。」
段嘉許忍著笑:「我以後注意一下流程。」
「……」
「循序漸進,」段嘉許說,「這回就當是演習,行不行?」
桑稚這回真沒忍住,湊上去,把他那張總是毫無正形的臉掐得扭曲,惱羞成怒地說:「你要不要臉!」
段嘉許任由她掐,還異常配合地彎下了腰。很快,他又直起身,提醒道:「你還是別靠我這麼近了。」
桑稚不樂意:「我偏要。」
段嘉許挑眉,很直白地說:「你靠這麼近,我想親你。」
「……」
桑稚表情一頓,這才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別開視線,嘟囔道:「我話說完了,我要回學校了。」
「等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段嘉許忽地俯身,仔細盯著她的嘴唇,「我剛剛牙齒是不是磕到你嘴巴了。」
「……」
桑稚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能!面無表情的!說這種話!的——!啊——!
沒等他說完,桑稚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幾乎要崩潰:「沒磕到,沒磕到!沒有!你別說了!」
段嘉許愣了下,盯著她漲得通紅的臉,笑出聲來。溫熱的氣息嘖在她的掌心上,有些癢:「好,不說了。」
說完,他又朝桑稚的嘴唇上看了幾眼,喃喃道:「看來是沒有。」
「……」
-
趁段嘉許回房間換衣服的時間,桑稚到冰箱裡,翻出一瓶橙汁,又從電視櫃裡拿出一包魷魚絲,坐到沙發。
她撕開包裝,抽了一條咬進嘴裡。
想起先前在宿舍聊天,捨友所得出的結論:「二十五歲沒有性經歷的男的,會變態的啊!」
桑稚嚴肅糾正。
已經二十六了。
真的有一點無語。
說著正經事情,就突然親上來,還說要教她。自己親的明明也不怎樣。
但想起段嘉許剛剛的話,桑稚心裡小小的鬱悶瞬間散去,唇角莫名又彎了起來,擰開瓶蓋,小口小口地喝著橙汁。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從房間裡出來。他的頭髮還半濕著,隨意耷拉在額前,看起來多了幾分少年氣。
他走到桑稚旁邊坐下。
盯著她像倉鼠一樣啃著零食,段嘉許莫名其妙就想笑。桑稚的視線未動,似乎是覺得不自在,冷不丁地冒出了句:「你能不能別一直看著我。」
「行。」段嘉許順從地收回視線,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問起了最開始的問題,「為什麼突然覺得今天合適?」
桑稚思考了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段嘉許笑:「你還打亂了我的計畫。」
桑稚瞅他:「你還有計劃?」
「嗯,準備後天晚上去你宿舍樓下告白。」段嘉許平靜道,「點個愛心蠟燭,捧個花,還準備了臺詞……」
「土。」
「這還土啊?」段嘉許說,「現在不都流行這麼告白嗎?」
桑稚回想了下,在學校見到的次數似乎確實不少。她勉強同意,小聲問道:「你準備的臺詞是什麼?
段嘉許突然喊她,語速緩緩:「桑稚。」
桑稚:「啊?」
「我喜歡你。」
「…...」
「請你跟我在一起。」
「…...」桑稚眨了下眼,猶疑道,「這麼正經的嗎?」
「這場合肯定得正經。」段嘉許懶懶地癱坐在位置上,淡笑著說,「會給你補回來的,這次是什麼時候就不告訴你了。」
「不用補了,」桑稚嘀咕道,「都在一起了,幹嘛還告一次白。」
他吐出三個字:「儀式感。」
桑稚側頭:「你還在意儀式感。」
「我不在意。」段嘉許想起上回他生日的時候,桑稚專門給他做的那碗面,慢條斯理道,「但我家隻隻只在意。」
桑稚沒否認,唇邊的梨渦深陷,繼續喝著橙汁:「嘉許哥你真第一次談戀愛啊?」
段嘉許:「嗯。」
「哦。」
「怎麼?」聽出她若有所思的語氣,段嘉許撇頭,「瞧不起人阿?」
「……」
桑稚也不知道他沒談過戀愛是怎麼長成這個樣子的,也有可能是她以貌取人了。她忍不住想笑,這次也沒再憋著,自顧自地笑著:「沒有。」
段嘉許看著她笑,也不惱,跟著笑了起來。
注意到牆上的時間,桑稚抽了張紙巾擦手,指了指桌上的魷魚絲:「我吃不完,能不能帶回去吃?」
「嗯,想帶什麼就拿吧。最好,」段嘉許替她把橙汁的瓶蓋擰好,「把我也帶回去。」
「…...」桑稚正色道,「我只對吃的有興趣。」
「嗯。」段嘉許笑得曖昧,「我也挺好吃吧。」
「…...」
桑稚收拾著東西,站起身來:「我要走了。」
看著她準備離開了的模樣,段嘉許還坐在原來的位置,沒動靜。他忽地歎息了聲,眼眸略微垂下,淡聲道:「突然想起來好像也沒跟你說過,我家裡的情況。」
聽到這話,桑稚停了動作,想起了今晚姜穎的話。
隨後,她輕聲道:「你不想說也沒事。」
「沒不想說。」段嘉許表情帶了幾絲無所謂,語氣很平靜,「母親過世,父親植物人,酒駕撞死了人。沒房,有車,積蓄有一點。」
桑稚盯著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覺得不自在,就是覺得,」段嘉許吊兒郎當道,「咱倆都這關係了,還是得跟你交代一下。」
桑稚搖頭:「我沒覺得不自在。」
段嘉許又笑了下:「嗯,走吧。送你回學校。」
「段嘉許,」桑稚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正經叫他,湊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臉,「提這個事情,你是不是不開心。」
「沒不開心。」段嘉許的喉結滾動著,平靜的表情瞬間瓦解「有點緊張。」
桑稚愣了:「緊張什麼?」
段嘉許自嘲般地笑了下:「怕你介意。」
她怔怔地看著他。
在此刻,突然覺得有些荒唐。
這樣的一個男人。
讓桑稚在遇見了他之後,再無法愛上任何人的男人
真切地在因為自己的父親所造下的罪孽。
感到自卑。
「……」桑稚安靜幾秒,低聲坦白了今天的事情,「我今天遇到姜穎了,她跟我說了你爸爸的事情。」
段嘉許的目光一頓:「她來找你?」
「應該吧。」桑稚說,「你別被她的話洗腦了,她說話沒道理的。你下次如果還見到她,你記得建議她去醫院看看腦子。」
段嘉許還想說些什麼。
桑稚睜著圓眼,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一本正經的哄著他「其實我覺得房子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但如果你想要的話,你再等我幾年。」
「等我畢業賺錢了,給你買。」
-
把桑稚送回了宿舍。
段嘉許回到車上,想著她的話,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他想了想,拿出手機,給桑延發了條消息,而後給錢飛打了個電話。
響了幾聲,錢飛接了起來:「我真的好奇。」
「嗯?」
「你為什麼總喜歡深夜給我打電話。」
「也沒很晩吧。」段嘉許好脾氣道,「想跟你說個事兒。」
「追到了?」
段嘉許笑:「嗯。」
「可以啊兄弟。」錢飛興奮道,「是吧,真多虧了我,要不是我,你能追到嗎?要不是我!你得好好感謝我!」
段嘉許順從道:「謝謝兄弟。」
「不用客氣,你最好比桑延早結婚,我真受夠他了......」
「兄弟,有個事兒,我沒跟你坦白。」
「啊?」
段嘉許:「這姑娘,你其實認識。」
錢飛有了不好的預感:「…...啊?你宜荷認識的人,我在南蕪怎麼認識,你瘋了嗎?」
段嘉許:「不是在宜荷認識的。」
錢飛猜測:「我們大學同學?誰去了宜荷工作嗎?」
段嘉許:「不是工作,是過來讀大學。」
錢飛:「……」
冷場好半晌。
錢飛的聲音發顫:「你不要告訴我,是桑稚。」
段嘉許語氣含笑,嗯了聲。
「...…」錢飛沉默幾秒,「我掛了。」
段嘉許重複了他剛剛的話,悠悠道:「真的多虧你。」
「多虧個屁!」錢飛怒吼,「我沒有!我從來沒有幫過你!我操,段嘉許,你真的禽獸,那姑娘十來歲你就認識了,你他媽......」
段嘉許眉梢抬起:「你不是說成年了就行嗎?」
錢飛說,「我說過這種話?」
「你跟桑延說這事了嗎?」
「還沒呢。」
「你打算怎麼說?」
「沒想好。」
「你會不會被桑延打死?」錢飛也沒覺得這事情很難接受,很快就嬉皮笑臉道,「對不起,我居然還挺期待他的反應。」
「我剛跟他說了,我有對象了。」
「然後呢?」
「我還跟他說,」段嘉許漫不經心道,「是你教我怎麼追的。」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38 PM
第56章 藏不住
錢飛那頭沉默了下來。良久後,他終於開了口,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按捺著怒火,語氣裡的幸災樂禍也收了回去:「你還是不是人?」
段嘉許語氣溫潤:「你是大功臣。」
「……」
「我可不能忽視掉你的功勞。段嘉許語速很慢,似是極為正直,「這不是白眼狼嗎? 」
「我去你媽的!」他這顛倒黑白的能力,把錢飛氣得直樂,「你要早告訴我是桑稚,我幫你個屁!」
「嗯。」段嘉許笑道,「要不是你,我還真追不到。」
「……」
「我以後會在大舅子面前,多多謝謝你的。」
「……」
另一邊,錢飛掛了電話。
一眼就看到桑延給他發的微信。
桑延:【段嘉許沒事吧?找你幫忙追人?】
桑延:【牛逼啊。】
錢飛:「……」
錢飛:【滾吧。】
桑延:【他怎麼不找我幫忙?】
桑延:【噢。】
桑延:【我也不會追人呢。】
桑延:【對不起,我是被,瘋狂追求的那一個。】
錢飛:【有病吃藥。】
桑延:【說來聽聽,你怎麼幫忙的?】
錢飛垂死掙扎,激動地打了一大串話過去:【我沒幫,我知道個屁,你別聽他胡說,我怎麼幫?我老婆我都追了大半年,我還能幫他什麼?】
桑延:【你激動什麼?】
錢飛:【我真不知道。】
桑延:【錢老板,你有點奇怪啊。這事兒夠你吹三年牛逼了,你居然否認?】
「……」
錢飛都想哭了:【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桑延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冷笑了聲:你倆好樣的,排擠我是吧?行!」
錢飛:「……」
他真的想衝到宜荷去把段嘉許殺了。
-
路過超市的時候,段嘉許下車,進去買了桑稚剛剛拆開的魷魚絲和橙汁。他回到家,把東西補回原來的位置,而後坐到發前,把茶几上的殘渣收拾乾淨
房子裡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卻似有似無地,還殘存著桑稚留下的氣息。
段嘉許在客廳待了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摸出,他生日時桑稚送的打火機。隨後,他從煙盒裡拿了根煙,咬進嘴裡。
頓了兩秒,沒點著,很快又放下,低笑了起來。
段嘉許懶洋洋地靠著椅背上,用指腹蹭了蹭嘴唇,笑容多了幾分春心蕩漾和風騷。良久後,他起身回到房間。
床頭櫃上還擺放著兩人幾年前的合照。旁邊放著個月球樣式的立體小夜燈,也是桑稚送的。
他關了房間的燈,而後打開了夜燈。
室內安靜,光線皆暗。
昏黃色的光,少了幾分冷清的味道。
手機上還有桑延發來的消息。
連錢飛剛聽到時反應都這麼大,段嘉許大概也能猜到延是什麼反應。他想了想,回復了句:【過段時間我會去南蕪趟。】
段嘉許:【到時候當面跟你說。】
隨後,段嘉許給桑稚發了條消息:【睡了? 】
可能是睡了,也可能是沒看到,桑稚沒立刻回復。這個時間點,段嘉許也睡不著,他起身打開電腦,想把剩下的工作做完。
在這個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段嘉許目光淡淡,輕掃著上邊的陌生號碼,正想掛斷的時候,他忽地想起了桑稚今天的話,一直揚著的唇角也慢慢斂了。
姜穎其實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有一段時間,江思雲經常給段嘉許介紹物件。他對這方面,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心思,特別是剛畢業的時候,只想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邊。
但他也不好拂了江思雲的好意,覺得自己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有幾個相親對象覺得合眼緣,也會約他再一次的見面。段嘉許禮貌性地赴約,但之後,也都會莫名地斷了聯繫。
他曾通過微信,聽其中一個相親物件含糊地提起過。
有個女人找過她,說了一些事情。
段嘉許很快也猜測到是姜穎,之後也覺得沒什麼意思。江思雲再介紹,他也只是以沒時間為藉口,委婉地拒絕。
其實是一件,挺現實的事情。
畢竟結婚不是一件小事,也不僅僅只跟兩個人有關係
段嘉許很理解。
因為姜穎並沒有做出激烈的舉動,也沒有太影響到對方,只是把他家裡的真實情況說了出去,所以段嘉許也並不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事情過了那麼久,他也早已忘了姜穎的這個行為。
也沒想過她會主動去找桑稚。
段嘉許的眼神平靜,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只帶了幾絲不耐。
而後接起了電話。
果不其然。
電話那頭傳來了姜穎的聲音。
也不知道是怎麼弄到他的新號碼的。
像是不敢相信他會接,姜穎似乎是愣了下,聲音遲疑:「段嘉許?」
段嘉許直接問:「你今天去宜荷大學了?」
「怎麼?」姜穎反應過來,嘲諷道,「你那個小女朋友跟你告狀了啊?看你這段時間整天往那邊跑,可夠費心思的啊。」
段嘉許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在手上把玩著,沒有出聲。
姜穎:「早知道大學生這麼好騙,之前就應該都找大學生是吧?你現在心裡可爽了吧?那大學生跟被洗腦了一樣,你是不是早把人上了啊?」
段嘉許仍然沒吭聲。
姜穎的音量提高:「你啞巴了?」
段嘉許:「說完了?」
「……」
「你跟我說這些話,說實在的,我真覺得不痛不癢。」段嘉許語氣很淡,笑容沒什麼溫度,「相比較起來,你的聲音更讓我難以忍受。」
姜穎沉默了幾秒,聲音變得更加尖銳:「行啊,那我非要噁心死你。」
「你要樂意,就那麼幹吧。」段嘉許不太在意,「我呢,原本覺得這都是小事,懶得管。但現在覺得有點煩了,自己處理不太好看,所以也只能麻煩一下人民警察了。」
「我做什麼你就報警?啊?!」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段嘉許輕笑了聲,「但總得試試,不是嗎?」
「段嘉許!」姜穎的呼吸聲很重,聲音也漸漸帶了哭腔,歇斯底裡地提醒著,「你自己想!要不是你爸!我爸爸會不會死!」
段嘉許:「你也會說,是我爸。」
姜穎:「你是他兒子!」
「聽你這麼個道理,我爸開車撞死了人,所以我作為他兒子,也算是撞死了人啊? 」段嘉許溫和道,「那你父親的事兒,你作為他的女兒,怎麼不跟他一起死呢? 」
那頭愣住了,像是沒想過他會說這樣的話:「你說什麼?」
段嘉許意識到這話說的不太好聽,卻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他扯了下唇角,壓低聲音,最後說了句:「你說呢,有意思?」
隨後,他掛了電話。
姜穎沒再打過來。
段嘉許把她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
桑稚洗完澡,從廁所裡出來。看到段嘉許的消息,她笑眯眯地回復:【還沒,打算睡了。】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但如果你想跟我聊天,我可以勉強不睡。】
追求者:【不會聊著聊著就睡著?】
桑稚很老實:【應該會。】
看著備注,桑稚戳開他的名片,想了一大堆的稱呼,最後還是正經地改成『段嘉許』。
段嘉許:【我是來給你助眠的啊?】
桑稚皺眉:【那你也可以早點睡嘛,幹嘛老熬夜。又不是什麼好事。】
桑稚:【你這樣會老的很快。】
寧薇坐在位置上塗著身體乳,隨口問:「桑桑,你今晚幹嘛去了?那麼晚才回來。我剛剛還遇到你們部門的人在聚會,也沒看到你。」
桑稚抬頭:「我去找段嘉許了。」
寧薇:「約會去了啊?」
桑稚眨了下眼:「我跟他在一起了。」
聽到這話,虞心轉過頭來:「這麼快?」
「不快了吧。」桑稚還覺得自己拖了挺久,「他之前是不知道我也喜歡他,但他知道了,我幹嘛還讓他追,那不就挺奇怪的。」
虞心:「好像也是。」
桑稚低下頭,繼續跟段嘉許聊天。
段嘉許:【老就老吧,反正也有女朋友了。】
桑稚:【?】
桑稚:【我!介!意!】
段嘉許:【行吧。】
段嘉許:【那我早點睡。】
桑稚看了眼時間,說:【咱倆還能聊半小時。】
過了半小時。
也許是因為今天的事情,桑稚到現在還沒半點睏意,精神十足。她抱著手機,縮在被子裡,沒半點要去睡覺的意思。
倒是段嘉許主動提起:【半小時了,睡覺?】
桑稚打了個滾,不太情願:【感覺還能再聊半小時。】
這次段嘉許過了好幾十秒才回,重復了她剛剛的話:【這樣我會老的很快。】
桑稚的嘴角翹了起來,也重覆了他的話:【老就老吧,反正也有女朋友了。】
「……」
-
轉眼間,六月份來臨。
桑稚組內的作品已經完成了,只差小幅度的修改,很快就上交了。
考試週也即將到來,桑稚把比賽拋在一邊,開始忙上考試的事情,也趁著這個時間,跟寧薇一樣,做了份簡歷表,往合適的公司投著簡歷。
考慮了很久,桑稚給黎萍打了個電話,緊張兮兮地提了暑假不回家的事情。
聽了她的想法後,黎萍也意料之外的沒有多大的反對,只是讓她自己注意點安全,然後國慶的時候必須回家。
桑稚同意下來。
各課程陸陸續續停了,桑稚想拿獎學金,所以格外重視學業成績,大多數時間都泡在圖書館裡,跟段嘉許見面的次數也相應地少了些。
段嘉許提過幾次陪她,但桑稚還是拒絕了。她覺得段嘉許在她旁邊,她肯定沒法集中精神。而且,他待在圖書館,估計也會覺得很無聊。
這天,桑稚洗漱完,從廁所裡出來。她爬上床,臨睡之前,聽到汪若蘭在說:「好像說明天全校停電誒。」
寧薇:「啊?」
汪若蘭:「說是維修配電房,然後只有幾個宿舍樓有電,別的都沒有。」
寧薇:「我們宿舍有嗎?」
汪若蘭:「沒有。」
虞心:「停多久啊?」
汪若蘭:「從早上七點到晚上九點,停一天。」
虞心:「也不說別的,就這天,沒電我得中暑。」
桑稚也覺得有點煩躁,畢竟她複習也得用到電腦。但她想凊楚之後,覺得好像也沒什麼大礙,打算明天起床之後,直接去校外找個安靜的咖啡廳,待一整天
但讓桑稚猝不及防的是,在考試週和停電的雙重影響下,平時校外那些沒什麼生意的店,位置基本全被占滿。她一大早來,都佔不到一個位置。
她看了眼時間,進了地鐵站裡,打算坐地鐵到市圖書館複習。
在這個時候,段嘉許剛好來了電話,聲音順著電流傳來,低沉悅耳,帶著熟悉的笑意:「女朋友,今天有沒有空出來吃個飯? 」
桑稚想了想:「我現在去市圖書館。」
「市圖書館?」
「嗯。」桑稚說,「我們學校停電,我過去那邊找個地方複習。」
段嘉許提醒:「那個圖書館空間不大,現在去應該也沒位置。」
桑稚找了半天的位置,本以為這次一定能找到地方複習。此刻聽到他這話,她頓了下,鬱悶到有點想發脾氣:「怎麼想找個地方複習都這麼難……。」
恰是週末,段嘉許剛好在家,此刻也沒別的事情幹。他輕笑了聲,慢悠悠地拋出了個提議:「來我家。」
「……」桑稚有些心動,但又猶豫,「你會不會影響我。」
「不會。」
桑稚不想再浪費時間,也沒再糾結:「那我現在坐地鐵過去。」
下了地鐵,出了閘口。
桑稚低頭看著手機,在此刻才注意到段嘉許發來的微信,說在地鐵站裡等她。她抬眼,往周圍看了眼,一下子就看到他就站在不遠處。
段嘉許穿著黑色短袖和長運動褲,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拿著手機,低著眼。身材高大清瘦,看上去清俊又冷淡,在這人群裡格外出挑。
桑稚正打算走過去。
在這個時候,有個女人走到他的面前,臉頰紅潤,帶著羞怯的笑意。
眼就能看出來是要跟他要聯繫方式。
桑稚的表情瞬間不好看了。
她沉默地走過去,就定定地站在他們兩個的旁邊,也沒主動說話。她聽到女人開了口,語氣帶了幾分不好意思:「您好,能、能加個微信嗎?」
聽到聲音,段嘉許抬起眼皮,怡好注意到一旁板著臉不吭聲的桑稚。他的目光一停,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秒,而後別過頭,對著女人說:「不能。」
「……」
頓了幾秒。
段嘉許再次看向桑稚,輕笑了聲:「讓我女朋友知道的話,我會沒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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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我難道是提刀來的嗎?
段嘉許:女朋友吃醋了,好可愛哦。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39 PM
第57章 藏不住
話音落下,女人的神色一頓,很快也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桑稚。她瞬間意識到這是個有主的男人,尷尬地咳嗽了聲:「抱歉,打擾了。」
她也沒再繼續待著,迅速離開。
留下兩個人站在原地。
段嘉許垂下眼,稍稍俯身與她平視,伸手拿過她手上的電腦包。盯著她極為不悅的表情,他的眼角下彎,心情似是很好「生氣了?」
桑稚也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生什麼氣? 」
段嘉許忍著笑:「那你剛剛怎麼不說話?」
桑稚還是很不爽,理都不想理他,越過他往前走,語氣硬邦邦的:「別人找你要微信又不是找我要,我說什麼話。」
「我這不是沒給嗎?」段嘉許輕鬆跟了上去,很不正經地認錯,「饒了我吧。」
桑稚忍不住回頭:「我說什麼了嗎?」
段嘉許仔細思考了下,調笑道:「嗯,你說你在吃醋。」
「……」桑稚用力抿了下唇,很要面子地反駁,「你才吃醋。」
段嘉許挑眉:「真沒吃醋?」
桑稚沒吭聲。
「我誤會了啊?」段嘉許說,「我怎麼看著還挺像的桑稚依然一聲不吭。」
段嘉許:「真沒有? 」
「……」見他沒完沒了了,桑稚也覺得自己表現的很明顯,憋了幾秒後,乾脆破罐子破摔道,「吃醋又怎樣!」
段嘉許愣了下,瞬間笑出聲來。他自顧自地笑了好一陣,半晌才開了口,話裡還帶著細碎的笑聲:「沒怎樣。」
桑稚惱怒道:「你就不能……」
段嘉許:「嗯?」
她冷聲把話說完:「你就不能安分地在那等我。」
段嘉許好笑道:「我怎麼就不安分了? 」
桑稚定定地盯著他的眼睛。
睫毛細密又長,瞳色淺淡,總像是染著光,與人對視的時候,似多情又似蠱惑。臉上總是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在撩撥人。
她直接給他定了罪:「我剛看到你給那個人放電了。」
極為語出驚人的定論。
「……」段嘉許差點被嗆到,「什麼?」
本來就是。桑稚面色不改,一本正經地誣陷著他,「不然你就安分站在那,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就上來找你要微信。」
「小朋友,你這是”受害者”有罪論?」
桑稚:「這哪裡能混為一談。」
段嘉許:「我怎麼放電的,你給我形容一下?」
桑稚頓了下,一時也想不到該怎麼形容。她垂下頭,仔細琢磨著,半天才訥訥地憋出了個罪名:「你看了她一眼。」
「……」
桑稚瞬間理直氣壯了起來,嚴肅指責:「對,你看了她一眼。」
段嘉許氣樂了:「這就放電了?」
桑稚嘀咕道:「也不是,這得結合場景分析。隨後,她上下掃視著他,神色古怪:「你還特地打扮了一番才出來。」
段嘉許低眼,看著自己身上的短袖運動褲,瞬間明白了自己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是錯。聽著這些歪理,他側頭,低笑著捏了捏她的臉:「小心眼。」
桑稚皺眉:「你才小心眼。」
恰好岀了地鐵站,桑稚從包裡把遮陽傘翻出來,非常刻意地冒出了句:「今天超級曬。」
她瞅他一眼,幼稚地補充:「我不給你遮。」
段嘉許:「真不給我遮? 」
桑稚沉默兩秒,鬆了口:「那你要是想遮,我還是可以給你遮的。」
「給我。」
桑稚乖乖把傘給他。
段嘉許打開傘,大半邊傾向她,隨口問:「吃了早餐沒有? 」
「吃了,」桑稚說,「喝了杯豆漿,還吃了個煎餅。」
「還有沒有想吃的東西? 」
桑稚一時也想不到吃什麼,搖頭。段嘉許想了想:「我去買點水果吧!」
桑稚眨了下眼:「我想吃西瓜。」
「行。」
兩人進了附近的一個水果攤。
這攤位小,顧客還不少,熙煕攘攘擠著人。在老闆的推薦下,段嘉許挑了個西瓜。桑稚沒跟他待一塊,在一旁的小架子上挑了幾個李子。
隨後,段嘉許去結帳,讓桑稚到外邊等著。
還有要買東西的人,桑稚站在店外的陰涼處有些佔位,擋了別人的道。她往四周看了眼,找了個樹蔭待著。她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眼前的光線忽地變暗,餘光能看出是有個人站到了她的面前。
桑稚第一反應就是段嘉許買完東西回來了,抬起頭:「怎麼這麼……。」
下一秒,桑稚注意到眼前的人並不是段嘉許,她瞬間把剩下的話收了回去。
是個年輕的男人。男人眉眼清秀,臉上帶著大男孩般的陽光笑意,十分開朗地指了指她的手機:「抱歉,打擾了。能給個微信嗎?」
桑稚愣了下,下意識道:「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男人遺憾地啊了聲,撓了撓頭:「好的。」
桑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一挪,發現段嘉許已經買完水果出來了。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神色難以揣測,平靜地看著他們兩個。
「……」
等男人走後,兩人並肩往段嘉許家的方向走。
一路無言。
桑稚時不時看他幾眼,神情惴惴不安。很快,她輕咳了聲故作鎮定地說了句:「那人就是來問個路,我就給他指路了。」
段嘉許:「嗯。」
沒等桑稚鬆口氣,段嘉許又似笑非笑開了口:「你朝他放電了?」
「……」
桑稚收回視線,保持沉默,沒對這個事情做出回應。也因為自己剛跟段嘉許說了那麼多指責的話,沒多久就打了臉,感到極其的尷尬。
段嘉許聲音悠悠,故作隨意:「哥哥就去買個水果。」
桑稚:「……」
段嘉許:「這才幾分鐘的時間,不能乖一點?」
「……」桑稚認真道,「我覺得我們兩個算是扯平。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閉上嘴了。
段嘉許的目光向下一瞥,完全沒有要適可為止的意思,語速極緩,意味深長地:「這麼一看,今天還特地打扮了……」
不等他說完,桑稚很沒骨氣地說:「我收回我剛剛的話。」
段嘉許掀起眼瞼,散漫道:「剛剛怎麼跟回答那個人的? 」
桑稚老實說:「我說我有男朋友了。」
段嘉許像是沒聽清:「有什麼?」
桑稚瞅他:「男朋友。」
段嘉許彎起嘴角,撇過頭,與她對上視線:「在呢。」
「……」
-
段嘉許家只有一個房間,沒有書房。桑稚本來是打算在餐桌上複習,沒打算佔用他的私人領地。倒是他主動把她帶了進去。
他在家也一般是在房間裡工作,裡邊有張書桌。段嘉許已經提前把桌子清理乾淨,此時上邊空蕩蕩的,除了個排插,沒別的東西。
桑稚坐到椅子上,把電腦和複習資料都放到書桌上。餘光注意到段嘉許的身影,她扭過頭,問道:「那你現在要幹嘛。」
段嘉許拍了拍床,自然道:「我就躺在這。」
桑稚:「你要睡覺嗎?」
「不是,」段嘉許說,「這不好幾天沒見了,看多你幾眼。」
聞言,桑稚把臉湊到他面前,停了好幾秒,隨後無情地說:「看完了吧,你去客廳看會兒電視,或者睡個覺也行。我得複習。」
兩人對視幾秒習。
段嘉許忽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懷裡扯,極為猝不及防:「我待這不行?」
桑稚瞬間坐到他的腿上,目光再次撞上他那雙帶著蠱惑的眼。而後,他勾起唇角,低聲道:「一句話都不說也不行?」
桑稚有些失神,差一點就應下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內心還殘存著些許的理智,提醒道:「你說不會影響我的。」
「行吧。」段嘉許沒再鬧她,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臉頰,拖腔帶調道,「狠心的女朋友。」
桑稚從他身上起來。
段嘉許:「對了,你回家的機票訂了沒?」
桑稚坐回書桌前,小聲道:「我這暑假不回去。
「還真不回啊?」段嘉許笑,「那你住哪?」
「宿舍。」
「跟你家裡說了?」
段嘉許站起身來,把窗簾打開:「行,學習吧。小朋友。」
「嗯。」
桑稚:「那你幹嘛去?」
「準備做個午飯,」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溫和道,「中午想吃什麼,給你弄好吃的。我家隻隻學習辛苦。」
桑稚眨了下眼:「什麼都行。」
「嗯,我一會兒會出趟門,買點食材。你有什麼想吃,自己去冰箱或者櫃子裡拿。」段嘉許想了想,又道,「如果有人來敲門,不要亂開門。」
桑稚嘀咕道:「你怎麼跟照顧小孩一樣。
段嘉許:「嗯,我怕你被人偷了。」
「……」
兩人各做各的事情,直到午飯的時間。
段嘉許簡單弄了個幾個菜,把桑稚叫岀來吃飯。飯後,桑稚幫著他收拾好桌子,秉著他做飯她就得洗碗的公平原則,她還主動提出要把碗洗了。
然後中途不小心砸碎了個碗。
因為她的阻攔,段嘉許也沒幫忙,就靠在門邊看她。見狀他也沒任何不悅的神情,反倒笑了:「站那別動,我收拾一下。」
桑稚怕被罵,沒敢吭聲,把水龍頭關掉。
段嘉許拿掃把把玻璃碎片掃乾淨,抬眸冋她:「沒洗過碗?」
「……」桑稚硬著頭皮說,「我洗多幾次不就會了。」
「會來幹什麼,段嘉許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手,輕笑道,「我也沒讓你洗。」
桑稚脫口而出:「那總不能以後都讓你.…..」
「……」
她立刻收住,輕咳了聲:「我沒想那麼多。」
段嘉許故作平靜地嗯了聲,話裡含著淺淡的笑:「知道。」
桑稚繼續把剩下的碗洗完,這次小心了不少,嘴上還自言自語著:「我下次給你買個新的回來,買塑膠的,摔不爛的。
隨後,桑稚還把流理台也擦了一遍,之後才出到客廳。
段嘉許坐在沙發上,裝了點水進水壺裡,慢慢地說著:「現在十二點半,午休時間。過來跟我聊個天?還是去睡個午覺?」
桑稚今天的複習進度沒跟上計畫,不想再浪費時間:「複習狗不配午休。」
「……」段嘉許眉心一跳,「你就打算繼續複習了?」
「不睏?」
桑稚堅定點頭:「不睏。」
段嘉許納悶:「你這姑娘怎麼對學習這麼上心?」
「我想拿獎學金。」
「這麼厲害啊?」段嘉許眉梢一揚,把熱水倒進杯子裡,跟她泡了杯烏龍茶,「那去吧,睏了就躺床上睡一會兒,時間還夠。」
怕他覺得自己是不想陪他才這樣說,桑稚很認真地補充了:「我真不睏,我一點都不睏,我很精神,我一個下午都會好好學習的。」
段嘉許順從道:「嗯,你不睏。」
雖然話是這麼說,但生物鐘來的格外準。
桑稚今天七點鐘起床,還到校外的各店逛了一圈,之後還專門搭地鐵過來段嘉許家這邊,複了一上午的習。此時精力確實不足,吃飽喝足後,疲倦瞬間湧了上來。
她的眼皮直打架。
桑稚側頭,看著旁邊那張乾淨又大的床,此刻就像是誘惑一樣。她又想到剛剛對段嘉許說的話,以及還有大半沒複習的內容。
她吐了口氣,站起身,打算去廁所洗把臉。
出房間就能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段嘉許。聽到動靜,他的眼皮抬起,看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沒。」,桑稚說,「我上個廁所。」
很快,桑稚從廁所裡出來。她又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一眼,猶豫了下,以防萬一般地說:「我要好好複習了,你儘量不要進來打擾我。」
段嘉許懶懶地嗯了聲。
桑稚這才放下心,回了房間裡。
坐回書桌前,桑稚還是睏,注意力都沒法集中。她覺得這樣的效率實在太差,還是決定去睡個十五分鐘,然後再回來繼續複習。
想到剛剛跟段嘉許強調的話,要讓他知道自己還是午睡了感覺就有點不太好。
就像是不想跟他聊天,硬說自己要學習。可她真沒這個意思。
她原本真的想學習。可現在。
真!的!睏!
現在突然岀去跟他解釋一下,然後回來睡覺,好像也挺奇怪的。而且都跟他說了,要好好複習,那他應該也不會進來吧?
就十五分鐘,也就是眼睛一閉一睜的時間。
桑稚給自己做完心理建設,拿了疊複習資料,趴到段嘉許的床上,邊看著邊闔了眼。在她即將進入睡眠狀態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三聲敲門聲。
她的心臟重重一跳,立刻睜了眼,往門的方向看去。
門把旋轉,像是下一刻就要開啟。
在這一瞬間,桑稚真有一種在做賊的感覺,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打了個滾,手忙腳亂地下了床,無意間還磕到了床沿。
她沒來得及覺得疼,半躺在床邊的地毯上,藏匿在床的後邊。
與此同時,段嘉許的聲音響起:「隻隻,你要不要……」
他的聲音停住,音量低了下來,語氣帶了幾分疑惑:「跑哪去了。」
門拍到牆上,發出悶沉的一聲響。
隨後,響起了段嘉許的腳步聲,從門那邊過來,往這邊靠近。很快,半躺在地上的桑稚就跟站著的段嘉許對上了視線。
空氣凝固三秒。
段嘉許眉毛稍抬:「你在這幹嘛呢?」
桑稚呆呆地張了張嘴,努力在腦海裡想著理由。目光一垂,注意到自己手上還拿著的複習資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在這複習。」
段嘉許玩味道:「那我剛剛喊你怎麼不出聲?」
「……」桑稚說,「我偷偷複習。」
有椅子不坐,有床不躺。躺地上偷偷複習。
段嘉許順著她的話,調侃道:「為什麼偷偷複習?」
又沉默幾秒。
桑稚面色凝重,乾巴巴地吐出了四個字:「因為刺激。」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41 PM
第58章 藏不住
顯然沒想過她會扯出這樣一個原因,段嘉許的表情愣了下很快就笑出聲,像是覺得極為荒唐:「什麼?」
話一脫口,桑稚稚意識到自己的話又蠢又傻,覺得自己估計是睏到不清醒了。她表情有些窘迫,沉默了下來,單手扶著床,想站起來。
注意到桑稚的舉動,段嘉許彎下腰,抓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把她扯起來。等她站穩之後,另一隻手扶住她的後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推。
桑稚的腦袋撞到他的懷裡,抬頭,莫名有些緊張,手下意識握拳,抵在他的胸口。還能感受到他的胸膛還顫動著,心情極佳,喉間發出的笑聲沒半分克制。
她不自在地想往後退:「你幹嘛……!」
段嘉許目光深了些,眉眼間多了幾絲明目張膽的勾引。他的眉尾一抬,毫無徵兆地把她壓到床上,啞聲道:「喜歡刺激?」
「……」
像是天旋地轉,桑稚瞬間背靠床,一拾眼就看到段嘉許的嘴唇。床墊軟,他的手還扶著她的背,她也沒覺得有一點疼。
只是因為這突然的舉動,她的腦子發空,一時間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
段嘉許仍在笑:「嗯?」
桑稚眼睛緩慢地眨了下,回過神來。她深吸了口氣,拿腳去踹他,惱羞成怒地喊:「段嘉許!」
他完全不受影響,嘴唇貼近她的耳際,壓低聲音,曖昧道「咱倆來刺激一下?」
「……」
桑稚的呼吸一頓,一瞬間,她的脖子到臉頰,都紅了一個度,像是被火燒,極為灼熱。她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撞出身體了,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直盯著他。
他沒壓著她,只是用手撐著床。
桑稚抿著唇,伸腿,用力把他往旁邊推。
男女間的力氣本就懸殊,段嘉許挑眉,沒反抗,就著她的力道躺到旁邊。
桑稚坐起來,咬著牙說:「你耍什麼流氓!」
段嘉許側躺著,單手支著臉,模樣玩世不恭的:「在一起了算什麼耍流氓?」
「……」
好像確實不太算。
而且他實際上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
桑稚沒再跟他計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蹭到床邊想下去。
察覺到她的舉動,段嘉許把她扯了回來,眼睫一抬,盯著她的額頭,這才注意到紅了一塊:「撞到了? 」
她指了指床沿,小聲道:「不小心磕到了。」
段嘉許:「疼不疼?」
桑稚搖頭:「不怎麼疼。」
跟我說說,段嘉許好笑道,「怎麼躺地上去了?」
桑稚老實巴交道:「我突然睏了。」
段嘉許:「那怎麼不睡床?」
「我剛剛都那樣說了,我怕你覺得我是不想理你,」桑稚語氣悶悶,「但我真得複習,明天下午就考試了,我想考好點。」
「我哪那麼小心眼?」段嘉許說,「睡吧,一會兒我叫你起來。」
桑稚嘀咕道:「那你不會很無聊嗎?」
「是有點。」
「那我早點複習完…」
段嘉許笑:「這麼怕我生氣啊? 」
桑稚瞅他,像是在默認。
「叫你來我這複習,肯定有私心。」段嘉許溫聲道,「但真沒打算影響你。我家隻隻有上進心,我還能攔著啊?」
桑稚小心翼翼道:「那我睡了?」
「睡,」段嘉許親了親她的手背,桃花眼下彎,「是有點無聊但想到你在這兒,就很開心。」
-
桑稚爬到被窩裡。
沒多久,段嘉許拿了條熱毛巾進來,捂在她被撞到的那個位置,邊說著:「剛剛是聽到我開門才藏起來的?」
桑稚遲疑點頭。
段嘉許彎起唇:「傻乎乎的。」
她的半張臉埋在被子裡,說話顯得有些悶:「我那不就是時緊張。」
「緊張就乖乖別動,」段嘉許站起來,把窗簾拉上,遮蓋住外邊大片的陽光,「不然摔著了怎麼辦?」
桑稚想了想,突然喊他:「嘉許哥。」
段嘉許:「嗯?」
「就是,你知道吧,你靠太近我也覺得有一點點緊張。」桑稚舔了舔唇角,解釋著,「就像你剛剛那樣,但我沒有生氣,也沒有不喜歡的意思….
..」
段嘉許把她額頭上的毛巾摘下來,吊兒郎當道:「那就是喜歡了?」
桑稚勉強憋岀了句:「那我也不是喜歡刺激……」
段嘉許笑了出聲:「行,暫時先不刺激。」
「……」
「以後再刺激。」
「……」
-
桑稚在段嘉許家這麼一待,就待到了晚上十點。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複習,到後來,她也不介意讓段嘉許在旁邊待著了。
兩人一個複習,另一個躺床上看書。
異常和諧。
聽舍友說宿舍有電了,桑稚才開始收拾東西,打算離開。她輕車熟路地走到電視櫃前,從裡邊拿了條軟糖出來。
兩人換上鞋子,出了門。
桑稚撕著糖的包裝,隨口問:「嘉許哥,你要不要吃糖?」
段嘉許對零食沒什麼興趣,捏了捏她臉上的肉:「你吃吧」。
桑稚撕開糖紙,丟了一顆進嘴裡:「哦。」
兩人進了電梯。
突然間,段嘉許又開了口,手攤平擱在她面前,語氣閒散:「還是給我一顆吧。」
桑稚乖乖地遞了一顆過去,放到他手心上。
她的手還沒抽離,段嘉許的手掌就已經合上,抓住了她的指尖,還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他的眉梢一抬,慢條斯理道:「給糖還是牽手?」
桑稚懵了:「你不是要吃糖嗎?」
段嘉許又道:「牽手還是牽手?」
她反應過來:「……哦。」
段嘉許:「牽手?」
桑稚抬眸看他,莫名覺得他這樣有些好笑。她笑了起來,因為嘴裡有糖,說話還含糊不清的:「你還這麼正經的問。
段嘉許沒半點不自然:「牽不牽?」
桑稚用另一隻手把糖抽了回來,眨著眼說:「牽。」
段嘉許輕笑了聲,握住她的手。電梯怡好到一樓,他牽著她走了出去,隨意道:「暑假是打算找實習?」
「嗯。」桑稚單手剝著糖紙,「我投了好幾家公司,有一家叫我去面試了。」
「怎麼這麼早找實習?」
「找點事兒做,」橤稚說,「不然我回家也沒事幹,每天就一個人在家的。」
走了一段路。
桑稚忽然道:「你還吃不吃糖?」
段嘉許:「不吃。」
「嘉許哥,」桑稚踢著地上的小石子,跟他提,「別人牽手都是,趁著過馬路,或者走著走著突然牽起來。就你還要問。」
「我上回不問就親你,」段嘉許悠悠道,「你不是不高興嗎?」
桑稚沉默兩秒:「……也沒不高興。」
段嘉許:「嗯?」
桑稚又道:「就有點不好意思。」
「嗯。」
「就,我好像也沒跟你說」桑稚低著腦袋,細想了下,磕絆地把話說完,「我很喜歡你的。」
段嘉許側頭,看著她略顯緊張的側臉。
兩人往段嘉許的停車位走。夜晩的社區靜謐,往來的人也少。路燈昏暗,被大片的樹葉遮蓋,在地上落下剪影。
盛夏的夜晚,風也是燥熱的。
聽到這話,段嘉許忽地停下步子,把她扯進懷裡。他俯身,蹭著她的鼻尖。眉眼深邃,盯著她明亮的眼。嘴唇像是下刻也要貼上去。
良久後,他的下巴往上抬,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像是極為珍惜。
「嗯,我也很喜歡你。」
-
結束倒數第二門考試之後,桑稚出了考場。下午沒有考試了,但還有一場面試,她打算回宿舍換身衣服再過去。
桑稚從包裡拿出手機,打開看了眼。
恰好看到桑延給她打了個電話。
桑稚拔了回去。
桑延的聲音從那頭響起,語氣聽起來一如既往的欠揍:「小鬼,哥哥呢,最近這段時間忙著談戀愛,所以就忘了你這個不怎麼重要的人物……」
「……」
桑延:「機票訂了沒有?」
桑稚:「我不回去啊。」
那頭瞬間安靜,而後像是氣笑了,原本吊兒郎當的語氣也收回,沉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我跟爸媽說了。」他這個語氣,桑稚也有些不安,但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聲音沒半點心虛,「他們都同意的。」
「你再說一遍。」
「……」桑稚惱了,「我就在這邊找個實習,又沒幹壞事。」
「行,我懶得管你。」桑延冷聲道,「你這次要再被人騙,別再找我哭。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管你。」
桑稚跟他吵:「我怎麼被騙了?」
「你這叛逆期可夠長的,從上初中一直到現在?上大學了都不知道懂點事,是吧?」桑延說,「本來就沒腦子了,談個戀愛更沒腦子。」
桑稚快氣炸了:「你才沒腦子,談個戀愛還要拿個喇叭昭告天下,到處吹是別人追的你,誰信啊!」
「……」桑延說,「你要跟我吵是吧?」
「你先開始的。」
僵持片刻。
「桑稚,你自己想想,你如果懂點事,我犯得著這麼管你?」桑延平靜下來,一字一句道,「你愛怎樣怎樣吧,有事沒事都不要再找我。」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桑稚把手機放下,看著螢幕。她的心情也瞬間變差,一口氣堵在胸口處,憋得慌。她和桑延很少這麼吵架,一般都是小吵,過火了他也會讓著她。
雖然兩人都不會對對方說什麼好話,但桑稚確實也很依賴他。
此時雖然還覺得不爽,但仍舊不想就這麼跟他冷戰下去。
感覺,如果她高一沒有去宜荷,這次桑延估計也不會攔著。
可能是因為那次,桑稚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成了戀愛大過天的小屁孩。
沒腦子,極其容易被騙,男方說什麼就是什麼。
桑稚撓了撓頭,打開了跟桑延的對話窗。她思考著,如果眼他坦白對象就是段嘉許的話,他應該就不會這麼生氣了吧……。
他總不能信不過段嘉許。
桑稚斟酌片刻,輸入了一串:【哥哥,你真不用擔心。我就是暑假找個實習,找點事情做嘛,我國慶會回去的。我之前也是騙你的,我找的男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研究生,你也認識的是嘉許哥。不是什麼不好的人。】
她整體看了一遍;又有些猶豫。
這樣的話,段嘉許會不會被桑延打啊。
桑稚自我代入了一下,如果是她朋友跟桑延在一起……。
好像也不是特別難接受吧。
桑稚放下心來,點了發送。
氣泡前邊立刻多了個紅色的感嘆號。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桑雉:「……」
行吧!
桑稚的火氣再度升了起來。
她再低頭,
她!就!是!狗!
-
桑稚面試的是一家小廣告公司,位置就在學校附近,坐地鐵過去也才兩個站。按照地址,她進了寫字樓裡,上到所在的樓層。
公司的面積不大,裡邊橫豎擺放在三排桌子,有個小區域,放著沙發,還有個小會議室。來面試的人不多,除了她就只有另一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的男生。
。
男生先進去會議室裡面試。
桑稚在外邊等著,有個女人給她倒了杯水。她禮貌說了句謝謝,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眼。這家公司可能是剛起步,員工也不多。
大多數位置都是空著的。
桑稚的目光一挪,停在某個女人身上兩秒。
女人正跟一個男人說話,心情看上去很好,笑容滿面。桑稚不好盯著別人那麼久,也怕被察覺,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總覺得有點眼熟……。
沒多久,裡邊的男生出來了,示意桑稚可以準備一下進去。
她點頭,收回心思,起身走了進去。
面試結束後,也才十一點出頭。
桑稚算著時間,坐地鐵到段嘉許的公司樓下,找個家咖啡廳待著。之前聽段嘉許說過,他午飯一般都是跟同事叫外賣,不會出去吃。
她點亮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你看一下窗外。】
段嘉許:【你過來了? 】
桑稚喝了口咖啡,笑眯眯道:【沒有。】
桑稚:【讓你看看風景。】
段嘉許:【行。】
段嘉許:【你讓看就看。】
桑稚:【中午一起出來吃飯?】
段嘉許:【想吃什麼?】
桑稚:【吃個烤肉。】
段嘉許:【行。】
桑稚沒再打擾他工作,又輸了一句:【我現在坐地鐵過去,你下班的時候,我應該差不多到。】
她有些無聊,乾脆下載了個解密遊戲來打發時間。等桑稚過了一關,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了,恰好段嘉許也來了消息。
桑稚點開,發現此時已經十二點過一刻了。
段嘉許:【回個頭。】
桑稚愣了下,也在同時,用餘光注意到自己旁邊站了個人。她瞬間猜測到了什麼,下意識回了頭。
旁邊的人也在此刻彎下腰,低下頭來,臉湊近她的旁邊。
桑稚的頭一偏,像是意外一樣,嘴唇在不經意間碰到了他的臉頰。她的身體僵住,身子頓時往後傾,瞬間撞上段嘉許略微上挑的眼。
他站直起來,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語氣曖昧又輕佻。
「就叫你回個頭,怎麼還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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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43 PM
第59第 藏不住
「明明是你自己……」桑稚有些無語, 也站了起來,「我就好端端地坐著,你幹嘛把臉湊過來。」
段嘉許垂眼,牽住她的手, 笑道:「故意的。」
他的掌心滾燙,握著她的力道不輕不重,有時候還會不自覺得捏一下她的指尖。
桑稚看向他。
段嘉許拉著她出了咖啡廳:「想趁機讓你親我一下。」
桑稚抿了下唇,低低地哦了聲。
「等多久了?」段嘉許低下頭, 往她的方向看, 隨口問,「還把那麼大一杯咖啡都喝完了。」
「沒多久,我玩遊戲都沒注意到時間。」桑稚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那的?」
段嘉許指了指咖啡廳的玻璃窗:「看到的。下次如果再過來, 直接上公司找我。或者叫我下來接你也行。」
桑稚點頭。
兩人進了旁邊的烤肉店, 找了個位置坐下。
段嘉許拿熱毛巾擦了擦手,而後往她的杯子裡倒水:「還剩一門考試, 什麼時候考?」
桑稚:「週四。」
「還有三天?」
「嗯,」桑稚抬手揉了揉眼睛,「所以打算下午回宿舍睡個覺, 這幾天熬夜,睏死我了。」
段嘉許笑:「那剛剛還喝咖啡?」
桑稚一本正經地說:「就是因為要睡覺才喝咖啡, 我一喝咖啡就睏。」
「你這什麼體質,」段嘉許好笑道,「接下來還要熬夜?」
「不了。」桑稚說, 「這考試有三天時間複習呢,夠了。」
「剛剛面試的怎麼樣?」
「還行,感覺應該能過。那個公司看上去還挺缺人。」桑稚撓了撓頭,突然問,「嘉許哥,我哥有找你嗎?」
聞言,段嘉許看了眼手機:「沒有,怎麼了?」
「……」
看來這次確實有點嚴重。
但想到他還無情到把她拉黑了,桑稚也一點都不想跟他和好。她喝了口水,面無表情地說:「吵架了。」
「怎麼了?」
「他不同意我暑假不回家,然後還說……」桑稚沒把話說完,猶豫了下,「對了,你有跟我哥說過咱倆的關係嗎?」
「沒呢。」段嘉許淡淡道,「本來是打算,你暑假回南蕪,我抽個假期過去找你,順便當面跟你哥說一下這個事兒。」
「現在呢?」
「那只能等你國慶放假,咱倆一塊過去。夠誠懇吧?」段嘉許笑,「親自上門讓他揍一頓。」
「……」桑稚沒什麼底氣地說,「應該也不會吧。」
「沒事兒,」段嘉許不太在意,桃花眼微斂,心情看上去極為不錯,「我挺樂意挨這一頓揍的。」
-
吃完午飯,兩人在附近逛了一圈消食。之後桑稚便坐上地鐵,回了學校。到宿舍的時候,剛過兩點。
宿舍裡只剩下寧薇一個人。
桑稚瞅了眼汪若蘭和虞心被收拾整潔的位置,問道:「她倆走啦?」
「嗯。」寧薇也在收拾東西,「她們沒考試了呀,剛剛回來收拾完東西就走了。虞心回家,若蘭跟她男朋友好像要去玩幾天吧。」
宿舍的其他人都沒考試了,只剩桑稚剩一門選修課的考試。
桑稚:「你這是要去哪?」
「我男朋友在外邊租了個房子。」寧薇說,「我打算過去跟他一塊住,這個暑假就不在宿舍住了。」
桑稚啊了聲,有點不捨:「我還以為咱倆能做個伴。」
「你可以去找你的段哥哥啊。」寧薇抬頭看她,笑眯眯地,「話說,談戀愛的滋味如何?不對,跟暗戀那麼多年的人在一起,滋味如何啊?」
「還行吧。」桑稚思考了下,猶豫地說,「我感覺沒什麼區別。」
「嗯?」
「就跟在一起之前,好像沒什麼區別……除了在一起那天,」桑稚突然抬起左手,把五根手指的指尖並在一起,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這樣了一下,別的真沒什麼區別。」
「我靠。」寧薇驚了,極為意外,「你倆已經親了啊?」
「……」
「在一起那天就親了?」寧薇興奮起來,「肯定是你家段哥哥主動的吧?可以啊,年齡大就是不一樣。」
「但我覺得我給的反應不太對,」桑稚小聲說,「我問你,你跟你男朋友,就是舉動比較親密的時候,你會緊張嗎?」
「一開始有一點吧。」寧薇說,「但我覺得他比我緊張多了,我男朋友賊害羞,在一起一個月都不敢牽我的手,我都要急死了。」
「……」
「哦,這麼一想,我覺得我緊張,完全是因為被他傳染的。」寧薇翻了個白眼,「但他現在奔放多了,在我面前放了屁還要誣陷是我放的。」
桑稚笑出聲:「什麼啊。」
寧薇把話題扯回來:「所以你是會緊張啊?」
「嗯。」桑稚有些鬱悶,「然後看起來就像是不高興一樣……我怕他誤會,我還,就是特地跟他說了,我很喜歡他的。」
「啊?應該也不會誤會吧。」
「但我沒跟他說過嘛,」桑稚說,「我感覺得說出來,不說的話,他應該也不知道吧。」
「這樣嗎?」寧薇眨了眨眼,「你就正常相處就好了嘛,不用太小心翼翼,做什麼事都要解釋一下,時間久了也很累的。」
「……」
「你是不是習慣性緊張了啊,因為以前怕被他發現你喜歡他?但現在不都在一起了,你表現得再喜歡他,也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寧薇說,「我能這麼說,主要我覺得你也不像臉皮薄的人。」
桑稚忍不住說:「你這誇我還是損我呢?」
「就是讓你這戀愛談的開心點,還是跟自己那麼喜歡的人。要是我,肯定天天纏著他親親抱抱舉高高。」寧薇拉上行李箱,擦了擦額頭的汗,「喜歡這種事兒,你單靠說沒用的啊。總不能,他親你一下,你表現的不開心,之後又說我其實很喜歡你的,那不是先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嗎?」
桑稚沉默幾秒,點了點頭。
「而且,不是說他原本把你當妹妹什麼的嗎?然後你倆又差了那麼多歲。你可以自己代入一下他的想法,估計什麼都遷就著你吧。你覺得快,覺得不喜歡,他可能也不會勉強什麼的。」寧薇說,「我這完全是我真實的想法,我男朋友一開始真的太容易害羞了,搞得我又想逗著他玩,又覺得我像個禽獸。」
「……」
「不用想太多,總有個磨合期的嘛。」寧薇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或者,你可以這麼想,這個人估計就是那個要陪你一輩子的人了。」
桑稚愣了下:「然後呢?」
「然後?」寧薇笑道,「就想怎麼樣怎麼樣啊,他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滾蛋。不然你總不能一輩子都這麼小心翼翼吧?」-
寧薇走後,桑稚換了身衣服,之後回了床。狹小的寢室內,空調運作的聲音很響,在這靜謐中顯得格外清晰。
她抱著枕頭,認真想著寧薇說的話。
好像也沒錯。
在桑延的教導之下,她的臉皮好像一直都不怎麼薄吧,怎麼一到段嘉許面前,這臉皮就變得像是一撕就爛一樣。
這玩意兒真的要有對比的。
她自認臉皮能比桑延厚,卻厚不過段嘉許。
桑延的厚顏無恥,好像也同樣也比不過段嘉許。
想著想著,桑稚的腦海裡莫名浮起了一排臉皮厚度對比——段嘉許>桑稚>桑延。
「……」
這根本沒法比。
而且好像確實,也沒什麼好不自在的吧。
今天不小心親到他臉的那次,也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但現在這麼一想,感覺她大可以直接說一句:「我就親你了,怎麼?」
這樣聽起來就牛逼哄哄的。
好。
以後就這樣。
談戀愛而已。
不就是!談個!戀愛!
有什麼好緊張的。
她可是從小跟男生打架長大的,牙齒磕掉了一顆都不掉眼淚,天不怕地不怕,連桑延都得敬她三分,人稱惡霸小桑稚。
不就談個戀愛,親個嘴。
她有什麼好怕的。
桑稚越想越精神,睡意完全消散。她坐了起來,打開跟段嘉許的聊天介面,輸入了句:【段嘉許。】
過了幾分鐘,他才回:【怎麼了?】
桑稚:【你想玩密室逃脫嗎?】
段嘉許:【想啊。】
段嘉許:【你有想玩的主題?】
桑稚:【我們學校這邊新開了一家,有個主題是同學聚會,不是靈異的,還挺多好評。】
段嘉許:【行。】
段嘉許:【你不是要補眠嗎?先睡會兒,我到你宿舍樓下再給你打電話。】-
決定下來之後,桑稚又自顧自地計畫了一番,心情漸漸放鬆了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桑稚是被段嘉許的電話吵醒的,她被吵的頭疼,迷迷糊糊地接起來,聽到那頭的段嘉許在說:「還在睡?」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遲鈍道:「你打個電話過來把我叫醒,就是為了問我是不是還在睡覺嗎?」
「……」段嘉許笑出聲,「說什麼呢。」
沉默三秒。
桑稚漸漸回過神:「哦。」
「想起來了?」
「你在我宿舍樓下了嗎?」
「嗯。」
又沉默幾秒。
桑稚坐了起來,忍不住指責:「你怎麼不早點叫我起來。」
「不急。」段嘉許懶洋洋道,「你現在下床洗漱一下,然後換身衣服,穿上鞋,就能出門了。」
「……」桑稚掀開蚊帳,爬下床,「那你等會兒,我掛了。」
她飛快地到廁所裡刷了個牙,用清水衝洗著臉,而後回位置換了套衣服。
桑稚簡單化了個妝,把頭髮全部綁了起來。她隨手拿了個包,勾在手臂上,拿上手機和鑰匙就出了門。
這麼一磨,也花了將近二十分鐘的時間。
怕段嘉許等不耐煩了,桑稚小跑下樓。一出宿舍樓,就能看到站在外邊樹下的他。她又加快了腳步,蹦躂到他的面前。
聽到動靜,段嘉許也抬起了眼。
像是剎不住腳,桑稚撞進了他的懷裡。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怕她摔著了,立刻伸手扶著她的背。段嘉許的表情有些愣,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今天這麼開心?」
桑稚仰頭盯著他,也沒後退,眼睛彎起來:「嗯。」
段嘉許的眉梢一揚。
桑稚看了他好幾秒,才退開兩步,從包裡翻出手機,眨著眼說:「我還以為你要說我,磨蹭那麼久。」
「沒多久,」段嘉許提醒,「下次別跑下來,容易摔。」
桑稚點頭:「我睡之前訂了票了,跟老闆預約八點,大概一個小時,到九點,行嗎?剛好吃完飯過去。」
段嘉許牽住她空著的那隻手,稍稍側頭:「行。」
過了好一會兒。
桑稚忽然喊他:「段嘉許。」
「怎麼?」
「沒。」桑稚打著商量,「以後就這麼喊你?」
「嗯,想怎麼喊都行,」段嘉許習慣性地捏著她的指尖,像在玩泥巴一樣,聲音含著笑意,「我還想著你什麼時候會改口。」
「感覺得改口,」桑稚想了想,「不然總加個哥字,感覺就有點,在跟家長談戀愛的感覺。」
「……」
「而且你也總管著我,」桑稚說,「這感覺就更加明顯了。」
段嘉許挑眉:「我總管著你?」
桑稚:「你不覺得嗎?我以前老想跟你說,你怎麼喜歡帶小孩,怎麼不乾脆自己去生一個帶。」
段嘉許反倒笑了:「行,等你大學畢業再說。」
「……」他的話出來,桑稚才反應過來這事兒跟她有點關係,「等我大學畢業之後,你都三十了。」
本以為她又會惱,聽到她這麼平靜的語氣,段嘉許還有點意外。
「嗯?」
桑稚認真補了四個字:「老來得子。」
「誰跟你說的?」段嘉許又氣又樂,「五十歲才算。」
-
兩人在附近隨便吃了個套餐飯。
隨後,桑稚便帶著他到了那家密室逃脫店。
兩人到前臺找了老闆,交了手機,聽老闆說了這個主題的背景。隨後,老闆給他們兩個發了個校卡,讓戴在脖子上。
桑稚看著校卡上的名字,又翻了段嘉許的來看。
桑稚笑出聲:「你的名字叫小紅,二年級一班的學生。小學生。」
段嘉許跟著笑,嗯了聲。
桑稚喊:「小紅。」
段嘉許好脾氣地應:「在。」
老闆:「……」
戀愛是真的酸臭。
老闆把他們帶進了其中一個房間裡,說:「限時一個小時,旁邊這是時間,要提示或者想延長時間,都可以用這個傳呼機跟我說一聲。」
桑稚點點頭。
之後房間關上,被老闆從外邊鎖上。
桑稚沒怎麼玩過這個,此時有點無從下手,只是到處翻著東西。裡邊是一間小課室,黑板上寫著幾串數字,講臺上也放著東西。
旁邊的一張桌子上擺放著資料,上邊還有歷年的學生畢業照。
桑稚從其中一張課桌的抽屜裡翻出一個盒子,上邊有個三個數位的密碼鎖。她看了眼黑板,也是三個計算題,猜測道:「把黑板上的計算題解開,是不是就是這個盒子的密碼?」
段嘉許掃了眼,接過盒子,撥弄著密碼條。
很快,盒子打開。
裡邊有兩個手電筒。
桑稚想不來:「這個用來幹嘛的?」
段嘉許陪著她玩,輕聲提示:「應該要關燈,可能塗了什麼東西,用這個燈才能照出來。」
「哦。」桑稚覺得自己跟沒腦子的一樣,照著他說的做,到一旁把燈關上,「照哪?」
段嘉許把其中一個手電筒遞給她:「都照一下試試。」
這個房間密閉,關了燈就幾乎沒有任何光線。桑稚打開電筒,手電筒的光偏紫色,她隨意地往地上、牆上和天花板上照著。
半天找不著什麼線索。
桑稚乾脆蹲在地上,在燈光的照射下,她恰好注意到其中一張靠牆的桌子旁邊,出現了個數字。她還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盯著看了好幾秒,才高興地說:「這兒有個數字。」
段嘉許原本在講臺那邊。聽到這話,他湊過來看,也蹲了下來:「我剛看到了一張紙,應該要四個數字。」
兩人都蹲在地上,距離靠得極近。
黑暗以及狹小的空間,讓這氣氛更顯曖昧。他正常說的話,莫名像是貼近她的耳朵。
桑稚下意識看向他,電筒也隨之抬起,照到他的下半張臉上。在這微弱的光中,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鼻樑,以及稍稍彎起的唇。
她想到了寧薇那句「想怎麼樣怎麼樣」的話,忽地把電筒放下,站了起來。
段嘉許跟著站起來:「找找別的?」
桑稚沉默幾秒,答非所問:「怕你覺得緊張,我提醒你一個事情。」
段嘉許漫不經心道:「嗯?」
場面像是定格住。
很快,桑稚冷不丁冒出了句:「我今天打算跟你接個吻。」
段嘉許的表情頓住,立刻往她的方向看。
「你先做好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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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不用準備!!!!!!!!
隻隻衝鴨!!!!!!!!!!!!!!!!!!!!!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10 05:50 PM 編輯
第60章 藏不住
說完這話,桑稚又像是沒事發生一樣,拿著電筒往講臺的方向晃盪。半天沒聽到段嘉許的動靜,她忍不住往後看了眼。
發現他仍站在原地,低著眼,把手電筒的燈關了,而後道:「接吻?」
本就昏暗的房間,更顯昏暗。
他整個人隱匿在黑暗之中,影影綽綽,看不清表情。
桑稚覺得這事兒總得提前說好,不然她直接就親上去,感覺不太尊重人。為了公平起見,她決定也不讓段嘉許看到自己的表情,蹲到講臺後方:「嗯。」
段嘉許低聲笑:「這是通知我啊?」
桑稚把手電筒往下, 注意到講臺下方也有個數字。她把數字記下, 想了想,回答:「你要覺得今天不合適,不願意也行。」
「我覺得挺合適,」段嘉許很紳士,「你主動還是我主動?」
桑稚站起來, 認真道:「當然我。」
「行。」段嘉許思考了下,直白又禮貌地問,「能伸舌頭?」
「……」桑稚手裡的電筒沒拿穩,啪噠一下掉到地上,她又撿了起來,鎮定自若地回答,「不能。」
段嘉許沒提出異議:「過來。」
「現在不親,」桑稚強調,「得先玩遊戲,這一個人五十塊呢。而且還有攝像頭,就跟在電影院裡一樣,都能看到。」
「那你還這麼早告訴我,」段嘉許重新開了手電筒,拖腔帶調道,「存心讓我著急啊?」
「……」
桑稚裝沒聽見:「我找到兩個數位了。」
段嘉許走過來,遞了張紙給她,淡聲說:「上邊有標出位置,你按著找。對應著一二三四,連起來應該就是講臺下面那個鎖的密碼。」
「……」桑稚覺得他像開了掛,「你怎麼知道的?」
段嘉許的聲音帶笑:「這個不太難。」
桑稚順著紙上畫出來的位置,一個個地找:「那你剛剛怎麼不告訴我。」
「看你挺喜歡玩的,」段嘉許悠悠道,「本來想慢慢陪你玩,給你點遊戲的參與感,但哥哥現在想早點出去了。」
找完四個數字,桑稚把燈打開,有些懵:「你知道怎麼出去了?」
段嘉許閒淡地嗯了聲。
「這才進來不到二十分鐘,」桑稚覺得沒勁,猛地把他摁到其中一張椅子上,「算了,你別玩了,你就坐這。我自己玩,你也別提示我。」
「……」段嘉許好笑道,「你這小姑娘怎麼這麼專制?」
桑稚沒吭聲,走到講臺那邊,把鎖打開。她把裡邊的東西拿出來,嘀咕道:「明明線索都還沒找完,還說自己知道怎麼出去了。」
段嘉許:「你拿過來我看看。」
桑稚猶疑地把手上的資料夾遞給他。
段嘉許掃了眼:「那邊那個抽屜裡,還有個盒子,這個解開之後,就是——」
「……」桑稚把資料夾拿回來,「你安靜待著吧。」
資料夾裡只有一張紙,上面有四句話。
應該是謎語。
桑稚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想。
段嘉許支著下巴,側頭看她:「怎麼還不帶我玩了?」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桑稚說,「我的五十塊錢白花了。」
「……」
「而且你會,我憑什麼不會。」桑稚覺得他這個行為,像是在明目張膽地踐踏她的智商,有些不爽,「我就是玩的少。」
段嘉許耐心等:「行。」
他的腿一伸,勾在她的椅子下方,懶洋洋地提醒:「別忘了就行。」
這個謎語不算難,桑稚花了幾分鐘就解開。她站了起來,開始去翻放在後邊桌子上的報紙,自說自話:「這個有沒有用的……」
段嘉許:「有。」
「……」桑稚回頭,「我又沒問你。」
了好一會兒,下邊還對應著人名。
雖是這麼答,但他都那樣說了,桑稚還是下意識認真檢查了下。她又抬頭,在幾張畢業照上看
她認真地想著,在這一部分磨蹭了十多分鐘。
段嘉許掃了眼時間:「時間快到了。」
「可以加時。」桑稚回頭看他一眼,看著他像大爺一樣坐在那,像掌控了全域。她抿了抿唇,語氣帶了點針對,「我能不能跟老闆說,就加一個人的時。」
「……」
-
最後,桑稚還是憑著自己的努力,找到鑰匙,出了房間。
兩人走了出來,把校卡交回給了老闆,順帶拿回自己的手機。聽著老闆非常負責地把這個故事講清楚,他們才離開了店。
桑稚還有些意猶未盡:「這麼一想還挺嚇人。」
段嘉許:「嗯?」
桑稚:「這個劇情是,一個學生被校園暴力,後來受不了自殺了。然後我們是也曾經是施暴者,就被邀請來參加同學聚會了。」
「嗯。」
「這麼一想,你不覺得那個教室還挺詭異的嗎?」桑稚說,「我們剛剛還關了燈,我要提前知道故事背景是這樣,肯定不敢關。」
段嘉許看向她,目光直勾勾地,又輕輕嗯了聲。
「所以幹嘛欺負人,」桑稚碎碎念,「都好好過日子不行嗎?」
兩人從校外,回到校內,往桑稚的宿舍樓走。
一路上,桑稚都在談論剛剛的密室逃脫,像個第一次進遊戲廳的小孩:「我們要不要改天再玩一次,選個難一點的主題。」
段嘉許順從道:「好。」
恰好到樓下,桑稚鬆開他的手:「那我回去了,這麼晚了,你開車要注意安全。」
段嘉許長睫一抬,嘴角也順勢勾起,語氣溫柔又詭譎。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啊?」桑稚眨了眨眼,唇邊的梨渦瞬消,似是在思考。很快,她又笑起來,反應過來,「噢,對。你今天沒開車過來。」
「……」
「那你快去坐地鐵吧,」桑稚朝他擺了擺手,「不然一會兒停運了。」
段嘉許的目光定在她的笑眼上,眉眼一鬆,舒展開來。
他突然也不想提醒她了。
總感覺又會惹得她不自在和緊張。
當是小姑娘忘性大,或者逗著他玩也無所謂。
她能在自己面前不考慮任何事情,肆意地笑,興高采烈地說著話。比起那些渴望,這樣的事情,好像更能令人感到心情愉悅。
段嘉許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了宿舍樓裡才收回視線。他正打算回頭走出校門的時候,那頭又響起了腳步聲。
他下意識看過去,發現桑稚突然小跑著出來,蹦躂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稍愣,嘴裡的一句「怎麼了」還沒問出口,她就已經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頭,重重地親了下他的嘴唇。
只一瞬,桑稚就退開兩步。
她的嘴裡還喘著氣,盯著他在這夜裡顯得有些沉的眼,磕絆道:「我、我可提前跟你說了的,讓你先做好準備……」
剛剛是小跑過來的,桑稚沒控制力道,撞上的力道不輕。她的嘴唇還有些麻,說話不知是因為情緒還是別的什麼,顯得含糊又悶。
沒等她說完,段嘉許忽然彎下腰,湊到她的眼前,伸手撫著她的臉頰。
桑稚莫名把口中沒說完的話都咽了回去。
兩人對視片刻。
良久,段嘉許開了口,語氣像是在蠱惑:「再親一下。」
桑稚抓著他的衣服,力道收緊了些。頓了兩秒後,她的下巴稍抬,輕輕碰了下他的嘴唇。
這次的力道比第一次輕了不少。
沒那麼莽撞,也控制了幾分力道。
一觸即離。
親密又令人沉淪的距離。
他的所有氣息,令人感到踏實的觸感,都在不停的拽著她,往下陷。
段嘉許蹭了蹭她的鼻尖,喉嚨裡發出細碎的笑聲:「不能親大力點?」
桑稚小聲道:「你不覺得疼啊?」
「嗯?是有點。」
段嘉許嘴唇的顏色似乎更豔了些,眼尾一挑,帶了幾絲引誘。他湊近她的耳邊,定了幾秒,沒再繼續接下來的話。
輕輕的氣息噴在她的耳際,有些癢。
桑稚還能看到他的喉結在眼前滑動著,線條極為好看。
良久,段嘉許笑了聲,聲音低沉又啞:「但我喜歡被你蹂躪。」-
回到宿舍,桑稚坐到位置上,把鞋子脫掉。她嘴裡嘀咕著「這男人怎麼這麼不要臉」、「說狐狸精真的半點沒說錯」,一抬頭,頓時發現鏡子裡自己正上揚著的嘴角。
她猛地把鏡子蓋上,哼著歌去洗澡。
桑稚洗澡特別磨蹭,出來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她倒了杯熱水,掃了眼手機,看到寧薇在微信上找她:【我住在雙城廣場這邊,你沒事可以過來找我玩。】
桑稚:【好啊。】
寧薇:【誒,你找到實習了嗎?】
桑稚:【我今早去面試了,感覺應該可以過。】
寧薇:【我打算在這邊找,平時上下班也方便。】
桑稚:【嗯。】
她想了想,決定跟這個戀愛達人說今天的事情:【我今天跟段嘉許說,讓他準備一下,我今天打算跟他接個吻。】
寧薇:【……】
寧薇:【啊????】
看到她這反應,桑稚也有些沒底氣了:【這不是我第一次主動親他嗎?我感覺得問一下,以示尊重,我以後就不問了。畢竟牽手的時候,他也問的……我學他嘛……】
桑稚:【談戀愛不就是一個相互學習的過程。】
過了一會兒。
寧薇回:【也是,挺好的。】
看到這話,桑稚鬆了口氣。
下一刻,寧薇又補了句:【不過以後最好還是別問了。】
「……」-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桑稚也接到了面試公司的電話,通知她隔天就可以去上班了。掛了電話之後,她打開微信,跟段嘉許說了一聲。
隨後,遲疑地打開跟桑延的對話窗,發了句:【哥哥,我找到實習了。】
點擊發送。
氣泡前的紅色感嘆號照例出現。
「……」
都幾天了氣還沒消。
桑稚盯著螢幕,憋住到了極致。她無處發洩,忽地冷笑一聲,點開他的頭像,也把他拉進了黑名單裡。
第二天,桑稚早早地到了公司。
這公司看上去是真的缺人,工資也給的很低。桑稚主要是想來學點東西,畢竟覺得大一也不好找實習,也不太在意錢的事情。
上次跟她一塊面試的男生萬哲也被錄用了。
兩人被另一個實習生何朋興帶著瞭解了下公司的情況,給兩人分配了位置。桑稚的崗位是設計師助理,就坐在之前她覺得眼熟的女人對面。
是帶她的師傅,叫施曉雨。
桑稚跟著施曉雨學習,給她打下手。本以為剛來上班會有些無所適從,但事情反倒多得不像話,什麼事都往她身上堆。
這公司還有個第一天上班不用加班的原則,下午六點鐘,桑稚看著萬哲準時下了班。
但施曉雨沒放她走。
不知是不是桑稚的錯覺,她總覺得施曉雨對她不太友好。
但總體算起來,施曉雨每次語氣不好的時候,也是在說她圖畫的不行,其他閒雜事幹得不好。桑稚第一次出來工作,多數事情也沒經驗,只聽著她訓完,又乖乖地重新做。
廣告公司加班是常態。
施曉雨沒讓她走,桑稚也不敢主動走。她待在位置上,認真畫著稿子。
不知過了多久,施曉雨站了起來,上下掃視著她:「我先下班了,你畫完再回去。」
「……」桑稚點頭。
等她走後,何朋興湊了過來:「曉雨姐今天脾氣好爆哦。」
桑稚繼續畫著圖,非常官方地說:「確實我沒做好。」
何朋興沒比她早來幾天,被他的師傅也罵的慘,此時像是同病相憐:「但曉雨姐平時不這樣啊,你是不是惹到她了?」
怎麼惹?
桑稚第一次見施曉雨,又不認識她,而且今天一天的態度都極其謙卑良好。
哪裡惹了?
桑稚繼續官方回答:「曉雨姐比較嚴厲吧,也是希望我能做的更好。」
雖然嘴巴上是那樣說。
但實際上。
桑稚極其不爽-
出公司的時候,已經過八點了。
桑稚晚飯沒吃什麼東西,只吃了包餅乾。她到附近的一家店買了個肉包,在路邊找了個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啃著。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桑稚接起來。
段嘉許:「還在加班?」
桑稚情緒懨懨:「沒,下班了。」
「這麼忙?」段嘉許說,「第一天就加班?」
「我面試的時候,老闆說不用加班,然後跟我同一天上班的那個實習生,也準時下班的。」桑稚抱怨著,有些委屈,「還被罵了一天。」
段嘉許沉默幾秒:「在哪?我過去找你。」-
段嘉許到的時候,桑稚手裡的肉包還沒啃完。她有些吃不下了,小口喝著水果茶。見到他的身影時,也沒起來,還坐在原來的位置。
他走過來,半蹲在她面前:「坐這吃包子。」
桑稚不吭聲。
段嘉許笑:「怎麼這麼可憐啊?」
桑稚繼續咬包子。
段嘉許握住她的手腕,語氣帶了幾分哄意:「別吃這個了,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餓。」桑稚搖頭,「我回去洗洗睡了。」
段嘉許:「晚飯就吃了這個?」
桑稚老實道:「還吃了個餅乾。」
「去喝碗粥吧。」段嘉許皺眉,「加班也得吃東西。」
「哦。」
段嘉許站起來,把她也扯了起來,隨口問:「上班不開心?」
「我從小到大,被人罵的次數,加起來,」桑稚吐了口氣,嘟囔道,「都沒有今天多。」
「不開心就別去了,才大一,也不急。」
桑稚感覺自己的負能量是有點重,稍稍收斂了些:「沒,我就抱怨一下。我這才去一天,而且其實也還好,沒有罵得特別過分。」
段嘉許:「再不行來我公司上班。」
桑稚被他牽著往前走:「你公司好像不招實習生。」
段嘉許輕笑道:「讓你走個後門。」
桑稚當他在哄自己,順著說:「那你給我留著實習老闆的位置吧。」
「行。」
這麼一說完,桑稚的心情好了不少,又開始自說自話:「算了,我跟她杠上了,我就不信我不能讓她滿意。」
段嘉許:「對你哪點不滿意啊?」
桑稚思考了下,誠懇道:「沒有一點滿意。」
「……」
「我總感覺她對我有敵意,」桑稚遲疑著看他,「你真沒交過女朋友?」
「嗯?」
「我懷疑她是你的前女友。」
「……」段嘉許氣樂了,「說什麼呢。」
「哦。」桑稚瞅他,「這麼一想,你好像也沒在朋友圈發過我的照片。」
段嘉許挑眉,把手機給她:「我怎麼沒發?」
桑稚接過:「我真沒看到過。」
她打開他的朋友圈,發現他之前從沒發過朋友圈。但這段時間發了好幾次,內容基本都是她的照片,還遮罩了好些人:「你遮罩了誰?」
段嘉許:「大學同學。」
桑稚又哦了聲,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眼:「我真從沒見你發過朋友圈……」
她點開段嘉許的資料,突然注意到右上角有個「不看他朋友圈」的標識。他的目光掃了過來,也瞬間察覺到。
「……」
桑稚突然想起,從宜荷回來的那次,怕自己看到他的消息不開心,她把他的朋友圈遮罩掉了。之後也不太記得這事。
幾次改備注都沒注意到。
段嘉許把目光挪到她身上,淡淡道:「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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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你自拍太醜了我看不下去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52 PM
第61章 藏不住
「……」
這要怎麼解釋比較合適。
要是他朋友圈發的很頻繁,桑稚還能以『刷屏』為理由。
但他之前根本一條都沒發過。
場面定格幾秒。
桑稚絞盡腦汁地想著理由,默默收回視線,也表現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點開資料設置瞅了眼:「哦,我點錯了。」
段嘉許仍看著她,神情帶了幾分意味深長。
「我本來是打算點,不讓你看我的朋友圈的。」桑稚硬著頭皮解釋,「沒看清楚, 就點成遮罩你的朋友圈了。」
段嘉許:「……」
這什麼理由?
「就是, 你懂吧。」桑稚說,「有些朋友圈的內容,不太好讓家長看到……我又懶得總分組遮罩,乾脆就直接……」
「我不說別的, 」段嘉許打斷她的話,抓住其中的兩個字,「家長?」
「……」
桑稚極為費勁地扯著理由:「那你看到了不就等於我哥看到了,我哥看到了轉頭就告訴我爸媽了, 我得從根源切斷嘛。而且我這都好久之前遮罩的了……」
「你這沒遮罩,我也沒見你發什麼,不好讓家長看到的——」段嘉許的指尖在她的手機螢幕上輕點,「東西?」
「……」桑稚伸手取消掉遮罩,「我都刪了。」
「這麼一提,」段嘉許吊兒郎當道,「小姑娘,你的朋友圈怎麼什麼玩意兒都沒有?」
「啊?」
「也沒有男朋友。」
「……」
這暗示意味十足。
桑稚確實沒有發朋友圈的習慣,偶爾發了一條,沒多久也會刪掉,所以點進去就是空白一片。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剛剛也是隨口一提。
這麼一想,好像確實有種藏藏掖掖的感覺。
桑稚小心翼翼地說:「那我現在發一條?」
聽到桑稚的語氣,段嘉許也知道她今天的情緒不佳。她確實不太在意這些事情,漫不經心道:「不用,跟你鬧著玩呢。」
桑稚翻相冊的舉動停住,沉默著點頭。
過了好半晌。
桑稚沒忍住問:「你不介意嗎?」
「嗯?」
「我沒在朋友圈提過你。」
「故意的?」
「……不是。」
「故意的也無所謂,」段嘉許牽著她進了一家店,語氣鬆散道,「就算你不說,覺得我極為見不得人,所以想瞞著所有人——」
桑稚反駁:「我哪有說你見不得人。」
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段嘉許側頭看她,眼眸璀璨,笑著把話說完。
「你也還是我家的。」
-
只工作了一天,桑稚就覺得腰酸背疼。回到宿舍,她洗漱完後,端了個盆泡腳,之後什麼都不想再做,直接躺到床上。
還沒到桑稚睡覺得時間,但她就已經被睡意籠罩。
桑稚勉強睜著眼,回復著段嘉許的微信。她退開,注意到家裡的群有了新消息,分別是桑榮和黎萍,都發了個紅包,慶祝她找到了實習。
見狀,桑稚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先發了個「抱住」的表情,隨後一個一個地點開,發現都已經被桑延領了。
桑稚耷拉著的眼皮瞬間抬起,當做是他誤領了,輸了個問號提醒:【?】
桑延沒回復。
桑稚等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桑延依然沒回復。
反倒是桑榮為了哄她,昨晚又發了兩個紅包出來。過了幾分鐘後,他還發了句:【臭小子,整天除了欺負你妹還會幹什麼?】
桑延仍然一句話沒說。
桑稚睡眼惺忪,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伸手點開,發現這兩個紅包仍然被桑延領了。
加起來,整整八百塊大洋。
「……」
行。
行!!!!!
別說冷戰。
桑稚現在還想跟他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
-
接下來的幾天,施曉雨對桑稚依然是同樣的態度。
桑稚不管做什麼都會被罵。
比如,施曉雨讓桑稚去裝杯水。
桑稚第一次裝常溫的被罵了,第二次先問了句「您要熱的還是冷的」,她反倒回了句「這還要問的嗎」。然後桑稚按照她上次的要求,倒了杯溫的,依然被罵。
再比如,按照施曉雨的要求,找的素材,畫出來的稿子,她總能找到挑刺的地方。
桑稚修改了好幾次,被她接連罵了好幾次,到最後她才用著極為勉強的語氣,說了句:「算了就這樣吧。」
仍舊是不滿意的姿態。
偶爾跟寧薇聊天,也聽她提起了幾句,找的實習有些不合意,但依然堅持著工作。
桑稚也不想就這麼半途而廢。
她的生活變得比上課的時候還要規律。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再然後就是回宿舍睡覺,別的任何事情都不想幹。
有時候脾氣上來了,桑稚琢磨著合同還沒簽,要不然就直接不幹了。又覺得被虐待了這麼多天,現在就撂擔子走人,一分錢都拿不到格外吃虧。
時間一晃,就到了週五。
桑稚中午跟同事一塊叫了外賣,吃完之後,她收拾了一番,把盒子拿出去扔。走到樓梯間的時候,恰好看到施曉雨靠在窗邊打電話。
她的聲線偏柔,說話也緩,跟在桑稚面前完全不同:「我咋覺得這小姑娘跟你說的不太一樣啊?還挺聽話的,被我這麼刁難也沒怨言,我也沒見她跟公司的男同事說過什麼話……誒,我都不好意思這麼欺負她了。」
桑稚頓了下,沉默著把垃圾扔掉。
施曉雨沒注意到她,仍在跟電話那頭的人聊天:「說的也是,不過按你這麼說的話,這男的也很渣啊,你換個唄。」
她沒再繼續聽,轉頭回了公司。
桑稚到廁所洗了手,想著施曉雨的話。
看來,這些天來的針對和謾駡,都是帶了私人情緒的。
但她真不認識施曉雨啊。
難不成是惹到了哪個同學,然後施曉雨是那個同學的姐姐?
不管怎樣,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桑稚覺得自己還能忍。但現在已經明確,對方就是刻意地在針對她,她就一絲一毫都不想再忍受了。
桑稚回到自己的位置,打算午休。
施曉雨也已經回來了,此時拿上位置上的毯子,打算去沙發那邊睡一會兒。公司裡只有一張沙發,也向來是她在用。
看到桑稚趴到了桌上,她的腳步一停:「誰讓你睡了?」
桑稚側頭:「還沒到上班時間。」
施曉雨:「讓你找的素材找好了?」
「沒有,」桑稚盯著她,平靜道,「但現在不是上班時間。」
頭一回聽到桑稚回擊,施曉雨還有些不適應,她皺著眉,手掌在桌面重重拍了下,惱火道:「你先找完,我趕著用。」
桑稚:「哦。」
施曉雨的表情緩和了些:「快點啊。」
桑稚又補了句:「不找。」
「……」施曉雨說,「你說什麼?」
「你要真著急,你可以自己不午睡,現在去找。」桑稚的脾氣向來不好,此時還是按捺著火氣說的話,「不然,這加班費,你給我出?」-
因為桑稚的態度,之後施曉雨的行為明顯要更惡劣了。
覺得合理的,桑稚還會忍著。覺得施曉雨是沒事找事的,她也會面無表情又禮貌地回應幾句。中途施曉雨去上廁所的時候,萬哲和何朋興忍不住過來跟她搭話。
萬哲:「你今天吃炸藥了?」
何朋興:「牛逼啊,你不怕她之後更加針對你啊?」
桑稚翻著文件,無波無瀾道:「忍著照樣被罵,我還不如給她找點不痛快。」
何朋興:「好。」
萬哲:「幹得好。」
何朋興:「但我不敢。」
萬哲:「我也不敢。」
「……」
為了新來的三個同事,老闆張輝決定組織個聚餐,當是迎新party。所以今天的下班時間格外準時,施曉雨想刻意給桑稚找點事情做,也沒找到理由。
聚餐的地點在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廳。
在張輝面前,而且還是下班時間,施曉雨也沒太放肆,沒再刁難桑稚。
這一場結束,一行人決定到附近的KTV放鬆一下。
桑稚不太想去,但見其他人都去,她也不好意思提出要走。想著過去待一個小時,就找個宿舍門禁或者別的什麼理由,先一步離開。
路上,桑稚聽到施曉雨在跟張輝說:「輝哥,我朋友打算來找我,讓她一起來,行不?」
張輝笑呵呵的:「可以啊,人多熱鬧。」
桑稚沒把這太當回事兒,走在後邊,沉默地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沒多久,桑稚見到了施曉雨口中的朋友。
是許久未見的姜穎。
在這一刻,桑稚也突然想起了一開始為什麼會覺得施曉雨眼熟。她的臉漸漸跟在火鍋店的時候,攔著姜穎瘋狂舉動的那個女人重合上。
桑稚坐在KTV的角落,情緒很淡,盯著笑著跟所有人打招呼的姜穎。
兩人目光撞上的時候,姜穎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桑稚也裝模作樣地露出個笑臉。
其他人唱歌玩骰子喝酒,桑稚只跟著玩了一會兒,就回到角落坐下。不知不覺,姜穎就坐到了她的旁邊。
她看上去很正常,臉上帶著親近的笑容,溫和道:「聽說你才大一?」
桑稚裝沒聽見,不吭聲。
只穎:「這麼小就出來工作了啊?」
「……」
「跟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在一塊,開心不?」
「阿姨,」桑稚啃著面前的花生米,「我要真缺錢呢,我去找份家教,或者是出去外面打個暑假工,都比在這公司實習來錢快。」
「……」
「沒別的意思,你要就想說這個,我先提醒你一下。」桑稚抬頭,笑眼彎起,「不然你說的累,我聽著也煩。」
姜穎臉上的笑容斂住,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往嘴裡灌了好幾口酒。也許是因為周圍在場的人多,她也沒做出多激烈的舉動。
桑稚低頭看了眼時間。
姜穎:「你父母能同意你跟他在一塊?」
桑稚沒應。
「你覺得他真喜歡你?小姑娘,認真跟你說一句,這個男人,特別缺愛。」姜穎輕聲道,「你對他是不是挺好?」
「……」
「任何一個人,只要對他好一點,他都能把這種感覺誤以為是愛情。」姜穎說,「我看你確實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的,但你如果跟他提分手,你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不?」
桑稚低頭玩手機,一聲也不吭。
姜穎用指尖輕輕戳了下她的手臂:「他會覺得,沒關係,你能找到更好的就好。」
她的心臟像是被紮了根刺,唇角用力地抿了下。
「然後呢,」姜穎慢慢地說著,「你這樣的人,他能找出千百個。」
桑稚這才開了口,輕聲道:「你來找我說這些話,有意思?」
「被我戳到痛點了啊?抱歉,哈。」姜穎嘴裡的酒氣格外濃鬱,有些難聞,「我就是看不慣他,好心提醒你。你說我沒事兒針對他幹什麼,因為他爸開車,把我爸,撞死了。」
「我知道。」
姜穎一愣,突然大笑起來,全身都在抖:「這事兒,他告訴你了啊?他還好意思說啊?——可真夠厚臉皮的呢。」
「現在21世紀了,」桑稚語氣無波無瀾,「一千年前連坐制就廢除了,阿姨。」
沉默好半晌。
姜穎僵硬地扯起嘴角,涼涼道:「那我找誰怨?如果是你家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覺得你不會變成我這樣?」
「段嘉許的爸爸犯了罪,」桑稚說,「所以法院判了刑,他會因自己所犯下的罪——」
姜穎猛地打斷她的話,冷笑:「得到懲罰?」
「……」
「我爸本來能活。段志誠那個畜生,撞了人之後逃逸,」姜穎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怕坐牢,怕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跳樓自殺了。」
「……」
「你說,他受到了什麼懲罰?」
「……」
這事情桑稚也是第一次聽說。
先前聽段嘉許說,他爸爸成了植物人,她也以為是因為那場車禍,造成的雙方影響。
良久。
桑稚抬睫與她對視,語氣輕輕的:「那段嘉許,不也是受害者嗎?」
-
桑稚找了個理由離開,姜穎沒跟著出來。她的心裡憋得慌,一時也不想回學校,到附近買了份章魚小丸子吃。
沒多久,她收到段嘉許的微信:【在哪,我過來接你。】
桑稚給他發了個定位。
這兒是個小廣場,還算熱鬧。
有一群人在不遠處玩輪滑和滑板,桑稚坐在旁邊的小石階上,把章魚小丸子吃完。她把盒子放在一旁,悶悶地打了個嗝。
她想著姜穎的話,莫名有些失神。
開始回想著這段時間跟段嘉許的相處。
他是對她很好的。
什麼都遷就著她。
她想做什麼都陪著去做。
她不願意的事情,他也不會強迫。
他對她很好。
這樣還不算很喜歡嗎?
但從第一天在一起的時候,桑稚就很清楚。
他們的喜歡,應該是不對等的。
他是一時興起也好,是日久生情也好。
只要他有一點點喜歡她,好像也就足夠了。
桑稚忽地站了起來,盯著別人嬉嬉笑笑地玩著滑板。
注意到遠處有個男生牽著女生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像是怕她摔了,然後猛地被她親了一下,表情愣住,面紅耳赤地鬆開手。
結果兩人一起摔了,卻都在笑。
桑稚莫名也跟著笑。
她又看了好一會兒,段嘉許才給她發了個微信,跟她說到了。桑稚給他回復著消息,問著他具體位置,沒多久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桑稚把手裡的盒子扔掉,站到他的面前。
段嘉許上下觀察著她:「喝酒了嗎?」
桑稚搖了搖頭,抬眼看他,突然問:「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不?」
段嘉許眉眼一挑:「問。」
桑稚:「你為什麼喜歡我?」
聞言,段嘉許愣了,好笑道:「這還有什麼原因?」
桑稚頓了下,輕輕地哦了聲:「也是。」
「怎麼了?」
「沒怎麼。」桑稚低下眼,忽地鬆開他的手,翻著自己的包,從錢包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這個給你。」
「嗯?」
「我之前辦的卡,裡面有一千多塊錢。」桑稚慢慢道,「我上學期參加的那個比賽,我們組拿獎了,然後把獎品賣掉,分了錢。我還做了幾份家教,不過有點少,加起來沒多少錢。」
「……」
「獎學金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如果拿到了就轉進去。這個工作如果我能堅持做下去,應該也有兩千塊錢,」桑稚說,「到時候也會轉進去的。」
段嘉許有點反應不過來,喉結上下滑動著:「為什麼給我這個?」
「就想告訴你,」桑稚鼻尖一酸,輕聲說,「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所以你不用找別人對你好。
我能永遠,毫無保留地對你好。
段嘉許歪著頭,低下眼看她:「這是要包養我的意思?」
「……」
「但怎麼說的這麼委屈?」
段嘉許從口袋裡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放在她的手心裡:「拿這些錢,給自己買漂亮的裙子穿。」
而後,段嘉許接過她手裡的卡:「這個,就用來包養哥哥。」
桑稚抬頭看他。
「這錢給的還不少,所以,」段嘉許的心情似乎不錯,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往她耳邊吹了口氣,「老闆,你想幹什麼都行。」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55 PM
第62章 藏不住
他的氣息溫熱, 噴在她的耳際,又癢又麻。語氣帶了幾分調笑,是故意在逗她, 格外不正經,又讓人生不上氣。
桑稚的情緒瞬間散去大半,抬眼,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怎麼不說話?」段嘉許直起身,輕笑了聲,主動承認,「行了,我知道我說話土。」
「……」
聽到這話,桑稚的嘴角斂直,維持幾秒,這次沒忍住笑:「你不是不承認嗎?」
段嘉許的眉眼稍抬:「還真土啊?」
桑稚吸了吸鼻子,沒打擊他:「還行。」
她垂下眼,看著手上的黑色錢包,遞還給他:「還你。」
段嘉許沒接,反倒是把手上的卡揣進兜裡,似有若無道:「這個我可不還。」
桑稚小聲說:「我沒讓你還。」
段嘉許這才又把卡拿了出來,垂睫盯著看了好半晌,忽地笑起來, 喃喃低語:「我這年紀還能吃上軟飯。」
「……」桑稚說,「這錢我也沒讓你亂花。」
「給了我還不讓我花啊?」
桑稚瞅他:「那得存著。」
段嘉許悠悠道:「存著給你當嫁妝?」
桑稚很正經:「存著買房。」
「……」
「我之前上網看了下,市中心,一百平米的,首付大概五十萬。」桑稚說,「……按這個進度,我存個二十年應該能存到。」
段嘉許愣了下,笑了出聲。他的下巴稍斂,愉悅的心情沒半點克制,笑得肩膀都在顫:「行啊,等你存。」
「……」
二十年聽起來是有點卑微。
桑稚想了想,又道:「應該也不用那麼久。」
段嘉許:「嗯,哥哥等你金屋藏嬌。」
「……」
被他這麼一打岔,桑稚都有些忘記自己心情不好的理由了。她用那個錢包碰了碰他的手臂,提醒道:「你的。」
段嘉許接過,從裡邊抽了兩張卡,遞給她:「老闆,您的卡。」
桑稚沒拿:「你給我卡做什麼?」
「我身上可不能留錢。」段嘉許笑,「不然怎麼吃軟飯?」
桑稚忍不住說:「我花錢很大手大腳的。」
「那我運氣還挺好,」段嘉許拖腔帶調道,「找到了個出手闊綽的金主。」
「……」桑稚只收了一張,小心翼翼地收進包裡,「我不用,給你好好放著,你要的話我就還給你。」
見她情緒總算好起來,段嘉許才開口問:「今天不是跟公司的人聚餐?怎麼還不開心?」
算起來,姜穎也是第二次來找她了。加之桑稚過去一週被針對,也是因為姜穎。她沒打算辭職,還想著膈應施曉雨一個月再拿著工錢走人。
怕也影響了段嘉許的心情,桑稚沒坦白:「就帶我的師傅有點煩人。」-
把桑稚送回學校之後,段嘉許開車回了家。他把車開進社區裡,放緩了車速,還沒開到要轉彎的地方,眼前突然有個人撞了上來。
段嘉許的目光一緊,下意識剎了車。他的背脊在瞬間出了冷汗,大腦也有一瞬的茫然,而後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剛撞上來的那個人半靠在他的車前,明顯喝醉了酒的樣子,沒被撞到,嘴裡囔囔著聽不清的話。
段嘉許深吸了口氣,喊了聲:「先生?」
男人站直起來,突然指著車輪,罵罵咧咧道:「你的車壓到我的狗了!」
聞言,段嘉許掃了眼,並沒有看到他所說的”狗”。他閉了閉眼,情緒還沒太緩過來,淡聲道:「您喝醉了,去旁邊坐會兒吧。」
「我沒醉!」男人還有些站不穩,醉醺醺地拿手指他,「我說!你的車!撞到我家的狗了!你得賠錢!」
聽到這邊的動靜,周圍陸陸續續有人圍著看。
沒多久,保安也過來了,瞭解了情況之後,耐心地勸著架。但這個男人完全沒理智,聽到保安說「那你把狗扯出來」,還火氣十足地回了句「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鬧到最後也沒了法子,只能報了警。
段嘉許回到車上,漫不經心地看著男人在外邊鬧。
員警來了之後才脫了身。
這麼一折騰,也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回到家,段嘉許打開冰箱,拿了瓶冰水往嘴裡灌,舌根被刺激得有些發麻。他的腦子像是有根線在繃著,一扯就要斷。
掃了眼裡邊五花八門的零食,段嘉許抿了抿唇,隨手抽了根巧克力。
他坐到沙發上,撕開包裝咬了一口。
極為甜膩的味道。
段嘉許順手把口袋裡的卡也抽了出來。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眉眼一鬆,桃花眼隨之下彎。緊繃著的心情好像也漸漸散去。
把剩下的巧克力吃完,段嘉許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等他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這個時間點,桑稚早就已經睡著了。
段嘉許沒什麼睡意,拿出手機玩了好一陣子的遊戲,直到淩晨一點才躺下睡覺。
然後,他做了個夢。
夢到今天晚上,他在應酬上喝了酒,卻覺得自己沒醉,毅然決然地選擇開車回家,而後在路上撞上了剛剛的那個男人。
他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聽到自己不斷在阻止。
極為絕望,又歇斯底裡的聲音,像是要刺破耳膜。
然而夢境裡的他,還是逃跑了。
段嘉許夢到。
他成為了段志誠-
……
那大概是,段嘉許經歷過的,最兵荒馬亂的一個晚上。
他在房間裡寫著作業,想著寫完這點,還有時間能看會兒漫畫書。許若淑在客廳看電視,他還隱隱能聽到她斷斷續續的笑聲。
本來是極其安寧的一個晚上。
直到段志誠回來。
他極為莽撞,身上還散發著濃郁而難聞的酒氣,整個人都在發顫。對著許若淑擔憂的問話和上前的安撫,也只是極為崩潰地推開。
恐慌到了極致。
這極大的動靜聲,擾得段嘉許沒法再寫作業。他停下手中的筆,起身出了客廳,問道:「媽,怎麼回事兒?」
許若淑攏了攏身上的披肩,安撫道:「沒事兒,你繼續去寫作業。」
「我完了。」然而段志誠並不如她所說的「沒事」,雙眼赤紅,反反複複地重複著這三個字,「我完了……」
許若淑皺眉,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喝成這樣怎麼回來的?不是讓小陳送你嗎?」
「我自己……」段志誠的喉嚨裡發出近似哽咽的聲音,「我…我撞到人了……」
「……」
房子裡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段志誠粗重的氣息聲。
半晌,許若淑回過神,轉頭看向段嘉許:「阿許,回房間。」她連忙抓住段志誠的手臂,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好好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段志誠扯著嗓子,大吼著:「我不知道!」
「你在哪兒撞的?你叫了救護車沒有?」許若淑的眼睛紅了,聲音也不自覺地發著顫,「你下車看了嗎?」
「在人民路,那家士多店旁邊……」段志誠突然抬了頭,眼淚直掉,「我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段嘉許在這個時候開了口:「爸,你叫了救護車嗎?」
段志誠連連搖頭,什麼都聽不進去:「不能叫,沒有人看到是我撞的,沒有人知道……你們不要管了!你們不要——」
許若淑也吼:「段志誠!你是不是瘋了!」
「……」
段嘉許的額角突突地抽著,手心發涼。他聽著父母的爭吵,沉默著走到沙發旁,拿起話筒,開始打120。
察覺到他的舉動,段志誠看了過來:「你幹什麼?!」
那頭接通,段嘉許眼睛發紅,回頭直視著段志誠:「醫院嗎?人民路這邊有家士多店,隔壁有人出了車禍,有傷者,麻煩……」
段志誠像是瘋了,想過來搶他的電話,被許若淑攔著。
「——麻煩儘快派人過來,謝謝。」把話說完,段嘉許掛斷了電話,一字一頓道,「得救人。」
「……」
「那個人還不一定死了,你為什麼不救人?」父親的形象在一瞬間崩塌,段嘉許臉上的肌肉收緊,咬著牙問,「你為什麼要跑?」
許若淑把段嘉許護在身後,認真道:「你去自首。」
「……」
「認錯,贖罪。」第一次碰到這麼大的事情,許若淑的聲音帶著濃厚的哭腔,「你做錯了事情,你得彌補,這是你該做的,不該逃避的。」
「……」看著兩人的表情,段志誠仍在搖頭。他的整張臉都是紅的,額頭上也不停流著汗,「我不想坐牢…我不想……」
許若淑還想說什麼。
段志誠的精神像是不清醒了一樣,喃喃道:「我償命行嗎?我死了總行了吧?」
然後,段嘉許看到他此生永遠忘不掉的一個畫面。
他的父親,為了逃避這個罪孽。
突然往陽臺的方向衝,然後縱身,從六樓跳了下去。
……
段志誠沒死成,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
龐大的醫藥費,巨額的賠償金,永不停息的指責,所有一切,該讓段志誠承受的罪責,都全部轉換了方向,重重地往這個家庭壓了下來。
段嘉許和許若淑承受著,姜穎一家,包括他們所有親戚的糾纏不放。
年紀尚小的孩子,以及溫柔懦弱的女人,成為了最好欺負的對象。沒完沒了的勒索,以及尖銳惡毒的詛咒,直到他們搬家了之後,才漸漸地消停下來。
卻成了,永久散不去的陰影。
——「你也該去死。」
——「真不知道你長大之後會變成什麼樣。」
怕會像所有人所說的。
段嘉許以後,會成為段志誠那樣的人。
所以他從不喝酒。
做任何事情都循規蹈矩。
段嘉許帶著自卑,小心翼翼,而又努力地活著。他不相信命運,也絕不在其他人的言語中選擇自暴自棄,跌入泥潭。
他相信,會像許若淑說的那樣,
也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樣。
他會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
……
-
桑稚的手機長期靜音,主要是因為上課,以及平時怕影響到舍友。但最近一個人在宿舍,也因為總沒及時看到別人的消息,她便開了聲音。
半夜,她被一通微信電話吵醒。
桑稚被吵的心煩意亂。一時間還以為是鬧鐘響了,她摸著手機,迷迷糊糊地把電話掛掉,蒙上腦袋繼續睡。
沒多久,電話再度響起。
桑稚稍稍清醒了些,皺著眼,定神看螢幕。
發現是段嘉許打來的。
注意手機中央的時間,桑稚頓時炸了。她平復著呼吸,忍著脾氣接起了電話,直接開了外放。
狹小的寢室內,瞬間響起了段嘉許的聲音:「睡了?」
桑稚快瘋了:「現在三點了,大哥。」
段嘉許頓了下,在那頭悶笑著:「對不起,我有點睡不著。」
桑稚只想睡覺,敷衍道:「你要幹嘛。」
「跟你說說話。」
「我要睡覺!」桑稚忍著直接掛電話的衝動,說道,「你去找我哥,我覺得他現在估計也沒睡,他一般週末都通宵的——」
段嘉許:「只想找你。」
「……」
桑稚的眼皮掀了掀。覺得他半夜這個點來騷擾她,好像也不太對勁,她伸手把攝像頭打開:「你幹嘛。」
她這邊黑漆漆一片,開了攝像頭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見狀,段嘉許那頭也開了,露出了他的臉。他那頭的光線不太亮,顯得圖元有些低:「沒事兒,你睡吧。」
「……」桑稚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段嘉許笑了聲:「你怎麼知道?」
因為剛醒,桑稚說話帶了點鼻音,聽起來軟軟的,語速也很慢:「這個時間,除了做噩夢還能是什麼?」
「……」
「你是不是夢到有鬼?鬼壓床?你怎麼膽子這麼小。」桑稚嫌棄道,「你現在躺好,我給你唱個催眠曲。」
段嘉許輕輕嗯了聲。
桑稚趴在枕頭上,開始唱:「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
很快,桑稚就停了下來,坐了起來:「我感覺這樣唱我得先睡著。」
段嘉許又開始笑,帶著依稀的氣息聲。
桑稚裹著被子靠牆坐,手裡抱著手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就做個噩夢,都是假的。你看看周圍的東西,你看看螢幕裡的我——」
「……」
「哦。」桑稚的腦子有點不清晰,「我這邊沒光,我懶得下去開。」
段嘉許笑著應:「嗯。」
「都是假的,」就連坐著桑稚都覺得自己要睡著了,亂七八糟地扯著話,「我才是真的,別的都是假的。」
段嘉許聲音低沉,顯得繾綣:「我知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桑稚不知不覺又躺到了床上,漸漸睡去。
手裡的電話仍舊沒掛。
那頭的人聽著她平緩的呼吸聲,低笑了聲,也漸漸入了眠。
直至天明-
新的一週,桑稚照常到公司上班。
照常被施曉雨針對挑刺,然後俐落地回應。次數多了,看著每次被她氣得夠嗆的施曉雨,桑稚居然還有種十分樂在其中的感覺。
下班時間,施曉雨準時背上包走人。臨走前,她冷冷瞥了桑稚一眼,面無表情道:「把報表整理好再回去。」
桑稚點頭:「哦。」
等她走了之後,桑稚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注意到她這邊的狀況,何朋興瞪大眼:「你要走了?不是讓你整理報表嗎?」
桑稚:「明天來整理。」
萬哲羨慕:「桑稚,你咋這麼牛逼啊。」
何朋興:「你明天過來得被曉雨姐罵死。」
「整不整理都被罵,」桑稚說,「那我還不如早點下班,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著她明天來罵我。」
「……」
萬哲:「我要跟她一樣大,我也能這麼酷。」
何朋興:「我要不打算轉正,我也能這麼酷。」
桑稚:「……」
-
這樣上班就真的比較有意思。
出了公司,桑稚也不覺得疲倦。坐上地鐵,到段嘉許的公司樓下等他下班。她找了家壽司店,隨意點了個套餐。
她翻出個漫畫來看。
沒多久,桑稚接到了黎萍的電話。
她接了起來。
黎萍:「隻隻,你現在在哪呢?還在加班啊?」
桑稚咬著壽司,說:「沒,剛下班。我現在在吃晚飯。」
「吃完就快點回宿舍吧,知道嗎?」黎萍歎息了聲,「你一個人在那邊,搞得我太不放心了。以後實習在南蕪這邊找,成不?」
「沒事兒,」桑稚看了眼時間,「我應該八點就回去了,不會太晚的。」
「行,晚點跟媽媽視個頻。」
「好。」
桑稚掛了電話,沒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繼續吃著壽司。
很快,段嘉許也來了。
桑稚也給他點了一份,說著:「我今天得早點回去,我媽要跟我視頻。」
「嗯。」
吃完飯,段嘉許就送桑稚回了學校。
他沒開車,兩人下了地鐵之後,手牽著手往宜荷大學的方向走:「今天施曉雨叫我去給她裝一杯溫水,我就去給她裝。」
「然後呢。」
「我裝完之後,她就罵我,說她明明要的是冷水。」提到這個,桑稚來了興致,「我就說,那個飲水機出不來冷水了。」
段嘉許覺得好笑:「然後?」
「她很生氣啊,說怎麼可能出不來冷水。我說,那你去試一下,她就去試了。然後跟我說,明明就可以。我就說,可能我一用就壞了——」
沒等桑稚說完,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桑稚邊說著邊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居然是桑延。她眨了下眼,非常沒骨氣地接了起來:「幹嘛。」
那頭頓了下,語氣涼涼的:「你回宿舍了?」
「你跟媽媽今天怎麼都要問一遍,」桑稚莫名其妙,「我現在快到學校了,怎麼了?」
「所以,」桑延一句一句地從嘴裡蹦著話,「現在在校門口,跟個男人,手牽著手的人,是你,對吧?」
「……」
極其突然的話語。
桑稚還有些茫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下意識地往四周看著:「啊?哥哥,你來宜荷了嗎?」
那頭已經掛了電話。
桑稚也同時發現了桑延的存在。
他正在馬路邊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兩個交握著的手。旁邊有輛計程車啟動,消失在車流之中,像是帶走了這世上的所有聲音。
桑延淡淡道:「是我眼瞎了?」
「……」
「我怎麼覺得你這個研究生男朋友,」桑延冷笑了聲,「長得跟段嘉許那條狗一個樣?」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5:57 PM
第63章 藏不住
「……」
桑稚機械般地轉頭,順著他的視線往段嘉許的臉上瞟。像是被家長抓到早戀一樣,她猛地把手抽回,不自在地背到身後。
她咽了咽口水。
本來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情,但桑延不善的表情,以及關係突如其來被戳破,兩者結合之下,讓本無心理準備的桑稚,心臟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段嘉許低著眼,看著自己瞬間空蕩的手,眉梢一挑。
而後,桑稚憋出了句:「……是挺像的。」
「……」
「但你仔細看看,」桑稚乾巴巴道,「還是有、有一點區別的,就是撞臉…大眾臉……我認識好幾個人都長這個臉……」
桑延打斷她的話,氣極反笑:「你真當我是傻子?」
「……」
「要不我幫你想個理由?」桑延瞳孔漆黑,自以為冷靜,又不冷靜地說著, 「段嘉許瞎了,瘸了, 醉了,所以為了扶著他,你一定得牽著他的手。」
安靜三秒, 桑稚強裝鎮定道:「那要不就醉了吧?」
「……」
聽到這話,桑延的眉心一跳,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也漸漸收了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平復著呼吸,盯著桑稚,一字一頓道:「你給我過來。」
桑稚怕被他罵,求救般地看向段嘉許。
見狀,段嘉許也側頭看向桑稚,表情若有所思地。很快,他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卻是在回應她剛剛說的話:「我這長相也不大眾吧。」
「……」
雙重夾擊。
兩個,有毛病的,男人。
桑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成為最慌張的那一個。她深吸了口氣,目光在兩人身上轉悠著,而後忽地把段嘉許往桑延的方向推。
她把責任全往段嘉許身上推,實話實說:「他追的我。」
對上桑延的視線,段嘉許終於開始有了一絲的罪惡感。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斂起,輕咳了聲,承認:「我追的。」
「……」
-
桑稚突然有些後悔。
她今天要是不去找段嘉許,下班後乖乖回宿舍,此時桑延估計也不會撞上這一幕。知道桑延來了,他們還能從長計議,還能再想想怎麼坦白,才不會讓他覺得太過難以接受。
此時的狀況。
三個人像陌生人一樣,沉默又尷尬地,往桑稚宿舍樓的方向走。
桑稚走在中間,也不敢靠段嘉許太近,距離更偏向桑延。她的目光總往桑延臉上瞅,心臟仍在打鼓,心頭莫名浮上了點愧疚感。
她垂下腦袋,暗自代入著桑延此時應該有的想法。
跟妹妹冷戰了接近兩周的時間,終於騰出時間過來宜荷打斷她的腿。千辛萬苦趕到妹妹的學校,卻意外的看到,她跟自己的兄弟手牽著手的場景。
妹妹跟兄弟在一起。
在一起就算了,兩個人卻同時瞞著他,他毫無察覺,還總找這個兄弟去照顧妹妹,像個傻子被人玩弄於掌股之上。
好像是有點……
桑稚舔了舔唇角,忍不住道:「哥哥,我之前就想跟告訴你的,我都發了消息出去了,但你把我拉黑了。所以你就沒看到。」
桑延像沒聽到似的,一聲也不吭。
「我能給你看,」怕他不信,桑稚翻出手機,從黑名單裡把他拉出來,「我這還有記錄。」
桑延舊事重提:「研究生?」
桑稚的眼睛緩慢地眨了下,硬著頭皮說:「我這不是想先給你個心理準備嗎?先跟你說,我找了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朋友,然後再慢慢告訴你……」
桑延懶得聽她廢話:「你宿舍樓還要走多久。」
「快了,再走幾分鐘。」桑稚撓了撓頭,遲疑道,「你要幹嘛。」
桑延沒回答。
桑稚只能看了段嘉許一眼。
段嘉許對上她的目光,笑了下,安撫道:「沒事兒,我一會兒跟你哥說。」
「……」
總感覺這氛圍有點嚇人,還出乎了桑稚的意料。她本以為桑延頂多會覺得詫異,也不至於生氣。
桑稚又看向桑延,強行想挽回一下局面:「哥哥,你今晚住哪?」
桑延嗤了聲:「有你什麼事?」
桑稚感覺腦袋都要炸了:「你總不會打人吧……」
桑延:「呵呵。」
「這事兒有什麼啊,你要看上了我朋友,」桑稚費勁地扯著話,「我也能給你介紹啊,我也能一點都不介意的。」
桑延極為冷漠:「犯不著,老子有對象。」
「……」
「不是,男未婚女未嫁的,你這反應怎麼跟我找了個已婚的一樣啊!」桑稚說,「這年齡也沒差很多啊,又不是十七歲。」
恰好到桑稚的宿舍樓下。
「這棟?」桑延無視她的任何話,下巴抬了抬,「不用我教你怎麼進去吧?」
「……」
段嘉許也開了口,溫和地提醒:「回去吧,不是還要跟你媽媽視頻?」
這氛圍極其古怪,像是在等她走之後,再幹點什麼事情。
桑稚覺得格外不安,一步都不敢離開,繼續說著:「而且你跟嘉許哥認識那麼多年了,也知道他人品挺好的吧……」
桑延的聲音毫無情緒:「我知道什麼?」
「……」
說半天油鹽不進。
桑稚費勁口舌,都沒半點用處。她覺得惱,又覺得理虧,只能耐著性子說:「我都跟你說了,我準備告訴你的,但是你把我拉黑了。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呀,就談戀愛。」
「嗯,不是大事。」桑延敷衍,「回你的宿舍。」
桑稚要瘋了,只能丟出個提議:「我今天不回宿舍睡行不行?」
桑延:「呵呵。」
「……」-
覺得自己該說的都說了。
也覺得這兩人怎麼說,也是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應該也是講道理的。
況且,桑稚從小到大,惹桑延生氣的次數,沒有千遍也有百遍了,他也沒試過跟她動手。頂多是教訓她幾句,也沒有更惡劣的行為。
抱著這樣的想法,桑稚又替段嘉許說了幾句,還是讓了步,乖乖回了宿舍。她小跑著上了樓,進了宿舍之後,立刻進了陽臺,扶著欄杆往下看。
看到兩個男人已經往校門口的方向走,中間隔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這麼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交談。
但看上去,好像還挺和諧。
好像確實是在,和諧地講道理。
桑稚鬆了口氣,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時,才收回了視線-
此時此刻。
樓下正走著路的段嘉許和桑延,目光沒有一刻對上。
也毫無交流。
暑假夜間的校園,安靜得過分。
一路上幾乎沒看到別的人。
兩人保持這樣的狀態,出了校門,又走了一段路。從這兒走到地鐵站,要穿過一條小道。平時還挺熱鬧,但到暑假,人就少了不少。
空蕩蕩的街道,明白色的路燈,刺眼又冷清。
像是到了個極其合適的位置。
桑延突然停了下來,舌尖用力抵了下唇角的位置。隨後,他側過身,毫無徵兆,用盡全力往他臉上揍了一拳。
毫不客氣,沒半點收斂。
順著這力道,段嘉許往後退了幾步,覺得半張臉都沒了知覺,像是被火燒,帶著麻意。他活動著臉上的肌肉,用指腹蹭了蹭稍稍裂開的唇角,笑了:「這麼狠啊?」
「我他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桑延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眼睛閉了閉,又睜開,「你泡誰不行?」
段嘉許糾正:「不是泡,認真的。」
桑延嘲諷般地笑了聲,火氣半點沒消。他轉了轉脖子,伸手拽住段嘉許的衣領,重重往下扯,抬起膝蓋,往他的腹部頂:「我看你他媽是瘋了。」
他的力道極重,段嘉許覺得全身都在疼,卻也沒反抗。他的額間冒了細汗,唇角一直上彎著,艱難冒出了句:「你看著地兒揍。」
「……」桑延氣得胃疼,又往他臉上揍了一拳,「你他媽還想我給你留著?」
段嘉許往後退,這次背撞到了牆上,悶哼了聲。
桑延把他扯過來,這次還上了腳。
兩人認識那麼久,從沒打過架。
這頭一遭,桑延就像是想要了段嘉許的命。打到最後,他自己也沒了勁,靠在牆上喘著氣:「媽的,休息一會兒。」
段嘉許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的嘴裡全是血腥味,往旁邊吐了口血水。聽到這話,他的眉梢揚起,嘶了聲,也沒多說:「行。」
這場架,讓桑延的情緒冷靜了大半。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火.藥味漸漸散去。
桑延淡聲問:「談多久了?」
「一個半月,」段嘉許站起身,低笑道,「上回說打算去南蕪找你,就為這事兒。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所以想當面跟你道個歉。」
桑延:「你是畜生?」
段嘉許:「是吧。」
「你要找個跟她一樣大的,或者,你就算找個比她小的,我都舉雙手雙腳贊成。」桑延說,「但我妹,桑稚,她初中你就認識了吧?把你當親哥似的,你也能下的了手?」
「兄弟——」
「滾,誰他媽你兄弟。」
「……」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扯到唇角處的傷口,疼得聲音都啞了幾分,「行,哥。知道你難接受,你要打我幾頓都成。」
桑延氣笑了:「誰你哥?」
段嘉許:「遲早得喊,你適應一下吧。」
「……」
兩人直接攔了輛的士。
上了車,桑延仍覺得荒唐,想到都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想的?」
「還別說,」恰好收到桑稚的微信,段嘉許低下眼,邊回復著邊吊兒郎當地說,「小姑娘長大之後,還挺漂亮的。」
「……」桑延忍著在車上打人的衝動,「你沒見過漂亮的?」
「確實,」段嘉許的目光未動,往對話方塊上輸入了句「沒事兒,別擔心」,笑得溫柔,「還真沒見過比我家隻隻漂亮的。」
桑延把車窗降下,吹著夜風,把上了頭的火也降下:「你家,隻隻?」
段嘉許挑眉:「行,暫時還是你家的。」
「……」
「但遲早也是我家的。」
「……」
沉默半晌。
桑延又問:「真認真的?」
段嘉許熄了手機屏,聽到這話,他唇角的笑意斂了斂,語氣也難得正經了幾分:「不認真我才真他媽是個畜生。」
「行。」桑延跟查家底似的,「到哪一步了?」
「……」段嘉許側頭看他,這次沒回答,「不是,兄弟。這就涉嫌隱私問題了吧?」
桑延:「?」
空氣凝固幾秒,桑延不敢相信,直直地盯著段嘉許:「這事兒我問出來也尷尬,但我還得問清楚,你做什麼就涉嫌隱私了?」
見他誤會了,段嘉許差點被嗆到:「別。兄弟,你想什麼呢?」
「……」
段嘉許:「我在你心裡形象就這樣?」
桑延目光未移,平靜道:「說真的,是這樣。」
「……」
「還有,你一個接近三十的老狗,泡我妹一個剛上大學的小姑娘這事情——讓我發現,」桑延冷笑了聲,「你的無恥原來是沒有上限的。」
段嘉許悠悠道:「也就差個六歲零,十一個月。」
「……」事情也這樣了,桑延總不可能讓他倆分手,他收回視線,鬆了口,「你倆愛談就談,但是,你得注意點分寸。這小鬼在家被供著養的。」
段嘉許笑了:「我知道。」
很快,他又補了句:「謝謝哥哥。」
場面定格住。
沒多久,車窗又升了上去。
桑延猛地伸手,用力扣住段嘉許的脖子,額角突突地跳著。
這動靜聲極大,駕駛座的司機下意識道:「咋回事啊?」
怕司機恐慌,桑延抬起眼,按捺著火氣,非常體貼地補了句:「師傅您別擔心。」
「……」
「我儘量不在您的車上殺人。」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6:00 PM
第64章 藏不住
車子沒開到社區門口,在一旁的馬路邊停下。
兩人下了車。
段嘉許舒展了下身子,輕輕轉著脖子,伸手揉著肩膀的位置。他進了附近的一家藥店,隨意在架子上拿了點處理淤傷的藥。
桑延慢騰騰地跟在後邊,靠在門邊等。他的臉上一般不帶什麼表情,此時因為心情不爽,眼神更冷了些,加上一身黑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嚇人。
前臺的店員忍不住往他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很快,段嘉許拿著藥去前臺付款。
店員掃著條碼,抬眸看著段嘉許破了的唇角,以及臉上的青紫色痕跡。她皺了眉,壓低聲音問:「要幫您報警嗎?」
桑延明顯聽到了,視線立刻瞥了過來,帶了幾分陰森。
聽到這話,段嘉許愣了下,有點想笑,又怕牽動了傷口。他拿手機付了款,溫和道:「不用了,謝謝。」
桑延先一步出了店。回頭往他的臉上掃了眼,低嘲道:「這點傷, 還沒到派出所,估計就癒合了吧。」
「……」段嘉許沒跟他計較,指了指不遠處的社區,「那邊。」
兩人回到段嘉許的住所。
他獨居,除了桑稚,房子裡基本也沒有其他人進來過。鞋架上的鞋子很單一,只有他的幾雙鞋子和一雙室內拖鞋。
顏色大多偏深,所以桑稚的那雙粉色拖鞋在其中格外顯眼。
桑延瞥了眼,冷笑了聲。
「……」
段嘉許沒有要照顧他的意思,懶洋洋道:「你就光腳吧。」
把這兒當自己家似的,桑延一進門就往冰箱的方向走,從裡邊拿了瓶可樂。目光在冰箱裡的零食上轉了幾圈,很快就合上。
桑延回到客廳。
段嘉許已經從房間出來,手上拿著換洗的衣物。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他的眉梢微抬,淡聲提醒:「是這樣的。」
桑延:「?」
「冰箱裡的零食和飲料,還有這個櫃子裡的東西,」段嘉許語氣斯文又禮貌,緩緩道,「我希望,你都儘量不要碰。」
桑延眼皮都沒抬一下,閒閒道:「你這可樂裡摻了金?」
「倒也沒有,」段嘉許笑,「不過是我女朋友的。」
「……」
這個身份的轉變,讓桑延覺得格外不適應和彆扭。
他涼涼地看了段嘉許一眼,懶得搭理。
段嘉許進了浴室裡。他脫掉衣服,往鏡子前照了下自己此刻的模樣。唇角破了皮,左眼角有些發腫,臉頰的淤傷還帶了幾絲血絲。
身上有幾塊地方也泛了紫,全身上下都疼。
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消淡點。
想到先前被姜穎潑了杯水,桑稚都能氣哭。這次看上去比上回狼狽多了,也不知道她明天會有什麼反應。
段嘉許歎息了聲,打開淋浴,把水的溫度調高了些,稍稍舒緩著身上的痠疼。他洗澡的速度向來很快,但這次因為身上有傷,衝洗的時間長了些。
等他出浴室的時候,桑延已經打完一局遊戲了,此時正拿著遙控,換著電視的頻道。
茶几上放著幾包被拆開的零食。
桑延傾身拿了一包,丟了塊薯片進嘴裡。
段嘉許目光輕掃,沒多說什麼。他從袋子裡把藥拿出來,往傷口處塗著,隨口道:「你什麼時候回南蕪?」
桑延:「沒那麼快。」
注意到段嘉許的舉動,他又道:「這點傷有必要?」
「……」段嘉許好笑道,「真的疼。」
「除了第一下,」桑延靠在沙發背上,語氣很欠揍,「我之後哪下用力了?跟撓癢癢似的,當給你鬆筋正骨了。」
段嘉許沒搭腔,掀開衣服,往腹部處噴著藥。
「明天那小鬼看到了,估計要說我欺負你。」桑延打了個哈欠,語氣睏倦,「來,我這人很公平,給你揍一拳。」
段嘉許挑眉,淡聲說:「算了,我沒打過人,不會。」
桑延:「讓你打就打,磨蹭什麼呢?」
沉默三秒,段嘉許把手裡的藥放下,側著腦袋,很配合地說:「那你站起來吧,坐著不好打。」
「……」
原本已經休了戰。
但事端莫名再度被挑起,這次卻是桑延主動求揍。但他似乎並不把這一下看在眼裡,聲音極其瞧不起:「速戰速決。」
段嘉許笑:「我真不會。」
剛剛脾氣上來,確實下手沒個輕重。這麼一想確實有些過,桑延不耐煩地指了指臉:「握拳,往這兒打——」
沒等他說完,段嘉許就已經上了手,往他所說的位置揍了一拳。
「……」
桑延的腦袋一偏,往後退了一步,撞到鞋櫃上。他感覺半張臉都麻了,牙齒磕碰到嘴唇,刺刺的疼。他扯了扯嘴角,氣笑了,一聲沒吭,只朝他豎了下大拇指。
事情莫名演變成了。
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塗藥。
「還有點後悔,」段嘉許給手背也噴著藥,慢條斯理道,「打完我手也疼。」
桑延拿熱毛巾敷著臉,面無表情地說:「你勁兒夠大啊。」
段嘉許低笑了聲:「我真不會。」
「滾。」
段嘉許的手機一直在響。
能猜到是桑稚在給他發消息,段嘉許加快速度上完藥,而後抽了張紙巾擦手,拿起手機回復。
桑延聽著覺得煩:「你能把聲音關掉?」
段嘉許抬眼,悠悠道:「不能。」
「……」
「這麼一瞧,」段嘉許眼尾微彎,若有所思道,「你的手機倒是挺安靜。」
「……」
「行了,」注意到時間,段嘉許沒再跟他鬧,站起身,「我明天還要上班,你自己看著辦吧,我準備睡覺了。」
「等會兒,」桑延說,「借條內褲來穿。」
「……」
「怎麼了?穿幾天就還你。還有,」桑延的腳搭在沙發上,毫無任何坐姿可言,「我今晚睡哪?總不能讓我這個客人睡沙發吧?」
沉默片刻。
沒多久,段嘉許彎下腰,用指尖輕點他的胸膛。桃花眼多情帶笑,尾音拖著,聽起來曖昧得過分:「抱歉,我不跟男人睡覺。」
「……」桑延說,「你能別噁心我?」
段嘉許打開櫃子拿了新的一套洗漱用品出來,順帶回房間拿了套衣服,丟到桑延的面前:「我睡了,客廳是你的。」
「……」
他往房間走了兩步,又退回來:「也不是不尊重你,兄弟,我今天被你打慘了,得休息一下。」
桑延:「滾吧。」
想了想,段嘉許又漫不經心地補了句:「我會鎖門。」
「……」
-
跟黎萍視頻完,桑稚洗了個澡便回了床,一直給段嘉許發著消息。她嘗試著給桑延發了一條,發現他還沒把自己拉出黑名單,很快就作罷。
段嘉許回消息回得慢。
想著他倆應該有話要說,桑稚也沒一直煩他。
桑稚又玩了好一會兒的手機,想了想,也給段嘉許發了個視頻通話。
他沒接。
很快就發來個消息:【沒穿衣服。】
桑稚:「……」
段嘉許:【行不行?】
沒等桑稚回復,那頭就已經給她回了個視頻通話。
桑稚的呼吸一頓,下意識掛斷,又回了個語音通話回去。接通之後,她皺了眉,說道:「你不能穿衣服嗎?你不怕著涼?」
段嘉許總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懶得穿。」
「……」
「真不想看?」段嘉許壓低聲音,像是在跟她說耳語,又像是在蠱惑,「還挺性感。」
「……」桑稚無語,「你跟我哥喝酒了?」
「沒喝。」
桑稚說著正事,不跟他鬧:「那沒事兒吧?」
段嘉許笑道:「就被罵了幾句,沒事兒。」
桑稚放下心來,嘟囔道:「你就先讓他罵著吧,我找機會幫你罵回去。」
段嘉許輕輕地嗯了聲。
「我哥怎麼突然過來了?」
「看他的意思,好像是想過來看看,」段嘉許說,「你現在是在宿舍裡住,還是跟你那個研究生男朋友住一塊。」
「我哪那麼隨便。」桑稚揉了揉眼睛,嘀咕著,「那沒事就行,我要睡覺了。」
「嗯,晚安。」
「那我哥明天幹嘛,」桑稚想起個事兒,「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去?」
「說要待一段時間。睡吧,不用管他。」-
隔天一早,桑稚準點到公司。
因為沒有整理報表的事情,桑稚被施曉雨訓了一頓。可能是因為睡眠不足的關係,她今天的脾氣比平時還躁:「你是不是不想幹?叫你做的事情哪件能做好?」
桑稚想了想:「我感覺我都做得挺好。」
「桑稚!」施曉雨氣得臉都紅了,大聲罵,「你以為這是你家?你以為公司出錢是招你來玩的?沒本事就給我滾蛋!」
桑稚不懂她為什麼情緒能波動的那麼厲害,認真道:「我什麼時候在玩?而且我就是沒本事,才過來這裡實習,想學點東西。」
施曉雨冷笑:「沒本事就給我好好聽話,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成天跟我作對。」
「哦。」桑稚說,「合理的我會聽的。」
「一開始不是挺聽話嗎?怎麼?忍不了了?」施曉雨說,「說真的,我看你長得挺好,學歷也不低,為什麼非得搶別人男朋友?不嫌噁心?」
「……」
兩人這麼一鬧,旁邊的同事都把注意力挪了過來。
桑稚抬了眼:「我搶誰的男朋友?姜穎啊?」
「你自己心裡清楚。」
「抱歉,我男朋友在我之前,連別的女人的手都沒碰過。」桑稚盯著她,語氣也漸漸變得冷硬起來,「還有,你記得讓你那個朋友去看看醫生,你之前沒見過她發瘋的樣子?天天幻想什麼呢,腦子有問題?」
施曉雨一愣:「但她跟我說——」
兩人的爭吵聲確實不小,把會議室裡的張輝也引了出來,冷聲道:「你倆幹什麼呢!給我進來!」-
兩人都被張輝訓了一頓。
這段時間,施曉雨針對桑稚的做法,也傳了一些進他的耳中。張輝為人憨厚,看不太慣這種行為,也因此警告了她幾句。
施曉雨也收斂了不少。
這場爭吵把兩人的關係降到冰點,卻讓桑稚覺得更加自在。
相安無事到下班時間。
桑稚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再做。她直接把施曉雨當成空氣,只跟附近的同事道了聲再見,而後便離開了。
桑稚和段嘉許今天都要上班,所有也沒人有時間搭理桑延。兩人本來約好晚上去她附近的海鮮餐廳吃飯,現在就順帶捎上了桑延。
一出公司,桑稚就在熟悉的位置看到段嘉許的身影。她小跑著過去,正想問問桑延在哪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他臉上的傷。
「……」桑稚瞬間把嘴裡的話咽了回去。
段嘉許牽起她的手,說:「你哥先去佔位了,咱倆現在過去。」
桑稚抿了抿唇,瞬間猜到了什麼。她忍著火氣,還是問了句:「你這臉怎麼回事?」
段嘉許唇角已經結了痂,臉上的淤血也稍稍散了些,看起來比昨天好了不少。他抓了抓眼下的皮膚,說:「不小心磕到了。」
桑稚哦了聲:「磕桑延拳頭上了。」
「……」
她定定地盯著他的臉,很快便轉身,往那家海鮮餐廳的方向走。沒多久又回頭看他:「你別告訴我你昨天就站著給他打。」
段嘉許輕咳了聲:「也不是。」
桑稚問:「還打哪了?」
「沒,」段嘉許不動聲色道,「就臉上這點。」
像是在思索他話裡的真實性,桑稚停在原地,沒什麼動靜。半晌後,她猛地抬起手,毫無預兆地碰了下他肚子的位置。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所導致的痠疼,讓段嘉許條件反射退了一步,表情也有了輕微的變化。
格外明顯的反應。
桑稚徹底火了:「我要去殺了他。」
「……」-
這家餐廳的生意不錯,大多數位置都佔滿,桑延就坐在餐廳裡靠窗的位置。他百無聊賴地翻著菜單,餘光注意到旁邊有人過來。
正想抬起眼的時候,脖子就被人從身後勒住,差點沒喘上氣來。桑延用力咳嗽了下,下意識罵了句髒話:「操。」
伴隨而來的,是桑稚壓著火的聲音:「你完了。」
注意到旁邊站著的段嘉許,桑延瞬間明白了什麼,一字一頓道:「在我發火之前,給我鬆開。」
「我這次回家——不,我從現在開始,」桑稚當沒聽見他的話,用力掐著他的臉,伸手拽他頭髮,「我天天跟媽媽語音,天天說你女朋友壞話,你別想讓她進門,你做夢吧!我昨天跟你說什麼——」
桑延把她的手扯掉:「你敢。」
「你自己不講道理!誰讓你打人的?打就算了!你還——!」桑稚越說越氣,眼睛都紅了,手又纏了上去,力道也隨著語氣加重起來,「打那麼重——!要我昨天在我肯定報警抓你!我告訴你!我從今天開始跟你杠上了!」
桑延深吸了口氣:「好好說話。」
說完最後一句話,桑稚也把手鬆開,聲音漸漸帶了哭腔:「桑延!你欺負我男朋友!我要跟你絕交!」
「……」
把火氣發洩完,桑稚又死死地盯著他好一陣,轉頭去了廁所。
段嘉許清了清嗓子,伸手拍了拍桑延的肩膀,而後跟了上去。這時間沒隔多久,很快,他獨自一人回到位置上坐下。
注意到桑延的視線,段嘉許解釋:「她去上廁所。」
桑延伸手揉了揉臉,氣得直笑:「媽的,你一會兒別攔著,我真要打死這小鬼。」
段嘉許:「那我肯定得攔著。」
「……」
「跟小姑娘計較什麼,」段嘉許替桑稚說著話,「那點勁兒也弄不疼你。」
桑延一肚子火:「趕緊滾。」
「兄弟,你看看。」似乎還挺享受這種滋味,段嘉許輕笑著說,「你什麼時候有空再揍我一頓?」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6:02 PM
第65章 藏不住
女廁所外的人很多,隊伍已經排出了門外。
桑稚沒打算上廁所,只是想洗把臉。她直接從人和門的空隙中穿了進去, 走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
突然注意到鏡子裡的自己眼睛還紅著,唇角拉得平直,看上去不像是剛罵了人,倒像是被人罵了一頓。
桑稚後知後覺地因為,自己說著說著就被氣哭了的事情,感到有些丟人。她吐了口氣,抽了張紙巾擦臉。
想著她昨天絞盡腦汁說得口都乾了的話,段嘉許若無其事的態度,以及自己最後也覺得桑延還挺講道理的智障想法。
剛降下去一絲的火氣,又再度升了起來。
桑稚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裡,出了廁所 板著臉回到位置。
這是一張四人桌。此時段嘉許和桑延分別坐在兩側,一個坐在靠外的位置, 另一個坐在靠窗的一側。
桑稚看著座位分佈,不想跟桑延坐在一塊,只能推了推段嘉許,硬邦邦道:「你坐裡邊去。」
「牛逼,」在這個時候,桑延開了口,「多大年紀了,絕交這種詞都說的出來。」
等段嘉許往裡邊挪了個位後,桑稚坐下,當做沒聽見他的話。但想想又覺得憋屈,很快就開了口:「那斷絕關係。」
「哪來的關係?」桑延嗤笑了聲,「提醒您一下,桑家十八代單傳。」
「……」桑稚看向他,「我等會兒就告訴姑姑。」
「噢。」桑延改口,「一代,單傳。」
見慣了兩人吵架,段嘉許也沒覺得這是大事,饒有興致地在旁邊看著。很快,他把菜單放到桑稚的面前,中斷了他們的爭吵:「先點菜。」
桑稚抿了抿唇,憋著火開始翻菜單。
桑延卻沒完沒了,繼續火上澆油:「這才在一起多長時間,胳膊肘再往外拐得折了吧。」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桑稚一點即燃,火冒三丈,用力把菜單合上,「我下次回家,衝到你那把你女朋友揍一頓,你怎麼想?」
「這兩個能一樣?」桑延說,「白、眼、狼。」
「我這怎麼就白眼狼了?還有,哪裡不一樣?」桑稚跟他吵,「反正打人就是不對,你講道理不行?又不是多嚴重的事情。」
「講道理?」桑延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反倒笑了,「抱歉,我呢,不喜歡這麼娘炮的解決方式。」
「……」
「而且,這位同學。」桑延的指節在桌面輕叩,緩緩道,「我跟我兄弟打架,有你什麼事?」
「……」桑稚立刻看向段嘉許。
段嘉許歪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側臉,與桑稚對視。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好笑道:「別跟你哥吵了。」
桑稚生硬地說:「是他要跟我吵。」
段嘉許:「我也打了他,扯平了。」
聞言,桑稚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沒從他的臉上看到什麼傷口。兩人對比起來,怎麼看都段嘉許更慘烈一些。
但也可能是,段嘉許打人比較給面子,不打臉,只往身上打。
桑延也沒說話,正低著頭看手機。
看上去莫名顯得可憐。
桑稚的火氣瞬間散了大半。想到他過來的主要原因,她沉默幾秒,又看向段嘉許,冒出了句:「你幹嘛打我哥?」
「……」
-
細想一下,如果她的物件不是段嘉許,而是一個跟他年紀一樣大的男人,桑延肯定不會一上來就找他打一架。
所以桑延打段嘉許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他倆的關係。
這麼一想。
桑稚覺得自己好像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見兩人都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心無芥蒂的,桑稚的情緒很快也就過了。點完菜之後,她隨口提了句:「你們去醫院了嗎?」
段嘉許:「嗯。」
桑延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哦。」桑稚看向桑延,主動道,「哥哥,你哪被打了。」
桑延語氣很淡:「有你什麼事?」
這一場冷戰延續了幾乎兩周的時間,桑稚皺眉,很不爽地說:「剛剛我說的話沒道理嗎?我又不是沒事找事,還有,你有必要生那麼久的氣嗎?」
桑延掀起眼,神色慵懶:「段嘉許,你對象有病?」
「……」
「跟她說一聲,我有女朋友。」桑延明顯沒有要就此息兵罷戰的意思,咬著字句,認真道,「所以,沒事,少,跟我,搭話。」
「……」桑稚又惱了,「那你把我的八百塊錢還給我。」
桑延懶得理她。
段嘉許笑了出聲:「你倆要吵一晚上啊?」
「誰要跟他吵,」桑稚低頭喝了口水,忍氣吞聲道,「不理人就算,誰稀罕。」
恰好上了幾道菜。
跟桑延吵了半天,桑稚早就餓了。僅剩的一點火氣在瞬間散去,她夾了個扇貝進碗裡,像是忘了自己剛才的話一樣,又開始扯話:「哥,你女朋友是誰啊?」
桑延沒答。
桑稚看向段嘉許:「你知道不?」
段嘉許戴上手套,笑著搖頭。
桑稚狐疑:「你這個女朋友,怎麼說了好幾個月了,也沒見著個人影。我連照片都沒看到過。昨天我跟媽媽視頻,也沒聽她提起。」
桑延不想弄髒手,只夾著不用剝殼的食物:「想說什麼直說。」
桑稚:「你是不是不想相親,就編出了這麼一個人?」
「……」桑延抬眼,語氣輕飄飄地,「我有必要編?」
這個話題他明顯不太想談,桑稚瞅他一眼,改口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南蕪?我這兩天還要上班,但我週末可以陪你去逛。」
桑延:「我來找我兄弟,你陪我逛什麼?」
「……」
段嘉許剝了碗蝦,放到桑稚的面前。聞言,他的眉梢一挑,對著桑延說:「我陪你?那我能帶家屬不?」
桑稚也不想搭理桑延了,低頭啃蝦。
桑延伸手,毫無預兆地把桑稚面前裝滿蝦的碗拿了過來:「隨便。」
桑稚猛地抬頭。
就見他把蝦全倒入自己的碗裡,而後把空碗放回段嘉許的面前,悠悠地冒出兩字:「辛苦。」
「……」-
桑稚真的不知道。
桑延為什麼能,這麼,惹人煩。
為了方便跟他搶食,桑稚乾脆把位置換到桑延的旁邊。他夾什麼,她就立刻動筷子,先一步把他想吃的東西夾到碗裡。
後來,桑延開始自食其力,戴上手套剝皮皮蝦。
他剛剝完一條丟進碗裡,下一秒,桑稚就從他的碗裡把蝦肉夾出來,一口吞進嘴裡。
桑延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你是強盜?」
桑稚咬著東西,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示威。很快,她咽下嘴裡的東西,誠懇道:「幫你試個味。」
「……」
「但我沒試出味來,」桑稚說,「你再給我剝二十條,我再試試。」
桑延:「哪兒來,哪兒滾。」
段嘉許已經吃飽了,坐在位置上。見狀,他朝桑稚勾了勾手指頭,彎著唇說:「坐回來。」
桑稚:「幹嘛。」
段嘉許輕笑道:「我來伺候你。」
桑稚眨了下眼,乖乖哦了聲,起身回到位置。
「……」聽到『伺候』兩個字,桑延的嘴角抽了下,把手套扯了下來,「你倆談個戀愛可真夠噁心人的。」-
晚飯結束後,段嘉許去付了賬。
三人出了餐廳,桑延從兜裡拿出段嘉許的車鑰匙,打了個哈欠:「我回去了,你倆該幹嘛幹嘛。」
總有種桑延大老遠來到一個陌生城市,估計會有很孤單很可憐很無助的感覺,所以桑稚不想讓他一個人待著:「哥哥,要不我們去看個電影吧?」
「我,跟你倆?」桑延睏倦道,「我腦子有問題?」
桑稚低頭,翻著手機:「你幹嘛來都不提前說一下,你昨天晚上來,我昨天下午就訂了電影票了,現在也退不掉。」
她看了下場次:「不過也沒什麼人訂票誒,我要不把隔壁也訂了。」
桑延:「我不去。」
「那我訂了啊。」桑稚自顧自地說著,「這個是情侶座,一訂只能訂兩張票,不過一個廳也沒幾個座。」
桑延:「你聾了?」
桑稚付了款:「訂好了。」
「……」
電影院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三人上了車。
既然都這樣了,桑延也懶得開車,把車鑰匙丟給了段嘉許,之後便上了後座。他沒有要讓桑稚上來的意思,上車了就關了車門。
桑稚識相地坐到了副駕上。
算起來,她也好幾個月沒見到桑延了,又回過頭跟他說話:「哥,所以你幾號回家?」
桑延懶懶道:「下週吧。」
桑稚算了下時間:「那都八月了。」
桑延:「差不多。」
「八月?」段嘉許繫好安全帶,聽到這話,他也看了桑延一眼,而後發動了車子,「行啊。我月底要搬個家,你順便幫個忙吧。」
桑延:「?」
桑稚也是第一次聽說:「啊?你要搬家嗎?」
「嗯,租房時間到了,」段嘉許說,「不打算續了。仲介推薦了幾個你學校附近的,打算週末去看看。」
「我幫你搬家?」桑延語氣帶了幾分涼意,「你沒問題吧?」
「沒什麼問題,」段嘉許溫和道,「你願意幫就行。」
「……」-
到了電影院。
桑稚取了票,還買了桶爆米花。她盯著手裡的票,猶豫著位置該怎麼分配好。
如果她跟段嘉許一塊坐,那她讓桑延一塊來看電影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反倒像是在孤立他。
但如果是她跟桑延坐一塊,情侶座,好像也挺奇怪。
最後桑稚定下了一個方案。
她把其中一張票遞給桑延,電影票上的情侶座三個字用黑體加粗,格外明顯:「你倆一會兒坐一起吧。」
段嘉許:「?」
桑延:「?」
桑稚想了個恰當的理由:「我想躺著。」
沒多久,三人進了場。
桑稚占了其中一張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兩人過去旁邊那一張。
桑延極為無語:「你腦子有坑?」
「我幹嘛。」桑稚被罵得懵,「你們兩個坐一塊啊,有什麼不對。那我們三個來看電影,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坐吧。」
這個場次的人很少,除了他們三人,只有另外一對情侶,就坐在他們前邊的位置。聽到動靜,女人回頭看了眼。
桑延沒再理她,抬腳往隔壁位置走。
他這個態度跟默許一樣。
桑稚的目光跟段嘉許對上,示意他趕緊跟過去。
段嘉許挑眉,按著她的話做。
桑稚戴上3D眼鏡,把手機扔在一旁,開始啃爆米花。而後,她聽到前座的情侶在聊天。
「老公,你看我們斜對角——」女人壓著聲音,但她嗓門不小,桑稚也能聽到一二,「那兩個男的,好像是基佬。」
桑稚的動作一頓:「……」
「還帶了個女生過來,」女人嬉笑道,「估計是不想被發現。」
下一刻,段嘉許也回來了,坐到桑稚旁邊。
桑稚看向他。
段嘉許:「你哥叫我滾。」
「……」桑稚其實不太在意情侶座這個事情,因為她跟舍友也經常買情侶票。她默了三秒,「算了,不管了。」
這個電影廳的座椅很軟,有點像是雙人沙發,旁邊沒有隔著空隙,直接連著另外一張椅子,但中間有擋板遮住。
所以桑稚只能看到桑延的腿,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樣。
桑稚遞了顆爆米花到他唇邊:「你吃不吃。」
段嘉許張嘴,探出舌尖,把爆米花卷入口中。恰好電影開場,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戴上了3D眼鏡,目光往前看。
吃多了就覺得膩,桑稚把爆米花放在一旁,抱著可樂開始喝。她盯著大螢幕,漸漸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上邊。
不知過了多久,螢幕上震撼的視覺特效結束,男女主角在絕處中相擁,熱烈地親吻。
桑稚還覺得有些感動,又開始抱著爆米花啃。下一秒,她忽地注意到,前座那對親密摟在一起的情侶,似乎也在接吻。
「……」
她一愣,下意識看了段嘉許一眼。
這才發現他靠得極近,目光沒往電影上看,而是盯著她。因為戴著黑色的眼鏡,桑稚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只能看到他小幅度彎著的唇,漸漸地往她的方向靠近。
桑稚的呼吸一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用氣音道:「有攝像頭。」
跟沒聽見似的,下一刻,段嘉許的嘴唇就貼了上去。他的力道很輕,咬了下她的下唇,舔舐了下,很快就退開。
濕潤,又溫熱的觸感。
桑稚的表情僵住,而後往旁邊指了指,極為震驚,又不敢發出很大的聲響,提醒道:「我哥,我哥在旁邊。」
段嘉許低笑了聲。
怕她手裡的爆米花撒了,他伸手扯過,放到一旁。他的嘴唇貼近她的耳側,也壓低了聲音,話裡帶著淺淺的氣息。
「那不挺刺激的嗎?」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0 06:40 PM
第66章 藏不住
他的嘴唇像是貼到了她的耳垂,帶來似有若無的觸感。呼吸略顯滾燙,噴在她的耳際,一陣又一陣地,讓桑稚下意識往後靠。
卻已經沒有了後退的距離。
總有種在做壞事的感覺,桑稚緊張地注意著築延那邊的動靜,想把他推開一些。
下一刻,段嘉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懷裡拽。同時,他的腦袋稍側,輕輕吻上她的唇。另一隻手的動作卻不溫柔,捏住她的下巴,向下扣住。
順著力道,桑稚的嘴唇張開。
他的舌尖探了進來,勾住她退怯的舌頭,一寸寸往內,吞噬她的所有。
慾念橫生,帶著鋪天蓋地的侵佔性。
像是要把她吃進肚子裡。
電影廳內,背景音樂的聲音震耳欲聾。蓋住了他們的所有聲響。
桑稚的心臟用力撞著身體,再無別的心思去考慮別的事情。
兩人的距離極近,桑稚像是也能感受到,他那跟她頻率極為相似的心跳聲。
良久,段嘉許鬆開她,指腹輕蹭了下她的唇角。盯著她發了愣的模樣,他笑了聲,再度貼近她的耳朵,啞聲道:「別怕。」
桑稚仍待坐在原地,像丟了魂似的。
段嘉許又親了下她的下巴,聲音多了幾分繾綣。
「我們小聲點。」
這段小插曲,加起來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
但接下來電影講了什麼內容,桑稚一點都沒看進去,集中力全在自己發燙的嘴唇,以及隔壁時不時,就往她嘴裡餵顆爆米花的段嘉許。
不知過了多久。
螢幕上出現電影的片尾,廳內的燈光隨之亮起。前座的情侶未動,似乎還等著看彩蛋。
桑稚不大感興趣,站了起來:「我們走吧。」
段嘉許嗯了聲。
注意到一直沒動靜的桑延,桑稚湊過去看了眼。他的3D眼鏡直接扔在隔壁的椅子上,像是一直沒戴,此時正靠著椅背睡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剛剛的事情,桑稚撓了撓頭,裝作很平靜的樣子,用鞋尖踢了下他的鞋,把他叫醒:「哥,走了。」
桑延睜開眼。他似乎是沒察覺到什麼,目光往旁邊的手機上看了眼,模樣有些疲倦。很快,他緩緩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嗯。」
三人出了電影院,到停車場上了車。
時間也不早了,段嘉許把車子開到桑稚學校,在門口找了個位置停車。桑稚解了安全帶,正打算下車的時候,後座的桑延忽地喃喃道:「我還是回去吧。」
桑稚回頭:「什麼?」
桑延沒多說,下了車。
桑稚眼神古怪,往他的方向看了眼,而後又看向段嘉許,很彆扭地說:「他是不是發現了。」
段嘉許笑:「應該沒有。」
桑稚吐了口氣,硬著頭皮下了車。她走到桑延旁邊,心頭惴惴不安,嘀咕道:「你幹嘛現在就回去,你等一會兒跟嘉許哥塊回去不行嗎?」
「你倆約會去吧,」桑延低頭看著手機,「我回南蕪了。」
「……」
桑稚愣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啊?現在?都九點了。」
桑延不太在意地說:「我去機場問問還有沒有票。」
段嘉許也從車上下來,聽到這話,他的眉梢一挑:「這就回去了?」
「嗯。」桑延看向段嘉許,像是想囑咐點什麼,說岀來又覺得矯情。他抬手用力掐了下桑稚的臉,說,「自己在學校注意點哥哥走了。」
「…...」桑稚小聲道,「你剛不是說八月才回去嗎?」
桑延:「有點事兒。」
「那你怎麼不早說,」桑稚抿了抿唇,語氣悶悶,「那我今天就請假了嘛,我都想好週未帶你去哪玩了,就突然說走。」
桑延樂了:「我犯得著讓你這小鬼帶我玩?」
桑稚莫名有點想哭。她抽著鼻子,眼裡浮起了一層濕氣,開始發脾氣:「你又沒工作,你那麼著急回去幹嘛?如果才打算過來兩天,那你幹嘛過來。」
「說點人話。」桑延說,「什麼叫沒工作?」
算起來,桑稚也將近半年沒回家了。
所以桑延這次過來,就算他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十句話有九句是在懟她,桑稚還是有種踏實又開心的感覺。
桑稚的話裡帶了哽意,聲音也低了不少:「你就不能在這多留幾天。」
「不是,」桑延笑出了聲,莫名其妙道,「你怎麼就哭上了?」
「……」
「我留這幹什麼,天天在段嘉許那房子裡閒得發慌,給他當看門狗啊?」說著,桑延指了指段嘉許,「這狗對你不好?」
桑稚抹著眼淚:「不是。」
桑延又問:「實習不開心?」
「嗯。」像小時候被人欺負了一樣,藥稚抽抽噎噎地跟他告狀,「有人欺負我。」
「那就別幹了,」藥延說,「咱還差這點錢啊?」
「那我就白被她欺負了…….。」
桑稚邊哭邊抱怨,「你還把我拉黑了,還搶我紅包,過來還一直罵我......。」
「那才多少錢?」我飛過來都不止八百塊,你這得記多久?」桑延說,「行了,跟你鬧著玩呢,一會兒還給你。」
「……」
「還有,說幾句就罵你了啊?整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好聽的話樣。自己在這邊待的開心就行,也不是不回去了,為這事哭不嫌丟人?」
桑延被她哭得頭疼,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示意讓他自己來管,「找你那老物件去吧。」
段嘉許開了口:「你再等會兒,我一會兒開車送你去。」
「你不嫌麻煩,我還怕趕不上最後一班飛機,」桑延的語氣仍然欠揍,「我滾了,你照顧這小鬼吧。牛逼,十九歲了還跟九歲一樣。」
「……」
-
宜荷大學附近的計程車不少,桑延很快就攔到一輛,坐上離開了。
「小姑娘,你當我不存在啊?」段嘉許走到桑稚面前,半開玩笑,「在我面前,因為別的男人哭成這樣。」
桑稚默不作聲地扯著他的衣擺,開始擦眼淚。
「誒一—。」段嘉許沒惱,玩味般地說,「別掀那麼上,哥哥露肉。」
桑稚的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咕噥道:「又沒人看到。」
「在這公司實習很不開心?」段嘉許的語速緩慢,輕聲哄著:「不是跟我說你那個師傅沒欺負你了?」
「不想每天跟你說這個,」桑稚低聲說,「而且,因為被罵就哭,挺丟人的。」
「嗯?」段嘉許笑道,「你在我面前哭多少回了,還有什麼丟人的?」
「那都是小時候了,現在哪有。」桑稚沒再哭,眼睛卻還紅通通的,一本正經道,「我一點都不喜歡哭。小孩子遇事才哭,我這個年紀,都應該要想怎麼解決問題。」
段嘉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眼角向下彎:「明明就是小哭包。」
「……」
「如果你覺得哭,是小孩的權利。」段嘉許的語氣難得認真揉著她的腦袋,「那你就當一輩子的小孩,行不行?」
桑稚抬起眼。
他的瞳仁色澤偏淺,天生帶著溫柔,像是要化成水:「我養著。」
這個詞,在她年少的時候,像是個難纏的詛咒。
所以她多次提出不希望他再這樣喊他,希望自己能早日擺脫,又在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中,覺得這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在此刻,這個詞再次出現。
帶給她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很神奇的是,這些感受,全部,都是同一個人帶給她的。
桑稚安靜幾秒,一聲不吭地往他懷裡蹭。
段嘉許摸著她的頭髮,想了想,問道:「是不是想回家?」
桑稚老實道:「嗯。」
「想回就回,我請假陪你一塊回去。還有,這工作如果真不喜歡,就別幹了。」段嘉許歎息了聲,「這公司怎麼回事,搞得我家小孩哭成這樣。」
「……」
「我能不能去找你老闆說幾句?」
這語氣像家長看孩子在學校被欺負,說要去找校長一樣。
桑稚莫名笑了,壞心情也隨著他的安慰散去大半。
段嘉許眼睫垂下,也跟著她笑。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低聲道:「我不想只是成為你的男朋友。
聞言,桑稚的心臟停了下,有些愣。
下一秒,段嘉許認真把話說完。「我也想成為你依賴的人。」
桑稚回了宿舍,拿出手機看了微信一眼。注意到把她拉黑兩週的桑延終於來了消息,給她轉了5000塊錢。
還附帶了一句話。
桑延:【加上生活費。】
桑稚收了錢,問了幾句他現在的情況,很快就熄了屏。想著段嘉許剛剛的話,她莫名失了神,感覺心臟有些空的位置似乎被人填補了些東西。
沒多久。
桑稚回過神,眨了下眼,自顧自地傻笑起來。
-
第二天,桑稚照常去上班。
昨天因為張輝的訓話,施曉雨沒怎麼再針對她。但桑稚不太確定,會不會過了一天,她就恢復了原來的姿態。
桑稚也不想再跟她較勁。她暗暗想著,如果施曉雨還像之前那樣,自己似乎也沒有要一直待在這兒的必要。雖然說是來學東西的,卻什麼內容都沒學到。
每天花費最多的時間思考的事情,就是該怎麼跟施曉雨作對。
也像是在浪費時間。
旦慶倖的是,施曉雨的狀態還跟昨天差不多。
接下來的幾天,也一直是這樣的相處方式。
施曉雨不再刻意刁難桑稚,只吩咐她做該做的事情,偶爾覺得她有些事情沒做好,也只是淡淡地提了幾句。
桑稚才漸漸鬆下了口氣。
轉眼間就到了週末。
桑稚陪著段嘉許到宜荷大學旁邊的社區看房子。本以為他找跟之前差不多條件的,但這次他找的房子明顯比之前那間大了不少,兩室兩廳兩衛,主臥也帶了個廁所。
加起來七十平米左右,租金也比先前那間高了不少。
趁仲介去打電話,桑稚把他扯到一邊:「你一個人住,租這麼大幹什麼?」
段嘉許沒回答,反問:「這間行不行?」
桑稚下意識道:「挺好的。」
「那就這間吧。」
「……」桑稚愣了,「不是,你一個人住還要兩個廁所?」
段嘉許挑眉,若有所思道:「也不算一個人住吧。」
桑稚瞬間懂了點什麼,沉默幾秒,強調:「我不跟你一起住。」
「嗯。」段嘉許悠悠道,「但也不妨礙我想給你留個房間。」
桑稚小聲說:「你這不是浪費嗎?」
「還行吧。」段嘉許吊兒郎當道,「你能來住一晚,我就算賺到了。」
「……」
桑稚沒太把他這話放在心上。
定下之後,沒多久段嘉許就搬了過去。他的行李沒多收拾出來也就幾箱的東西,連搬家公司都不用找。
這個社區就在宜荷大學隔壁,走過去不過五分鐘的路程。
兩人見面也方便了不少。
每天早上,段嘉許還能順路把桑稚送到公司去。下班之後,兩人回到這邊,在附近的小吃街解決晚飯,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不知不覺,八月份就過了一半。
恰是週五,最近公司的事情少,桑稚准點下了班。她給段嘉許發了個微信,得知他要加班的事情,便自己打包了份飯,回到學校。
桑稚打開電腦,把勺子咬在嘴裡,抓起空調遙控,把空調打開。
耳邊傳來熟悉的運作聲
隨後,空調莫名響起了哢哢的聲音,特別響。
桑稚頓了下,抬頭看了眼,也沒覺得有風出來。她覺得有些奇怪,鬱悶地關掉,又打開,卻還是一樣的效果
這個宿舍樓老舊,空調的款式也比較老。
桑稚不懂怎麼弄,只能下樓找了宿管阿姨。阿姨沒跟她上去看,只是讓她自己去申請報修,但放假期間,學校的維修人員也放假,報修了也得等到開學才有人來修。
要嘛,她就只能找校外的維修工。
桑稚不知道上哪找,重新回到宿舍,又自己折騰了一會兒。
想著,要不忍忍就算了。
旦又覺得這天氣完全沒法忍受。
桑稚把風扇打開,先把飯吃完。隨後,她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了這個事情,思考著今天要不要去外面找個酒店住,明天再看看能不能找人來修理。
沒等她想好。
段嘉許就已經回復了。
【去我家。】
【不是給了你一把鑰匙?】
桑稚想了想,確實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麼矯情的必要。她拿了套換洗衣物,又帶上自己的護膚品,還把電腦也抱上,而後出發去了段嘉許家。
她來的次數並不少,此時也沒覺得不自在,進去之後便開了空調,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桑稚經常自己一個人待在家,此時也沒覺得無聊,時間消磨地也快。
接近晚上九點的時候,段嘉許才回來了。
桑稚抱著包薯片,邊看電視劇邊啃著,隨口問了句:「你吃飯了嗎?」
段嘉許應了聲:「嗯。」
桑稚沒再繼續問。
段嘉許脫了鞋子,過來坐在她旁邊,這才開始問:「你宿舍的空調怎麼了?」
「就響得很大聲,」桑稚說,「而且也沒風。」
段嘉許:「嗯,我明天幫你找人去修。」
桑稚點頭,把薯片給他:「你吃不吃。」
「不吃,」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囑咐道,「我先去洗澡。你睡主臥,床我一會兒過去給你撲,洗澡也去那間洗。」
「哦。」
雖然不是頭一回來,但桑稚是第一次住在這,時間晚了也漸漸覺得不自在。等段嘉許進了浴室裡,她把剩下的薯片解決完,也進了主臥的浴室,準備洗澡。
這個浴室比外邊那個大一些,還帶了浴缸。
洗臉臺上放了沐浴露和洗髮水,還有一系列洗漱用品,都適合女生用的。
桑稚沒進來過,看到還有些愣。她眨了下眼,一個個拿起來看了一遍,很快就進了淋浴間。
她洗澡的時間向來久,磨蹭起來能花一個小時。
等桑稚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了。她把頭髮吹幹,塗完身體乳之後,猶豫了下,打算去廚房拿個果凍吃。
桑稚打開房門。
就見段嘉許已經洗完澡出來了,此時正躺在沙發上。他穿著睡衣,深藍色的格子襯衫,配套的短褲。肩膀上搭著條毛巾頭髮還濕漉漉的,垂在耳際和額前。
段嘉許低著眼,拿著手機,像是在看視頻,神態漫不經心。
桑稚沒打擾他,直接去了廚房。
她回到客廳,思考著要直接回房間,還是跟他打聲招呼再回去的時候,段嘉許就已經出聲喊她:「隻隻,幫我個忙。」
桑稚乖乖過去:「怎麼了?」
她坐到段嘉許的旁邊,邊撕著果凍的包裝,邊說:「你也要吃?」
段嘉許把手機放下,搖了搖頭。他的嘴角彎了起來,其中一隻手的指尖往上滑,停在衣服上的某顆扣子上,而後,拖腔帶調地開了口:「有點熱。」
「……」
「幫哥哥解一下扣子。」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1 06:38 PM
第67章 藏不住
「……」
這話像是一陣響雷,突然在桑稚的耳邊炸開。
導致她手上一滑,力道沒控制好,手裡的果凍就飛了出去,掉到了地上。
桑稚慢吞吞地撿了起來,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包裝。她的視線挪到他放在扣子上的手指,停頓了好幾秒,才微妙地問: 「你自己沒手嗎? 」
段嘉許低笑了聲,吊兒郎當道:「小朋友,知不知道什麼叫情趣?」
「……」桑稚當沒聽見,拿起遙控,把空調調低了幾度,「我調到二十三?」
「會著涼的。」
桑稚默了幾秒,注意到他頭髮還沒乾的樣子,只能又把溫度調了回去。她繼續低頭撕著包裝紙,但卻像是黏上了強力膠水一樣,怎麼都撕不開。
到最後,開口處還被她扯爛了。
段嘉許伸手接過,從另一邊替她撕開,遞還給她。
桑稚默默地拿了回來,用塑膠勺子挖著吃。她總覺得這個走向變得有些奇怪,思考著自己現在突然提起想回房間會不會顯得突兀。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電視沒開,兩人都不說話,屋裡沒別的聲響。她能用餘光感覺到,段嘉許的視線似乎毫不掩飾地,明目張膽地看著她。
客廳的光線略顯昏暗,大燈沒開,只開了沙發旁的立式檯燈。偏太陽光的顏色,暈染岀溫暖又旖旎的氛圍,帶了幾絲曖昧。
這燈像是帶了溫度,桑稚莫名也覺得有些熱。
但段嘉許一直沒再開口,桑稚的精神也慢慢放鬆了些。她把果凍吃完,站起身,把殼扔進垃圾桶裡:「那我回──。」
沒等她把話說完;段嘉許突然有了動靜。他直起身,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往懷裡扯。
力道不算大,但桑稚沒預料到,也因此沒太站穩。她的呼吸停了下,下意識就順著這力道,往他的身上倒。
夏天的衣服薄,兩人也都只穿著短袖短褲。
桑稚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他堅硬的皮膚,比她身上的溫度滾燙了幾分,以及他那突然就近在咫尺的氣息,熟悉又凜冽。
她的身體有點僵,不敢亂動,細聲道:「你幹嘛……」
段嘉許的指腹蹭著她的手腕,帶著她的手挪到自己的衣服上。他的眼眸微斂,染著幾分水汽,聲線低沉沙啞:「吃完了?」
「那該幫忙了。」
「……」
對上他那雙像是帶著蠱惑的眼,桑稚的大腦有些空白,仿佛被催了眠。只定格了幾秒,她的手指動了動,莫名聽著他的話,緩慢地解開了他最上方的扣子。
衣服隨之打開。
露出了深陷又分明的鎖骨,性感到了極致。
她的目光往上挪,注意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些,線條極為好看。
在這一刻,桑稚猛地回過神。因為自己的舉動,她的臉頰整片燒了起來,磕磕絆絆道:「行、行了吧,我回房間了。」
段嘉許摁著她的手:「這麼敷衍啊? 」
桑稚緊張地說不出話來,覺得太快,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知道看著他,眼裡多了幾分不知所措。
察覺到她的不安,段嘉許仰頭親了親她的下巴:「別怕。」
「……」
「不碰你,不會讓我家隻隻吃虧的。」段嘉許的語速很慢,自己單手解著扣子,「但你,要不要先驗個貨?」
桑稚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半晌後,段嘉許的動作停住,只解了一半的扣子。他的指尖又向上滑,停在鎖骨的位置,舉動帶了幾分色氣,桃花眼微彎,像個來攝人心魂的狐狸精。
世界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桑稚聽到他出了聲。
「想不想親一下?」
-
桑稚回到浴室裡刷牙。她擠著牙膏,在這隱隱還能聽到段嘉許鋪床的聲音。她磨蹭了半天,刷完牙也沒開門出去。
沒多久,外頭響起了段嘉許的聲音:「早點睡。」
桑稚含糊地應了一聲。
段嘉許:「缺什麼跟我說一聲。」桑稚又應。
而後,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桑稚鬆了口氣,這才出了浴室。她湊到房間的門邊,掙扎了半天,還是猶豫著,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門鎖。
彈簧發出叮的一聲,格外響亮。
她的動作僵住。
下一秒,外邊響起了段嘉許懶洋洋的聲音:「這麼防著我?」
「……」隔著一扇門,桑稚乾脆當做沒聽見,把房間的燈關上回到床邊。
床頭櫃上有盞小檯燈,此時已經被打開,發著昏黃色的光
米五的單人床,床單是淡粉色的,旁邊放著個半米高的熊布偶。裡邊的傢俱是房子自帶的,有個小書桌,上面放的都是桑稚落在這的小物件。
桑稚瞥了眼,注意到床頭櫃上還放著個相框。
是她跟段嘉許近期的合照。
桑稚趴到床上,卷起被子打了個滾,然後把整張臉埋了進去。她能清晰地聞到新被子自帶的味道,還帶著陽光的氣息。
想起剛剛的事情,桑稚覺得有些憋不過氣,又把腦袋冒了出來,半點睡意都沒有。她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把旁邊的布偶抱著懷裡蹂躪,發洩著情緒。
想嚎一聲,又怕被隔壁的老男人聽到。
這房子的隔音一般,桑稚還能聽到段嘉許在外邊走動的音。她勉強平復著心情,拿起手機,翻了個漫畫出來看
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邊。
說來是不是有點丟臉。
桑稚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也沒聽過身邊的人說過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居然,被,一個男人,色誘了。
重點是。
她!居然!沒!把持住!
太丟人了。
真!的!太!丟!人!了!
桑稚閉了閉眼,把手機扔到一旁,又鑽進了被子裡。她摸著嘴唇,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都被放大。
腦海裡冒起的卻是,她剛剛落到段嘉許喉結上的吻。
他那放在自己後腰處摩挲,又鬆開了的手
以及,他微喘著氣,調情般地說著:「這手我管不住,要不你給綁起來?」
-
因為翻來覆去半天都沒睡著。
第二天,桑稚起得很晩。迷迷糊糊點開手機的時候,發現時間已經到十點了。她賴了一會兒的床,爬起來洗漱,而後出了客廳。
卻沒見著段嘉許的人影。
桑稚疑惑地打開微信看了眼。
早上七點左右,段嘉許就給她發了幾條微信:【我有事出去一趟。】
段嘉許:【微波爐裡有粥,熱一下就能吃。】
段嘉許:【起來跟我說一聲。】
桑稚回了句:【起了,你去幹嘛?】
隨後,桑稚進了廚房裡,把粥熱好之後,就端了出來。她拿了個小碗,裝了一些出來,坐到餐桌前。
再看手機的時候,段嘉許已經回復了:【回來了。】
段嘉許:【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給你帶。】
桑稚想了想:【雞排。】
段嘉許:【行。】
桑稚的粥還沒喝完,段嘉許就回來了。他換了鞋,把手裡的塑膠袋放到她的面前,隨口問:「今天怎麼起這麼晚?」
「週末,就睡久一點。桑稚隨口扯了個理由,咽下嘴裡的粥,又問,「你幹嘛去了?那麼早就出門。」
段嘉許坐到她對面,誠實答:「我媽忌日,去掃墓。」
「…...」桑稚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訥訥地啊了一聲。
見狀,段嘉許挑眉:「怎麼這反應? 」
桑稚鬆開勺子,小聲說:「你怎麼沒告訴我,我陪你去呀。」
段嘉許似是不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淡笑著說:「去那地兒怪影響心情的,怕你回來了不開心。而且難得週末,讓你多睡一會兒。」
「…...」桑稚沉默幾秒,「嗯。」
段嘉許把袋子打開,翻出裡邊的紙袋,插上籤子。他的唇角上彎,提醒道:「別吃太多,一會兒吃午飯了。
桑稚繼續喝著粥,又嗯了聲。
段嘉許往她臉上看了幾眼,問道:「昨天熬夜了?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桑稚點點頭,扯了個謊:「看劇。」
段嘉許:「那一會兒再去睡會兒?」
「不用。」桑稚把剩下的粥喝完,忽地抬起眼看他,「段嘉許。」
「嗯?」
「就是,」桑稚抿了抿唇,停頓了好半晌。她莫名有一點挫敗,半天後才低聲道,「我可以陪你一起不開心的。」
「…...」
兩人對視幾秒。
桑稚收回視線,站了起來,自言自語般地說:「我去把這碗洗了。」
與此同時,段嘉許也開了口:「過來。」
聞言,桑稚抬起眼。她也沒問什麼原因,乖乖繞過餐桌,走到他面前。
她再度對上他的眼。
下一刻,就見段嘉許嘴角的弧度往內收,變得平直,負能量在頃刻間爆發岀來。而後,他把腦袋靠在她的小腹前,雙手抬起抱住她,沒有說任何的話,一聲也沒吭。
桑稚頓了下,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想了想,她放緩了聲音,手忙腳亂而又認真地哄著:「你要想哭也沒事。」
「…...」
「我也能把你當小孩,桑稚強調,「而且不說你是小哭包。」
段嘉許笑了出聲。
桑稚沒怎麼安慰過人,鬱悶地撓了撓頭:「我說真的。」
「嗯。」段嘉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低聲道,「那你多抱下你家小孩。」
-
因為這個事兒,桑稚一個下午都陪著段嘉許。她沒主動提前他家裡的事情,也害怕多說多錯,只知道在他旁邊待著。
他走哪,她就跟哪,像他身上突然長出來的一條小尾巴。
段嘉許再差的心情,也因她這個模樣而煙消雲散。沒一會兒,又像平時那樣,毫無正形地逗著她玩。
桑稚默默記下了這個日子。
她想,以後到這一天,她一定不會睡懶覺。
兩人在房子裡待了一整天,也忘了去弄桑稚宿舍空調的事情。她回了宿舍拿了套衣服,又在段嘉許家住了一晚。
連住兩晚,桑稚居然也覺得過得挺開心。
從這兒去上班也方便,不像在學校那樣,從宿舍樓走到校還要一長段的距離。而且一個人待在宿舍,有時候確實還覺得挺孤單的。
隔天中午,段嘉許幫桑稚聯繫了個空調的維修電工。登記完後,三個人一起進了宿舍裡,電工拿著扶梯,爬上去修理。
段嘉許站在桑稚的位置旁,瞥了眼另外三張空蕩蕩的床。
「要不就住我那?.」
桑稚收拾著桌子。聞言,她抬頭瞅他。
段嘉許:「開學了再回來這住。」
她沒吭聲,繼續收拾著東西。
段嘉許沒強求,靠在桌邊,把玩著她桌上的一個小玩意兒。
良久後,電工把空調修好,讓桑稚打開試一下。等電工離開之後,段嘉許看了眼時間,提議道:「先出去吃個飯,然後送你回來?」
桑稚沉默了下,而後遲疑地說:「你去陽臺站一會兒行嗎?」
「嗯?」
「我要拿點衣服…...」桑稚嘀咕道,「半個月,就兩套衣服,不夠穿。」
-
桑稚就這麼跟段嘉許過上『同居』的生活。
不過比起這個詞,她覺得用合租來形容比較合適。因為大多數時間,她都是待在房間裡,只有要吃東西的時候才會出來。
但這個事情,她也不敢告訴家裡人。
黎萍給她打視頻通話的時候,桑稚還得跑岀去外面,裝作副剛下班的樣子,重新打回去。偶爾懶得跑出去,她便強扯了個在同學家裡的理由。
假期的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到了頭。
桑稚這個實習持續了一個半月。
離職那天,桑稚給幾個照顧過她的同事買了個小禮物。想到最近對她態度改蓍了的施曉雨,桑稚也沒有計較之前的事情也同樣送了她一個。
拿到小禮物,施曉雨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說了句:「謝謝!」
桑稚點頭。沒等她回到座位上,施曉雨又開了口,語氣有些遲疑:「桑稚,我能不能問問你,你跟姜穎的關係? 」
桑稚懵了:「我跟她沒關係啊。」
施曉雨吐了口氣,聲音帶了歉意:「我之前確實是聽了她的話,對你有點偏見,對不起。但最近我跟她見面,也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她也不跟我說實話,就想來問問你。」
桑稚斟酌了下語言,慢慢地說:「因為某些原因,她一直纏著我男朋友,還覺得我男朋友得一直補償她,給她做牛做馬,你之前應該也看到了。」
「…...嗯。」
「這種事情,如果再遇到,我一定報警。所以,如果你是為了她好,」桑稚也沒有針對的意思,如實道,「你可以讓她去看下心理醫生。」
-
桑稚收拾了東西,提前一天從段嘉許那搬回宿舍。
隔天,宿舍另外兩人也從家裡過來,寧薇也趕在報到的最後一天回來。桑稚又開始過上每天教室飯堂宿舍跑的生活。
因為之前的比賽,桑稚跟當時的指導老師的關係變得不錯在老師的建議下,她報名參加了市裡組織的遊戲大賽。
這個比賽的含金量比校內的高,頒獎的時候還會來很多大企業的人。跟上次的比賽也不太一樣,這次是個人獨立完成作品,不再是組隊。
大二開始,桑稚退了之前參加的學生會部門。
她參加的是遊戲美術設計,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宿舍裡畫圖。偶爾課少,或者到週末的時候,桑稚會拿上電腦,到段嘉許那住一晚。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假期。
段嘉許提前幫她定了三十號晚上的飛機。這假期加起來也有一週,他也沒什麼事情幹,乾脆也跟她一起回了南蕪。
兩人到南蕪機場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了。
下飛機,桑稚就拿岀手機,幫他找著酒店:「就找我家附近的?我本來還想讓你直接住我哥那,但我突然想起他是跟別人合租的,一個姐姐,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合租……,然後淺飛哥又結婚了,那你就只能住酒店了。」
段嘉許嗯了聲。
兩人都沒帶什麼行李,所以也沒托運,順著指示牌出去。
出乎桑稚的意料,來接他們的不是桑延,而是錢飛。
桑稚眨了下眼,沒好意思在他面前跟段嘉許牽手。她猛地把手抽了回來,乖乖跟他打了聲招呼:「錢飛哥。」
明顯已經看到那一幕,錢飛默了幾秒,也跟她打了個聲招呼,而後看向段嘉許,無聲地朝他豎了下大拇指。
段嘉許重新牽住桑稚的手,眉梢揚起:「有話就說。」
錢飛沒再忍,怒駡:「禽獸!」
桑稚:「…...」
段嘉許轉頭看桑稚,語氣像在告狀:「他罵我是禽獸。」
「…...」桑稚猶豫著說,「也沒這麼嚴重。
錢飛明顯還因為之前被段嘉許陰了的事情很惱火,他指了指桑稚,吐岀倆個字:「鮮花。」
而後又指了指段嘉許,刻意咬重了其中的某個字:「插進了老,牛糞裡。」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1 06:39 PM
第68章 藏不住
桑稚不知道他倆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錢飛哪來那麼大的怨氣,只能一頭霧水地扯開了話題:「錢飛哥,怎麼是你過來?我哥呢?」
對著桑稚,錢飛的火氣才消了大半:「你哥說有事。」
桑稚點頭,沒再多問。
三人出了機場,上了錢飛停在外邊的車。
桑稚自覺坐到後座,段嘉許上了副駕駛位。她翻出手機,繼續給段嘉許找著酒店,看到合適的就發到他的微信上。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但桑稚剛在飛機上睡了一覺,也不太睏。
車內響著輕音樂,段嘉許和錢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也許是怕桑稚會覺得尷尬,錢飛也沒調侃他倆在一起的事情。
四十分鐘後,車子開到桑稚家樓下。
段嘉許跟著下了車,習慣性地囑咐了幾句話,看著她進了樓裡才回到車上。他重新繫上安全帶,聽到錢飛在問:「誒,你住哪?」
聞言,段嘉許看了眼手機,報了個酒店的名字。
錢飛:「訂什麼酒店啊,住我那不得了。」
「算了吧。」段嘉許笑,「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不過也是」,錢飛嘿嘿地笑了起來,「一週,讓你聽到什麼就不好了。對了,聽桑延說你又搬家了?」
段嘉許:「嗯。」
錢飛皺眉,像個老媽子一樣多叨叨了幾句:「不是,你這幾年搬了多少回了?買個房定下來唄,不然你賺的那些錢要帶進棺材裡? 」
「不想在一個地兒久住,而且我也沒打算一直待在宜荷。」說到這,段嘉許沉吟片刻,又道,「提起這事兒,你順帶幫我看看南蕪有沒有新開盤的房子吧,就這個地段的。」
錢飛一愣:「南蕪的? 」
「嗯。」
「你打算回來這邊啊? 」錢飛明白過來,「因為桑稚? 」
段嘉許笑了下,又嗯了聲:「小姑娘挺戀家的。」
「我晚點幫你問問,」錢飛說,「不過,你確定啊?那你工作咋整,這公司你不是技術入股了嗎?而且發展的還挺好吧,當時怎麼協議的?」
段嘉許沒回答他的一大串問題,突然冒出了句:「最近在考慮一個事兒。」
錢飛:「什麼?」
恰好到酒店樓下,段嘉許沒再多說。他解開安全帶,邊打開車門,邊漫不經心地說:「沒事兒,我再想想。」
怕吵到桑榮和黎萍,桑稚的所有舉動都小心翼翼地。脫了鞋之後,她連拖鞋都不敢穿上,也沒開燈,就著手機的光回到房間裡。
桑稚覺得自己根本沒發出什麼動靜,但還是把黎萍給吵醒了。她剛把房門關上,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下一刻,門再次被推開。
黎萍的臉上還帶著剛醒來的倦意。看到桑稚,她的睏意瞬間散了大半:「嚇我一跳,你這丫頭,不是說明早回來嗎?」
「……」桑稚撓了撓頭,「航班太晚了,怕你們會等我。」
「吃飯沒有?你哥送你回來的?」
「吃了,不是哥哥送我的。」桑稚沒撒謊,老實地說,「他好像有事,讓錢飛哥送我回來的。我洗個澡就睡了,你也快去睡。」
好一段時間沒見了,黎萍盯著她看,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歎息了聲:「我怎麼感覺你又瘦了啊?這可大半年沒回家了……」
桑稚搖頭:「沒瘦,胖了兩斤。
「整天怕你在那邊過得不好,又怕你不告訴媽媽,」黎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還是在我面前,我才踏實一些。以後想找實習,還是在家這邊找吧,行嗎?」
怕把桑榮也吵醒了,桑稚順著應,壓著聲音哄著黎萍,廢了半天的勁兒才把她哄去睡了。
桑稚快速地洗了個澡,回到房間裡。
她在微信上問了下段嘉許的情況,跟他說了會兒話之後,便把手機扔到一旁。
閉著眼醞釀了下睡意,沒多久,桑稚又睜開了眼。
桑稚莫名想起了一個事兒,忽地爬下床,從床底下再次抽出之前的那個紙箱
上面被她又用膠帶纏了一圈。
桑稚又拿了美工刀割開。
在黯淡的光線下,桑稚慢吞吞地把裡邊的東西都拿了出來。裡邊最佔據空間的就是玩偶,加起來也有好幾個,她放到書桌上,打算明天丟進去洗衣機裡洗。
桑稚拿出那個裝著星星的牛奶瓶,放回窗臺的位置。
再往下。
桑稚看到了她用手機偷拍段嘉許的那張照片。照片的邊綠已經泛了黃,像素不高,但還是能看清男人的模樣。
那時候的段嘉許少年感還十足,穿著白色的毛衣。他低著眼,手上拿著黑色的遊戲手柄,襯得他膚色更白,臉上的笑容跟現在沒有多大的差別。
其實桑稚都有點不記得,拍下這張照片時的心情了。卻還是有一種很神奇的感覺。
一見鍾情喜歡上的男人。
從年少到現在,一直喜歡著的人。
從找理由靠近,偷偷摸摸地隱藏心思,想在他的人生裡留下痕跡,再到疏遠了斷,用盡全力遺忘。
再到,因為再次見面,所有都一切都再度點燃。
說起來,似乎還挺美好的。
她跟她的初戀,她暗戀了很久的人在一起了。
可桑稚覺得,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告訴段嘉許這件事情。
不會讓他知道。
自己也曾努力地,想要無所畏懼地想把一顆心送上,卻因為怯懦和無力,最後還是把它藏到了最深處。
藏到最後,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就連她自己都再找不到。
也不會讓他知道。
他只要勾—下手指頭,她的整顆心就亂撞,瞬間冒出頭來
那些所謂隱藏起來的喜歡。
在他面前,就成了想藏都藏不住的東西。
-
隔天,桑稚吃完早飯回到房間。注意到桌上的玩偶時,才突然想起來。她全部抱起來,重新走岀房間,喊道:「媽媽,我想洗一下這些。」
黎萍跟桑榮正正坐在沙發前看電視。
聽到桑稚的聲音,黎萍抬起頭,往她的懷裡掃了眼:「啊?你這不是收起來了嗎?怎麼又突然拿出來了?」
「突然翻到的,」桑稚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含糊道,「感覺放著也不佔地方。」
「你放桶裡吧,我一會兒給你丟洗衣機裡。」黎萍也沒多問,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陪爸爸媽媽看會兒電視。」
桑稚點頭,走過去坐下。
說是看電視,但更多的是他們在問她假期的事情,以及她近期發生的事情。桑稚基本老實地說了,除了一些覺得不能回答的,就蒙混了過去。
趁著桑榮和黎萍聊天的空隙,桑稚從兜裡翻岀手機。怡好看到段嘉許發來的消息:【醒了?】
桑稚:【醒了。】
段嘉許:【1532。]
桑稚:【?】
段嘉許:【房號。】
桑稚:「……」
段嘉許:【有空可以來寵幸我。】
桑稚覺得有些無語,又忍不住笑起來,回道:【過兩天吧。】
她還想再回復點什麼,突然聽到黎萍喊她。桑稚下意識熄了手機螢幕,抬起頭,呆呆地啊了聲:「怎麼了? 」
黎萍笑著問:「在跟誰聊天?這麼開心。
桑稚隨口答:「同學。」
黎萍半開玩笑:「談戀愛了?」
聞言,桑榮也看了過來:「隻隻談戀愛了啊?」
「……」稚舔了舔唇角,表情不太自在,「嗯。」
覺得她的年紀也到了,所以黎萍沒太驚訝,只是道:「什麼時候談的?給你打那麼多個電話怎麼也沒見你提。」
桑榮皺眉:「真談了? 」
桑稚小聲說:「沒多久。」
見她不太好意思,黎萍安撫道:「談戀愛也沒事兒,但自己要注意點,保護好自己。」
桑稚點頭。
黎萍又問:「你這談的物件叫什麼名?哪裡人啊?你們學校的吧?讀的什麼專業?性格──」
桑榮朝桑稚招了招手,表情不太贊同:「隻隻,等畢業了再找。你這會兒談戀愛,到時候不是得在那邊定下,你這對象願意跟你回南蕪嗎? 」
桑稚有點招架不住,猛地站了起來往房間跑:「不說了,我去補個眠!」
身後還能聽到桑榮在說:「跟誰談了? 」
「我哪知道。」黎萍好笑道,「肯定是那邊認識的同學吧。」
-
這件事情,桑稚還是想慢慢地,循序漸進地跟他們提。
桑延的反應讓她還心有餘悸。
但桑稚想想,還是覺得桑榮和黎萍那邊應該不會像他這樣,肯定會比他好說話一些。而且在她看來,段嘉許是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地方。
桑稚在家陪了父母幾天。不是被黎萍拉岀去逛街,就是跟他們去親戚家坐坐,也沒抽出時間去找段嘉許。
但他這幾天似乎也被以前的幾個大學同學約出去敘舊,倒也不清閒。
這長假期,桑稚沒見桑延回家過。
時不時就聽起黎萍在唸叨他,說這小子本就不像樣,現在連良心都沒有,生了條白眼狼。她跟朋友見面,別人都以為她只生了個女兒,聽到有個大兒子還嚇了一跳,還問是不是最近領養的。
桑稚聽一句,就非常貼心地在微信上給桑延轉達一句。逼得他總算找了個晚上回來。
也因此,桑稚在這晚的飯桌上,終於不再是中心,也不用絞盡腦汁地應付黎萍和桑榮拋出來的問題。
桑稚沉默地在一旁咬著飯,興致十足地聽著橤延被桑榮和黎萍輪番教訓。
這這麼持續了十多分鐘,桑延總算忍不住,毫無情緒地說:「還讓不讓人吃飯?」
黎萍順著他這話,又開始罵:「現在我跟你說幾句都不行了是吧?」
「……」
桑延深吸了口氣,用手肘撞了下旁邊的桑稚,示意讓她幫忙說幾句。
桑稚側頭看了他一眼,歎息了聲:「哥哥,你這樣不行,很傷媽媽的心的」。
「……」
桑榮:「那麼大人了還沒你妹懂事。」
桑延掀起眼皮,涼涼道:「她懂事,那估計長假短假都會回來陪你們了。」說到這,他停頓了下,看向桑稚:「是吧。」
桑稚一噎。
提起這個,桑榮和黎萍同時看向桑稚。整張桌上的注意力
又再次彙聚到她的身上。
「……」桑稚有點後悔剛剛的火上澆油,硬著頭皮說,「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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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桑延坐沒多久,接了個電話又要出門。
黎萍坐在沙發上,看到他這架勢,又開始說:「不在家住幾天?吃個飯就走了?」
「媽。」桑延被罵到也沒了脾氣,「我都多大人了,要是還整天待家裡像什麼話?」
黎萍不悅:「你這不才剛回來?怎麼就整天待家裡了? 」
黎萍繼續問:「幹嘛去?」
「……」
桑延走到玄關處,邊換著鞋子邊說:「錢飛找,出去吃宵夜。」
「又喝酒? 」
「不喝。」
桑稚坐在沙發上吃水果。聽到這話,她抬了眼,狀似隨意地說:「吃燒烤?我也想吃。」
看出她的意圖,桑延嘴角一歪,親切地提醒:「你可以叫外賣。」
桑稚當沒聽見,跳起來往房間跑:「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
如她所料,桑延果然沒等她,等桑稚從房間裡出來時,玄關處已經沒了人影。
桑稚忙跑到玄關,邊穿鞋邊說:「爸媽,我岀門了。」黎萍愣了,納悶看她:「隻隻,你真要去? 」
「對呀。」
「你叫個外賣就行了,再不然我跟你爸陪你去吃,黎萍覺得奇怪,「你以前不都不愛跟你哥出門嗎?說覺得都不認識的。
桑稚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裝作趕時間的樣子,著急地說著:「我很快回來,你們早點睡,不用等我!」
說完,桑稚也不等黎萍再說什麼,立刻開門走了出去。
桑延還在電梯間等電梯。見她出來了,他冷笑一聲:「吃燒烤。」
「……」
「我怎麼覺得這事情這麼熟悉?」
桑稚也沒覺得心虛,理直氣壯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你出去吃燒烤。」
「我剛想起個事兒,覺得有點奇怪。」
「什麼。」
「我大三的時候,你說要幫我搬宿舍,」桑延側過頭,意味深長地問,「那次,也是為了吃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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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桑稚:你今天怎麼不傻白甜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2 06:45 PM
第69章 藏不住
桑延大三。
他都畢業多少年了。
這麼久遠的事情,聽他提起來,桑稚一時沒太想起來。恰好電梯到了,她走了進去,莫名其妙道:「什麼搬宿舍。」
這話一脫口,沒等桑延再說話,桑稚的回憶在一刻間湧上。
桑延大三的時候,校區搬到她的學校附近,為了跟段嘉許再次見面,年紀尚小的她,突發奇想地想借此創造個見面的機會。
桑稚又想起從段嘉許宿舍帶回來的那個玩偶,也想起了因這玩偶而落下的作業。
從而得來的再一次見面。
桑延跟了進來,沒搭腔。
桑稚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沉默著按了關門鍵。她忍不住往桑延的方向瞅了眼,小聲嘀咕著:「你大三的時候我才多大?我不記得了。」
似乎也只是隨口一提,桑延不太在意地哦了聲。
見狀,桑稚的精神鬆懈下來。她低下頭,給段嘉許發消息:【我哥和錢飛哥要去吃宵夜,你去嗎?】
段嘉許:【不去。】
「……」
桑稚瞬間有了回去的衝動。
段嘉許:【你去?】
桑稚覺得自己真白費勁了,似乎還讓桑延察覺到了不該察覺得事情。她鬱悶至極,重重地敲了句話回去:【那我現在回去。】
說完,桑稚正準備跟桑延提的時候,段嘉許已經打了個電話過來。
桑稚低頭瞥了眼,接了起來。
段嘉許的聲音順著電話傳了過來,帶著慣有的笑意:回去幹什麼?
出了電梯,桑稚跟在桑延的後邊,低聲說著:「你不去我去幹嘛。」
那頭響起些窸窸窣窣的小動靜,像是在換衣服。段嘉許的語調稍揚,好脾氣地說:「我這不是以為你出不來嗎?」
桑稚:「那你本來打算做什麼?」
「待酒店」。段嘉許說,「跟你聊會兒天,就睡覺。」
「聽起來還挺可憐的。」桑稚眨了眨眼,笑起來,「那你還是出來吧。」
上了桑延的車。
桑稚坐到後座,邊系著安全帶邊說:「咱去哪吃燒烤?」
桑延發動了車子:「附近。」
沉默兩秒,桑稚輕咳了聲,禮貌性地提了句:「那先去接嘉許哥吧。」
桑延沒多說什麼,把車往酒店的方向看。
怕他不清楚,桑稚還是又提了下段嘉許住的酒店的名字。
快到酒店的時候,桑延忽地開口:「我直接在酒店門口把你放下?」
桑稚正玩著手機,聽到這話有些愣:「不是說去吃燒烤嗎?」
說著,她在心中權衡之下,突然覺得桑延提的這個建議,似乎比她原本想的要好一些。桑稚抿了抿唇,故作鎮定地說:「也行。」
「也行?」桑延冷笑,「美得你。」
「……」
桑延覺得丟臉:「您能矜持點?」
意識到是被他耍了,桑稚吐了口氣,很不爽地說:「我見下我男朋友就不矜持了?」
桑延莫名轉了個話題:「真段嘉許追的你?」
桑稚瞪大眼:「你什麼意思?」
「我就問問,桑延把車開到酒店附近,怡好看到段嘉許的人影,他停了車,降下車窗說,「叫段嘉許上來。」
「不是,你先說你什麼意思。」桑稚炸了,非常在意面子,「你以為我騙你?就是他追的我,而且我怎麼就不矜持了!這幾天是我沒時間好嗎!他找我出去幾百次了,不是沒找我!」
段嘉許注意到他們,開了後座的門。
聽到桑稚的話,他輕笑道:「在吵什麼?」.
「……」桑稚瞬間閉了嘴。
桑延懶得搭理他們兩個,又開了車。
桑稚不動聲色地看向段嘉許
他大概是剛洗完澡,身上帶著酒店沐浴露的味道,頭髮還有些蓬。身上穿的衣服也隨意,像是隨意套上就出來,看上去清俊又溫和。
段嘉許挪了個位置,貼著桑稚坐,而後側過頭,也盯著她看
車內沒開燈,光線暗。
本來桑稚還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距離這麼一拉進,所有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他的睫毛很長,瞳仁在這暗光下變得漆黑,看上去深情而不自知。
僅僅只是在看她,沒有多餘的動作。
桑稚正想說點什麼。
前邊的桑延已經開了口:「麻煩別在我車上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
這話打破了兩人曖昧的氣氛,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朝桑延的方向看了眼。他沒說什麼,把手伸出來,放到桑稚的面前
桑稚頓了下,很自覺地把手放上去。
段嘉許的嘴角扯了起來,握住她的手,習慣性地捏著她的指尖。他往窗外看了眼,眉眼挑起,這才開了口:「哥。」
「……」
「在前面找個地兒把我倆放下,行不行?。」
桑延當沒聽見。
直到開到燒烤店的附近,桑延才在路邊把車停下,熄了火他扭頭看向段嘉許,似笑非笑道:「我是你倆的司機?」
段嘉許笑:「我這不是喊你哥了嗎?」
桑稚用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還是吃燒烤吧。段嘉許往她的方向看:「行。」
其實沒別的什麼原因
這麼晚了,也沒什麼地方好去的。再加上,桑稚覺得自己真跟桑延去吃燒烤了,就顯得她在黎萍面前說的話是真實的,並沒有撒謊。
回去之後,如果他們問起來,她也不用心虛了。
這家店在錢飛家附近,是一家大排檔。三人下了車就往那家店走。
桑稚其實不太好意思在親哥的面前,跟他的好朋友做過於親密的行為,包括牽手。但好幾天沒見了,她不太想掙開,乾脆當桑延不存在。
桑延也沒太注意他倆,低頭看著手機。
沒多久,桑延抬頭,注意到兩人的舉動。他的眉梢一抬,又想起了剛剛的話題,懶洋洋地冒岀了句: 「段嘉許,我問你個事兒。」
段嘉許:「嗯?。」
桑延繼續說:「你記得我們大三搬宿舍的時候,我妹一一」
「……」
這話明顯是要再提起剛剛的事情。
桑稚的呼吸一頓,立刻掙開段嘉許的手。她明顯急了,伸手去拍桑延的手臂,聲音帶了幾絲惱火:「哥!你能不能閉嘴!」
桑延把話收回,似是有些納悶:「你這麼激動千什麼?」
桑稚真的煩:「你說就說,別提我。」
段嘉許沒有兄弟姐妹,不太懂他倆之間的情緒,也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覺得好笑:「你倆怎麼又吵起來了?」
桑延瞥了桑稚一眼,沒再提。
「沒事兒。」
-
錢飛提前來佔了位。除了他,位置上已經坐了幾個男人。桑稚先前在錢飛的婚禮上見過他們,但都叫不上名字,只知道都是段嘉許和桑延的大學同學。
在場只有她一個女人。
桑稚坐在桑延和段嘉許的中間,自顧自地撕著飯碗的包裝紙
注意到桑稚,有個男人隨口問了句:「桑延,這你妹? 」
桑延:「嗯。」
「哦,上回錢飛婚禮的時候見到了,還有點印象。」桑稚長得顯小,男人朝她擺了擺手,隨口問了句好,「小妺妺你好啊。」
桑稚點頭:「你好。」
其餘幾個人也朝她打了聲招呼。
桑稚又點點頭。怕段嘉許會覺得不好意思,她猶豫著,把桌下還跟他交握著的手抽回來,下一秒又被他捉了回去。
隨後,她聽到段嘉許悠悠地補了句:「喊什麼小妹妹?喊嫂子。」
「……」
桑稚差點被嗆到,側頭看向他。
錢飛默默地對這個情況進行講解:「桑延的妹妹,也是段嘉許的,嗯……那個,對象。」
其他人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桌上安靜幾秒,而後響起了一片起哄聲,幾個男人只是詫異了下,八卦地問了幾句。
倒是另一個男人有些驚訝:「段嘉許你牛逼,這姑娘我有印象啊,我記得我們拍畢業照的時候是不是也來了?咱三還拍了張,你那會兒不還說這是你妹嗎?」
段嘉許低笑著,厚著臉皮道:「我不記得了。」
桑稚不參與他們的話題,低頭喝水。
段嘉許側頭看她,桃花眼低垂著,盯著她略微抿著的唇而後慢條斯理地說:「我就記得這會兒,這姑娘是我對象。」
-
飯桌上多了幾個不認識的人,還是讓桑稚覺得不太自在。況且不是同一個年齡層的,一群大老爺們都已經工作多年,話題也不一樣。
桑稚默默地啃著雞柳,一直沒怎麼說話。
她像與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看著他們用亂七八糟的理由敬酒,逼著對方喝,也動不動就一杯酒灌下肚,連開車過來的桑延也沒法倖免。
倒是只有段嘉許,其他人沒怎麼灌他,有的話他也都拒絕。
很神奇的,一杯都沒有喝。
桑稚也拿了一罐酒,自娛自樂地喝著。
也許是注意到桑稚的無聊,沒多久,段嘉許湊過來問她:吃飽了沒?」
桑稚點頭。
隨後,段嘉許站了起來,隨意地扯了個理由。有個姑娘在這,其他人也放不太開,所以沒留他們,只跟桑稚道了聲別。
桑稚鬆了口氣,拿上背包,提醒了桑延一句:「哥,你別喝太多。」
桑延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兩人到附近等公交。
桑稚沒喝多少,但還是上了臉。她騰出另一隻手捂著臉,忽地想起剛剛段嘉許一直沒喝酒的事情,也想起了這麼多年,似乎也真的沒見過他喝酒。
之前問起來,他說是酒精過敏。
桑稚莫名又想起了他說的,他爸爸酒駕撞死了人的事情。想到這,她仰頭看他,遲疑地問了句:「你真的酒精過敏嗎?」
「嗯?」段嘉許笑道,「我也不清楚。」
「……」
桑稚瞬間懂了,輕輕哦了聲。
段嘉許又道:「要不試試?」
「啊?」桑稚說,「你想喝酒嗎?」
「嗯,等會兒喝。」
「……」
桑稚完全猜不透,這個人在想什麼瞬間又有種自己猜錯了的感覺。
這裡離桑稚家並不遠,坐車兩個站就到了。下了車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進了桑稚住的社區裡。
快走到桑稚家樓下的時候,段嘉許停下了腳步。
桑稚也隨之停了下來。
隨後,段嘉許扯住桑稚,往懷裡帶。
這兒的光線昏暗,旁邊停了幾輛車,路道上沒什麼人。微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地面上的剪影也晃動著。
他彎下腰,捏著她的下巴往上拾,聲音低沉又啞:「試試過不過敏。」
沒等桑稚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段嘉許的吻就已經落了下來。
她的嘴裡還帶著淡淡的酒味,卻像是度數極高的酒,讓兩人都有了點酒醉的感覺。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熱烈,他的舌尖抵開她的牙齒,卷著她的舌頭吮,舔舐著每一個角落。
動作細膩綿長,力道卻粗野。
桑稚覺得嘴巴都有些發疼,輕咬了下他的舌尖。
段嘉許的動作停了下,也咬了下她的嘴唇,很快就鬆開她。在路燈的照耀下,他的眼裡像是帶著光,拖長尾音說:「好像不過敏。」
說完,他笑了聲,又道:「我覺得還能再親幾下。
桑稚咕噥道:「這樣哪會。」
沉默片刻。
「感覺不太行。」段嘉許盯著她,用指腹蹭著她的唇角,力道不輕不重,像是想弄疼她,又怕弄疼她,「感覺得每天都得見。」
「……」
「一天不見,」被她的嘴唇蹭的通紅,段嘉許又吻了上去,「就怪想的。」
-
在家裡附近做這種事情,桑稚還是有種怕被發現的心虛感再走十多米就到家樓下,她總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雖然覺得這個點,黎萍和桑榮大概率不會出來,但她還是沒讓段嘉許繼續送她,想就此告別。
她的這個模樣讓段嘉許覺得好笑,但也配合著停在了原地。
桑稚小跑著到家樓下,轉過頭,注意到段嘉許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她又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回去。
段嘉許也朝她擺了擺手,似乎是笑了下,很快就轉身離開。
桑稚用鑰匙開了門,走了進去。
她走進電梯間,按了下上行鍵,低著頭看手機。
隨後,桑稚聽到大門又被打開,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下意識順著聲音看去,撞上了黎萍的眼睛。她一愣:「媽,這麼晚你怎麼出來了?」
黎萍看著她,笑了下,淡淡道:「下來扔個垃圾。」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段嘉許,桑稚此時心裡也沒底,沒再多問,心虛地點了點頭。
果然。
下一刻,黎萍又開了口:「我剛看到,你哥朋友送你回來的?」
桑稚撓了撓頭:「……嗯。」
「段嘉許?」黎萍說,「他不是在宜荷嗎?國慶跟你一塊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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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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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2 06:46 PM
第70章 藏不住
「也不是跟我一塊回來的。」桑稚手心冒汘,乾巴巴地解釋,「嘉許哥剛好也要來南蕪,就順便一起了。然後哥哥喝酒了嘛,他沒喝,就幫忙把我送回來。」
黎萍隨口道:「你也喝了?」
桑稚用手指比劃了下:「一點點。」
「以後別喝了。」黎萍皺著眉說,「這次就算了,你哥哥在,但你自己在外邊的時候,能不喝就不喝,自己得注意點。」
桑稚乖乖點頭。
兩人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之後,黎萍又提起:「隻隻,媽媽之前有一次給你打電話,那時候不是聽你說,段嘉許生病,做了個手術? 」
桑稚呆呆地啊了聲,很快就想起來:「是呀,怎麼了?那都去年的事情了。」
「沒。」黎萍的聲音很輕,「媽媽就問問。」
黎萍的這個反應,弄得桑稚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又點點頭,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哦。」
狹小的電梯間內,氣氛顯得有些沉。
黎萍很平常地跟她聊著天,情緒上也沒什麼不妥:「你倆在宜荷經常見面?」
「就偶爾。」桑稚語氣也很平常,「會出去吃個飯什麼的。」
「以前怎麼沒見他來南蕪?」黎萍說,「這次怎麼突然過來了。」
桑稚不太會撒謊,只想蒙混過去:「我也不知道,沒問。」
「你也是,你哥喝了酒沒法送你,你怎麼也不給爸媽打個電話。」黎萍語速溫緩,輕聲訓著,「還得麻煩別人送你回來一趟,難得聚一次會的。」
恰好電梯到了。
桑稚跟著黎萍走出去,邊說:「他酒店在附近,順路。」
黎萍:「嗯。」
不知道為什麼,桑稚總覺得她有些奇怪。這種怪異的氛圍,莫名像是在施壓,讓桑稚甚至有了坦白的衝動。她的心跳直打鼓,小心翼翼道:「媽媽,你怎麼了?」
「沒事兒。黎萍笑了笑,拿鑰匙打開門,「快去洗個澡吧,一股酒味。」
-
進家門後,黎萍進了廚房,繼續收拾著東西。
桑榮正在主臥的浴室裡洗澡。
桑稚想去個黎萍幫個忙,一進廚房就被趕了出去,讓她趕緊洗澡然後睡個覺。她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回房間拿上衣服,進了浴室。
想著跟黎萍的對話,桑稚有些心神不寧。總覺得是被她發現了什麼,但又好像不是,而且她的這個反應和桑稚想像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是因為她瞞著?
桑稚吐了口氣,胸口處像是被壓了塊石頭,有點憋得慌。她猶豫著要不要趁這兩天,委婉地跟黎萍提一下這個事情。
感覺也不是多難提的事情。
因為心事重重,桑稚也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的澡。等她洗完澡出來,客廳的燈已經關上了,只有浴室外的燈還開著。
就著這個光,桑稚到客廳裝了杯水。路過主臥的時候,她聽到黎萍和桑榮似乎在說些什麼,但隔著一道門也聽不太清
桑稚回到房間裡。
她坐在床邊的地毯上,拿起桌上的手機。看到段嘉許發來的消息,桑稚打開看了眼,回復了句:【到家了,剛洗了個澡。】
想了想,桑稚遲疑地輸入:【我媽好像發現咱倆談戀愛了。】
沒等她發送出去,房門被敲響。
桑稚按了下電源鍵熄屏,而後抬起頭,順帶站起來坐到床上:「怎麼了?你進來就行。」
下一刻,門從外邊被開啟。
是黎萍。
她走了進來,坐到床邊上,似乎是考慮了一番,表情有些嚴肅:「隻隻,媽媽問你個事兒。」
桑稚把手機放下:「嗯?」
黎萍問:「你跟媽媽說實話,你跟段嘉許談戀愛了?
桑稚舔了舔嘴角,神情訥訥。
兩人對視著,僵持片刻,桑稚垂死掙扎般地做出反應:「啊?」
「啊什麼啊。」黎萍說,「媽媽還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突然把那放了幾年的東西都拿出來,整天對著手機笑,還莫名要跟你哥一塊出去吃燒烤。
「……」
黎萍問:「談多久了?」
桑稚不知不覺就坐端正起來,小聲說:「沒多久。」
「所以暑假才沒回家?」
「不是,」桑稚硬著頭皮說,「就是聽我捨友說完,就想找個實習,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嘛。我回家肯定就天天待在家裡,什麼也不幹。」
黎萍臉上的笑意漸收,又問:「你暑假的時候,是住他那還是住宿舍。
「..….」桑稚覺得緊張,磕磕絆絆道,「宿舍!哥哥也知道的.我沒住他那。上回哥哥來宜荷的時候,也看到了的。」
「媽媽不是要干涉你。」黎萍歎息了聲,「我只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畢竟這事兒,確實是女生比較容易受到傷害,而且你年紀也比他小那麼多。」
桑稚的聲音細細的:「我知道。」
「你倆到哪一步了?」
「沒有的。」桑稚有些尷尬,說不太出口,「就沒那樣……」
黎萍抬眼盯著她,欲言又止。
「媽媽,你不是也見過嘉許哥很多次嗎?」桑稚幫段嘉許說著好話,「你也知道的,他不是壞人,對我很好的,你不要擔心。」
「隻隻。」黎萍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認真道,「我剛剛跟你爸提了這個事情。說實話,我們兩個,都是不太贊同你們在一起的。」
這話極其出乎桑稚的意料,她抬起頭,有點不知所措:「為什麼?」
黎萍:「他跟你說過,他家的事情嗎?」
桑稚點點頭:「怎麼了?」
「我先前也跟你提過,你哥大一的時候,他找你哥借了三萬塊錢。你哥哪來那麼多錢,只能找你爸。但這個錢不算小錢,我們還是問了一下原因。」
「……」
「所以也大概清楚了,他家裡的情況。」黎萍說,「媽媽沒有要太注重家境的意思,那孩子我見過,知道是個好孩子。因為那三萬塊的事情,他一直也對我們家很好。來給你家教的那次我給他的錢,他最後一天來的時候,都放在茶几上了。」
桑稚愣了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的時候,他也很照顧你,我都知道。你哥哥跟他玩得好,或者你把他當成哥哥,我都沒有任何意見。」黎萍又歎了口氣,緩慢地說著,「但如果是要成為你的另一半,媽媽真的……」
桑稚有些急了,打斷她的話:「媽媽,你不能這樣想。」
「我不太清楚他現在的情況。但我之前聽說,他爸爸現在植物人是嗎?」黎萍說,「還有,受害者的親戚總來找麻煩?。」
桑稚誠實說:「沒有總來。」
「你遇到過?」
桑稚沉默幾秒:「沒有。
她這個反應,黎萍瞬間明白了。她深吸了口氣,平靜道:「隻隻,媽媽知道他家裡發生這樣的事情,跟他沒什麼關係,他也確實可憐。可能我這麼說是有點自私,但是我真的不希望,是我女兒陪他一起過這樣的日子。」
「……」桑稚喉間一哽,很認真地說,「我沒覺得辛苦,他也一直對我很好,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的。」
「你現在還小,你們在一起也沒多久。」黎萍說,「而且你現在還在讀大學,他已經出來工作好幾年了。你們接觸的人和事都不一樣,平時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很容易會有分歧。」
「但是……」
「隻隻,媽媽也不想說這些話,讓你不開心。」
「……」
黎萍站了起來,又道:「媽媽只是不贊同,但不會阻止。你自己要考慮好,可能現在說這些,對你來說,也比較久遠,畢竟現在也只是談個戀愛。」
桑稚低聲道:「我有考慮的。」
「我也不是要你找個多有錢的人。」黎萍說,「我只希望,你能找一個對你好的,你喜歡的,並且,合適的人。」
桑稚是真的沒想過,桑榮和黎萍會不同意。
他們一向寵著她,不管她提什麼要求,只要不要太過份,他們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意見。包括去宜荷上大學,以及暑假不回家的事情。
況且,他們也認識段嘉許。
清楚他的家庭情況,也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桑稚不太明白黎萍的顧慮。難道就是因為他家裡的事情,以及目前的經濟條件嗎?
可她真的不覺得這是什麼大的問題。又不是沒房就過不了日子
桑稚覺得有些煩躁,爬起來把燈關上。她鑽回被子裡,拿起被她冷落了好半天的手機,發現段嘉許已經回了她好幾條消息。
段嘉許: 【明天有空出來?】
過了幾分鐘,又一條: 【睡了啊?】
再過幾分鐘: 【小朋友就是能睡。[/難過]】
看到他發的那個土土的表情,桑稚的壞心情莫名散了些。她把輸入框的那行字刪掉,思考了下,把腦袋也鑽進被子裡,戴上耳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段嘉許立刻接了起來:「還沒睡?」
桑稚嗯了聲,糾結著要不要跟他說剛剛的事情。
段嘉許低笑著說:「剛剛在幹嘛呢,還不理人。」
「跟我媽說了會兒的話。」桑稚的聲音很小,像在跟他說悄悄話,「沒看手機。」
「那你是不是要準備睡覺了?。」段嘉許說,「我感覺現在的年輕人都挺能熬夜的吧,怎麼你就活得像個小老頭似的。
桑稚皺眉:「早睡早起,對身體好。」
段嘉許順從地應:「嗯,知道了。」
回想著黎萍剛剛的話,桑稚有些心神不定。他後來說的話她也沒太聽進去,心不在焉地附和著。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段嘉許很快便道:「是不是睏了?」
桑稚回過神:「啊?」
「睏了就掛了吧。」段嘉許溫和道,「哥哥明天再找你。」
桑稚的生物鐘到了,確實有些睏,下意識就順著他的話喊「哥哥,我問你個事兒。」
段繼續愣了下,笑出聲:「嗯?」
「我小時候,」在被子裡待久了,桑稚有點透不過氣,把腦袋冒出來,「就咱倆剛認識的時候,你就對我挺好的,是為什麼?」
段嘉許似是想不太起來了:「我那會兒對你好嗎?」
「挺好的呀。」桑稚很認真地想,嘀咕道,「就錢飛哥和駿文哥加起來,哦,再加上我哥吧,都沒你對我好。」
「那估計是你小時候也對我挺好?」順著電流過來,他的聲音多了幾分磁性,半開玩笑,「也可能是我人本來就挺好。」
想著他沒拿家教兼職費的事情,桑稚沉默幾秒,嗯了聲。
還有的話,段嘉許停頓了下,把話說完,「這事兒我好像沒跟你說過,之前我媽生病,你家裡借了我三萬塊錢。」
「……」
「覺得,你爸媽都是好人。」段嘉許似乎也沒覺得難以啟齒話裡帶著笑意,「所以也得對你好點。」
-
結果桑稚還是沒能說出口。
沒能跟段嘉許說出,她父母不太贊同他們兩個在一起的事。
但想了一晚上,桑稚其實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她在黎萍面前多說點段嘉許的好話,在桑榮面前多撒幾次嬌,這事情估計也就這麼過了。
隔天早上,桑榮又跟桑稚說了一些話,之後也沒再提。黎萍確實也沒太阻止,藥稚提出要岀門,雖然沒有明確說是去找段嘉許,但黎萍也沒攔著,只是像平時一樣囑咐她早點回家。
桑稚也一直沒在段嘉許面前提這個事情。
段嘉許提過一次,要不要上門跟桑榮和黎萍問個好。但黎萍剛說了那樣的話,桑稚覺得現在還不是最佳的時機,怕他知道了會不開心,還是拒絕了。
這個假期就這樣過去。
覺得一來一回挺麻煩的,加上桑稚也沒什麼行李,所以她沒讓桑延送。七號中午,兩人到附近坐機場大巴,直達了機場。
過了安檢,到候機廳等待。
桑稚沒睡午覺,此時有些睏,百無聊賴地打開之前下載的密室逃脫遊戲來玩。她不太擅長玩遊戲,有時候卡一個點能卡半天。
段嘉許在一旁看著她玩,時不時說幾句提醒她一下。
一個關卡,得他提醒好幾次,桑稚才過關。玩了幾關之後她忽地放下手機,莫名發起脾氣:「不玩了。」
段嘉許覺得好笑:「怎麼了?」
「你是不是玩過?」桑稚把手機丟到他的腿上,不悅道,「你這也太奇怪了,我都還沒點下個場景,你就知道線索在哪裡了。」
段嘉許拿起她的手機,吊兒郎當道:「這遊戲我公司開發的。」
「……」
桑稚沒瞭解過這方面的事情,但連他做過什麼遊戲都不知道,也有些心虛。她瞅他一眼,默默地把手機拿了回來:「那你別說話。」
段嘉許眉梢一抬,沒再多言。
過了幾分鐘,段嘉許開了口,但這次卻不是說遊戲的事情漫不經心地:「對了,你哥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
桑稚抬眼:「他又幹嘛。」
「就說了八個字。段嘉許的手搭在桑稚座椅的椅背上,字一頓道,「我毀了我妹的一生。」
「然後他就掛了。」
「……」
桑稚莫名其妙:「你別管他。」
段嘉許輕笑了聲,低下頭,繼續看她的遊戲進度:「你以前玩不玩遊戲?」
「不怎麼玩。」桑稚老實道,「沒什麼興趣。」
「那你之前那個網友,」段嘉許若有所思道,「怎麼認識的? 」
「……」
「你那個年紀,估計都是,」說到這,段嘉許扭頭看了她眼,似笑非笑道,「遊戲裡的結婚物件? 」
桑稚也想不到能通過什麼途徑認識人,只能含糊地應了聲:「嗯。」
段嘉許:「哪個遊戲?」
「……」
他這鍥而不捨,什麼事情都要刨根究底地問的毛病什麼時能改改?
桑稚勉強說出一個自己玩過的遊戲:「冒險島。」
段嘉許散漫道:「噢。」
沉默下來。
桑稚繼續玩著手裡的遊戲,沒過多久就聽到了登機的廣播。
與此同時,旁邊的段嘉許又冒出了兩個字:「哪天一」
桑稚站了起來,看向他:「啊?」
段嘉許長睫抬起,一雙桃花眼與她對上。他的唇角向上扯改平時不正經的模樣,把話說完:「上去把婚離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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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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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2 06:47 PM
第71章 藏不住
桑稚安靜三秒:「我連帳號都不記得了。」
段嘉許也站起身,把放在旁邊的行李拿了起來。聽到這話,他的眉尾稍提,沉吟片刻後,溫和又緩慢地冒出了句:「那你想想。」
「……」
說完,段嘉許牽著她,往隊伍的後頭走去。
其實桑稚也沒怎麼玩過這個遊戲。初中的時候被殷真如慫恿著注冊了個帳號,玩了幾次之後,覺得確實不太感興趣,就把遊戲卸載了。
連玩法和規則都沒怎麼摸清。
桑稚抬頭瞅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頭,裝作沒聽見。
段嘉許從口袋裡把兩人的登機牌拿出來,提醒道:「聽見沒有?」
桑稚的語氣帶了點應付:「哦。」
段嘉許把登機牌遞給她,像個極其難纏的狗皮膏藥一樣,繼續說:「離完給男朋友截個圖,證明一下。」
「……」桑稚的頭皮發麻,瞬間改了口,「我真想不起帳號了。」
聞言,段嘉許的眼睫抬起,盯著她看了好一陣,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你幹嘛。」桑稚摸不准他是不是不高興了,小聲說,「我連帳號都不記得了,說明我完全一點都不在意這個人。」
「……」
「你不提的話我都想不起來了。」
「小朋友,」段嘉許喊住她,語氣無波無瀾,「重婚犯法。」
兩人進了登機橋。
桑稚眨了下眼,覺得他這個言論有點傻,又莫名覺得他這個樣子很可愛。她抬起手,輕戳了下他平直的唇角,笑眯眯道:
「哪有重婚?」
段嘉許瞥了她一眼:「那會兒才多大?」
「什麼?」
「網戀那會兒。」
「……」桑稚嘟囔道,「不記得了。」
段嘉許倒是自己開始在捋時間線,像是在思考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第一次聽說,是幫你家教的時候,聽你哥提起來的。那就是,大三的寒假,也就是你初二上學期結束……」
桑稚改掐住他的臉,打斷他的話:「別提了。」
「高一下學期飛來宜荷,段嘉許沒受影響,慢條斯理地說那算起來,這網戀還持續了兩年的時間。」
「……」
「兩年。」抓著其中的兩個字,段嘉許又重複了一遍,嘴角不鹹不淡地勾起,笑得溫柔又平靜,「挺好。」
「……」
兩人找到位置。
-
桑稚坐到了靠窗那一側,邊繫著安全帶,邊看著段嘉許把包放到行李架上。她低下眼,想著段嘉許剛剛在候機廳說的話給桑延發了條微信:【哥,你昨天給嘉許哥打電話幹嘛?】
發送成功後,桑稚也沒等他回復,直接關了機。
同時,段嘉許把行李放好,在她旁邊坐下。他的眼眸垂下沒主動說話,湊過來檢查她的安全帶,而後才收回視線,安分地坐在位置上。
不像平時那樣,動不動就湊過來逗她幾句,跟她鬧著玩。
桑稚覺得這種感覺還挺神奇。
他此時心頭湧上來的不痛快,都是因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又或者,其實也可以說就是他本人,但他自己毫不知情。
桑稚沒怎麼見過他吃醋,所以他的這個反應,還是讓她感到很新奇和愉悅。她的眼睛彎成月牙兒,伸手去勾他的手指,像是在哄他。
段嘉許靠在椅背上,眼皮緩慢抬起。沒多久,他的掌心收攏,捏住她的兩根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雖然是兩年,桑稚眨了下眼,順著這個時間開始編,「但我都沒怎麼跟他說過話的,就偶爾玩電腦的時候,在遊戲上說下話。」
段嘉許沒吭聲。
桑稚強調:「所以我也沒投入什麼感情。」
「沒事兒,段嘉許明顯不信,淡笑道,「小姑娘多談幾次戀愛也沒什麼不對。」
「……」
桑稚瞬間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宜荷,在機場哭了半天的模樣。
看上去確實不像是沒投入感情。
她沉默下來,在腦海裡搜刮著理由,很快又開了口:「就是,我之前哭的理由,其實也不是因為那個網戀對象嫌棄我什麼。」
段嘉許:「嗯?」
「見光死,說到這,桑稚看向他,「你有沒有聽過這個詞?」
「嗯,怎麼了?」
「我哭的理由其實是,桑稚神情嚴肅,誠懇道,「我這個網戀物件,真的長得太醜了。」
「……」
當著這個不知情的當事人面前,桑稚繼續補刀。
「又老又醜。」
-
段嘉許其實也沒生氣,雖然是真有些吃醋,但多數行為也是在跟她鬧著玩。
見她能為了哄他,毫無下限地貶低年少時曾喜歡過的人,而且眼皮都不眨一下。雖然這樣的心理不太好,但段嘉許的心情,還是因此,瞬間變得非常愉悅。
段嘉許眉眼含笑,湊到她耳邊問:「真那麼醜? 」
桑稚點頭。
「還能醜到我們隻隻哭啊?」
「……嗯。」
「那多看看哥哥,」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拖腔帶調道,「肯定只笑不哭。
在此刻,桑稚第一次有了種,碾壓他智商的感覺。她抿了唇,收斂著嘴角的弧度,裝作聽不懂他的意思,一本正經地問「為什麼?」
段嘉許又說一遍:「看我。」
桑稚乖乖拾眼,盯著他的臉。
下一秒,段嘉許笑起來,捏了下她的梨渦。
「你看,這不就笑了。」
-
幾小時後,飛機到達宜荷機場。
桑稚打開手機看了眼,發現桑延還沒回復她。她也沒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跟段嘉許坐上機場大巴,然後又轉了次地鐵坐到宜荷大學附近的地鐵站。
跟段嘉許在外邊解決了晚飯,桑稚沒再閒逛;直接回了宿舍。
這個假期,宿舍有三人回了家,只有虞心沒回去。桑稚回來的早,此時宿舍裡只有虞心一人,另兩個人都還沒回來。
桑稚跟她打了聲招呼,隨後打開書包,把包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虞心正看著劇,邊跟她聊天:「早知道我也回去了,這一周個人在宿舍真的太無聊了。你暑假都怎麼熬過來的啊?」
「就是累」。桑稚用手背擦著額間的汘,隨口道,「每天下班回來,除了躺床什麼都不想幹,連覺得無聊的時間都沒有。」
虞心:「你這實習讓我對實習有了恐懼。」
桑稚坐到位置上,拿出手機看了眼:「其實也還好,就一開始不太習慣,之後就好很多了。」
段嘉許沒找她,倒是桑延回復了一條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語音條。
桑稚隨手點開。
桑延:「沒說,懶得說,沒那閒工夫。」
桑稚有點懵:【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桑延又發來一條語音:「知道,是段嘉許追的。」
「……」
她跟他是不是不在同一個頻道?
既然桑延沒明說是什麼事情,那肯定也不會太嚴重。桑稚沒再管他,直接把這事情拋卻腦後。
放了個長假,段嘉許回到公司,開始處理著積壓了一段時間工作,連著加了好一段時間的班。
除了上課,桑稚也繼續準備著比賽的事情。
因為各有各的事情,兩人見面的頻率減少了些,偶爾會起出去吃頓飯,但也只有週末的時候才能長時間待在一塊。
等段嘉許閒下來了,他會來陪她上課,也會陪她參加一些聚會。他會假裝自己是其他學校的大學生,跟她的同學們打招呼。
課少的時候,桑稚會到段嘉許公司樓下的咖啡廳等他下班。
不知是碰巧,還是對方刻意為之,桑稚還在附近見過幾次姜穎。但她似乎也只是路過,沒過來跟桑稚說話,之後遇見的次數也就少了。
時間久了,來這家咖啡廳等段嘉許的次數漸多,桑稚算的時間也準,能在喝完咖啡的同時,一抬眼就見他出現在門口。
他們通常是回到宜荷大學那邊,隨意找一家店解決晚飯。
偶爾也會在路邊的小推位上買點吃的,段嘉許會趁她不注意,突然咬住她夾起來的食物,然後又笑著哄她開心。
有幾個瞬間,段嘉許會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還在校園裡的時候。
卻不再像當初那樣,生活裡只剩下賺錢和學習,以及鋪天蓋地的壓力。不再每天都想著該如何解決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想著兩千公里外,在醫院躺著的父親每月的療養費。
不再像那樣,活得快透不過氣。
畢業了那麼長的時間,段嘉許早也已經忘記了,當學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可莫名其妙的,又會覺得這個時候,好像才是正常的,令人期待的大學生活。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季節也從夏,轉到了秋,又入了冬。
十二月底,在指導老師的建議下,桑稚把最終版的稿子發到老師的郵箱裡。她伸了個懶腰,鬆了口氣,而後跟三個捨友一塊到校外吃飯。
段嘉許今天要加班,桑稚也沒去騷擾他,只給他發了自己的定位。
其他幾個人都沒帶男朋友,算是宿舍內聚餐。談論的話題要嘛是男朋友,要嘛就是班裡或者部門裡的八卦,再或者是最近大熱的男星。
桑稚覺得她們說的都挺有意思,饒有興致地聽著。
過了一陣子,桑稚就快吃完飯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她看了眼,是黎萍發來的微信,問她寒假什麼時侯回家。
桑稚拿了起來,說了個大致的時間。
那頭回了個好。
桑稚想了想,像平時一樣,隨意地跟她提起了幾件今天發生的事情。
旁邊的虞心注意到她的舉動,笑嘻嘻地湊過來:「又跟你家段哥哥聊天啊?」
桑稚搖頭「:跟我媽。」
汪若蘭也問:「還因為你爸媽不同意你跟段嘉許在一起的事情啊?」
因為桑稚每晩都會跟黎萍打電話,也經常會跟她在這邊的情況,以及她和段嘉許的一些事情。
所以捨友問起來的時候,桑稚在宿舍提過一次這事,但沒有說具體原因,只是隨意地扯了個,年齡差太多,父母不太同意的理由。
「不是,」桑稚說,「她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我覺得你不用太在意這個吧。」汪若蘭繼續說著之前的話題,「畢竟你現在也才大二,現在說那麼多也沒什麼用,又不是要結婚了。而且你在宜荷這邊,如果他們真不喜歡,離那麼遠你瞞著就行了呀。」
桑稚啊了聲,認真道:「隔那麼遠,我也得跟他們說我在這邊的事情,不然他們會覺得不放心的。而且,瞞著也沒用吧……」
她頓了下,舔了舔唇:「我以後肯定要跟他結婚的呀。」
虞心笑道:「這還久著呢。」
汪若蘭支著下巴,歎息了聲:「對啊,我覺得還有好久,不確定性因素太多了。」
「……」桑稚愣了,嘀咕道,「那談戀愛,不就是蹦著結婚去的嗎?」
「也可以就只是,談個戀愛。」虞心說,「我覺得我肯定不會跟我這個男朋友一直在一起。我之前無聊,跟我男朋友提過,畢業之後想回家那邊,問他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過去,他就不吭聲了。」
寧薇:「這個商量一下就好了呀。」
「就是覺得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不用考慮那麼多,過好現在就行了。」汪若蘭抽了張紙巾擦嘴,邊說著,「不然不是挺累的。」
-
四個人又說了一會兒的話。
正準備離開,一起回宿舍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順著定位到了,此時正站在店門口等她。桑稚眨了下眼,跟舍友道了別,走到他的面前。
聞到她身上的味道,段嘉許挑眉:「又喝酒了? 」
桑稚老實道:「就一點點。」
「小酒鬼。」段嘉許幫她把脖子上的圍巾戴好,輕聲說著,「怎麼老喝酒?」
「因為點了一大扎,我不喝的話,喝不完。」桑稚揪住他的大衣,小心翼翼地說著,「那就會浪費。而且舍友都喝,我不喝不好,我就喝了一點點。」
猜出了她的想法,段嘉許好笑道:「沒要教訓你。」
桑稚被他牽著往前走。
沉默一陣子。她在心裡琢磨著剛剛飯桌上的話題,突然冒出了句:「段嘉許,還有三個月,我就二十歲了。」
段嘉許撇頭看她:「嗯? 」
桑稚沒繼續說:「沒什麼。」
段嘉許的腳步一停,彎下腰去與她對視。盯著她因喝了酒變得紅撲撲的臉,他的眼角下彎,輕笑了聲:「怎麼就沒什麼了把話說完。」
桑稚:「真沒。」
「說完。」
「我不。」
段嘉許安靜了好一會兒,擺出一副自己在傾聽的模樣,而後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行,我同意了。」
「……」桑稚說,「我說什麼了你就同意。」
「嗯?我誤會了?」
桑稚點點頭,掰著手指算:「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還有三個月,才剛剛二十,我是二十歲裡最年輕的。」
看著她傻乎乎的模樣,段嘉許忍不住笑:「然後呢。」
「然後,你還有四個月就二十七了。」
「……」
桑稚打了個酒嗝,很有優越感:「你好老哦。」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2 06:47 PM
第72章 藏不住
「年紀確實不小了,」段嘉許也不介意她的話,「氣定神閒道那你可憐可憐我?」
桑稚抬頭看他,神情正經,溫吞地答:「我考慮一下。」
本就是玩笑話,段嘉許沒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他捏了捏桑稚的臉,看了眼時間,問道:「還想去哪?想看電影不?」
思考了幾秒,桑稚搖搖頭。
段嘉許耐心道:「那送你回宿舍?」
桑稚還站在原地沒動,嘴唇被圍巾遮蓋住,一雙眼顯得圓而大,直直地盯著他。她吸了下鼻子,突然提了個要求:「我想讓你背我。」
「走不動了?。」段嘉許邊說邊背過身,蹲下,「上來。」。
桑稚趴上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下一刻,段嘉許站了起來,聲音從前邊傳來,近在咫尺,帶了點懷疑:「真沒喝多少?」
「半杯都不到。」除了有點上臉,桑稚什麼感覺都沒有。她把下巴擱在他的頸窩處,認真地說,「跟喝可樂一樣。
段嘉許:「那下回喝可樂。
走了一段路。
順著這個角度,桑稚盯著他半個側臉,冒出了句:「我是不是很重?」
段嘉許:「沒有。」
桑稚有些不滿:「那你怎麼不說一句,你怎麼這麼輕。」
段嘉許頓了下,笑出聲:「是我考慮不周。」
很快,他順從地接了一句:「你怎麼這麼輕?」
「我今天還算比較重了。」桑稚說,「我身上這個羽絨外套有八十斤。我要是把它脫了,我在你背上就跟空氣一樣。」
段嘉許忍著笑道:「現在也差不多。」
又走了一段路。
桑稚喊他:「段嘉許。」
「嗯?」
「我今天把我那作品交上去了。」桑稚跟他說著今天的事情,嘀咕著,「就我最近一直在弄的那個比賽,每天都在改畫稿,我都改到要吐了。」
段嘉許問:「過了嗎?」
「嗯。」桑稚說,「不過結果沒那麼快出來,應該要等到下學期。」
「那這段時間休息一下。」
「我想拿獎。我聽他們說,這個比賽含金量很高的,頒獎的時候會有好多大企業過來,說不定就被看上了。」桑稚碎碎念「然後我畢業之後的日子是不是就很明朗了,朝九晚五,月收破萬。」
段嘉許:「不打算讀研啊?」
「不讀吧。」桑稚的語氣有些鬱悶,「但我覺得我肯定拿不到獎的,厲害的人太多了。我感覺我畫的像屎。」
聞言,段嘉許回頭看她:「小姑娘說話文明點。」。
桑稚抬眼,跟他對上視線。她的眼睛眨了下,往前湊了些探頭去親他的側臉。見他一愣,她的嘴角彎起,又親了一下。
「還會用美人計了啊?」段嘉許眉眼微斂,低笑著問,「我這麼背著你,是不是影響你發揮了?」
「有一點。」桑稚這才注意到,已經讓他背了好一段時間了「你累不累?要不我還是下來吧,不用你背了。」
這才走多久?」段嘉許調侃道,「我也沒那麼老吧,不至於你走兩步路就沒勁。」
聽到這話,桑稚沉默了下,很快便解釋:「我沒覺得你老。」
段嘉許:「是嗎?。」
「嗯,我都跟你開玩笑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桑稚把臉埋到他脖子處,聲音漸漸變輕,重復著,「我沒覺得你老。」
聽出她的語氣有了變化,段嘉許又側頭看向她:「怎麼?」
桑稚稍稍抬了眼,盯著他的側臉,鼻子莫名一酸。
她忽地想到了這段時間,不管她怎麼跟黎萍說,那邊都保持著一副不明確的態度。想到了在一起的那一天,段嘉許自嘲般地跟她說著:「怕你介意。」
可明明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明明一點都沒有。
他卻要因此而把自己置於一個比正常人都低的位置,也要為此,遭到不公平的待遇。如果他知道黎萍的想法,他肯定會很不開心的吧。
桑稚的眼眶漸漸泛紅。她用力抿了抿唇,再次低下了頭,聲音帶哽:「我沒覺得你老,我是覺得……我太小了。」
段嘉許沒反應過來:「什麼?」
盡管她並不這麼認為。
但所有人,都覺得她還太小了。
覺得她跟段嘉許在一起,只是一時衝動,完全沒有考慮過未來;覺得必須得提醒她,讓她能看清,這條路可能並不適合她走。
如果她再大一點。
她大學畢業了,有了穩定的工作和收入,開始經濟獨立,做任何事情都能只依靠自己。到那個時候,再跟父母提起這個事情的時候,他們是不是就能聽進去一些。
是不是就能相信,她其實都有考慮過。
沒有太放在心上,只不過因為,她認為那些因素全部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對他們的關係沒法撼動半分。
從以前就盼著長大,到現在,依然盼著長大。
這七年的距離,像是個,永遠追趕不上的東西。
「我為什麼是十九歲,」桑稚沒忍著,眼淚掉了出來,啪嗒啪嗒往下砸,「我能不能是二十九歲,我不想那麼小。」
現在的她,除了努力學習,給未來鋪個好一點的路,別的什麼都做不到。
感覺到脖子處的濕潤,段嘉許皺眉:「怎麼了?」
「我二十九歲的時候,應該會挺有錢吧。」桑稚抽抽噎噎地說,「我也不包養你,我就把錢都給你、你花……」
「……」段嘉許的腳步停了下,很快又繼續往前走,「怎麼總要給我錢花?」
「那你不就可以過得輕鬆一點。」
段嘉許笑道:「我現在過得也不累。」
「你哪裡不累。」桑稚的眼睛濕漉漉的,伸手去摸他的腦袋「你老是要加班,還老是熬夜,黑眼圈那麼大個,掉好多頭髮。」
段嘉許的尾音稍揚:「什麼黑眼圈掉頭髮,別造謠。」
桑稚自顧自地繼續說著:「如果我現在是二十九歲,我還比你大三歲。那我哥肯定也不會打你了,錢飛哥估計要反過來罵我是畜生。」
「那不行。」段嘉許說,「哥哥就喜歡年輕的。」
「……」桑稚用手心把眼淚抹乾淨,說著,「那我老了呢?」
「你老了也比我年輕。」
桑稚抽著鼻子,沒有反駁。
段嘉許覺得好笑,吊兒郎當道:「還因為自己年紀小哭,你這往我心上戳刀呢?」
看著他唇邊的笑意,桑稚勾著他脖子的力道收緊了些。她把腦袋湊到他耳邊,小聲喊著:「段嘉許。」
「嗯。」
「你現在開心嗎?」
「嗯。」
桑稚很嚴肅地說:「那你要天天都開心。」
下一刻,段嘉許撇頭,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臉頰。「你天天跟我待在一塊就行。」
-
段嘉許本想把桑稚送回她的宿舍,但桑稚本來就沒打算回去。剛剛一瞬間冒起來的情緒散了大半,她沒再讓他背著,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段嘉許沉吟片刻,還是問道:「有人跟你說了什麼嗎?」
桑稚不打算告訴他,聲音還帶著鼻音,搖了搖頭:「就今天聽我舍友說,畢業之後應該會跟男朋友分手,因為要異地什麼的。」
「……」
「還有,說有很多不確定的事情。」桑稚說,「我也不知道是不確定什麼,所以我想了一下咱倆,好像就只有年齡。」
「年齡哪不確定?」
「就是,」桑稚慢吞吞地編,「你帶我岀去見人,會不會不好意思說這個是你女朋友。因為你說完之後,別人可能會有,哇!我還以為這是你女兒一一的反應。」
習慣了她總喜歡誇張了說,段嘉許笑了出聲:「還行吧,我覺得這樣聽起來……」
桑稚:「嗯?」
「還挺有面子的。」
「……」
-
來段嘉許家住過不少次,桑稚在這邊放了不少衣服,所以也不用回宿舍取。她最近沒什麼事情,課程已經結了大半,只剩下即將到來的考試週。
進了主臥,桑稚從衣櫃裡拿了套換洗衣物。注意到時間,她習慣性地給黎萍打了個電話,聊了幾句之後,很快便掛斷。
桑稚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的呆,而後吐了口氣。她起身,邊想著事情,便進浴室裡洗澡。岀來之後,她拿起手機,猶豫著給桑延發了條微信:【哥哥,你幫我個忙吧。】
桑延沒立刻回復。
她等了一會兒,把手機放下,用毛巾擦著頭髮,回浴室裡把頭髮吹乾。
此時時間也不算晚,剛過九點。
在房間裡,桑稚還能聽到段嘉許在客廳看電視的動靜。她出了客廳,打算跟他待一會兒,到點了再回房間睡覺。
段嘉許也剛洗了澡。
他倒是沒看電視,只是開著聲音,手裡拿著手機,像是在玩遊戲。
桑稚爬上沙發,湊到他旁邊看。她也看不太懂他在玩什麼,聞到他身上淺淡的薄荷味,隨口說了句:「我還挺喜歡你這個新沐浴露的味道。」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又道,「我也想去買一瓶。」
「為什麼買?」聽到這話,段嘉許掀起眼皮,拖腔帶調道,聞我身上的不行?」
「……」
下一刻,段嘉許握住她的手,往懷裡扯。他的喉嚨裡含著笑,調整了下姿勢,抱著她繼續玩遊戲:「給你靠近一點聞。」
桑稚瞬間背對著坐在他懷裡。
她的動作停了下,沒說什麼話,乖乖地盯著他手裡的手機看他玩遊戲。
他的手長得好看,手指修長分明,修剪得整齊,看起來很乾淨。指甲上有小月牙,泛著光澤。手上的動作熟稔又快,只看一雙手,玩遊戲的樣子也格外賞心悅目。
桑稚沒玩過,有些操作看不懂,時不時會出聲問幾句。
段嘉許也沒認真玩,她問起來,他就耐心地解釋。
狹小的客廳內,大多數時間都是安靜的。
漸漸地,段嘉許的動作慢了下來。
新一局結束後,桑稚正想起身回房間拿手機,也去下載這個遊戲來玩玩。還沒等她有動靜,段嘉許的手一鬆,手機便滑落,砸到她大腿上。
又順著掉到了沙發旁的地毯上。
伴隨而來的是,他落到她後頸處,溫熱而又細碎的吻。
段嘉許的呼吸聲變得粗重,掌心下滑,從她的睡衣裡探進去,揉捏著她肚子上的軟肉。他的氣息噴在她的皮膚上,又癢又麻,吻漸漸下滑,帶了力度。
桑稚的腦袋空白,下意識回了頭。
像是如他所料,下一秒,段嘉許扶著她的腦袋,吻住了她的唇,舌尖往裡探,力道漸漸加重,帶了點刺疼感。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另一隻手收了回來,不動聲色地把她衣服的下擺整理好,慢慢地平復著呼吸。
段嘉許與她對視了好半晌,眼眸的顏色加深,含著欲念,聲音低沉又啞:「要不是怕嚇到你──」
「……」
像是無從發洩,他的唇繼續向下滑,用力咬住她的鎖骨舔舐了下。
「你現在都哭了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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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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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2 06:49 PM
第73章 藏不住
也許是不是因為室內暖氣太足,段嘉許身上的溫度漸漸升高。他的指尖從她後背上滑,劃過的地方像是被他點燃,灼燒起來。
段嘉許的手抵在她的後頸處,力道不輕不重,卻莫名顯得強勢。
不知不覺間,桑稚從背對著他坐著,變成跨坐在他的身上。她的手也不自禁地往上,擱在他的肩膀處,捏住他的衣服。
滾燙的唇還停在她的鎖骨處,加重力道啃咬著。
桑稚所有的感知都被他侵佔。
只能看到他鴉羽般的眼睫,冷白的皮膚。耳邊也只剩下聽到他的喘氣聲,近得像是貼在她的耳際,性感又勾人,拉著她向下陷,沉淪其中。
段嘉許的吻從鎖骨向上,一下又一下地親著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吮著她的耳垂,繼續往上,咬住她的耳骨。
帶來極為陌生,又令人難耐的感覺,可桑稚並沒有半點抗
只想更靠近一些,要的更多一些。
她的腦袋裡別無他想,覺得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只知道依附著他,抱著他的力道也漸漸加重。
所有一切在此刻變得真切,令人無法忽視。
距離再拉進。
段嘉許扶著她的後背,往自己的方向摁,想要把她塞進自己的身體。
而後,桑稚突然感覺到,身下堅硬又滾燙的東西抵住。她吸著鼻子,思緒還有些茫然,目光下意識往下看。
下一刻,段嘉許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兩人的視線對上。
他的眉間含著濃鬱的情意,眼眸深邃,像是染上了墨。嘴唇的顏色豔麗,還帶著極為曖昧的水色。喉結輪廓分明,上下滑動著,線條極為好看。
衣的扣子也在不知不覺間,解開了幾個,露出大片的胸膛。
像在明目張膽的勾引。
段嘉許的嘴角扯了起來,抓住她的手腕,緩慢地往下帶。他低笑了聲,聲音沉得發啞,喘著氣;極顯浪蕩地「嗯」了一聲。
「怎麼就摸哥哥這兒了?」
桑稚瞬間意識到自己的手被放到了什麼位置,腦袋轟的下炸了。
段嘉許的腦袋微揚,又吻了下她的下巴。眼眸稍稍一斂,笑起來的時候,妖孽樣橫生,活脫脫一個勾人魂的男妖精。
「喜不喜歡?」
-
之後,段嘉許也沒再有別的動靜,臉埋在她的頸窩處,呼出來的氣極為灼熱。半晌,他忽地站起身,就著這個姿勢把桑稚抱了起來,回了她的房間。
段嘉許把她放到床上,俯下身與她平視,而後指腹用力蹭了下她的唇角:「提醒你一下。」
「……」
「今天記得鎖門睡覺。」
說完他便出了房間。
桑稚還處於,剛摸到了他某個位置而丟了魂,的崩潰狀態她抬起眼,盯著被輕輕關上了的門,一時間沒什麼動靜。
沒一會兒,桑稚從床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進了房間的浴室裡。
她對著鏡子照了照,發現左邊鎖骨往上的位置,都印上了細細碎碎的紅痕。桑稚想了想,把睡衣下擺掀了起來,被他捏了幾下的肚子也紅了一塊。
桑稚盯著鏡子裡的鏡子,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她抿了抿唇,從浴室裡出來,而後貼在房門上聽了下外邊的動靜。
只能聽到淅淅瀝瀝的水聲,桑稚打開一道門縫,往外看了
發現段嘉許又進了浴室裡,聽這動靜,應該是在洗澡。
因為出了汗嗎?
把門關上,桑稚回到床上躺著。
桑稚習慣性地把自己埋進被子,又回想著剛剛的事情,然後沒忍住打了個滾,瞬間掉到了地上。但被被子裡著,也不太疼
她站起來,把被子扔回床上,拿起桌上的手機。
桑稚想上網頁查點東西。
沒等她點開流覽器,突然注意到桑延已經回復她了: 【?】
桑稚又想起了這段時間在煩惱的事情,情緒斂了不少,帶了點求助的意思:【爸媽知道,我跟嘉許哥在一塊了。
桑延很冷漠:【哦。】
桑稚:【但他們不太同意。】
桑延:【因為老?】
桑稚:【你跟他不一樣大嗎?你好意思說他老。】
桑延明顯懶得打字了,又開始發語音:「你哥哥我,90後謝謝。」
桑稚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你幫我跟他們說說吧。【?】
桑延慢吞吞地說:「說什麼?你倆要結婚了? 」
桑稚忍不住輸了句「你可真煩人」,很快又刪掉,改成:【不是,你幫我跟他們說說嘉許哥的事情。我感覺你說的應該比較有用,他們都覺得我還是小孩,我說的話都沒什麼效果。】
桑延:「你急什麼。」
桑延:「再過二十年,你嫁不出去,他們不就自然而然同意。」
「……」
桑稚強忍著罵人的衝動:【過年的時候,我想帶他回家。】
桑延的語氣懶散:「半天不說正事,你總得先跟我說個原因,為什麼不同意。如果是老,我也沒什麼辦法,畢竟你這對象呢,是有點。」
盯著螢幕,桑稚嘀咕了句:「你才老。」
想到黎萍的話,桑延估計也是清楚段嘉許家裡的事情的。桑稚吐了口氣,遲疑地輸入:【因為他家裡的事情。】
桑延:「什麼事。」
桑稚一愣。
這反應怎麼跟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桑延沒耐心了:「有話能不能快點說,非要我一句一句問?」
桑稚狐疑道:【他家裡的事情,你不知道嗎?】
桑延:「啥玩意兒,我沒事問他家裡的事情幹什麼。」
居然不知道。
桑稚還以為是桑延知道之後,然後跟桑榮和黎萍說了。那這麼看來,之前段嘉許借那三萬塊錢,是直接跟桑榮聯繫的嗎
桑稚不太清楚。
但如果桑延不知道的話。
桑稚思考了下:【好吧。】
桑稚:【你不知道的話,那就算了】。
桑延:【?】
桑稚:【88。】
桑延:【?】
-
桑稚還是決定靠自己,等放假回家之後,再當面跟父母好好談談。她躺回床上,打開手機網頁,面無表情地在搜索欄輸入了句一一三十歲還是處男有問題嗎?
她默了幾秒,把最後四個字改成一一對身體有影響嗎?
盯著看了好一段時間,桑稚沒按搜索。雖然沒有人知道她查了這個,但是她莫名還是覺得很羞恥,默不作聲地把網頁關掉
桑稚確實也不太介意這個事兒。
畢竟在一起也半年多了。
而且他這個年齡感覺還挺可憐的……
可能真正到那個時候,桑稚會覺得緊張無措,但此刻想到可憐〞兩個字,她還是有點想笑。她翻了個身,沒再想這個事兒找了個動漫來看。
過了幾分鐘,桑稚突然注意到螢幕上的時間。
而後又把注意力挪到房間外的浴室。
還有水聲。
這都洗了快半小時了。
他平時不都,不到十分鐘就洗完澡嗎?
呆滯好半晌。
桑稚忽地坐了起來,瞬間明白了什麼。她好奇地站了起來,又走到門邊,開了條小縫往外看。怡在這個時候,浴室的水聲停下。
她的呼吸一頓,立刻把門關上,順帶關上了燈,躺回床上隨後,桑稚聽到浴室的門打開,傳來拖鞋拍打地面的聲音。
聽起來,好像是去了廚房。
桑稚把旁邊的小夜燈打開,沒再繼續看動漫,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外邊的男人上。她能聽到段嘉許坐到沙發上的聲音,沒多久,客廳的電視被關上。
變得安靜下來。
在這靜謐的氛圍中,桑稚漸漸闔了眼。
沒等睡意籠罩,外頭又響起了段嘉許走路的聲音,這次從客廳延續過來,停在了她的房間門口。她瞬間睜眼,往門的方向看。
下一秒,門把被擰開。
定了好一段時間後,門才從外邊被推開。桑稚這才開了口:「幹嘛。」
段嘉許斜倚在門邊,懶懶道:「不是叫你鎖門?」
桑稚小聲說:「我忘了。」
他背著光,模樣看上去影影綽綽,隱晦而不明。但聲音依然帶笑,一如既往的不正經:「那今晚,我能跟你睡個覺不?」
桑稚一愣。
兩人對視好一會兒。
桑稚有些不自在地撓撓頭,冒出了句:「那你一會兒是不是又要去洗個澡。」
段嘉許也愣了下,而後笑出聲來,似乎也沒覺得尷尬:「你知道我在幹什麼啊?」
倒是桑稚覺得尷尬了,沒再出聲。
很快,段嘉許站直起來,走到床邊,站定到桑稚的面前。她能聞到他身上多了點煙草味,混雜著薄荷的味道,格外好聞
段嘉許彎腰,吻了吻她的額頭:「嚇到你了?」
桑稚默了幾秒,老實說:「沒。」
「這樣啊。」段嘉許低笑著,話裡帶了幾絲調侃的意味,「那我下次可以得寸進尺一些了。」
「睡……」
「睡吧。」
等他出去後,桑稚躺了回去,想著「得寸進尺」的意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把自己的領口往前拽,掃了一眼。
她的表情有些複雜。
唉。
似乎有點。過於平了。
但段嘉許的身材還挺好的。還有腹肌。
肩寬窄腰大長腿。
那不就顯得她……..
唉。
「……」
桑稚鬆開手,鬱悶地鑽進了被子裡。
-
週末一結束,桑難回了學校。
先前出的獎學金的名單裡有她,錢在月底到了賬。還有她暑假時實習的工資,也早已經轉到她的卡裡。銀行發來了短信桑稚盯著上邊的金額,莫名覺得膨脹。
接下來的時間,桑稚又過上了每天泡圖書館的生活,直到考試週結束。因為她要複習,兩人這段時間見面的次數也少所以她也沒立刻回南蕪,訂了晚兩天的機票。
在段嘉許家裡待了兩天。
回去的那個晚上。
桑稚想起個事兒,主動問道:「你今年新年怎麼過呀?」
「在家看春晩?」段嘉許說,「然後等你找我聊天。」
桑稚啃著薯片,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不要來南蕪,咱們一塊過年。如果你不想去我家,我就等時間晚點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睡吧。」
段嘉許挑眉,捏了捏她的臉:「我到時候看看吧。」
距離新年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桑稚怕沒票了,嘀咕道:「那你要快點想。如果你懶得動,想待在宜荷也沒事,反正我會每天找你的。」
「行。」段嘉許笑,「記得每天。」
-
桑稚訂的是隔天一早的飛機。
早上六點,桑稚就被段嘉許叫醒。
她的動作很慢,所幸是不用收拾行李。行李箱是她從宿舍拿過來的,也沒開過。她洗漱完,吃了個早飯,就被段嘉許送到機場。
不確定新年的時候,段嘉許會不會來南蕪,這樣算起來,也要跟他分開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桑稚是真覺得捨不得,到機場之後,也沒立刻過安檢,纏著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像個小大人一樣,囑咐了他好些事情
段嘉許饒有興致地聽著。
見時間差不多了,桑稚又像個粘人精一樣,一直抱著他不動。最後只能很遺憾地歎息了一聲,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而後道:「那我走了「睡吧。」
段嘉許也低頭親她:「嗯「睡吧。」
「你記得快點考慮,」桑稚說,「不然機票就沒了「睡吧。」
段嘉許:「我知道。」
桑稚眨了下眼,補充道:「我希望你過來的。」
「不過你也不要因為我的話有壓力。」桑稚說,「你不過來我也能跟你視頻。」
段嘉許笑:「還走不走了?」
「這不就走了。」桑稚有些不悅,「就說幾句就嫌我煩。」
「再不走,」段嘉許停頓了下,盯著她圓而亮的眼,突然很想把她的梨渦吃掉。他輕歎了聲,低喃道,「我就真不讓你回去。」
下飛機的時候,剛過十一點。
桑稚不清楚桑延會不會來接她,在家裡的群裡說了一句:【我到機場啦。】
隨後,她便去拿托運的行李。
再看手機的時候,桑延已經在群裡回復,跟她報了自己的位置。桑稚拖著行李箱出去,四處看著,很快就看到他的身影。
桑稚走過去,喊道:「哥。」
桑延掃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情緒不太好地嗯了聲。
桑稚跟著他,隨口問:「你昨天不是說不來接我,讓我自己打車嗎? 」
「呵呵。」
「…..幹嘛?」
「你自己問問段嘉許,他是不是有毛病?」桑延一身的起床氣,按捺著火說,「從八點就開始給我打電話,每隔十分鐘打個,我開靜音──」
「…..」
「他就給我叫外賣。」
桑稚有點想笑,幫段嘉許說話:「他可能就是單純的,想請你吃個早飯。」
「還備註的,」桑延冷笑,非常順暢地把那段話背了下來,我男朋友發燒,三天聯繫不上人。我在外地無法趕回來,請務必將他叫醒吃飯,謝謝。」
「……」桑稚問,「然後呢?」
「你嫂子,」桑延看向她,涼涼道,「去開的門。」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2 06:49 PM
第74章 藏不住
「……」
這樣聽起來,好像是有點對不起他。
桑延的神情帶了幾絲困倦和煩躁,步伐大而快。藥稚只能小跑著跟著他,硬著頭皮說:「那他也不知道你跟你物件住一塊嘛,而且,這肯定不會誤會的吧……」
桑延沒吭聲。
桑稚又道:「你解釋幾句就好了呀,再不然我幫你解釋也行。」
桑延邊走,邊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低頭看了眼
「而且爸爸本來就叫你來接我的。」桑稚也不覺得自己半點道理都沒有,「你不來接我,這是我沒跟你計較,你還跟我發脾氣。」
「……」桑延瞥她,「你今年多大?」
桑稚答:「二十。」
「我二十的時候,」桑延說,「放假回家不僅沒人接,還得天天接你這個極其遭人嫌的小鬼放學,您記得?」
「你幹嘛老拿你跟我比?」桑稚莫名其妙,「你在家,跟我是個地位的嗎?」
「……」
桑延懶得理她了。他沒有開車過來,出了機場之後,就往計程車的方向走。跟司機報了個地址,而後轉頭把行李箱放進後車廂裡。
桑稚比他先上車,給段嘉許發了條消息:【我到了,我哥也來了。】
很快,桑延也上了車,坐到她旁邊。
司機發動了車子。
桑稚隨口問:「怎麼去你那麼我想直接回家。
桑延沒應。似乎是真的困,他一上車就闔了眼,靠在椅背上睡覺。
「爸媽不在家。」桑稚也有些餓了,主動道,「要不然,你請我吃午飯吧。」
「……」
玩了一會兒手機,桑稚覺得無聊:「你幹嘛不搭理我,嫂子真生氣了啊?你解釋一下就行了嘛,就一小事情。」
桑延依然半點反應都沒有。
桑稚又想起一件事情:「不過,你就開始跟嫂子同居了嗎?」
「那以凡姐怎麼辦?」桑稚好奇道,「不是說不能帶男女朋友回去嗎?你這樣不好吧,她不就會很尷尬嗎?」
「……」
聽到這話,桑延的眼皮動了動,閒閒地看向她。
桑稚反應過來:「你沒跟她合租了嗎?」
桑延重新閉上眼,像啞了似的,一句話也不說。桑稚覺得無趣,也懶得再理他。
車子一路開到桑延所住的社區。
桑稚沒打算跟他一塊下車,打算等他走後,直接讓司機繼續開回家。倒是桑延把她揪了下來,抬了抬下巴,說:「上去把你嫂子叫下來,出去吃飯。」
「……」桑稚懵了,「你自己怎麼不去,我又不認識她。」
桑延把桑稚的行李箱搬下來,不耐地催促:「快。」
桑稚忍了忍:「哦。」
從桑延手裡拿過鑰匙,桑稚進了樓裡。這個社區離家裡不算遠,桑稚來的次數也不算多,多是她高中的時候過來的。
這兩年也沒怎麼來過。
坐電梯上了樓,桑稚猶豫了下,還是沒直接用鑰匙開門。她按了門鈴,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沒多久,門就從裡頭被打開
女人穿著簡單的套裝睡衣,素面朝天。長相妖豔,長髮披散在背後,看上去帶了幾分慵懶的意味。眼尾略微上挑,瞳仁明亮澄澈,唇不點而紅,極為漂亮。
桑稚頓了下,喊了聲:「以凡姐。」
可能是沒想到外邊的人是她,溫以凡明顯愣了一下。她的手上還拿著雙筷子,往桑稚背後看了眼:「隻隻,你怎麼過來了。」
「我哥讓我上來的。」桑稚走進來,把鞋子脫掉,「你還跟我哥一塊合租啊?」
溫以凡嗯了聲,走到茶几旁給她倒了杯水。
桑稚拿起來喝了一口,壓低聲音問:「我哥女朋友呢?在房間裡?」
電視開著,播著近期大火的劇,溫以凡坐回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電視,繼續吃著桌上的盒飯。聽到這話,她隨口答了句:「是我。」
「……」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桑稚愣了好半晌才道:「啊?」
溫以凡把頭髮挽到耳後,語氣溫柔:「怎麼了?」
桑稚也不想做出太誇張的反應,撓了撓頭:「沒什麼。」
她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溫以凡吃的那個盒飯上貼著張小票,上邊備注著一長串話,就是桑延剛剛跟她轉述的內容。
桑稚立刻指了指:「以凡姐,你是不是因為這個跟我哥生氣?」
順著桑稚的話,溫以凡也看向那張小票。沒多久,她又抬了頭,茫然又直接地說:「沒有啊,我這都吃上了….」
桑稚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誤會我哥劈腿了。」
溫以凡安靜幾秒,似是在思考,很快便道:「啊阿,這是劈腿的意思嗎?」
「我還以為他是怕自己起不來拿外賣,故意備注的。」
桑稚解釋:「不是。」
溫以凡:「所以就真劈腿了啊?」
桑稚連忙搖頭,還想說解釋點什麼的時候,溫以凡又開了口,若有所思地說:「劈腿就算了,還敢跟兩個物件報同個位址。」
溫以凡豎了個大拇指,佩服道:「牛逼。」
「……」
也許是等了太久,桑延打了幾個電話來催,沒多久就親自回來了。聽到門鈴聲,桑稚小跑著去給他開門,而後又回到廚房。
桑延瞥了眼:「你倆幹什麼呢?」
桑稚:「嫂子在給我煮麵。」
溫以凡把頭髮綁了起來,拿著刀,在砧板上切著肉。聽到這話,她側頭,溫和提醒:「別這麼喊我,你哥劈腿了。」
桑延:「……」
桑稚很自覺地出了廚房,把空間讓給他們。她坐到沙發上順著廚房的玻璃門往裡看,也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麼。
看了一會兒戲,桑稚開始跟段嘉許聊天:【你知道我哥女朋友是誰嗎?】
段嘉許:【沒聽他說過,怎麼了?】
桑稚:【一個超級漂亮的姐姐。】
桑稚:【我哥的高中同學,她之前一直跟我哥合租的,我都沒想過他們會在一起,我覺得我哥一點也配不上。】
段嘉許:【有這麼漂亮?】
桑稚:【?】
桑稚:【你怎麼這麼好奇。】
桑稚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了。她盯著看了好一陣彆扭地補充了句:【那肯定還是,我要漂亮一點。】
桑稚覺得自己在這裡有些多餘。她邊聽著桑延和溫以凡說話,邊慢吞吞地把面吃完,之後也沒再打擾他們,提出要離開
溫以凡怡好要岀門,順帶開車把桑稚送了回去。
桑稚坐在副駕駛位上,繼續跟段嘉許聊天:【你怎麼還給我哥叫了外賣?】
段嘉許:【謝禮。】
段嘉許:【感謝他去接你。】
桑稚笑出聲
聽到她的動靜聲,溫以凡問:「跟男朋友聊天?桑稚眨了眨眼,點頭:「嗯。」
「我聽你哥說,你對像是他的大學舍友啊?」
「對。」
「也挺好,年紀比你大一些,也會照顧人。」溫以凡語速緩慢,跟她閒聊著,「而且知根知底的,我看你哥也挺信得過這個人。」
難得有人聽完之後,第一反應不是罵段嘉許。桑稚聽著也開心,笑眯眯地嗯了聲。
「不過這些也不怎麼重要。之前,你哥給我看過你那物件的照片,」隨後,溫以凡的話鋒一轉,歎息了聲,「長得可太帥了吧。」
「……」
「這麼對比起來,你哥這長得什麼一一」溫以凡的聲音突然止住,可能是注意到當事人的妹妹就在面前,咽回原本的話,也還行吧。」
「……」
-
桑稚不清楚桑延有沒有告訴黎萍,談了女朋友的事情。她也沒主動提,又過上了每天無所事事,不是吃就是睡的生活。
就這麼持續了幾天,桑稚實在覺得無聊,在高中同學的介紹下,在附近找了份家教。她也沒忘了段嘉許可能會過來的事情,時不時地在黎萍面前提幾句。
黎萍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段嘉許要來咱家過年啊?」
桑稚緊張地點頭:「行嗎?」
「還是別了。」黎萍思考了下,語速緩慢,語氣溫溫和和,「新年在別人家過,媽媽怕他會覺得不自在。如果是上門拜訪的話,也有點早了。」
桑稚安靜片刻,決定嚴肅地跟她談談:「媽媽,我這段時間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沒有聽進去。」
黎萍:「有聽的。」
「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擔心我以後會過得不好。」桑稚認真道,「但你應該也清楚段嘉許的為人的,如果他不好,哥哥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
「他現在經濟條件不差了。大學的時候學習就很努力,一直拿獎學金,現在工作也很努力,不是什麼不積極的人。」桑稚說,「我現在也會好好學習的,然後以後找個好的工作,也能自己賺錢。我覺得會很好的。
黎萍安靜地聽著。
「而且他家裡的事情,之前是有個女人來找過我,但他都直護著我的。現在也沒這樣的事情了。」稚抿了抿唇,低聲道,「他自己也因為這個不開心,但這個他也沒什麼辦法。我覺得很多事情,他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之前一直跟你說那麼多事情,就是想讓你別擔心我,讓你在這邊能安心一點。」桑稚說,「也想讓你知道,我是認真的,不是沒考慮過,也不是一時衝動。我是真覺得很好。」
「媽媽知道。」
桑稚也不知道這次,黎萍有沒有聽進去。她覺得有些鬱悶,總覺得自己說的話真的沒有半點效果,但怕說多了黎萍也覺得煩,之後也沒再提起。
這種情況,桑稚也不敢把段嘉許帶回家。
時間一天天過去,新年也即將到來。提前幾周,段嘉許訂了大年初四的票。
段嘉許跟她說,再早一點的票都已經被訂完了。還跟她說他會去溫思雲那,跟他們一家人一起過年,讓她不要太在意
但桑稚還是很清楚,這些不過是他用來安慰她的話。
新年的前三天,桑稚過得也忙,天天陪著父母走親戚,見許久沒見過的人。回到家,洗漱完之後,她就回到床上,跟段嘉許掛著一晚上的視頻。
直到初四才漸漸閒下來。
段嘉許是在初四的下午到南蕪的。
桑稚沒瞞著父母;跟他們直說了之後,便出門去找他。段嘉許沒讓桑稚去機場,下了飛機就坐了輛計程車過來。
兩人在桑稚家的社區門口碰了面。
桑稚陪著他去酒店放東西,隨後,兩人到附近還開著的商業圈逛了圈。她陪著他在外邊吃了晩飯,而後被他送回了家樓下
桑稚鬆開段嘉許的手,正想跟他道別的時候,恰好撞見了剛從外邊回來的桑榮和黎萍。
可能是因為猝不及防,段嘉許明顯愣了下,也明顯有些局促。很快,他站端正了些,朝他們露出了個笑容,主動問了聲好
算起來,也真的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了。
桑榮的表情沒什麼不妥,很客氣跟他打招呼,問了幾句情況,而後便道:「來,上去坐一會兒吧。這麼長時間沒見你來南蕪,也沒怎麼聽阿延說過你的情況。」
段嘉許頷首,禮貌地應了聲。
他們的反應,看上去像是不知道他和桑稚的關係一樣。
桑稚跟在他們後邊,忍不住拉住黎萍的手,小聲喊:「媽媽。」
黎萍覺得好笑:「怎麼了?我跟你爸還能吃了他啊?」
「……」
回到家裡,四人坐在沙發上。桑延不在家,似乎也是出去找朋友了。桑稚覺得緊張,也不知道他們會說些什麼,全程提心吊膽的。
桑榮和黎萍確實也沒說什麼。
對他的態度,完全是對待兒子的朋友那樣,跟從前沒什麼區別
坐了好一會兒,黎萍突然起身,說要去切點水果。她往廚房走,沒走幾步便叫住桑稚,說:「隻隻,幫媽媽一起吧。」
桑稚一愣,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訥訥地起身:「好。」
切水果也不需要多長的時間,桑稚幫忙從冰箱裡拿了點水果出來,打開水龍頭洗千淨。黎萍沒讓她碰刀,她在旁邊站著也沒別的事情幹。
桑稚乾巴巴道:「那我先出去了?」
黎萍:「你幫媽媽拿個盤子過來。」
「……」桑稚的注意力總往外邊挪,小聲說,「好。」
在廚房裡大約待了幾分鐘的時間。
等桑稚出去的時候,桑榮和段嘉許仍在閒聊,氣氛跟之前相比,也沒有多大的變化。兩人的表情都很正常,跟她進廚房前,沒有任何不同。
桑稚盯著段嘉許看了半天,真覺得沒什麼問題之後,才了口氣。
又過了半小時,段嘉許主動道:「時間有點晚了,叔叔阿姨,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也不影響你們休息。改天,會再上門拜訪的。」
桑榮和黎萍都起了身,把他送到門口。
此時時間也九點過半了。
桑稚套了件外套,說:「我送你。」
段嘉許笑道:「不用,走兩步路就到了。」
黎萍也沒攔著,說:「穿多點,外邊冷。」
桑稚應了聲好,把鞋子穿上:「走吧。」
段嘉許沒再多說什麼,提醒她:「把拉鍊拉上。」
隨後,他又朝桑榮和黎萍的方向看了眼,溫和道:「叔叔阿姨新年快樂。
兩人出了門,在電梯間等電梯。
桑稚終於找到機會問:「我爸有跟你說什麼嗎?就我剛剛去切水果的時候。」
沒說什麼。段嘉許漫不經心道,「就閒聊。」
「真的?」
段嘉許看向她,輕笑了聲:「那還能說什麼啊?」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桑稚總覺得有些不安,但又覺得他的反應好像也沒什麼異常。怡好電梯到了,她走了進去,嘀咕道「沒什麼。」。
段嘉許也沒讓她送多遠,走到社區門口就讓她回去。
桑稚在原地站定,而後費勁地從口袋裡拿了個紅包出來塞進他手裡:「新年快樂。
段嘉許挑眉:「你還給我紅包?」
「嗯,」桑稚說,「這個不是我收到的紅包,是我家教賺的。」段嘉許翻看了眼。
桑稚笑眯眯道:「紅包也是我自個兒畫的,好看不?」
是用顏料畫的。
紅色的底,正中央是個男人的Q版畫像,還畫上了耳朵和尾巴,看起來格外可愛。下邊用小字寫著——「段嘉許2016年的紅包」。
段嘉許指了指:「這個是我啊?」
=
對啊。」
段嘉許低笑道:「怎麼還畫了個狗耳朵。桑稚無語:「這是狐狸耳朵。」
「你這是承認了?」他的眼角下彎,湊過來親了親她的額頭「那男狐狸精是我?」
桑稚瞅他,小聲道:「嗯。」
段嘉許垂下眼瞼,與她平視:「行,男狐狸精是我。」
「……」
「中央空調我可不認。」
-
段嘉許回到酒店。
他把外套脫下來,扔到床上,口袋裡的兩個紅包瞬間掉了出來,散在白色的床單上。一個是桑榮給的,另一個是剛剛桑稚塞給他的。
安靜又冷清的酒店。
段嘉許一直維持著的表情漸收,唇邊的笑意慢慢地斂了幾。
段嘉許的喉結滑動了下,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
因為許若淑生病的事情,他頭一回,給認識的每個親戚,一家一家地打電話借錢。得到的不是謾駡,就是直接掛斷了的機械聲。
所有人,都對他們一家,避之若浼。
那個時候,段嘉許沒有任何的辦法。
到最後關頭,只能想到那個時候,才認識一年的桑延,只因清楚他家裡的條件不錯。段嘉許其實極為難以啟齒,但還是裝作很鎮定的樣子,跟他提出了借錢。
跟還是個大學生的桑延,借了三萬塊錢。
桑延沒有多問,只知道是他母親生病,轉頭便幫著他跟桑榮借。沒過多久,段嘉許便接到了桑榮的電話,問著他大致的情況
問清楚了之後,桑榮立刻往他銀行帳號裡轉了錢,還發了條短信跟他說:【孩子,不用著急著還錢,好好照顧你的媽媽,等你以後工作了,穩定下來了再說。如果還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可以再找叔叔。P
段嘉許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時候的感覺。
像是雪中送炭一樣。
沒有人願意幫他們,包括有著血緣關係的親戚。但這家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卻不求回報地,給他施以援手。
是他這輩子,也不能忘記的恩情。
段嘉許彎腰,拿起了桑榮送的那個紅包。
又想到了剛剛桑稚進廚房之後,桑榮跟他說的話。
他的語氣跟當年在電話裡沒什麼不同,依然平和,不會給人帶來任何的不適。
桑榮說了很多的話,段嘉許每一句都記得,每一句都好好地聽了,每一句都好好應下,但現在莫名只能想得起一句話。
「你家裡的這個情況,我跟隻隻的媽媽,確實是有點……介意的。」
其他人跟他說這樣的話,段嘉許大致不會有多大的感受。
可這是,桑稚的家人。
也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唯一願意幫助他的人。
段嘉許垂下眼,坐到床上,拿起了桑稚畫的那個紅包。他的眼眸暗了下來,唇角變得平直,強撐著的所有力量在頃刻間瓦解。
只剩下,極為強烈,又無力的自卑感。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4 PM
第75章 藏不住
回到家後,桑稚換上拖鞋,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桑榮和黎萍還待在客廳,倒是沒怎麼說話。一個在看電視,另一個拿著本書在看。室內只有電視的歡快聲響,跟剛剛的氛圍沒差太多。
黎萍抬眼看她,隨口問了句:「這麼快回來了?」
桑稚往水果盤裡拿了顆聖女果,塞進嘴裡。她伸手把外套脫掉,嗯了聲:「送到社區門口,嘉許哥就讓我回來了。」
黎萍點頭,沒再多問。
桑稚咬著水果,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在桑榮和黎萍身上晃悠著。她覺得段嘉許表現得還挺好,小心翼翼地提:「爸媽,你們覺得怎麼樣?」
黎萍的視線重新放到電視上:「什麼怎麼樣?」
「這不是好些年沒見了,」桑稚小聲說,「現在見到面了,然後也聊了那麼多事情。你們的態度,有沒有改觀一些。」
桑榮笑道:「小夥子人挺好。」
桑稚連忙附和:「是吧,人很好的。」
「確實是很優秀,各方面都很好。他大學那會兒,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也覺得他以後肯定能有出息。」桑榮的目光還放在書上,聲音聽起來很和藹,「這麼多年,一個人這樣過來,肯定也不好受。」
桑稚一頓,淡抿了下唇。
桑榮沒多提,忽地轉了話題,笑起來:「之前我還聽你媽說你頭一回見段嘉許的時候,就在人面前哭,也不害臊。」
黎萍也笑:「哭的我還以為幹嘛了,結果就跟阿延鬧呢。」
他們這麼提起來,桑稚也覺得面子過不去:「那我不是小嗎?」
「最近總在想以前的事情,你小的時候,身體不太好。」桑榮放下手裡的書,像是在回憶,「那會兒三天兩頭的,不是過敏,就是發燒。我跟你媽天天往醫院跑,看你一直在哭,到後來連哭的勁兒都沒有。」
黎萍也把電視關上。
「我們看著也難受,但也沒別的辦法。你哥那會兒也小,不太歡迎你的出現。覺得有了你之後,我們也不怎麼管他。」桑榮說著說著又笑了,「還在週記本上寫過,寧可家裡養條狗,都不想要這個妹妹。」
桑稚瞬間不爽了。
沒等她出聲,桑榮又道:「但你住院的時候,他見不到你,又每天都跟我們找你。騙他說把你丟掉了,還把他當場弄哭了。」
「.…..」桑稚舔了舔唇,「怎麼突然說這個。」
「想到還覺得挺有意思,感覺就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桑榮說,「結果現在,你和你哥都差不多要結婚了。」
桑稚窘迫道:「我還早呢。」
桑榮輕歎了口氣:「隻隻,爸爸不是什麼專制的人,不會因為我們家裡的條件還算可以,就有高人一等的想法。也不是說覺得誰都配不上我女兒,不管是誰想跟你在一起,我都一定能挑出不好的毛病。」
「.…..」
「也不是覺得,我們隻隻吃不了苦。」桑榮說,只是一點都不捨得讓你吃苦,怕你以後會過得不好,無時無刻有這樣的擔憂。」
桑稚的喉間一哽
「我只是個普通人,跟世界上所有的爸爸,擁有一樣的想法。」桑榮說,「希望我的孩子一輩子順風順水,過得平安又快樂。」
桑稚輕聲道:「我知道。」
「本來想瞞著你,但怕你以後知道了,會不開心,會怪我們。」。桑榮把眼鏡摘下,喃喃道,「今天,爸爸是跟嘉許說了點話。」
「.…..」桑稚愣住,嘴唇下意識張了張。
「我把我現在顧慮的所有事情,覺得該說的,都跟他提了遍。可能這些話,有一定程度上,會傷害到他。但他應該也會因此認真地考慮一下,你們的未來。」桑榮說,「你可能覺得只是談個戀愛,暫時不需要考慮那麼多。但如果不合適,爸爸覺得──」
「.…..」
「你們還是趁早斷了比較好。」
這話一落,室內陷入一片沉靜。
桑稚突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可能是因為顧慮她的情緒,他們一直沒有明說,只是說不贊成,但也不會阻攔。可他們真正希望的,大概就是,她跟段嘉許能夠就此結束。
半晌後。
桑稚出了聲:「我就是,一點都不能吃苦的。」
「.…..」
「被人罵一句就覺得不開心,吃不到想吃的東西也不開心,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會去做一些自己覺得很不喜歡,又定要做的事情。」桑稚的聲音很輕,「所以,就是因為跟他在一起很開心,一點都不覺得辛苦,才會一直在你們面前說這些話。」
黎萍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我還在讀大學,不是說談個戀愛,就立刻要結婚什麼的。」桑稚說,「還有那麼長時間,我也可以經常帶他回來給你們看,讓你們瞭解他是個怎樣的人。」
桑榮看著她,認真地嗯了聲。
「我不是讓你們立刻就接納他,立刻就很喜歡他。」桑稚吐了口氣,「只是想讓你們,不要太在意他家裡的事情,因為這個不是他能選擇的。」
「.…..」
「別的方面,你們有什麼意見都沒關係。」桑稚說,「只要對他,公平一點就好。」
-
三人的對話,因桑延的到來中斷。
桑稚心情有些堵,回到房間。她坐在床上,發著愣,想著剛剛段嘉許的反應,思緒混沌,還想了一大堆的事情。
半晌,桑稚吸了下鼻子,給段嘉許打了個電話。
那端立刻接了起來,語氣跟平時無二:「怎麼了?」
桑稚拿起床上的抱枕,塞在懷裡。她垂下眼,目光盯著虛空中的一個點,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半聲也沒吭。
「怎麼不說話?」段嘉許聲音散漫,「不小心摁到的?」
桑稚這才開口:「不是。」
段嘉許也沒再繼續問,輕笑了聲,提起別的事情:「你這家教賺的還不少,這紅包跟個磚頭似的。」
「哪有那麼誇張。」
「下回也給你一個。」段嘉許吊兒郎當道,「是我沒注意,忘了我們隻隻這年齡,還是能收紅包的。」
桑稚沒什麼心情跟他開玩笑。聽著他這語氣,心情莫名更堵得慌。她沒再猶豫,問道:「我爸爸今天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
電話那頭安靜幾秒。
很快,段嘉許說:「真沒什麼。」
「我爸爸都跟我說了。」桑稚具體也不知道桑榮說了些什麼,半天只憋出了句,「你不要不開心。」
「想什麼呢,怎麼就不開心了。」段嘉許說,「真沒說什麼不好的話,你爸爸媽媽很好,只是跟我提了一些顧慮。」
桑稚小聲問:「那他們說了什麼?」
「好像是,覺得我年紀太大,你帶出去丟人。
「.…..」桑稚皺眉,「你能不能嚴肅點,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
「那叔叔阿姨一晚上跟我說了那麼多話,」段嘉許笑起來,我這不是也不清楚你問的是哪句嗎?」
這明顯就是不打算說的樣子。
他不想說,桑稚也不再追問。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語無倫次地說:「反正,你不要不開心我爸媽主要是,一直把我當小孩,怕我遇到不好的人,就跟我哥一樣的……要換個他們不認識的,估計會說更多話。而且他們說的,也不代表我的想法的。」
段嘉許:「嗯。」
「還有,你爸爸的事情,就算別人怎麼說,也真的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要在意。」桑稚不會安慰人,只能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出來,「我會再跟他們好好說的……」
「我知道。」段嘉許說,「別跟他們提了,難得放個假,好好跟你爸媽相處,別因為這個影響心情。」
「……」
「別擔心,」段嘉許的聲音變得很輕,像是在喃喃低語,「我再考慮一下。」
桑稚一愣,正想問他在考慮什麼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傳來桑延的聲音:「媽煮了湯,讓你出去喝。。」
她抬了眼,下意識應了聲:「好。」
段嘉許明顯也聽到了:「去喝吧,別讓他們等。」
桑稚沉默了下,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剛剛的事情,只是哦了聲,又重複了一遍:「那你不要不開心。」
-
等桑稚喝完湯,洗漱完回來之後,已經過了好一陣子了。她重新翻岀手機,打開微信。猶豫好半晌,在跟段嘉許的聊天窗輸入了句:【你剛剛說考慮一下,是在考慮什麼?】
在這個介面停了好一會兒。
桑稚默默地把字全部刪掉,改成兩個字:【晚安。】
她關掉燈,趴在床上,腦海裡不斷回蕩著這句話。
我再考慮一下。
考慮一下。
考慮。
桑榮和段嘉許都是說,提了一些顧慮的事情。那是在顧慮什麼?
年齡的問題,亦或者是他父親的事情?
但這兩個,都是沒有辦法改變的。那就只剩下,段嘉許的經濟條件。
可他也不算窮吧。
就是,可能暫時還買不起房,但他再努力個幾年,然後力上她之後出來工作,這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所以段嘉許是要考慮什麼。
總不能是……
桑稚強行收回自己即將冒出來的念頭。
怔怔地盯著天花板,桑稚的眼眶發澀,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她坐了起來,眼前浮起一層水霧,又被她強行地憋了回去
在此刻,所有的堅定和不退讓,都變得不明確了起來。
其實桑稚覺得,總有一天,父母肯定會改變想法的。短時間內,她會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而苦惱,但也不是很擔心他們不支持的事情。
可她有些害怕,段嘉許的想法。
桑稚很清楚,他是很在意這件事情的
所以會在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跟她提了這個事情,也會在意她是否介意。即使他自己也很清楚,這個事情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卻仍然會為此,而感到卑微。
極為根深蒂固的想法,還是他怎麼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桑稚會擔心,因為今晚桑榮和黎萍的話,他會不會也真的覺得自己不夠好。
會不會因為她開始有了壓力。
會不會因為對桑榮的感激,以及他們的反對,就做出了退讓。
會不會就真的就不打算再跟她在一起。
會不會就真的放棄。
桑稚用力抿了抿唇。她忍著喉間的哽意,再次拿起手機,想跟他說些什麼,想讓他不要難過,不要太在意這件事情。
不要開始考慮,他所說的,要再考慮一下的事情。
在這一瞬間,桑稚覺得自己無力又弱小到了極致。
桑稚覺得自己能一輩子對他好,希望他不要再因為從前的事情,感到不開心,再不要因此受到傷害。
可他好像還是因為她,再次受到了傷害。
她慢慢地放下手機。
桑稚思緒發空,突然想起。
在段嘉許之前住的那個社區樓下,她小心翼翼,又格外正經地將自己的心意表達。他的眼睛染著光,伸手抱住她,親吻她的額頭。」
而後,極為繾綣地說:「嗯,我也很喜歡你。」
-
隔天,桑稚一大早又被黎萍拉去走親戚。注意到她的心思不在這邊,黎萍也不勉強她,找了個理由讓她回去。
從親戚家出來之後,桑稚便去找了段嘉許。
因為年初七就要上班,他沒打算待多長時間,之前訂的機票,也是今天晚上就回宜荷。
段嘉許神色照舊,似乎是真沒被影響。
桑稚又跟他強調了幾句,讓他不要不開心。他倒擺出一副好笑的樣子,說道:「你怎麼跟哄小孩似的。」
上飛機之前,段嘉許思考了下,主動安撫了她幾句,而後道:「自己在這邊好好過完年,再玩一會兒,然後再回學校。
桑稚心不在焉地點頭:「嗯。」
一去可要去好幾個月。段嘉許玩味般地說,「可別再因為想家哭鼻子了。」
“
桑稚盯著他,嘴唇動了動,想問點什麼,又怕得到不好的答案。她沉默下來,只是又點了點頭。
桑稚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就是不敢問,他到底在考慮什麼事情。她警惕至極,覺得只要自己不問,就會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
她覺得自己像是成為了一個悲觀主義者。
什麼都只能往壞的方面想。
但想多了,桑稚又會覺得,自己是在嚇自己。
如果段嘉許真有那樣的想法,現在肯定也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有的時候,很多想法,又會因為一些正常的小事,而產生了轉變。段嘉許回了宜荷之後,變得很忙,跟桑稚的聯繫也漸少了起來。
這在平時,其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單指是年後,之前段嘉許也經常要加班,總會比較忙。有時候她找他,他沒有立刻回復,桑稚也不會太在意。
可這段時間,桑稚總想著他那句『我再考慮一下』,所有情緒不斷積壓,像是不斷灌著氣的氣球,下一刻就要炸開。
再結合他這樣的行為。
桑稚就會覺得,他會不會是在躲她
會不會是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分開。
-
這一晚,桑稚睡得極其不安穩。她做了一個晚上的夢。
夢到姜穎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跟她說:「你們真要分了啊?沒關係,段嘉許也不會太難過的,他會覺得,你能找到更好的就好。」
夢到那天她沒有進廚房幫黎萍的忙,然後看到段嘉許聽到桑榮的話之後,瞬間僵住了的笑容。
夢到段嘉許自嘲般地說:「怕你介意。」
夢到他笑著說:「覺得,你爸媽都是好人。他們那樣幫了我我總不能對不起他們。」
所有的畫面交錯,在這虛幻中顯得真實了起來。最後,桑稚夢到那天晚上,他沒有收她送的那個紅包,低聲說:「要不還是算了。」
下一刻,桑稚睜開眼,醒了過來。
桑稚捂著心口的位置,腦袋還一片空白,處於夢境過後的迷茫感。她一時也想不起剛剛做了什麼夢,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半晌後。
極大的空虛感將她整個人佔據。桑稚抓著被子,突然就開始掉眼淚,喉嚨裡是克制不住的嗚咽聲。怕會吵到隔壁的桑榮和黎萍,她只能用盡全力忍著。
桑稚拿起手機,想給段嘉許打個電話。
注意到時間,她的動作停住,用極為模糊的視野,看著螢幕漸漸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
桑稚下定決心地擦開眼淚,再次點亮手機,訂了最近回宜荷的航班。
-
桑稚只能訂到隔天晚上十點的飛機。醒來後,她跟父母說了一聲,學校那邊臨時有事,所有打算提前回去。
吃過午飯,桑稚開始收拾行李,看到窗臺上的那個牛奶瓶的時候,她的目光停住,走過去拿起來。
她把裡邊的星星倒了出來。
到現在,桑稚都還記得,自己是用了哪哥星星紙,寫下了當初的心情,然後放到瓶子裡去。
桑稚伸手拿上裡邊兩顆一樣顏色的星星,放進口袋裡。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桑榮開車把她送到了機場。
桑稚自己一個人過了安檢,在候機廳裡等待,猶豫著給段嘉許發了條微信,等了好一陣也沒收到回覆。
她抿了抿唇,還是沒告訴他,自己現在就要回宜荷的事情。
上了飛機,坐到靠過道的位置。
桑稚繫上安全帶,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高一的時候,偷偷跑到宜荷去找他的事情。也是像現在一樣,臨時買的機票。
好一點的位置基本都被挑完了。
那不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卻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假裝自己什麼都不怕,假裝並沒有覺得不安,假裝自己勇敢至極,得到什麼樣的結果都不覺得可惜。
只要去見他一面。
桑稚把手放進口袋裡,摸到了剛剛塞進去的那兩顆星星。她的掌心收攏,很快又鬆開,像是決定了什麼事情。
三小時後,桑稚下了飛機。她拿出手機,開機,拖著行李箱,往出口的方向走,恰好段嘉許的電話過來。
桑稚接起來。
「隻隻,我剛聽你哥說,你今天回學校?」段嘉許的聲音從聽筒裡傳過來,「不是週六才回來嗎?」
桑稚小聲道:「嗯。」
「到了?」段嘉許頓了下,「怎麼沒跟我說?」
「想跟你說的。」桑稚的聲音悶悶地,「但你沒理我。」。
「這段時間有點事兒,沒怎麼看手機,不是不理你。」段嘉許說,「我到機場了,你在哪兒?」
「T3出口旁邊的椅子。」
「嗯。」段嘉許輕哄道,「在那乖乖等著。」
桑稚坐在位置上,從口袋裡把那兩顆星星拿了出來。她揉了揉眼,極為堅定地想著,這次一定不會哭。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藥稚就見到段嘉許趕過來的身影。
段嘉許走到桑稚的面前,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裹到她身上:「在南蕪待久了,都不知道宜荷這邊的溫度了啊?」
桑稚盯著他看。
段嘉許挑眉:「怎麼了?」
桑稚垂下頭,把手裡的紙星星遞給他。見狀,段嘉許接過來:「這什麼?」
她一直想瞞著的事情。
這輩子都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在她看來,自己是極為狼狽的,像個敗將一樣。
在這段感情裡,桑稚自卑至極。她覺得不對等,所以想讓別人都覺得,段嘉許才是投入感情更多的那個人。
她想讓他也這麼認為。
她希望,他能永遠離不開她。
「你記不記得,我高一來宜荷的那次。」桑稚再次抬起眼,認真地說,「我說過來找網戀對象的那次。」
「嗯,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其實,不是來找什麼網戀對象的。」
「我沒有什麼網戀對象。」桑稚其實一點都不想哭,她覺得哭真的太狼狽了,但是說著說著就莫名哽咽了起來,「我那個時候,是來找你的。」
像是沒聽懂她的話,段嘉許半蹲在她面前:「什麼?」
「我聽我哥說,你談女朋友了。」桑稚不敢看他,忍著哭腔把話說完,「我就偷拿了身份證,買了機票過來。」
「我不是,上了大學之後,來宜荷之後才喜歡你的。」桑稚用手背抹著淚,有些說不下去了,「我都是騙你的,我怕你覺得我……」
我都告訴你。
我全部,都告訴你
這樣的話,你能不能知道自己很好。
你能不能因為我這麼喜歡你,不要因為任何人的話動搖,也不要覺得自己不好,永遠跟我在一起。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持續了,接近七年的時間。
從年少,到現在,甚至她的整個末來。
桑稚極其確定,自己一定沒法像這樣,這麼喜歡一個人。
段嘉許頭一回,覺得極其無措。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著,突然明白了什麼。他低下眼,慢慢地把手裡的那兩顆星星拆開,看到了上面留下來的字跡。
稚嫩,又青澀。
——"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
——"他叫段,ja,hsu”
你相信嗎?
在還沒清楚你名字對應的是哪個字的時候。
我就喜歡上你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4 PM
第76章 藏不住
像是回到了那年。
寒意徹骨的宜荷市,亮敞的機場,來去匆匆的人。T3出口外,忍著哭腔掉淚的少女,以及眉目溫和,趕來接她的那個男人
當時的求而不得,如今的患得患失。
在相同的位置,把當年那些不敢說出來的話,藏掖著的所有心思,那個時候的無地自容,全部都撕開,暴露出來。
再一次重現。
一一地,盡數地,雙手奉上。
只願。
他能夠接下她的狼狽,化為能量,變成盔甲。
盯著紙條上的字跡看了半晌,段嘉許抬起眼,看向桑稚,聲音有些沙啞:「怕我覺得你什麼?」
桑稚抽抽噎噎地說:「怕你覺得我,很奇、奇怪……」
在你看來那麼小的年紀,應該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就對你抱有了這樣的心思。在再次遇見後,故意疏遠,用一個謊言來掩飾另一個謊言。
是很奇怪的吧,也很莫名其妙。
小的時候那般靠近你,對你做出的所有行為,曾要求你另找女朋友的事情,漸漸跟你疏遠的理由。
那些,當時露出的你不曾發現的馬腳。
在此刻,是不是終於也都能找到,解釋的原因。
「不奇怪。」段嘉許伸手,把她的眼淚擦掉,低聲哄著,「這個星星怎麼折?我拆了之後不會折了。」
桑稚的眼睛紅通通的,接過一條,按著之前的痕跡給他折回去。
段嘉許跟著照做。
很快,長長的星星紙,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段嘉許把她手裡那顆也拿了過來,又盯著看了好幾秒,而後放進口袋裡,低喃著:「我可得好好收著。」
桑稚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吭聲。
「那這樣算起來,」段嘉許眼眸低暗,牽住她的手,輕捏著她的指尖,「我都把你弄哭多少次了。」
聞言,桑稚吸了吸鼻子,眼淚又要往外冒。
「還說不是小哭包。」段嘉許站了起來,又道,「起來,想抱抱你。坐著可不好抱。」
桑稚再次用手背把眼淚蹭掉,乖乖站起來。
下一刻,段嘉許彎下腰,把她抱進懷裡。他伸手抵著她的後腦勺,輕輕摩挲著,像是在安撫:「怎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兒?」
桑稚的話裡帶著鼻音,顯得有些悶:「就是想說。」
「提前過來,」段嘉許聲音停頓了下,在此刻才反應過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嗎?」
桑稚沉默幾秒,小聲說:「過來找你,順便說這個事情。」
段嘉許:「那怎麼還哭上了?」
「……」
「這回,我可沒有你哥造謠出來的女朋友。」段嘉許把手鬆開,輕笑道,「不過現在,倒是有個真的。」
桑稚揚起頭,盯著他的臉。
段嘉許垂下眼睫,耐心地幫她把大衣的扣子一個個扣上,音慢條斯理:怎麼像個小可憐,也不穿厚點。
桑稚站在原定沒動,只是看著他。
很快,段嘉許把最下邊的扣子扣上。這衣服在她身上,顯得又寬又大,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樣。
他彎起唇角,把她睫毛上還沾著的淚珠擦掉「走吧,回家。」
-
上了車,桑稚從包裡拿了片濕紙巾,擦了擦臉。她的情緒緩過來了些,見到他之後,心底的不安也散了大半。
段嘉許幫她把安全帶繫上,又問:「怎麼突然就提前過來了
桑稚老實道:「因為你不理我。」
「沒不理你。」段嘉許好脾氣地解釋,「最近事情有點多,忙完都很晚了。我也不想吵你睡覺。」
「我以為你在躲著我。」
「……」段嘉許一愣,「我躲著你?」
「你說要再考慮一下,我也不知道你要考慮什麼。」提起來,桑稚的心情又有些不好,「然後你又不怎麼理我,我就以為你在躲我。感覺在電話裡問的話,你就比較好開口。」
「……」
「但如果我當面過來跟你說。」桑稚乾巴巴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你估計就不好意思提。」
段嘉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氣笑了:「提什麼?」
桑稚沒說話。
「想什麼呢。」段嘉許發動了車子,語氣淡淡,要不是你爸媽那邊不同意,我都想直接抓你去扯證了。」
「……」桑稚嘀咕道,「你怎麼用『抓』這個詞。」
「這不是怕你跑了。」
聽到這話,一直繃著的那根筋終於鬆了下來,桑稚瞅他:「那你說再考慮一下,是要考慮什麼?」
「考慮,是在這陪你待多兩年,等你畢業之後再跟你一塊回南蕪。」段嘉許漫不經心道,「還是現在就過去,先把事情都穩定下來。」
「……」桑稚怔住了,「你不打算待在宜荷嗎?」
「嗯。」
「你要想繼續待在宜荷也行的,咱倆可以商量。」桑稚很認真地說,「你不用什麼事情都遷就我。」
「真沒想待這兒。」段嘉許說,「而且,不遷就你,我還能遷就誰啊?」
「……」
「都跟你說了別擔心,怎麼還因為這事兒哭鼻子。段嘉許吊兒郎當道,「小姑娘好好學習,還有,每天多粘著男朋友就行別的事情不用管。」
桑稚皺眉:「那我肯定得管。」
「過段時間我會再去你家拜訪。」段嘉許把車子開進社區裡話裡多了幾分正經,「會跟你爸媽說清楚的,別擔心。」
-
過來的航班晚,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了。
桑稚的精神鬆懈下來,到了熟悉的環境之後,睏意也隨之席捲而來。她覺得極其安心,跟段嘉許道了聲晚安,便回了房。
段嘉許倒是沒半點睡意。坐在沙發上,他聽著桑稚進了主臥裡的浴室裡,而後傳來若有若無的水聲。
他收回心思。
想到剛剛桑稚的話,段嘉許從口袋裡把那兩顆星星拿了出來。他的眼睫微動,起身找了個盒子裝了起來。
而後,進房間,放在床頭櫃上。
段嘉許回了客廳,從茶几下方拿了包煙,抽了一根出來,咬在嘴裡,拿岀打火機,點燃。他靠在椅背上,仰著脖子,吐了口煙圈,神色不明。
慢慢地回想以前的事情。
……
她喝醉酒,啪嗒啪嗒掉著淚,哭得極為傷心:「我有個,好喜歡的人。但他就是不喜歡我。」
意識看起來都不太清醒,卻怎麼都不肯說出,那個人的名。
因為怕被他知道。
再往前,她偷偷跑來宜荷的那次。
段嘉許其實對那段記憶的印象不太深了,卻還是記得她坐在椅子上,看起來極為瘦弱,嗚咽著說:「可是我會長大的。」
他毫無察覺,只是安撫。
小姑娘像是覺得難堪,不停忍著哭腔,眼淚卻絲毫止不住「那他,他會喜歡別人的。」
段嘉許記得那時候的自己,大概是說了一句,等她長大了之後,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也許是真的覺得難過吧。
所以回了南蕪之後,才會漸漸跟他疏遠,就此跟他劃開界限。來宜荷上大學,也不曾主動找過他。
都過了好幾年了,依然躲著他。
段嘉許又想起了他住院的那次。
隔壁的大爺誤會桑稚是他女朋友的話。那個時候,他確實覺得有趣,便附和著也開起了玩笑。
只當是個玩笑。
她那幾天的情緒都不太好,有時候甚至像是要哭出來,最後只是跟他說:「哥哥,你以後別再這樣開玩笑了。」
當時他還不懂她為什麼那麼不開心。
心臟像是被人用針紮,一下又一下,然後灌了蜜進去。又心疼,又覺得愉悅。
點燃著煙灼到了指尖,段嘉許回過神,把煙頭摁滅。耳邊安靜得過分,桑稚的房間裡也沒了動靜。
他吐了口氣,重重地閉了閉眼。
段嘉許,你真是個畜生。
-
因為睏,桑稚這次洗澡的速度很快。她邊打著哈欠,邊把頭髮吹乾,而後便躺回床上,蓋上被子,瞬間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際,她聽到玄關處的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沒過多久,又傳來一次。
桑稚睜開眼,呆滯兩秒,瞬間又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過多久,天還沒亮。她睡眼惺忪地爬起來,上了個廁所。想躺回去睡覺得時候,又覺得嗓子發乾,渴得有些難受。
桑稚揉了揉眼,打開房門。一走出去,她就聞到一股極其濃鬱的酒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她漸漸清醒,遲疑地走向客廳。
客廳的燈沒開,隻開了沙發旁的檯燈,光線看上去有些暗段嘉許靠坐在沙發上,面容背光,看不清神色。
桌上放著幾個空了的易開罐,都是酒。
地上還掉了幾個。
桑稚的腦子還有些茫然,在這夜的迷惑下,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境裡。她走過去把易開罐撿起來,遲疑道:「你怎麼喝酒了? 」
段嘉許稍稍抬頭
光線打到他的臉上,顯得清晰了些。
段嘉許眉眼間染上幾分醉意,看上去顯得輕佻。看到桑稚他笑了起來,朝她伸了手:「小孩。」
模樣像個禍水。
桑稚已經很久沒聽他這樣叫過自己了,沒太反應過來。但很快,她猜測他大概是醉到什麼都認不清,主動說:「我去給你倒杯水。」
沒等她往廚房的方向走,段嘉許就已經握住她的手腕,往懷裡扯。
桑稚猝不及防,倒進他的懷裡。
而後,對上了他,毫無醉意,極為清醒的眼。
伴隨而來的是段嘉許貼到她耳際的唇,帶來溫熱又酥麻的觸感。他咬著她的耳骨,身上的酒氣不濃,夾雜著他身上的氣息,莫名好聞。
桑稚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又覺得癢,忍不住往後縮。
瞬間被他扯了回去,固定住。
他的掌心帶了熱度,從桑稚的尾椎往上滑,停在後腰處。像是帶了電流,把周圍冷清的氣氛也點燃。
只有他們兩個的世界。
桑稚甚至忘了自己出來客廳的原因。
像是被他身上的酒味迷醉,她抬起頭,輕咬了下他的喉結。
桑稚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似乎僵了下。
段嘉許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看了兩秒,而後重重地吻住她的唇。他的力道很大,動作格外粗野,舌尖掃過她的唇齒,揪著她不放。
意亂,情迷。
身體的感知,心上的位置。都被對方全部佔據。
良久後,段嘉許鬆開她的唇。那雙含著欲念的眼裡,染上幾點蠱惑,以及明目張膽的勾引。他開了口,聲音低得發啞: 「小孩。」
桑稚抬眼看他,下意識應了聲。
喊她的這聲,跟從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帶著極為強烈的暗示意味。
「跟哥哥做愛嗎?」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5 PM
第77章 藏不住
光影交錯,男人的五官輪廓更顯立體俐落。他低著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睫毛濃密似鴉羽,襯得那雙眼深邃,情緒濃如墨。
皮膚天生白,卻不顯病態,在這光線下,仿佛在發著光。因為長時間的親吻,嘴唇像是充了血,紅的發豔。
兩種鮮明的色彩。
像個來意不善,卻又善於勾魂攝魄的吸血鬼。
這話落下半秒。
桑稚的腦子隨之慢了一拍。她的目光有些愣,嘴唇上還帶著淡淡的刺疼感,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不是虛幻。
僅僅一瞬間,桑稚就回過神。
心臟也在這一刻,像是被人扔了個巨型炸彈,劈裡啪啦地炸開。她的呼吸瞬間屏住,熱氣順著脖子往上湧。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桑稚神色訥訥:「啊?」
跟哥哥……
什麼?
段嘉許沒重複,仍盯著她看,面上的情緒不明,唇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他抬起手,用指腹慢慢地蹭著她的下唇,一下又一下,力道不輕不重。
曖昧,又帶著點,隱晦的暗示。
讓桑稚僅存的一星半點的睡意,也頓時蕩然無存。
雖然知道,他說話向來沒皮沒臉。
但桑稚,也沒想過,他真的毫無下限。
毫無。
下!限!!!!
這個老男人怎麼能這麼直白,這麼不矜持。
在這種氛圍下,他直接說個「行嗎」,她肯定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吧。就算覺得真怕她不明白,說上床是不是都顯得委婉點
非!要!這!麼!
桑稚完全不知道怎麼回應。
心臟仿佛要撞出身體,在這靜謐之中,聲音被放大開來,極為清晰。她甚至覺得,段嘉許肯定也能聽到。
她緊張嗎?
她為什麼要緊張。
他都能說這種話,她為什麼要甘拜下風。
她不緊張她絕不。
絕!不!
桑稚做好心理調節,稍稍抬眼,又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她伸手把他的手扯掉,一本正經道:「所以你喝酒是為了壯膽嗎?」
一句話,將旖旎的氣氛打破。
也許是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段嘉許稍愣,很快就笑出聲來。他微斂著下顎,胸腔振動著,眼眸帶光,笑起來璀璨又奪目。
他這個模樣,讓桑稚的嘴巴莫名發乾,剛剛升起來的渴意在此刻莫名更濃鬱了些。頓時也想起自己出來的目的。
哦。
她渴。
她是出來喝水的。
按照正常的發展,她現在應該已經喝完水,回到床上再次入睡。而不是坐在這兒跟他接吻,然後聽著他直白又厚顏無恥的話。
段嘉許笑了半天才停下。他收回手,像沒發生剛剛的事情樣,問道:「怎麼突然醒了?」
桑稚瞅他,小聲說:「渴,起來喝水。」
段嘉許輕嗯了聲,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他把桑稚放到流理臺上,而後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瓶礦泉水,擰開遞紿她。
桑稚接過來,慢吞吞地喝著,邊問:"「你怎麼喝酒了?」
「心情不好。」
「為什麼?」
段嘉許微哂:「覺得對你不好。」
桑稚咽下嘴裡的水,愣愣道:「你哪裡對我不好?」
他沒解釋,靠站在流理台旁,安靜地看著她。桑稚:「你是不是喝醉了?」
段嘉許笑:「沒有。」
「那你怎麼莫名說這個。」桑稚把水瓶放到一旁,湊過去跟他對視,「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沒有。」
「但我沒覺得……」說到這,桑稚的聲音停了下,遲疑地問是因為我今天跟你說的那些話嗎?」
段嘉許又不說話了,伸手把她唇角的水漬抹掉。
沒想過自己說出來之後,會影響了他的心情,桑稚連忙解釋:「我說那些不是指責你的,就是想告訴你而已。你又不知道,而且我之前的年紀是小。」
「……」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對我很好的。」
段嘉許的眸色漸暗,又低下頭,開始吻她。
桑稚下意識揚起脖子,承受著他的吻。這次的力道比先前溫柔,帶著幾分繾綣的意味,夾雜著濙淡的酒氣。她的眼睛未閉,看著他低垂著的眼。
在此刻才意識到。
他從不喝酒,卻因為她,破了例。
「桑稚。」段嘉許鬆開她,眼裡有什麼情緒在湧動。他撫著她的臉,半晌,才啞聲道,「我愛你。」
是真的有考慮過。
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會遇到更好的人。所有人都反對,不支持,是不是代表,我真的配不上那麼好的你。
也會想,以後你會不會也後悔,如今跟我在一起的這個決定。會不會後悔,不聽父母的勸告,執意跟我在一起。
會這麼擔憂著。
可又因你,不懼任何外力,褪去了所有的自卑。因為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配得上,跟你在一起。
你是我的唯一,和永恆。
段嘉許壓低著聲音,似有若無地,在她耳邊說了句。
「我不會讓你後悔。」
-
聽到那三個字,桑稚的目光一頓,而後緩慢地眨了下眼。她也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莫名覺得鼻酸,下意識勾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前。
段嘉許親了下她的耳朵,溫柔道:「還喝不喝?」
桑稚搖頭。
「那睡覺吧。」段嘉許再度把她抱起來,往主臥的方向走……」「小朋友。」
聞言,桑稚拾起頭,抿了抿唇:「你剛剛不是說……
「嗯?」
他的體溫比平時都燙,桑稚被他抱著,也能感受他動了情的痕跡。她憋紅了臉,實在說不出口:「就那什麼……」
段嘉許反應過來,看向她,聲音帶笑:「嚇唬你的。」
「哦。」
段嘉正想騰出手,打開她房間的門時,又聽到懷裡的人冒出了句:「但我沒被嚇到。」
「……」
抓著他衣服的力道收緊。這次,桑稚的聲音裡,真切地帶了幾分緊張,卻毫無畏懼:「我沒說不行。」
他的動作停住,慢慢地收回手。
段嘉許的呼吸聲漸重,氣息噴在她的脖頸處,燙得像是著了火。他閉了閉眼,想拉回自己的理智,卻因她的話轉瞬即逝。
「知道你在說什麼?」
桑稚覺得被他碰觸到的地方,似乎也燒了起來。她強忍著聲音裡的顫意,裝作鎮定自若的樣子:「我又不是小孩了……」
沒等她說完,段嘉許仰起頭,吻住她的唇。
嘴裡的話瞬間咽了回去,桑稚睜著眼,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身體有些僵硬。也因為他的舉動,她下意識往後縮了下,很快又往他的方向靠。
動作小心又怯怯,極為生澀地回應著。
桑稚覺得自己像是懸浮在半空中,失了重,她覺得不安,只能全身依附著面前的男人。
帶來極為陌生,從未經歷過的感受。
桑稚不自覺地喘著氣,尾音發顫:「回、回房間。」
段嘉許的動作停住,像是在笑。隨後,非常順從地抱著她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沒開燈,只有床頭亮著盞小夜燈。桑稚的身體落到床上,第一反應就是過去關燈。
燈滅掉的同時,桑稚才注意到床頭櫃上放著的相框,是段嘉許畢業時,他們兩個人的合照。
下一刻,段嘉許整個人靠過來,身體貼在她的後背。在這黑暗裡,抓住那個相框,慢條斯理地把它蓋上。
他的唇停在她的後頸,順著往下親。另一隻手拉開床頭櫃下的抽屜,從裡邊拿了盒東西。
窗簾不遮光,借著掉進來的月光,桑稚注意到他的舉動,也看清他手裡的東西是什麼。用最後的一絲意識,她沒忍住問「你怎麼買了……?」
段嘉許輕扯著她的衣服,沒多久又停下。他低笑著,聲音有些沉,很誠實地說:「買了很久了。」
「……」
「都積灰了。」
說完,段嘉許抓住桑稚的手。他盯著她,眼裡的情緒半點不掩飾,說話時,帶著輕輕的喘氣聲。
昏暗又旖旎的房間。
黑髮朗眼的男人,一改平時斯文溫和的模樣,臉上的笑意莫名顯得敗類。眉目間全是春意,刻意地,勾著人去蹂.躪。
桑稚甚至有了種角色對換的感覺。
段嘉許低下頭,碰觸著她。
每個力道都不自覺加重,所有陰暗又殘暴的想法在腦子裡浮現,卻又在聽到她聲音的同時,盡數收斂。
段嘉許的動作繾綣又綿長,極致耐心。他照顧著她的感受話裡帶著哄意:「別怕。」
桑稚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
在這漫無邊際的夜裡,狹窄的空間,極近的距離所有的感受都放大了起來。
小姑娘細細的嗚咽聲,像是催化劑一樣。
將他的所有面具都撕下,露出了最為真實的模樣。
成為了,想要將她整個人吞下,侵佔她全部的野獸。
段嘉許的眼角發紅,很輕地說了句:「你是我的。」
渴望和佔有欲交纏。
在這一瞬間,所有一切都藏不住。
彌漫整個室內。
不知過了多久,段嘉許低下頭,舔掉她的眼淚,重複一遍
「你是我的。」
-
被他折騰了好一會兒,桑稚的聲音都啞了,覺得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她想爬起來洗澡,腿又發軟,一點勁兒都沒有。
最後還是段嘉許把她抱到廁所,簡單地清理了下。他垂眼若有所思道:「好像是不太節制。」
桑稚又睏又累,全身都酸疼,沒心思去聽他的話,只想快點收拾乾淨快點睡覺。她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仼他擺佈,甚至覺得不自在的精力都沒了。
很快,段嘉許碰了下,又補了句:「怎麼腫了。」
「……」
「疼不疼?」
桑稚的睏意瞬間沒了大半。她深吸了口氣,往他的方向踢了一腳,有些惱了:「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段嘉許輕笑起來,往她身上套了件衣服,而後把她抱回房。
室內殘存著曖昧的氣息,還未散去。
桑稚不太認床,也懶得計較他為什麼把自己抱到這,一沾床就想睡覺。她趴到床上,鑽進被窩裡,還沒躺好,下一刻就被他隔著被子抱在懷裡。
段嘉許笑:「咱說會兒話。」
「……」桑稚的聲音還帶著鼻音,顯得含糊不清,「明天說,我睏……」
「剛把肉體給你,就對我這麼冷漠,」段嘉許捏了捏她的臉,「你怎麼這麼無情啊? 」
桑稚不搭理他了。
她能感覺到,段嘉許似乎還盯著她,視線極為灼熱。可她實在覺得睏,伸出了隻手抱住他,像是在哄他。
段嘉許順著抓住她的手,也不再吭聲。
半睡半醒之間,桑稚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夢境裡,還是真聽到他在說話:「當一次畜生。」
聽上去不太真切。
沉默幾秒。
似乎又說了一句話,拖腔帶調的。
「就不想再當人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6 PM
第78章 藏不住
前段時間的睡眠狀態一直不太好,加上昨天晚睡,桑稚這覺睡得格外踏實,醒來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睡的時間久了,她的腦袋有些沉,大腦轉不過來。
時還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躺在床上,桑稚發了好一會兒的愣。她漸漸回過神,翻過身去看床頭櫃上的鬧鐘,注意到時間剛過中午十二點。
目光一瞥,也怡恰好看到旁邊被蓋上了的相框。
桑稚吸了下鼻子,下意識把它扶正起來。
也同時,看到了相框裡的照片,以及上面年紀尚小,格外稚嫩的自己。她頓了下,伸手用指腹摩挲上邊笑著的段嘉許,忽地回憶起他昨天的舉動。
莫名把相框蓋上。
那時候沒太在意他的舉動,但現在這麼一想起來,就像是欲蓋彌彰一樣。
又看了幾秒,桑稚小聲嘀咕:「就不能換一張照片。」
桑稚沒再想這個,坐直了起來。被子隨著動作滑落。
她順勢往下看,注意到自己身上寬大的T恤,以及皮膚上細細碎碎的紅痕。桑稚這才發現,自己穿著段嘉許的衣服。而且就只套了這麼一件,別的什麼都沒有。
昨日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桑稚下了床,也沒覺得難受,只還有輕輕的不適感。這衣服穿了跟沒穿似的,她有些不自在,只想回房間換一套,順帶把貼身衣物也穿上。
沒等她走到門前,房門已經被人從外邊推開。
段嘉許的手還握在門把上。注意到桑稚此刻的模樣,他的眉梢微微一挑,視線從上至下,從她身上的每個角落緩慢地略過。
最後,又與她重新對視。
看到他,桑稚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莫名覺得臉熱。
此時甚至連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都不知道。
桑稚別過眼,主動問:「你不用上班嗎?」
段嘉許:「請假了。」
桑稚摸了摸腦袋,點頭:「我去洗漱。」
他輕嗯了聲,目光仍放在她的身上。站在門口的位置,沒點要讓開的意思,隨後低下頭,像是又想親她。
桑稚立刻捂住嘴巴:「我沒刷牙。」
段嘉許低笑著,順著親了親她的手背。眉眼微垂,看著她身上露出來的痕跡,他伸手輕撫了下,溫和道:「怎麼看起來這麼疼。」
桑稚沒反應過來:「啊?」
他的話像是在安撫,卻沒帶半點愧意。「我下回輕點。」
-
桑稚回房間換衣服,順帶進廁所裡刷牙。想著段嘉許剛剛的話,她的動作一頓,把嘴裡的泡沫吐掉,捧了點水灌進嘴裡。
我下回輕點。
下回。
她現在都回想不起來,昨天自己到底是以什麼心情說出「我沒說不行」,這五個字的。後知後覺得羞恥心,在頃刻間浮上心頭。
腦子裡有無數畫面升起。
桑延面無表情地問她:「您能矜持點?」
所以,她在其他人面前,表現出來的也是那個樣子的嗎?桑稚抿了抿唇,低頭洗了把臉。
算了。
反正他都知道了。
莫名的,桑稚又想起,在她意識模糊時,段嘉許用那坦蕩的模樣,做出的極為色情的動作。以及舍友所說的那句:「二十五歲沒有性經歷的男的,會變態的啊!」
「…..」
雖然是有點。
日變態倒不至於吧。
桑稚出了房間。
段嘉許正站在餐桌旁邊,漫不經心地往碗裡裝著粥。他還穿著睡衣,看上去不像是出去過的樣子。衣服領口鬆,也能看到她在上邊留下的痕跡。
她默默地收回了眼。
「過來吃點。」段嘉許抬眼,「別餓出病了。」
桑稚坐到椅子上,隨口問:"「你什麼時候醒的?段嘉許把其中一碗放到她的面前:「比你早一點。桑稚:「哦。
段嘉許也坐了下來,問道:「還疼不疼?」
「…..」桑稚低下頭喝粥,聲音低不可聞,「不疼。」
「我還挺疼。」
聽到這話,桑稚瞬間看向他。
段嘉許把自己的衣領扯到一邊,露出上邊被她咬過的紅痕,像是想要討安慰:「你看,你咬的有這麼重。」。
語氣浪蕩輕佻。
跟惡人先告狀一樣。
桑稚沒忍住,也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皺著眉說:「你沒咬我嗎?」
「…..」
「這、這、這。」既然他開口了,桑稚也不給他面子,一個個位置地指,「你是有吃人的毛病嗎?」
段嘉許稍愣,而後笑出聲來。視線從她的臉上往下,停在了某處,他的唇角彎起,饒有興致道:「還有呢?」
「我不是還咬了──」
「…..」桑稚反應過來,猛地打斷他的話:「段嘉許!」
段嘉許沒繼續說下去。他輕舔了下唇角,語氣吊兒郎當的:「我家隻隻怎麼哪兒都小。」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桑稚還是覺得受到了侮辱。她有些不爽,憋了半天才憋出了句,「你才小。」
段嘉許挑眉:「我這還小啊?」
桑稚硬著頭皮說:「小。」
下一刻,段嘉許抓住了她的手,帶到某處:「小不小?」
桑稚:「…..」
他輕喘著氣,而後,小幅度地往上,頂了下。
「嗯?」
在此刻,桑稚才開始有了一小點的後悔。她覺得這個老男
人,在某些方面,好像因為昨晚的事情,而解開了封印。
不再克制,不再掩飾。
直白又張狂。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男人,在床笫之事上,既耐心又狂放,還格外……性感。平時那妖孽氣息,再無半點藏匿,全數傾瀉出來。
桑稚都算不清自己被他勾引了多少次了。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坐回桌上把粥喝完。
沒多久,段嘉許從廁所裡出來。他又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坐到她旁邊,神色溫潤如玉,面容極為有欺騙性:「今天想做什麼?」
桑稚沒搭理他。
段嘉許還想說點什麼,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掃了眼來電顯示,神色一頓,很快就接了起來:「您好。」
聞聲,桑稚抬頭瞅他。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段嘉許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只是偶爾應兩聲,到最後才說了句:「好的,我現在過去。」
等他掛了電話,桑稚問:「誰呀?」
段嘉許:「我爸的醫生。」
「…..」桑稚愣了下,「怎麼了?」
段嘉許的情緒明顯差了些,淡聲道:「說是肺感染了,情況不太好,想把他轉到市醫院,讓我過去辦一下手續。」
桑稚把嘴裡的粥咽下去,小心翼翼道:「我陪你一塊去?」
段嘉許抬睫,盯著桑稚看了好一會兒,情緒不明。良久,他微扯著唇,緩慢地應了聲。
「好。」
-
桑稚去過不少次醫院,但托養中心,她還是第一次來。
這兒的氛圍比醫院更差,安靜得過分。在床上躺著的人身體狀況似乎都不佳,有些甚至一動不動,看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桑稚還第一次,見到了段嘉許的父親。
男人的年紀已過半旬,五官有些變形,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樣。瘦得像是只剩下了骨頭,全身的肌肉萎縮,又瘦又弱。
在他身上,桑稚完全找不到一點段嘉許跟他相似的地方。
醫生在旁邊說著最近的情況。
臥床已經接近十二年了,段志誠的身體抵抗力變得很差,加上長期的肺感染,引發各種併發症,情況不佳。這兒的理療設備不行,醫生的建議是轉到市醫院治療。
雖然委婉,但字裡行間的意思,就是段志誠應該快活不成。
段嘉許只是聽著,沒多說什麼。
作為一個跟段志誠完全陌生的人,看到他躺在床上的模樣,桑稚覺得不太好受。她忍不住看了段嘉許一眼,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感受。
察覺到她的視線,段嘉許也看向她。
桑稚伸手握住他,像是在安慰。
像是不太在意,段嘉許回捏了下她的手,笑道:「去幫我買瓶水吧,剛剛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旁邊有個便利店。」
桑稚點頭:「嗯。」
「買完就回來,別亂跑。」
桑稚也能猜到,他大概是想支開她,跟段志誠說點什麼話。她湊過去抱了他一下,小聲說:「那你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嗯。」
見桑稚離開了,段嘉許才坐到段志誠病床旁的位置上。他斂了下嘴唇的弧度,輕聲開了口:「聽醫生說,你應該是聽得見的吧。」
「…..」
「不過這些年,我也沒怎麼跟你說過話。段嘉許情緒很淡,語氣也很平靜,「怕你不認得我的聲音。我還是先說一句,我是段嘉許。」
「你的兒子。」
「算起來,這個事情也快過去十二年了。段嘉許說,「如果你當時沒跳樓,你這會兒,應該也早就已經出來了吧。」
「這些事兒,不知道媽有沒有跟你說過。
說出來的話,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病床上的男人,就連眼皮都不會動一下。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家裡的房子賣了,賠償款給了之後,剩下的錢,家裡的所有積蓄,基本都是花在你身上。」段嘉許忍不住笑,「因為借錢沒一個親戚再跟我們來往。」。
「然後,你的妻子,許若淑,也過世快八年了。因為生病,得了癌症。」
「我考到了南蕪的大學,只有寒暑假才回家。她其實也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問題,但因為沒錢,一直拖著,也不敢告訴我。」段嘉許說,「後來去醫院查的時候,說是已經治不好了。」
「我不太相信,想帶她去大醫院再檢查一下,跟同學借了三萬塊錢。她知道了之後,整個人直接崩潰了,一直跟我哭,求著我把錢還回去。」
「因為你這能壓垮整個家庭的醫療費,因為我的學費,因為生活所需要的所有東西。」段嘉許的聲音漸輕,「因為沒有錢。」
「因為你。」
「媽過世之後,本來我是不打算回來的。」段嘉許低嘲著,想在那邊工作,定居,以後都待在那兒。但又莫名,希望你能夠醒來。」
覺得,就算你做了那麼多的錯事。
也是我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的家人。
「希望你能看到現在的一切。」
「想看到,你愧疚,又痛苦至極的樣子。」
「想讓你明白,如果你當初沒有逃避,而是接受懲罰,」段嘉許的眼眶紅了,聲音低啞,「我們現在的生活,會有多不同。」
許若淑一定還活著。你也已經出來了。
所有的罪都贖完。
可能還是會因此抬不起頭。
但卻會過著可能不算特別好,但一定比現在好的日子。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只有我一個人在承受,這暗無邊際;又無期限的牢籠。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6 PM
第79章 藏不住
過了那麼多年。
段嘉許再想起許若淑生前的模樣,依然覺得自責,依然記得自己當初的無能。這成為了他這一生,無法再彌補的,最為遺憾的事情。
他盯著病床上的男人。
莫名想起了岀事那天早上,段志誠岀門前,溫和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跟他說:「阿許這次考試,如果繼續保持第一,爸爸會給你獎勵的。」
晃也那麼多年。
他從未掉出過第一,卻沒得到獎勵。
段嘉許坐直起來,斂了斂情緒。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突然扯起唇角,淡淡道:「不過也算了。」
「我現在生活很好,遇到了想一直在一起的人。」段嘉許伸手掖了掖他的被子,「好像也不是,特別需要你了。」
「……」
「還是希望你能夠醒來。」段嘉許笑了聲,「自己看看這個世界的變化有多大,又錯過了多少東西。」
然後發現,當初明明有千萬種選擇。你卻踏上了,最不堪的,一條不歸路。
-
桑稚的包裡有水。因為第一次來例假的尷尬經歷,她有帶包的習慣,裡邊總塞了不少東西,跟段嘉許一塊出門的時候,還會下意識地多帶一瓶水。
出了病房,她就靠在外邊。
這兒基本都是大病房。一個房間裡,有八個床位。但可能是因為段志誠身體狀況的原因,他被轉入了單人間。
空間極為狹窄,隔音也差。
桑稚在外邊,還隱隱能聽到段嘉許的聲音。她的腳尖動了動,下一秒又停了下來,沉默聽著段嘉許的話。
怕他會突然出來,看到她在外面,桑稚只待了一小會兒,但也知道了大致的情況。她的心口有些堵,過了幾秒,鼻子也酸得厲害。
最後,桑稚還是出了托養中心,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瓶水。
等她回去的時候,段嘉許也已經出來了,此時正在前臺給段志誠辦理轉院的手續。
桑稚走過去站在他的旁邊,把水遞給他。
段嘉許接過,問道:「怎麼去那麼久?」
「排隊。」桑稚順勢牽住他的手,扯了個謊,「剛剛好多人。」
「嗯。」段嘉許回握住,眼眸稍彎,語氣溫溫緩緩,「我還以為你找不到路了。不過也辦好了,我們現在回去。」
桑稚點頭。
兩人順著樓梯往下走。
回想起剛剛在外邊看到的場景,桑稚的腳步加快,扯著他往下走,像是下一刻就要跑起來。
段嘉許任她扯著,好笑道:「怎麼走那麼快?」
「你也快點。」他一點力都沒使,全靠桑稚拽著走。她忍不住扭頭看他,認真說,「你這麼重,我扯著你好費勁。」
段嘉許這才稍稍加快步伐:「怎麼了?」
很快,兩人出了托養中心。
外邊還在下雪,零零星星的,像白色的羽毛,落到手上就。
化開。這個地段很偏,路道上來往的車也少,周圍沒什麼人。
倒是很神奇的,出了太陽。大片的陽光灑在地上,不算猛烈,十分溫和。在這冬日裡,在細雪的搭配下,顯得暖意融融。
桑稚給他指,眼睛彎成月牙兒:「你看,下雪了還出太陽。」
段嘉許從小就生活在這邊,這樣的場景看過幾次,也不覺得新奇。但看到她的模樣,也沒掃她的興,跟著笑起來。
她似乎就是想跟他分享,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我只看過太陽雨,但沒看過太陽雪。」
「你看,下雨和下雪之後,都會出太陽。」「桑稚一本正經地給他灌雞湯,「有時候,下雨和下雪的時候,也會出太陽。」
陽光,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吝嗇的東西。
段嘉許聽著她的話,又嗯了一聲。
桑稚揚起脖子,圓眼盯著他,聲音清脆又軟,又湊過去抱住他。小姑娘的個子小小的,想摸他的腦袋安撫,都得踮起腳。
「所以不好的事情過去之後,都會有好的事情發生。」
生活都會好起來的。你也會。
-
此時剛過下午兩點。
桑稚中午只吃了碗粥,此時有些餓。兩人回到學校那邊,路過一家常去的店裡,她進去買了一份雞蛋仔,順帶在附近買了杯熱飲。
段嘉許拿起桑稚買的飲料,蓋子不太好打開;他直接喝了口,確定店員沒給錯之後,才遞給她。
桑稚沒拿,撕了塊雞蛋仔,餵給他吃。
段嘉許向來對小吃和零食都不感興趣,但還是順從地咬下。
像是餵上癮了一樣,結果這麼一塊雞蛋仔,桑稚自己也沒吃幾口,撕一塊就往段嘉許那邊湊,全進了他的肚子裡。
這玩意吃多了還有些膩,段嘉許灌了幾口水,邊問:「不喜歡吃?」
桑稚把紙袋扔進垃圾桶裡。聽到這話,她眨了下眼:「沒啊我看你好像還挺喜歡,就都給你吃。」
說完,她垂下頭,從包裡翻了顆糖出來,又往他嘴裡餵。
段嘉許的眼瞼稍垂,咬住那顆糖。舌頭一勾,舔了舔她指尖,順帶把糖含進嘴裡。而後,他扶住桑稚的腦袋,嘴唇貼了上去。
抵開她的牙關,動作緩慢地把糖往裡推。
全程也不過三秒。
旦是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桑稚目光呆滯,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軟糖也已經咽下了。她瞪大眼,完全不敢看周圍人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你幹嘛?」
「小朋友,用手餵東西已經過時了。」段嘉許的話裡帶著笑,悠悠地說,「現在都這麼餵,知道不?」
「……」
桑稚瞬間有了想讓他把剛剛的雞蛋仔都吐出來的衝動。
兩人進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桑稚又開始往零食區跑。
時間還多,段嘉許也沒急著去生鮮區,跟在她後邊。他瞥著購物車裡的零食,拿起其中一包,隨口問了句:「這個怎麼買這麼多麼?」
桑稚回頭看,老實道:「因為上次我吃這個的時候,你也跟我一起吃了。覺得你應該也喜歡吃。」
段嘉許沒說什麼,又扔了回去。
桑稚一個貨架一個貨架地看,再往前走,突然碰上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那人也看到她了,愣了下,而後主動打了聲招呼。」
桑稚也抬起手,喊了聲:「曉雨姐。」
施曉雨看上去就是一個人來的,購物車裡放的東西都是日常用品,還有一些小零食。目光一移,看到桑稚身後的段嘉許。
之前桑稚實習的時候,段嘉許經常去接她下班。施曉雨撞見過幾次,所以也認得他。她也沒多說什麼,寒暄幾句後,就推車離開。
看到她,桑稚又想起了姜穎。她思考了下,回頭問:「姜穎最近還有來找你嗎?」
段嘉許散漫道:「沒有。」
桑稚哦了聲,沒再繼續問。
兩人往生鮮區的方向走,打算今晚在家裡吃。段嘉許慢條斯理地挑著菜,順帶說著:「隻隻,跟你商量一個事兒。」
桑稚抬頭:「嗯?」
段嘉許:「我打算辭職了。
「你要換工作嗎?」
「打算換個地兒,去南蕪開個遊戲工作室。」段嘉許笑,「跟公司那邊,也談好了,差手續和交接的事情。」
桑稚愣了:「你真要回南蕪?」
「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嗎?」段嘉許說,「你要不願意,想讓我在這兒陪多你兩年,我現在跟公司說也來得及。」
桑稚其實並不太在意這個。
畢竟是在南蕪,她寒暑假都得回去,再加上假期。對兩人之間的影響,好像也只剩下,不能每天都見面。
但過完這個學期,桑稚也大三了。要忙的事情也多了起來。等到大四,她也可以回南蕪實習。
並不是個多漫長的分離。
桑稚溫吞道:「那你什麼時候去南蕪?」
段嘉許:「下周吧。」
「你住哪?」
「錢飛幫我找了個房子,先租著。」段嘉許說,「他給我推薦了幾個新樓盤,我過去之後,等有時間了再開始看房子。」
「……」
「或者等你回南蕪,咱倆一起看。
桑稚沒太懂他這話,遲疑道:「你要買房子了嗎?」
段嘉許撇頭看她:「嗯。」
桑稚啊了聲,怕他壓力會太大,磕磕絆絆道:「在南蕪買房,就,地段好一點的……也沒比宜荷……」
她沒繼續說下去,改了口:「這個不急的。」
段嘉許低頭,與她平視。他莫名笑了出聲,胸膛振動著:「真覺得我有那麼窮啊?」
「……」
「不是跟你說了,積蓄有一點。」段嘉許摸了摸她的腦袋站直起來,「雖然不算多,但交個首付,還是夠的。」
「哦。」桑稚對這個沒什麼概念,只是說,「反正我真不在意這個,要我自己出來工作,工作五年估計也買不起房。」
「嗯?」
「我的意思就是,」桑稚說,「我自己沒有的東西,也沒什麼資格,讓你一定要有。」
「你有。」段嘉許平靜道,「我買給你的。」
桑稚又愣了:「啊?」
「到時候,順便讓我住一下就好。」段嘉許聲音溫柔,拖著尾音,「我也不用別的東西,只用你的半張床,就行。」
「……」
桑稚瞅他,想說點什麼,又憋了回去。她扭頭往飲料區的方向走,拿了幾瓶可樂和椰汁。注意到旁邊的啤酒,她問:「要不要買點酒?」
段嘉許:「你要喝?」
「沒,就如果你平時突然想喝,也不用半夜跑出去買了。」說到這,桑稚頓了下,不想他再因為這個有陰影,小聲強調著「而且,你喝酒的樣子,還挺好看。」
聞言,段嘉許的眉梢一挑:「我喝酒的樣子好看?」
桑稚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嗯。」
「你誤會了,哥哥不是喝酒的樣子好看。」段嘉許笑起來,桃花眼像是在放電,話裡多了幾分痞氣,以及強烈的暗示意味「哥哥是——
「在床上的樣子好看。」
「……」
-
桑稚過來的早,舍友還沒一個回來。她也不急著回宿舍在段嘉許這待多了兩天,到報到時間才回去。
段嘉許又忙了幾天,臨近回南蕪的時候,才清閒下來。時不時就過來找桑稚,陪著她一塊上課。
他訂了週五早上回南蕪的機票。
桑稚打算送他,前一天晚上,乾脆在他那兒住了。她跟段嘉許說了會兒話,注意力漸漸被電視吸引,到後來就躺在沙發上,專心看著電視。
沒多久又開始嘴饞,想把元宵節時,沒吃完的那點湯圓拿出來煮了。桑稚自己爬起來,進了廚房裡。
發出一陣動靜聲。
桑稚剛把湯鍋放到電磁爐上,還沒打開開關,段嘉許就走了進來,問道:「幹什麼呢?。」
她指了指,誠實說:「煮湯圓。」
段嘉許低下眼:「出去看電視吧,我給你煮。」
「我會煮。「這比泡面還簡單,等水燒開了,把湯圓扔進去,浮起來了就撈起來。桑稚想了想他的意圖,補充了句,「你想吃我就多煮點。
段嘉許慢慢道:「那咱倆一塊煮。」
「……」
為了明確地看岀,煮的湯圓浮起來了,桑稚特意找了個大鍋,還裝了大半了的水。此時水熱得很慢,半天都沒燒開。
兩人說著說著話,莫名其妙地,桑稚就被他抱了起來。坐在流理臺上,被他一下又一下地親著。
耳邊是電磁爐運作的聲響,在這靜謐中,顯得有些吵
桑稚沒閉眼,盯著段嘉許近在咫尺的臉,偶爾還能聽到,他發出的,極為曖昧的吞咽聲。
她其實很喜歡他的親近。
漸漸地,也勾住了他的脖子,輕輕回應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水發出了沸騰的聲音。
段嘉許的動作隨之停下。他的目光變得深沉,用鼻尖輕蹭著她的臉頰,聲音低啞又帶著引誘:「想不想──」
「……」
「在廚房來一次?」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3 06:58 PM
第80章 藏不住
聞言,桑稚稍稍回過神,抬了眼,目光對上他染了水光的唇。她沉默兩秒,突然伸腿去踢他,話裡帶了幾分惱意:「你一天到晚……」
她的話停住,沒好意思沒剩下的話說完
段嘉許立刻抓住她的腳踝,指尖在上邊蹭了蹭,力道不輕不重。他低著下巴,忽地笑了出聲:「怎麼了啊? 」
桑稚把他推開,從流理臺上跳下來:「你走開,我要煮湯圓。」
隨後,她拿起旁邊的包裝袋。
沒等桑稚有下一步的動作,段嘉許就已經從她手裡拿過袋子。他仍在笑,肩膀微顫,發出細碎的笑聲,低沉又性感。
桑稚瞅他,小聲說:「你笑什麼?」
段嘉許把袋子裡的湯圓都倒進鍋裡,話裡還帶著笑意,溫文爾雅道:「不願意的話,我就下次再提。不要生氣。」
「……」
不應該是,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什麼叫我就下次再提?
還用這麼斯文儒雅的語氣說這樣的話。
桑稚有些無語。但她倒也沒生氣,抿了抿發麻的唇。
她拿了個湯勺給他,邊扯開話題:「你也要吃嗎?你明天那麼早的飛機,這個吃了不好消化,我想讓你早點睡,才沒打算煮你的份。」
「飛機上睡。」段嘉許悠悠地說,「現在睡太浪費時間了。」
「……」
桑稚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現在他隨便說一句話,她都能想歪,下意識地曲解到某個方面。
她又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湯圓落入鍋裡,原本燒開了的水,在此刻又停止了沸騰。段嘉許撒了點白糖進去,把湯勺掛在旁邊。
他抽了張紙巾擦手,直勾勾地盯著桑稚。而後忽地彎下腰雙手撐住她的兩側,把她圍在自己和流理台的中間。
「還要等。」段嘉許又親了親她的下巴,「再親一會兒。」
-
煮好之後,桑稚抱著段嘉許遞給她的碗,又回到沙發前邊看電視邊咬著湯圓。沒多久,段嘉許也拿著碗走出來。
桑稚隨口問:「你行李收拾好了嗎? 」
段嘉許:「沒,一會兒收。」
「你記得帶多點衣服,不用帶太厚的,那邊沒這邊這麼冷。」桑稚說,「然後記得在冰箱裡多屯點吃的,不要天天吃外賣。」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補充:「我有空的話,會回去找你的。」
段嘉許掀起眼瞼,唇角莫名彎了起來,沒說話。
「那你如果要在那邊住下的話,」桑稚突然想起個事兒,主動說,「這個房子要不要退掉?不然交著租沒人住,也浪費。」
先不退了。段嘉許懶洋洋道,「回來也得住。而且最近冷你宿舍暖氣不是不行嗎?住的難受就過來這兒待著。」
「一個人害怕的話,帶你的朋友過來一塊住也行。」
桑稚咬著湯圓,點點頭。
「遇到事情要跟我說,平時也不要太晚回宿舍,記得注意安全。還有,出去玩的話,少喝酒,別喝別人碰過的飲料。」段嘉許思忖了下,開始囑咐,「每天回宿舍之後,得給我打個視頻電話。」
「喔。」
「有人找你要聯繫方式的話。」段嘉許停頓了幾秒,溫柔地給了個建議,「你可以把我的給他。」
「……」
「我知道,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年輕有精力的。」段嘉許漫不經心道,「但我的貞操你都拿走了,再把我甩了,不太合適。」
「……」桑稚沒忍住說,「你能不能別胡說八道。」
「這不是年紀大了,心裡沒底。」
「那你過去南蕪,也得什麼都跟我報備一聲。」桑稚嘀咕道「跟女生說了句話,跟男生碰了個手,都得告訴我。」
「你少去撩別人。」桑稚說,「男的也不行。」
「……」段嘉許差點嗆到,「我撩哪個男的了?。」
錢飛哥,還有我哥也是,以前駿文哥還在南蕪的時候,你也總……」桑稚的目光挪到他身上,把話咽回去,「算了。」
不翻舊賬。
想了想,桑稚還是補了句,語氣有些古怪:「我跟我舍友說了這些事情,她們還以為你在泡我哥。」
段嘉許的眉心一跳。
恰好把最後一顆湯圓吃完,桑稚站起來,順帶把他的碗拿上。她往廚房的方向走,提醒道:「十點了,你快去收拾東西,然後睡覺。」
像沒聽見似的,段嘉許又跟著她進了廚房。
桑稚打開水龍頭洗碗。
下一刻,段嘉許湊了過來,接過她手裡的碗,把她圈在懷裡。他洗著碗,動作緩慢,手臂總會不經意地蹭到她。
身體與她貼合,洗個碗都像是在調情。
桑稚舔了舔唇:「你洗的話,那我回房間了……」
隻兩個碗,段嘉許已經洗好放在一旁。他把水關掉,溫熱的氣息貼在她的耳邊,又是那熟悉的,像禍水一樣的語氣。
「真不想?」
「……」
桑稚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演變成這樣了。
等她稍稍回過神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反應過來,她好像又被這個老男人勾引了。
這狗男人。
怎麼。
這麼。
無下限。
燈光明亮的廚房,耳邊靜謐到無聲,只剩下眼前男人的喘息聲。帶著涼意的大理石台,與他的身體形成鮮明的對比。
細膩又無法忽視的觸感。
他觸碰著她。
在最後關頭時,把她抱起來,往房間走。
一室旖旎。
感官被佔據的同時,桑稚聽到段嘉許近似呢喃的聲音。「不想跟你分開。」
她的腦袋空白,卻下意識地將抱著他的力道加重。而後,又聽到他補了句。
「要記得想我。」
段嘉許是隔天早上七點半的飛機。
淩晨五點整,段嘉許準時起床。他湊過去親了親桑稚的額頭,而後輕手輕腳地起身收拾東西。
見時間差不多了。
段嘉許回到桑稚的房間,坐到床邊,低下頭盯著她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小朋友,哥哥要走了。」
聽到這話,桑稚瞬間睜開眼,模樣還顯得迷糊。她坐了起來,看著他穿戴整齊的樣子,訥訥道:「幾點了?」
「五點半了,段嘉許笑,「繼續睡吧,就跟你說一聲。醒了之後記得自己出去吃點東西,我來不及給你弄了。」
桑稚有些茫然:「你要走了嗎?」
段嘉許:「嗯。」
桑稚想爬起來:「我送你。」
「送什麼啊。」段嘉許說,「那麼遠的,你一會兒自個兒回來我在飛機上還得擔心。外面冷,多睡一會兒。」
「……」桑稚盯著他看,忽地像小狗一樣鑽進他的懷裡,悶悶道,「我不想你走。」
你生日的時候,我肯定過來。段嘉許摸了摸她的腦袋,也沒多長時間,就當你回家放了個寒假。
桑稚不吭聲。
「真走了。」段嘉許又開始囑咐,「自己注意點,別我不在,就被哪個小男狐狸精拐跑了。」
「……」
「不過,哥哥雖然年紀大了點。」他的眉梢一抬,往她身上的吻痕瞥了眼,又開始開黃腔,「但精力,也不差吧。」
「……」
-
被他這麼一鬧,桑稚的情緒顯然散了一大半。但她還是爬了起來,又跟他說了一堆話,像個小大人。
段嘉許讓她回去睡覺,之後便出了門。
到南蕪機場,已經是四個多小時候的事情了。他對這個城市還算熟悉,雖然離開了那麼多年,但很多事物,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段嘉許出機場,攔了輛車,跟司機報了錢飛給他的地址。
下了車,段嘉許走進社區裡,找門衛拿了錢飛放在那的鑰匙。他準確找到位置,進了房子裡,看了圈環境,而後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發給桑稚。
段嘉許收拾了一番,很快就出了門。
決定弄個工作室,段嘉許也不是一時興起。從去年,他就開始在計畫這個事情,找了幾個合夥人,也拉了個投資人。
前段時間,他把手裡的技術股轉讓,也多了筆資金。
按照約定的時間,段嘉許去見了以前的兩個大學同學,開始聊工作室的事情。
段嘉許沒急著去見桑榮和黎萍。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在往各處跑。找了個合適的地點租了個辦公樓。到工商局遞交申請表,買設備,招人。
他過得忙碌至極,唯一閒下來的那點時間,都給了桑稚。
就像是回到了幾年前,在宜荷,剛進江思雲公司的那個時候。幾個人也是創業,然後找上了他,提出讓他技術入股。
但似乎又比那個時候要好一些。
那時候想不到有多好的未來。
但現在做的任何事情,似乎都能讓他更加靠近,所想的那個目標。
連著早起貪黑了半個多月,段嘉許緊繃的精神才稍稍放鬆了些。在錢飛的第八百次邀請下,他難得沒拒絕,出了門。
除了錢飛,桑延也來了。
三人約在一家清吧。
看到桑延,段嘉許突然想起了桑稚的話。兩人並排坐著,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段嘉許若有所思地起身,坐到了錢飛的旁邊。
桑延莫名其妙:「你有病?。」
「怕我女朋友誤會。」段嘉許溫和道,「咱倆還是保持一下距離比較合適。」
「……」
過了一會兒,段嘉許又想起個事兒,跟他提:「哥,你把叔叔的手機號發我,我想跟他和阿姨約個時間,上門拜訪一下。」
桑延:「?」
段嘉許:「怎麼?」
「你可太著急了吧。」桑延拿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我妹今年才多大,你怎麼就要見家長了?」
段嘉許沒細說,笑道:「說點事兒。」
「人家老許談戀愛,都是奔著結婚去的。」錢飛嬉皮笑臉地吐槽,「哪像你啊,成天吊著人家姑娘,跟整個世界吹是別人追的你。」
桑延最不爽別人拿這事兒說他吹。他的眼瞼抬起,上下掃視著錢飛龐大的身軀。
在心裡估測著他的體重,桑延冷笑了聲,一字一句道:「放你一百八十六斤的狗屁。」
錢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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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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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4 09:37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14 09:41 AM 編輯
第81章 藏不住
錢飛向來胖,結婚了之後,在愛情的滋潤下,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橫向發展。他深吸了口氣,拿手指他,又放下。
像是覺得忍忍就算了。
這種情緒維持不到三秒,錢飛再度舉起手,第二次再指他,咆哮:「你他媽怎麼知道我準確體重的?!」
「還真猜中了?」桑延涼涼道,「我還刻意往低了猜呢。」
錢飛無法接受這種屈辱,看向段嘉許:「老許,我看上去有這麼胖?」
段嘉許:「沒有。」
這話及時地安撫了錢飛的情緒。
他的火氣斂了些,但對著桑延的語氣仍舊憤怒:「你這個狗逼,從今天開始,你別再聯繫我了,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
「……」
沉默三秒。
段嘉許低笑著補了句:「我還以為你已經兩百了。如果才百八十六,好像也還行「沒有。」
錢飛:「……」
瞬間,錢飛的憤怒裡多了幾絲悲傷,看著段嘉許的眼神像在看負心漢:「你為什麼跟他一起攻擊我,你以前明明最愛我。」
「說什麼呢。」段嘉許說,「我女朋友誤會了可不好。」
「還有,這我親哥。」段嘉許支著下巴,目光放在桑延的身上笑得極其溫柔,「我不幫著自家人怎麼行?」
對上他的眼,桑延的額角一跳:「你談個戀愛怎麼這麼噁心
錢飛也轉移了陣營:「我也受不了,真的。」
段嘉許很好脾氣;任他們嘲諷。
「他以前沒對象的時候,說實在的,還能忍忍。」錢飛說:「現在有對象了,像個男孔雀一樣,天天發騷。我真不知道你妹是怎麼忍的。
段嘉許覺得好笑,「有這麼誇張?」
「你自己有空多照照鏡子。按照自己的經驗,」錢飛好心提醒星,「現在的小姑娘可不喜歡這麼粘人的物件。你這樣下去,不出一年,膩煩期就要到了。」
聽到這話,桑延看向段嘉許,神色若有所思。
沒等段嘉許說點什麼,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桑稚發來的視頻通話。他的唇角扯起,拿起手機,慢條斯理道:「不介意吧?」
錢飛:「介意。」
段嘉許思考了下,掛斷,重新回了個語音通話回去。他拿起水杯,把手機貼在耳邊,邊說著:「看你們都沒有電話,我其實也不太好意思接。」
「但我家姑娘脾氣有點大。」段嘉許笑,「不接不行。」
下一刻,電話接通。
桑稚的聲音傳來:「你還在外面嗎?」
「嗯,跟你哥,還有錢飛出來聊聊天。」段嘉許喝了口水,溫聲問,「回宿舍了?」
「回了。」桑稚很自覺,「那我不煩你了,你跟他們玩吧,我去洗個澡。」
「我回去給你打電話。」
「好。」
像是想起了什麼,段嘉許聲音含著笑意,解釋道:「別擔心我跟他們沒什麼的。」
錢飛:「……」
桑延:「……」
「你說什一—」還沒說完,桑稚就把話咽了回去,沉默下來,很快又開了口,音量提高了些,「他們在你旁邊嗎? 」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直接掛了電話。
段嘉許挑眉,把手機放了下來。他自顧自地笑著,而後問:「剛剛說到哪了?」
錢飛:「我怎麼覺得你現在這麼惹人厭。」
桑延把號碼發給他,指了指清吧門口的方向:「拿著滾。」
桑稚也在微信上給他發了消息:【你!幹!嘛!】
桑稚:【不要在他們面前說!!!!!】
段嘉許忍笑回了幾句,順她的毛。他放下手機,往椅背靠,吊兒郎當道:「你倆排擠我,怎麼還成天叫我出來?」
錢飛神情微妙,目光往他倆身上轉:「你倆怎麼一個德性。」
桑延:「?」
「我記得之前,」錢飛說,「你也跟你妹說過,我們整個宿舍排著隊泡你?你說你噁不噁心,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段嘉許懶懶道:「哥,這就是你的問題了。」
桑延毫不在意,語氣極為欠揍:「我呢,各方面條件,男女通殺。」說著,他上下掃視著兩人:「你們瞧瞧,你們盯著我的眼神跟狼看到肉似的,我能不慌?」
「……」
桑延看向段嘉許,轉了個話題:「你什麼時候去? 」
段嘉許:「嗯?」
「見我爸媽。」
「應該就這段時間吧。」段嘉許說,「怎麼? 」
「沒。」桑延饒有興致道,「看個熱鬧。」
拿到號碼之後,段嘉許找了個適合的時間,拔通了電話。響了兩聲,那頭接了起來,傳來桑榮的聲音:「您好,哪位?」
「叔叔,您好,我是段嘉許。」段嘉許輕舔著唇,禮貌地說,最近我回南蕪工作了,一直沒聯繫您,也是想穩定下來,再登門拜訪。」
桑榮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和藹:「是要在南蕪定居了?」
段嘉許:「是的,打算在這邊發展。」
「嗯,挺好的。」
對這件事情,段嘉許的心裡還是沒什麼底。他垂下眼,正經地說:「上回時間匆忙,也沒來得及跟您細說我的情況。所以想問問您什麼時候有空,想再跟您談一下上次的事情。」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
僅僅過去了十幾秒的時間,都像是在淩遲。
桑榮笑了下:「週末都有空,你週六晚上過來吧,順便在叔叔這吃個晚飯。最近朋友送了瓶酒,阿延那臭小子不回來,我也找不到人陪我喝幾口。」
段嘉許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笑道:「好的,我會準時過去的。那就打擾您和阿姨了。」
週六那天,段嘉許拿上買的水果和茶葉,準時地到了桑稚的家。
來開門的是黎萍,她朝他笑,接過他手裡的東西,而後道:「下回過來就別帶這麼多東西了啊,先坐吧,再等等。晚飯也快好。」。
段嘉許把鞋子脫掉,主動說:「我來幫您吧。」
「不用,都快好了。」黎萍說,「你坐會兒吧,過來一趟也累。桑延,給人倒杯水,傻坐著幹什麼呢!」
段嘉許下意識往沙發的方向看了眼。
就見桑延像沒骨頭似的,靠在沙發上,嘴裡嚼著口香糖。他往茶几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閒散道:「自己倒吧。」
倒真像是他那天所說的,看個熱鬧。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
見黎萍似乎要發火,段嘉許忙道:「沒事兒,阿姨,我自己倒就行。」
黎萍盯著桑延看了好一陣,像是哪都看不慣。她沒再說什麼,點頭,又回了廚房,去幫桑榮的忙。段嘉許跟著她進去,跟桑榮打了聲招呼才出來。
隨後,段嘉許坐到沙發上,問:「你怎麼過來了?」
「聽我妹說,我爸媽好像不太喜歡你? 」像是覺得有趣,桑延問道,「真的假的?說來聽聽,讓哥哥高興一下。」
「你看個熱鬧就行。」段嘉許沒像平時那樣開玩笑,「一會兒儘量別吭聲。」
桑延掃他一眼,很快就覺得沒勁兒:「誰想摻和你的事情。是我妹之前求著,叫我幫忙,我就順便回來吃個飯。」
段嘉許扯了扯唇角:「不用幫忙。」
察覺到他的反常,桑延抬起眉:「兄弟,你有必要?屁大點事兒就嚇成這樣?我爸媽是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還能真攔著啊?」
段嘉許笑了聲,沒有說話。
恰好,黎萍也開始喊:「準備吃飯了。」
飯桌上,幾個人也沒怎麼聊天。偶爾桑榮會問幾句話,段嘉許認真答幾句,之後又陷入了沉默。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吃東
像是在遵守食不言的原則,又像是因為多了個人,而陷入了尷尬的氣氛。
飯後,趁著段嘉許去廁所的時間,黎萍開始多次明示讓桑延吃完就走。
桑延納悶:「媽,你怎麼回事啊?前幾天不還說想我嗎?我這就回來吃個飯,屁股還沒坐熱你就趕我走了?」
「你改天再過來。」
「我就今天有空,桑延說,「改天都沒有空。
「我不管你什麼時候有空,你這輩子都沒空我都不管了,黎萍決絕道,「反正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去。」
這幾個人像是要說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
越這麼神秘,桑延的逆反心理越強,動都不動一下:「我再坐會兒。
見黎萍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桑延清了清嗓子:「媽,我這都幾個星期沒見你了,想跟你多待會兒,跟你聊會兒天也不行。」
「你幾個月不回家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這話? 」
桑榮在這個時候開了口:「讓他待著吧,反正也沒什麼用。」
桑延:「……」
-
很快,段嘉許也從廁所裡出來。
除開桑延,另外三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過了好一陣,段嘉許切入了正題:「您上回跟我說的那些顧慮,我回去之後,都考慮過。」
「我想跟你們眀確地說一下情況。」段嘉許的語速緩慢,把所有的過往,用輕描淡寫的語氣,一一說出來,「我父親的那場事故,造成的受害者的家屬,一開始是,他們那邊的親戚,都會來麻煩。但在我母親去世之後,這些情況已經很少了。只剩下受害者的女兒姜穎。」
客廳裡靜悄悄的,其餘三人都沒有說話。
「這件事情是我處理的不好。」段嘉許說,「畢業回宜荷那邊,我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情,對姜穎的糾纏不放,沒有什麼精力和時間去管。因為我是自己一個人在那邊,不擔心她會影響到其他人,所以也不太介意。」
「我聽桑稚說過,姜穎有去找過她。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也是我考慮不周。」段嘉許的聲音頓了下,喉結上下滑動著,「因為我這邊的問題,影響到桑稚,也讓你們覺得不安和擔心。我付此覺得非常抱歉。」
桑榮歎息了聲:「不是,跟你沒什麼關係。」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我很明確地跟姜穎提過,我會通過報警的手段來解決。」段嘉許說,「她出現過幾次,我也都報了警。之後次數也就少了,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
「來南蕪,是我去年就在考慮的事情。我工作了這些年,手裡也有一點積蓄。過段時間,等工作室的事情穩定一些之後,我也會開始看房子,合適的就定下,房子也會寫桑稚的名字。」
「離桑稚畢業還有兩年多,這兩年我也會一直跟你們說我的情況。」段嘉許扯著唇,「我父親那邊,出於責任和義務,我不能不管。但我目前的經濟條件,是足夠支付他的醫藥費的。」
看不出他們的想法有沒有變化,段嘉許喉嚨發乾:「我沒有辦法改變,我的家庭。我擁有的東西也不多。」
「但我會用我的所有,一輩子對桑稚好。
除了那些不堪。
他現在,包括未來,所擁有的一切。全部,都想送給她。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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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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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4 09:38 AM
第82章 藏不住
所有人都覺得這事早,還沒到考慮那麼多的地步。桑稚年紀還小。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太長。
覺得未來也許會有變化,可能幾年後,就不再是現在這麼個狀態。也許所有的事情,不會順著軌跡走,在中途,會出現什麼變數。
造成的結果,也不過是。
分開。
可這是,段嘉許跟桑稚在一起之後,就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他從不是,抱著一種,未來可能會分開的態度,跟她在一起。
從在一起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在考慮他們的未來。
持續到永遠的未來。
段嘉許想起了,那天桑稚趴在他背上,邊掉著淚邊說:「我為什麼是十九歲,我能不能是二十九歲,我不想那麼小。」
應該在那個時候。
她就知道父母不同意,她跟自己在一起了吧。
卻又擔心,這件事情被他知道後,會影響了他的心情。所以只能自己一個人難過,自己一個人努力,想要改變父母的想法。
在知道,桑榮跟他說了某些話之後,慌亂地安慰他,可又覺得自己無力至極,只能說出讓他不要不開心的話。
也會因為這件事情,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擔心他會因此放棄。然後提前回到宜荷,在機場裡,抽抽噎噎地把藏了那麼多年的秘密,全部告訴他。
希望他不要為此感到自卑。
希望他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有多好,才值得她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那麼好的桑稚。
做任何事情,都第一個考慮他的桑稚。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明明比他小那麼多歲,明明應該是他來照顧她,卻一直想成為他的鎧甲,把他護在身後的桑稚。
段嘉許不希望,她再在他和她的父母之間,進退兩難。
這事情總得解決。不論時間早晚。
狹小的客廳沉默下來
段嘉許稍稍低了頭,無聲地自嘲了下。他覺得時間難熬至極,開始在想著,如果他們仍舊不同意,那他還能做什麼。
這好像就已經是他的所有了。
桑榮思忖片刻,總算開了口:「房子隻寫隻隻的名?」
沉默被打破,段嘉許反倒鬆了口氣,點頭。
一直在狀況外,被三個人排擠著的桑延,一臉懵逼地聽完段嘉許的話。他理清了思路,又因為他倆這對話,瞬間開了口:「等會兒。爸,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黎萍猛地拍了下他的大腿,「說什麼呢!」
「咱講點道理成不?」桑延無言到直樂,「不是,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們還有門當戶對的觀念啊?媽,你給我介紹相親對象的時候,對方不是不管多窮,只要是個女的你就同意嗎?」
黎萍被他氣得頭疼:「你的條件,跟你妹能比?。」
「就你這樣,能有姑娘要你,我都想燒香拜佛了。」
「……」桑延忍了忍,又道:「我就問你們個事兒,給那小鬼找個富二代,什麼都不會,就家裡有錢的那種,你倆就樂意了?」
黎萍:「不是這個問題。」
「那還什麼問題? 」桑延掃了段嘉許一眼,嘖了聲,「媽,你仔細瞧瞧。段嘉許呢,各方面條件是比我差了點,但也還算過得去吧。」
黎萍最看不慣他這德行:「比你差那還是人?」
桑延被懟習慣了,乾脆當沒聽見:「行了,他對那小鬼好得很,也不窮,沒什麼好挑的。」
黎萍跟桑榮對視了眼,收斂了火氣;輕歎道:「聽你爸說。」
桑榮看向段嘉許,繼續問:「打算什麼時候買房?」
段嘉許:「預計是今年。」
「你跟隻隻這也還沒定下,」桑榮說,「房子你就打算寫她的名了?。」
段嘉許點頭:「嗯。」
桑榮:「不怕這兩年分了? 」
桑延皺眉:「爸,你這就不太好吧,怎麼還咒人分手。」
「……」黎萍忍無可忍,抓起他的胳膊,往房間裡拖。」
「你給我進來!」
-
客廳裡瞬間少了兩個人,氛圍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段嘉許沒有被影響。他淡笑了下,回著桑榮的話,輕聲說:「那我留著這房子也沒什麼用,留給她也好。」
孩子,沒誰談個戀愛,要搭這麼多錢進去。
桑榮笑了,「要被其他人知道了,第一反應估計都是,覺得你被我們家勒索。」
「……」
段嘉許一愣,沒等他開口。
桑榮又道:「房子還是寫你自己的名字,這是你自己努力賺的錢。我跟隻隻的媽媽,其實都不太在意這些。」
「其實你倆的事情,隻隻跟我和她媽媽都提過不少次,」桑榮神色溫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主要只聽她說,我們心裡也沒底。上回跟你說那些話,也是想看看,你會有什麼反應。」
段嘉許嗯了聲:「我明白。」
「之前跟你說,介意你家裡的這個情況,也是怕,隻隻只會因為這個受到傷害。但如果你能保護好她,那也足夠了。」桑榮說「我也知道,我和隻隻媽媽的態度,挺影響你們兩個的心情的。小年輕談個戀愛,我們都要摻和一把。」
段嘉許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在此刻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跟你說了那些話,我一直有些過意不去。這事情,我知道你也不好過,也知道,錯不在你的身上,跟你沒什麼關係。你不用因為這個,把自己置於一個那麼低的位置。
段嘉許看著桑榮,喉頭發澀。
他一直知道,桑榮和黎萍,都是很善良的人。段嘉許很理解他們的想法,知道他們是擔心桑稚,也是為了她好。
所以他只能讓自己做的更好。
想著,如果這一次談話還是不行,那他就更加努力一些。儘量做到,能讓他們能忽視他的父親,不再去在意那些事情。
卻沒想過,桑榮會反過來,安慰他。
反過來,讓他不要在意。
「你看阿延的反應,都覺得我們在欺負你。」桑榮笑道,「我也不是什麼冥頑不靈的人,有你今晚的話,也夠了。我也相信你能做到你今晚說的話。」
「以後,有空可以過來吃個飯。」
又坐了一會兒。
黎萍和桑延都從房間裡出來。幾人都不再提剛剛的事情,轉移了話題。時間漸晚,差不多九點時候,桑延主動提岀要回去。
兩人便一塊出了桑家。
桑延走在前頭,隨口問:「我爸後來又跟你說什麼了。」
段嘉許的唇角彎起來,心情很好:「沒反對了。」
「你說你怎麼回事兒? 」桑延的話裡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說的那些是什麼話啊,大老爺們不能活得硬氣一點? 」
「怎麼?」
「男人,總得有點自己的資產。」桑延懶洋洋道,「雖然,房子寫誰名字這事情,是不怎麼重要。但你這樣慣著,你以後的生活,從現在就能看得出,肯定慘絕人寰。那小鬼以後肯定得被你慣得上天。」\
段嘉許還在笑:「挺好的。」
「……」桑延瞥他:「還有……」
「嗯?」
「別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桑延把玩著手裡的車鑰匙語氣狀似隨意,一如既往的刻薄,「矯情。」
桑延開了車過來,順帶把段嘉許送了回去。
回到家,段嘉許給桑稚打了個視頻通話。那頭很快就接起螢幕上瞬間出現桑稚小巧的臉,黑亮的眼睛順著螢幕看他。
段嘉許笑:「沒在宿舍?」
桑稚找了個杯子,把手機靠在上邊,繼續抱著薯片啃:「嗯,過來你這待著。明天早上沒課,還能睡個懶覺。」
段嘉許也沒別的事情要做,就躺在沙發上,盯著她吃薯片。
注意到他的模樣,桑稚眨了下眼:「你今天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段嘉許低著頭,輕笑著:「是挺開心。」
「怎麼了? 」桑稚又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唇角抿了下,而後上揚,莫名其妙地也開始笑,「你今天幹嘛,笑得好傻。」
「今天去見了你爸媽。」段嘉許沒再瞞著,「他們不反對了。
聽到他後邊的那句話,桑稚手裡的薯片啪嗒掉下來:「啊?不反對了嗎?你跟他們說什麼了?」
他繼續笑,沒有回答。
桑稚又問了幾遍:「真的嗎?真不反對了? 」
就算段嘉許沒回答,但說著說著,桑稚也傻乎乎地笑起來顯然是被他感染了心情,加上一直以來的煩惱終於被解決她拿起手機,把臉貼近螢幕,靠近了看他。
「段嘉許。」
「嗯? 」
她笑眯眯道:「我好開心哦。」
不單指因為父母不反對了開心。
也因為,你得到了認可,所以很開心
段嘉許看著她唇邊的小梨渦,突然很想咬掉。他用指腹輕蹭了下螢幕,眉眼繾綣柔軟:「嗯,我也很開心。」
「段嘉許。」桑稚又喊他。
「嗯? 」
「這個事情,在這一刻,就算是翻篇了。」桑稚坐端正起來,本正經地說,以後誰都沒有資格因為這個事情,覺得你不好。」
她小聲嘀咕:「你是最好的。」
一個晚上,段嘉許被三個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說話方式,安撫著他從年少至今的傷疤。一直持續的鈍痛的感受,在此刻,像是消失地無影無蹤。
也許,從前的他是有些不幸。
但在此刻。
段嘉許覺得,自己好像又是極為幸運的。
-
段嘉許去南蕪之後,桑稚的生活也沒多大的變化。
每天上課,參加活動和比賽,泡圖書館,有空的時候就去他家待幾天。少了每天都要跟他見面的流程,但又多了一件從前沒做過的事情。
有時間,桑稚會到市醫院,看看段志誠的狀況
她也沒跟段嘉許提這個。只是覺得,他不在這邊,只能自己幫他注意著這邊的事情。然後,如果真岀了什麼問題,才能及時的告訴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
三月初,桑稚上學期參加的遊戲設計大賽,獲獎的名單出來了。出乎她的意料,她的作品還拿了個名次。雖然是三等獎但也令她格外驚喜。
她正準備把這件事情告訴段嘉許的時候,微信上恰好有個基本沒聯繫過的人來了消息。
是前些天,在超市偶遇的施曉雨。她來跟桑稚說,姜穎的事情。
施曉雨:【我想跟你說點事兒。】
桑稚:【什麼?】
施曉雨:【你之前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我有下意識地觀察姜穎的狀態,也有直白地問過她一些問題。她也沒有瞞著我直接就說了。】
桑稚:「……」
施曉雨:【我感覺她是沒啥毛病的,就是有些偏執,別人說什麼都不聽。就不遇到你男朋友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心理有問題。】
桑稚有些茫然:【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
施曉雨:【就是想替她說幾句。她這個人其實不壞的,就是因為她爸爸的事情,心理有了陰影,但也不會主動去傷害別。】
施曉雨:【她家裡最近發生了點事情,應該也想通了,以後估計不會再去找你男朋友的麻煩。你也不用擔心了,然後再跟你道聲歉,因為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
桑稚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穎做的事情,她不是當事人,沒有什麼立場去回應。看到這些話的時候,她又聯想起段嘉許受到的待遇,心情有些堵情緒也不算好。
桑稚盯著看了很久,最後只回了個「嗯。」
遊戲大賽的頒獎典禮,就在宜荷大學的禮堂裡舉辦。日期在桑稚生日的前一天,來參與的人並不少,有來自幾百家家高校的學生和老師,還有幾十家企業的代表。
本來桑稚很期待這個頒獎。但真正到來的時候,卻一點都提不起勁。
因為她被段嘉許放鴿子了。
從段嘉許回南蕪,她就每天撕日曆,開始期待著自己生日的到來。眼見日子就快到了,她還想好了要跟段嘉許去那玩。
最後就只得來了段嘉許的一句「臨時有事,趕不回去了,下次給你補上」。
桑稚其實很不開心,但又知道他忙,也不想跟他發脾氣。所以只能自顧自地生悶氣。
此時坐在禮堂裡,看到段嘉許發來的微信,桑稚也不太想立刻回復。她看了眼手機正上方的時間,想著過個十分鐘再給他回復。
讓他感受一下。
受到冷落,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頒獎儀式也不是立刻舉行,臺上的幾位教授,正在聊著學術問題。桑稚聽了一會兒,很快就覺得無聊,沒再繼續聽下去。
她再次點亮手機,看著螢幕上的話,又覺得十分鐘好像不太夠。
桑稚依然沒回復。
過了一會兒。
段嘉許又發來一條:【怎麼不理我?】
桑稚開始動搖,思考著要不要回復的時候,旁邊的同學突然撞了下桑稚的肩膀,興奮道:「桑稚,看一點鐘方向,也太帥了吧,我日。」
「……」稚下意識抬頭。
瞬間看到了,前一刻還在微信上跟她說著話的男人,也是前一天還跟她說,整個三月都沒有空,趕不回來陪她過生日的撒謊精。
段嘉許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帶著條暗紅色的領帶,看上去斯文又溫潤。他生得高大清瘦,模樣又妖豔出眾,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禁欲而性感。
桑稚很少見他這麼穿,此時目光像黏在他身上了似的,也有些挪不開眼。她甚至還忘了自己在生悶氣,有種想立刻跑回去抱住他的衝動。
也才一個多月沒見。
同學還在說話:「誒,這個是哪個公司的代表,好像是啥遊戲公司。」
站在原地,段嘉許往周圍掃視了圈;很快就找到桑稚的位置。他的眉梢一挑,唇角不鹹不淡地勾起,往她的方向走來。
桑稚的位置恰好在過道的邊上。
同學:「誒,他是不是往我們這邊過來了啊…我靠,好像真是誒,他過來了。」
等段嘉許站定在桑稚的旁邊時,她旁邊的同學瞬間噤了聲。
段嘉許稍稍彎腰,伸手在桑稚的手機上敲了兩下,點亮螢幕。他掀起眼皮,桃花眼稍斂,拖著腔調說:「同學,看一下手機?」
「你男朋友好像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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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qin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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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4 09:40 AM
第83章 藏不住
順著他的動作, 桑稚低下眼, 盯著亮起的鎖屏介面。她又抬起頭, 嘴唇動了動, 想說點什麼的時候, 段嘉許已經站直起來。
盯著她的目光溫柔又曖昧。
這一排坐的全是學生。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都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
大部分人, 桑稚都不認識。旁邊坐的幾個同學,都因為是同一個導師帶的, 見過幾次面之後, 也算認識。
但都不太熟悉, 所以他們也沒見過段嘉許。
似乎就是過來提醒這麼一句,段嘉許沒再說別的話。他輕輕點了下頭,往後退了一步, 轉頭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等他走後, 桑稚旁邊的同學又湊了過來:「啥情況?那帥哥是過來撩你嗎?這也太——」
「不過也是。」同學的話鋒一轉,「這帥哥的氣質, 看起來就像個情場浪子, 到處撒網的那種。」
「……」
「而且, 那臉, 一看就知道是渣男。」同學嘖嘖了兩聲, 話裡帶了幾分讚歎的意味,「我從沒見過這麼標準的渣男臉。」
聽到這話, 桑稚轉頭看向她,神色複雜。
同學:「怎麼了?」
「那個, 」桑稚忍不住提,「是我男朋友。」
「……」-
沉默幾秒,似是覺得有些尷尬,同學乾笑了兩聲,強行又生硬地解釋:「我的意思就是,長得帥。」
桑稚也不太介意,畢竟段嘉許給人的感覺確實是那樣。她笑了下,聲音溫吞:「沒事兒,我沒生氣。」
同學好奇:「你們怎麼認識的呀?」
桑稚邊在微信上回復段嘉許,邊說:「我哥哥的朋友。」
「唉,我也想有個哥哥。」同學羨慕道,「最好也有個,長得很帥的朋友,給我近水樓臺先得月。」
兩人又聊了幾句。
桑稚開始專心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話。
桑稚:【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段嘉許:【今早的飛機。】
桑稚:【那你怎麼在這兒?】
段嘉許:【聽你說要來參加這個頒獎禮,我之前的公司也被邀請了,就順便替江姐過來一趟。】
桑稚不大痛快:【你昨天還跟我說沒空。】
搞得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段嘉許:【給你個驚喜。】
段嘉許:【生氣了啊?】
盯著這話看了好一會兒,很快,桑稚的不悅散去了大半。想到他穿西裝的樣子,她莫名舔了舔唇。
好吧。
是挺驚喜的。
桑稚想了想,主動提:【咱倆要不要坐後面去?】
桑稚:【有空位。】
禮堂的空間大,座位比人多。前排的位置基本是安排好的,入座的大多是公司代表以及其他高校的教授,其餘的位置都不固定。
段嘉許:【行。】
見狀,桑稚收拾了下東西,跟旁邊的同學說了一聲,起身往後頭走,找了兩個並排的空位坐下。
沒多久,段嘉許也過來,坐在她的旁邊。
桑稚往他的方向瞅,看幾遍都覺得驚豔。她能注意到旁邊的女生似乎也都在往他身上,有些不爽:「你怎麼還穿了西裝,下飛機之後回去換的嗎?」
段嘉許伸手握住她,捏了兩下她手上的肉:「嗯。」
桑稚沒忍住,咕噥道:「我同學說你長了張渣男臉。」
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抬頭:「什麼?」
「說你是,」桑稚盯著他,話裡帶了幾絲譴責的意味,「百年難得一遇的,極為標準的,渣男臉。」
「渣男臉是什麼臉?」
「我也不知道。」仗著這話是同學說的,桑稚有些肆無忌憚,「說就是你這樣的。」
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
沒等他再開口,桑稚有些炸了,忽地掐住他的臉,一字一頓地說:「你能不能不要總朝別人放電。」
「……」段嘉許愣了下,覺得荒唐,無言到直樂,「我總朝別人放電?」
桑稚扶著他的腦袋,往下挪,試圖讓他用身體把臉擋住,躲開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本來就是,你就這樣坐著。」
想了想,她繃著臉說:「你以後出門能不能戴個口罩?」
盯著她的模樣,段嘉許反應過來,唇角隨之彎起來。
「小醋包。」
桑稚鼓了下腮幫子,沒否認。她瞥了眼,忽地注意到他脖子上的那條領帶,是她送的那條。悶氣才勉強散去了些。
桑稚扯開話題:「你什麼時候回南蕪?」
「後天早上。」
「哦。」
「清明的時候我還會過來一趟。」段嘉許說,「給我媽掃墓,你到時候跟我一塊去?」
桑稚點頭:「好。」
段嘉許靠坐在椅背上,撇頭,懶懶地看她。沒多久,他又開了口,漫不經心道:「過來。」
桑稚狐疑地湊過去:「幹嘛。」
「領帶鬆了。」段嘉許說,「幫我重新打一下。」
桑稚懵了:「可我不會。」
段嘉許:「往上推就行。」
「……」
你自己又不是沒手。
桑稚沒把這話說出來,乖乖伸手抓住他的領帶,笨拙地按著他說的往上推。下一刻,段嘉許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往前扯。
像是被這力道帶動。
他整個人也順勢往前傾,準確無誤地吻上她的唇。
一觸即離。
「……」
極為短暫的一瞬間。
桑稚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段嘉許已經坐直起來,慢條斯理地打著領帶,邊說著:「嚇哥哥一跳。」
桑稚:「?」
「想親直接親就行,」段嘉許親昵地蹭了蹭她的唇角,吊兒郎當道,「不用做這種小動作。」
「……」
桑稚的表情一言難盡。
這男人,真的是她這輩子見過的。
最不要臉的狗男人。
桑稚忍了忍,面無表情地把他的手扯掉,又湊過去,幫他調整著領帶,生硬道:「你弄歪了。」
段嘉許低著眼,忽地笑了,喊她:「小孩。」
「幹嘛。」
「想你了。」
桑稚抬頭,小聲道:「哦。」
段嘉許挑眉:「就一個『哦』啊?」
「我說的『哦』,」桑稚幫他把西裝也理了下,一本正經地解釋,「就是『我也是』的意思。」
段嘉許笑:「行。」
半天都沒輪到頒獎的環節,桑稚低頭看了眼手機,百無聊賴地問:「你一會兒要上去發言嗎?好像給每個公司都準備了三分鐘的時間。」
段嘉許:「嗯。」
桑稚來了興致:「那你想好說什麼了?」
段嘉許又嗯了聲。
內容說的無非是公司的情況,桑稚也沒多問,但倒是因為有了期待,覺得時間好像也過得快了不少。
很快就輪到了這個環節。
段嘉許起身,側頭看了她一眼:「我很快回來。」
桑稚打算拍照,這裡離臺上有些遠,她乾脆換了個位置。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輪到段嘉許發言。他站在明亮的燈下,在一眾人之中,顯得格外出挑。
桑稚打開了錄影。
段嘉許接過主持人手裡的麥克風,看起來比平時正經了些。
他開了口,慢慢地說著公司的現狀,認真又專注,言簡意賅。
前面的人有點高,擋了桑稚的視線。她又怕擋到後面的人,只能把手機拿高了些,動作有些費勁。
兩分鐘過去。
段嘉許結束了一段話,忽地轉身,往旁邊走了好幾米才停下。注意到主持人有些茫然的表情,他淡笑了下,溫和地解釋:「抱歉,我女朋友在拍我。」
「……」
「剛剛那個位置她不太好拍。」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7 06:16 PM
第84章 藏不住
「……」
禮堂裡安靜一瞬,而後,桑稚聽到周圍有人在笑。她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在拍照,但還是默默地把手機收了回來,熄了屏。
桑稚在這一刻,莫名升起了一種慶幸感。
幸好,這兒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
這段小插曲,加起來也不到五秒的時間。下一秒,段嘉許就像是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從容又認真地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臉上的笑意很淺,看上去冷淡而又專注。
「……」
桑稚是真的覺得他牛逼。
她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牛逼的人物。
見他發言完畢,把麥克風還給了主持人後,桑稚忽地想起了什麼,又拿起手機,給他發了條微信:【你先坐在你的位置上吧。】
桑稚:【我們出校門再見。】
她!可不想!跟他一塊丟人!
發送成功,桑稚往周圍看了眼。忽然注意到,不遠處,剛剛跟她坐在一塊的同學,此時正朝她這邊看著。
兩人對上視線後,同學笑嘻嘻地朝她豎了個大拇指。
桑稚:「……」
大概是看到了桑稚的消息,下臺之後,段嘉許也沒往她的方向去,只是看了她一眼,眉尾揚起,順從地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桑稚坐在這兒,只能看到他的半個側臉。
她偷偷摸摸地往他那頭看。
注意到,段嘉許似乎是認識旁邊的男人,此時正側著頭在聽那人說話,然後斂著下巴淡笑了下,沒有說話。
桑稚收回視線。
不管怎麼樣,她這次,一定得罵他。她!絕!不!心!軟!
在這個時候,桑稚手裡的手機振動了下。段嘉許發來的消息。
段嘉許:【生氣了?】
桑稚輸入了個「有點」,想了想又刪掉,改成「嗯」。她盯著看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沒發出去,決定讓他先焦慮一下,認真反思自己的行為。
這環節結束,也到了頒獎的時候。桑稚跟著另外幾個被點到名的人一塊上臺,接過主持人發的獲獎證書。
背後的大螢幕會展示每個人的作品半分鐘。
桑稚轉頭看了眼,莫名有點羞恥。
她沒想過段嘉許會來,之前畫這個角色原畫的時候,也從沒給他看過。偶爾他從自己身旁路過,也是立刻警惕地切換介面。
螢幕上展示著角色的正面,背面,和側面。
男人站姿懶散,露出背後的白色尾巴,手上拿著把扇子。眼眸彎起,笑得溫柔。身上穿著紅色的袍子,露出胸膛的大片皮膚。
桑稚下意識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恰好跟他撞上視線。
她裝作鎮定地收回眼,跟旁邊的主辦方拍了個照,很快便下了。
最後一個環節了。
等主辦方又說了幾分鐘的話,典禮正式結束。一行人圍在一起拍了個照,而後,桑稚先出了禮堂。
她找了個地方等段嘉許。
外頭的氣溫很低,桑稚從包裡翻了圍巾出來,裹上。
沒一會兒,段嘉許也出來了。比起剛剛,他的西裝外邊套多了件長大衣,身姿筆挺高大,看上去成熟而穩重,斂了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
他走過來,站到桑稚的面前。
桑稚的眼睛黑漆漆的,直勾勾地盯著他。
我錯了。段嘉許朝她伸手,很識時務地認錯,忍著笑說,「這不是看你動作那麼費勁,換個位置讓你好好拍。」
「那你換個位置不就好了。」桑稚硬邦邦道,「幹嘛說出來。」
「這應該叫,高調秀恩愛?」段嘉許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我還以為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這種事兒。」
「……」
我前年也來過一次,看到有個學生還直接在臺上告白。段嘉許悠悠地說,「這會兒有女朋友了,不得試試。」
「……」
桑稚莫名想起,段嘉許之前說要在她宿舍樓下,在心形蠟燭裡給她告白的事情。
果然。
還是一個根深蒂固的,土到骨子的老男人。
「沒事兒,都不知道是你。而且,這種頒獎典禮我來過好幾回了。」段嘉許捏了捏她的臉,「哥哥有分寸。」
「……」
你有個鬼!
不過這麼對比起來,確實比當場告白好個一百倍。
桑稚的氣焰漸消,嘀咕道:「你以後再這樣,我真裝不認識你。別人問起來,我就說這個只是長得像我男朋友。」
段嘉許笑:「你今天不就裝不認識我了嗎?」
「這不是還沒出校門。」桑稚理直氣壯道,「我原本還打算出校門再跟你說話的。」
段嘉許不太介意,牽住她的手:「回家?」
這話題一過,見他沒提起她作品的事情,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忘了。桑稚小幅度地鬆了口氣,回握住他。
「嗯。」
-
到家之後,桑稚回房間換了套衣服,而後躺在沙發上,翻出剛剛拍的那個視頻。進度條很快就到最後,傳來段嘉許剛剛在臺上說的那兩句話。
她眨了下眼,重播了好幾次,唇角隨之揚了起來。
段嘉許從廚房裡拿了瓶水,坐到她旁邊。注意到她的表情他也笑,玩味般地說:「明明就喜歡。」
桑稚沒否認,伸腿踹他:「反正以後不能這樣。」
段嘉許任她踹,而後抓住她的腳踝,抬起,咬了下她的小腿肉。
他的力道不重,牙齒輕觸著皮膚,有些濕潤,帶了點癢意。桑稚想把腿收回來,卻被他拽著不放,她有些無語:「你是狗嗎?怎麼老咬人。」
「狐狸精,」段嘉許頓了下,懶洋洋道,「就喜歡吃人。」
「……」
「過來。段嘉許鬆了鬆領帶,身子俯低。雖是這麼說,但他倒是自己湊了過去,說話異常直白,「好久沒吃你了。」
話音一落,他的唇就貼了上來。
身上的正裝還沒脫,領帶鬆鬆垮垮地置於胸前,眉眼含著春意,像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他的舌尖探了進來,劃過她的牙齒,輕吮著她的舌頭。像是怕弄疼她,力道不輕不重,溫柔又帶著耐心。
桑稚伸手去揪他的領帶。
很快,段嘉許鬆開她,與她對視著,也沒了接下來的動作他突然笑了,又咬了下她的唇:「把我畫成那樣? 」
「……」桑稚本來都忘了這事了,聽他提起來,心虛感瞬間出頭,小聲辯駁,「誰說是畫的你。」
頓了下,桑稚不服氣地補充:「還有,畫成那樣是什麼意思又不是不好看,我還拿了三等獎。」
「畫得挺好,但讓哥哥露肉給被人看,」段嘉許開始單手解扣子,動作慢騰騰的,「不太合適吧。」
「……」
就胸前那一小片。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畫了他的裸體。
段嘉許勾起唇,把衣服扯開:「對著畫的?」
「……」桑稚招架不住了,像個坐懷不亂的君子,替他把衣服扯回去,轉移話題,「你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了嗎?」
「嗯。」
「準備了什麼?」
段嘉許靠坐在椅背上,修長分明的手抬起,再次把自己的衣服扯開,露出鎖骨,以及堅硬的胸膛。
隨後,桑稚聽到他拉長尾音,蠱惑般地吐出了四個字。
「視覺福利。」
「……」
-
段嘉許本想回房間去換套衣服,但桑稚又不想讓他換,還很正經地把他的扣子都扣回去,領帶打好。
讓他在家裡還穿得像個大領導一樣。
這身衣服穿得不太舒服,但段嘉許也沒多說什麼,縱容著她的行為。他支著臉,盯著她抱著杯子在喝水,突然說:「小朋友,你明天二十了。」
桑稚瞅他:「我知道。」
段嘉許:「生日願望是什麼。」
「世界和平吧。」
「噢。」段嘉許神色散漫,語氣像是在重複,「想跟段哥哥領個證。」
「……」桑稚說,「我才多大。」
「那咱倆先訂個婚吧,等你畢業了就去扯證。」段嘉許完全不要臉,勾著她的指尖把玩著,「訂下了也好,讓哥哥有把握能在三十歲前結上婚。」
桑稚眨了下眼,笑嘻嘻道:「你好可憐哦。」
段嘉許:「怎麼可憐了?」
「三十歲才結婚,那你得什麼時候才有小孩?」
「現在不有一個了? 」段嘉許親了親她的手背,聲音繾綣溫和,「我可沒精力去疼另外一個。」
「我還小孩啊?」桑稚忍不住開了口,語氣也不大痛快,「我前幾天去做家教,還被那個小朋友叫阿姨了。」
「又跑去兼職?」段嘉許淡淡道,「以後別去了,就在學校好好學習,有空就跟同學出去玩會兒。」
也不是條件不好,段嘉許不太希望,她的大學過得跟他的一樣。
桑稚瞬間不吭聲。
「以後想考研也好,直接出來工作也行。」段嘉許對上她的眼,話裡多了幾分認真,「我養著你。」
桑稚不知道說什麼,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沒多久,段嘉許扯開了話題:「不高興別人喊你阿姨啊?」
對視兩秒,他忽地笑出聲來,低下頭,又親了她一下,含糊不清道:「小朋友,記得不?你以前也這麼氣我。」
-
桑稚的生日一過,段嘉許便回了南蕪。他在臺上說的話,居然還真被人拍了視頻,放到學校的論壇上。
所幸是像素不算高,距離也遠,看不太清模樣。
這事兒還是寧薇告訴她的。
跟她說,覺得這個人有點像段嘉許。
趁著有空,桑稚上去看了眼,順帶看了看評論。
【高糊都擋不住的顏值。】
【哪家公司啊?我準備去投簡歷了。】
【樓上,你投了也沒用,沒聽到人家說『我女朋友在拍我』嗎?】
能長這樣,估計女朋友也是個神仙。
【說真的,我以前覺得這種行為很傻逼,看到這個視頻後……果然還是看顏值的嗎?我真的好酸,我現在正抱著我的少女心在哭……】
看到一半,寧薇問:「是你家段哥哥嗎?」
桑稚輕咳了聲,模棱兩可地說:「是有點像。」
寧薇沒拆穿她,輕歎了口氣:「唉,如果是我男朋友在上面估計連我在哪都找不著。他還能注意到你在幹嘛,也是牛逼。」
「……」
桑稚忽地想起來,「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我還換了個位置。
寧薇沉默幾秒:「唉……」
桑稚:「……幹嘛?」
「我想換個男朋友。」
「……」
-
清明當天,段嘉許從南蕪過來,訂得當天來回的機票。這段時間,工作室裡拉了個專案,他一直在忙,也沒時間在宜荷待太久。
兩人開車,到了郊外的墓園。
段嘉許牽著桑稚,沉默地把她帶到其中一個位置
隨後,段嘉許蹲下身,清理了下墓碑,而後把帶來祭拜的東西放上去,笑著喊了聲:「媽。」
桑稚也跟著他蹲下,乖乖喊道:「阿姨。」
照片上的許若淑很年輕,容貌出眾,看上去就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的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離世的時候,不過也才四十來歲。
段嘉許給她介紹:「這是桑稚。」
頓了下,補充:「我媳婦兒,你兒媳。」
已經過了很多年,段嘉許的心情很平靜,像以往來的任何次,慢慢地跟她說著自己最近的事情。
桑稚在一旁沉默聽著。
聽著段嘉許帶著笑意的聲音,格外耐心地把這一年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許若淑。不知過了多久,他站了起來:「那我走了,一會兒還要趕飛機呢。」
「對了,忘了告訴你,爸的情況不太好,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段嘉許頓了下,淡聲道,「以後我就在南蕪那邊定居了,有空會來看你。」
段嘉許看向桑稚:「走吧。」
桑稚抿了下唇角,對著許若淑小聲說:「阿姨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嘉許哥的。而後又很正經地補了句:「我會好好對他。」
「……」段嘉許笑出聲,「你幹嘛呢。」
像是對他笑的事情很不滿,桑稚無聲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那阿姨,我們走了。我有空也會過來看您的。」
兩人出了墓園。
段嘉許覺得格外有趣:「我怎麼感覺你把我當你媳婦兒了。」
桑稚很憋屈:「我又沒說錯。」
「嗯。」段嘉許摸了摸她的腦袋,低哄著,「你會好好對我的。」
桑稚從口袋裡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走吧,快點去吃個飯,然後去機場。不然一會兒趕不及了。」
段嘉許:「嗯。」
兩人上了車,把車子開回了市區,停在機場附近的一個商業圈,在裡頭隨便找了家店吃飯。
吃完飯,五點剛過半。段嘉許去結了賬,兩人出了店,順著扶手樓梯往下走。
到達二層,桑稚聽到有人在吵架的聲音。她下意識順著看去,就見一個拉著小孩的中年女人跟一個年輕女人,在爭吵著什麼。
她的神色一愣。
因為注意到那個年輕的,是姜穎。
下一刻,中年女人突然扯住姜穎的頭髮,聲音尖利可怕:「你爸這麼畜生,你家還想出錢給他找律師減刑,你們還是不是人。」
「關我什麼事?!」姜穎的聲音歇斯底裡,把自己的頭髮扯回來,「滾開啊!關我什麼事!你是不是有病!」
沒多久,聽到動靜的保安過來勸架。
桑稚往段嘉許的方向看了眼。
他的神色沒多大變化,像是沒聽到那些聲音。
正想繼續往下,姜穎的目光就投了過來,注意到段嘉許她有些呆滯,眼眶紅得像是充血,還含著淚。
但這次,她沒再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過來找他的麻煩而是極為狼狽地低下了頭,動作誇張又卑微。
桑稚沒再繼續看下去,扯著段嘉許往下走,邊猶豫地問:「她爸爸不是過世了嗎?」
段嘉許思考了下:「可能是繼父吧。」
「哦。」桑稚說,「我之前聽施曉雨說,姜穎家好像出了什麼事情,但我也沒有問。」
段嘉許輕嗯了聲。
看到姜穎剛剛被對待的方式,桑稚也能想像到,從前的段嘉許,大概是怎樣的一個處境。
可他不會像姜穎那樣,用聲音,以及任何方式宣洩出來。對這種毫無理由的遷怒,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擺脫。
他也覺得跟自己無關。可卻又覺得無力。
桑稚想起了段嘉許得了闌尾炎,疼到極致,都沒打算去醫院的那次。他不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不是因為,也曾經有過,不想活了的念頭。
她的鼻子一酸,突然停下腳步,安撫般地去抱他。
段嘉許愣了下:「怎麼?」
「我剛剛在阿姨面前真不是亂說的,我很認真的,」桑稚把臉埋在他的胸前,悶悶道:「我會好好對你的。」
段嘉許覺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又傻又可愛,忍不住笑。
「嗯,我知道。」
那個偏執到病態的姜穎,因為自己的陰影,將所有罪責歸咎於同樣是受害者的段嘉許,也要發生了相似的事情之後,才能夠感同身受。
她所發出的惡意,也會得到同樣的回應。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個輪回。
所以,你的苦難也已經過去。
對世界那麼溫柔的你。
也一定會,加了倍的,受到相同的待遇。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7 06:19 PM
第85章
因為方便,段嘉許直接把車子開到機場。
本想中途把桑稚送回學校,但她又想要送他,段嘉許也沒攔著。路上,他聯繫了個靠譜的代駕,到機場後,便陪著她一塊兒等司機過來。
他做事不緊不慢的,一點都不著急,倒是桑稚覺得慌,拽著他往機場裡走:「別等了,等會兒趕不及了。」
段嘉許順著她的力道走, 笑著說:「還早。」
桑稚:「我送你去過安檢,然後再出來,師傅應該就到了。」
段嘉許想了想, 沒反對:「行。」
「勞動節我會回家的,不用你過來。」桑稚走在他旁邊,慢吞吞地說著, 「還有,我剛在網上給你買了一箱吃的, 應該明天就能到。」
「好。」
「你不要老是吃外賣, 別因為自己一個人就懶得弄。你有空可以去我家裡吃飯, 如果你一個人不好意思,你就叫上我哥一塊去。」
段嘉許覺得好笑:「到了能嫁人的年紀就開始學人帶小孩了?」
「什麼叫帶小孩?」桑稚瞅他,「我這是在照顧我家的老人。」
聞言,段嘉許的眉梢一揚, 似乎並不太在意她的話:「嗯?老不老什麼的,沒什麼所謂。」
「……」
「是你家的就行。」
-
等段嘉許過了安檢,桑稚看不到他的背影時,她便出了機場。師傅恰好也到了,桑稚跟他打了聲招呼,而後上了車。
她打開微信,跟段嘉許說了一聲。桑稚退出跟他的聊天窗,百無聊賴地往下掃了眼,注意到施曉雨十分鐘前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施曉雨:【你今天見到姜穎了嗎?】
桑稚猶豫地回了個【嗯。】
施曉雨:【她剛剛打電話一直跟我哭,也不說發生了什麼……】
施曉雨:【最近她的情緒不太好,如果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我替她跟你們道個歉。】
桑稚瞬間懂了。
大概是因為姜穎那邊問不出來,所以來問她,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桑稚言簡意賅道:【我們剛好路過,看到她被一個女人打罵,沒別的事兒了。她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那頭沉默好片刻。
施曉雨:【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施曉雨替姜穎解釋:【這個跟她沒什麼關係的,是她繼父那邊的事情,她媽媽也準備離婚了。】
桑稚不太關心這個,又回了個【嗯。】
施曉雨:【唉,我覺得挺莫名其妙的。雖然能理解那家人的心情,但這樣就有點過了吧……跟姜穎又沒什麼關係。她跟她繼父也不親。】
這次桑稚沒回復。
施曉雨:【以前是姜穎沒想通,因為這個,她也過得很不好,這十幾年都過得不開心,朋友沒幾個。最近因為這個事兒,她想開了一些,以後應該不會再去找你男朋友了。】
施曉雨:【但可能還是做不到原諒。】
「……」
桑稚真的不明白她來跟自己說這麼多幹什麼。她盯著螢幕看了半晌,氣笑了:【不用原諒。】
桑稚:【不需要。】
把另一個人犯下的罪,強加於段嘉許的身上,最後還施捨般地給了一句「不會再騷擾,但也無法原諒」。
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仁慈,很大度。
段嘉許沒錯任何事情,所以也不需要那份本該屬於其他人的原諒。
他從不主動生事,只想遠離這些事情,得到不公的待遇,也從不為自己爭取些什麼。
只想讓自己的生活步入正軌。
桑稚:【這些事情,你以後不要再跟我說了。我跟姜穎並不熟悉,也並不好奇她發生過什麼事情。】
桑稚:【還有,我知道她是受害者。】
桑稚:【但也不單單只有她是受害者。】
隨後,桑稚放下手機,往窗外看。
她想起了她在生日那天,隨口說出的願望。
——希望世界和平。
希望世界上,再無活在陰暗角落裡的犯罪者。
希望他們在犯罪之前,能再三考慮這個行為所造成的後果,會同時傷害了多少個家庭。希望他們能考慮一下,自己的家人,會因為他們的行為,過上怎樣的生活。
如果這個願望太大。
那麼,桑稚希望。
有一天,所有人都能把犯罪者,和犯罪者的親屬,區分開來。
-
桑稚提前買了五一回去的機票,卻沒能派上用場。因為在四月即將過去的某個夜裡,段志誠去世了。
直到離世前,他都沒能睜開眼。
他的人生,只剩下撞了人之後的驚慌失措,這輩子都無法彌補的罪,以及對家人的虧欠和遺憾。
再無其他。
接到電話的時候,段嘉許極為平靜。
因為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的心情甚至沒什麼起伏,訂了最近的航班,回了宜荷。
一下飛機,段嘉許便給桑稚打了個電話。
兩人在醫院門口碰面。
桑稚過去握住他的手,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也隻憋出了四個字:「我陪著你。」
段嘉許輕輕嗯了聲。
進了太平間,段嘉許的目光定在其中一個被白布蓋上的人上。他盯著牌子上的『段志誠』三字,走了過去,動作緩慢地把白布扯下來。
露出了段志誠已經變得僵硬,又無血色的臉。
段嘉許收回手,情緒很淡:「恭喜你。」
直到死,都不用去面對你所犯下的罪。
段嘉許思考了下,低聲說:「你如果見到媽了,就不要再去找她了吧。別再害她了,讓她過點好日子。」
說完,段嘉許垂下眼眸,盯著段志誠的臉。感覺也沒什麼話要再跟他說,很快便把白布拉了回去。
段嘉許撇頭看桑稚:「走吧,去辦手續。」
桑稚抬起頭,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注意著他的表情,替他覺得難過,又因為他的平靜有些不知所措。她湊過去,再次主動牽住他。
「怎麼這表情?」段嘉許溫和道,「沒事兒,我不難過。」
畢竟已經過了愛做夢的年紀了。
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奇跡並沒有那麼多。希望段志誠能夠醒來,卻也明白,這個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兩人出了太平間。
桑稚忽地停下步子,朝他張開雙手:「抱抱。」
段嘉許一愣,順從地彎下腰,抱住她。他能感覺到,她的手輕拍著他的背,喃喃低語著:「我不能跟你說沒關係。」
因為,不可能會覺得沒關係。
「但我能陪你一塊難過,所有事情都能陪著你,」桑稚說,「你不用自己強撐著。」
希望你能因此,覺得不那麼難熬。
聽著她的話,段嘉許唇角的弧度漸收。像是在想什麼事情,他垂下眼睫,忽地喊她:「隻隻。」
「嗯。」
「我是不是真的年紀太大了?」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但桑稚還是認真地否認:「沒有。」
段嘉許的喉結上下滑了滑,仿佛在抑制著什麼情緒,半晌後,才似有若無地冒出了句:「那我怎麼爸媽都沒了啊。」
「……」
桑稚的鼻子發酸,抱著他的力道加重。她的眼尾泛紅,忍著話裡的哽咽,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我陪著你。」
我有的,都給你。
我所獲得的所有溫暖,也全部都給你。
「我給你一個承諾,好不好?」桑稚說,「我們以後會有一個家的,我會陪你到很久以後。我的家人,也會成為你的家人。」
「嗯。」段嘉許淡聲重複,「我們,會有一個家。」
桑稚摸了摸他的腦袋,學著他之前的語氣,認真而又鄭重地說著:「別人有的東西,我們嘉許也都會有的。」
段嘉許笑了出聲,聲音有些沙啞。
「好。」
那些無法擺脫,又割捨不掉的過去。
在這一刻,像是隨著段志誠的離開。
終於,徹底地過去了。
-
七月中旬,桑稚的暑期到來。
一結束最後一門考試,桑稚便坐車去了機場,回到南蕪。隔天一早,她被段嘉許叫出去,到市區一個剛開盤的社區看房子。
兩人看了樣板間。
三房二廳二衛,外加一個小陽臺。空間不算太大,一百多平,格局和附近的環境都挺好。
所有一切,都挺完美。
就是價錢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怕仲介聽到,桑稚湊近他的耳朵,提醒道:「這個好貴。」
「我家隻隻打算用來藏嬌的房子,」段嘉許學著她用氣音說話,聽起來懶懶的,「買便宜了,她可能就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
「哥哥還等著被藏呢。」
「……」桑稚皺眉,「買個兩房的,七八十平就行了。」
「小孩,這是結婚用的房子。」段嘉許說,「一間咱倆,還有一間要留給我家小孩的小孩。」
桑稚很正經:「那不就是兩間。」
「再弄個書房吧。」段嘉許眉眼一抬,聲音悠悠的,意有所指道,「哥哥還沒試過在書房——」
他沒把剩下的話說完,但暗示的意味格外明顯。
桑稚咬咬牙,伸手去掐他的臉。
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胸腔震動著。他的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兒,沒再開玩笑,又問:「所以喜不喜歡這套?」
桑稚又看了周圍一眼,只一個字:「貴。」
「嗯,那就這套。」段嘉許之前就來看過,覺得挺合適,一直沒定下也是想問問桑稚的想法,「我跟仲介說一聲,改天咱拿上證件再過來買。」
桑稚沒再說什麼。
出了售樓部,桑稚忍不住說:「你怎麼……」
段嘉許:「嗯?」
桑稚嘀咕道:「就,長得還挺帥的。」
段嘉許笑:「然後呢?」
「脾氣也還行。」
「嗯。」
「學歷和工作能力都挺好。」
「怎麼了?」
「然後現在,」桑稚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有點不平衡,又覺得自己像是毫無用處,「還挺有錢。」
段嘉許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補充:「身材也挺好。」
「……」桑稚不想讓他過於自負,忍不住吐槽,「身材明明一般。」
聽到這話,段嘉許把視線挪到她身上:「一般?」
段嘉許:「行。」
「幹嘛。」
「畢竟我靠色相吃飯。」段嘉許伸手,撓了撓她的下巴,散漫道,「看來得努力一下了。」
「……」
兩人上了車。
桑稚看了眼手機,隨口道:「你把我送到上安那邊吧,今天高中同學聚會,我說好要過去的。」
段嘉許:「今晚在你家吃飯。」
「我知道,我媽跟我說了。」桑稚說,「我下午就回去,跟他們吃個午飯,然後說會兒話,也不待多久。」
「嗯。」
段嘉許把她送到上安廣場,而後到桑稚家附近的超市裡逛了圈,買了點東西,便往桑稚家去。
因為是週末,桑榮和黎萍都在家。他坐在客廳裡,跟他們聊了會兒天,隨後跟著黎萍進了廚房,給她打下手。
過了好一會兒,黎萍往碗櫃看了眼:「誒,嘉許,你幫我去隻隻的房間裡,把一個盤子拿出來。她昨天拿回房間吃宵夜,我忘了收了。」
段嘉許點頭:「好。」
他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轉身進了桑稚的房間裡。
這房間,很多年前,段嘉許也進來過一次。那個時候,小姑娘緊張地把他扯進去,用焦慮萬分的語氣問他,能不能冒充她哥哥去幫她見老師。
過了那麼多年,房間裡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空間不大,一床一桌一個衣櫃,也沒別的大件傢俱。佈置小巧溫馨,整體色調偏暖,大部分裝飾都用的淡粉色。
被子淩亂地散在床上,旁邊還零星掉了幾件衣服。
段嘉許下意識過去幫她把東西撿起來,順帶把被子折好。他的眼眸一抬,瞥見床上的幾個布偶。
全是他送的。
書桌上放的許多小玩意,還有邊上的化妝包,書包,都是那麼多年,他所在她生活裡,留下的痕跡。
段嘉許走到書桌旁,正想把盤子拿起來的時候,突然注意到旁邊的繪畫本。他的唇角扯了扯,漫不經心地拿起來,翻了幾頁。
下一秒,從裡頭掉出了一張紙。
段嘉許目光一頓,順勢往下看。
瞬間注意到上面的內容——
我的夢想:
1.考上宜荷大學。
2.段嘉許。
上邊的字跡稚嫩至極,紙張有些褶皺,泛了黃,有些年代感。
第二個夢想,被人用黑色的水筆塗掉,力道很重,紙張都被刮開了些,卻還是能清晰地看出,上邊寫的是哪三個字。
段嘉許僵在原地,良久後,才慢慢地拿起了那張紙。他抬起頭,視線一挪,定在窗臺上的牛奶瓶上。
裡邊放著滿滿的紙星星。
他走了過去,也拿起了那個牛奶瓶,用指腹輕輕摩挲著。
-
桑稚到家的時候,剛過五點。
只有黎萍在客廳,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動靜,她看了過來,隨口道:「回來了?」
桑稚點頭,也問:「嘉許哥過來了嗎?」
「嗯,他幫媽媽在廚房忙了一下午,剛去你哥房間休息了。」黎萍說,「也差不多了,你去叫他出來,準備一下吃飯了。」
桑稚應了聲好,小跑著往桑延的房間去。跟段嘉許,她沒什麼顧忌,直接抓住門把推開門,瞬間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手裡燃著根煙,此時正低眼看著手機。穿著白襯衫西裝褲,細碎的頭髮散落額前。
房間光線很暗,他的模樣顯得影影綽綽。
下一刻,段嘉許抬起了眼。
模樣驚豔又勾人。
格外熟悉的一個場面。
像是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午後。
年少時的桑稚,因為滿腹的心事,莽撞又著急地打開了這扇門,然後,見到了二十歲的段嘉許。
那個所有方面都出眾,總是玩世不恭的大男孩。
對待任何事情都漫不經心,像是不在意任何事情。對於她所有荒唐的舉止,也都能面不改色地應對下來。
溫柔卻又冷淡,耀眼而又奪目。
是在這黯淡的光裡,怎麼都藏不住的一個寶藏。
桑稚撞入了他的世界。
也讓這個男人,佔據了自己整個青春期。
是她那時候的渴望,卻不可得。
桑稚有些恍惚,訥訥地站在原地。
歷史像是在重演,如那時候那般,段嘉許又垂下眼,將煙摁滅,而後起身將窗打開。可和那時候又有些不同,因為下一秒,他朝她伸了手。
「過來。」
桑稚沒說什麼,乖乖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段嘉許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進懷裡。他貼近她的耳側,聲音低啞:「你是——」
他停頓了下,認真又清晰地把話說完。
「我此生唯一所願。」
桑稚抬起頭,與他對上視線。她抿了抿唇,喉間一哽。
在這一瞬間,桑稚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自己。
那時候,竭盡全力藏住的所有心思,不受控制小心翼翼的靠近,跟任何人都不敢說的,甜蜜又酸澀的秘密。
曾一個人歇斯底裡地大哭,將所有的回憶藏進箱子裡,將那所認為不可能實現的夢想,一一劃掉,當做不存在那般。
也曾催眠般地自言自語,哽咽著重複著「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卻還是在再次遇見他的同時,潰不成軍。
那些深刻的,無法釋懷的暗戀,想偷偷藏在心裡一輩子,不讓任何人發現的心事,到最後,卻成了想藏也藏不住的東西。
在此刻,似乎都不必要再藏。
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從某一刻開始,也把她當成了,唯一的夢想。
—正文完—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7 06:46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18 02:08 PM 編輯
第86章 番外一
桑稚的暑假沒什麼事兒做,過得極為清閒。有時候會被朋友約出去玩,剩下的大部分時間就是一個人待在家裡畫圖。
偶爾會見段嘉許幾面。
跟她不太一樣,段嘉許的工作忙,天天加班到十一二點,休息時間都是擠牙膏那樣擠出來的。除了偶爾的單休,每天基本沒什麼時間。
平時的話,桑稚只能趁飯點的時間段過去找他。但相較起她在宣荷,兩人異地的時候,也好了不少。
知道創業本就累,而且段嘉許也在盡可能地抽時間陪她桑稚也沒覺得生氣,只覺得這日子無聊的過分。
就這麼過了一週的時間。
桑稚開始在原有的事情上,又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
因為在網上刷到的一個視頻,桑稚莫名對做飯有了興趣。家裡的食材多,她也不用出去買,興致來了,直接爬起來往廚房跑。
對著視頻,桑稚按著上邊的步驟,一步一步認真地完成。她覺得自己的每一步操作都格外完美,除了到下鍋,準備翻的時候。
桑稚做事有個極大的原則,做事情就算丟人也沒有關係,只要不傷到自己的皮肉一分一毫就行。
工作日,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所以桑稚怎麼折騰,也沒人知道。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下,把手洗乾淨,回到房間裡。桑稚翻了件長至腳踝的長外套,套到身上,而後用圍巾裹住脖子。
想了想,桑稚又戴上手套,口罩,和一副無度數的眼鏡,她從抽屜裡拿出眼罩,遮蓋住額頭,這才出了房間。
剛走到餐廳的位置,玄關處就傳來了動靜。
桑稚的心臟重重跳了下,眼一抬,就對上了桑延像看到智障一樣的目光。她有一點點尷尬,僵硬地站在原地:「哥,你怎麼回來了?」
「拿東西。」桑延上下掃視著她,一言難盡道,「你打算穿這樣出門?」
桑稚老實道:「我打算煎個蛋。」
桑延:「……」
沉默幾秒。
桑延忽地拿出手機,給她拍了個照。
桑稚一愣:「你幹嘛。」
桑延很自然地說:「發個朋友圈。」
桑稚瞪大眼,走過去想搶他的手機:「你有沒有那麼無聊。」
桑延把手抬高,仰著頭,手指在螢幕上飛快操作著。另隻手摁著桑稚的腦袋,把她推遠。
等發送成功後,桑延熄了屏:「行了,你煎你的蛋吧。」
「……」桑稚直直地盯著他,忍著想上去打死他的衝動,她按捺著脾氣,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眼朋友圈。
沒有新內容。
她狐疑地抬起頭:「你把我遮罩了嗎?」
桑延往房間走,聽到這話,他的腳步一頓,懶洋洋地啊了聲:「說錯了。」
桑稚:「?」
「是發給段嘉許。」
「……」
桑稚抿了抿唇,打開跟段嘉許的聊天窗看了眼。大概是還在忙,沒有看微信,他也沒找她。
反正也不是沒在這兩個人面前丟臉過,桑稚乾脆不管了。但她又覺得不痛快,從手機相冊裡翻了半天,找了張桑延的醜照發給溫以凡。
桑稚又進了廚房裡。
她開了火,等油熱了之後,把攪拌好的雞蛋液倒進去,聽到劈裡啪啦的聲響,但油倒是沒如她想的那樣炸起來。
桑延在這個時候進了廚房,接過她手裡的鍋鏟:「讓開。」
「……」桑稚不太樂意,「我想自己弄。」
「我怕廚房爆炸。」
桑稚站在旁邊,目光往鍋裡瞅,嘀咕著:「你也太誇張了我覺得我弄的挺好的。」
「你平時也自己做?」桑延隨口說,「你這是在自殘?」
「……」
桑稚忍氣吞聲道,「我平時不自己做,都叫外賣。我今天就想做個便當,如果好吃的話,我就拿去給嘉許哥當午飯。」
「噢。」桑延了然,「你想換個男朋友。」
「……」
這次桑稚忍不住了:「我做的東西才沒那麼難吃。」
桑延剛好把蛋炒好,盛到旁邊的碗裡。他低著眼,語氣格外欠揍:「人家段嘉許對你挺好的,沒必要這麼害人。」
「……」
桑稚懶得理他了。
瞅見她切好放在一旁的蔬菜和肉,桑延伸手,抬了抬下巴乾脆幫她一塊炒了:「拿過來。」
桑稚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妥協地把盤子遞給他。
趁著這個時間,桑稚回房間換了套衣服。隨後,她回到廚房,拿出兩個飯盒,裝了點飯進去,認認真真地擺盤,弄成兩個便當。
桑延洗了洗手:「我走了。」
桑稚:「哥哥,你開車過來的嗎?」
「嗯。」
「那你順便把我送到我男朋友那吧。」
桑稚把飯盒蓋上,用袋子裝好,表情有些古怪:「我還打算慢慢地給他弄個愛心便當,結果有一半都是你弄的,這算什麼。」
桑延眉心一跳。
「說岀去真的有點奇怪。」桑稚咕噥著,「我跟我哥哥一起,給我男朋友做了個愛心便當。」
「……」桑延面無表情道,「自己打車。」
桑稚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了一聲自己要過來的事情。她之前沒來過他的工作室,只有來找他的時候,路過這塊區域。
走到辦公樓前,桑稚怡好看到段嘉許的身影。
段嘉許走過來,幫她提過袋子,順帶提了句:「自己做的?」
桑稚直接忽視了桑延的功勞,點頭:「嗯。」
段嘉許好笑道:「穿那樣做的?」
桑稚皺眉:「你是不是也想嘲笑我。」
「沒。」段嘉許牽住她,眉梢挑起,「挺可愛的,以後下廚都這麼穿。只要不受傷就行。」
桑稚主動道:「我明天應該也給你做。」段嘉許又笑了:「嗯。」
過了會兒,他問:「怎麼突然想做飯?」
「沒事做。」桑稚說,「感覺做飯還挺有意思的。」
兩人坐電梯上了樓,進了工作室裡。
空間不大,裡頭容納了十來個人,此時都在吃外賣。聽到動靜,一堆正在聊天的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往這邊看。
段嘉許淡淡介紹著:我女朋友,你們喊嫂子就成。
這話一落,立刻傳來整齊又暸亮的一聲:「嫂子好!」
桑稚:「……」
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強裝鎮定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回過頭,就被段嘉許扯到他的辦公桌前:「你坐這。」
隨後,段嘉許把旁邊的椅子扯到她旁邊,坐了上去。他打開便當,饒有興致道:「還會做飯了?」
桑稚解釋:「看網上的攻略做的。」
段嘉許的心情似乎不錯,但還是囑咐道:「自己注意點,覺得沒把握就不要弄了,我吃外賣也行。」
「不會。」桑稚說,「挺好玩的。」
接下來的幾天,桑稚照常每夭折騰一上午,弄兩個便當出來。雖然比起桑延炒的那些,味道是差了點,但也還能接受。
桑稚常來段嘉許的工作室,自然而然地也跟他的同事們聊了幾句。也知道他們都知道有她這麼一號人物,就是沒見過真人。
這興致持續不到一週的時間,桑稚就開始覺得做飯格外無趣,提不起勁來。這天起床,她賴了會兒床,提前跟段嘉許說,今天應該不會過去了。
想著明天再去,就抱著平板在床上賴了一天。
隔天亦如此。
明日複明日,桑稚再沒進過廚房。
桑稚中午不過來送飯後,段嘉許又跟同事一起過上每天吃外賣的生活。他也不太介意這事兒,還擔心她老待廚房會受傷。
但莫名其妙的。
他那些同事們都不這麼想。
某個中午,段嘉許聽到他們在茶水間聊天。
「其實我一直以為,老大有女朋友是吹牛逼的,就是不想談戀愛,隨意編出來的藉口。」
「對對對,我也以為,因為一直沒見他帶出來過。」
「不是吧,他閒置時間不是打電話就是看手機,一看就是有對象的人。」
「一看就有女朋友啊!我上回聽到他講電話,你敢信,老大這麼可怕的人,居然在撒嬌。」男生開始十分油膩地模仿他的語氣,「小朋友,你怎麼這麼凶啊?」
段嘉許的眼皮動了動。
「而且你們不覺得最近老大有點嚇人嗎?
「有點。」
「對吧?我也覺得,就從嫂子沒過來之後,感覺他雖然是在笑,但就有種笑裡藏刀的感覺。」
「大佬是不是被甩了啊,不然嫂子怎麼突然就不來了。」
「我覺得有可能,我有聽到過,嫂子好像是有點嫌棄老大覺得他老。我也是偷偷聽到才知道的,老大居然80年。」
「我操。」
「我操。」
「36歲?」
「老大條件挺好的吧,嫂子看上去好像還在讀大學,年紀是差的有點多。我看他是真的喜歡嫂子,除了工作就是找嫂子,給人的感覺是有點粘人。」
「算了,別提了。」
「對啊,老大估計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在我們面前強撐呢。」
「行了我們都當不知道吧。」
段嘉許:「……」
他扯了扯嘴角,沒進茶水間,轉頭回到位置上,給桑稚打了個電話。
桑稚很快就接起來:「喂。」
段嘉許散漫道:「在做什麼?」
桑稚:「畫圖。」
「明天有空?」
「有呀。」
段嘉許沉默幾秒,狀似無意道:「過來給我送個飯吧。」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8 02:04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20-3-18 02:08 PM 編輯
第87章 番外二
桑稚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掛了電話,桑稚翻出手機日曆看了眼。算了算時間,發現在不知不覺間,她也有將近一周的時間沒去給段嘉許送飯了
不知怎的,大概是剛剛段嘉許的語氣,桑稚莫名也有點心虛。
怕自己忘了這事,桑稚睡前還特地定了個鬧鐘。隔天醒來,她找了個感興趣的美食視頻,賴在床上看了好幾遍,而後才進了廚房。
桑稚邊做邊嘗著味道,覺得今天做的比之前做的都好吃。
她舔了舔唇邊的醬汁。
心想著,要不一會兒就跟段嘉許說,她這段時間沒過去,因為在苦練廚藝?
胡思亂想了好一陣。
桑稚小心翼翼地給便當擺盤,裝進袋子裡,出了門。她時間算得准,坐了個地鐵過去,到段嘉許公司樓下的時候,怡好到飯點。
來的次數多了,桑稚也沒讓段嘉許下來接,直接坐電梯上去。
大概是因為飯點,工作室的門沒關。
桑稚走了進去,沒在位置上看見段嘉許。她眨了下眼,拿出手機,給段嘉許發了個消息。
其中一個男人注意到她,愣了下,猛地撞了下旁邊人的肩膀,而後主動說:「嫂子,老大去廁所了,你先坐會兒。」
被這群年紀比自己大的男人叫嫂子,桑稚還有點不自然。她點了點頭,走到段嘉許的位置坐下,順帶把袋子裡的兩個便當都拿出來。
桑稚剛打開蓋子,就有人問:「嫂子,你這段時間怎麼沒過來?」
她回頭。
正想回答的時候;桑稚忽地用餘光注意到段嘉許的身影她頓時收回了嘴裡的話,把目光轉到他的身上。
段嘉許走過來,垂眼看她:「來多久了?」
桑稚:「剛來。」
他扯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突然喊她:「隻隻。」
桑稚抬頭:"「啊?」
段嘉許往後邊瞥了眼,懶懶道:「別人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
被他轉移了的注意一下子回來了。
也不知道段嘉許是不是不高興,桑稚猶疑地盯著他看了幾秒,謹慎又緩慢地說岀今天想的那個藉口:「我覺得我做飯不太好吃。」
段嘉許:「嗯?」
「所以這段時間在苦練廚藝。」桑稚不敢跟他對視,怕被他發現撤謊,「你嚐嚐,今天做的比之前都好吃。」
話音落下,剛剛問桑稚話的那個男人恍然般地哦了聲:「原來是這樣!我們還以為……」
沒等他說完,就被旁邊的男人捂住了嘴巴。
桑稚訥訥道:「以為什麼?」
像沒聽見他們的話一樣,段嘉許拿起筷子,神色溫和:「不想做的話,就別做了。無聊的話,就找朋友出去玩。」
平時很正常的話,在此刻,桑稚莫名覺得有些詭異。而且這男人,不管生氣還是開心,都是一個表情,她也沒法分辨。
桑稚咽了咽口水,認真道:「沒不想。」
段嘉許側頭看她。
桑稚補充:「我可太想了。」
頓了下,她乾脆反過來譴責他:「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讓我過來。」
段嘉許眉眼稍稍舒展開來,看了眼那群此時正豎著耳朵聽這邊動靜的大老爺們,笑了聲:「說什麼呢,快吃吧。」
桑稚總覺得古怪。
飯後,趁著段嘉許去扔垃圾的時間,她找了這裡年紀最小嘴巴也最不嚴實的一個男生問了幾句。沒多久就問出了原因
男生:「嫂子,你這段時間沒來,我們都以為你跟老大分了。」
桑稚:「……」
男生:「而且老大這段時間的心情看起來很差,我們就覺得是你把他甩了。」
桑稚「……?」
「畢竟我聽你說過,他80年嘛。」男生說,「年近四十歲,還沒結婚的男人,內心肯定是有點敏感的。嫂子,你對老大好點。」
桑稚沉默幾秒:「我說的應該是80後吧,他89年的。」
桑稚沒想到,她就沒來這幾天,就能傳成這個樣子。
前途無量有車有房段嘉許,因年老色衰被女大學生甩了
她瞬間懂了段嘉許叫她過來送飯的原因。肯定是,聽到了他們的話。
桑稚回到段嘉許的位置玩手機。
很快,段嘉許從外邊回來,還給她帶了杯飲料。
把吸管戳進杯子裡,桑稚喝了一口,時不時地看他幾眼想到剛剛的事情,她突然覺得有些搞笑,唇角揚了起來。
段嘉許看她:「笑什麼?」
桑稚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她的眼睛彎成月牙兒,伸手去戳他的臉,露出唇邊的兩個小梨渦:「有年齡包袱的老男人。」
「沒關係。」桑稚安慰他,「你就是年老,但是色還不衰。」
-
開學一個月,又迎來了十一長假。
桑稚提前買了回家的機票,三十號那天,下了最後一節課她便坐上了機場大巴。
到達南蕪機場的時候,剛過中午十二點。
桑稚沒帶什麼行李,所以沒辦托運,只背了個小書包。她順著出口走出去,很快就見到在外邊等著的段嘉許。
段嘉許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走吧,去吃飯。」
桑稚看了眼時間,問道:「你一會兒是不是還要回公司? 」
段嘉許:「嗯。」
桑稚:「你國慶放假嗎?。」
段嘉許:「放三天。」
桑稚哦了聲。
兩人出了機場。
桑稚被段嘉許牽著,往停車位的方向走。她不清楚位置也沒看路,只是低頭看著手機。沒多久,她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桑稚? 」
聞聲,桑稚回頭。
映入眼中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
是她的同學傅正初。
距離上一次見面也不怎麼遙遠,是在暑假的同學聚會上。
對比起初中,傅正初的變化不大,只是模樣長開了,穿著也變得成熟了不少,但氣質仍顯得陽光,帶了點憨傻。
見沒認錯人,傅正初笑起來:「你國慶回家啊? 」
桑稚停下步伐,點頭:「你怎麼在這兒? 」
傅正初:「我奶奶過來,我來接她。」
段嘉許也停了下來,目光淡淡地掃了傅正初一眼,神色若有所思。下一秒,他的眉梢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嘴角也不鹹不淡地扯了起來。
傅初這才注意到站在桑稚旁的男人。
他看向段嘉許,禮貌性地問了句:「這位是?」
桑稚老實道:「我男朋友。」
似是覺得段嘉許有些眼熟,傅正初盯著他看了好幾秒。怕這樣顯得過於唐突,他輕咳了聲,收回視線:「那不打擾你們了,我去接我奶奶了。」
桑稚朝他擺擺手,很客套地說:「去吧,有空聯繫。」
隨後,她跟段嘉許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身後的傅正初又喊住她,這次聲音裡多了幾分不可置信,像是三觀被顛覆了:「桑、桑稚!」
桑稚再次回頭:「啊?」
可傅正初的視線沒放在她的身上,反倒直直地盯著段嘉許仿佛想起了什麼。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嘴唇動了動,最後也只憋出了三個字:「沒什麼。」
桑稚也莫名其妙:「那你快去接你奶奶吧,別讓老人家等久。」
他安靜片刻,點了點頭。
這次傅正初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機場裡。
等他走後,段嘉許捏了下她的指尖,慢條斯理道:「我沒記錯的話,這男生以前被你弄哭過?」
桑稚嘀咕道:「多久前的事情了,你不提我都快不記得了。」
段嘉許重複著她剛剛的話:「有、空、聯、繫。」
桑稚不覺得自己沒理,忍不住說:「客套話,你聽不出來嗎?而且他有女朋友,早就不喜歡我了。上次見面,還跟我說那是他年少不懂事。」
段嘉許神情散漫,拖著尾音啊了聲:「上次見面。」
「怎麼還背著哥哥跟別的男人見面。」
桑稚面無表情道:「同學聚會。」
她皺眉:「你現在怎麼找著機會就找我的茬。」
「什麼找茬。」段嘉許笑出聲,「我這不是得防著點,老夫妻的。」
見他還想繼續翻這些不著邊際的舊賬,桑稚主動扯開話題,提起傅正初剛剛的反應:「他剛剛第二次叫我的時候,表情好像很奇怪。」
段嘉許:「是奇怪。」
桑稚搞不懂他:「他為什麼那反應?那表情像是,突然發現我去變了個性,或者是整了個容一樣。」
段嘉許好笑道:「也沒那麼嚴重。」
桑稚一愣:「你知道?」
「嗯。」
「你怎麼知道?」
「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啊。」
「你想想。」
一時之間,桑稚真想不起來了,茫然道:「什麼啊。」
「你這同學,我記得,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是替你哥去幫你見老師。」段嘉許耐心提醒,「所以,他應該覺得我是你哥。」
「他現在可能以為,咱倆亂倫。」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8 02:07 PM
第88章 番外三
桑稚記得段嘉許去幫她見家長,但早就忘了傅正初當時也在場的事情。算起來這事兒也過去了七八年了,她的印象淡了不少。
但聽段嘉許這麼一提,桑稚的回憶在頃刻間浮上來。
她默了幾秒:「你剛想起來的?」
段嘉許輕咳了聲,沒說話。
他這個反應,桑稚的表情有了裂痕,也瞬間懂了。她盯著他看了好半晌,語氣帶了點不可置信,呆呆道:「那你剛剛怎麼不解釋一下?」
段嘉許笑:「這不是怕是我想太多了。」
極為理直氣壯。
但明明就是猜到了傅正初的想法。
桑稚深吸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掐了下他的腰:「你別裝了。」
她的力道不重,倒像是在給他撓癢癢。段嘉許沒躲,像是真的覺得癢,他笑得有些喘不上氣,說話時帶了淺淺的氣息:「你這同學還挺能腦補。」
桑稚也覺得格外荒謬:「他怎麼想的?」
「但這猜測也挺有意思。」
「……」桑稚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她不想理他又看向手機,想找到跟傅正初的聊天窗時,就發現那邊已經發來了一連串的話。
傅正初:【你……】
傅正初:【剛剛當著你倆的面,周圍還那麼多人,我不好意思說。】
傅正初:【你這樣不好吧,被你爸媽知道了,他們不得瘋?而且這事情本來就不符合道德倫理,作為你的朋友,我就勸你一句,回頭是岸。】
傅正初:【你剛這介紹也太光明正大了,你們就不怕被人看見?說真的,我現在都開始懷疑是不是我有問題了。】
隔了幾分鐘。
傅正初:【我他媽越想越…….】
傅正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也不用擔心,我沒那麼大嘴巴,不會告訴別人的。】
桑稚額角抽了下,回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個不是我哥,是我哥的朋友。以前他只是幫我哥來幫我見老師而已。】
發送成功後,桑稚收起手機,瞅了眼段嘉許。
也許是怕她惱,段嘉許的笑意收斂了幾分,還往她這邊看著
不過桑稚也沒再提剛剛的事情。見到段嘉許的車之後,便溫吞道:「走吧,去吃飯。」
段嘉許把車子開到公司附近。
兩人將近一個月沒見。把車停下之後,他也沒急著下車,湊過去給桑稚解安全帶。距離一下子縮短,他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她,靠得越來越近
格外明顯的暗示。
段嘉許的腦袋稍側,鼻尖蹭到她眼下的皮膚。帶著滾燙的氣息,以及熟悉又好聞的煙草味。嘴唇像是下一刻就要貼合,卻定格在此刻。
若即若離的距離。
曖昧在空氣裡發酵。
段嘉許的喉結小幅度的滾動著。五官被窗外的光線染得柔和,瞳色偏淺,泛著光。他繾綣地撫著她的臉,低笑了聲,頭繼續往下。
姿態莫名有些欲。
所有的情緒,仿佛要隨著這舉動升溫,翻湧。
但都沒來得及。
因為桑稚突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巴。
段嘉許的身體眀顯頓了下,眼眸抬起,不聲不響地看她。看起來不帶任何情緒,卻莫名帶了點危險的意味。
桑稚出聲:「你還是先別親我了。」
段嘉許沒扯開她的手,說話的時候,熱氣噴到她的掌心,像帶了電流:「怎麼?」
「我想起我同學剛剛的話。」桑稚很記仇,故意道,「我記不得你是誰了,反正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哥一樣,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段嘉許若有所思道:「這麼嚴重?」
桑稚板臉,點頭。
他的睫毛動了動,視線下垂,停在她的嘴唇上,很快又往上與她對視。
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
倏忽間,段嘉許把她的手扯下,摁在胸膛處,將她整個人帶過來。沒等桑稚反應過來,他的唇就已經貼了下來。
舌尖抵開她的唇縫,順著牙齒向內掃,勾住她的舌頭,用力交纏和舔舐。
桑稚眼睛未閉,嘴巴張開,任由他索取。
接吻的時候,他總喜歡捏她的耳垂,或者撫著是脖頸後的皮膚。唇舌之處,細膩又耐心地侵佔她的每一個角落,力道又有些重,並不顯溫柔。
像是想一點一點地,將她撕開,細細品嘗,然後吞入腹中。
她想把他擠岀去,又被他捏著下巴,蠻橫地往裡掃蕩。
桑稚的腦子裡再無別的東西,頭也不由自主上揚,迎合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段嘉許咬著她的下唇,輕舔了下,而後退開。光線未變,他的瞳仁莫名顯得更深邃,唇色紅豔,帶著旖旎的水漬。
桑稚的所有悶氣在這一瞬間,很沒骨氣地化為烏有。
然後,桑稚聽到他開了口:「現在她抬起眼。」
段嘉許彎唇,桃花眼隨之斂起,笑起來像個禍水。「記起我是誰了沒?」
隨著一場大雨,季節由夏轉秋,空氣裡的燥意散了幾分有些潮濕。又隨著樹葉的凋零,溫度驟降,迎來了新的一年。
寒潮席捲,冷空氣大規模襲來。
跟北方的冷不同,南方的冬天又濕又冷,穿得再厚,都像是能從哪個角落裡,順著毛孔鑽進身體裡,滲透入骨髓。
17年,是段嘉許在南蕪待的這些年裡,度過的最冷的冬天。
也是時隔那麼多年,他再次真切地感受到。新年應該是一個熱鬧又喜慶的節日。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段嘉許是在桑家過的年。
可能是怕他覺得不好意思,亦或者是因為沒受到邀請而局促,在舂節的前一個月,段嘉許去桑家吃飯的時候,桑榮就開始跟他提這個事情。
黎萍還擺出了他要是不過來,她估計要生氣的姿態。
段嘉許一開始確實有,不想打擾他們一家人過年的想法。但聽他們這樣說,也覺得坦然,沒有掩飾自己心情,含著笑意應下。
他跟桑稚提了這個事情。
雖然知道父母肯定會叫他一起來過年,但桑稚聽到還是覺得很開心。
從學校回來後,因為這事情,桑稚像個跟屁蟲一樣,黏了父母好幾天。後來,找到段嘉許有空的時候,就抓著他去逛街。
給家人的新年禮物,桑稚早就準備好了。這次出去,也只是想幫段嘉許買點新衣服。
在一起之後,段嘉許的衣服,基本都是桑稚替他買的。
段嘉許對這些事情不太上心,以前一個人的時候,缺了衣服,就找了男裝店隨便買幾件,全程花不到十分鐘。忙的抽不出一點時間時,乾脆直接在網上買。
但因為他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所以沒什麼大的影響。
覺得他不善待自己,桑稚很喜歡給他操心這些事情,給自己買衣服都沒這麼熱情。跟朋友出去逛街,也是老往男裝店裡跑。
兩人進了一家男裝店。
桑稚邊看衣服,邊問他意見。
段嘉許笑著回:「你覺得好看的就行。」
桑稚拿了件暗紅色的毛衣,遞到他面前,認真地比劃了下嘴裡念叨著:「新年,穿得喜慶一點。你說好不好?」
段嘉許盯著她,柔聲道:「好。」
「那你去試試。」
「好。」
他去試衣間的時候,桑稚又挑了幾件衣服,抱著懷裡。她往旁邊一看,騰出手翻了翻旁邊的大衣,也拿下來。算了下時間,而後往試衣間的方向走。
段嘉許剛好出來。
店裡燈光足,段嘉許的膚色偏白,像是在發亮。因為長期熬夜,他的眼睛下方有一層青灰色,但因為唇色天生紅,看起來也不憔悴。
毛衣的領口有點低,露出了一節鎖骨。他的衣服大多是深色的,難得穿這樣顏色的衣服,襯得他的模樣越發岀眾奪目,安靜站在那,都像是在撩拔人。
段嘉許走到她的面前,問道:「行不行?」
桑稚的視線跟挪不開了似的,老實道:「好看。」
段嘉許:「那就這件。」
桑稚忍不住說:「你怎麼長這麼好看。」
「嗯?」段嘉許俯身與她平視,吊兒郎當道,「那說一句,嘉許哥哥天下第一帥。」
「……」桑稚當沒聽見,把手裡的衣服給他,「這些要不要試試。」
「不試了。」段嘉許說,「都買吧。」
「哦。」
「我去把衣服換回來。」
桑稚啊了聲,彆扭地提議:「這件穿著走吧。」
聽到這話,段嘉許眉毛一揚,低笑著說:「哥哥就這麼好看。」
桑稚沒回答這話,抱著衣服往收銀台的方向走,邊道:「走吧,去付錢。」
段嘉許沒再逗她,只是跟著她後邊笑。
結帳後,兩人出了店。
桑稚思考著:「要不要去買套正裝?」
段嘉許:「等結婚的時侯再買。」
桑稚瞅了他一眼,又道:「那去買鞋吧,你這鞋子穿好久了。」
段嘉許指了指旁邊的女裝店:「去給你買幾件。我最近買了很多衣服了。」
「嗯。」段嘉許說,「那也給你買。」
挑起自己的衣服,桑稚就有點興致索然。
段嘉許倒是饒有興趣地替她挑著。但不像是桑稚給他挑衣服那樣,她挑什麼,段嘉許就穿什麼。桑稚的要求很高,他拿一件,就會不滿地吐槽一句。
「這件會顯得我很黑的。
「這個裙子好長,我穿起來就像一米五了。」
「這個圖案好士。」
「不要這個。」
到最後,一件都沒挑。
桑稚還漸漸地發現,周圍的女生,目光似乎都似有若無地往段嘉許的身上瞟。她頓了下,也看向他,盯著他露在空氣裡的鎖骨。
她默了幾秒,面色變得難看了些。
段嘉許好脾氣道:「換家店吧。」
桑稚視線一抬,盯著他的眼,古怪地冒出了句:「哪家的男人。」
段嘉許:「嗯?」
「穿得這麼傷風敗俗。」
-
除夕那天,段嘉許中午就來到桑家。
這邊吃年夜飯的時間很早,下午四點就已經開始吃了。他自己在家裡待著也沒什麼事情幹,打算提前過來幫忙。
是桑稚來給他開的門。
進去,段嘉許就能聽到,黎萍在罵桑延。也能聞到,極為香濃的家常菜的味道。眼前的姑娘笑眼彎彎,興高采烈地給他拿了雙拖鞋,心情很好的樣子。
段嘉許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麼這麼開心?」
「我哥被罵了。」桑稚唇邊的梨渦深陷,笑得傻兮兮的,「我聽著就很開心。」
桑榮正坐在客廳看報紙。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和藹地跟段嘉許打了聲招呼。段嘉許笑著說:「叔叔新年好。」
黎萍和桑延似乎都在廚房裡。
他跟桑榮聊了幾句,就被桑稚扯著進了廚房。此時,桑延正站在流理台旁,不耐煩地洗著菜,黎萍皺眉道:「你這是什麼表情?媽媽讓你幫個忙還不行了?」
桑延停下動作:「媽,你說你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了。」
段嘉許出了聲,禮貌喊道:「阿姨。」
聞聲,黎萍回過頭。見到段嘉許,她瞬間揚起笑,跟看到親兒子似的:「嘉許來了啊?先去坐會兒吧,阿姨給你切點水果。」
自從上回跟他們談過之後,段嘉許來桑家的次數並不少,每週至少會去一次。比桑延這個親兒子還多。
相處久了,桑榮和黎萍對他的印象也越發的好。
因為有這個對比,他們越來越看不慣那個幾百年不回一次家的桑延,對待兩人的態度也逐漸變得天差地別。
「不用。」段嘉許忙道,「我來幫你們吧。」
「讓這臭小子自個兒做。」黎萍又看向桑延,繼續訓他,「這德性,學多點技能,不然我真怕以凡那姑娘以後不願意跟你。」
桑延指了指桑稚:「所以她這樣嫁得出去?」
桑稚很不爽,躲在段嘉許的背後,露岀了個腦袋。沒等她說點什麼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開了口,溫和道:「沒事兒,阿姨我會做飯。」
她盯著桑延,很欠揍地附和:「對不起哦,我男朋友會。」
黎萍恨鐵不成鋼般地說:「你看看別人。」
桑延忍了忍:「媽,誰是你親兒子?」
黎萍:「你這是讓我選?」
桑延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沒有再追問。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段嘉許一眼,冷笑了聲:「行。」
年夜飯後,一家子坐到沙發上聊天,看春晚。
桑家有守歲的習慣。雖然覺得睏,但還是都熬到了十二點。鐘聲一過,桑榮給他們三個各發了一個紅包,說著一些嘮叨話。
年紀上來了,也不太能熬夜。
很快,桑榮和黎萍便回了房間。
段嘉許和桑延收拾著茶几上的殘局。
桑稚也睏,但還是強撐著眼皮,邊打著哈欠邊幫忙。見狀段嘉許湊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去睡吧。」
「我幫你一塊,」桑稚咕噥道,「也沒多亂。」
很快的,桑延涼涼地看著他倆:「我是改名叫桑空氣了?」
段嘉許好笑道:「去睡吧,我跟你哥弄就成。」
「哦,那你記得讓我哥跟你拿個新牙刷和毛巾。」桑稚睏到都有點不清醒了,也親了下他的臉,「新年快樂。」
說完,她便站起來,小跑著回了房間。
桑延把桌上的花生殼掃進垃圾桶裡,冷不丁冒出了句:「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招人煩了?」
段嘉許挑眉:「哥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桑延直接把花生殼往他身上砸。
「兄弟。」段嘉許悶笑道,「弄地上了,你去拿個掃把吧。」
段嘉許今天住在桑家,跟桑延睡一塊。
他們先前已經陸陸續續地洗了澡,此時回了房間就睡覺。桑延把枕頭扔到沙發上,理所當然地重複他以前的話:「抱歉,我不跟男人睡覺。」
這個點,段嘉許也睡不太著。他坐到沙發上,翻了翻口袋拿出剛剛桑榮給的那個紅包。他看了一會兒,笑了下,也沒看裡邊裝了多少錢。
桑延神情詭異:「你這什麼表情,不就收個紅包?」
段嘉許放到桌上,順手拿起桌上的煙,隨口道:「沒怎麼收過。」
沒過多久,從桑延那邊飛來了個紅包。
段嘉許下意識接過。就聽到桑延嗤了聲,而後道:「所以說你這個80後,跟我們90後就是不一樣。你這年紀真不適合拿紅包。」
「出於尊老,我就把我的份給你吧。」
段嘉許扔到桌上,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真是個年輕的90後。」
桑延:「還用您說嗎?」
段嘉許沒再說什麼,往口袋裡摸手機,才突然想起自己換了條褲子,但他還是摸到了東西。他拿了出來,發現也是個紅包
跟放在桌上的兩個一模一樣。
不知道桑稚是什麼時候放進他的口袋裡的。
他愣了下,莫名笑了。
把三個紅包並排放在一起。
外頭刮著極寒的風,像是在嘶吼,哭叫,拍打著窗戶。只聽聲音,就讓人感受到了寒意。
卻是這麼多年來,段嘉許感受到的,最溫暖的一個新年。
作者:
lqin11
時間:
2020-3-18 02:09 PM
第89章 番外四
認識那麼多年,桑稚基本沒見過段嘉許發火。偶爾他真來了氣,也沒多久就散去,脾氣好得不像是個正常人。
桑稚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看到,這尊佛口裡所說的。
「見過哥哥發脾氣沒有,很嚇人的。」
這個發脾氣,來得格外意外的突然。
桑稚一開始都沒發現,因為他生起氣來,確實也和平時白狀態沒什麼區別。
但也確實,有一點點被他嚇到。
大三下學期,身邊的同學陸陸續續開始找實習。之前稚的想法是,畢業了之後就直接出來工作,但在跟段嘉許商量之後,她又決定考南蕪大學的研究生。
所以其他人在實習的時候,桑稚在準備研究生的筆試。
課程漸少,桑稚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宿舍裡,亦或者是泡圖書館。有時候怕自己熬夜看書會吵到舍友,她也會在段嘉許的住所那待幾天。
半個學期就這麼過去。
桑稚在網上看中了一款情侶錶,打算在兩周年紀念日的時候,當成禮物送給段嘉許。因為價格不算便宜,她在學校的咖啡廳附近找了個兼職。
也因為這,她認識了一個比她小兩級的學弟任光。
任光倒也不是在那兼職,只是陪同學過去買飲料。
桑稚長得好,被老闆安排在前臺。但她不太愛笑,又岀於敬業的精神,也因被老闆說了幾次,她只能強行地憋岀個假笑。
她的梨渦很明顯,小幅度地扯一下嘴角,就露了岀來。笑起來格外可愛。
像是一見鍾情,當場任光就找桑稚要了微信號。
也被桑稚當場拒絕,理由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但或許是不相信桑稚的話。
從這天起,任光幾乎每天都會來咖啡廳。
店裡的客人一少,他就會到前臺跟桑難聊天。
這家咖啡廳給的時薪並不高,桑稚每天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耗在這裡,並沒有打算在這兼職多久。這個任光陰魂不散地出現,讓她覺得很煩,乾脆直截了當地跟老闆提了辭職的事情。
但不知道任光是從哪裡問到的。
他知道她的院系,也知道她的年級。到後來,連她所在的宿舍號都知道。
每天托人給她送東西,亦或者是在宿舍樓下堵她。還摸清了她每天會去的地方,時不時的裝作”偶遇”。
桑稚的追求者不少,但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纏人的般其他人知道她有男朋友之後,都會直接放棄。
旦這個任光,大約是因為年紀小,越挫越勇。
像是莽了勁的想當男小三。
段嘉許近期很忙,連帶著兩人打電話的次數都少了。
桑稚在微信上跟他提了一下這個事情,他問起的時候,也只是說拒絕掉了。畢竟隔了那麼遠,她怕也會影響了他的心情也覺得自己能處理好。
這種狀態持續了幾週,桑稚終於受不了了。她把任光的號碼從黑名單拖出來,撥了過去:「你就告訴我你怎麼想的?」
年的聲音潤朗,笑嘻嘻道:「你居然給我打電話了。」
她現在聽到這個聲音就煩,語氣多了幾分不耐:「我有男朋友了。你現在這行為,你自己回去問問你爸媽,讓他們好好管管你吧。」
任光的語氣滿不在乎:「學姐,你哪來的男朋友?這個月我見你這麼多次,除了我,我沒在你周圍看到一個雄性的生物。
「沒聽過異地戀?」
「異地戀分的概率可高了。」任光說,「你看看我如何啊?」
桑稚默了幾秒:「你要我實話實說?」
任光:「說嘛,學姐不喜歡的地方我就改唄。」
「不說別的方面,單論長相,跟我男朋友比。」稚語氣溫溫吞吞,用言語,一刀往他胸口處扎,「你連給他端洗腳水都不配。」
也許是真被打擊到了,之後一週的時間,桑稚沒再見過任光。
也因此,她總算鬆了口氣。
從桑稚這段時間對任光的看法。
她覺得這個人很不正常。
很明顯的,就是一個覺得自己有張還算可以的臉蛋,就到處撩妹的渣男。所以也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有男朋友。
所以桑稚沒半點負罪感,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自己罵的似乎不夠狠。她也沒把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漸漸地就拋卻腦。
桑稚在網上買了之前看中的那對情侶錶。
但這個紀念日,兩人似乎並沒有見面的機會。
因為這整個月他們都沒什麼時間,一個在忙工作的事情,另一個在忙考試的事情。而且宜荷和南蕪相距的遠,一來一回也麻煩。
兩人在五一的時候見了一面,所以桑稚也並不太介意。跟他商量好了,等她暑假回家再補回。
紀念日的前一天,桑稚認識的一個同學張平生日。她受邀去參加他的生日聚會,地點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大排檔。
到那之後,桑稚意外地發現,任光也在。
以其中的一個女生的朋友的身份,但看上去更像是曖昧對象。
因為先前有點事,桑稚來的有點晚,所以只剩下任光旁邊有個空位。她抿了下唇,走過去坐下,順帶把禮物遞給張平。
在場的人,有好幾個桑稚都認識。要嘛是同個系的同學,要嘛是她之前參加比賽的時候認識的,關係都算不錯。
她低下頭,用茶水洗著眼前的碗筷。
旁邊的任光側頭,對她說:「學姐,這個洗過了。」
桑稚嗯了聲,依然繼續衝洗著。過了幾秒,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她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起身,到店外接了起來。
那頭傳來段嘉許的聲音:「在幹什麼?」
桑稚往後看了眼,也不知道自己幾點能回宿舍,低聲撒了謊:「在宿舍。準備洗個澡,看會兒書就睡覺了。」
某一次跟段嘉許聊天的時候,桑稚不經意發現,她要是跟段嘉許說了,自己今天應該會很晚回宿舍這樣的話,會很影響他的注意力以及工作狀態。
因為他會總想著她是不是安全回到宿舍了。
隔那麼遠,要是出了什麼事,他也沒辦法立刻趕過來。
再之後,桑稚要是晚回宿舍,基本不會告訴段嘉許。
段嘉許笑了下,聲音格外溫和:「行。今天別太早睡,我先回家,一會兒再給你打個電話。」
桑稚:「好。」
她把手機放回兜裡,回了大排檔裡。
桌上的人大多不是在吃東西,更多是在喝酒和玩遊戲。這家大排檔賣的是燒烤,此時桌上放了幾個大盤子,上邊疊滿了各式各樣的烤串。
旁邊一桌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一個男生被抽中大冒險,過來跟桑稚要微信號,被他們這桌的人開玩笑似的攔著。
桑稚也禮貌性地拒絕:「抱歉。」
他們這桌玩的是『誰是臥底』,輸的懲罰是大冒險。
桑稚格外倒楣,第一局就抽中了臥底,她也不太會掩飾,第一輪就被票了出去。
眾人開始思考著大冒險的懲罰。任光坐在她旁邊,主動提議:「學姐,給你男朋友打個電話,提分手?」
聞言,桑稚唇邊的笑意收起,安靜地看著他。
「不行嗎?」任光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往她杯子裡倒酒:「那就喝酒吧。」
氣氛頓時變得安靜又尷尬。
張平皺眉,主動出聲緩和這氛圍:「你這大冒險也太毒了吧?勸人分啊?桑稚,不用喝,你就大喊三聲我是『傻逼』就行。」
桑稚扯了扯嘴角,拿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氣灌進肚子裡。看向張平,她淡淡道:「算我玩不起,我還是喝吧。你們先玩,我吃點東西,肚子空著難受。」
她沒吃什麼東西,此時一杯下肚也覺得難受。
拿起面前的烤串,桑稚用筷子把上邊的肉推到碗裡。她的心情很差,才待這麼一小會兒就想離開,又覺得這樣會讓這場聚會的氛圍變差。
吃了好一會兒,直到碗裡的東西空了,桑稚再次拿烤串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剛吃的好像是牛肉串。
桑稚頓了下,想著吃少量沒事,也沒太在意。她轉換了方向,拿了旁邊的掌中寶。
這個時候,恰好一局結束。
任光輸了,被起哄跟旁邊的女生和交杯酒。大家雖然沒有明說,但姿態格外眀顯,就是讓他跟他那個曖昧對象喝。
但任光接過其他人遞過來的兩杯酒之後,卻把其中一杯遞到了桑稚的面前,爽朗道:「介意嗎?」
場面再一次陷入沉寂。
桑稚看到坐在任光旁邊的女生表情瞬間冷了下來,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敵意。
也許是因為空腹喝酒,又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在這瞬間,桑稚突然覺得很反胃。像沒聽到任光的話一樣,她站了起來,平靜道:「我去個洗手間。」
大排檔裡沒有洗手間,桑稚只能去旁邊的一個公共廁所。
等桑稚出了大排檔,張平忍不住了,這次語氣都不太客氣了:「學弟,你今天來砸場子的?」
「沒啊。」任光無辜道,「我就看這個學姐一晚上都不怎麼說話,想跟她開個玩笑,讓她融入進來而已。誒,別生氣啊,我鬧著玩呢。」
他哄著旁邊的女生:「來嘛姐姐,喝交杯酒。」
剛把酒喝完,任光就注意到,被桑稚遺漏在桌上的手機此時螢幕亮了起來,來電顯示著『你男朋友找你啦」七個字。
你男朋友找你啦。
還挺甜。
對他就跟冰塊似的,怎麼都捂不熱。
他還真沒遇到過這麼難搞的。
任光的目光停住,暗暗地嘲諷一聲,而後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機揣進兜裡,站了起來:「喝太多酒了,我去上個廁所。」。
出了店,任光把電話接起:「喂。」
那頭一頓,禮貌性地問:「您是?」
任光平靜答:「我是桑稚的男朋友,新交的。」
聽到這話,電話那邊徹底安靜下來。沒多久,任光聽到男人似是笑了下,很輕的一聲,情緒不明,又像是帶了幾分荒唐。
你說,你是桑稚新交的男朋友?
「聽我女朋友說,你總打電話纏著她?」任光語氣沒半點波動,很正經地說,「不管你是哪位,麻煩你不要騷擾我女朋友了。謝謝。」
說完,任光就掛了電話,順帶把記錄刪除。想了想,他把手機調成靜音,還很惡意地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裡。
這個公共廁所的環境不好,味道極其難聞。
桑稚強忍著喉嚨冒起的酸意,進去洗了把臉。剛剛坐著的時候沒多大感受,此時站起來了,她才感覺腦子有些暈乎乎的。
身上也有些癢。
她低下頭,發現手臂上開始起一點一點的小紅疹。桑稚深吸了口氣。
今天是什麼狗屎運氣。
桑稚確實不想再回去了。她抽了張紙擦臉,順帶翻了翻口袋,想直接在微信上跟張平說一聲。
卻沒翻到手機。
她動作停了下,打開包看了眼,也沒找到手機。
在這一刻,桑稚也想起來,她似乎把手機放桌上了。心裡的煩躁越發的濃鬱,她平復了下心情,轉身回了大排檔。
桌上開始玩新的遊戲。
桑稚一眼就看到自己在桌上的手機,拿了起來。她走到張平的旁邊,跟他說了句「生日快樂」,提了自己要先走的事情。
張平也很抱歉,壓低聲音道:「那人我也不認識,我朋友帶過來的。今天真的對不起,改天請你吃飯。」
桑稚笑了下:「沒事兒,你今天生日,別影響心情。」
注意著這邊的動靜,任光揚聲說:「學姐要走了啊?沒必要吧,我剛剛就開個玩笑,沒別的意思。」
桑稚當沒聽見,跟其他人道了聲別。
任光沒完沒了了似的:「學姐,你這讓我多難堪啊?」
張平拍了拍桌子:「喂,差不多得了。」
在這吵雜之中,桑稚出了店。
她聽到身後有跟上來的腳步聲,隨後又傳來任光的聲音:「學姐,你別生氣了啊。你看大家都怪我呢!」
桑稚忍著脾氣:「你回去吧。」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任光說,「算是給你賠罪。」
「不用了。」
這話一落,任光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貼心般地說著:「學姐你是不是喝太多了,怎麼都站不穩?我扶著你吧。」
桑稚猛地甩掉他的手。
動作極大,像是碰到了什麼骯髒的東西一樣。桑稚往後退了一步,火氣燃到了頂端,一字一頓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
任光嘴角的弧度未變。
「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自知之明?就你這條件一」桑稚上下掃視著他,眼裡帶了幾分嘲諷,「誰給你的臉?」
「瞧不上我的條件啊?那就試試別的唄。」任光的目光也冷了下來,將她往懷裡扯,用氣音道,「很爽的。」
段嘉許連著通宵了幾天,才把手裡的項目趕完。他疲倦至極,出了公司,連家都來不及回,直接往機場趕,在飛機上補了眠。
因為先前一直不確定能不能過來,段嘉許沒提前跟桑稚說此時也打算給她個驚喜,下了飛機才給她打了個電話。
然後得知她已經在宿舍的事情。
還是一如既往地養生,這個點要準備睡覺的小朋友。
想到一會兒能見到她,段嘉許的心情就變得格外好。等到了她宿舍樓下,他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正想出聲,叫她下來的時候。
出乎他的意料,那頭傳來卻是男人的聲音。
語氣張狂,又帶了點幼稚,像護犢子似的,說著桑稚是他女朋友,這種滑稽又沒半點可信度的話。
然後就掛了電話。
段嘉許也沒生氣;只覺得好笑又荒唐。
但段嘉許再給桑稚打電話,卻發現打不通了之後,他漸漸開始有了別的情緒。這姑娘,剛剛還在電話裡跟他說,自己在宿舍準備睡覺了。
不到一小時,就換成了個男人接的電話。
所以一開始,說在宿舍裡的話,估計也是假的。
但理由,段嘉許其實也能猜到。
無非就是怕他擔心,也覺得在學校附近不會有什麼事情,乾脆撤謊騙他,讓他遠在南蕪也能對此安心。
段嘉許是極其信任桑稚的。但他不相信別人。
電話對面那個男人,讓他覺得不安和不痛快。
此刻段嘉許聯繫不上桑稚,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這種情緒就像是成了倍的疊加。
段嘉許斂了唇角,從通訊錄裡找到桑稚的舍友寧薇,撥了過去。那頭接的很快,似乎是沒想過會接到他的電話,遲疑道:「您好。」
「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了。」段嘉許說,「我現在聯繫不到桑稚,有點著急。你知道她去哪了嗎?」
「啊?她說有個朋友生日。」寧薇說,「但沒說去哪。」
「好的,謝謝!」
「一般都會在學校附近聚會,不會去太遠。你也別急,都是認識的朋友,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幫你問問吧。」
段嘉許又道了聲謝。掛了電話,他往校門口的方向跑去。想著寧薇的話,他在校外的店一家一家的找著。
盲目又缺失冷靜。
比起那男人的話,段嘉許更擔心桑稚此刻的狀態。畢竟她不會把手機給別人,也不會聽著別人說這些話,來傷害他。
而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宜荷大學附近的店面,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段嘉許找了一陣,就跟大海撈針一樣,沒半點跡象。
他的右眼皮突突地跳。
段嘉許正想繼續找的時候,手機振動了下,收到了條微信。
寧薇給他發了個定位是個大排檔。
與此同時,段嘉許也發現了不遠處的桑稚。她被一個男人抓住了手臂,然後猛地甩開,嘴巴一張一合著,全身的刺都冒了出來。
男人像是惱了,再度扯住她的手臂,往懷裡帶,也說了句話。
明顯就是被纏上了的樣子。
段嘉許剛鬆了口氣,又因桑稚的狀況,戾氣瞬間湧上。平時的理智在頃刻間全無,他的目光暗暗的,像是在強忍情緒,大步地往那邊走。
這話跟性騷擾沒有任何差別。
桑稚把他掙開,用盡全力地抬手,給了他一耳光。
任光的腦袋—偏,舔了舔唇角。他嘴唇半張著,很快又看向桑稚,眼裡帶了幾分不可置信,而後,也抬起了手。
下一秒,桑稚的旁邊出現了個男人。高大又出挑,臉上半點表情不帶,一上來就往他的肚子處踢了一腳。
任光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他沒任何防備,悶哼了聲,順著力道往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上。
隨後,段嘉許回頭看向桑稚。他觀察著她的臉,以及裸露在空氣中的每個部位,輕聲道:「他打你沒有?」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但桑稚的精神還是瞬間鬆了下來,尾音發顫。
「沒有。」
段嘉許盯著她的手臂:「手怎麼回事?」
桑稚吸著鼻子:「過敏。」
「去外面等著。」段嘉許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別怕。」
說完,他走過去,蹲到任光的旁邊。
段嘉許剛剛使的勁兒不小,任光到現在都沒爬起來,捂著肚子倒抽著氣。他盯著任光,唇角的弧度慢慢上揚,漫不經心道:「同學,你欺負誰呢。」
任光的脾氣上來了,拾腿踢他:「操,你他媽有病吧。」
猜到他的舉動,段嘉許直接踩住他的腿。他還在笑,眼眸彎成月鉤,看上去格外溫柔。但所做的行為,卻和表情完全不符合。
聽著他痛苦的叫聲,段嘉許才慢慢把腿挪開,改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往地上撞,又問了一遍。
「你欺負誰呢?」
旁邊有圍觀的人,大多是學生。店裡的老闆聽到動靜,忙出來勸架,怕影響了自家的生意。
張平也出來了。他認得段嘉許,怕一會兒鬧到派出所了忍不住說:「哥,算了吧。」
段嘉許卻像是什麼都聽不進去。他的模樣生得極為漂亮,溫和又平易近人。可他的力道卻毫不留情,眉眼裡全是狠戾,不帶溫度。
像是個剛從地獄爬上來的天神。
桑稚也怕出事,著急地喊了他一聲:「段嘉許!」
聽到這話,段嘉許的動作才停了下來。他垂下眼皮,鬆開抓著任光頭髮的手,輕笑了聲:「算了,怕嚇著我家姑娘。」
「還有,跟你說個事兒。我家姑娘就算真想劈腿,也不會找你這樣的。」段嘉許把手上的血蹭到任光的衣服上,壓低聲音溫文爾雅道,「來羞辱我。」
任光的傷大多是皮肉傷。他明顯氣到了極致,胸腔起伏著話像是從牙關裡擠出來的一樣:「我要報警。」
桑稚把段嘉許扯到自己身後,完全不怕事:「行啊,我也報警說你性騷擾我。」
張平附和道:「學弟,剛剛我們都看到了啊,是你先挑事的。」
就連任光的那個曖昧對象,都沒再站在他那邊。畢竟一晚上,也能看得出來,是任光一直揪著桑稚不放。
其他人勸著架。
一個認識任光的女生說了句:「學姐,你先走吧。我們跟他溝通一下就行。」
段嘉許是真不怕,反而來了興致。別人都勸著的時候,他反倒主動把手機遞給任光:「你報吧。」
這點傷根本判不了刑,頂多給點賠償。
任光卻會擔心,桑稚真去告他性騷擾。就算立不了案,傳到學校也不好聽。他盯著段嘉許,一聲也沒吭,表情有些不甘。
只隻罵了句:「你有病吧。」
「你再找她麻煩試試。」段嘉許笑,「我還真不怕坐牢。」
桑稚還是第一次見到段嘉許這麼生氣的樣子。她用了勁兒把他扯走,也明顯因為他的話有些惱火:「什麼叫不怕坐牢。」
段嘉許看向她:「這人纏著你多久了。」
「……」桑稚一愣,回想了下,「一個月左右,但他前段時間沒怎麼出現了。」
段嘉許垂眸,臉上沒什麼情緒:「怎麼不跟我說?」
桑稚老實道:「怕你不開心。
「之前有沒有欺負你?」
「沒。」桑稚的委屈再度冒上來,嘀咕道,「我沒那麼好欺負。」
「喝酒了?」
「喝了一杯,」桑稚說,「但空腹喝的,有點難受。」
「嗯。」
見他走的方向不太對,桑稚問:「去哪?」
段嘉許:「醫院。」
她身上的紅疹越來越明顯了,看上去顯得觸目驚心。桑稚搖頭:「買點藥吃就行,我不想去醫院。」
段嘉許又嗯了聲,沒攔著。
「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沒時間嗎?」
「騰了點時間。」
「噢。」桑稚思考了下,給他解釋,「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感覺我今天會很晚才回去,怕你在那邊擔心嘛,而且我就在學校外面,沒什麼不安全的。」
段嘉許情緒很淡:「我知道。」
見到他,桑稚確實覺得驚喜,那點小委屈也很快就煙消雲散。她開始跟他說著最近的事情,笑眼彎彎,情緒漸漸好了起來
段嘉許時不時應幾句,但話明顯變少了。
兩人到附近的藥店買了藥,而後回到住所。
桑稚坐到沙發上,開始看自己身上的紅疹,有些鬱悶:「我剛剛吃那個烤串,吃完才反應過來是牛肉。我也沒吃多少,就吃了幾串,還以為沒事的。」
段嘉許從廚房裡拿了兩瓶水出來,倒進熱水壺裡燒開。
他抓住桑稚的手,提醒:「別撓。」
桑稚乖乖應:「哦。」
客廳裡,只有熱水壺裡發著聲響。桑稚盯著他的臉,隨口可:「你什麼時候回去呀。
段嘉許:「沒想好。」
「那我們明天出去玩?」
「嗯。」
桑稚又跟他說了一陣子的話,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說話都像是擠牙膏似的擠岀來。仿佛不太想搭理她。
恰好水燒開。
段嘉許倒了點熱水進杯子裡,又兌了冷水:「吃藥。」
桑稚把藥吞進去,猶疑道:「你是在生氣嗎?」
段嘉許笑:「我生什麼氣?」
他這語氣,讓桑稚瞬間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懵了:「你幹嘛生氣。」
段嘉許站起身,又往廚房走:「去洗澡吧,一會兒塗藥。」
桑稚下意識跟著他,惴惴不安道:「你這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
「我就是想著,咱倆離那麼遠,那我肯定都跟你說好事呀。」桑稚只能猜到是這個原因,扯了扯他的衣角,跟他示軟,「而且真沒什麼事……」
段嘉許:「剛剛那也算沒什麼事?」
桑稚啊了聲:「那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嘛。」
「什麼事情是能提前想到的?既然這樣,」段嘉許收回視線,從冰箱拿出材料,話裡沒半點笑意,「你以後有什麼事情,都不用告訴我了。」
他說話的語氣仍舊平和,卻像是帶了刺。
桑稚定定地看著他,聲音低到像是要聽不見:「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段嘉許不再提這個事情:「去洗澡。」
剛剛的一小點委屈,又因為他的指責,成百上千地疊加桑稚的鼻子發酸,說話不知不覺就帶了哽咽:「對不起嘛。」
聞聲,段嘉許看過來,面無表情地說:「不准哭。」
他一說,桑稚的眼淚反倒像是跟他作對一樣,啪嗒啪嗒掉下來。她低下頭,伸手擦掉,忍著哭腔說:「那我去洗澡。」
段嘉許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來。
「還哭?」
這下桑稚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起來,話都說不出來段嘉許的表情也繃不住了,輕歎了聲:「我太凶了?」她默了幾秒,搖頭。
段嘉許:「那哭什麼?」
「你不是很很忙嗎?」桑稚語速很慢,因為嗚咽著,說話含糊不清地,「我不想你每天工作了那麼久,還老要想我這邊的事。」
「工作沒你重要。」
「就是離得遠,你更要跟我實話實說。」段嘉許把她的眼淚擦掉,耐心地說,「我在那邊擔心,也好過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想跟你生氣,我剛剛就是一一」段嘉許啞聲道,「有點被嚇到了。」
聯繫不上人,也不知道她在哪。接到了那樣一個電話,之後就被她拖入黑名單。找了好半天,見到她的時候,還看到她在被一個陌生男人糾纏。
段嘉許覺得無力。
最後還得通過她的朋友,才能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她一哭,段嘉許就沒轍了,低哄著:「別哭了,我不應該凶你。」
桑稚的眼淚像停不下來一樣,跟他抱怨:「我今天那麼倒楣,你還罵我。我不舒服,你都不理我,就知道說我。」
段嘉許親了親她的臉:「哪不舒服?」
「胃不舒服,想吐。」
「嗯,我給你煮個醒酒湯。如果還不舒服,就吃點藥。」
「我身上也癢,難受,嗚嗚嗚……」
「先去洗澡,我一會兒給你塗藥。」
桑稚把眼淚蹭到他衣服上,還是沒忍住說:「你生氣的時候好嚇人。」
段嘉許笑出聲:「嚇著你了?」
「也沒有。」桑稚抽著鼻子,「但你凶我,我就想哭。」
「你這是在威脅我啊?」
「我才沒有。」
「以後有什麼事情都要老老實實告訴我,不論好壞。」
「……」
「聽到沒?」
段嘉許的眉眼舒展開來,吊兒郎當道:「你可別給我凶你的機會,行不行?」
等桑稚回了房間後,段嘉許在廚房裡折騰了一會兒,而後出到客廳,在茶几上拿起她的手機。他打開通訊錄,把自己從黑名單裡拖出來。
看著這個備註,他的唇角彎了起來。
桑稚沒洗多久的澡,很快就出來了。她坐到餐桌前,把段嘉許剛煮好的酲酒湯喝完,被他叫到沙發那邊。
剛剛買了內服和外敷的藥。
段嘉許拉住她的手腕,開始幫她抹藥,皺眉道:「下次再吃牛羊肉,我真要揍你。」
桑稚的眼眶還紅著。她眨了眨眼,一點沒被嚇到:「那你揍。」
段嘉許挑眉:「你這不還沒下次。」
「你就是不捨得揍。」
「嗯。」
桑稚笑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段嘉許。」。
段嘉許:「怎麼?」
「我買了個情侶錶,但我放宿舍了。」桑稚獻寶似的說,「我明天拿來給你。」
「你給我買禮物了嗎?」
「買了條項鍊。」段嘉許說,「一會兒給你戴上。」
「嗯。」這隻手塗完,桑稚換了隻手,慢吞吞地說,「我本來覺得今天好倒楣。我早上睡過頭了,上課遲到被老師罵了。然後我飯卡丟了,路過操場的時候,還被籃球砸到了頭。去朋友的生日聚會,還遇到討厭的人,而且又過敏了。」
段嘉許認真給她塗著藥,順著說:「這麼可憐啊? 。」
「但是我覺得我好像想的太早了。」
「嗯?」
桑稚小聲說:「見到你,就覺得今天的運氣好好。
即使見到你,只佔了今天的那麼小部分。
卻能讓那些大部分,都變得微不足道。
大四下學期。
某次跟寧薇的聊天中,桑稚聽她說:「她的男朋友跟她求婚。」
說起來的時候,寧薇都克制不住地在笑:「你說他也太有意思了吧。他真的很害羞的,然後在那個酒吧,還上臺給我唱了情歌,把我叫上臺,突然就跪下跟我求婚了。」
桑稚饒有興致地聽著。
寧薇:「重點是,他因為太緊張了,還雙膝下跪了。」
桑稚笑出聲。
聊到最後,寧薇也好奇起她的事:「你家段哥哥呢?有沒跟你提過呀。」
桑稚想了想:「他之前有說過畢業結婚,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求婚誒。而且我覺得他那個人好高調,我還有點擔心。」
「就,有點想自己求。」
其實桑稚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會覺得不好意思。就比如寧薇說的,她上了台,在眾目暌睽之下,接受了她男朋友的求婚。
她覺得很驚喜,也覺得很開心。
但桑稚覺得,如果這種事情也發生在她的身上,她肯定也會覺得開心,但估計會有些不自在。
可到事情真的到來的時候,卻完全不如她所想的那樣。
段嘉許是在桑稚畢業典禮那天,跟她求的婚。
這算是她人生當中,比較重大的一個環節。那天,桑榮,黎萍和桑延都來了。這場景一轉,就像是回到多年前,她陪著父母去參加桑延的畢業典禮。
只不過,這次的主角從桑延變成了她。
桑延帶了相機,懶懶地幫她拍著照。
桑稚覺得他沒好好拍,拍一張就過去跟他說幾句,到後邊甚至要吵起來。段嘉許也帶了相機,安撫了她幾句,在旁邊替她拍了幾十張照。
拍完畢業照後,桑稚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給的紅玫瑰。再往前走,又有湧上來的一群人給她送花,每人一枝。
這其中還有好些認識的同學,就連桑榮和黎萍都參與了。
桑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其實很多事情,都是有預感的。
從今天醒來開始,桑稚就有種極其強烈的預感。因為按她對段嘉許的瞭解,他一定會選在今天跟她求婚。
還會是很高調的,又很老套的方式。
高調的土男人。
在眾人的引導下,桑稚看到路道中央的段嘉許。在這一瞬可,她其實沒有任何的精力去分給旁邊的人,也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這個畫面,桑稚想像過千百遍。
或許跟她所想的某個畫面重疊上了。
卻仍是讓桑稚覺得,這一定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掉的一幕段嘉許今天穿得很正經,白襯衫黑西裝褲,還打上了領帶他抱著一束很大的玫瑰花,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桑稚突然有點想笑。
段嘉許低著下顎,也笑了起來。他的身材清瘦高大,黑髮朗眸,出眾過豔的五官,站在光亮之處,顯得奪目又張揚。
過了幾秒。
「你之前告訴我你的秘密之後,我也沒有特別認真的,跟你談過這件事情。」段嘉許盯著她的眼,收起笑容,模樣多了幾分正經,「當時看你說著說著就哭了,總擔心,這會不會是一件讓你覺得很難過的事情。」
「所以我不太敢提。」
小姑娘把所有的心事暴露。
用盡所有的勇氣,用她的方式,告訴他。
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我更喜歡你。
「也一直沒跟你提過,我其實不是那種,喜歡上一個人,就會立刻去爭取的人。」段嘉許舔了下唇角,認真道,「在表現出對你的喜歡之前,我也曾偷偷的,暗戀過你一段時間。」
也曾掙扎過,因為自卑,因為覺得配不上你。
會因為你的反應而退縮,也會因為你的一個回應,感到欣喜若狂。
「可能你會想,這個段嘉許是不是因為,身旁突然多了個人,因為這個人對自己好,然後發現這個人也喜歡自己,就將就著跟她過一輩子。」
段嘉許輕咳了聲:「可能你也沒這麼想,但怕你會這麼想我還是想提一下。
桑稚小聲說:「有這麼想過。」
但也只是這麼想過
現在早就不這麼認為了。
「還真想過啊?小沒良心的。」段嘉許笑,「我以前有想過,輩子一個人,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但我並不是真的覺得沒關係,只是沒有遇到這麼一個人。
沒有遇到 讓他想拋開他人的看法,從自卑的深淵裡吧出來的人。
沒有一個人,能給他一種想要去抗衡的念頭
所以不可能會將就。
因為他根本沒有那樣的勇氣。
直到遇見了她。
段嘉許扯了扯唇角,單膝跪下:「可你讓我,突然很想試試。」
桑稚的心臟狂跳。她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聽著他平平淡淡的話,眼眶卻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試試什麼。」
「去愛一個人。」段嘉許一字一頓道,「不顧所有。」
他仰起頭,嘴裡帶過一句極為輕的「小孩」,而後,鄭重地把剩下的話說完:「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嗎?」
怎麼會不願意?
是已經想了好多年的事情。
桑稚接過他手中的花:「哦。」
段嘉許是真覺得緊張,此時得到這麼一個回應,表情瞬間有了裂縫。他失笑般地垂下頭,很快又道:「就這反應啊?你是想看我哭嗎?」
「沒有。我說哦的意思,就是,」桑稚吸了吸鼻子,認真道:「我非常願意的意思。」
七年後,她所想像的這麼一天,真的到來了。
桑稚穿著學士服,在陽光之下,在所有人的祝福下,接受了段嘉許的求婚。
七年前,也有這麼一天。
她穿著乾淨的裙子,站在穿著學士服的段嘉許旁邊。因為再次見到他而感到開心,又因為即將的離別,覺得難過至極。
笨拙地藏著自己的心思,不敢讓任何人發現,無論是她多親密的人。想像著,未來有一天,一定要到他的身邊去。
那個時候的桑稚,一定沒有想過。
七年後,她所想像的這麼一天,真的到來了。
如她所願。
桑稚真的成為了段嘉許身邊的那個人。
─ 番外完 ─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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