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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晴子 - 甜妻楚楚【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標題: 陽光晴子 - 甜妻楚楚【單】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8 03:4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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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楚心恬原本是有大好前途的甜點師傅,卻穿越到這崇寧王朝成為小廚娘,
如今主子與王朝中最紈褲任性的福王奉皇命出使鄰國,她也被指派隨行,
只是沒料到自己暈船暈得厲害,只好趁夜半船隻緩行時,偷偷做宵夜填肚子,
香味卻引來一個蹭食的神祕男,自稱是隨行大夫身邊的小廝,
在被他半威脅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當起夜班廚娘,
雖然沒薪餉可領,不過這男人還算有正義感,為她解決不少覬覦她的色胚,
更展露一手好醫術,知道她身帶寒毒,給了她醫治的藥丸,
正以為一切順利時,船上竟遭人突襲血洗,整艘船只剩她與福王等人,
而那個聲名狼藉、聽說府裡有上百侍妾的好色福王竟是……神祕男?!
皇命不可違,他們繼續出使之行,她成為他的貼身丫鬟兼廚娘,
看著他一路邊玩樂邊整貪官,還在她請求下,出手診治貧民小男孩,
他的亦正亦邪,讓她愈來愈看不明白,難道傳言說他是江湖組織的頭兒是真的?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鄰國公主的示好是真,她的心痛也是真,
就在她決定遠離時,一次的奪命刺殺行動讓她墜落山谷,
昏迷前,她竟見到他也跟著一躍而下……

【出版日期】    2017/11/1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424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20 09:54 PM 編輯

【序言】

        【陽光晴子簡介】

  阿Q射手,也許無心,也許有意,

  以幽默EQ、感恩的心,溫暖加值,

  密縷勾勒一個love story,期許,在翻開書頁的剎那——

  即能撞進隨身版的快樂氛圍,烘焙愛情,擁抱短暫的喜樂人生。

  如是,晴子謝天謝地,謝謝每一個與晴子的文字相遇的你(你)。

  【編輯推薦 信任就能看見真心】

  小時候喜歡看一部漫畫叫《夢幻遊戲》,裡頭有一位角色叫井宿,他總是帶著一個微笑面具示人,當時真的好羨慕他的面具,如果我也有的話,別人就能永遠看到笑著的我,如果我考試考不好,人家就看不到我生氣、沮喪、難過的一面,我可以安心地躲在面具之後,可惜現實生活中沒有這種東西,讓喜怒哀樂都老老實實呈現在臉上的我,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虧。

  後來我發現到,我想戴上面具,是擔心別人如何評價我,若是在最親的人面前,我可以自在地表現自己,因為他們知道我就是這樣的個性。

  在社會上最會控制「人皮面具」的人,應該就是政治人物跟表演者吧,選舉前一個樣,選舉後一個樣,鎂光燈前一個樣,鎂光燈後又一個樣……要控制好「人皮面具」,真是需要技巧與修練啊。

  就像這本書的男主,總是以吊兒郎當、揮霍無度、風流愛玩的閒散王爺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一方面是為了掩藏鋒芒,讓敵人輕忽他的存在,一方面也是隱藏自己突遭劇變、家破人亡的悲傷脆弱。

  但他的自我保護卻讓愛他的女主角很受傷,擅長做甜點的她,做了一道千層派來表現自己的難過,她覺得男主就像千層派,儘管她一層一層的去撥開,卻因為阻礙太多,讓她跨不進他的世界……

  男主有男主的難處,女主有女主的期待,最後他們靠著相處、溝通來磨合、化解這些歧見,讓彼此知道心意,不再有掩飾。

  只要有信任的基礎,就能將隱藏在深處的自我給對方看見,你的身邊有那個讓你信任的人嗎? 



【第一章】 夜半的搶食者

        深沉的夜,一艘大型三層樓船緩緩行駛在滔滔海面上。

        這艘由權尚書奉皇命與福王出使的樓船,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一路由京城河道入江再進到大海,目的地是位居崇寧王朝西北邊交界的尼丹國,預計需一至兩個月,但照目前情況來看可能要耗上更多時日。

       領軍的主子之一權尚書,好享受,一開始就選擇較舒服的水路,也將自己喜歡的侍妾、奴僕及廚子全都帶上,將出使當出遊。

        主子之二的福王魏蘭舟,也是個荒淫好玩的主兒,身為年輕少帝的親堂哥,這一趟雖掛著特使團的副使名頭,但全京城上下,沒人相信聲名狼藉的他能辦什麼正經事兒,他也不出大家意外的向少帝要求,這船一定要又大又舒服,吃得好、有娛樂,甚至若在海上悶了,他便要靠岸小玩幾日等等。

        總之,他要求很多,皇上也點頭了,朝臣百官都對福王沒太多期許,只要權尚書能將這次出使的事辦好即可。

        崇寧王朝是泱泱大國,使團搭的船代表著王朝的面子,再加上福王要求,船上的奢華不在話下,最上一層有廳堂、房間、議事廳,中層有娛樂休憩室、茶廳、棋室、廚房,下層則為內侍奴僕的住所及置放酒及食物的冰庫儲藏室。

        船出航已有半個月。

        此時,在中層樓佔地不小的廚房內,一只小小手提油燈擺在磚造爐灶的右上方,這也是裡面唯一的光亮來源。

        爐灶上嵌著一口大鐵鍋,一個小小身影蹲在前面,仔細的看著灶下方,灶眼裡的灰燼她天天都以撥火棒清除乾淨,為求火力要細而均勻,這灶下方的薪柴排列就是重點。

        此時,看著火徐徐的燒起,她才鬆了口氣。

        當古人真的很辛苦,對她這個擅長做中西式點心,尤其拿手法式甜點的西點師傅來說,沒有可定溫的烤箱是最大的困難,只能靠添減柴火來掌握溫度。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原木櫥櫃,裡面擺放不少調味醬料、各式麵粉。

        她取了一碗麵粉,緩緩注入水,輕輕攪動成麵糰狀後,再拿了其中一瓶香料加入,揉捏一陣。

        這些香料也是她的傑作,她在放假時曾到市集去找了些種子,並在尚書府僕役院後方的一小塊地試種,學習神農嚐百草的精神,好不容易才找到與現代相像的替代香料,讓餅皮多了點洋味。

        她記得奧地利有一款麵包是用水煮的,她現在想來試試,她走到裝在另一邊大木櫃儲藏生鮮食物的冰桶內,取出一塊處理好的鮮魚,剁碎後,簡單的加入鹽跟酒,再包入麵糰成棒狀,然後一一放入滾水中煮。

        再來就是等待,靜靜的聽著食物在鍋裡翻滾的聲音。

        時值春季,夜裡仍有涼意,她坐靠在灶火旁,搓著手,吸收暖意。

        終於,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在掀開鍋蓋的瞬間,熱氣伴隨著香氣撲散出來,整座廚房內香味四溢,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她將鍋裡像條魚兒游動的麵包一一撈起,美美的放置在圓盤上。

        以毛巾拭手後,她拿起麵包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沒有腥味,僅有魚鮮味,還帶了點酒香,讓人聞了都要流口水,這次嘗試的結果她很滿意,開心的享用著。

        她的主子權尚書是個重吃的老饕,一擲千金只求美食,視她這個廚藝一級棒的小廚娘為寶貝,安排她單獨入住中層的房間,不用跟其他奴僕們擠。

        船上廚房的通風也做得極好,味道不會在船上四處亂飄,而是往下層通風口下方輸送出去。

        所以,即便她在夜間摸黑的偷溜到這裡做點心,也不必擔心被發現。

        她坐在圓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軟嫩麵包,一邊透過窗口看著月亮。

        默默的在心裡數了數,穿越到這古代,應該有三年七個月了。

        她的世界原本很單純的,她喜歡做點心,考了很多證照,甚至飄洋過海到法國的甜點學校進修,怎知一次南法森林的騎馬之旅,為了避開一名突然衝出山徑的小男孩,她緊急調轉馬頭,沒想到,馬兒因此失控,她也連人帶馬的墜入山谷,就此穿越,成了權尚書府上的三等丫鬟—— 楚心恬。

        慶幸的是,她是有技術含量的穿越,這一身實打實學的點心功夫都還在。

        但原主的身世很模糊,記憶也很紊亂,她這名「新住民」找不到原主有爹娘或家人的記憶,只知道她在一個又一個的地方當丫頭,最後來到權尚書府上當三等丫鬟,還有就是每個月她總有幾天會渾身冰冷,疼痛難耐,原主也很會忍,仍乖乖的幹活兒,再加上她生性沉默、年紀小,奴僕們與她來往也平淡。

        就在三年多前,原主染了風寒,發起高燒,臥病在床,渾身冰冷的怪毛病又來勢洶洶,全身如置水火,死時也沒人在身邊,她這抹現代魂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穿附在那未滿十歲、骨瘦如柴的身體裡。

        初時的震驚、錯愕、傷心及難過,隨著日子的流逝都已無蹤,活著,就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她轉換心境,努力的當一個古人。

        從別人眼中安靜內向的楚心恬慢慢轉化成自己原就樂觀灑脫的性子,更藉由在廚房裡的活兒,適時的幫忙學習,偶而露上一手創意,讓那些老廚子看出她在廚藝上的天份,收她為徒,讓她一步步的接近爐灶,展現做點心的驚人手藝,終於,她得以在小廚房發揮所長,在權尚書的眼前露臉,最後成為點心廚娘。

        當然,她也曾幻想過來場什麼驚天動地的戀愛,由小丫頭變主母,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權尚書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雖然是帥哥,但妻妾成群,她才沒有半點興趣去摻和,剛好,權尚書顯然也比較愛她的手藝,寧願將長得還算甜美的她擺在悶熱的廚房。

        她一點也不覺得難過,權尚書在外的名聲並不算好,他是當今宰相的親信,奉命處理的大小事有很多是上不了檯面的黑暗暴力,朝中官員畏懼他的人可不少。

        慶幸的是,他在府裡倒是個賞罰分明、治宅有方的主子。

        所以,這次出使尼丹國,她雀屏中選的一起上船,心裡倒沒太多想法,淡然的接受。

        只是,搭乘現代郵輪不曾暈船的她,卻在這大型豪華又笨重的古船上栽了!

        這幾日她頭昏腦重,胃口欠佳,正餐時間吃得少,方才肚子餓了,只好摸到廚房做東西充饑。

        楚心恬嘴裡吃著麵包,目光靜靜的看著窗外,不知又行駛多久,這會兒月亮看不到了。

        她蹙眉,像是想到什麼,又捏了一小塊麵包放到盤面,再一塊,又一塊的總共捏了三十小塊,意謂著她存到現在的銀兩,離她恢復自由的距離還很遙遠。

        「哇!真香,妳這是什麼?」

        昏黃油燈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突然近距離的出現。

        她嚇了一大跳,手中麵包也掉落盤上,怔怔的瞪著與自己目光齊平的臉龐。

        闖入的男子倒很自在,一雙略微狹長的桃花眼迅速掃過她略顯嬰兒肥的圓臉,她皮膚極白,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鼻子微翹,一張紅潤的櫻桃唇,看來十二、三歲的年紀,稚氣未脫,是一張相當討喜的臉,他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盤面上,「這到底是什麼?」

        楚心恬這才回了魂,吞嚥了口口水,「你是誰?」

        「妳又是誰?這看來很好吃。」他邊說著,右手就往盤子裡伸。

        她想也沒想的便伸手護住那盤點心,「東西是我做的。」

        男子朝昏暗的廚房四周看了看,往右走去,抓起一把椅子走回來,率性的在她面前坐下,笑咪咪的看著她,「這東西應該是妳『偷偷』做的吧?三更半夜,妳這隻老鼠挺大的。」他特別加重偷偷那兩個字的音量。

        她粉臉微微漲紅,但仍不願承認他說的是對的,「我、我是廚娘,原本就可以自由進出這裡,使用這裡的食材。」

        他裝出一臉疑惑,「我也是在船上當差的,怎麼沒聽過廚娘這麼晚能進出這裡?好,等天一亮,我就問問上頭去。」

        她咬著下唇,權尚書雖然是吃貨,但某一方面來說,他也很小氣,食材她雖然可以任意使用,但吃的人卻不可以是她。

        「那個,你想不想吃一點?」她突然笑容滿面,還將圓盤輕輕的推向他。

        他挑眉看著她,不說話。

        「很好吃的,真的。」她的笑容不夠親切嗎?她努力的讓自己笑出兩排白牙。

        他還是沒動作,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這人怎麼回事?剛剛不讓他吃,他伸手就要拿,現在給了,他反倒不拿了?楚心恬在心裡嘀咕,臉上倒是不忘賣萌,繼續將嘴角往上勾,笑得燦爛。

        他也笑了,但還是不動手。

        她已經快笑僵了,罷了!不吃算了!她乾脆自個兒拿了一小塊麵包就丟入自己嘴裡咀嚼著。

        「這是封口費?」他拿起一小塊學著她丟入口中。

        「噗—— 咳咳—— 」她被麵包屑卡到喉嚨,嗆咳起來,一張粉臉漲得紅紅的,只能沒好氣的瞪著他,卻無法停止咳嗽。

        他四下看了看,在另一個爐上看到茶壺,走過去找了個杯子,倒杯水回來給她。

        她接過手,小小口的喝了三口才止咳。

        但他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如秋風掃落葉般的將圓盤裡的食物全部吃下肚。

        「多謝招待。」

        不顧她突然瞪大的驚愕雙眸,他親切的伸手拍拍她的頭,轉過身,就這麼走出廚房,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四周靜默下來,楚心恬眨眨眼,看著空空如也的圓盤,再一次確認剛剛真的有人出現還吃了她的食物,絕非她的幻覺。

        那男人長得很好看,但那一身暗黑常服她倒不認識,那並非船上侍從奴僕所穿的制服,但也不見半點華貴,是誰呢?她一邊清理灶台一邊想著。

        在整理好廚房,簡單漱口後,她才提著油燈返回自己的艙房,小小的床、櫃,還有一張桌椅,在上床前,她再三確定門有鎖上,半開好通風的小窗也以一木棍頂住,無法打得更開。

        她褪去外衣,吹熄油燈,在床上平躺後,望著窗外可見的星空。

        按原主的年齡,她現在十三歲多,除了有嬰兒肥外,也許是天生尤物,也許是她穿越這三年來,試做且吞下的甜點不少,除了頭好壯壯外,發育極好。

        她低頭看著平躺都能瞧見的隆起胸部,嘆了一聲。

        這艘船上打她主意的實在不少,大廚那雙淫邪小眼老繞著她打轉,二廚時不時就來個不小心撞上她的爛戲碼,還有杜總管每次見到她時,總是嚥了嚥口水的饑渴狀,讓人見了就想吐,他年齡都快六十,可以當她爺爺了。

        古人十四、五歲就得成親生娃兒,雖然她的靈魂已有二十幾,但這身凹凸有致的稚嫩身子一直被人覬覦的感覺實在很差。

        慶幸的是,三搶一,多少都有些顧忌,誰也不敢下重手,只是這能維持多久?

        無聊的航行已近半個月,就怕有人忍不住下手,她再怎麼樂天知命,也是日日提心吊膽。

        闔上眼眸,睡上一覺,又是一天的開始。

*             *             *

        晨曦在無垠夜幕隨意地畫上幾抹長短不一的金光,楚心恬已在廚房裡忙碌,熟悉的溫度、氣味及聲音,一場猶如韓國著名的亂打秀正在上演,杯盤碰撞聲、吆喝聲、刀切剁肉聲,嘩啦啦的水聲,這是船上的日常。

        雖然已經習慣四周沒有現代精緻方便的廚具設備,身旁來回走動的也全是身著古裝的男女,但她偶而仍有一種矛盾的時空交錯感,那是一種期盼,期盼她在某一日醒來,會再回到現代,眼前的空間與人物不過是電視裡的劇情……

        思緒翻飛中,她的臀部猛地被人偷摸了一把,也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揉著麵糰的手一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看向離她三步遠一把插在沸騰湯鍋上的大杓,沒有任何猶豫,她拿了一旁的毛巾隨意擦了擦手,大步走過去,抓了那把仍冒著白煙的大杓,回身對剛剛朝她伸出鹹豬手的二廚威脅道:「你再來一次,我就不客氣了。」

        但稚嫩的嗓音再加上一張嬰兒肥的白皙臉蛋,半點威脅性也沒有,反而帶了動人的嬌憨,讓二廚笑開了嘴,「怎麼了?小美人怎麼這麼生氣?」

        二廚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人,血氣方剛,更是好色,老愛調戲船上的女侍丫鬟不說,即使知道白白嫩嫩的楚心恬碰不得,還有兩個位置比他高的人在肖想,他也心癢難耐,老想碰碰她。

        看看四周,大廚不在,大夥兒又忙得沒空往這裡瞧,他大膽的將她往偏僻的角落裡逼。

        楚心恬不想退又不得不退,她拿著大杓也不是真的想傷人,但這時她已被逼得緊緊貼壁了。

        今天的海象明顯比較不好,海浪頗大,船身也搖搖晃晃的,她的胃也跟著起起伏伏,偏偏這張色瞇瞇的臉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忍著胃部不適,做了一個深呼吸,「走開!」

        「小丫頭,欲擒故縱的戲碼還要演多久?」

        他色慾薰心的伸手要往她的胸前抓,下一瞬,他痛得嘶叫一聲,迅速的收回手,看著已經發紅冒水泡的左手背,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怪不得我,你自己靠過來的。」她緊握著大杓瞪著他,他以為她會像其他丫鬟任他吃豆腐,不敢吭聲嗎?

        他右手粗暴的揪住她握著大勺的手腕,「不怪妳還怪我?我的手背冒水泡了,我怎麼幹活兒!」

        她瞪著他,「你都能抓著我的手,哪裡不能幹活?倒是該記取教訓,管好你的手!」

        偌大的廚房裡,多名丫鬟小廝穿梭忙碌,有人揮舞杓子、有人顧著爐火的火候,有的清洗瓦鍋,兩人的動靜及聲音雖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然而,事不關己,再加上二廚就是廚房裡的第二大主子,他們更不會仗義出聲,免得惹禍上身。

        這些人的反應讓楚心恬心寒,但她也怪不了他們,尤其那些人中有很多並未在尚書府裡幹過活,包括眼前對她咬牙切齒的二廚。

        權尚書好面子,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或老夥計他都不帶,刻意重新挑了些年輕、相貌好的,他們與楚心恬沒深交,又清楚大廚、二廚,甚至連杜總管都對她有意,眾人中有的妒嫉,也有的刻意疏離,不想因她惹火上身,因此啟航沒多久,她就莫名成了獨行俠。

        二廚也早早看出這一點,膽子才愈來愈大。

        他緊扣她的手,森冷笑著,「丫頭,我知道妳做點心特別有一套,但惹惱了我,我也能將妳的手廢了,看權尚書還會想吃妳做的點心—— 」

        這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到時候,死的不知道是誰呢?她想撂狠話,可是船身持續微微搖晃,她愈來愈反胃。

        「你們在幹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杜總管不悅的聲音。

        兩人迅速將目光看過去,就見到兩鬢斑白的杜總管與高大黝黑的大廚相偕走進來。

        二廚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卻不忘咬牙說一句,「一到尼丹國,我就向權尚書要了妳。」

        「嘔!」地一聲,她終於忍不住,張口朝他吐了……

        髒死了!二廚急急抹掉臉上的穢物,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楚心恬早就推開他,丟掉手上的大杓,急急的抓了一個小鍋子就埋頭大吐特吐起來。

        杜總管還愣著,大廚已快步越過他,拿了一條乾淨毛巾擰濕後,走到楚心恬身旁,將毛巾交給她,「沒事吧?」

        她接過手,正要說「謝謝」,就見大廚那雙色眼盯著她過於豐滿的前胸,一隻毛毛手已經摟住她的腰,作勢扶她,但手也有偷偷往上的傾向,對著正在擦臉的二廚說著義正詞嚴的話,「從今而後,你給我離楚丫頭遠一點,再有不好的舉止,小心我呈報到尚書大人面前。」

        二廚不敢說話,但表情很難看。

        大廚看向杜總管,再擔心的看著懷裡的人兒,「楚丫頭從上船後就一直在暈船,我先扶她回房休息,等會兒再去找總管談福王爺不滿膳食的事。」

        「不必了,我來扶,你不是該準備主子們的早膳了。」杜總管一手扣著楚心恬,就要將她拉過來。

        「我不會誤了二位主子的早膳。」大廚才不想放手,這老色鬼都幾歲了,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眼見他們要吵起來了,她掙脫兩人拔河的手,「我自己可以回房,二位就做該做的事吧。」

        她快步的離開,但在經過門口時,仍聽到他人小小聲的議論。

        「哼,就是會裝模作樣。」

        「就是,廚房又不只她一個丫頭,主子看上她的廚藝,她就目中無人,連杜總管也看不上!」

        廚房裡也有鬥爭文化,她懶得理會,但誰敢欺到她頭上來,她絕不姑息!

        她心緒複雜的回到艙房,沒想到,剛要關門,一個身影竟然閃身進來。

        此時,陽光已從窗戶灑入,她詫異的看著進門的杜總管,又見他將門給上了鎖,她臉色都變了,「杜總管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談。」

        見他貼靠過來,她連忙往右閃躲,聊勝於無的硬是將小張桌椅橫隔在兩人中間,「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別喊,楚丫頭,我會好好疼妳的,這趟到尼丹國的路還要一個多月,權尚書估計在尼丹國更要待上兩、三個月,這時間有多長,別說大廚二廚,還有幾個侍從都打著妳的主意呢,可是一旦妳成了我的人,誰還敢再動妳,是不是?」他笑得老眼瞇瞇,隔著小桌椅與她繞起圈圈來。

        楚心恬無言,只能說船上生活的確枯燥,主子輩的人還有多項娛樂,但他們這些奴僕們幹完活了,能幹啥?男人精蟲衝腦,女人發點花癡,勾心鬥角一番,但她真的沒興趣成為其中之一。

        她邊走邊說:「杜大總管在府中就有妻妾五人吧,這還是明面上的,這次跟過來的看似只有一位,但檯面下的,在丫鬟裡的少說也有三位。」她其實更想說的是,您老不修,這樣還不夠玩?!

        「那又如何?我是替大人辦大事的人,身邊有女人隨侍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跟大人要一個廚娘,大人也不會不給我。」他開始覺得這張小桌椅礙手礙腳,站著不動,「我知道妳攢錢要跟主子贖身,但妳別太天真了,當年,府裡買妳進府也不過花了五兩銀,大人卻要妳備五十兩才能贖身,等妳存了五十兩了,妳真能脫離奴籍?」

        敵不動,她也不走了,「大人答應我的。」

        「妳以為大人是什麼人?好人?被他陷害身亡的好人倒是不少。」他一雙色眸仍盯著她因喘息而微微彈動的前胸,「當然,這一趟還有另一個大主子,就是福王,不過,他身邊也有好幾個太后送的美人隨行,可看不上妳。」

        「看不上是他的事,不勞杜總管費心。」她忍著不抬手去遮住胸部。

        但他已看得心頭發癢,忍不住的舔了舔嘴,「我是提醒妳,別存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航行不過幾日,不少丫頭逮了機會,老往福王身前打轉,有幾個侍了寢,但第二日就被揮揮手,趕出門外,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

        語畢,他突然伸長手要抓她,但她動作更快,俐落的跳到床上,伸手從床底拿出針線籃內的剪刀,尖刃就抵著自己的手掌心,「大總管再不出去,我就刺傷我的手,但我會跟大人說是你刺傷我的。」

        她的聲音嬌嫩,但那雙眸純淨的明眸卻閃動著一抹不符合年齡的冷意,他看得出來,她絕對說到做到。

        「我出去就是,妳好好休息。」他臉色鐵青,知道權尚書有多喜愛她的手藝,航程還遠,他就不信拿不下她!

        他開門出去,她立即衝上前將房門鎖上,再背貼著門,吐了一口長氣。

*             *             *

        楚心恬不是養尊處優的主子,不過休息半個時辰,就得苦命的回到忙碌的廚房。

        稍早前的事像是不曾存在過,四周耳語交談的主角早已變成福王,這也是他們上船以來,大家談論最多的人。

        他荒唐淫亂、閒散紈褲,打架聚賭,惡名昭彰,是京城說書人口中談資最多的大人物,因此,只要在京城生活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生平及荒誕事蹟的。

        他的父親前福王是先帝最疼愛的弟弟,在先帝臨終時,前福王受託輔助少帝,成為攝政王。

        然而,皇帝的位置太吸引人,他逆謀竄位,最後被斬殺。

        但拜先帝在世時特別賜予的一道不奪爵、不削爵的聖旨,繼位的少帝仍讓他的獨子魏蘭舟承襲爵位,享受王爺級的榮華富貴。

        只是,魏蘭舟身為逆臣之後,也沒半點自覺,吃喝嫖賭樣樣來,府裡的美人沒破千也過百。

        這次出使尼丹國,得知他也是使臣之一,的確讓多名上船的年輕丫鬟春心蕩漾,聽說,風流倜儻的他皮相極佳,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聽說,他對待美人大方得很,黃金珠寶隨便就賞一大把。

        楚心恬才不想跟這種男人扯上關係,她只想趕快攢銀子讓自己重獲自由身。

        她很快的做好一道中式點心,讓專司端菜的一名小廝端走,但總有一些想抄捷徑入貴人眼的天真丫鬟,就見一名丫鬟快步走過去,塞了點碎銀到小廝手裡。

        小廝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廚房。

        按理,在這一層的奴僕是不能到二位主子活動的樓層,但有人幫忙打點,還是可以近距離的接觸,但這個對象僅是在沒規沒矩的福王身上,權尚書可不行。

        而小廝點頭,代表的就是福王跟權尚書並未同時用膳,小丫鬟是有機可趁的。

        然而不過一會兒,小丫鬟就垂頭喪氣的回來,顯然福王看不上她,沒留她侍候,廚房裡傳出一些訕笑。

        楚心恬只是靜靜的窩在自己的工作區域,準備午時及晚間的點心,還得研發新點心,一整天,她都得待在廚房。

        不過相較之下,她的工作比其他人要輕鬆些,一船上吃食的準備與烹調真的是大工程,主子們的又必須做得更精緻,幾菜幾湯得固定,他們幾乎是忙完一餐又得開始張羅下一餐。

        或許這也是某些人看她不太順眼的原因,她只負責主子們的點心,而奴僕們是不必用點心的,再加上她總是清清爽爽的,工作桌上不見油膩,也讓人有一種她特別清閒的錯覺。

        但那些妒嫉不平的眼神、或是大廚、二廚含情脈脈的眼神,她都無暇理會,暈船這事嚴重的干擾著她,好幾回那混合著各式湯品或蒸物的味道瀰漫整個空間時,總讓她反胃,她得拚命的忍耐再忍耐,隨便塞點東西入肚,一直熬到晚上,備好點心後,她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提了一桶溫水回房,簡單洗浴便睡了。

        這期間她的門被敲了好幾遍,甚至連窗戶也出現黑影,有人輕敲、試著推開,她都裝沒聽見,最後終於安靜下來,她得以好好入睡。

       只是一整天沒吃什麼,大半夜的,她再次被肚子高唱的空城計給喚醒。

        「咕嚕咕嚕……」

        她嘆了一口長氣,睜著一雙熊貓眼,再次拿著油燈溜到廚房去,一陣忙碌後,一道簡單清爽的鹹蘋果派完成,正坐下享用時—— 

        一個含笑的醇厚嗓音響起,「妳這隻大老鼠很準時嘛。」

        偏偏她已咬了一口,「噗,咳咳咳……」她又嗆到了。

        無聲無息出現的男子順手往她後背連拍幾下,「真是的,每回姑娘家見到我都一副神魂沒了的癡傻狀,就妳這丫頭老咳嗽。」

        男子一樣倒了杯茶給她後,氣定神閒的撩袍坐下,伸手將盤子挪到他眼前,就朝鹹蘋果派進攻,咬了一口,眼睛陡地一亮。

        「那……咳,都……我的,咳咳咳……」她氣急敗壞的伸手要護住自己的宵夜,奈何手不夠長。

        男子顯然是個吃貨,邊吃邊點頭,還不忘發表感言,「嗯,這玩意兒真特別,帶點果香的酸甜,鹹味適時的中和味覺,吃來清淡不膩,這時間吃也正好。」

        三兩下他就吃得清潔溜溜,偏偏這傢伙吃相還很優雅,楚心恬竟然看到忘了叫他別吃了,最後眼下又只剩空盤子。

        她雙手倏地握拳,瞪著他,「你不會太過分了?這是我辛苦做的。」她壓著滿滿的怒氣抗議。

        他愜意而悠閒的點頭,一邊伸手拿了一旁看似乾淨的摺巾,「好,辛苦妳了。」

        她瞪大了眼,「就這樣?!」

        他拿著摺巾拭拭嘴後,突然傾身向前,那雙狹長桃花眼在燈火下,映著她的臉,他以魅惑的沙啞聲音問:「妳想怎樣?我都無條件配合。」

        她莫名的吞嚥了口口水,這傢伙在撩妹啊,該死,在誘惑她嗎?瞧他這樣子有二十吧?古人的年紀,她還是不太會抓啊。

        但他一直靠過來是怎樣?還爬、爬上桌了?!眼見一張俊俏的臉都要貼上她了,想也沒想的,她急著往後,卻忘了她坐的椅子沒有椅背,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倒,「砰」地一聲,連人帶椅跌坐地上。

        「噢!」她痛呼一聲。

        「什麼聲音?」

        廚房外突然傳來聲音,在她面露驚慌的起身時,燈火驀地一滅,廚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廚房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抹燈光也跟著移動。

        慘了!被發現就糟了!她僵立原地,手突然讓人一抓,她被拉到某人的懷裡,她驚慌的瞪著置身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面容的某人,「誰?」

        「除了我,還有誰?」男子熟悉的低醇嗓音透著點笑意。

        她還想說話,但他溫熱的手掌立即摀住她的唇,抱著她往另一角落去。

        下一秒,兩名侍衛拿著油燈往裡頭照了照,隨意瞧了瞧,隨即轉身離去。

        四周又漸漸暗下,楚心恬鬆了口氣,下意識的要推開抱著自己的男人,但他卻抱緊緊,輕聲說著,「還沒走遠。」

        「喔。」她只能乖乖的不動。

        身處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銳,她可以感覺到他寬闊胸膛下的怦怦心跳及堅實環抱著她的臂膀。

        他一直清楚她年輕雖小但發育好,只是沒想到抱在懷裡的感覺會這麼好,整個人軟乎乎的,像顆剛蒸熟的小肉包,身上也有淡淡的麵粉香,在她緊繃的呼吸下,少女的豐盈起伏不時擠壓他胸膛的滋味更是美好。

        「還沒走遠?已經好久了。」她忍不住以手指戳戳他,輕輕的問。

        他嘴角一勾,熱燙的氣息就在她的耳畔,沙啞著聲音道:「其實已經走很遠了,但妳好像睡著了,我才不敢動。」

        她先是一愣,接著氣呼呼的用力推開他,這色胚子,這種狀況她能睡嗎?

        但下一秒,乒乒乓乓聲陡起,像是鍋子倒地聲,不會是她這一推造成的吧?

        天啊,那兩名侍衛會不會又去而復返?她嚇得不敢再動。

        男子也安靜下來,但能在黑暗中視物的他,清楚的看到她那雙圓亮眸子裡的懊惱及不安,他強忍著笑意,沒說話。

        四周靜默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再過來,顯然那些巡夜的已走到另一邊去了。

        楚心恬的眼睛也已適應黑暗,能看到男子所在的位置,離她只有三步遠,「應該沒事了吧?」

        他點點頭。

        她這才摸黑走到灶爐旁,將她放在上方的油燈點亮,卻發覺剛剛乒乒乓乓掉落的大湯鍋及蓋子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以男子現在所站的距離及高度,根本碰不到。

        她眼內冒火,「你是故意去踢的!」她氣呼呼的走過去,蹲下身將鍋子跟鍋蓋撿起重新放好。

        他也跟著走過去,「這話冤了,當時那麼暗,誰知道我後面有什麼?再說了,我也沒想到妳的手勁這麼大,我被推那麼遠,踉蹌退了多少步?我撐住了,是碰到東西,但下意識的又急忙往前走幾步,這黑漆漆的,我哪知是往哪裡走?」俊臉上盡是被冤枉的委屈神情。

       也是,當時那麼暗,而且她的力道的確不小。

        「對不起,我把你想的太壞了。」她尷尬的又說。

        這麼乾脆就道歉了?男子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沒關係,我們收一收,明早都得幹活呢。」

        「好。」她點點頭。

       兩人小心翼翼的將廚房恢復原狀,楚心恬看著他想說什麼,他卻先笑說:「咱們明晚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4 09:20 PM 編輯

【第二章】 宵夜的代價

        明晚?不止!還有第兩個、第三個、第四個明晚,一連幾個夜晚,這白吃白喝的傢伙都準時在她完成宵夜的當下出現,若非身在古代,她都要懷疑廚房是不是被加裝了針孔偷拍了。

        每一次來,他都只是笑咪咪的聊上幾句,大多是「這是什麼?」、「真特別!」、「也太好吃了!」云云,然後吃完東西,拍拍屁股走人。

        他根本就是來蹭吃的!雖然食材費不是她出的,但她還是付出時間與勞力,這也太不公平了。

        「嘿,你連來白吃好幾晚,我跟你收點費用不過分吧。」

        這一晚,楚心恬看著在油燈下,一邊吃著她以白饅頭微炸過當麵包,中間夾著醃煎牛肉、黃瓜、番茄、蛋皮的美味漢堡,一邊頻頻點頭的男子說。

        男子大口嚥下手中的新鮮玩意兒,滿意的咀嚼吞下後,再喝了一口手工現壓的果汁,這才抬頭看她,「妳要賺錢?」

        她點頭,「有錢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妳不就是個奴僕,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除非……妳想攢贖身費用?」他挑起濃眉看著她。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避開他略帶驚訝的視線,穿越至古代,最讓她挫敗的事就是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什麼鬼身契!

        「看來妳是認真的,可是妳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搞不好連大字也沒識幾個,妳贖身後想做什麼事?」他突然興致勃勃起來。

        「那是我的事,我只問你,你吃我做的東西,付錢是不是天經地義?」她很認真的看著他。

        他又咬了一大口手上的美食,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瞅著她那雙圓亮分明的大眼,純純淨淨的,竟有一抹堅定。

        他幾口吃完,再將果汁也喝完了,指了指她自己的那一份。

        「這是我的。」她沒好氣的拿起來吃,每一晚她都得多做一份給他吃,他竟然還敢覬覦她的!

        他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秀氣的吃完她那一份後,才言歸正傳,「我沒錢,但懂點醫術,可以幫妳看看。」他帥氣的拍拍胸脯,再朝她眨眨眼。

        呃,雖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挑剔的將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往上看到他那張愈來愈自得,下巴也愈仰愈高的俊美臉龐,「還是算了吧。」

        他倏地瞪大了眼,「小丫頭不相信?來吧來吧,我給妳把把脈。」

        他說來就來,拉過她的手,搭手把脈,屏氣凝神,說不出的正經。

        她有點兒想笑,他這模樣看來還挺有架勢的,不過,隨著他的眉頭愈揪愈緊,看她的眼神透著一抹凝重,她的一顆心也高高懸起。

        「嘖嘖嘖,怎麼小小年紀身上有寒毒。」他突然想到他十三歲時跟著師父到京城去看過一個約三、四歲的小病人,身中寒毒卻是母體帶來的,每年他師父都得過去複診一次。

        「寒毒?」她愣了愣,難道每一次全身凍得像冰塊就是這個原因?

        「別說妳不知情,妳每個月是不是總有幾天手腳冰冷,怎麼弄也焐不熱,半夜甚至冷得直發抖?」他蹙眉說。

        她傻傻的點頭,再看著他,沒想到他真的有兩把刷子。

        「瞧妳一副呆樣,真以為我只會吃啊。」他笑笑的又拍拍她的頭。

        她這才回了神,沒好氣的拉掉他的手,「會笨的。」

        「妳看來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天生一個呆樣。」他說不聽的又揉揉她的頭頂,刻意將她盤起的頭髮弄亂。

        「喂,你太過分了。」她氣呼呼的連拍他的手兩下。

        她手勁不小,惹得他皺眉,「妳這麼兇,到底幾歲?」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十三還是十四吧。」

        瞧他以一臉看笨蛋的樣子看著自己,她撇撇嘴角,「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人販子間賣來賣去,年紀太小做不了事,就又被轉賣一次,出生日也被隨意的改過。」

        他面露同情,「嘖嘖,好可憐的丫頭。」

        她聳了聳肩,「也還好,一人飽全家飽。」

        他突然一臉認真的看著她,「好丫頭,這麼認命,我佩服妳!」他再度拍拍她的頭,只是這次,下手明顯溫柔許多,「我明晚就可以拿藥過來給妳,記得,按時吃一粒,而且得吃上好幾年,不能斷藥,否則藥石罔效。」

        「好幾年?」她咋舌的問。

        他撫撫下巴,「是啊,妳這寒毒要解就要這麼久,都深入骨血了,沒個三、五年解不了。」

        她咬著下唇,看病是一回事,拿藥又是另一回事,「我、我沒什麼錢的,算了,反正這十幾年不也這樣熬過來了……噢!」
他突然伸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手勁還不小,讓她疼得叫了出來。

        她這一叫,他倒是皺起眉頭,又伸手過去替她揉揉,「誰叫妳說話不經腦的,寒毒不解,妳再熬個幾年,整個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還能做妳想做的事嗎?」

        她無法駁斥,但他話裡的關心她是聽到了,額頭雖然仍有些疼,但她不得不承認他按揉的手很溫柔,一點也不讓人討厭,有種說不出的暖燙入心。

        「總之,這藥呢,暫時就免費,妳只要宵夜多準備我的一份即可,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他笑笑的放開手,看到她額頭的那抹紅總算淡了些。

        她順著他的話問:「所以,你是船上的隨行大夫?」

        他笑了出來,「我不是,只是大夫身邊的小廝,學了一半就懶得學了。」瞧她突然瞪大了眼,他臉上笑容更大,「妳放心,我的醫術看妳這病還綽綽有餘,也不會亂開藥方子的。」

        她只能再點點頭。

        他頓了一下又道:「妳整理整理,趕快回房去,喔,對了,一直忘了跟妳說,在妳來廚房時,有個人偷偷跟著妳,被我拿木棍朝他後腦杓打了一棍,昏了,妳要感謝我也很簡單,明天的宵夜加倍。」

        他朝她露出一個足以魅惑所有女人的笑容,看到她呆呆的瞠視,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他這一轉身,楚心恬才真的回了魂,她紅著臉兒,撫著跳得飛快的心跳,這傢伙是妖怪、大妖怪,沒事朝她放什麼電!

        她在心裡罵了幾句,連忙動手整理,之後才提著油燈步出廚房。

        夜間,船上僅有幾處迴廊、甲板掛著燈籠,有些地方特別昏暗,像是返回她艙房的這條長廊,她走過去,果真見到一個面朝下趴臥的身影,動也不動的。

        她一蹲下身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將油燈再放低,是二廚!

        她仔細看了看,後腦勺果真腫了一個包,但她一點也不感到抱歉,站起身來,越過他離開。

*             *             *

        翌日,廚房內一如以往的忙碌,眾人忙著手上的事,獨獨二廚顯然心不在焉,好幾次回頭搜尋楚心恬的身影,甚至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一手摸摸腫痛的後腦勺,又見她一臉疑惑,他皺著眉頭走開,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

        楚心恬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但她也很清楚裝無辜才是上策。

        這一回,他再度走到她跟前,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妳昨晚大半夜來廚房,有看到什麼人嗎?」

        「大半夜?我在睡覺啊,二廚看錯人了。」她一臉不解。

        他眉心攏緊,瞪著她那雙困惑的大眼,真的有點迷糊了,他昨晚是半醉的狀態,難道真是他看錯了?不可能!他後腦勺腫了個包可是貨真價實的。

        「你到底要不要幹活?不是要你別再惹她?」大廚忍不住走過來斥罵。

        形勢比人強,二廚悶悶的走開。

        大廚則轉頭微笑的看著她,「我會罩妳的,什麼事都可以把我抬出來,知道嗎?」

        她默默地點頭,沒說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看看四周神情各異的表情,有不懷好意的、嘲諷或不屑的……她竟然很期待夜晚的來臨,至少,在一樣的地方,只有一盞油燈的光亮下,那張對著自己的俊美臉孔總是帶著滿滿的笑意,那讓她覺得很輕鬆,她……算是有了朋友吧?

        這一天,時間並沒有太難熬,她腦中不時打轉著要做什麼宵夜給他吃。

        終於,忙碌的一天結束,她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睡不著,但她仍逼自己睡,直到生理時鐘把她叫起來。

        她很快的穿好外衣,先打開艙門,左右看看,確定無人後,這才提著油燈,快步的離開艙房。

        今夜,天空雲層厚了些,長廊上黑漆漆的,兩抹黑色身影佇立在那兒。

        「這是主子交代的東西,至於藥方上的藥丹,製作不易,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送來。」

        「無妨,那時候就將藥送到晨州地方官的府第—— 」

        男子的聲音陡地一頓,比個手勢,另一抹身影立即縱身飛掠到船身旁的一艘小船,在黑暗中迅速離開。

        同一時間,楚心恬提著燈籠走過來了,一看到站在長廊的男子,她腳步先是急煞,在看到那張熟悉的俊美臉龐時,她紅唇彎彎,繼續往前走,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站在這裡?我還以為我來早了,結果你比我更早。」

        「妳是來早了,但我今晚特別餓,就先來了。」他也回以一笑。

        她點點頭,以手指指廚房,他接過她手上的油燈,兩人往廚房去。

        他看著她用少少的木炭升起灶火,用白天早已備好的半成品食材,簡單的烘煎處理,輕鬆的在半個時辰內端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奇玩意兒。但大多時間,他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油燈柔和的光亮,將她的髮絲、面容鑲了層淡淡的光,讓她看來特別漂亮也特別迷人。

        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有幾次抬頭看向他,他笑,她亦回以一笑。

        靜默的空間,有種溫馨的氛圍。

        她今晚做的是改良版蝦鬆青菜米漢堡,過去她做這類西式速食,都以麵包、饅頭或是燒餅來包內餡,這回則是將飯煎成金黃色鍋巴狀,更是香味四溢。

        因為是宵夜,她做的不大,但考量到男女食量,她做了兩個給他。   

        瞧他吃得眉開眼笑,楚心恬也覺得今晚的宵夜特別好吃。

        他是懂得回報的,喝完她準備的舒眠茶,他將懷裡兩小瓶葫蘆狀的藥瓶放到桌上,「妳聽好了,這個是……」

        她很認真的聽著,訝異於他除了給她治療寒毒的藥丸外,竟然還有暈船藥,再聽他說著每日吃藥的注意事項,她的心暖烘烘的,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體貼仔細呢,正要開口說謝謝時,卻見他一臉正經的說了—— 

        「妳這藥可別讓人瞧見,因為我跟妳是一樣的。」

        她一臉困惑,「我們什麼一樣?」

        他突然笑了,再朝她眨眨眼,「妳偷偷做宵夜,我偷偷做藥丸,懂嗎?」

        她表情很窘,吶吶否認,「我、我才沒有偷偷呢,我真的是被允許可以動用這裡的任何食材。」偏偏她不能說他什麼,因他偷偷做藥是為了她,只是這樣很不好啊。

        「他允許妳?怪了,權尚書生性就不是個大方的,還是—— 」他突然瞪著她看,「他對妳很特別?」他曖昧的目光迅速往她發育良好的身材掃了一眼。

        她頓時怒了,「胡說什麼?權尚書對我沒那種心,他看重我的手藝,哪像你思想邪惡。」

        「食色性也,何來思想邪惡?何況,妳這種模樣,哪裡都圓圓的,很可愛啊,他對妳特別也很正常。」他突然傾身向前,認真的打量她那張粉白如蜜桃的圓圓臉兒,像在勾引人去掐上一掐,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見她瞪大眼,他的手瞬間往上,改而拍拍她的頭,笑道:「妳真的很可愛。」

        這傢伙在撩妹嗎?她沒好氣的打掉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男女授受不親。」

        他呿了一聲,往後坐回去,「不是吧,妳一個小廚娘也興演千金小姐的矯情?」

        「才不是,但男女有別啊。」

        「可我們不是獨處一室,而且還一連好幾晚了?」他理直氣壯的反問。

        呃,她死死的瞪著他,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瞧她一張臉氣得鼓鼓又吃癟的模樣,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小丫頭,男女有別不適用在妳這丫頭身上,對了,今晚又有人在妳艙房前後出沒,妳倒是要真的小心點。」

        「你怎麼知道我的艙房在哪?我上次就想問你了。」

        他聳聳肩,「我有一天當差時,不經意看到妳走進去,本想喊妳,但怕別人多想,把妳視為眼中釘,那就不好了。」

        「誰會多想?」她問的直接。

        見他的手又要往她額頭彈過來,這一次她閃得快,沒讓他得逞。

        他咬咬牙,指指自己那張足以魅惑男女老少的俊帥臉孔,「妳這雙眼睛要不要本大夫也一塊瞧瞧?這船上有九成九的女人,眼睛都黏在我身上呢。」

        「噗哈哈哈,你真臭美,我聽到的人才不是你呢,雖然,你的確長得算出色了。」

        楚心恬是很誠實的,只是,帥哥她在穿越前就看太多了,尤其在法國學藝時,金髮碧眼的帥哥可是滿街跑,也難怪她對眼前的古代帥哥有著免疫力。

        他蹙眉,「不是我那是誰?喔,福王是吧,那傢伙天天泡在溫柔鄉裡,只在上層窩著,哪有我這可以滿船跑的人魅力大。」

        「你魅力大,然後呢?」她問。

        「什麼?」他難得沒聽懂。

        「人家魅力輸你,可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可你呢?一輩子當大夫身邊的小廝就滿足了?」她突然覺得生氣。

        他開玩笑的哼了一聲,「知足常樂,妳沒聽過?」

        「你這叫好逸惡勞!醫術不都學了一半了,為什麼不繼續拜師好好學下去?男人就該有成就,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滿足?」她碎唸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氣得雙頰都鼓起來了,這副可愛模樣讓他笑意更濃,「我爹娘都沒說什麼了,妳憑什麼管?還是,妳想當我媳婦了?」
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而易舉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個方向面對自己,然後傾身順利的將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間。

        她抬頭看著低頭彎身的男人,想也沒想的就伸手頂住他的胸口,「你明明可以很正經的跟我說話,幹麼把自己弄得油嘴滑舌的樣子,那我會討厭你。」

        四目相對,她眸子清澈如水,他則是略帶複雜深深地凝視她,半晌他突然笑了笑,直起腰桿。

        「笨蛋,我這叫親切隨和。」被她說油嘴滑舌,他半點也不以為忤,反而很自得的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要這樣解釋也成,但我正經的問你一句,一輩子都在別人身後當奴才好嗎?你好好想想,若是當個醫者可以懸壺濟世,可以幫忙弱勢貧窮的人,你還能自己當主子,這多好,你為什麼要如此浪費人生?」她是又氣又惱。

        他雙手交抱在寬闊的胸膛,挑高了眉,將她上上下下瞧上一瞧,再搖搖頭,「妳說話會不會太老成?還是個小丫頭呢。」

        「男人跟女人一樣,應該都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是。」她突然忿忿不平起來,「你明明比我有機會,卻如此不長進,真是太可恨了!」

        她站起身來,悶悶的收拾桌面,從一旁的大水缸裡舀了水來清洗杯盤。

        他蹙眉走到她身後,小聲的問:「妳生氣了?」

        「沒有,我又不是你媳婦,你自甘墮落……不是,知足常樂,那是你的選擇,我有什麼好生氣?」她只是氣自己,氣這種男尊女卑的古代,氣她穿越過來時,只是個無父無母無人能夠依靠的十歲女童,她氣自己什麼也無法抵抗,只能屈就這種被套了枷鎖的奴役人生,無法掙脫。

        一想到這麼多憋屈難吐的怨氣,她眼眶不由得紅了。

        他濃眉一攏,「要哭了?」

        「才沒有,是我洗盤子手勁太大,水濺到眼睛了。」她想也沒想的就用手去揉眼睛,竟忘了手上有泡沫,這一揉反而刺痛雙眼,淚水真的拚命落了。

        「妳真的笨!手上全是皂水還去揉眼睛。」

        他一邊怒斥一邊連忙拿了乾淨的巾子弄濕,輕輕的為她擦拭淚眼,動作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不知道是否是這樣的溫柔觸動了淚液開關,她的淚水根本止不住,事實上,從來到古代後,她一直過得小心翼翼,就怕被別人發現她的不同,從來也不敢讓自己的情緒徹底放縱。

        「喂,這啥爛皂水,刺得眼睛這麼痛?」他聲音都有些慌了。

        「我沒事。」她聲音瘖啞,淚水仍滴滴答答的落。

        他輕敲她的頭一記,「妳逞什麼強?不就是想哭嘛,但哭得剛好就好,別哭太多,傷眼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哄過一個女人,事實上,哪個女人敢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馬上就被人拉出去了,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的心也跟著揪疼了。

        楚心恬管不了淚水,這一次的宣洩全在意料之外。

        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簡直不知所措了,「該死的,妳別哭了,大不了我好好學醫,好不好?」

        這句帶著求饒的咒罵,終於讓她破涕為笑。

        她噗哧一笑,臉上都還是淚水,「我哭干你學醫什麼事啊。」

        他一臉無辜,可手沒閒著,拿著毛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妳不是說到我的自甘墮落,才開始紅了眼眶?我知道了,妳就想當我媳婦嘛,但我知足常樂,不思長進,無法讓妳依靠,妳才難過的哭,我都瞭解了。」

        她以淚眼死死的瞪著他,這傢伙哪來的自信?臉皮會不會太厚!

        他還一臉無辜的問:「我有說錯嗎?」

        她沒好氣的道:「大錯特錯,你再胡言亂話,明晚就別來吃了,哼!」

        他突然又笑了,再朝她眨眨眼,順手摸一把她柔嫩有彈性的臉頰,「終於有力氣罵人了,妳收拾這兒吧,我今天被某人的淚水弄得好累,先回去睡了。」

        她愣愣的看著他塞在她手裡的毛巾,再抬頭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身影,這人,真的不壞呢,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對,他剛剛是不是趁機吃她豆腐了?

*             *             *

        藍藍的天空,船靜靜行駛著。

        金碧輝煌的上層樓閣內,雕梁畫棟的門柱上幾絲繡簾隨風飄揚,六名貌美的女樂師正在彈琴,而前方有一如床的軟榻,權尚書舒服的半躺臥著,懷裡還依偎著他最喜愛的一名美妾。

        在他前面,有一鑲嵌多色寶石的小圓桌,上方擺放著幾盤精緻點心及美酒。

        他懷裡的美妾起身向前,拿起一只鑲著寶石的酒杯,坐回他身邊。

        權尚書摟著她,就著她白嫩如蔥的手,喝了一口醇酒,微笑的再看著那些彈琴的美人兒。

        此時,一名侍衛走進來,上前拱手道:「大人,楚丫頭來了。」

        權尚書朝那幾名女樂師揮揮手,她們立即起身退了出去,他懷裡的美妾也跟著坐起來,但權尚書仍維持著慵懶的半躺臥姿勢看著楚心恬走進來。

        她上前行禮,神情恭敬的看著長相斯文的權尚書,不知道他今日為何突然要她到上層樓閣?

        「從明日開始,妳在午餐點心的份量及樣式都多做些,這是福王交代的,還有——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丫鬟。

        該名丫鬟立即走上前,將一小袋碎銀交給楚心恬。

        「那也是福王賞給妳的。」他說。

        楚心恬難掩驚喜,脫口而出,「太好了,呃—— 」她尷尬的看著突然笑出來的權尚書,就連他身旁的美人也低頭笑了。

        但不管是退回一旁的丫鬟,還是站在另一邊侍候的兩名小廝,三人的視線很快的對上又閃開,福王賞這筆錢時,他們也在場,可是福王丟出的明明是一大袋沉甸甸的銀子,少說也有幾十兩,現在卻只剩一小袋碎銀,這個他們可沒膽子說出來。

        權尚書看著一身淡藍裙裝的楚心恬,他知道這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是個小財迷,也清楚她有多麼想要贖身,然而撇開他現在對她廚藝上的喜好,他相信再過兩年,她的容貌可不輸此刻在他身邊的美妾,屆時,讓她成為自己的人,也在他的盤算中。

        所以他對她一向多了份包容,他笑看著她,「福王非常喜歡妳做的點心,而船上生活沒什麼過多的娛樂,他玩了一個月,已沒啥新鮮感,每天睡到午後,醒來吃油膩的山珍海味也膩了,他貪鮮,妳就多費點心,日後的獎賞肯定會更多的。」

        「是。」她喜孜孜的頻點頭。

        一旁的美妾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心恬的身上,不依的偎到他懷中,嬌嗲著聲音道:「大人,您忘了妾身的事?」

        他低頭親親她的額,再抬頭看著白皙素淨的楚心恬,「把妳叫來,還有另一件事,前幾天,妳做的一種配茶的餅乾酸酸甜甜,她很喜歡,興致勃勃的想跟妳學一學呢。」

        楚心恬想了想,點點頭,「那是檸檬糖霜餅乾,不難做,可是火候拿捏比較難。」

        她將如何用蛋、糖、油、麵粉等各種材料混合融合成麵糰,再分成小麵糰壓平烘烤,完成後放涼,另外將糖粉與檸檬汁如何混合,再沾裹在餅乾上……她說得很仔細,但一看到美人飄忽不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個只是隨口說說,想討好權尚書的女人罷了。

         「聽來也不難嘛,只是火候?」美妾咬了咬紅唇,看向楚心恬。

         「這真的只能靠經驗,很難說。」楚心恬說得直接,畢竟古代沒烤箱,無法預熱,無法定溫,爐灶的火太烈抑或是不夠熱,烤出來的餅乾就四不像,難以下嚥。

        「這……」美人兒嬌滴滴的又看向權尚書,眨了眨眼。

        權尚書哈哈大笑起來,「好了,那種粗活哪要妳自己來?想吃讓楚丫頭去忙便是,妳好好侍候我就成。」

        「妾身也想啊,可是,大人將很多時間都花在福王身上,有時還一人窩在房裡,要妾身代大人坐在花廳,說是陪福王,卻只是看著福王對著兩個丫頭摟摟抱抱,人家看了,不只無聊,還念著大人,要妾身怎麼侍候?」她嘟起紅唇,幽怨的美眸瞅著他。

        但她這撒嬌也是有拿分寸的,眼前的男人並非泛泛之輩,權家更因他的善於鑽營攀附,才能從沒落士族重新爬到巔峰,他更藉職務之便搜刮油水,出入也講究排場,連身邊侍候的奴僕也都得相貌乾淨,身形姣好。

        這次出使,像她這等美貌女子,這船上就有七、八名,再加上女樂師們,想要在他身邊佔著位置,可得步步為營,不能讓他厭了。

        原來是在討拍啊,竟然拿她當藉口了,楚心恬杵在原地,心裡嘀咕。

        權尚書握著美妾的柔荑,「京城交代了不少事,我得適時回應,寫些東西,飛鴿傳書回去。」他摸摸她柔滑的玉手,「好了,說說福王昨晚怎麼樣了?」

        「他摟著兩個丫頭又親又抱的鬧了一整晚,酒喝了好幾罈,直至深夜才醉醺醺的讓兩個丫頭扶回房裡,估計不過午是醒不過來的。」美妾忍不住埋怨,「皇上找這種人跟著大人出使,也不知是何打算。」

        權尚書但笑不語,這裡面還有太后跟相爺的盤算,只不過,一個女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美妾卻很不識相,自作聰明的又說,「還是皇上對福王有忌諱?京城不是有傳言說無憂閣閣主就是他,而無憂閣這個組織就是福王密謀要為前福王報仇才創的江湖組織?」

        聞言,權尚書是嗤之以鼻,「福王不過是個紈褲王爺,哪來的能耐?傳言是假的,就妳這小傻瓜當真。」

        但他就喜歡笨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們的身體與侍候,心計跟聰明都不需要,他低頭又親了親懷裡噘嘴說著「我不依」的美人。

        楚心恬好無言,雖然她也認同權尚書的話,但是,這兩人談情說愛可以,有必要將她晾在這裡當觀眾?

        無憂閣這名號在京城可說是無人不知,那是一個專門給人解決疑難的組織,小至打聽人隱密,大至殺人滅門,只要能開出令無憂閣閣主滿意的價格,包雇主高枕無憂,也因為它的使命必達,成為朝廷和江湖人最大的憂患,但從來沒人見過無憂閣的閣主。

        不過不知從何時開始,有傳言說無憂閣的閣主姓魏,也因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江湖上敬他的人稱他為魏神仙,憎他的人罵他是魏魔頭,流言傳來傳去的,竟然傳出這個姓魏的就是福王魏蘭舟。

        她印象可深了,當時她在尚書府後院聽到這話時,她身邊的奴僕反應很一致—— 

        「福王是無憂閣閣主,這是天大的笑話吧?哈哈哈—— 」

        「他要是無憂閣閣主,我都是皇帝老子了!哈哈哈—— 」

        她從來沒見過福王,但聽過荒唐貪玩的福王,也聽過能上天下地的無憂閣的種種事蹟,能將這兩者擺在一起的人,她只覺得腦袋有洞,而且,洞還不小。

        權尚書跟美妾甜滋滋的說著話兒,終於注意到她這根開始神遊的木頭,這才揮揮手讓她退下。



【第三章】   一夜之間風雲變色

  楚心恬回到廚房,開始忙碌,當暈船的狀態又來時,她才想到忘了吃藥。

  不過一想到塞在懷裡的一袋小碎銀,心情一好,反胃的狀態也好了不少,只是,面對廚房裡其它神情各異的奴僕丫鬟,仍讓她神經緊繃。

  「呿!有人就是有能耐,做做點心就有額外的獎賞。」

  「雖然是她親手所做,但廚房裡有些活兒也不是她一人幹的,難道不該拿出一些分給大家?真是不會做人。」

  「就是,聽說福王出手相當闊綽,也許咱們一到尼丹國,她就拿出一大袋錢來,脫離奴籍了。」

  四周交頭接耳的酸言酸語持續了一整日,時不時的在她身後響起。

  這種妒嫉又幼稚的言行,楚心恬沒有太多的想法。

  事實上,從權尚書看上她廚藝的那一天開始,連先前待她和善的老廚師也變了,甚至對她能跟著出使他國,怒稱她根本是搶佔他的位置。

  她無從辯解,古代尊卑讓居於次等的奴僕都想盡辦法的要往上爬,她能理解,再加上,她始終相信她一定可離開這種充斥著你爭我鬥的地方,因此她對同儕們不會特意去討好,自然也不會委曲求全。

  戰戰兢兢的幹完活兒,一天終於過去了。

  此時,又是大半夜,在昏黃燈火下,偌大的廚房靜悄悄的,自成一小小溫暖世界。但她知道再過一會兒,有人會進來,一想到這裡,她就笑了。

  他雖然油嘴滑舌了些,很愛拍她的頭,偶而彈疼她的額頭,上回還小小的摸了她臉頰一把,其餘倒沒有太多不莊重的舉止,至少,她沒感覺到不舒服。

  思緒間,她將兩份消夜放到桌上,以溫熱帕子拭了拭手,正要咬下以清爽蔬果搭配照燒牛肉當內餡的中式割包時,一個高大身影已迅速入了座,拿起桌旁的帕子也擦拭雙手後,拿起那看來就好吃的玩意兒大口咬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又是笑咪咪的。

  他邊吃邊問裡面的食材,沒幾口就吃光了,心滿意足的拿了帕子拭拭嘴,再笑看著她,「我聽說你今天拿到福王的賞賜?」

  又是這件事!她直接翻白眼,「船上真的沒什麼事好聊嗎?不過是一小袋碎銀,搞得我好像拿了幾十幾百兩似的。」

  黑眸閃過一道詫異,但很快的恢復正常,「是嗎?我也為至少有五十兩銀,聽說福王是個沒將錢當錢的人。」

  「誰知道,也許他已經掏出太多賞給美人了,剩下的零頭才丟給我這小廚子,不過,」她對他一笑,「我已經很開心了。」

  可他不開心!他抿抿唇,「你怎麼知道他賞美人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富含水果味的茶香。

  她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後才道:「怎麼不知道?廚房裡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著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慾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噗!咳咳咳——」他猛地嗆咳起來,一邊沒好氣的死瞪著她,「咳咳——」

  她這才突然意識到這裡是古代,男女交談可沒有現代那般隨意,她口中的不舉在古代男人聽來顯然太不知恥或是太大膽。

  她表情很尷尬,走到他身後,替他拍拍背,「抱歉,我忘了我是在跟男的說話。」

  他止住咳,卻忍不住回頭瞪她,「我看來像女的?」  

  她力忍著笑,走回對面的椅子坐下,「不像,不過,你長得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美。」她一點也不吝於讚美,還很認真的打量起他。

  他有兩道劍眉,一雙狹長鳳眼黑白分明非常吸睛,再加上高挺的鼻樑,一張唇形姣好的菱角嘴,還有白晳的皮膚,連半點毛細孔也看不到,也許比她的膚質都還要好,這張臉看了近半個月下來,真的是愈看愈好看。

  這話顯然讓他聽得開心,一張俊帥的臉笑得開開的,「算你會說話,不過,我還是挺好奇你對福王的評論為什麼那麼差?」

  「評論倒沒有,只是,覺得福王辜負了老天爺給他的好身分。」她答得直接。

  「怎麼說?前福王可是個逆謀份子,你卻覺得他兒子有個好身分?」他身子往前,一臉的興致勃勃。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有一個叛亂的父親又不是他的錯,人是沒有辦法選擇父母的,何況,他一樣承襲了爵位,有錢有權力,應該當一個大大的好人。」

  「所以,你認為他是壞人?」他直覺的反問。

  「吃喝嫖賭會是好人?」她也直接反問回去。

  他聳了聳肩,「也許他心裡苦啊,一家子除了他之外,全被斬殺流放,在南方的封地也被皇上收回,他在京城,也得受天子監視,當個沒官職的閒散王爺,他除了吃喝嫖賭,還能做什麼?」

  「他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墮落的當廢物?」她不以為然。

  「廢物?你真敢說,不怕我把你說的這些話傳出去?」他雙手環胸。

  她直接拿白眼瞪他,拿過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冒著裊裊白煙的水果茶,「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好意思嗎,做人要憑良心啊,不然跟禽獸有何差別。」

  他半瞇起黑眸,嘖嘖有聲的搖搖頭,「小小丫頭,講起道理來挺厲害的,不過,你難道沒聽說過,福王可是威震八方的無憂閣閣主——」

  「噗!咳咳咳——」她瞪著他,一手氣呼呼的指著他,再指著她手上的茶,意謂著他幹啥每回都在她吃喝的時候,說些可笑的話。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長了手,去拍拍她的後背,「是你自己笨,還怪我呢。」

  她沒好氣的又瞪回去,好不容易止住咳嫩,她喝了口茶,澗潤喉才說:「聽說聽說,代表就是假的!謠言止於智者。」

  他笑看著她,「這句不錯,看來你自學的很好,只是,你真的一點都不信福王是閣主?」

  她用力點點頭,「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她煞有其事的舉起十根手指頭。

  黑眸倏地一瞇,「沒十個?你真的很瞧不起他。」

  「何止我呀,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紈絝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她叨叨念念的喝完茶,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盤,一一拿去清洗。

  他坐著沒動,微微闔下眼,遮住眸中的波動,再緩緩抬頭,看著背對自己的她,伸手再拿了桌上兩隻乾淨茶杯,倒入茶水,其中一杯,他從袖內拿了一個瓶子,以袖遮掩,灑入無色無味的白色粉末。

  當楚心恬清洗好杯盤,再轉身回來時,訝異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脫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欞前,望著窗外。

  她本想開口,但見他神情略顯嚴肅,她還是先將茶壺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無味的水果及茶葉後,這才再次走到他身邊。

  他看向她,順手也將放在窗台上的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手,看著手中也拿著茶杯的他,「你喜歡喝這個?我故意泡得淡點,怕影響睡眠,可是喝到兩杯,好像太多了。」說著,她就要將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會兒,你拿著喝吧,總會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著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點,沉靜一下也好。」她也跟著喝了一口。

  夜色深濃,兩人並肩倚在窗戶前,凝望著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輪班行駛,只是,怕驚擾福王跟權尚書的睡眠,夜間的速度會減緩,所以,窗外景緻移動的極為緩慢,偶而才可見到岸邊的村落燈火,遠方好像還有其它移動的船隻,閃爍著點點燈火。

  這一段航程已臨江面,處於較偏僻的區域,兩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煙不多,若非月光如橋,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還沒說話,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來幹活呢。

  她忍著哈欠,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僅輕輕挪動步伐,想要安靜的離開。

  「我們也算是朋友,你說說看,你以後想做什麼?」他突然開口,再度問了這個他曾經相當好奇的問題。

  她回頭看他,見他一雙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份外認寘,她不回答好像有點不應該,見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過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凈。

  他站在一旁,等著她回答。

  「我想先恢復自由身,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開間可維生的點心鋪子,平安度過此生就行了。」說完,她忍不住的打個哈欠,連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聽來不是什麼大志氣。」

  「我只有一個人,有了大成就也沒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氣,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很可憐,很脆弱,只是,她怎麼突然變得好睏。

  他同情的凝睇著她,「小丫頭……」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搖搖頭,「沒事兒,反正一個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麼名字?我從沒問,你也不主動說。」

  他莞爾一笑,「這重要嗎?」

  「你不是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來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闔起來了,「小丫頭?」

  「對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睏意,朝他揮揮手,一手拿起油燈,頻頻的打呵欠回到艙房,吹滅油燈,幾乎是閉著眼的狀態下,褪去外衣鞋襪,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什麼刀劍鏘鏘聲、吵雜的人聲、尖叫及哀嚎的哭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來,發覺自己頭昏腦漲的身體更是沉甸甸,拉開被褥想下床,卻發覺手腳虛軟無力,她只能掙扎著坐起身,套上外衣後,吃力的穿上繡鞋,摸黑步出艙房。

  外頭震天的吵嚷聲伴隨著刀劍的相擊聲更大了,當她拖著沉重身體緩緩走到燈火通明的甲板時,這才發現甲板上到處死傷一片,船上有的地方還著火了,有些人正在驚慌逃竄,還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殺,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隨侍與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廝殺,場面相當混亂。 

  不是夢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覺讓她混沌的腦袋更清明了。

  她緊張又忐忑,怎麼辦?還是再躲回艙房?

  在一片殺戮血光中,一個臨風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同一時間,一身狼狽的權尚書被兩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髮絲凌亂的權尚書難以置信的瞪著站在船首的魏蘭舟,「這些黑衣人是王爺的人?!」

  「對啊,權尚書,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蘭舟挑挑眉毛笑道。

  權尚書窒了窒,頓時語塞。

  王爺?!本王?楚心恬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夜夜都到廚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嗎?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沒錯!是他!可那雙狹長鳳眼充滿凍人冷意,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他,那張五官俊美的臉龐明明就是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是了!每次見面,他僅著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他穿著一身領口、袖口都襯了黑底金繡的綾羅綢服,讓他整個人充滿尊貴氣息。

  「王爺是瘋了嗎!胡鬧也該有個程度,咱們得到出使丹尼國啊!」權尚書咬牙怒吼。

  「咱們?大人真的當本王跟你是咱們?」魏蘭舟冷笑的看著臉色一變的權尚書,繼續道:「船才行使幾日,本王的吃食裡就加了點料,當然,死不了人,但依這下毒的量,應該是在抵達尼丹國後,才會暴斃身亡吧。」

  權尚書咽了一口口水,「沒、沒有的事,到底是誰在胡亂造謠。」

  魏蘭舟雙眸一冷,「造謠?這不是權尚書的主子——聶相的強頂嗎?」

  權尚書頭皮發麻,吶吶的問:「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蘭舟突然大笑出聲,「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本王是無憂閣的閣主啊,這不是聶相派人到處散播的?不對,本王忘了,聶相的背後還有個太后呢。」

  權尚書的臉色愈來愈白,這個流言的確是太后跟聶相派人去說的,但知情的不過幾人,為何魏蘭舟會知道?

  他驚懼的看著全身充滿戾氣的福王,正要開口時,「啪」地一聲,不知從何飛來一隻血淋淋的斷臂落在他眼前,他嚇得驚叫一聲,踉蹌的跌坐地上,驚見甲板上愈來愈多的殘肢屍首,他喘著氣兒,拚命的將身子往後挪移,就怕碰到。

  魏蘭舟卻是闊步上前,來到渾身顫抖的他面前,「其實,本王倒很想當當無憂閣的閣主,身為一個可以與朝廷抗衡的江湖組織首領,不管是魏神仙還是魏魔頭,聽來就很厲害,不是嗎?」

  魏蘭舟從容的蹲下身,直視著瑟縮低頭的權尚書,俊美的臉上有著駭人的笑意,「看著本王!」

  他怯怯抬頭,「王爺,這、那……那都是太后跟宰相的意思,跟臣無關啊。」

  「你不是他們最大的爪牙?不是聽命要在這一次的出使路上解決掉本王?」

  「沒、沒有。」他冷汗直流,只能聽命抬頭。

  「沒有?你敢否認這一船的人,除了本王貼身的三名小廝外,全是太后、聶相跟你的人?而你們這些人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在抵達尼丹國前讓本王咽氣,再丟入海中,來個屍骨無存?」他眼中冷意襲人。

  權尚書簡直不敢相信,他全身不斷顫抖著,他不懂為何所有的算計,魏蘭舟都一清二楚,難道在他、太后甚至宰相身邊都有福王的耳目?!

  「無話可說?」魏蘭舟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掃,船上早已倒臥一片,如今站著的全是他的人,「時間已晚,本王也乏了,把他解決了!」

  「是!」

  權尚書見幾名黑衣人朝他走來,他臉色慘白的大聲求饒,「王爺饒命啊——」

  話語未歇,幾名黑衣人同時朝他胸口送上一掌,「噗」一聲,他雙目大睜的吐出一道殷紅血箭,整個人被打飛後直接落在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見。

  楚心恬屏住氣息,看著這怵目驚心的一幕,緊緊的以雙手摀住嘴巴,她知道自己該逃,但她全身僵硬,動也動不了。

  「王爺,全都解決了!」

  這時候,一名黑衣人走另一邊的甲板上來,朝魏蘭舟拱手道。

  全都解決的意思是全死了?!她雙手陡地一鬆,倒抽了口涼氣。

  明明是這麼小的抽氣聲啊,還有風聲、海浪聲,甚至還有幾個瀕死的低吟聲,楚心恬卻感到一道犀利冷光瞬間朝她射來!

  當她驚恐的眼對上魏蘭舟那雙深黝得令人起寒慄的桃花眼時,她下意識的倒退一步……但兩名黑衣人的動作更快,他們迅速的朝她飛掠而來,手中刀刃森冷的刺向她!

  完了,她喉嚨緊縮著,她要死了!

  下一秒,黑暗來臨。

*             *             *

  天亮了,當日光愈漸熾熱,船上的血腥味更重,甚至還有著殘肢曝曬後的腐肉腥味四溢。

  船仍在海面上靜靜行駛,所有家丁侍從全由黑衣人替代,他們換穿成隨行侍從的服飾,有的在甲板上巡視平靜江水,有的負責駕船、有的在廚房忙碌,對一些仍未處置的血淋淋屍首,眉頭都沒皺一下。

  在最上層雅緻豪奢的樓閣裡,一扇半圓刻著花鳥扇形的木窗半開著,海風徐徐吹入,室內則點了沉香,適時沖淡隨風而入的血腥味。

  魏蘭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前,右手撫著下顎,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床榻上仍在昏睡的圓潤少女,這小丫頭真不乖啊!

  也慶幸他的動作夠快,及時飛身過去擋下手下的那一刀,不然她現在已經香消玉殞了。

  床榻一旁,排排站著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十歲小廝,他們是福王的貼身侍從,也是拜福王為師,學習醫術的小徒弟。

  此時,他們好奇的眸光在楚心恬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

  「王爺就是大半夜去找她蹭吃的啊,看她白白圓圓的,廚藝一定也跟她的人看來一樣的好吃吧?不然,王爺怎麼夜夜都去。」說話的是訶子,有一張圓圓的臉,微胖,也是這三小廝裡最愛吃的。

  魏蘭舟以手支著頭,看著他所收的三小童中醫術最好的訶子,「本王是辦事後,肚子餓了,才找她祭祭五臟廟的,什麼蹭吃?」

  「就是,王爺特別辛苦呢,這一趟出使,只能帶我們三個人出來,偏偏,這船上誰都識得我們,我們功夫也不夠好,只能讓王爺一人忙來忙去的,一下子倒在美人膝,一下子又喝酒裝醉,好不容易可以找個人吃點美食,我們就算再饞,也只能吞口水,懂嗎?」開口的是蓮子,他長得白白凈凈,相當清秀,卻也是三小廝中最古靈精怪的。

  「膽子大了啊,毒藥的研習打算停了?」魏蘭舟挑眉看他。

  「別啊,師父,王爺,我不亂說話了。」他急急的摀住口,跟著主子習醫三年多來,他最愛的就是搗鼓毒藥,讓他暫停不是要他的命嗎?

  訶子跟梔子馬上哈哈大笑,主子哪有那麼好調侃的?雖然他們也很佩服蓮子的膽子,即使每每被主子一句給收拾了,還是很敢說。

  梔子見福王的眼神又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我們出去,讓主子也好好休息。」

  長相憨厚的他一向是三小廝中發號施令者,有著小聰明,在魏蘭舟眼中,也是辦事最可靠的一個。

  雖然梔子還不識男歡女愛,但跟在福王身邊三年多,他看過的女人太多,也看出福王對楚心恬很特別,不然,這一船上的人不會只留下她一名活口。

  三小廝向這個從來比較像他們的大哥哥,而非高高在上的王爺行個禮,轉身往門口走去。

  魏蘭舟的目光仍一寸寸的打量著床上的楚心恬,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呼吸也稍微變得紊亂,黑眸閃過一道狡黠,他又喊了聲,「慢。」

  三小廝馬上止步,回過身來,在看到福王給的一個眼神後,三人立即走回床榻前。

  楚心恬已經醒過來了,可是她害怕的不敢張開眼睛,她想到自己之前說的話——

  「……廚房裡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著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慾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墮落的當廢物?」

  「……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

  「……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紈絝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

  嗚嗚嗚……該死的,她為什麼那麼誠實,這些找死的話又要怎麼收回來?

  但能怪得了她嗎?誰能想一個惡名昭彰的福王會在半夜溜到廚房跟她蹭吃聊天!只要一個口令,就會有一桌山珍海味送到他眼前的呀,她真的有股衝動想狠狠的揍他幾拳,再質問他這樣坑她、玩她,好玩嗎?!

  「蓮子、訶子、梔子,你們來說說,本王該怎麼處理她?她可是看到本王的人殺了這一整船的人。」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冷冷颼颼的。

  「殺人滅口,一定要的!」梔子馬上反應。

  楚心恬緊閉著雙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裡在罵,什麼爛建議!

  魏蘭舟嘴角微微一勾,突然笑道:「可是,本王見她皮膚軟軟嫩嫩的……是了,蓮子在煉的那一種毒丹若再加入人皮一味,藥效更佳,但活剝的效果會比較好。」

  她整個人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閉得更緊,他X的!福王怎麼半點人性都沒有,再怎麼說,他也白吃了她幾頓消夜,怎麼可以恩將仇報!

  魏蘭舟抬頭,看著正努力憋住笑意的的蓮子,以眼示意他該出聲了。

  蓮子深吸一口氣,才將語氣轉得正經,「徒兒謹遵師父吩咐,只是,敢問師父,徒兒該從哪裡下手好?」

  師父?徒弟?楚心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她毛骨悚然啊,她要被活生生的剝皮了!怎麼辦?怎麼辦?

  「先去找把好刀,才能剝得完。」魏蘭舟邪魅笑說著。

  一陣忙碌、腳步聲雜沓的進出。

  楚心恬閉著眼,猛咽口水,頭皮發麻,全身抖個不停。

  突然,她聽到有人喊著,「王爺,這把刀削鐵如泥呢。」

  「王爺,這活兒就讓訶子來,訶子好吃,她看來粉粉嫩嫩的,把皮剝了後,咬上一口,肉一定很多汁。」

  「蓮子說得對,我愛吃也很能吃,由我執刀,讓我多吃一些吧,王爺。」

  「你們說的不錯,她這模樣看起來就甜,吃起來肯定更甜,好吧!本王允許你們一起分享,不過,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比較好入口,動手吧!」

  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就興致勃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還沒死呢,當她的面討論如何剝她的皮、吃她的肉,還一小塊一小塊好入口,將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分享餐嗎?

  原本的畏懼在熊熊怒火下轉化成勇敢,她氣憤的睜開眼睛,視線雖還顯模糊,但她挺腰坐起,吼了出來,「你們還算是人嗎?!」

  聲音一歇,室內一陣靜悄悄。

  楚心恬雖是怒火沸騰,仍因害怕而全身不自主的發抖,卻在視線清明後,陡地一愣。

  魏蘭舟已換穿一襲白色圓領寬袖袍服,整個人看來俊美出色,他姿態輕鬆的靠坐在椅背,而他前方的圓桌上則擺放一隻精緻的白玉瓷盤,上頭放了一顆粉粉嫩嫩的大桃子,三個約莫九或十歲的小廝,同樣穿著一身深藍窄袖褲裝圍在桌旁,其巾一名較圓胖者,手中篁著一把小小閃亮的水果刀。

  「她眼睛有問題嗎?我們不算是人是什麼?」

  「是啊,姑娘,我家王爺是我們三人的師父,他醫術高明,要不要請他替你的眼睛看看?」

  「對啊,師父在毒這方面也有專精,姑娘眼睛也許中毒了,看不出來我們是人。」

  三名小廝你一言我一語,即使站著,身高也只跟坐著的魏蘭舟同高,講話卻刻意繃著臉,顯得老成,讓人看了發噱。

  但楚心恬可笑不出來,她呆呆的看看三人,再看向挑高了眉頭看著自己的福王。

  魏蘭舟朝三名徒弟道:「拿出去吧,桃子剝皮後,你們三人分吃了。」

  三人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端著盤子退出房間。

  魏蘭舟笑眼瞇瞇的走到另一邊的軟榻,舒服的半坐臥後,這才直視著仍維持原姿勢不動的楚心恬,「膽子不小,說本王不是人?」

  她吞咽了口口水,勇敢的悶聲抗議,「是王爺故意誤導,讓我以為要剝我的皮吃我的肉,怎能怪我說出那句話?」

  「呿,自己笨還有理由?」他好笑的看著她想生氣但又不敢發火的圓臉兒,「本王又不是野人,雖然,對喜歡的女人,的確很愛將其吃乾抹凈,不過,那種吃法……你這個小丫頭還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還啃不下去。」

  你要啃,我還不想讓你吃呢!她在心中忿忿嘀咕,只是,現在怎麼辦?

  她偷偷的打量這間豪華的艙房,仍是雕樑畫棟的,在一大片窗檯外甚至還植了一整排的竹子,添了綠意,窗外仍可見一片湛藍的海,她仔細觀察,確定船也仍在行駛中。

  可是,船不是失火了?難道半點也沒破損?這會兒又是誰來開船?那些黑衣殺手嗎?還有那些屍體都丟入海中了吧?

  魏蘭舟像是看出她眼中諸多疑問,慢條斯理的開了口,「船身破損部分並不會影響行船,至於殺掉的人,原本倒在哪個地方,就還在那個地方。」

  見她眼神驚懼的看向他,他露齒一笑,「不過,你不必擔心,一切都照舊,這艘船跟本王都會安然無恙的抵達尼丹國,只是中間得額外再停個地方而已。」

  魏蘭舟手肘撐著頭,身體斜坐臥,微微敞開的前襟,露出結實光滑的胸肌,整個人看來透著一抹優雅的慵懶,但這抹慵懶讓人緊繃,覺得他就像一隻等著要狩豬的黑豹,看似輕鬆,但好像隨時會撲殺過來!

  她忍著想跳下床奪門而出的衝動,這傢伙一點都不像半夜找她蹭吃時的隨和,沒有半點威脅性,再想到她昏厥前,他那個令她戰慄的眼神,顯然他在她面前刻意偽裝成另個樣子。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對了,她沒死,甚至半點傷都沒有,那時候……她詫異的看著他,「是你救了我?」

  「還算不笨。」他嘴角的笑容俊魅。

  但他還是讓他的手下殺死全船的人,「我謝謝王爺饒了我一命,可是,你為什麼那麼殘忍的殺光全船的人?你……王爺,這樣不對,殺人是要償命的。」

  她很想大聲的指正他的殘酷冷血,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怯懦且發抖的。

  「對他們仁慈就是對本王殘忍,不是他們死,就是本王死,若你是本王,你要怎麼做?」他反問。

  她不知道,可是……她咬著下唇,聲音又更大了些,「冤有頭,債有主,船上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要王爺的命。」

  「那也只能說他們跟錯了主子。」他慵懶起身,從容的走到床榻前坐下,「像是我那三個小廝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應該不知道吧,這回上船的人,本王身邊除了那三個小廝外,其它全是權尚書及宮裡指派的人,倒是你……接下來,我該怎麼處置你?」

  瞧他那張俊臉似笑非笑,一寸寸的傾身向她,她很沒用的一寸一寸往後仰,最後是整個人被迫在床上躺平。

  她身體緊繃,心跳急速狂跳,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得寸進尺的上了床,惡劣的側躺在她身邊,以手肘撐著頭看著自己。

  她想再坐起身,他卻立即伸手按住她,以不容駁斥的聲音道:「躺好!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下,整整的忙活一夜了。」

  你休息干我何事?為什麼我也得躺著!對了,整船只剩她一個女人,難道沒魚蝦也好嗎,她咬著下唇,只能很俗辣的在心裡嘀咕,乖乖躺著不動。

  室內靜悄悄的,她能聽見他均勻徐緩的呼吸聲,久久、久久……

  她輕輕的、慢慢的側轉過頭,看著闔著眼睛的福王,睡著了?

  腦海中突然又浮現他站在甲柄上冷血看著殺戮的那一幕,她頭皮發麻,接下來他要怎麼處置她,要她侍寢?風流成性的福王沒女人能過日子嗎?

  她不要啊!她吞咽了口口水,喃喃低語,「就算你是王爺,怎麼說我也煮了半個月的宵夜給你吃,你會感恩的,對吧?」

  「我也幫你看病給藥,不是扯平了?」他闔著眼睛回答。

  她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回答,「我我我以為——」

  「本王睡著了?你的呼吸跟心跳聲那麼大,本王怎麼睡?」他放棄闔眼也側轉身子,面對著她,「你說,咱們是不是扯平?」

  「這哪算扯平,你是救了我沒錯,但若是之後又將我滅口,也不算救了我啊,而且這樣你給我的藥,我不等於是白吃了?那我什麼好處都沒有,王爺不還是欠我恩情?」她也知道自己嚇到語無倫次,近似強詞奪理,但生命誠可貴,她真的不想死。

  黑眸閃過一道莞爾笑意,「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

  她眼睛一亮。

  他撫了撫下顎,「可是,我已經先報恩了,倒是你……怎麼就醒了?」

  她聽不懂,吶吶的問:「什麼意思?」

  「我就是看在你讓我蹭食的份上,要放你一條生路,才在茶裡加了迷藥,結果你醒來了,卻不乖乖躺著,我問你,難道你沒聽到刀劍的打鬥聲?」

  她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她當然有聽見。

  「所以說你這丫頭能多有聰明?自己找死上了甲板,是你的錯吧?」

  她只能苦著臉再點點頭,但忍不住又開口駁斥,「也不全是我的措,王爺迷藥下得重一點,我就醒不過來,自然也沒有後面的事了,是不是?」

  他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恢復,「不管如何,你知道了這一切,要把你送走是不可能了,」他煞有其事的嘆了一聲,「可惜了,我還賞了你五十兩銀,原想說我殺了權尚書後,你不僅自由了,還有錢可以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做你想做的事,當然,還有你可以吃上三年的藥丸也都差人替你備了,我是仁至義盡啊。」

  五十兩銀?!她倏地瞪大了眼,急急的道:「沒有啊,權尚書只給我一小袋碎銀,可惡,居然吞了我的錢!」

  她氣得坐起身來,卻見福王笑了出來。

  敢情她只聽到前段話,沒聽到他的後半段,魏蘭舟啼笑皆非。

  她尷尬的看向他,「呃,王爺,我真沒想到惡名昭彰的你原來這麼有人性——」

  見他又挑高了眉,她又吞咽了口口水,試著說些好聽的話,「我是說,被吞的錢就算了,既然王爺有心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那王爺就放了我好不好?我向天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這整艘船的人都是王爺您的手下殺的。」她還真的高舉起右手。

  他也坐起身來,看著這張份外認真的小臉,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丫頭沒什麼自覺,跟他一個大男人躺在床上說話,竟沒半點不自在。

  他下了床,回頭看她,「不行,誰都知道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她也跟著跳下床,快步走到他面前,見他伸手要拿茶壺,她連忙搶過茶壺,彎身恭敬的替他倒了杯茶,腸枯思竭的想方法,「那那那……王爺剛剛不是說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跟錯主子,那從今以後,我認你當主子成不成?」

  魏蘭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閉上眼睛,想了想,再睜開眼睛看著一臉討好的她,神態為難,「可是你很瞧不起我,說我是墮落的廢物,說我不學無術、沉溺溫柔鄉,是個沒有內涵的絝褲子弟,我要反省自己,還說我吃喝嫖賭,是大大的壞人。」

  這人吃飽撐著將她的話記那麼清楚幹啥?她臉色忽紅忽白,小嘴開開闔闔,就是吐不出一個字駁斥。

  他也不催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再慢悠悠的啜著茶等她開口。

  迫得她只能硬著頭皮,尷尬的再重申一次,「王爺可以收我當奴才,然後,證明我說的都是錯的,是我有眼無珠,可以嗎?」

  他挑眉輕笑,「你是什麼身分,跟你證明我是個好的做什麼?又有啥好處?」

  她被問的語塞,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算了,本來她穿越過來就是多出來的一條命,老天爺應該是要借福王的手收回,才會讓她落入這一團亂中,她認命了!

  「好吧,那隨王爺了,但讓我死得痛快一點。」她說得率性。

  瞧她閉上眼睛,一副要從容赴義的蠢樣,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我逗你的呢,我不會殺你的,要殺你,先前哪會讓手下放過你,還讓你躺在本王的床上?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嘖嘖嘖,早就說過你一臉不聰明樣,還真的蠢到超乎本王的想像。」

  笑笑笑,隨你笑了,也隨你虧了,重點是——她小心翼翼的問:「王爺不殺我了?」

  「不殺了。」他說。

  她心頭的大石頓時落了地。

  「不過,你得天天給本王做點心,」見她又瞪大眼,他一頓,笑著搖頭,「我話還沒說完,你還得當我的貼身侍女,免得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後,不安份的給本王惹事。」 

        她能惹事嗎?這整船上不全都是他的人,他要她當廚娘加侍女,她能說不要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不敢抗議只能努力的鼓起勇氣,問問權益,「那我做這些活兒有錢可拿嗎?」

  魏蘭舟挑高濃眉,對她的天真大膽是嘖嘖稱奇了,他一指彈向她的額頭,滿意的聽到她發出哀叫,「你的命在本王手上,還想要錢?沒有!還有,別想打混摸魚,否則你就死定了。」

  她一手摀著發疼的額頭,這傢伙原來這麼腹黑,根本是個大魔頭,比權尚書還過分,她這是替自己找了個黑心肝的壞主子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5 12:38 AM 編輯

【第四章】   成為廚娘兼丫鬟

  楚心恬沒有太多時間去印證那一點,因為船行駛不到一天即在臨江的晨州靠岸。

  臨江處還停泊著不少大小船隻,上下船幹活的船工甚至在岸上走動的老百姓,見到這一艘豪華非凡的大船緩緩停靠時,個個都一臉好奇,停下腳步觀看,但在船身停靠後,眾人一看到甲板上散亂的屍首殘肢,不僅臉色大變驚呼出聲,更是騷動起來,有的跑,有的躲,有的不知所措。

  而在船上放下梯板時,只見幾名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侍衛佇立在那兒,讓一些膽大的人也不敢靠近。

  其實福王早已讓人通知晨州的地方官,因此等不到半炷香時間,地方官徐善就乘坐馬車,帶著一群騎馬的衙役匆匆趕至。

  害怕又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的老百姓竊竊私語地在岸上圍觀,一見這群官兵,主動的讓開一條通道。

  徐善下了車,領著一行人快步的拾階登船,驚見一片染血甲板上或機或仰的眾多屍首,那乾涸血漬及撲鼻難聞的氣味,讓每個人都面色慘白,徐善除了噁心欲嘔外,更是心驚膽顫,他忍不住抬起長袖遮住鼻子,皺著眉頭,急急吩咐手下處理屍首及清潔船身。

  「徐大人,福王在裡面。」

  船上一名侍從向他示意,他點點頭,跟著他走,卻也忍不住念了該名侍從,「怎麼不處理那些屍首?」

  「王爺交代,待徐大人上船後才處置。」該名侍從恭敬回答。

  徐善只能撇撇嘴,當他雙腳踩在沾染血漬的甲板上時,心裡覺得很不舒服,只能時不時的憋著氣兒,忍受難聞的氣味,一路往上直到最上層的艙房。

  這間精緻豪奢的艙房顯然沒被血染過,一切看來整齊有序,空氣中還有著沉香味。

  徐善迅速打量房間,一邊往裡走,一眼就見到半躺在床榻上的年輕男子,不由得一愣,他早聽聞閒散福王俊逸非凡,窕容風華,看來傳言不假。

  斂下心中的驚艷,他上前拱手行禮,「微臣徐善參見王爺。」

  「徐大人來了啊,」魏蘭舟虛弱的半躺在床上,臉上可見餘悸猶存,唇色也微微發白,但這一點也不損他出色的容貌,「本王見到大人,心裡這才真的定了,昨日水寇突然上船,敵我對戰,死傷甚多,連權尚書也慘死,若非還有一些捨身護住本王的侍衛,本王此刻早已……真是嚇死本王了。」他白晳修長的手輕輕的拍撫胸口。

  楚心恬安靜的站在床前一側,另一側則站著蓮子、訶子及槴子,因三小廝頭低低的,她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無波,只是……

  她的目光悄悄的飄到魏蘭舟那張似陷於驚惶的俊顏,這傢伙要是活在現代,絕對可以輕輕鬆鬆的摘下一座奧斯卡獎,真會裝呢!

  徐善大約三十多歲,長相魁梧,比較像武人,乍見一個美男子如女子般柔弱,竟看得怔愣,忘了說話。

  「徐大人?」魏蘭舟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狡意。

  徐善這才回了神,「呃,下官己聽王爺派來的人說明狀況,也已派人去追查,只是,此江域多年平靜,下官真不知是何方來的水宼肆虐,不僅驚擾王爺,連權尚書也遭橫禍。」

  「此事,你派人好好查查,事關水域安全,不得輕忽,另外,也替本王寫封信派快馬送到京城。」

  魏蘭舟見他點頭,想了想又道,「本王要在你的官邸休憩幾日,你派人將船上修繕打點一番,再添些人隨船幹活兒,本王還有出使的重要任務,不能擔擱太久。」

  「王爺派來的人,已經說明王爺的需求,所以下官都已準備好了,王爺現在就可以離船,隨下官回官衙。」徐善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魏蘭舟滿意的點點頭,在床榻坐起,看了一旁的楚心恬一眼。

  她愣了愣,他瞇著眼瞪她一眼,再看了一眼擺放在床下的鞋襪。

  她這才明白,連忙走上前,在床榻前蹲下,重了擺放在鞋上的襪子,看著他那雙潔凈的大腳丫,認命的替他套上襪子,再幫他穿好鞋,這才起身退到一旁。

  魏蘭舟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頭,「做得不錯。」

  又拍她的頭,她想翻白眼,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在看到徐善好奇的目光看向她時,她連忙將頭垂得更低。

  「走吧,徐大人。」

  魏蘭舟率先步出艙房,徐善連忙跟上,三小廝接著隨行,在楚心恬仍在想著要不要同行時,魏蘭舟象是腦後也長了眼,頭也不回地開口,「楚丫頭,還不跟上來。」

  她一愣,連忙快步跟在三小廝的身後走。

  徐善的確已經做了安排,有些人留在船上,有些人則跟著魏蘭舟前往他的官衙,而他顯然也很清楚福王的喜好,光是來接人的那輛金燦燦的馬車,差點就沒閃瞎楚心恬的眼睛。

  圍觀的群眾仍然不少,顯然這些老百姓們已經知道這船的主子就是狼藉聲名的福王,於是,當他們現身甲板上,四周就出現不少竊竊私語。

  「那是福王,天啊,俊得像神。」

  「他真好看啊。」

  「他的運氣好啊,連權尚書也死了,但由他出使尼丹國,會不會出事啊?」

  嘰嘰喳喳議論聲不斷,魏蘭舟只是笑眼瞇瞇的率先下船,步向馬車,徐善一行人仍跟在身後。

  在魏蘭舟上馬車後,徐善也要提腳上車,卻見他挑高眉,揮了揮手,徐善尷尬的退後,車簾垂下,沒想到,魏蘭舟又掀開車簾,指了指楚心恬,「上來。」

  她一愣,見他又朝她勾勾手。

  好吧,有這樣的主子她也算擁有特權,這貼身丫鬟的身分竟比地方官還大,她困宭的向徐善行個禮,才快步的上了車。

  徐善只能無奈的上了馬背,這個閒散王爺他是打心底看不起,但皇族的身分擺在那裡,他不虛偽應付一番也不成。

  他一揮手,策馬而行,馬車也跟著動了,蓮子等三小廝及幾名隨侍則很認分的步行跟上。

  車內,魏蘭舟跟楚心恬面對面坐著,車內寬敞,壁面貼了精緻的絲繡彰顯貴氣,軟硬適中的座位上還擺放著幾個軟墊,得以塞在腰後,魏蘭舟就塞了幾個,坐沒坐相的,嘴角微勾,邪魅的看著她。

  她正襟危坐,刻意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過了一陣子,馬車裡一片靜悄悄的,她偷偷的抬頭,這才發視他雙瞼有點黑,睫毛下的陰影,讓他看來有了一點疲憊。

  他好像真的很累,想到他曾說的,他忙了整整一天……這個人,她是真的看不清。馬車行駛了好一陣,終於停下來,在車停的剎那,魏蘭舟睜開了眼睛,

  看到的是楚心恬靠著窗,似乎在沉思。

  「王爺,官邸到了,請下車吧。」

  徐善的聲音響起,同時,車簾讓人掀起。

  楚心恬看向魏蘭舟,他朝她一笑,示意她先行下車,她只得先行,映入眼簾就是徐善及他身後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眾生。

  接著魏蘭舟下車,一見徐善帶領衙役婢僕俯首低眉歡迎他的浩大排場,讓他不由自主的霜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這一笑,可謂光芒萬丈,眾人不禁看傻了眼,魏蘭舟還邪魅的頻放電,含笑的掃過一堆臉紅心跳的丫頭。

  這傢伙一定要這麼張揚嗎?楚心恬真的很無言。

  魏蘭舟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努力想忍住翻白眼的表情,對她這些可愛的神態,他其實還挺喜歡,甚至是享受的,所以,他站定原地不動,黑眸藏著幾分的興致盎然,伸出一根手指頭,往徐善勾了勾,示意他靠近自己。

  徐善不明所以的走近他,他側過身,在他耳畔交代幾旬話。

  徐善先是一愣,這才連忙點頭,叫了府中總管過來,低聲交代著。

  總管立即退下,找了兩名壯丁跟他快步的進入官邸。

  不過一會兒,楚心恬就看到一種她在韓劇還是古裝劇裡看過的小型人力抬轎。

  而偉大又懶得走的福王就坐上那玩意兒,讓兩名高大男丁搖啊晃的,手中還搧著他不知打哪兒拿出來的金邊摺扇,搖啊搖的,招搖無比的進入官邸。

  徐善將魏蘭舟一行人安置在官衙的一個精緻別院,不管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庭園花卉,都可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而花廳與內室更是佈置得美輪美奐,擺設的家飾與傢具看來皆很昂貴。

  此時,魏蘭舟已舒服的躺臥在床榻上,內室的左右兩邊同樣是三小廝與楚心恬排排站。早在一刻鐘前,他讓蓮子、訶子及梔子同楚心恬自我介紹,因此她現在知道這三個十歲少年除了侍候福王之外,也真的向福王拜師習醫,但僅在私下相處時才會稱福王「師父」。

  然而又多知道一個秘密的她,再一次的被魏蘭舟警告,飯可以多吃,話就得斟酌著點說。

  楚心恬只是點頭,沒說出口的是,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其實並不怎麼相信他的醫術會高明到可以收徒的程度,想想,一個日日沉溺在溫柔鄉,沒傳出做過什麼正經事的閒散王爺會有什麼逆天醫術?誤人子弟比較可能。

  不過,他的確診斷出她的陳年寒毒啊,她心裡又冒出另一個聲音。

  所以,這個人藏得很深,一想到他在甲板上那陰戾的神情,她不由得又吞咽了一口口水,這種人也許是精神分裂患者,她最好還是戰戰兢兢的,免得誤踩地雷。

  魏蘭舟邊休息邊瞅著楚心恬,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清楚傳遞著她思緒的種種變化,有趣得很,讓閒閒沒事幹的他起了逗弄之心,「丫頭,你在想什麼?」

  室內只有她一個女的,楚心恬一愣,馬上繃緊神經,畢恭畢敬的躬身回答,「沒有,沒想什麼。」

  他挑起濃眉,「不敢說?怕本王?」

  是她不想撒謊。

  他呵呵笑了出來,「這可不好,本王很享受你的沒大沒小跟暢所欲言哪。」

  你享受,我又不想找死!她沒好氣的在心裡嘀咕。

  「別怕,你說真話,本王保證不罰你。」他又說。

  她哪敢說真話,他以為她真的笨嗎?她搖搖頭閉嘴不說。

  他坐起身來,像在招呼小狗似的,伸手朝她揮了揮,迫得她不得不走近,他再一揮,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再走近,直到雙腳都抵到床邊了,他才滿意的開口,「你說直話,我不罰外,再給一兩銀,這也是你日後可以拿到薪俸的唯一方法。」

  她眼睛倏地一亮。

  主子那麼大方的人,竟然只給一小錠銀?三小廝迅速的交換詫異的目光。

  不過楚心恬一向不貪心,何況動動嘴皮也沒花多少力,只是有些話得先說清楚,「實話都是不好聽的,而口說無憑,請王爺白紙黑字立個約,喔,我可是識字的,王爺別想糊弄我。」

  三小廝詫異的瞪大眼,這丫頭腦子沒壞吧?竟敢做出這樣的要求,但更令他們錯愕的是,王爺還真笑著應了,讓他們取來文房四寶,下了床有模有樣的寫了一張真話無罪,還有一錠銀可拿的字據,最後寫上今天的日期才交給她。

  魏蘭舟笑容滿面的坐在椅子上,瞧她極為慎重的看了那張保命符,再吹了吹墨汁,然後寶貝萬分的折好,揣進袖子裡。

  「真的看得懂?你不懂可以問。」他待她就是特別好。

  但她不覺得,只認為他瞧不起她,「我知道很多人都以為當奴才的沒機會識字,但我就不同,我可是利用各種機會,暗暗的自學。」這也是她對外的一貫說詞,不然,質疑她為何識字的大有人在。

  魏蘭舟面露讚賞,「不錯,你很上進,現在你要的到手了,可以說說剛剛心裡在想什麼了吧?」

  「那個,我剛剛在想,王爺的醫術好像還行而已,卻收了蓮子、詞子、梔子在身邊,根本教授醫術是假,侍候差遣是真。」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直視著臉上含笑的魏蘭舟,這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想到我身上的寒毒,王爺卻診斷出來了,可見也有三兩下功夫,只是,我又想到王爺讓手下殺人也不眨眼,就可以知道……爺這個人藏得很深,日後,我得小心翼翼的侍候,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小廝眨了眨眼,這丫頭也太實誠了,要她說真話就真的全都說了?

  魏蘭舟倒是忍住笑意,對她這一席話並不意外,「還有呢?」

  他再看了梔子一眼,梔子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的從懷裡拿出一銀袋,從裡面拿出一兩銀交給她。

  她眼睛含笑的收下,放入袖內的暗袋,「我是覺得王爺人也不是太壞,如果真有逆天醫術,就大方的讓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你可以懸壺濟世,去給需要的老百姓看病,也可以扭轉外界對你的壞印象。」

  「本王身分夠高,日子過得那麼逍遙自在,何必紆尊降貴的去懸壺濟世?光想就累人,何況,本王壓根不在乎外面的想法。」

  她笑意一收。

  他臉上笑容卻更大,「再坦白點的說,本王的醫術也的確如你所言,只是學個幾招玩玩,偶而唬唬你這種笨蛋而已,為人生添點樂趣,又瞎貓遇上死老鼠,寒毒這病情正好有學到。」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只是,老說你是笨蛋好像也不對,你猜中了我收蓮子他們為徒,除了過過當師父的癮之外,也真的是留他們在身旁侍候。」他神情莞爾。

  她眼中隱隱冒出怒火,再氣呼呼的看著三小廝,「你們聽到沒有,你們不生氣嗎?他坦白了。」 

  三小廝搖搖頭,不明白有什麼好生氣的,若沒有王爺,他們三人應該還在外頭沒街乞討過活。

  「你們——」她氣急敗壞的又看向魏蘭舟,「你不覺得愧疚嗎?」見他無辜的搖頭,她更火大了,「王爺!蓮子他們將未來託付給王爺啊,王爺就有責任有義務要教好他們,可是你既然沒有能力,就不該耽誤他們。」

  魏蘭舟撫撫下巴,「他們是自願留在我這個身分高貴的主子身邊,跟著過好日子,哪裡不好?」

  「當然不好,人不是過好日子就好,要過得有意義啊,醉生夢死算好嗎?再說了,王爺身分高貴又如何?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跟我們有什麼兩樣,三頭六臂了嗎?說白了,不過是投胎投的好罷了。」瞧他這滿不在乎的樣子,她連珠炮的吼了一大串話。

  瞬間,室內靜悄悄。

  三小廝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魏蘭舟也挑高濃眉睨著她。

  完了!她是白痴嗎?怎麼就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她懊惱輕拍自己的嘴巴,閉上眼睛,準備受死了。

  「你說的其實也有點道理,不過——」魏蘭舟突然輕吹一聲哨音。

  她甫張開眼,就見四名蒙面黑衣影衛瞬間掠窗而入,一字排開的站在魏蘭舟面前,她頓時杏眼圓睜。

  他眼中含笑,重複她的話道:「身分高貴又如何?」他又張揚的連吹兩次哨音。

  她眨了眼,又再眨個眼,屋裡已經四個、八個、十二個黑衣人悄然而立。

  她呆若木雞,瞧著笑看自己的福王,突然間明白,他這是在告訴自己,身分高貴也沒如何,只不過多了三頭六臂,不,能多好幾頭好幾臂。

  一個閒散王爺身邊的暗衛陣仗居然這麼大,他該不會如一些極少數的京城百姓所說,真的有什麼叛逆謀反的大陰謀吧?

  魏蘭舟一個眼神再加個手勢,黑衣人便如同鬼魅般咻咻咻的消失在室內,只留一開始站立的四名黑衣人。

  她咬著下唇,看著魏蘭舟的表情已經不同。

  魏蘭舟卻要四名黑衣人拉下面巾,再要她移動步伐,走到四人面前。

  她硬著頭皮照做,發現自己的高度都只到這四名高大威武男子的胸口。

  「丫頭,把他們的面容看淸楚,這四個是本王最倚賴的暗衛,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從今而後,他們四人會輪流的隱藏在暗處監視你。」

  見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向他,魏蘭舟輕笑,「你沒聽錯,所以日後你得切記謹言慎行,只要『對外』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或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們就會替我取了你的小命。」

  她心驚膽顫的緩緩回頭,一一打量四名暗衛,他們個個面貌不太友善,有殺氣呢。

  魏蘭舟瞧她一臉忐忑,突然笑咪咪的問:「你覺得我帶著這四大暗衛回國後,百姓們會相信我是無憂閣閣主嗎?」

  她愣愣的又回頭看他,他話題大跳躍,她還沒回魂呢。

  「若是剛剛那樣的陣仗還不夠,本王另外也養了不少江湖人當下屬,若是讓他們一起現身,算算也有上百人。」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你覺得人數夠嗎?反正,京城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相信的人少,如你說的,可能不到十個人,但你剛剛那一臉驚嚇的樣子,若是全京城百姓也同樣以那表情看著本王,肯定好玩啊,本王真的很想過過當無憂閣閣主的癮。」

  這一席話,讓三小廝驚訝的頻頻交換目光,就連一向嚴謹的四大暗衛都面露詫異,但很快恢復原來的面無表情。

  楚心恬看著福王像個稚氣的孩子,一副期待等著聖誕節到來,想拿聖誕老人禮物的渴望神情,她只覺得頭上烏鴉滿天飛。

  當然,她也聽懂這一席話的另一個意思,也就是他不是無憂1閣的閣主。

  然而有那麼一刻,她竟懷疑他是扮豬吃老虎,是真的閣主……她頭腦昏昏,看著他雙眸灼亮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只好開口道:「從來沒人見過無憂閣閣主,王爺想冒名頂替當然成。」反正,還是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但這句話她就不說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若是真的,我再來就有事做了,想想怎麼一鳴驚人。」

  瞧他笑得眼彎彎,她忍不住又道:「但王爺真的想要那麼做嗎?無憂閣樹敵不少,會不會王爺還沒過完癮,命就丟了?」

  魏蘭舟抿緊唇,皺眉道:「聽來是有點不太好。」

  反應極快的梔子立即上前拱手,「王爺,楚姑娘這話說的倒實在,王爺不也特別派人打聽過無憂閣嗎?他們殺的全是十惡不赦的江湖惡徒,也殺了朝中一些重要大臣,是朝廷跟江湖人的眼中刺啊。」

  「是啊,無憂閣閣主根本無人見過,雖然莫名其妙的傳出王爺就是其主,但王爺不也查出來了,丟出這些流言的就是當朝的太后跟聶相那一派的人。」

  她詫異的看向一一站出來說話的三小廝,這事誅及宮鬥?不對!她馬上捂住耳朵,老天啊,她真的不想再聽到任何秘辛,因為知道得愈多,死得也愈快!

  她這個掩耳動作瞬間逗樂了魏蘭舟,她真的太好玩了。

  說她笨嘛,有時反應也挺快,不過,她不想聽下去,他怎麼會讓她如願,他可是辛苦的鋪梗鋪到現在呢。

  他刻意凝聚內力,讓他要說的話順暢的傳入她耳朵,「太后一黨放出這流言就是要陷害本王的,為的是讓皇上以為我居心不良,安個罪名除之。沒想到,本王聲名浪蕩,相信的人寥寥無幾,讓太后一黨恨之入骨。」

  楚心恬嚇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奇怪了,她明明緊緊捂住耳朵了,怎麼福王的聲音卻這麼清楚?她呆呆的眨眨眼,困惑的看向坐在椅上,笑看著她的魏蘭舟。

  三小廝跟四大暗衛都有點搞不清楚主子在想什麼,他們以為是楚心恬看到王爺殘酷的另一面,所才故意混淆視聽,讓她跟外界一樣,誤認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為何王爺又讓她聽到太后、聶相與他互鬥的內幕?王爺這麼信任這個丫頭嗎?

  「不想聽嗎丫頭,那下去吧。」魏蘭舟像趕狗似的,朝她揮揮手。

  楚心恬困惑的看著他,她還是很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為什麼?

  她放下摀耳的雙手,神情複雜的向他行個禮,退了出去。

  楚心恬一離開,魏蘭舟便見三小廝及四大暗衛面帶疑問的看著自己。

  魏蘭舟心情甚佳的喝了口茶,眼中含笑,「你們不覺得她很有趣嗎?」

  他們大概明白了,這是王爺的惡趣味,拿楚心恬當此次遠行的休閒娛樂呢。

  魏蘭舟讓三小廝退下,他還有正事要交代四大暗衛去辦。

  他先指定其中的南昱去盯著看來心事重重的楚心恬,其它三名暗衛長卿、遠志、決明得帶著其它暗衛潛伏在這宅院四周,除了提高警覺,還得盯著徐善的一舉一動。

  他交代完畢後,再汷看向長卿,「京城的老妖婆踉聶相在忙什麼?」

  主子能叫太后老妖婆,但他可沒那膽子,「稟王爺,太后替皇上的後宮又挑選了十名美人,其中三人封為妃嬪,都是太后娘家的後輩。」

  「老妖婆這一招用不膩,對本王如此,皇上也是如此,一來是怕我們身邊的耳目太少,二來,就希望我跟皇帝醉臥美人膝、日日思淫慾,我成了浪蕩好色之徒,少帝再博個淫亂不思朝政之名,老妖婆臨朝聽政可就名正言順了。」魏蘭舟嗤之以鼻道。

  不過,他隨即笑得十分愉悅,老妖婆及聶相從來不知他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這半年來,他可是暗中讓人送了禮物到老妖婆的寢宮,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聶相為討太后歡心,也在王爺離京後,私下引進三名相貌極佳的年輕男子,他們偽裝成太監,專門侍候太后。」長卿繼續拱手報告。

  「太后思淫慾,聶相投其所好,這兩人還真合。」魏蘭舟撫著下巴,陷入沉思。

  長卿、遠志、決明靜立一旁,不敢擾其思緒。

  半晌後,魏蘭舟才笑著下決定,「好,派人通知讓咱們的人先停藥。」

  三人不由得一愣,太后生性冷情重權勢,在情慾上放縱不太可能,但若有外力相助,便成了可能。

  於是,在半年前,主子即交代宮中耳目,在太后寢宮的飲食加入少量會引發女子情慾的藥,這款藥還是主子自行研發會讓人提高情慾的春藥,依太后所吃的量,累積個十日,即會讓她慾望高漲,由於吃的量少,儘管天天有太醫把平安脈,也把不出任何異樣。

  此計,是主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等類似藥物,在主子府第內總有美人兒想方設法的要主子吃下,讓主子日日沉溺慾海,而主子雖識破此計,也不得不配合演出。

  但主子卻要他們的人停藥?雖然不解,但他們唯命是從,拱手稱是。

  魏蘭舟在處理完這些事後,短暫小睡片刻,徐善即派人過來詢問,可要用晚膳?

  時值夕陽西下,魏蘭舟點了頭,卻要槴子叫楚心恬端盆溫水進來侍候。

  楚心恬住的房間與魏蘭舟只隔三間房,在見到自己換穿的衣物、魏蘭舟給的藥瓶,甚至努力存下的錢袋都好好的放置在房裡時,她是驚訝的。

  但在想到他都能在無聲無息下,派人擊殺權尚書等一船人,這些物品出現在這裡便也不算什麼了。

  方才在梔子來叫她以前,她也累得小睡一會兒,因此,這會兒端著銅盆走進來時精神好了些,只是頭髮來不及整理,有些小亂。

  在蓮子的提點下,她先侍候魏蘭舟洗臉,再踮高腳尖為僅著內衫的他套上一襲月白色袍服,但在他示意要她梳理他一頭披於後肩的長髮時,她面露為難,她不知怎麼替古代男子束髮啊。

  在魏蘭舟一個眼神下,蓮子走過來,以口說教學,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讓楚心恬拿著烏木髮梳,一綹一綹的梳理著主子的一頭黑亮長髮,再以玉冠束髮,一個絕倫出色的男人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魏蘭舟滿意的看著她,「不錯,手挺靈巧的。」

  她只能點點頭,心裡提醒自己他是主,她是奴啊。

  「呃……王爺你做什麼?我的頭髮……」她也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大手在她頭上轉了幾下,她盤起的辮子就掉落下來,而且還瞬間如絲緞般散開。

  魏蘭舟伸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幾下柔潤如緞的髮絲,手一翻再一轉,不過三兩下,就將她拉到梳妝鏡前坐下,「我的丫鬟頭髮不該像鳥巢。」

  她看著鏡內的自己,仍是她習慣的盤髮,方便她在廚房幹活,但她自己是練了一年後才能快速盤好,這個身分高貴的男人怎麼會梳女子的髮式?

  她凝睇著笑容滿面的他,這個男人,她真的看不清,而梔子三人卻仍表情如常。

  「王爺女人多,也識情趣,會替女人盤髮,但我何德何能——噢!」

  魏蘭舟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拍了她的後腦勺一記,丟了一句,「笨蛋!」舉步就往外走。

  訶子及梔子忍著笑意,匆匆跟上,蓮子落後一步,經過她身邊時,低聲道,「你腦子不好,眼睛也很不好,還不跟上。」

  她揉揉後腦勺,誰腦子跟眼睛不好?魏蘭舟喜怒無常很難侍候呢!她嘀咕著,還是乖乖的追了上去。

*             *             *

  星月交輝下,徐善設宴地點就在戶外,前有廊橋花園,後有假山流水,居中是精雕細琢的大亭台,四周園點上燈籠,還繫著隨風飄揚的紗簾。

  府裡奴僕戰戰兢兢的站在徐善身後,恭迎福王。

  待魏蘭舟坐定,三小廝與楚心恬站在身後,看著徐善笑眼瞇瞇的跟著落坐,身後奴僕立即上前為兩人的酒杯添酒,再退後站定。

  眼前這桌熱騰騰的山珍海味,不管是盛盤的瓷器或碗筷茶杯,皆精緻昂貴,可以看出為了招呼這名懂得享受也很敢享受的閒散王爺,徐善均以最高規格來招待。

  但為了等這個貴客上桌,徐善早已飢腸轆轆,偏偏貴客始終不舉筷,先是看看眼前這入夜後的庭園燈光美景,又見在一旁待命的樂師及舞伶,他笑容滿面的要他們先奏一曲再舞一曲。

  「王爺,邊看邊用餐吧。」徐善笑笑的拿起筷子。

  「徐大人,本王認真想過了,襲擊本王的水寇肯定是提前得到捎息,而且目標就是為了殺本王……」

  徐善神情一變,「王爺怎會如此想?」

  「大人不知,存活的下屬說,有聽到水寇說了句『福王一定不能活』,但本王就是有老天爺庇佑,這才活得好好的。」他拍拍胸脯,還雙手合十的向天拜了拜,再看向徐善,「不過,這船上幾十條人命,徐大人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那幫水宼,剿了他們的窩,這才能保障咱們王朝百姓在此條水運的安全。」

  「是是是,王爺說的是。」徐善只能尷尬點頭。

  「但話再說回來,」魏蘭舟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在這裝飾得金碧輝煌的亭台轉了一圈,露出閃閃貪婪之光,端著酒杯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杯身。

  「本王在船上的地方被水宼搜括了,一匣子的銀票跟金子不翼而飛,這出使他國,很多事都得打點。」他笑咪咪的看著臉色再一變的徐善,「說來,這為皇上辦事,為朝廷出一分心力,也是一種光榮,待本王出使回來,一定會向皇上說清楚,是誰替皇上分憂解勞。」

  這話說得誅心,意思是徐善若不拿出錢來,魏蘭舟同樣也會向皇上說他不願意為皇上分憂解勞,楚心恬覺得福王實在很賊。

  徐善笑得極僵,「是,下官一定會準備的。」

  魏蘭舟這才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飲而盡,當徐善身後的奴僕上前斟酒時,他揮了揮手,以眼角餘光了身後的楚心恬一眼。

  她認命的上前,為他的空杯倒滿酒後才退回原位,對四周打量自己的好奇目光,尤其是徐善的視而不見。

  「徐大人,本王這一回出使,權尚書帶了不少侍妾同行,本王卻為了要展現對這次出使的看重,再加上府裡近百侍妾也搞不定的狀況下,就一個也沒帶。」  

        魏蘭舟傾身向前,朝徐善眨了眨眼,「反正,外面的女人還會少嗎?呵呵呵……」

  「呵呵呵……」徐善也只能跟著笑,但心裡隱隱在冒火了。

  「不過,本王不愛什麼良家婦女,有經驗的美人才好玩,大人同是男子,應該懂的。」他邪魅的挑眉。

  「是是是,下官一定好好安排。」徐善表面客套,笑得和善,心裡卻只想將他大卸八塊,又要錢又要女人,還得添些奴才上船去,他以為他是開善堂的?

  楚心恬有點……不,是非常無言,福王就這麼大刺刺的跟徐善要女人來侍候?她過去真的把他想得太好,還他視為朋友,夜夜備消夜,如今看來,他根本是一個好色貪財又殺人不眨眼的大奸人。

  陷于思緒的她,壓根沒發現音樂沒了,舞伶也沒跳了,更沒察覺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某人連喚她幾聲,她也沒聽見。

  還是梔子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她眨眨眼,看著他圓圓的臉向前方一轉,她也跟著一轉,視線就正對著不知何時回頭瞪她的福王。

  「你這丫頭發什麼愣?你可是本王御用的點心大廚,還不快幹活去!」

  她眨了眨眼,她這是被點名了?可是那一整桌菜還不夠他吃嗎?他根本連動都沒動啊!徐善也面帶不解的掃過桌上的多色大拼盤、韭黃蝦球、腐乳滷肉、酸辣醋魚、牛肘子、五梅雛鴿、紅燒鰻魚、四絲春卷等等佳肴,雖早已聽聞福王日子過得奢靡無度,但他這一桌可也是下了重本。

  他不得不起身拱手詢問,「下官惶恐,不知是否這桌子菜不合王爺胃口?」應該說入不了他的眼?根本連筷子也沒動!

  魏蘭舟揮手示意他坐下,「不是的,徐大人,本王是受驚不輕,才胃口欠佳,尤其見到這道油膩的腐乳肉塊,就想到掉在甲板上糊糊的殘肢肉塊,還有,你看,這兩道酸辣醋魚、紅燒鰻魚,醬汁紅通通的,就像那濺染到船板上,被一大片一大片淋漓鮮血泡著的屍體——嘔!」他說到後來,竟乾嘔一聲,急急揮手,「撤撤撤!」

  徐善也曾見識到那血腥畫面,這一聽,他的胃部也開始翻攪,只能臉色慘白的讓下人快快將這一桌好菜全端下去。

  瞬間,桌面除了酒之外,什麼也沒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是一桌讓人垂涎三尺的豪華大餐,他卻只用幾句話就讓人聯想到那些可怕畫面,連她的胃也不舒服起來。

  魏蘭舟此時又看向她,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福身,「敢問廚房在哪裡?」

  徐善喚了總管過來,交代一聲,她隨即在總管的帶領下離開。

  至此,魏蘭舟也跟著起身,走到徐善身後,「本王想先沐浴,當然,若是大人能先找幾個美人來侍候,本王這不舒服的癥狀應該會好一些。」

  他笑笑的拍拍徐善的肩膀,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三小廝也在向徐善行禮後,跟上主子。

  徐善抿緊薄唇,看著一行人離去的身影,雙手在袖內握拳,這福王果真如傳言浪蕩好色,但又好像與傳言不太相同……這裡發生的事,他早已書寫仔細,派快馬送往京城,屆時就看太后或聶相有何指示了。

  他深吸一口氣,「來人,派人到萬花樓找幾個姑娘過來。」

  「是。」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5 07:23 PM 編輯

【第五章】   沉溺溫柔鄉

  楚心恬正在廚房忙碌著。

  她將魚翅以火腿煨爛調味後,揉了麵糰做成魚翅湯包,放入蒸籠,另外,將麵粉與蛋揉成麵糰,再壓成薄餅,灑上薄鹽及香料,切成三角狀,熱油煎,一片片酥脆透著金黃色的蛋香煎餅隨即完成,過了一會兒,一顆顆香味四溢的湯包也蒸好了。

  在廚房裡多的是偷偷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奴僕及廚師,見她將兩道菜放在四方漆盤上,備上碗筷、手巾端著離開。眾人看著眼饞嘴也饞,但都知道她是福王的點心廚子,且福王正等著用膳,因此從頭到尾,沒人敢跟她多說一句話,只能看著她朝他們微微一笑,就在總管的陪同下,步出他們的視線。

  兩人回到亭台時已不見主客,只有一名小廝告知,福王已回院子,於是總管再陪同她回到福王所居的院子,便先行離去。

  楚心恬在心裡將福王念了一頓,明知她在廚房,不能先派人去說嗎,一定要她端著盤子走了這官邸一大圈,她走進廳堂,瞥見四大暗衛之一站在一旁,他對她說:「王爺在房間,你端進去。」

  這傢伙真大牌啊!不行,他是主,她是奴,不能生氣。

  她忍住惱怒,一路往寢臥走,一進入富麗堂皇的房間,就見蓮子等三小廝站在床榻後方的走廊,而走廊後方是一座露天浴池。

  三小廝是先聞到香味再看到她,訶子朝她揮揮手,但視線全落在她漆盤上加蓋的食物。待她走近,他動作更快,左右兩手拿起兩隻蓋子,一見晶瑩剔透到可見內餡的湯包,還有一片片金黃薄脆的蛋香煎餅,眼睛都發亮了。

  「池裡有三位姑娘在侍候王爺,你給我們就好。」訶子想的很好,他端進去,王爺賞個一兩片也好,蓮子跟訶子也忍不住點頭。

  「讓她送進來。」

  魏蘭舟慵懶的嗓音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

  三小廝只能吞咽著口水,眼巴巴的看著楚心恬端著美食從他們身邊走過。

  溫熱浴池裡,竟還飄著鮮紅的玫瑰花瓣!

  魏蘭舟光裸著結實精壯的上半身,舒服的靠臥在池牆,雙手大張,還有三個嫵媚美人兒只穿著抹胸單衣,其中兩人泡在池裡,一左一右的替他按摩著手臂,另一名則坐在他後方,替他按揉著肩膀。

  這畫面真有點那個……但身為現代人的楚心恬,表情還算自在,何況,她在國外習藝時,也被朋友拉去過天體營,相較之下,這還算小兒科。

  她的淡然不驚讓魏蘭舟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想,這樣不大驚小怪的女人才可愛,他笑咪咪的看著她。

  竟然還給她放電!楚心恬微微行個禮,看看四周,準備將手上漆盤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拿來本王這裡。」他又說。

  她停下腳步,認命的轉身朝他走過去,一到池邊,想也沒想的就蹲下身,要將漆盤交給坐在池邊,前比她還要波濤洶湧的美人。

  「喂我。」魏蘭舟又說。

  該名坐著的柔媚美人笑咪咪的伸手要拿走她手裡的漆盤。

  「小楚楚喂。」他回過頭來又笑說。

  該名美人一愣,池裡的兩名美人也同時一怔,她們之間沒人叫這個名字啊,三人訝異的齊齊看向保持著蹲姿,雙手仍端著漆盤的圓潤美人。

  被她們一看,楚心恬也愣住了,她直覺的看向魏蘭舟。

  那雙桃花眼笑得眼兒彎彎,「楚心恬,你真的笨到沒藥醫了,大家都看著你,你還在想誰是小楚楚嗎?」

  她杏眼圓睜,「我?」想噁心死誰啊,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是你,小楚楚,好了,你們都下去吧。」他大手一揮,其它美人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擠著笑容起身,步出浴池就要離開。  

  楚心恬急急的端著漆盤上前,擋住她們,再回頭看著福王,「別啊,王爺,她們肯定比我會侍候人的,真的,讓她們來——」話說到一半,她就再也不敢說了,魏蘭舟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冷酷,一如她曾在船上見過的眼神。

  其它三名美人一見,半刻也不敢留,急急的退出去。

  魏蘭舟則冷冷的示意楚心恬可以將手上的漆盤放在池邊。

  見她小心翼翼的照做,還很有自覺的跪坐在他身側後,他才慢吞吞的開口,「你很想死?」

  正襟危坐的她臉色丕變,想都沒想的答,「當然沒有,只是誰喂不都一樣?她們侍候王爺也侍候得好好的,王爺不是很享受?」

  他挑高濃眉,「你膽子可真的不小,話也很敢說。」

  「……我又沒惡意,話也不難聽,王爺不能不承認我的話也沒錯。」不是她膽大,而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錯過說明的機會,某些責任就壓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掉了,何況,潛意識裡,她就是覺得他不會傷害她。

  他想了想,「她們是她們,你才是日後要在船上侍候我的人。」

  「所以啊,可以輪班嘛,有她們的時候,我就休息,專心研究點心不好?」她嘀嘀咕咕回答,但在某人又挑高濃眉時,她就好想咬自己一口,她那麼誠實幹麼,老是忘了眼前的男人不是來蹭吃的無名氏。

  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他竟然笑了。

  「真是的,多少女人搶著要侍候本王,給你機會,就你不懂得把握。」他這話可不假。

  「把握什麼啊?王爺府上不已經有上百名侍妾了。」她咕噥一聲,又皺眉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真多嘴,她不接話會死嗎?

  他被她的舉動逗笑了,「你不懂,自古英雄皆寂寞,若無紅袖添香,人生有何樂趣可言?好了?本王餓了?」

  她閉嘴點頭,拿起筷子,就當喂小孩吧,這樣她不平衡的心態可以稍稍平衡些,她挾起一塊小片煎餅,「張嘴,啊——」

  他挑眉看她,「你下一字要說『乖』?」

  她尷尬一笑,「嘿嘿,當然不是。」

  他張嘴吃下,眼睛一亮,開心咀嚼後,示意她再換一塊時,「咕嚕咕嚕……」低沉的腹鳴聲響起。

  她粉臉暴紅,只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相較她的出糗,他拍腿大笑,濺出部分水花,「哈哈哈……小楚楚,本王的生活自從有了你後,實在愉快非常,來吧,有來有往,本王喂你一顆湯包,算是賞你的。」他眉開眼笑的拿過她手上的筷子,再挾起一顆湯包到她唇邊。

  「我自己有手。」她脫口就說。

  他黑眸倏地一瞇,「所以,你剛剛一直在心裡叨念著本王沒手,不能自己吃嗎?」

  她急急頭,「不是,沒有,真的沒有。」

  「好,那就張嘴。」他手中的筷子再次湊到她的唇邊。

  她只能認命的張嘴。

  他莞爾一笑,「啊——再張大點。」他將筷子再移近到她開開的嘴巴上方。

  她深吸口氣,再張大點……

  但下一刻,他竟雙肩抖動,一把將筷子連同湯包丟回瓷盤,再抱著肚子大笑出聲,「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女人在本王面前將嘴巴張這麼大,都快看到喉嚨了,哈哈哈……肚子好痛,本王笑得好痛啊……」

  楚心恬滿臉黑線,氣得牙癢癢的,真的是夠了!

  她暴跳如雷的端著漆盤起身,居高臨下的瞪著笑到幾乎都要在浴池內躺平的魏蘭舟,怎麼不滅頂呢?她氣呼呼的道:「小楚楚娛樂了王爺,就斗膽向王爺要這盤吃食當獎賞了,反正,王爺笑到肚子都痛了,怎麼好再進食。」

  語畢,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她轉身就走。

  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她腳滑、腳軟,還是身後多了一道詭異的吸力?她莫名其妙的身子往後一仰,接著「噗通」一聲,整個人摔入玫瑰花瓣浴池內,漆盤、湯包、筷子、毛巾等物全成了水上飄。

  「噗,咳——噗,咳咳咳」她還倒霉的嗆到水,她一抬頭,卻見魏蘭舟已經站在浴池上方,而且是全裸!

  她忙抹去臉上的水,再眨了眨眼,視線是清楚了,但他已背過身,讓她欣賞了他完美如阿波羅雕像的結實背肌、臀部、大腿、小腿……

  她的心跳怦怦狂跳,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

  魏蘭舟如美人回眸,卻笑得很惡魔,「要你侍候,你就乖乖侍候,不然你看,你要做的事變多了,是不是?」

  她該說什麼?她現在腦袋還一片空白,看著某人背對背自己,慢條斯理的拿著毛巾擦乾那結實有力的男性裸體,再一件件的套上衣服。

  「別再玩水了,收拾收拾,再去做一份給本王吃。」

  說完這句話,某人華麗的退場了。

  玩水?她玩水?!好啊,她就玩,玩舒服了,才去幹活,她用力潑水洩憤,心裡發狠的想著。

  但見到一顆顆飽滿的魚翅湯包就隨著水波晃啊晃的飄到她眼前,想到還要再做一份,她不禁呻吟出聲。

  回到現實吧!楚心恬!

*             *             *

  遠在京城的皇宮。

  一名黑衣人快步進到皇上寢宮,將手上的書信交給皇上身前的貼身太監徐公公,然後無聲離去。

  「皇上,有快報。」

  兩鬢斑白的徐公公將信送到正在用早膳的年輕帝王眼前。

  相貌俊逸的魏鳴淵接手,將信展開迅速一覽,嘴角微微一笑,看向徐公公。

  他立即點燃桌上的燭火,魏鳴淵就著燭火將信燒成灰燼。

  「皇上,是什麼事?」徐公公哈腰問。

  「好事。」魏鳴淵笑了笑,「走吧,早朝時間到了。」

  魏鳴淵在徐公公及幾名太監陪同下,離開寢宮,轉往金鑾殿,卻在長廊上見到太后與聶相在一干宮奴隨待下迎面走來,他隨即站定不動。

  雍容華貴的太后看來不過四十上下,養尊處優的貴氣中,帶了一點疏離的漠然,她並非魏鳴淵的親生母親,也不曾為先帝生下一兒半女,卻有強大的外戚勢力,就連往來密切的聶相也是她娘家的一員。

  太后與聶相先行向魏鳴淵行禮後,魏鳴淵這才向太后行禮,「母后這麼早就與聶相走在一起?」

  「是聶相一早就進宮求見哀家。」太后說到這裡,回頭看了她身後的六名宮女及太監一眼,六人立即機靈的退到長廊外,不讓任何人過去。

  魏鳴淵也回頭看向徐公公等人,一行人也跟著退了開去。

  太后這才正視著他道:「皇上,這一回權尚書跟福王一同出使尼丹國,相爺原本就很擔心,畢竟福王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文武百官一提到他,也只有嘆氣的份。」

  「朕知道堂哥不成材,會讓他同權尚書一起出使,也是想讓堂哥離開京城,免得老是四處鬧事,讓皇室面子盡失。」魏鳴淵說來也無奈。

  太后微微點頭,「就是這個理,所以,哀家也贊同他前往,可是,這個不成材的災星也不知招惹了什麼人,竟然讓整船人都出事了。」

  魏鳴淵驚愕的看著母后,「出事了?」

  她輕嘆一聲,「皇上看是還沒得到消息吧。」她看向一旁的聶相。

  聶相是個精明內斂的人,年約五十的他有一張精瘦的臉龐,他走上前,拱手將出使團在抵達晨州附近水域遭遇水寇襲擊的事簡略道來,再就福王入住徐善官邸,要徐善買人上船當家丁,並添給財物,續往尼丹國去也一併告知。

  其實魏鳴淵方才看到的書信內容,與聶相所說無異,還多了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內情,此刻看著太后,他努力的裝出一臉沉思後,再尷尬的看著她,「母后有何想法?」

  對他的請益,太后揚起了嘴角,但一開口,口氣即轉為嚴肅。

  「在尼丹國與我國領土交界處,也有我朝的地方官,皇上得下旨拉高地方官的職權,至少要能牽制福王,並得強力干涉福王所有與尼丹國任何協議的簽訂,絕不能讓福王一意孤行,權尚書不在,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不利本朝的荒唐事來。」

  聞言,魏鳴淵隨即點頭贊同,「母后所言極是,朕在早朝過後立即頒旨派快馬送去。」

  太后微笑,再迅速的與一旁的聶相點個頭,臉上儘是滿意。

  「母后,朕得上朝了。」魏鳴淵說。

  「好,皇上別讓百官久等了,對了,哀家還有些要事要跟相爺商量,若相爺有事要奏,現在就先跟皇帝說了吧。」太后看著聶相道。

  聶相連忙拱手,「臣要提的事,就是福王的事。」

  「那好,相爺就隨母后去吧。」

  魏鳴淵先行一步,徐公公等人這才快步過來,向太后跟聶相行禮后,再快步跟上皇帝,一行人往金鑾殿走去。

  等離了一段距離後,徐公公才小碎步走到皇帝身旁,小小聲說著,「皇上真的要照做?」他是武功高手,剛剛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朕從小就被養在太后膝下,自然要聽從,就像福王被所有朝臣動不動就彈劾,但礙於先帝遺詔,朕也不能動他。」魏鳴淵答得同樣無奈。

  遠遠的,太后與聶相仍凝視著少帝等一行人。

  「臣看皇上被太后完全的掌握在手裡,太后大可以放心。」聶相說著。

  她冷冷一笑,「放心?那孩子太過老實,又死腦筋,做事一板一眼,要藉由他的手除掉福王,怕是難矣。」

  「太后所言甚是。」聶相也皺眉。不管魏蘭舟在京城闖了多少禍事,每當有官員在朝上彈劾,皇上總是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面對百官的不滿,就拿出先帝遺詔當藉口,表示不能違背父親旨意動他,否則便是不孝,就連太后也拿他沒轍。

  「那邊可做好安排了?」太后突然又問道。

  「太后放心,都交代了,船能不能平安抵達尼丹國都還是未知數呢。」

  「徐善呢?」她再問。

  聶相蹙眉,「太后在擔心什麼嗎?」

  「他也是我們在晨州的一顆棋子,他在晨州做的壞事,我們都清楚,別讓有心人趁福王留在他那裡,暗中動了手腳。」

  「太后擔心的可是無憂閣?」他問。

  她點點頭,「這個秘密組織出現這三年多來,咱們的人,尤其是一些重要的棋子被他們拔除了不少,不得不慎。」其中還有不少位高權重的老臣,是連少帝都不敢動的人,卻無聲無息的被他們殺了,少帝就算大怒,派了多少兵力要圍剿,總是無功而返。

  有鑒於無憂閣的出現,恰恰是在魏蘭舟在前福王被抄家後回京才出現的新勢力,她跟聶相利用這一點巧合,刻意將火引向魏蘭舟,派人在外四處散播傳言說他就是無憂閣的幕後頭子。

  但沒憑沒據,再加上魏蘭舟沉溺酒色,形象崩壞,不論是朝中人或平民百姓竟視此為笑話,甚至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是魏蘭舟自己派人四處去流傳,就是想讓自己成為大人物。

  可笑的是,她的人還真的逮到幾個在幫忙傳這個流言的奴才,他們也真的出自福王府,如此愚蠢,讓她當下真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是低估了福王在百姓們眼中的無能印象。

  但即使如此,她對魏蘭舟仍無法放心,他自幼離家,去向不明,每年雖會返回福王府小住一段時日,有一說他是在外拜師習藝,可也有另一說,是他身子有難治的舊疾,前福王命人帶著他出外求醫。

  但真相如何,外人始終是霧裡看花,前福王也從不多談。因為如此,讓她難以對魏蘭舟放心,即使他表現在外的言行都讓人垢病不喜,但他的父親前福王魏崇德,足智多謀、才氣出眾,帶在身邊的三名兒子都曾在京城才子榜上列名。

  魏蘭舟少小離家,身為麼子,身上仍流著魏崇德的血液,她不敢輕忽,就怕他刻意藏拙,沉潛計劃為父兄之死報仇,顛覆少帝江山。

  見太后愁眉不展,聶相拱手再道:「太后且放寬心,徐善為人謹慎,臣還信得過他,畢竟他與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她沉吟片刻,「這倒是。」

  「臣送的那三名奴才,可有替太后解悶?」

  她微微點頭,那三名「太監」聰明伶俐,侍寢有術,確能解煩悶,這一想,竟勾起她的慾望,她臉微微一紅,「你去忙吧,哀家要回宮了。」

  「臣恭送太后。」聶相低頭,眼睛掠過一道算計,目送太后等人離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后啊太后,您一旦痴迷男色,日後,那滔天的權勢就由臣來坐享即可。

*             *             *

  在晨州本該只是過客的魏蘭舟,在徐善派人花了十天將船修繕好,連船員、奴僕都挑好送上船幹活後,老天爺卻一連下了幾日的綿綿春雨。

  魏蘭舟直稱這是留客天,他逍遙自在的帶著一群鶯鶯燕燕成天往外跑,不僅遊山玩水,煙花樓、賭坊、劇院,哪兒好玩哪兒去,不到天亮不回官府。

  他成了脫韁野馬,按理,最高興的該是不必當貼身侍女的楚心恬,但事實並非如此,她一點也沒閒著。

  在他的授命下,蓮子、訶子、梔子三個十歲小廝成了她的頂頭上司,他們前輩之姿,教授她如何當主子的貼身侍女。

  第一,是得讓主子睡到自然醒,待他喊了人,才能進房侍候,進房後,眼睛別直接看向床的位置,床鋪上極可能不只主子一人,畫風可能很裸露。

  第二,侍候主子著衣時,眼睛也要放亮點,一旦主子眉頭一攏,就是不喜歡身上的衣服,就得快快脫下,換上另一件。

  還有,主子不吃冷食,三餐可以煮好溫著,但上桌前一定得熱騰騰。

  再來,主子外出不喜人跟,除非有交代,否則別亦步亦趨。

  接著,是沐浴時,他身邊通常有美人侍候,他們三小廝在這方面比較沒經驗,但基於楚心恬勉強也算個稚嫩美人,她得有心理準備,可能會被召喚。

  但基於徐善已經替主子挑選六名美人上船侍候,這種機會應該也不多。

  巴拉巴拉的三小廝輪流在不同的時間點說了一大串,楚心恬總覺得好吵,慶幸的是,他們的靶子不只她,四大暗衛也常被他們拿來練口才,慢慢地,她跟三小廝熟悉了些,還能幫他們分類。

     三人中,愛當小司令的梔子話最多,而訶子是吃貨,就像此刻——

  「我們都在屋裡,小楚楚身邊也只有我們三人,還有人無聊的躲在暗處監視小楚楚?」

  就算嘴巴在開開闔闔的說話,他一手仍抱著她日前用新鮮水果做的腌漬物,一顆一顆的丟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好滋味,讓他邊吃邊點頭。

  「小楚楚跟我們在一起,還能做不利於主子的事嗎?你們人高馬大,一定得頭腦簡單?腦子不能閒置不用,你們到底是監視誰?我?蓮子?還是訶子?」

  梔子一出口絕對屬於毒舌派,而他這一席話,是針對躲在暗處監視楚心恬的暗衛之一。

  果不其然,廳堂內一角落陰影下,一名神色略帶尷尬的高大男子走出來。

  「今晚是你啊,長卿,拜託,我還以為你是四大暗衛中腦子最好的。」梔子一副要昏倒的樣子,其它兩小廝則哈哈大笑。

  長卿面無表情,但那容貌看來就屬憨厚型,不,連其它三名南昱、達志、決明都是同類,四人對魏蘭舟唯命是從,而楚心恬會知道他們的名字,還是拜三小廝之賜。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發現三小廝比較滑溜,嘴巴也比較利,年紀雖小,人生歷練顯然高於武功過人的四大暗衛。

  長卿一如其它暗衛寡言,被調侃了,也是靜靜的消失在夜色中。

  至於他們這幾人,一如這幾天的等門任務,他們偉大的主子總是醉醺醺的讓人攙扶著回來,因此這會兒,他們仍圍坐一張桌子,痴痴望著門外。

  時間緩緩流逝,三小廝每想到什麼就叮嚀楚心恬什麼,三人在聽到魏蘭舟喊她的稱呼由「丫頭」變成「小楚楚」後,也理所當然的跟著喊。

  她則從一開始雞皮疙瘩頻起,到現在的習慣無所謂,還能跟他們哈拉,「你們跟王爺很久了嗎?」

  「多久才叫很久?」

  「你別想離間我們跟王爺,不對,你一看就沒那本事,我太看得起你了。」

  「是嘛,你看來就一臉笨樣,跟四大暗衛一樣,木訥又不懂變通。」

  三小廝一人一句,都沒落句,哈哈哈的笑看著臉色黑了的楚心恬。

  呿!姊這叫大智若愚,可比你們這三個屁孩都多活一世呢,但這句話,楚心恬也只敢在心裡說,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不好應付,連哈拉都被虧,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乾脆起身,「我去廚房做消夜,王爺嘴巴很刁,這幾日就算再晚回來,也都將消夜吃了,我先去準備。」

  三小廝互看一眼,不由自主的吞咽口口水,連忙起身,當起她的跟屁蟲一起去。

  這間最靠近他們所住院子的廚房裡已成為楚心恬專用,食材日日有人送進來。

  她也難得炫技,在燈火通明下,做起翻糖花手作蛋糕,一邊套問三個屁孩有關魏蘭舟的二三事,一陣嘰哩呱啦的談話陡起。

  「王爺最喜歡跟美人兒在一起。」

  「王爺說看到美人兒心情就好。」

  「喔,上回船上殺人,那沒什麼了不起的,有一次,我們跟王爺到泉州被一大堆人騎馬圍殺,王爺雖然也跟我們躲在馬車裡,可也沒忘向在外保護的暗衛們吼著——」

  「殺殺殺,頭割下來,眼睛挖出來,舌頭給本王了!」

  「咦?小楚楚,你還好嗎?」

  幾個小廝巴拉巴拉的說著,在見她急急低頭摀嘴時,三小廝又飛快的交換個憋笑的表情,唉唉,想套他們的話,她還太嫩了。

  在窗影外,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暗中撂倒兩個鬼鬼祟崇的人,拖到草叢裡,搜兩人的身,找到一個小瓷瓶。

  輕吹一個哨音,另一名高大身影飛掠而來,接過他手裡的藥瓶,打開一聞,「毒藥。」

  月光下,長卿拉下蒙面黑巾向遠志點頭,「是毒藥,徐善膽子愈來愈大,決明跟南昱動手了嗎?」

  「這時候,應該動手了。」

  就在另一處,兩個黑衣人在黑暗中起落,最終掠上一處屋簷,屋內,燭火熒熒,徐善與最近新寵的美妾已準備就寢。

  「福王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大人不是要帶我出去玩幾天嗎?」美人兒嗲聲埋怨,卻不忘輕輕將柔軟身子貼近他。

  徐善倒是不急,他也想通了,太后跟聶相原本就想除掉福王,若他辦成此事,是大功一件,好處肯定不少。

  「不急,這個閒散王爺玩得樂不思蜀,忘了自己的任務,此刻還不知留在萬花樓哪個姑娘的房裡這樣那樣呢。」

  徐善見眼前這張如花似玉的臉龐,早已心癢難耐,雙手不老實的隔著衣服就揉搓起來,隨即迫不及待的脫掉身上衣物,雙手再摟著衣衫不整的美妾親熱。

  不久,燈火滅了,兩人卷進床單裡,發出吟哦粗喘聲。

  屋簷上,一抹身影警戒地看著四周,另一抹身影則無聲無息地掠窗而入,緩緩靠近床邊,再彎身從落地的男女衣物中,找到一把藏匿在男裝內袖的鑰匙,就見他輕聲抓起鑰匙,無聲的走到後方木櫃的抽屜,開了鎖,再一一拉開,一個又一個的在抽屜間摸索。

  終於,在一個抽屜中找到一隻暗扣,他轉開暗扣,一個盒子頓時落下,他單手捧著盒子,再從懷裡拿出一塊寫著「無憂閣」的黑色令牌放回抽屜,走回床邊,輕聲將鑰匙放回桌上,飛掠出窗外。

  屋內,床上的激情仍在持續著。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5 07:20 PM 編輯

【第六章】   酒後吐真言

  時值三更天,月亮悄悄的躲進厚厚的雲層裡。

  一輛豪華馬車停在徐府官邸大門,兩名守衛的小廝立即走上前,看著醉醺醺的福王在馬車內與陪同回來的兩名花魁,這個親一下,那個抱一下,然後丟下一大包銀兩,笑說著不讓她們給榨乾了,這才甘願的下了車,在他們扶持下,一路搖搖晃晃的進到住的院子裡。

  這種活兒,這幾日是天天上演,也因為福王的晚歸,府內燈火點得極亮,夜如白晝,他們也已見怪不怪。

  「王爺,請小心,到了。」

  廳堂內的蓮子等三小廝聽到外面的聲音,正要快步出去。

  「哈,你們都在這裡,很好,很好!」

  魏蘭舟帶著一身酒氣及胭脂味兒走進來,不耐的朝兩個扶他扶得滿身大汗的小廝揮揮手,要他們走人。

  三小廝急忙上前接手,那兩名府院小廝這才行禮,快步出去。

  蓮子跟訶子將福王一路扶到燈火通明的寢臥內,本想直接讓他在床上躺下,他卻搖搖頭,指指椅子,兩人便扶著讓他在椅子坐下,梔子還從床上畫了個軟墊塞到他身後,接著他們就安靜的站到一旁。

  楚心恬也一路跟著走進這陳設奢華的臥室,但直到現在,她都安安靜靜的站著,不說話,免得禍從口出。

  三個小屁孩稍早在廚房裡可向她透露不少福王腹黑殘酷的一面。

  當然,她也知道他是雙面人,可以很親切,也可以笑得很邪魅,更可以命人將一個人切成好幾段,他絕對是個大魔頭,所以她決定了,一定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能又一時忘我的讓天生過人的正義感冒出頭來,火冒三丈的把福王當成孩子來訓話。

  再想到她上回說那麼多也只得到一兩銀,事後,她嘗試再說真話賺錢,魏蘭舟竟然很黑心的說,沒錢,她秀出那一張字據,他則說上面押了日期,就數當日有效,讓她氣得很想搥心肝。

  事後想想,算了,這傢伙她惹不起,還是安靜的過一日算一日就好。

  魏蘭舟開心的闔著眼睛,癱靠在椅上,但四周靜悄悄的,總覺得少了什麼?是了,某人的呱噪真言。

  他張開迷濛的醉眼,一手指著她,「怎麼不說話?」

  她瞥眼看看一樣也沒說話的三小廝,真不懂他幹麼老針對她,她無奈地上前一福,「啟稟王爺,奴婢不知該說什麼。」

  「奴婢?」他勾起嘴角一笑,慵懶的坐直了身,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臉嚴肅的她,「小楚楚,這不像你,你裝成這一張死人臉,本王看不習慣,你還是沒大沒小,有話直說的好。」

  「有話直說?又不是活得不耐煩,想找死,那就真的成了死人臉了……」她小聲嘀咕,但那真的只是她以為,夜深人靜,她的聲音就變大了。

  站在一旁的三小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臉色刷地一白,不會吧?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再小心的看向魏蘭舟,暗自希望離她有段距離的他沒聽見,但是——

  「本王也聽到了。」魏蘭舟黑眸一瞇,朝她勾勺手,示意她靠近。

  她臉紅了,只能一步一步靠近,見他伸過手來,狀似要打她的臉,她下意識的直接蹲下,脫口就怒道:「王爺這就要掌摑了嗎?做人一定要這麼殘暴?」

  三小廝立即低頭,雙手摀著嘴巴,就怕憋不住笑意,他們很清楚是因為他們在廚房裡大談特談王爺怎麼殘暴殺人,讓楚心恬忿忿不平,不小心就蹦出心裡話了。

  魏蘭舟愣愣的看著突然蹲在他眼前的楚心恬,她圓圓臉上的神情真的很精彩,既懊惱又害怕,一副她完蛋了的可愛神態。

  他撫撫下巴,看著一旁三名笑得賊兮兮的小廝,「你們下去,有她侍候就好。」

  三小廝很失望,他們也很喜歡看主子逗丫鬟的戲碼,但他們可不敢違逆主子,只能在楚心恬眼巴巴的希望他們能留下一個與她為伴的渴求眼神下,行個禮退了出去。

  沒義氣!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廝,她做的那些翻糖花小蛋糕全進了他們的胃,竟然沒人替她說話。

  魏蘭舟忍著笑意,看著她帶著怨念的雙眸一路追隨三小廝的身影,直到房門關上,嘴巴仍嘟嘟嚷嚷的。

  「要說什麼就大聲的說出來,本王有點醉,聽不見。」

  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王爺醉了,我若說了什麼,您發酒瘋怎麼辦?」

  他看著她,懶洋洋的又靠躺在椅背上,「本王就喜歡你這一點,說吧!還有什麼心裡話,全說出來,本王恕你無罪,不罰你。」

  這些話很熟悉啊,她眼睛陡地一亮,「那有錢嗎?」

  「嘖嘖,談錢多傷感情,小楚楚,你怎麼變得那麼膚淺?」他揉揉眉問。

  誰膚淺?這是現實!道理誰都會說,但她在他身邊做活兒又沒錢可賺,贖身之日遙遙無期,那她還浪費口水幹啥?於是她站著不動。

  他垂下眼,「小楚楚,做人不可以這樣,也不像你。」

  「所以,做人可以像你這樣?明明還有任務,成天墮落,天天往青樓跑——」話一出口,她就以手輕拍自己的嘴巴一下,不說真話是會怎麼樣!

  不過,他怎麼一臉呆呆的看著她?

  「怎麼……小楚楚變那麼多個……」他伸手往前抓了抓,但很奇怪,怎麼都沒碰到她。

  「王爺喝醉了,我站在這裡,也只有一個——」

  她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又一臉認真的打斷她,「我沒醉,我記得你說我沒管任務是不是?其實,本王是看徐善這裡的油水太多了,住的吃的用的都好之外,在他後院還養了一大堆美人,擔心她們被本王的好面相勾引,不讓她們在本王面前現身,本王的直覺一向極好,我敢肯定他絕對是個貪贓柱法的官吏,我刻意留下,是在替皇上辦事。」

  說完這一長串話,他蹙眉的看著她,又甩了甩頭,好像她又變了好幾個,最後,乾脆闔上眼睛。

  替皇上辦事?她翻個白眼,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他突然睜開那雙仍見醉意的黑眸,坐直了身,往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要她靠近自己。

  在她耐著性子走近他後,他又要她低頭、再低,直到她的頭依在他胸前位置後,他才傾身在她耳畔輕聲說:「本王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無憂閣閣主,是聽當今皇上,也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辦大事的!」

  她微微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整張俊臉紅通通的,真醉了呢。

  上回,他才說要冒名過乾癮,這回連皇上辦事的新台詞也能說了。

  所謂酒後吐真言,這名不得志的閒散王爺或許打從內心想當個大人物吧,但他貼她貼得這麼近,噴出的溫熱氣息令她耳朵發癢,還有著淡淡的酒味,她連忙後退。

  魏蘭舟卻不准,他大手一抓,扣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揪到自己身前,埋怨道:「本王可是頭一回這麼誠實的跟一個女人說話,對象還是你這個小丫頭,你為什麼要跑?你不信我的話,對不對?」

  「信信信,王爺就是無憂閣閣主嘛。」反正,跟一個醉醺醺的人演演戲,滿足他的幻想,也是做善事。

  「噓,這是秘密。」他小小聲的說。

  最好是秘密,她會相信才有鬼,「好,是秘密,我不說。」

  他突然很滿意的笑了,「你好乖啊。」他掙扎著起身,但兩人離很近,她急著往後退,他卻踉蹌的往前傾。

  「王爺,你坐著就好……啊!」她立刻大叫,他竟然直接往她身上撲倒,

  重啊!不管身高或體重,他人高馬大,她卻與哈比人無異,重力加速度的關係,她無法避免的往後倒,也做了當肉墊的心理準備。

  然而,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眨眼,「砰」地一聲,成了肉墊的變成魏蘭舟……

  「你好重!」他出聲抱怨。

  她急急的要起身,他又抱著她道:「別動,我的頭跟身體都不像我的,你一動,更不對勁了,但酒……好像醒了些。」

  她輕咬著下唇,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他的氣色似乎真的欠佳,但他的下一句話——「這樣抱著小楚楚,好舒服。」他的大手還在她背後撫摸起來,一手甚至該死的要摸往她的前胸……

  她臉色丕變,火冒三丈的立即掙扎著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她動作不小,他哼叫幾聲後,忍不住又抱怨,「小楚楚好粗魯,其它姑娘都是溫溫柔柔的從本王身上起來。」

  那些是賣肉的姑娘,她可不是!她咬牙切齒的怒瞪著仍躺在地上的魏蘭舟,「王爺若想躺在地上休息,我便退下了。」

  「你扶我。」他說。

  她咬咬牙,彎下身去拉他的手,沒想到他的手臂強而有力的反拉住她,她直接摔回他結實的身軀,痛啊,她的胸脯!她不懂,天天鬼混的王爺為什麼胸部可以硬邦邦的?

  「小楚楚弄疼哪裡了?要不要我揉揉?」他心疼的伸出手就要碰某個禁地。

  該死的鹹豬手!她用力的打掉他的手,再次從他身上跑起來,繃著一張悄臉兒,死死的瞪著他。

  他委屈的呼著被打疼的右手,「小楚楚,你是丫頭,記得嗎?過來扶我。」

  她臉色一變,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蹲下身拉著他起身。

  魏蘭舟這回乖了,沒再作怪,也沒將過重的身子全壓在她身上,讓她一路斜斜的扶著,來到床上躺下來,他就打了個呵欠,「有消夜嗎?」

  「本來有做的,但是蓮子他們——不是,是我說他們可以吃的,我想,王爺若有需要時,我再做。」她不想讓他怪罪他們,「不過王爺喝得這麼醉,最需要的應該是睡覺。」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再次起身,讓她為自己褪去外衣,再坐下讓她脫去腳上的鞋襪後,這才躺平。

  「王爺應該沐浴後再睡。」她皺皺鼻子,覺得他身上混合的怪味道實在不好。

  他搖頭,舒展了身子,「我沒力氣,你弄個溫水替我洗把臉,洗洗手腳就好。」

  侍女!她是侍女!她在心裡忿忿的提醒自己,退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就端了一盆溫水進來,她擰濕毛巾,坐在床榻替他擦拭臉龐。

  「小楚楚,」他闔著眼睛叫她,「你其實不喜歡我對吧?本王想聽聽你的真心話,就一錠銀子。」

  「我沒那麼現實,事實上,沒錢我也願意對王爺說真話,我對王爺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我對王爺也是心存感激的,謝謝王爺賜與那治寒毒的藥。」

  「嗯,那是本王難得一次的大發善心,你是該感恩,而且,三年份的藥也送到船上去了,等上船後,就交給你。」他挪動了身體,想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三年的藥量?她愣了愣,擦臉的動作立即變得很輕柔,她這個人就這樣,人家一對她好,她就凶不起來了。

  她走回桌上,重新擰了毛巾,走到床榻前坐下,為他擦拭雙手,「我知道王爺是個好人……王爺,我說真的,在不知道你的身分前,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好——」

  也許是此刻的靜寂氛圍,也許他大方的一次給了三年份的藥,她總覺得該說些心底話,「你是王爺,也許仗著這樣的身分,你可以過得很囂張,不必在乎他人對你的評價,但是,有些人心懷不軌,他們在人前巴結,卻在人後算計,你身邊雖有暗衛,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再這麼恣意妄為的過日子,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可能遺臭萬年,你——」

  她咬著下唇,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你這是基於朋友的關心?」他閉著眼睛說。

  「是。」她很認真的回答。

  「我現在可能還有些半醉,小楚楚,這話這會兒說了,明兒不管酒醒後我記不記得,我都當沒說過。」他張開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我沒那麼容易死的,你別替我白操心了,能動本王的人還沒出生,不管是宮裡的太后、聶相或皇上,誰也動不了我。」

  他還真霸氣,可是——「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想殺你?為什麼?」

  「因為本王的爹讓先帝又愛又恨,本王也讓如今的聖上一樣又愛又恨,但這就是命,本王天生就是這麼好命,即使太后跟聶相不擇手段的想除掉我,一次又一次,卻也只能無功而返。」

  他拍著胸脯,床簾半掩下的陰影,正好半遮住他的半張臉,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聽到他依仗的只是這種摸不著的好命理論,她無法苟同,「我不管什麼好命不好命,但我知道老天爺給你比普通人的還要多,你不該有點作為來做為回報?你總也是個王爺,不為國家社稷,也該為自己的家人想想。」

  「本王還有家人嗎?除了一干護主的奴僕外?」他嗤笑一聲。

  楚心恬咬著下唇,她說錯話了,身在京城,她也聽過他一家數十口人被判逆謀抄家,他是因為不在京城才逃過死劫。

  她低下頭,尷尬的沒再說話,只是移身回到桌前,揉揉毛巾擰乾後,再度回到床榻,替他擦拭腳丫子。

  他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凝睇她嬌美的容顏,對她的感覺一直很矛盾,從一開始與她在廚房相遇,到後來的贈食,每一次見面,她的直率總能令他的心情放輕鬆,他也愈來愈喜歡與她相處。

  說來,他身邊的人事物都太過複雜,他肩負的責任更是他人難以想像,很多事不是運籌帷幄即可,還得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在紈絝王爺與神秘無憂閣閣主的角色中穿梭,這也讓他的心變得很堅硬。

  本以為除了可信任的寥寥幾人外,他的生命中不會再出現任何讓他心軟的對象,卻沒想到這個讓其它女人都相形失色的女子出現了,她的直率與善良,還有令人驚艷的廚藝,讓他終究對她下不了手。

  然而,留下她,他卻困惑於該怎麼處置她,與她相處愈久,他愈覺得其它女人儘是庸脂俗粉,愈來愈耐不下心去應付,恨不得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瞬間只變成她,只有一個她!他緩緩的闔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替他擦拭好雙腳,站在床邊看著他,睡著了嗎?

  他還是睡著了比較可愛,她微微一笑,老天爺對他真的很好,這張臉不只是英俊而已,還充滿魅力,只可惜性子不太好,有點殘暴,很好色,但又太大方——一想到三年份的藥得值多少銀兩?而她,不過是個丫頭。

  又想到有那麼多人要他的命,她突然無法苛責他那些不好的種種行為。

  她也看過不少爾虞我詐的宮鬥戲劇,但她只是看戲,福王卻身在動輒沒命的陰謀詭計中,他選擇及時行樂,也是可以理解的。

  輕嘆一聲,她將房內大多的燈火都滅了,只留桌上一盞燭火,然後輕聲的端著銅盆出去,順手將房門給帶上。

  窗外,一個黑影與月影交纏,隱身於暗處,等楚心恬離開後才輕敲窗欞。

  床上的魏蘭舟似是早有所覺,慢慢的坐起身,「進來吧。」

  一個黑色身影從窗外飛掠進來,在幽暗燭火燈光下,看著端坐的福王,拱手行禮,「啟稟王爺,水運路障盡除。」

  他點頭,「很好,可有抓到活口?」

  「抓到一名,確定是太后的人,已經送至安全地方囚禁起來。」

  他黑瞳微黯,「還是太后?她真是心急,就這麼容不下本王。」

  「那王爺,接下來?」

  「這個地方本王也待膩了,你的人就在水運沿途待命,去吧。」

  黑衣人拱手行禮,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魏蘭舟沉吟一會兒,吹了一聲暗哨,下一秒,長卿與決明閃身入屋內,拱手一揖。

  「今晚府內有什麼事?」

  長卿與決明稟告了今晚有人要在他的消夜中下毒,以及拿到徐善貪贓枉法的證據,包括銀票及多本帳冊都已到手。

  「很好,要本王天天在外尋花問柳,也乏了,你們叫咱們的人準備準備,好上船了。」 

  「是。」兩人立刻就要領命而去。

  「等等,」魏蘭舟突然壞壞一笑,「本王肚子餓了,你一個時辰後,再叫大夥兒準備登船。」

  「是。」兩人互視一眼,很清楚主子要找誰去了。

*             *             *

  夜深人靜,楚心恬在房裡睡得正香甜,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臉頰,她想也沒想的就揮揮手,但某人再戳一次,這一次,她察覺不對勁,陡地張大眼睛,嚇得坐起身來。

  在見月光灑落的室內,坐在她床榻邊的是魏蘭舟時,她頓時怒了,「人嚇人嚇死人,王爺半夜不睡,來我房間戳我的臉做什麼。」

  「本王餓了。」他說。

  現在?!可她真的好睏,眼皮好重,「王爺,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這再幾個時辰,天就亮了,我早點起床準備您的早膳,可好?」

  他被她逗樂了,瞧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又戳戳她軟嫩有彈性的臉頰,「不好,我現在就想吃,再說了,你以前都可以在大半夜爬起來做吃的,現在為什麼不行?」

  她皺著柳眉,答得很直接,「王爺,那時候我暈船,胃口不好,吃得少,大半夜餓到睡不著,才不得不起床,但現在在陸地,不會晃,我又不暈船,吃的就飽了。」說著說著她又開始打瞌睡。

  「是嗎?」他嘖嘖有聲的看著倒頭又躺回床上的楚心恬,說來,她真的是向天借膽,半點也沒有當貼身侍女的自覺,還打個商量?

  「王爺,你就先回房,真的,我早點起床替你煮早膳好不好?再說了,半夜吃東西其實不是好習慣,容易發胖的……」她滿腦子被瞌睡蟲佔領,混混沌沌的,一點也沒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是卑微的丫頭,現在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他看著她,「這是替你的懶惰找藉口?」

  「不是啊……」她真的想夢周公,她也好久沒大半夜起床了。

  「來人!」他突然對著外面大喊。

  這一聲大喊,讓她從半睡半夢間醒了過來,看著突然跑進來的三小廝,她還有些恍神,在看到他們不敢抬頭看向她時,她這才後知後覺的低頭,沒事啊,她穿著內衫,半點也不暴露。

  啊……她瞪著大刺刺坐在床邊的魏蘭舟,這三小廝莫不會以為他上她的床,對她這樣那樣了?她正要開口跟魏蘭舟抗議時——

  「派人去準備,也去通知徐大人一聲,本王要上船了,不待了。」魏蘭舟大聲的說著,三小廝先是一愣,但也隨即喊了一聲「是」。

  三人轉身出去了,她都還呆愣著,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閒適靠著床柱的福王,「王爺現在就要離開嗎?」

  「對,就是現在。」他說得肯定。

  她直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醒了,「不要吧,王爺,我知道你要吃消夜,我去做就是了,你幹麼要勞師動眾的……不對,你不高興我一人,就要大夥兒忙著上船,這沒道理啊,拜託你收回命令吧。」她簡直手足無措,這王爺的腦袋是怎樣,也太讓人模不透了吧。

  但抗議無效,狂妄的福王一聲令下,連擁著美人兒沉沉入睡的徐善都被人從床上喊醒,而在聽到總管告知福王要連夜離府後,他更是急急著衣前去了解,壓根沒看到被放置在桌上一角的鑰匙。

  「王爺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何必這麼急著登船?」他緊張萬分,難道他派人在他食物下毒一事被抓包了?

  「有刺客。」魏蘭舟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再加上一個驚惶的表倩。

  他瞪大了眼,「什麼?」

  「真的,要不是本王還有幾個暗衛在暗中保護,本王的命就交代在這裡了,而且——」他突然在徐善耳邊說了些話。

  徐善臉色丕變,「王爺說的是真的?」

  他用力點點頭,「不是本王要坑你,你給的銀票都沒了,本王一路過去尼丹國,身邊總要有點錢打理事務,大人再給本王十萬兩銀票吧。」

  徐善心痛啊,福王初來乍到就獅子大開口,他是咬緊牙根的吐出十萬兩,然後看著他花錢似流水的四處玩樂,現在也不知是否真有刺客,還要坑他十萬兩銀票?

  魏蘭舟臉色一沉,「怎麼,徐大人不給?無妨,本王讓船往下一州停靠,看那州的地方官想不想升官發財就是,但徐大人不喝敬酒,就別怪本王無情了。」

  「呃……別別,下官馬上去拿。」

  徐善咽下心中的不甘,轉身三步並作兩步的急急回房,美人兒睡得仍沉,他就著燭火,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臉色一變,「鑰匙呢?」

  他急急的要從地上散落的衣物尋找,視線不經意的落在桌上,竟見到他最寶貝的貼身鑰匙就放在上面,「該死,不會真的有刺客吧?」

  他氣急敗壞的拿了鑰匙奔往後方木櫃,這才發現抽屜沒上鎖,他拉開最重要的那一層一看——臉色刷地一白。

  沒了?!他的手急忙地往上往下,在暗扣來來回回,沒有,什麼都沒有,暗格內的帳本及幾百萬兩銀票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塊該死的無憂閣令牌!

  他又惱又恨,這個江湖組織怎麼會找他下手?這些年他在晨州撈了不少民脂民膏,但有一部分孝敬到太后那裡,他才能肆無忌憚的繼續狂撈,好不容易累積那麼大筆財富了,竟不翼而飛——不對,是被無憂閣搶走了!

  在他心痛於那筆消失的巨額錢財時,總管又匆匆趕來,「徐大人,王爺要上車了,叫大人要給的東西快快送去。」

  他咬牙切齒,錢錢錢,他現在去哪兒生那筆錢?

  沒轍了,他只能往後院去搜括他送給美人兒們的銀票,匆匆湊成十萬兩,再跟美人們承諾,日後一定會加倍再賞。

  他將這疊銀票放置在一木盒中,親自送去給福王,即便再怎麼捨不得,但那些都是見不得光的財富,若不滿足福王的要求,就怕他一翻兩瞪眼,直接往他身上潑什麼髒水啊。

  官邸上下早已在福王的一聲令下,就著漆黑夜色動了起來,奴僕家丁來來回回的忙碌走動,搬行囊、物資用品上車,還在幾輛馬車前掛上燈籠,多名隨侍也拿了火把上馬,約莫一個時辰後,才見到魏蘭舟與徐善並肩步出大門。

  魏蘭舟身後還領著六名嬌艷如花的美人兒、三小廝以及殿後的楚心恬。

  魏蘭舟在與徐善笑著拍拍肩膀後,道聲再見,與三名美人兒上了車,另外三名美人坐一輛,楚心恬跟三小廝則同坐一輛,浩浩蕩蕩的車隊一路奔往碼頭。

  徐善帶著多名奴僕站在大門前送行,拱手作揖的送走福王這尊大佛後,急忙轉身進府,直奔書房,寫了長長的一封信並附上那塊無憂閣令牌,派人連夜快馬送往京城。

  另一方面,魏蘭舟一行人已全數上了船。

  由於是臨時上船,楚心恬暈船藥也來不及服用,隨著船身行駛離岸,浪滔輕輕拍打,搖啊搖的,原本都忘了暈船是什麼滋味的她,立即再次體驗。

  顧不得頭有些暈,她一上船就被催著進到廚房,動作未停的升起灶火、拿食材,準備做消夜給某人吃。

     「親愛的小楚楚,本王可是用心良苦,讓你在習慣的氛圍下做點心,是不是比較熟悉好做事?」

  一想到魏蘭舟在他們一行人都上船後,當著那些陌生的,由徐善新買下的奴僕家丁面前說的話,她的頭就更疼了。

  腦袋進水的壞傢伙,是怕她招惹的妒意太少嗎?還是不想看到她在船上的日子太舒服?

  他說完便笑容滿面的華麗退場,擁著美人們轉往上層樓閣,獨留她一人站在甲板上,面對那些看著自己晦暗不明的複雜眸光,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可預見的是,這些人想巴結她的有,妒嫉的也有,不屑嘲諷的肯定也會有,而對這些都敬謝不敏的自己,最後就是被孤立了。

  明明換了一批人,她卻有著相同的命運,這全拜魏蘭舟之賜!

  「黑心鬼,大魔頭,該死的大壞蛋!」

  她火冒三丈的使力揉搓手中的麵糰,她在古代已經夠孤單了,難道要她跟那三個裝老成的十歲屁孩交心?還是那四個硬邦邦的寡言暗衛當朋友?

  「你在說誰?」

  「還會有誰,不就是我行我素的福王!」她答得很順口,但突然覺得不對勁,這充滿魅力的男中音很熟悉啊,好像——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緩緩的抬頭看著笑咪咪的瞅著自己看的魏蘭舟,在他身後還站著三名努力憋住笑意的小廝。

  莫名其妙,他不是擁著美人回到專屬樓閣了,這會兒又來廚房是怎樣?來嚇她?她看著他的表情很壓抑,努力地不表現出怒火。

  「怎麼,本王的我行我素令你很不滿?」魏蘭舟邊說邊看了看這熟悉的廚房,她也跟著他的目光轉了一圈,這才發現原本在廚房幹活的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廚房裡就只有他們這幾人。

  她很想嘆氣啊,「也不是,我不過是吐一點點怨氣而已。」

  「只有這樣?你放膽說,本王恕你無罪,但沒有銀兩。別忘了,你是知道本王的秘密,才不得不當本王的貼身丫鬟。」他話挑得很明。

  真是小氣鬼!楚心恬在心中暗罵,但能暢所欲言不得內傷也好,反正,剛剛也說了難聽話了。

  「王爺不就是想吃消夜,我也答應做了,雖然一開始我是被嚇到,小小抱怨一下,可王爺這麼晚讓大家折騰地登船走人,還當眾說是因為我,不是讓我成箭靶嗎?」

  「嘖嘖嘖,早就知道你笨,沒想到笨到這種程度,我這是在對你好啊。」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她中文欠佳嗎?這算哪門子的好?她氣得語塞。

  魏蘭舟指了一張椅子,桅子就咚咚咚的跑過去,將椅子搬了過來,讓主子坐下。

  魏蘭舟拿起桌上那根她在使用的擀麵棍,來回把玩,「本王用這個敲你幾下,你會不會聰明點?」

  「不會,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讓我成了討厭鬼,叫對我好?」她的胃不舒服,只想把消夜做完,快快回艙房,但從他出現在這裡開始,她就知道沒那麼容易走人了。

  三小廝很安靜,他們早有經驗,當主子跟楚心恬唇槍舌劍時,他們的存在感愈低,才愈有機會從頭看到尾。

  魏蘭舟看著她把手上那團麵糰當成某人,用力的捏著、槌著,眉頭都揪緊了,「小楚楚,你這麼說,本王會傷心的,本王這麼大鳴大放的鬧上一齣,這艘船從上到下,撇開本王的人不說,哪個新人不認識你?哪個人不知道本王待你特殊?」

  她搖頭,將手中的麵糰分成好幾段,一塊塊的搓成圓狀。

  他看了看,也拿起一塊起來搓,卻搓成橢圓形,「你再想想,日後,有哪個人敢招惹你?」

  她想了想,搖搖頭,巴結都來不及吧,她伸手去將被他蹂蹢的那個小麵糰拿回來,重新搓成圓。

  他不在乎的又拿了另一塊麵糰來搓圓,「你說說,有本王這座靠山,你在這船上的日子會難過嗎?」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搖頭,見他還是搓成橢圓形,她伸手又搶回來自己搓。

  三小廝來回看著兩人玩著搓搓樂,交流的眼中滿是笑意,說來,他們很清楚主子為什麼要在大半夜演這齣戲,誠如他所說的,要讓全船的人都清楚楚心恬並非是下人。

  她是主子在乎的人,與那些奴僕並不同,若是船上仍有太后或聶相的人藉由徐善的安排上船來,想做些骯髒或算計的事而刻意接近她,反而會引起更多的注意,所以,她勢必會被孤立,這也是主子變相的在保護她的安全,讓她遠離危險的人事物,可謂用心良苦,偏偏她傻不隆咚,不識好人心。

  「你再摸著良心說,本王對你好不好?」魏蘭舟拿了擀麵棍,再抓了一個搓圓的麵糰,開始擀起來,這在過去兩人大半夜相處時,他曾見她做過。

  她無奈點頭,可他這種獨裁的好又不是她要的,正如他現在將麵皮擀得歪七扭八一樣,她不耐的伸手拿回他手上的擀麵棍放下,再回身去端了一盆清水到他面前,「王爺洗洗手吧,這活兒您做不來的。」

  他看著桌上那薄厚不一還怪形怪狀的麵皮,撇撇嘴,將手洗凈後,她又送上毛巾,他擦拭完,雙手環胸的瞪著她,「那你也聽清楚了,下次遇到事情,得先想想本王的用心良苦,更要懂得感恩圖報,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好運氣,入得了本王的眼。」

  她只能重重的再點頭。

  瞧她乖順,他心情頗佳,「很好,還有任何問題嗎?一次講完,本王這會兒正好很閒。」

  是啊,大半夜不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反正這艘船上,您最大,不需要幹活,她哀怨的想著,但也不忘想到那六個大美人,「王爺的那些鶯鶯燕燕,我也要侍候嗎?」

  「不用,你只要侍候本王即可,喔,順道告訴你,那些美人等下一次停船補給時,本王就會再換一批。」見她倏地瞪大眼,他聳聳肩,「舊的不去,新的又怎麼來?」

  喜新厭舊的淫王爺,難怪他的王府內有上百名侍妾,她想。

  「你在心裡罵我?」他懶懶的又問。

  「沒有,真的沒有。」她強力否認,只是放在腰後的手,小小的做了個打叉的手勢。

  他搖頭,「不敢講?我以為你很有膽量,先前批評本王不是批得很順口?」

  「我、我那也不算是批評,不過是恨鐵不成鋼,王爺明明長得人模人樣,有權有勢,有才也有財,可以好好當個人嘛——」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是念他念上癮了?她怎麼就能說得那麼順口。

  「意思是本王現在不是人?」他又拿走她手上的擀麵棍敲敲桌子,指了指看戲看很久的三小廝,「來,你們跟小楚楚說說,上回敢當本王的面說些刺耳,讓本王不舒服的人,本王是怎麼對付他的?」

  被點了名,蓮子很快的走上前,拱手道:「王爺讓人拔了他的舌頭,當他的面切成十段……」

  「呿!誰要你說這麼血腥的,另一個。」他將目光再看訶子。

        訶子也跟著配合,「另一個該是在燕州吧?王爺把某個男人倒吊在樹上,讓他的舌頭綁上石頭,王爺想看看一個人的舌頭到底能承重多少?」

  一連兩個,都讓楚心恬頭皮發麻,胃部搖啊晃的,讓她更想吐了。

  「不對,還有另一個,本王為了研究人體構造,抓到一個爬牆的無名男子,他還敢對本王辱罵,本王先是一刀剖開他的胸膛,再將他的五臟六腑一個個掏出來,沒想到,那人還沒咽氣,痛得哇哇大叫……」魏蘭舟舉了一個更血腥的例子來說,說得好不開心,然後才發現她臉色蒼白,「你不舒服?」

  「我是無話可說。」她悶悶的答。

  形勢比人強,他的氣場強大,她一個小小丫頭兼廚娘,要戰鬥也無力啊!

  這一晚,魏蘭舟還是沒消夜可吃,因為,楚心恬又暈船了。

  魏蘭舟喂她吃了一顆藥丸,她很快就睡著了。

  他看著她,輕輕點她的額頭一下,「真不知道是誰服待了誰?」

  他起身離開艙房,對著一抹守在艙外角落的陰影點了個頭,然後在三小廝的隨待下,回到上樓層,一進到房間,兩名穿著清涼的美人兒全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訶子幫忙褪下主子的外衣,見他僅著內衫躺在美人兒中間,三小廝這才退了出去。魏蘭舟看著左右兩個美人兒,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張圓潤可愛的臉。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6 09:27 PM 編輯

【第七章】   我說了算

  出使的樓船再度由江面航至大海,過動兒福王再也沒法子四處跑,楚心恬才真正開始貼身侍女的實境生活。

  而貼身侍女的確很貼身,撇開準備三餐點心不說,畢竟那是她原本就喜愛且本份的事,但除此之外,早上得侍候主子洗臉漱口兼更衣,偏偏大多時候他身邊都有美人,可能半裸或全裸,身上只披了件薄薄被單。

  她就不懂,他讓這些美人兒近身侍候梳洗便行,可魏蘭舟總要她入內,在那些美人兒嗲聲嗲氣的抱怨下,俏王爺還一臉魅惑的說:「本王捨不得你們忙,而且,這是侍女的活兒啊。」

  那甜言蜜語讓美人兒心都要酥了,柔若無骨的將身子貼在他懷裡,雙手還在他裸露的上半身摸過來摸過去。

  楚心恬對這種活色生香秀沒啥興趣,雖然男的帥女的美,但不知為何她的心就是會悶悶的,不是很舒服,只能想法子看看別處,但效果不佳,她總覺得每天一早都處在很傷眼的狀態。

  魏蘭舟不是沒有察覺到她不願直視自己的事,但或許是天生的劣根性,他就愛看她憋著氣上前侍候他時,不小心露出心中真實感覺的動作或表情。

  就像這會兒,她紅唇抿得緊緊,擦拭他臉的動作已經可以算是粗魯了,他不得不伸手扣住她的手,以阻止她繼續將他自豪的帥臉當成桌面抹。

  「本王覺得,小楚楚若是願意上床侍候,這些不想做的活兒,就讓蓮子他們來做。」他看著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楚心恬。

  「謝謝主子厚愛,我就愛做下人的活兒。」她很有骨氣的拒絕。

  「哈哈哈……」

  哪裡好笑了?她繃著一張俏臉兒,看著他拍拍不知何時已經將身子趴臥在他左右兩腿的美人兒,「你們回房去打扮一下,待會兒陪本王用餐。」

  兩名差人兒笑咪咪的點頭,不在乎身無寸縷的下了床,重起昨夜穿來的透明外袍套上,越過楚心恬,轉往同在這樓層的另一間艙房。

  傷風敗俗!楚心恬心裡冒出這四個字,雖然也知道她們出自妓院,袒胸露乳也沒什麼,但像這樣有穿跟沒穿一樣的在他人眼前晃,還是不太好吧。

  「愣著幹什麼,還不侍候本王穿衣?」魏蘭舟看著她道。

  她暗暗的吸一口長氣,提醒自己別說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許就是他要的。

  她在心裡想著,手也沒閒著,拿了衣服,踮高腳尖,努力的待候高她好多的魏蘭舟著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某人就是嘴賤。

  他皺眉,「你怎麼比本王以為的還要矮。」

  「我這叫嬌小玲瓏!」她脫口反駁,也馬上後悔。

  「哈哈哈——」他放聲大笑。

  很好,她又娛樂了某人。

  再接下來的時間,魏蘭舟用完早膳後,命令她只能跟著他移動,他到甲板走路消食,她得亦步亦趨,即使他身邊也有美人左右挽著。

  午膳後,他會帶美人兒回房小睡,有時也聽聽美人兒跳舞彈琴,他會大發慈悲的將這段時間設定為她的自由時間。

  他知道她會在用完午膳後吃下治寒毒的藥丸,然後就鑽進廚房,三小廝在稍候也會加入,看著她研究小點心,也順道蹭吃。

  在午膳用完後兩個時辰,福王就會派人命她送點心上樓。

  認真說來,他算大胃王,但她也不意外,天天將大把體力耗在女人身上,總得多補補。

  只是,重慾的男人該補的是虎鞭鹿茸,他卻對點心情有獨鍾,吃得精,吃得挑剔,有時會直接點餐,有時不喜還會嫌棄,命她再回廚房做另外一種。

  當她端著一盤精緻糕點送到他面前時,看著她身旁的鶯鶯燕燕迫不及待的替他拿起,以纖纖玉指喂他,他笑得好不歡快,另一名美人兒則是將茶往他嘴裡送,再不就是送上一顆圓潤的葡萄……

  人的好命或歹命理真是差很大,她能不認命嗎。

  過完下午茶這一關,晚膳又接著來,廚房裡的人忙得不可開交,除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外,還得有一道她親手所做的清爽點心收尾。

  一如先前的情況,她與這批新的奴僕依然有一道鴻溝,她在時,他們都很安靜,只有她離開時,這裡才會有聲音。

  她也認了,也罷,一個人其實也不壞。

  晚膳時間,她跟三小廝得在用餐的廳堂排排站,看著魏蘭舟跟六名美人兒說笑吃飯,他們則充當人形立牌,似乎這樣才有排場。

  然後,王爺用完餐又得來個散步消食,還從船首漫步到船尾,有時還會耍耍浪漫的坐在樓房陽台,抬頭數星星、看月亮。

  魏蘭舟會讓三小廝撤了,說是他們還有功課得做,至於她這個貼身侍女一天的活兒還沒完,她也得陪著數星星,看月亮,一邊還得聽著美人兒抱怨,「王爺,您讓楚姑娘下去休息嘛,她也忙一天了」

  沒錯,大家眼睛都很利,知道福王對她的看重,不敢視她為奴,都喊她楚姑娘。

  楚心恬朝該名美人點頭,就想按個贊走人。

  「不行,本王沒看見她,心情好壞差很大。」魏蘭舟卻不答應。

  她憋著悶氣兒,什麼叫差很大?不就擔心她找什麼人透露他殺了權尚書及一船人的事?但她敢嗎?又找誰說呢?何況,還有四大暗衛在輪流暗中監視,他就硬要折騰她就對了,楚心恬在心裡給他OO又XX的罵了一堆。

  「王爺是說跟我們姊妹在一起,心情不夠好嗎?」美人兒又說,還不忘拉其它美人下水。 

  魏蘭舟兩手各摟著一美人,目光卻是看著站在一旁的楚心恬,「也不是,小楚楚一張軟軟圓圓的臉讓人一看就想笑,再加上由你們這幾個傾城美人兒相伴,本王的心情是加信再加倍的大好啊。」

  哈!乾脆就直說她長得一張笨笨的臉吧!什麼軟圓,她這是嬰兒肥好嗎?她在心裡反駁,卻不知自己是兩眼冒火光的看著他。

  真可惜,若非船上還是讓徐善安插了一些耳目進來,魏蘭舟真想好好逗逗楚心恬,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就轉回房間,美人兒跟楚心恬也一路跟,直到房間後方的浴池前。

  蓮子、訶子、梔子顯然已得到指示,三人已站在門口等著侍候。

  在魏蘭舟示意美人兒止步後,美人兒個個不依。

  「王爺為什麼不讓我們姊妹侍候?鴛鴦浴可是一大享受,而且上船後,這幾日不也侍候了王爺嗎?」

  「王爺哪裡不喜歡,告訴我們姊妹,我們可以改進嘛。」

  楚心恬對這幾個嬌嗲埋怨的美人兒無言,同為女性,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魏蘭舟輕笑一聲,「你們個個有魅力,光溜溜的侍候,我不也是這個想疼,那個也想愛,可就算本王體力再好,讓你們這一個個壓榨,白日黑夜的,萬一……」他刻意拉長聲音,笑著搖頭,「總之,做鬼風流,肯定沒有當人風流來得好。」

  六個女人是笑得花枝亂顫,楚心恬讓自己貼壁站著,表情有些沉重,雖然她努力的不去想些不純潔的淫亂畫面,但身不由己。

  「那楚姑娘呢?」美人兒中還是有人很介意她。

  魏蘭舟勾唇一笑,「她當然也不行進去,上一回,本王留她在浴池侍候吃食,她眼睛痴痴看著本王,結果『噗通』一聲跌入池中,吃食全泡水了,這次若是讓她看到本王的胴體後,餓虎撲羊的撲上來,對本王大肆蹂躪,那晚一會兒,本王怎麼有體力去找你們玩呢。」

  楚心恬想咬人,事情的發生經過是那樣嗎?還餓虎撲羊咧,他像綿羊嗎?

  最終,美人兒離開了,楚心恬也回房了,跟著魏蘭舟走進浴室的只有三小廝。

  但浴池內沒半個人,浴池旁的大理石床被充當成桌子,上方還放了文房四寶,蓮子、訶子跟梔子坐在椅上,手執毛筆,沾墨寫字。

  大理石床上方,掛著兩張圖,一張是人體骨絡圖,另一張是人體脈絡圖。

  魏蘭舟的神情沒有了吊兒郎當,態度嚴謹的一一講述這兩張圖。

  他要做的事太多,要防備的人更多,但他也知道,醫學上的學習是不能荒廢的,三名小廝是他從街上撿來的乞兒,他教授他們一技之長,讓他們未來都可以當自己的主兒。

  但他的這一面不是外人可窺見的,甚至是知道不少秘密的楚心恬。

  他很清楚她對他的一切都是半信半疑,但這是目前最佳的狀態,在他下定決心要將她放在他人生的哪個位置之前,有些情感不能任其發芽茁壯,否則會害了她!

  魏蘭舟在替他們上完課後,突然屏氣凝神,接著向三小廝點一下頭。

  三人立即明白的將上課的東西全收拾藏好,走出浴室,就見到長卿現身,越過他們,走進浴室,對著坐在大理石桌前的主子拱手道:「王爺,是咱們的人送消息來了。」

  於是他走出浴室,在房間等著。

  海面上,一艘小船迅速接近船身,一抹黑影疾掠而上,到了最上層的樓船,在遠志的引領下,兩人進到房間,同時向魏蘭舟拱手一揖。

  「說吧。」

  乘小船來的是無憂閣的幫員之一,這一趟魏蘭舟出使,可是運籌帷幄安排了不少人手,也做了好些安排,務必讓這一趟遠行有所得。

  「啟稟閣主,閣主吩咐的那一批人,有一部分已經扮成普通百姓進入尼丹國,預計在閣主抵達前,整批人便能全數進入國都,將集結於近郊密林中,屆時就等閣主命令。」

  魏蘭舟點點頭。

  「另外,閣主吩咐的兩艘商船,已載運閣主指定的物品,約在三日後即會追上閣主。」

  「好,去吧。」

  來人再次行禮,轉身往窗外飛掠,落在小船上,消失在夜色中。

  魏蘭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看著長卿道:「跟小楚楚說,今晚不必備消夜了。」

  長卿拱手,轉身離去。

  當楚心恬看著突然在眼前現身的長卿時,差點沒叫了出來,但在聽到他說王爺今晚不用消夜時,她又呆住了。

  也不知道長卿什麼時候離開她的艙房,在她回神時,小小艙房內,只有她一人,而桌上她寫著的新食譜墨汁都還未乾呢,那可是她耗了好多時間想出來的。

  不吃?吃女人就飽了吧!哼!

*             *             *

  三日後,天朗氣清的一天,白浪滔滔的一波波撞擊船身,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海面上,難得出現一艘靠近出使船的船隻,船身也不小,看來像是商船,沒有出使的樓船如此豪華,上方承載的也多是一個個大箱子。

  兩船間的差距不大,幾乎呈現並行狀態,因此,站在船頭上的那名穿著紫袍的高大年輕卻留著八字鬍的男子,就特別吸睛。

  「說來也奇怪,從晨州啟程至今,不管在咱們這樓船前方或後方的船,都隔了好遠一段距離,從來沒有這麼接近。」

  廚房裡,不少人都湊到窗前交頭接耳的觀看並議論。

  畢竟,這些日子視線所及,除了海還是海,無聊得緊。

  「來了,來了,這邊,還有另一船也靠近了。」在廚房另一邊的人跟著叫起來。

  有人連忙換邊去看,但在兩邊來回看過後,他們發現左右兩旁的船隻似乎刻意以等速與他們並行,而且,好像停下來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疑惑,但其中並不包括楚心恬,因為她並不在廚房內。

  她此刻也在甲板上,站在被六名香噴噴的美人包圍的魏蘭舟身後,忍著刺鼻香味,看著另一艘船頭上的年輕男子飛身上到她這方的甲板,笑容滿面的朝魏蘭舟一揖,再向那六名濃妝艷抹、一看就是煙花女子的美人也點個頭,視線立即就回到眼前尊貴又俊美的翩翩公子身上,開口道:「這位公子,冒眛打擾了,在下陳三,不知公子要前往何處?」

  魏蘭舟僅是點頭,「嗯——我要前往尼丹國。」

  陳三眼睛一亮,「如此真是太好了,公子看來就是貴族子弟,不知陳三可否有榮幸能與公子結識為友?」

  他進一步解釋,原來左右兩艘船上都載了滿滿的貨物,全是日常要用的生活必需品,雖然這兩艘船都是他的,但那些貨物可是他跟幾個朋友集資購買的。

  眾人說好,由沒有妻兒,還有點拳腳功夫的他載貨離家,看準了這一、兩年漸漸強盛的尼丹國,想去大撈一筆,他也與當地的買方談好了,彼此信鴿傳訊,然而船都行駛五十日,離尼丹國也不遠了,對方卻遲遲沒有任何訊息,他日日擔心,這麼多的貨到了當地,對方要是不認或是不要了,他要怎麼處理。 

  「哈哈哈……難怪有句話叫有緣千里來相識啊,你遇到貴人了,本王可是崇寧王朝皇帝最為看重,下旨出使尼丹國的福王,這等小事,本王隨便就能處理。」魏蘭舟笑著道。

  有緣千里?這句形容詞不會怪怪的,還有什麼看重?他真敢講呢,楚心恬心想,但六名美人已經呵呵的笑了出來,美目流轉的附和著,「是啊,這事,你是幸運了,福王肯定能解決的。」

  原本愁眉苦臉的陳三先是一怔,在消化完這一席話後,又驚又喜,「原來公子是福王,小人眼拙,小人惶恐又開心,竟然能遇到擔任大使的福王,那王爺的意思是,我那些貨……」

  楚心恬看得出來這人已高興得語無倫次,也忘了福王的惡名昭彰,他的話能信嗎?她可憐起他了。

  「你放心,本王什麼不多,就是錢太多。」魏蘭舟得意的拍著胸脯。

  他身邊的美人也是笑得花枝亂顫,附和說:「對啊,王爺就是錢多。」

  楚心恬嘴角抽搐,這男人真敢講,這幾個美人也很捧場,真配合。

  「所以?」陳三眼睛都熠熠發光了。

  「本王全買了。」魏蘭舟大聲的說。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陳三感激涕零,頡頡躬身行禮。

  其它美人又開口接力讚美福王的大器、有魄力,什麼做大事的人云云。

  楚心恬卻是目瞪口呆,瞧魏蘭舟被誇得哈哈大笑的樣子,這會不會太敗家,全買了?他哪來的錢?

  可瞧瞧福王只是一副他不過拔了九牛一毛的大器狀,她臉上真的是三條線。

  接著,風平浪靜了,兩船間架起長長的木板,誇下海口要買貨的福王,此時才想到要去看看貨色。

  幾名美人兒不敢這樣走,退到一旁,倒是魏蘭舟抬頭挺胸的踏上木板,但他走得有些不穩,俊臉上也面露忐忑的看著下方的海浪,簡直掉漆,楚心恬偷笑了,還被某人聽到,就見魏蘭舟站在木板上,小心回過頭瞪著她,要她跟著走。

  走就走誰怕誰?她點點頭,應著笑跟在他後方走。

  她會游泳啊,在外國學習廚藝時,假日跟著外國友人在海灘玩,連衝浪她都行,她一點也不擔心會掉下海。

  三小廝也跟了上來,大家都是好奇寶寶,但跟著主子在船上繞了一圈後,實在無趣,竟然都是鹽啊糖的,還有麵粉甚至油品,沒什麼昂貴或特殊的好貨。

  楚心恬也很訝異,這種天天要用到的東西,尼丹國很少嗎?還需要進口去買,何況又加了運費,尼丹國百姓會買單嗎?

  在她思緒翻轉間,她也注意到魏蘭舟一臉興趣缺缺。

  本來嘛,這些東西哪入得了他這尊貴王爺的眼?

  但大話已出,死要面子的他還是與陳三坐下來,談交易事宜。

  魏蘭舟交代陳三,可以先行超越使團的船,提早抵達尼丹國的碼頭,接著,他還要陳三讓人拿來文房四寶,龍飛鳳舞的寫了幾行字,內容大抵是陳三的兩艘商船也歸他這名大使所有,碼頭管制的官員得讓他們停靠,等待他的到來。

  最後,他還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白玉印章,慎重的蓋印。

  陳三原本想請福王用餐的,但又擔心粗茶淡飽,貴人不喜。

  還是魏蘭舟直言不吃了,直接再走原路,回到自己的船上,向陳三探了探手,示意他們可以開船了。

  陳三的船開了,漸行漸遠後,楚心恬見甲板上沒有那六名呱噪的美人,忍不住開口問魏蘭舟,「王爺是真的要買他的貨嗎?」

  他點頭,她忍不住又問,「王爺隨身帶的章是什麼?」

  他笑了笑,「辦大事的章,皇帝給的,這章,本王連睡覺都帶著呢,這次出使也要談大事,一蓋上章,任何協議都是我說了算。」

  她瞪大了眼睛,皇帝眼睛也不好嗎?給了這不靠譜的王爺辦大事的章,不擔心他會賣國?他不是跟皇室人有仇?

  「不瞞你說,這章原本是給權尚書的,他死了,當然就是由我來使用。」

  原來……她咬著下唇,她替王朝的未來擔憂啊,「那個——那滿滿兩艘船的貨,就算不是貴重東西,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王爺有錢給嗎?」

  「自然有人會付。」他可是一點也不擔心。

  就說嘛,他那麼小氣,原來有冤大頭!可是,她還是好奇,「你一個王爺買那麼多的鹽啊糖的民生用品能幹什麼?你一輩子也用不完。」

  他莞爾一笑,「你就跟本王過一輩子,看我能不能用完。」

  又耍嘴皮,誰跟他過一輩子?她也太倒霉了!

  「好了,本王餓了。」他一手指著廚房的位置。

  他他他真的是——嘆了口氣,她認命的返回廚房。

  陳三的事只是航行中短短一日的插曲,船上的日常,一如過往。

  魏蘭舟很多時候就是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當一個浪蕩風流的俏王爺。

  六個美人兒他懶得記她們的名字,直接給了一月到六月的小名。

  楚心恬也已習慣貼身侍女的工作,甚至習慣了當最大瓦數的電燈泡,雖然,她一直都是非自願的。

  但魏蘭舟很堅持,不管那幾月的美人兒有多饑渴,幾雙纖纖玉手在他身上往上又往下,眼見幾回都要擦槍走火上演活色生香的成人秀,她識相的移動腳步,他卻總會出聲,要她留下來,讓她成了美人眼中的顧人怨。

  久而久之,人就會習慣。就像現在,兩個大美人兒一左一右的貼靠在魏蘭舟懷裡,他的前襟都被剝開,露出精壯的胸瞠,兩人在那裡又摸又親的,其它四個美人兒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穿得也很涼爽,一副就要撲上前去的淫穢樣。

  面對此景,楚心恬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杵著,不怕得針眼。

  魏蘭舟抿抿唇,說真的,對某人的無動於衷,他心情不好,大大的不好,因此就愈想找她的碴。

  「小楚楚,你拿那盤餅乾給本王嚐嚐。」

  「是。」楚心恬現在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乖乖的端了盤子到他面前,不管那幾個美人兒臉色難看,她主動的拿起一片送到他口中。

  他咬了咬,差點咬到她的手,好在她縮得快,端著盤子又退到一旁。

  魏蘭舟蹙眉,看著頭垂得低低的楚心恬,「小楚楚,你不看我的表情,怎麼知道我還要不要吃,就這樣退下了?」

  你又不是啞巴,但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只能抬起頭來,認命的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你最近很安靜,本王很不習慣。」他說。

  她能說嗎?天天近身侍候,天天看著一堆女人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她莫名的感到悶、生氣,有一天清晨,她進到他的房間,要侍候他梳洗,看著兩名裸身美人趴睡在他身邊,她突然很難過,難過之後是暴怒,她想衝上前,將兩個美人趕走,不許她們再靠近他,他是她的!

  這個如焦雷般炸開的想法,頓時嚇壞她了!

  她何時傾心於這個風流王爺的?是從大半夜的獨處,還是她不知死活的敢與他說真話,而他一再的包容?不不不,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絕對不可以對他動感情,更不能愛上他,那絕對是自掘墳墓。

  慶幸的是,她的心動只是剛開始而已,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她將那萌芽的感情連根拔起,天天逼自己看著他與美女們摟抱親吻調笑,看著他與美人兒在床上親密緊貼,理智當道,她對他的感覺慢慢淡了。

  「王爺,讓楚姑娘下去嘛,她看來累了啊。」

  「就是嘛,讓我們侍候你就好。」

  真是吵死人了!魏蘭舟沒喊出來,但表情變得難看,美人們全都噤口。

  「全部都下去,本王想靜一靜。」他說。

  六名美人兒只得行禮離開,楚心恬卻被留下來,她在心裡嘆氣一聲,不是沒有感覺六名美人兒對她的存在愈來愈不爽了。

  「你寒毒的藥有天天吃嗎?」

  她其實不太喜歡他偶而為之的溫柔或關切,怕自己那拔掉的喜歡又生了根,「吃了,謝謝王爺關心。」

  他撫撫下巴,「你最近不說真話,為什麼?」

  江山層改,本性難移,她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但她只是恭敬的說:「沒有真話可說。」

  他想了想,「好吧,你下去,我不需要侍候。」

  她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魏蘭舟就吹了一聲輕哨,長卿立即現身。

  「小楚楚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屬下等人並有沒發現,不過——」

  「不過什麼?」

  「王爺的六大美人這會兒全都在楚姑娘的艙房裡。」

  楚心恬目瞪口呆的看著六大美人或站或坐的在她的艙房裡,這……不會太擁擠了嗎?

  再看到六人眼中的敵意,她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了,早知道徐善幫魏蘭舟找的這六名美人兒都是青樓紅牌,絕不是不吭聲的主兒。

  「有什麼事?」她問。

  美人中的一月抬起下巴,「楚姑娘,我們都是侍候王爺的女人,但你可不可以識相一點?」

  她嘆了一聲,「我很想,但我不是王爺。」

  「你可以主動找藉口離開。」三月美人不屑的掃過她。

  「就是啊,你忙廚房的事,隨便找也能找到一個藉口,還是你另有心思,也想跟我們姊妹搶王爺?」六月美人也鄙夷的開口。

  六個美人挑釁的眼神在楚心恬圓潤的臉上打量,原本想說些批評的話,但在認真打量後,卻是詫異的交換了目光。

  因為,不看不知道,這一細看才發現,楚心恬這未滿十四的少女五官精緻,雖然肉了些,但一、兩年後長開,再加上這前凸後翹的玲瓏身段,日後肯定是一個傾城美人。

  楚心恬不願回答她們的間題,雖然她也同她們一樣,對俊到無法無天的魏蘭舟發花痴,但阿彌陀佛,她回頭是岸了。

  「不說話就沒事了?哼,我是好心提醒,你再纏著王爺,依你這種身分,一樣是上不了枝頭當不了鳳凰的。」四月氣憤的道。

  「你們怎麼知道她當不了鳳凰?」

  魏蘭舟的聲音突然響起。

  六美人詫異的看向門口,就見福王慵懶的靠在門邊,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美人兒的臉色都變得難看。

  「出來,我的小楚楚被你們擠到連坐的地方都沒了。」他臉上波瀾不興,連楚心恬在內都不是很清楚他是喜是怒。

  六大美人連忙快步走出去,就見魏蘭舟從容的走進艙房,怡然自得的在床榻上坐下。楚心恬看著他,再看著仍杵在門口的六大美人,她耳根已經無法清凈,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你們把門關上,今天本王想換個地方,換小楚楚侍候。」魏蘭舟先對著六大美人說,再一臉滿意的看著這小巧但乾淨的艙房。

  六大美人神情能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再看向愣住的楚心恬,兩簇妒火更在眼睛裡跳躍,但能怎樣?只能行個禮,把艙房的門關上後離開。

  待房門關上的剎那,楚心恬才回神過來,瞪著舒服躺在她床上的魏蘭舟,一把說不上的心火就沸騰起來,她握緊拳頭,快步走到床前,「色字頭上一把刀,王爺不怕、不在乎,我也無所謂,因為那是你的選擇,但你愛玩女人是你的事,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為什麼不可以?反正本王做什麼正經事也不會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該做的事。」他垂下眼,故意不看她,這陣子她的平靜讓他很悶,如今有人把心底火燒起來,他當然樂意再添一把柴,不然,這一路上多無聊。

  「玩女人才是你該做的事?!你這是賭氣,做人要爭氣。」她氣炸心肺的說。

  「我有爭氣,我努力的成為無憂閣閣主,但你也是不信啊。」他抬頭悶悶的看著她,這話成了控訴。

  她咬咬牙,「你在京城路上隨便抓一把人來間,也不會有人相信你是,但你也不一定要成為他啊。」

  「看吧,你真的不信,我記得的,我雖然是在酒醉時說的,但我真的記得,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說你信我的!」他的表情看來很受傷。

  她愣了愣,他竟然還記得?她以為他早忘記了,「呃——我說太快了,我是相信的,真的,所以,你要做得更好,別一天到晚跟女人混啊。」

  「你真的相信?你敢發誓?你要發毒誓,才能顯現出你的誠意。」他委屈的朝她拋了一眼。

  她很為難,本想撒個善意的謊言而已,而且那時他明明是喝醉的狀態。

  「等等,發誓前,」他突然對外喊了一聲,「訶子你進來。」

  門打開了,訶子走了進來。

  楚心恬看到門外還有蓮子跟梔子,所以,三小廝是剛剛跟著魏蘭舟過來的,不然魏蘭舟怎麼知道他們在門外?

  「訶子,你來說說,上回蓮子要煉顆丹藥,本王抓了個人來試藥,結果那人怎麼了?」魏蘭舟坐起身來。

  訶子先看了楚心恬一眼,這才開口,「那人的雙眸先是瞎了,接著,耳朵聽不見,全身宛如萬蟻鑽身,最後自己抓到全身漬爛而亡,前後大約五日。」

  他一揚黑眸,訶子明白的退了出去,將門帶上,但心裡不明白,王爺既然要跟小楚楚在一起了,怎麼不把話說清楚,他抓的那個人本身是個罪大惡極的貪官污吏,有近四十名少女是活活被他凌虐至死的。

  房內的楚心恬是頭皮發麻,她吞咽了口口水,看著仍喜孜孜的等著她發誓的魏蘭舟,其實,有些時候她是怕他的,但更多時候,她覺得他的個性並不壞,基於天生的正義感使然,她真心希望他能改邪歸正,但每知道他一件殘虐的事,她就覺得任務艱難。

  「王爺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對人?」她還是想跟他說理。

  「好玩啊,而且那個人被我拿來試藥性,也算是有了貢獻。」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卻是痛心疾首,「那是一條生命,每個生命都該被尊重,怎麼可以——」她倏地住口,她要說嗎?他根本不會改的。

  魏蘭舟挑高濃眉,冷冷的道:「說下去。」

  「那個……」她頓時又成為小孬孬,她怎麼老忘了這男人有兩面,孩子氣時倒還好相處,但只要一露出這種森冷表情,就得小心。

  他哼哼兩聲,「小楚楚真是讓本王太失望了,本王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本以為你很不同。」 

        她是很不同,常為了跟他說真話就死了一大堆細胞,每每氣到想咬他幾口,卻只能擠出笑容,循序漸進的期待這名古代王爺能否改頭換面,但從航程進行到現在,已超過兩個月,他並無太大改變。

  「我覺得王爺應該看重你自己,自重人重。」她說得簡單扼要,不說大道理了。

  這讓他有點小失望,「而你應該要更聰明點,不然這一輩子只有被我欺負的份兒。」

  「一輩子,我哪那麼倒霉?」一出口,她又惱了,她怎麼這麼容易回話。

  他卻是勾唇一笑,「難說,從晨州上船這麼久,你始終沒發覺一件事嗎?」

  她努力想了想,緩緩的搖搖頭。

  「本王是真的對你好,才大半夜的讓每個人都知道本王是因為你才登船啟航。」他走到她面前,雙手環胸的低頭看著她。

  她點點頭,她還記得他一直問,她也只有點頭的份,逼她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他煞有其事的再哎了一聲,「那本王再問你,除了三小廝、四大暗衛外,你在這艘船上,可有交到任何朋友?」

  她皺眉,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問題?其實一開始是有人試著探問,巴結,到後來發現她不為所動、不嚼舌根,沒有意外的就被孤立了,但究其因——

  她悶悶不樂的看著罪魁禍首,「沒有,但這還不是拜王爺之賜……」

  話語一歇,她倐地瞪大眼,看著笑得賊兮兮的他,頓時氣得牙癢癢的。

  「唉,小楚楚的笨腦筋終於轉過來了,但你別太感謝本王。」他挑高眉又說,「當然,別以為你從此就聰明了,你這個像練功,才開始蹲馬步而已,要打通任督二脈還不知要耗上幾十年。」

  意思是她還得再笨個幾十年,才會變聰明?有沒有這麼欺侮人的!她咬咬牙,「敢問王爺為什麼要我連個朋友都沒有?」

  「因為我高興,因為我沒有朋友,你也不可以有朋友,我們是一樣的,你忘了?你偷偷做消夜,我偷偷做藥丸。」他一臉燦笑。

  她火了,這什麼爛理由?那些所謂的「偷偷」根本也不是真的……談不下去了,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管他什麼主子丫頭的!

  「拿屁股對主子,小楚楚,你這丫頭連侍候人的規矩都不懂。」

  「誰沒屁股,王爺沒有嗎?王爺敢舉手發誓不曾拿屁股對皇上?」她氣得口不擇言,氣得暴走。

  「哈哈哈……」魏三舟笑倒在軟榻上,她真是他的開心果。

  然後,開門的楚心恬腳步一停,不對啊,這是她的艙房,該走的也不是她!她看著站在門外的三小廝,小聲的問:「能麻煩將你們的主子從我的床上抬走嗎?」

  「他也是你的主子。」訶子也小聲的說。

  「你敢抬他的頭,我們就幫你抬王爺的手腳。」梔子這個小司令官看著蓮子跟訶子,兩人點點頭,三人齊齊看向她。

  頭一低,她不敢,於是,只能任那個討厭鬼笑到累了,開心的越過她離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0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6 11:02 PM 編輯

【第八章】   三小廝當紅娘

  夕陽西下,美麗霞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呈現出一幅如詩如畫的絢爛風景。

  就在船身的尾端,三個小廝盤坐在甲板一角,確定前後左右無人後,說起悄悄話。

  「你們有沒有覺得王爺對待小楚楚特別不同啊?」愛吃的訶子手上還拿著從楚心恬那裡要來的一小袋甜食。

  蓮子瞪他一眼,「這需要覺得?不會是你老愛纏著小楚楚,被她傳染成傻子了?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王爺就愛逗她,兩、三日沒聽到她火冒三丈的念他,王爺就全身不對勁。」

  「就是,蓮子說得對,我也發現,不是,是確定這是真的。」身為小司令的桅子一點也不想讓嘴巴毒的蓮子有機會說他笨。

  三人互看一眼,又點點頭,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主子老愛拿一些恐怖的事情來嚇唬楚心恬,一邊看著她痛心疾首,又義正詞嚴的要主子改邪歸正,但說得擔驚受怕,不敢對主子太過責備,又很想暢所欲言,那掙扎憋屈到要得內傷的模樣讓主子看了都笑得眼彎彎。

  最終,他們的想法一致——王爺特別愛欺侮她!

  這欺侮人不會沒道理的,尤其以他們對王爺的認識,這分明是一種喜歡的表現,只是他們也知道,王爺看似識女無數,但要說喜歡或愛上某個女人是前所未聞,搞不好,連主子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對她存著什麼心思。

  這件事很嚴重,三小廝表情愈來愈嚴肅。

  「王爺都二十多歲了,連個正經王妃都沒有,送來當側妃的人,也被主子一律降成待妾,王府裡算了算有上百個女人,但我嚴重懷疑主子真的每個待妾的名字都記得。」訶子咬了口甜食,一臉認真。

  「別人在王爺這個年紀都當爹了,但王爺連個娃兒的影子都沒有。」梔子很擔心主子的生育能力。

  「王爺根本不碰那些女人,就連船上的,不是用藥擺平她們,就是有人代勞,當然生不出來,但若是小楚楚,應該狀況不同。」蓮子這話可直白了。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點點頭,三顆小頭再次湊在一起,這樣那樣的達成了共識——要幫兩人牽紅線。

  「放春藥最快也最容易。」何子吃貨出了個餿主意。

  「不行!王爺就是咱們的師父,肯定馬上被發現的。」蓮子瞪他一記,馬上打槍。

  還是有小聰明的梔子要大家靠近,小小聲的出了另一個主意。

  於是,這一晚,當三小廝侍候魏蘭舟在浴池內洗浴時,才替魏蘭舟搓身體到一半,三人全都鬧肚疼的跑了出來,找上人在寢臥待命的楚心恬去接手。

  「拜託,王爺還泡在水裡呢。」

  「這種事,我們去就行了。」

  三小廝眼睛抽搐,該死的,他們三人的眼睛怎麼會只看到小楚楚!

  隨著那甜得膩死人的嬌嗲聲,三人一致往右轉,就見到六個穿著薄紗肚兜的美人兒朝他們走來。

  蓮子後悔了,近墨者黑,跟小楚楚混太久,眼力也差了。

  「不是肚子疼?快去找船上的隨行大夫啊,王爺我們會侍候的。」

  六大美人笑得眼兒瞇瞇,這幾日王爺說是有些乏,不太理她們,她們一直找不到機會可以近身侍候。

  三小廝沒說話,只是看著楚心恬,不忘擠眉弄眼的傳遞訊息,要她上啊。

  她卻說:「好啊,就麻煩你們了。」

  眼見六大美人已經眉飛色舞的往後方浴池去了,三小廝更加用力的瞪著她,默契一致,雙手環胸,不悅的一一開口。

  「你這樣不對,主子不喜歡美人摸他的身體。」

  「主子會被那六個女人壓榨到虛弱無力的。」

  「你!身為主子的貼身丫頭應該事事以主子的健康安全為要——」

  「你們三人不是都肚子疼嗎?」她沒好氣的打斷三個小屁孩的話,「有力氣在這裡念我,不乾脆再回浴池去侍候?」

  三人互看一眼,對著她異口同聲的道:「楚丫頭,你腦袋真的很差!」 

  但三人哪敢再進浴室,演戲沒有演一半的,想被抓包嗎?

  他們還真的去了一趟茅廁,再回寢臥待命時,幾隻花蝴蝶已經從浴室出來了,但浴室內還傳出一些嬉笑聲。

  他們轉頭看向楚心恬,卻是面無表情。

  「楚姑娘,你都不知道,王爺好壞的,對人家上下其手,你看,我全身都濕了。」

  楚心恬沒說話的點點頭,眼前的五月美人明明一臉爽到不行的樣子,還裝什麼哀怨。

  「五月,你別這麼說,人家楚姑娘也侍候過王爺,知道王爺是男人中的男人,那臉龐體格,皆是人中之龍,咱們同她有幸一起侍候,這一生真是值了。」

  三月會做人,但也是在籠絡人心,福王對她們乏了,楚心恬有機會成為新歡,多少也可以幫襯她們一把。

  楚心恬真想翻白眼,這種事要必要這麼炫耀?但一直從浴池裡傳出來的男女嬉笑聲,甚至帶著讓人想人非非的呻吟聲是怎樣?

  她聽不下去了,也不想探究胸口突感鬱悶的原因,只是開口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回艙房休息。」

  在她離開後,其它美人兒也同時離開浴池,有人走路還怪怪的。

  另兩個問起來,原來王爺給美人兒腳底按摩,也不知按到哪兒,讓她們又痛又麻又爽快,這才一再的發出呻吟。

  美人兒離開了,但王爺怎麼還沒出浴池?三小廝硬著頭皮進去,王爺臉臭臭的,「你們幹什麼?」

  他們不就是想替某人製造機會嗎……不意外的,他們挨了主子一頓罵,被罰抄醫書。

  但他們沒有就此放棄,反而在船上的日常裡,繼續趁機製造機會。

  三日後,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訶子連忙抓了把傘,跑到楚心恬的身前,「你是王爺的貼身丫頭,替他撐傘去。」

  她瞪著比她還高的訶子,再回頭看著走到甲板旁有遮蔽物遮雨的魏蘭舟,還有擠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你去吧,我踮高腳伸直手撐傘,也許傘面還會抵到主子的頭呢。」

  蓮子跟梔子瞪著她,他們都忘了她是矮冬瓜,才要說什麼時——

  「拿了傘來,怎麼不去替王爺撐呢?」一名美人兒眼利,以袖子遮著頭走過來,拿了傘就走。

  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名高姚差人與王爺在雨中漫步。

  「小楚楚,你很沒用耶!」蓮子鄙視她了。

  「你才沒用咧,姊看得出來你們在玩什麼把戲,但你們腦袋有洞嗎?王爺缺美人嗎?」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回去艙房。

  真是的,她從現代來的,他們這種蹩腳助陣的劇情她看了太多了,但她又不自虐,曾經心動,但理智回籠,她怎麼會傻傻的再讓自己又沉淪一次?

  「什麼叫腦袋有洞?」三小廝聽不懂,但對她竟看得出來他們在扮月老,他們倒很驚訝,原來她沒有他們想像中的笨嘛。

  接下來的日子,三小廝開始想著,或許他們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聰明。

  在牽紅線這件事上,他們常常弄巧成拙,最大的問題,當然出自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的楚心恬,但他們百折不撓,越挫越勇,結果卻是連看不出他們在牽紅線的主子也對他們有了微詞,搞得他們裡外不是人。最後連四大暗衛都看不下去,推派長卿出去跟三小廝談。

  「主子不愛別人管他的私事。」

  「我們是關心。」梔子不平的強調。

  「還是別多事。」長卿也堅持。

  「就是你們不多事,我們也不多事,王爺才會到現在還沒有半個娃兒。」蓮子也開口,他們二人從小就在街上流浪,見識絕對不會比四大暗衛少,至少他們看過的所謂幸福的男女,大多是有妻有兒之人,福王是他們的貴人,他們沒能力報答,只希望他幸福。

  「你們應該跟我們同心,有你們的幫忙,成功的機會更大。」梔子像個老憎,嚴肅的看著四大暗衛,他們三小廝不會功夫,很多事情幫不了福王,再加上福王也不希望他們涉入太多,只要求他們專心習醫。

  但就他們所知,福王的功夫比四大暗衛更強,只是這也是不能說的秘密,不然他們好想告訴楚心恬,王爺不僅醫術好、功夫高,心地又很善良,至於那放浪好色的外在表現只是假象,為混淆太后一派的視聽而已。

  她若知道王爺這麼優秀,一定會愛上王爺的,但偏偏他們很多都不能說。

  此刻,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三小廝同住的艙房,再加上長卿,其實已顯得有些擁擠,又因壁壘分明,三對一,兩方面對峙,長卿的位置變顯得寬多了。

  這時候,決明跟遠志也輕輕敲門進來,向房裡的人道:「南昱守在楚姑娘的艙房外。」

  這是解釋四大暗衛為何少一人,但也突顯了楚心恬在福王心中的重要性,梔子馬上提出這一點。

  長卿、遠志跟決明長期輪流潛伏在暗處,說是監視她,但他們都清楚主子下的命令是——不得有人傷她分毫。

  他們也知道她在主子心中的重量不輕,但以主子此刻的狀態,他們也覺得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但三小廝可不依,發揮辯論長才,力圖勸四大暗衛成為盟友,梔子還提及讓四大暗衛扮刺客讓楚心恬遇險,再讓主子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成,依主子的功夫,我們應該會先丟了半條命,在主子知道我們做了什麼蠢事後,再去掉半條命,那我們直接去死就好了。」長卿鮮少說這麼長的一串話,可見這事,他私下也斟酌許久了。

  遠志跟決明也點頭附和。

  三小廝差點沒抓狂,跟死腦筋的人溝通也快要了他們的小命。

  儘管他們口沫橫飛的拉攏再拉攏,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長卿等人仍認為他們不該干涉主子的私事,就離開了。

  三小廝怒不可遏,在憤怒過後,他們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

  他們互看一眼,心有靈犀,眼睛陡地一亮,一起跑去找楚心恬,沒想到她沒在侍候主子,也沒在艙房,而是到廚房去了。

  她在做餅乾,心情雜亂時,專注在廚藝上,可讓她的心定一些。

  「小楚楚,我可以要求餅乾的形狀嗎?像是動物?」梔子問。

  她點點頭,「只要我會做,都行。」

  「那我要做豬的樣子。」

  「我要做狗的樣子

  「我的要像牛。」

  片刻之後,廚房飄著烤餅乾的香氣,楚心恬將三小廝的餅乾各別放在盤子裡交給他們。

  三小廝說了謝謝,卻要廚房裡的其它奴僕先離開。

  三小廝是福王身邊的人,他們發話,其它人也只能先停下手邊的工作,魚貫的出去。

  楚心恬看著三人,真不知道他們吃個餅乾還要這麼麻煩,還得清場?

  訶子已經忍不住先吃了起來,但蓮子打了他的手一下,梔子咳了一聲,喊了句,「是長卿還是誰在啊?」

  話語則歇,一抹黑影飛掠入內,進來的人是決明。 

  梔子走近他,將一個放了三種動物造型餅乾的盤子塞到他手中,「別說我們對你們四大暗衛不好,這要請你們四人的,你聽好喔,你是豬,」他指著豬餅乾,「長卿也是豬,遠志。」他改指另一種,「是狗,南昱是牛。」他再指另一種。

  決明表情變幻,有點無奈,但還是好脾氣的說了聲,「謝謝。」

  身形一個飛掠,就消失在窗外了。

  三小廝卻哈哈大笑起來。

  楚心恬眼角抽搐,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廝,這三小廝不僅整人,罵人也不帶髒字,而她還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了幫手。

  「你們這樣太過分了,他們比你們年紀都大,而且,罵人不好,也讓我的餅乾委屈了。」她雙手叉腰的瞪著三人。

  蓮子聳聳肩,「小楚楚,你替他們說話,他們不會因此感激你,不再監視你的。」

  「就是,我們三人功夫不好,上回王爺要我們到一座高山去採一種草藥,我們請他們用輕功帶我們去,他們去是去了,卻是在整座山飛來飛去,什麼也找不到。」

  「還有啊,我們在山上要汲水煮藥煉丹,他們拿水桶取水,易如反掌,偏偏很計較,要我們自己去,年紀大我們那麼多歲,心卻很狹小,這不是枉過歲月嗎?」

  三小廝對四大暗衛的怨怒也是一大堆,雖然很多事是因為他們對王爺唯命是從,不肯對他們施援手,但他們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也是事實。

  楚心恬不知該說什麼,她只知道她想念陸地的生活,船上的空間太小,娛樂太少,大家天天沒事做,只能找些無聊的事來打發時間。

  看著還有剩餘的麵糰,她巧手捏了另一種動物,不多,就六塊,因是薄片,在灶火上供烤一會兒就能入口了。

  「喏,你是烏龜,你是烏龜,你也是烏龜。」沒錯,她做的是烏龜造形的餅乾。

  三小廝看著手裡即使擺放在小盤子裡,仍可以感受到溫度還透著香氣的餅乾,他們的眼角跟嘴角都在抽搐。

  窗外不小心逬出一個壓抑的笑聲,三小廝聽得出來好像就是決明的聲音,難怪他開心,有人替他們教訓他們呢。

  「小楚楚,我們對你比較好耶。」訶子很委屈,嘴巴還咬著熱騰騰的烏龜餅乾。

  「我只是幫理,你們都是王爺最重要的人,要相親相愛,好好相處。」她說。

  「你不也是王爺最重要的人嗎?」蓮子問得犀利。

  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快的道:「是啊,因為我做點心的手藝無人能比。」

  「不只這個啦,你好好想想。」

  「就是嘛,小楚楚,王爺對你比對我們都要好。」三小廝抗議了。

  她如果對自己誠實,就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光看那放在艙房櫃子裡,一大木盒裡上下共三十六小瓶為治寒毒的藥丸就知道。

  但又如何,就這樣要她以身相許,跟其它女人一起分享他、排班侍候他?她辦不到。

  三小廝見她陷入沉思,互相擠眉弄眼,然後拿著餅乾走人。

  她會想就好,一定能想到王爺對她的好,然後,愛上王爺。

  稍晚,決明將餅乾拿給其他三名暗衛吃時,也將楚心恬做烏龜餅乾讓三小廝臉黑一半一事告知。

  長卿思考一會兒後,見六名美人兒離開上層寢樓,笑鬧著要到甲板練習新舞,他主動將餅乾的事報告給魏蘭舟。

  魏蘭舟哈哈大笑,他好不容易將那些黏人的美人們支開,還在想那丫頭偷懶了大半天不見人,原來是窩到廚房去了,而他錯過一件好玩的事,太可惜了!

  長卿離開後,楚心恬也進到寢樓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一盤造型餅乾,好奇給他的會是什麼。

  只見圓盤上的薄餅乾造型是茶壺?

  他看了看戰戰兢兢杵在一旁的楚心恬,再看著桌上的一壺多杯……難道是指,茶壺的水一個個杯子倒來倒去,總會倒光的?她是在暗暗嘲諷,他再不節制,總有一天會——

  「精盡人亡?」

  她臉色一變,詫異的看向他,他怎麼會猜到她的意思?

  瞧她臉上一副像見鬼的表情,讓魏蘭舟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他嘖嘖兩聲,高高挑起濃眉,「小楚楚,你——」

  「咳、咳……我想到咳……廚房裡還有東西沒處理,咳咳咳……我得趕緊咳……去整理了。」她只能假裝咳嗽的奪門而出。

  她沒想到他會猜到,三小廝那些造型餅乾讓她突然興起,也想做個東西調侃魏蘭舟,只是沒想到,這個人人都說只懂玩樂的紈褲王爺,腦子並非裝飾用,可惜了,他的聰明沒有用在正途上。

  不然,她或許會……也許會……願意愛他。

*             *             *

  京城街道,一輛馬車快速行駛,一路來到皇宮門前,宮門守衛一看到馬車上駕車的熟悉面孔,點了個頭,就讓馬車快步進宮門。

  馬車停下,聶相下了馬車,一頂轎子已經在等候,他匆匆上轎,讓轎夫一路扛著往太后寢宮去。

  他是被太后急召而來,一步入寢宮,朝坐在上位的太后拱手行禮,太后已經不耐的揮揮手,「快把信看了,替哀家想想到底要怎麼辦?!」

  聶相還搞不清楚,太后身旁的老嬤嬤已經將一封信及一塊無憂閣令牌交給他。

  他連忙接過手展信一看,原來是徐善派快馬送來的急信,他一看完,面色凝重的看向臉色鐵青的太后。

  「你怎麼看?真的是無憂閣做的好事?」她急急的問。

  信中所述,徐善要毒殺福王不成,雖然沒被發現,但他放在暗格內的多本密帳與準備孝敬給太后的幾十萬兩銀票也不翼而飛,僅留下一隻無憂閣令牌。

  密帳裡的內容,多是一些與奸商勾結圖利,甚至賣官關說等等藏污納垢見不得光的事,恐怕還有一些被牽連的名單。

  「事情很棘手,尤其是那些密帳,恐怕也記錄了他孝敬太后的帳目。」聶相看著太后,可以理解她此時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太后拿了杯茶喝了一口,定了定慌亂的心,「哀家在你來之前,已經思忖再三,而今之計,只能先下手為強,才能棄車保帥,徐善是留不得了。」

  只要沒有人證,有物證又如何?物證還能推說是虛造的。

  他眉頭一皺,「可是若是與咱們一黨的人知道是太后與臣所為,怕會產生異心。」

  「那還不簡單,他那條命就算在無憂閣頭上,反正,咱們手上不是有無憂閣的令牌?」她冷笑一聲。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聶相心裡這麼想,開口卻是,「太后好計謀,臣立刻去安排。」

  太后點頭,她跟他都很清楚必須趕在無憂閣將那些密帳送到皇帝或一些頑固的清官面前之前先除去徐善,免得日後衍生的麻煩一大串。

  這種事前兩年也曾發生過,好在她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耳目發現,及時將帳本偷過來給她,但為免夜長夢多,她還是讓人將該本帳本的擁有者給殺了,雖然少了一名親信,至少,他沒有機會說出她曾指使他做出栽贓忠臣而得到數百萬兩的事。  

  她可以確定,無憂閣視她為敵人,可她想不通,她不曾與任何江湖人來往,又為何會成為這個江湖組織的眼中釘?

  思緒間,杜嬤嬤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嬪妃們過來要向您請安呢。」

  「好吧,讓她們進來。」她實在沒心情理那些女人,但坐在太后這個位置上,也有不少的身不由己。

  不一會兒,妝點得美麗動人的年輕嬪妃一一進來,向太后請安行禮。

  太后給她們賜了坐,關切的問了幾句,這才注意到,這幾個都是剛入選不過半年的嬪妃,而皇上至今竟都沒有臨幸她們。

  她臉色凝重的看著老嬤嬤,「去,把皇上給哀家請過來。」

  老嬤嬤連忙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年輕少帝在老嬤嬤與多名太監的隨侍下進來。

  他如此順從及重視,讓太后臉上露出笑容,在嬪妃們起身向皇上行禮後,她看著走到她面前的少帝,「皇帝雖然國事繁忙,但為皇室開枝散葉亦是不容推辭的要事。」

  「朕明白。」

  於是之后一連三天,皇上都夜宿三名新妃宮殿。

  再五天後,一名侍衛抱著一隻信鴿快步的進到太后寢宮。

  太后一看,頭又疼了,她再度急召聶相進宮。

  「你說,福王到底想幹什麼,他哪來的錢買下那兩艘船上的貨物?」

  「福王做事一向荒唐,只憑喜好,實難猜鍘,不過……」他突然有了另一種猜測。

  「你快說,你想到什麼了?」太后問。

  「太后莫忘了,兩艘船上載運的全是民生用品。」

  經他這一提醒,她頓時懂了,在尼丹國,那些民生用品價值不菲,最主要是因為取得不易,多年來,她的人與尼丹國的三皇子和幾名官員勾結,走私進貨,雙方互利,賺得荷包滿滿,福王那兩艘船的貨量若打進市場,自然有損利益。

  只是……她蹙眉看著憂心忡忡的聶相,「走私一事,一向是天高皇帝遠,那裡又由哀家的人盯著,從來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貓膩,若說福王事先清楚並有意打亂咱們的佈局,哀家實在無法相信。」

  聶相想了想,也點點頭,「是臣多想了,其實信中亦陳述當日福王與陳三的交易情形,在看貨時,福王也是一臉後悔無趣,想來他是誤打誤撞,想打腫臉充胖子,擺闊而已。」

  他這麼說,太后也就放心了。

  聶相注意到她的氣色不佳,「太后近日沒睡好嗎?」

  她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看向在一旁侍候的老嬤嬤,點點頭。

  老嬤嬤知道有些話太后難以啟齒,她連忙走到聶相身邊,小小聲的說了些話。

  聶相有些訝異,三名年輕力壯的少年竟然滿足不了太后的慾望?但他很快穩下心緒,朝太后拱手道:「臣會儘快安排。」

  她一臉莊重的點點頭,即讓他退下。

  她也沒錯過他一閃而過的詫異眼神,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三個少年在床上侍候,她也有得到滿足,但就是沒有以前那麼淋漓暢快,總覺得不夠銷魂,這讓她近日心情欠佳,於是才要聶相再安排人進來。

  要憂心的事太多,才無法在慾海中放縱吧,太后是這麼想的。

*             *             *

  船日復一日的行駛,終於從海面進入江面。

  楚心恬的日子過得充實,雖然得侍候某個愜意到近乎墮落的主子,要忍受他腹黑的口舌攻擊,偶而被他那張俊臉閃了神,小小心動一下,又急急回魂,還得應付三個老氣橫秋還想牽紅線的小屁孩,以及六個爭風吃醋的美人……忙得她不要不要的。

  這段期間也因為固定吃治寒毒的藥,讓她幾乎忘了在過去幾年來,每每有一個月或最長至一個半月就來個五、六天,被她定為「特別孤單寂寞覺得冷的鬼日子」。

  但……只是幾乎,這一夜,春末入夏的這一晚,它來勢洶洶的報到了!

  「好冷、好冷,好冷……」

  艙房內,她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褥裡,卻還是凍得直抖,這種感覺不陌生,只是這一次吃了魏蘭舟的藥,發病的時間往後延了,但威力依然,她冷得頭暈腦脹,極不舒服。

  房間燭火熄了,從窗外灑進房裡的月光,讓在黑暗中呻吟的她似乎看到有人推門而入,她低啞著聲音問:「誰?」

  「我。你果然發病了,我猜大概就這幾日的事,沒想到你的身體跟你的頭腦一樣簡單,真好猜!」魏蘭舟邊說邊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把脈。

  明明是調侃的毒話,可莫名的,他熟悉的嗓音令她心安,「我天天吃藥了,可還還還、還是是是……」她冷得牙齒直打顫,根本說不好話。

  「你很冷。」他邊說邊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

  她用力的點點頭。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她臉兒發白、唇色發青,他突然拉開她身上的被褥,自己也躺了進去,大手一撈,就將她擁入懷裡。

  她呆了一下,急急的要說,「這這……樣樣樣……」

  「少廢話。」

  「我我我……忍忍忍……」她的牙齒直打顫。

  「閉嘴!」他很清楚她寒毒一發,不是身體感到冰凍而已,而是連筋骨都會發疼的,也難得她這麼能忍,一股濃烈的心疼與不捨湧上心坎,他忍不住的將她抱得更緊。

  「呼呼呼呼——」她眼眶發紅的喘起氣來,筋骨開始冰得發疼了。

  「小楚楚,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讓你舒服點,但得讓你脫下衣服,我用內力幫你溫熱經脈,但也只能暫時舒緩,無法治本。」話一出口,魏蘭舟自己也愣住了,他會武功一事,愈少人知道愈好,他竟然毫無懸念的告訴她?

  楚心恬並沒有注意到他說的話,她極不舒服,但也不想被脫衣服,「不用……不用……這次、這次那麼難……難受的時間已經、已經變、變短了些……」

  她喘著氣,搖搖頭。

  他不捨的凝睇著懷裡的她,這丫頭為什麼這麼能忍痛?也讓他這麼心疼,「笨丫頭,本王給你機會當我的女人,你真不懂得把握。」這滿口怨氣的人是他嗎?

  「我……當、當你的朋友好一些……」她想也沒想的就說了。

  「為什麼?我對女人都很好,是天生情種。」他真有幾分生氣了。

  「就是,你……太多、太多女人。」她又冷又痛,還是直接打槍。

  他咬牙,「任何人看到我們現在躺在同一張床上,你不當本王的女人也不成。」

  「就就……就是看到了,也不當……」她也很固執,卻還是緊緊的貼靠著他。

  他氣笑了,但也將她摟得更緊,「笨女人,你真以為你能選擇?」

  「我要是王爺就、就不會選擇……我當當你的……」

  「本王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他實在不懂自己怎麼這麼包容她。

  「王爺的、的女人那麼多,女的、女的朋友也許只有……只有我一個,要知、知人生……人生在世……知己難、難求……」她喃喃低語。

  每次寒毒發作過後,濃濃的睏意便會襲來,他的藥還真有效,寒毒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她仍覺得冷,所以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的身體真的特別暖,像是靠著暖氣似的,好舒服啊。

     睡著了,魏蘭舟當然知道寒毒發作後會是什麼狀況,但她半點掙扎也沒有的就睡了,真是太侮辱他了!他可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福王,但在這丫頭身上竟屢屢踢到鐵板。

  瞧她這會兒雖像隻八爪章魚投懷送抱,卻只是貪戀他身上的溫度罷了,他目光灼灼的凝睇在懷裡熟睡的圓潤臉龐,忍不住以指腹輕輕撫摸她誘人的紅唇。

  「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可是,我好像比較喜歡你當我的女人……」

  終究還是忍不住誘惑,他低下頭,輕輕的、柔柔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6 11:1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7 02:25 AM 編輯

【第九章】   終於抵達尼丹國

  天亮,楚心恬醒來,但床上只有她一人,她坐起身看著凌亂的床鋪,皺起柳眉,她昨晚肯定是作夢吧?魏蘭舟那傢伙是大魔頭,怎麼可能半夜到她房裡送溫情?何況,還有六大美人守著他,他又沒有分身。

  但她為什麼覺得難過?她該高興才是,寒毒發作一次,能再撐個一、兩個月才會病發,而她又熬過一次了。

  「加油!小楚楚!」

  她笑了出來,人真的是慣性動物,連她也喊自己小楚楚了。

  搖搖頭,她連忙下床將自己打點一番後,先到廚房忙了一陣,再端著溫水到上層寢樓,一想到那個溫柔又美好的夢,她深吸口氣,輕輕敲門,「王爺,我進來侍候了。」

  她一手打開門,再端著銅盆走進房間,令她詫異的是,床上沒有全裸或半裸的美人,更令她驚訝的是,魏蘭舟已經坐在床前,也已穿好鞋襪。

  她將銅盆放在桌上,將毛巾擰乾,走到他身前,開始侍候他洗漱更衣,就連移到鏡台前坐下,她的一雙圓潤大眼都時不時的在他的俊臉上打轉。

  「怎麼了?本王今早特別好看,讓小楚楚看得目不轉睛?」魏蘭舟嘻皮笑臉的伸手要撫摸她的臉。

  她連忙拉掉他的手,輕咳一聲,覺得昨晚的夢境實在太真實了,她忍不住的想問:「那個……我是說,王爺跟我、我們昨晚有……」她咬著下唇,該怎麼說?

  「你夢到本王了?原來咱們這麼有默契,本王昨晚也夢到與你的春夢,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一臉大喜,突然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小楚楚,原來我們對彼此都已到魂牽夢縈的地步了。」

  「放我下來!」她錯了,她後悔了行不行?

  「人生苦短,我們真是太浪費時間了。」他是認真的,昨晚抱著她,忍著沸騰的慾火,愚蠢的當君子,什麼豆腐也沒吃到,天甫亮才回來,但慾火仍在燒,他根本沒睡多少。

  他後悔了,不懂為什麼要當君子,但基於某個他自己也不想探究的理由,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他昨夜的舉動。

  但她哪知道他的心情轉折,瞧他這副急迫樣,她是氣得牙癢癢,這精蟲沖腦的傢伙就不能正經點?「快放我下來!」

  「還沒到床上呢,小楚楚,你先忍一忍,別急,咱們還得脫個衣服。」

  她錯了,真的大錯特錯了,三小廝沒說錯,她眼睛跟腦子都有問題!

  他幾個大步就將她放到床上,見她要起身,他立即壓了上去,讓她動彈不得,再將她的雙手拉高過頭,往她的粉嫩紅唇啄了一下,「別急,咱們有的是時間,你先讓我脫個衣服。」

  她氣得想咬他,但他動作更快,在她張嘴時探舌而入,她倏地瞪大雙眼,「唔——」

  他的吻技高超、霸道又溫柔,吸吮又啃咬,像在品嘗什麼六星級料理,她這隻菜鳥被吻到軟弱得使不出力氣,還不由自主的低吟出聲。

  這一聲顯然大大的鼓舞了他,他熱烈的吻未歇,含笑黑眸凝瞞著她意亂情迷的俏臉兒,緩緩放開扣住她的手,大手繼續的就要往她成熟的胸脯摸去——

  「砰」地一聲,門突然被撞開,急遽腳步聲伴隨著興奮嗓音。

  「王爺,到了,到了!」

  「外頭已有大陣仗在等王爺了。」

  「王——」

  三小廝一個個衝進來,嘴上的話有的吐得快,有的只吐一半。

  該死!三個小屁孩只停頓一下下,急急又轉身跑出去,但這來去匆匆的一步聲,已讓楚心恬從酥麻的熱吻中清醒。

  她臉色忽紅忽白,惱羞成怒的將停在她胸前一寸的大手用力一打,氣呼呼的跳下床。

  她想怒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腦袋嚴重當機,但她的身體卻很誠實,她不討厭他的吻,雖然她忘了上輩子被男人吻是什時候,又是什麼滋味,但魏蘭舟的吻真的無敵美好,只是他那麼懂得接吻也是應該的,女人的唇,他不知品嘗多少了。

  魏蘭舟呆呆的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他還沉浸在美好的餘韻中,怎麼就……該死的,那三小廝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破壞氣氛!

  他低頭,無限懊惱的看著自己的手,差一點點就碰到他肖想已久的禁地了。

*             *             *

  終於,看到尼丹國的土地了。

  這一路出使不容易,發生的事情不少,出使團的船終於抵達尼丹國的港口。

  而尼丹國也早早得到消息,該國國主慎重的派出官員及一干侍衛前來迎接。

  港口腹地不大,停泊了大船小船,工人忙碌的上下船裝卸貨,但在相關人員控管下,已經刻意空出一個大水道,而岸上四周也有不少士兵站崗。

  船停泊好後,一名官員率領幾名侍從登上出使團的船,但因為尊貴的福王正在用早膳,他們枯站在甲板一個時辰才見到福王,行禮拜見後,一行人才下船。

  福王等人隨即進到接駁的馬車內,這裡距離王城還有一大段距離。

  陽光正烈,長長的車隊開始離港前進,走在最前方的是多名穿著藍衣、腰間配刀的侍從,中央是一輛有著錦繡帷幔,一看就奢華無比的舒適馬車,裡面坐的就是魏蘭舟。

  在他後方,還有五輛大車,裝載一行人的衣物箱子,還有交際送禮的名貴茶酒瓷器,再後方,所有的侍從騎馬跟著,女眷則在中間兩輛較樸素的馬車內。

  時值入夏,尼丹國多山,峰巒起伏,處處可見老木參天。

  這裡位居北方,溫度較涼,在遠遠山巒間可見到綠意中夾雜著一些淺淺黃紅的葉色,這讓坐在馬車內的楚心恬有種看到秋天的錯覺。

  只是,腦海由仍不時浮現魏蘭舟在進入豪華馬車時,回頭搜尋她身影的一幕,她咬咬唇,她才不要跟他坐同車,誰知道他又會幹什麼好事!

  邊疆小國的交通不算發達,長長的馬車車隊走了好一會兒,才見到一座高聳的城牆,大門已打開,一行隊伍繼續行進,而街道兩旁已擠滿不少老百姓,他們舉手歡呼,大聲歡迎這來自崇寧王朝的出使隊伍。

  這座王城還算繁華,楚心恬好奇的靠在車窗旁,打量這異域的百姓及建築物,也看著愈來愈近的高聳皇宮。

  這座皇宮與她在京城看到的大不同,是以白色巨石刻鑿堆棧而成,前門坯有幾個約三尺高的大石獅,大門看來就挺氣派的。

  馬車進到宮門後,竟是一個大廣場,感覺起來很歐洲的皇宮庭園,放眼看過去可見一些神獸雕像與花園、迴廊。 

  思緒間,她跟其它人——包括六大美人都下了馬車,但在看到三小廝時,她尷尬了,先前被他們看到主子向她偷了香還差點摸到某個重點部位,怎麼不窘?

  三小廝倒是很令她意外,沒拿那一幕來跟她說什麼,像是被下了封口令。

  事實上,他們的確被主子下了封口令,還得抄醫書一百遍,這代表之後的一個月,他們都得挑燈夜戰的抄書當夜貓子。

  偏偏這些懲罰,他們也不能跟她說。

  楚心恬瞧他們一副沒事樣,她是鬆了口氣,但再瞧瞧讓許多人簇擁著走的罪斟禍首,他仍一派從容,回頭看向她時,也一如以往,笑得風流倜儻,見不到半點不自在。

  這會兒,更不知從哪裡拿了把繪著山水的扇子,「唰」地一聲,打開扇子,再收起來,再打開,硬裝出一副翩翩公子哥兒的模樣來。

  所以,她那麼糾結介意做什麼?就當被什麼鬼咬了幾口啊,當然,下一回——不對,如果再有下一回,她至少也要狠狠的賞他一巴掌!

  「小楚楚,你知道尼丹國的國主小時候曾被送到咱們京城裡當質子嗎?而且直到五年前他才回來當國主的,所以王爺跟國主是老朋友了,只是這是秘密,不能對外人說。」

  梔子瞧她一臉惱怒的瞪著已經走得老遠的主子,除了示意她快跟上去外,也跟她說悄悄話,通點消息。

  她愣了愣,沒想到魏蘭舟有朋友——不對,她在想什麼?但他跟國主會是老朋友,還真令她驚訝。

  之前在尚書府時,她就聽說權尚書這一趟奉皇命出使,是為了要壓制越來越不安份的尼丹國,說白了,就是來摸頭,要你安份些,別想使壞。但皇上並不知道福王跟國主是老朋友,因為是秘密……老天爺,這是怎麼的一團混亂。

  思緒翻飛間,她的步伐緩慢,等她回神時,他們這一大群隨侍的人已經被安置到一座精緻宮殿,目光所及,可見宮女、宮人,隔個定點就可見到穿著短袖勁裝的侍衛。

  也因為她短暫的恍神,她並不清楚走在最前頭的魏蘭舟被請到哪裡去,倒是她跟三小廝等人,讓人帶了裡裡外外參觀了這座宮殿一遍。

  格局與她在現代參觀過的歐式皇宮沒太大差別,同樣是大得讓人看直了眼的金碧輝煌大廳,不同的是,除了大大小小的檜木家飾外,牆上或地上還佈置了些獸皮、獸骨,就連一隻只類似貴妃椅的躺椅上都鋪上了一層毛茸茸的白色獸皮。

  或許佔地大又通風,夏日陽光看來已有熱度,卻不覺得悶熱。

  再進入內室,就是一張超大尺寸的床鋪,兩旁有床柱,上方還有絲質流蘇的飾簾,很是夢幻。

  內室居中有一張大圓桌,上面已擺了茶水與水杯,她環顧室內,真的相當豪華,再跟著其它人往後走,她眼睛頓時亮了,是一座露天的大浴池,大得都可以游泳了,楚心恬真的有一種走進阿拉伯宮殿的錯覺。

  但接下來,他們只能繼續在宮殿裡隨意晃,主子不在,他們也不知道能幹麼。

  一直到近午時分,異國的陽光將整座宮殿照得閃閃發亮,讓她讚嘆不已時,尼丹國的一名宮女快步進來,引領著她跟三小廝往另一座宮殿去,因為,某人終於召喚他們了。

  尼丹國國主拓跋鴻在御花園舉辦歡迎宴,一干皇室貴族及文武官員皆是座上客,席上的好酒好菜自是豐富,宮女及宮人端著漆盤在桌宴間來回穿梭,送上美酒珍饌。

  一旁有樂師奏樂強琴,多名舞伶則是隨著音樂翩然起舞。

  但不管是宮女、舞伶,還是坐在席上的貴女們,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投向坐在主桌上俊偉不凡的福王。

  英挺俊帥的容貌,一身繡著銀線的寬袖紫袍,舉手投足都帶著世家貴族的動人魅力,加上他那雙桃花眼時不時會瞅了過來,含笑以對,讓她們每個人心頭撲通撲通狂跳外,還有更多的心慌意亂,卻又忍不住的暗自竊喜。

  這便是楚心恬與三小廝讓人帶進這裡時看到的一幕,她好無言,這裡好像粉紅色泡泡滿天飛,她告訴自己真的可以忘了那個擦槍走火的吻了,人家根本沒放在心上!

  魏蘭舟也看到她,朝她眨了眨眼,但她沒任何反應,乖乖的跟三小廝走到他右後方站定。

  魏蘭舟注意到拓跋鴻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笑了笑,再次看著與他比鄰而坐的兩個人——年約五旬的劉耿及岳威。

  崇寧王朝西北方的隴州及黎州與尼丹國的邊境正好接觸,這兩個人就是這兩州的地方官,由於邊境有一座高聳的塔木山屏障,使得這兩州的人民與尼丹國平常往來並不頻繁,但這只是檯面上,檯面下,這兩個地方官是太后跟聶相提拔的人,也聽從他們的命令行事,私下做的交易、骯髒事可不少。

  魏蘭舟本來對他們沒什麼敵意,早就想好招要應付他們了,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他甫抵達這裡,就因為這兩個奸官也一起到來,他跟國主不得不跟他們窩在御書房,聽他們說一些廢話,而他們仗勢的就是少帝配合太后所擬的無聊聖旨。

  他心裡愈想是愈冒火兒,但俊臉上的笑容卻是愈燦爛。

  劉耿跟岳威看著笑咪咪望著他們的福王,也不知怎麼的,他明明一臉笑意,但他們卻被看得腳底發涼。

  或許從皇上突然派人快馬送聖旨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開始繃緊神經,再加上使團這一路上,除了權尚書出事外,彷彿天神護佑的福王可是一路悠悠哉哉的來到尼丹國。

  想到他們接到聖旨後,派人去察看使團的船到哪裡時,才發現船竟已抵達港口,他們連商量事情的時間都沒有,只能急急的搭乘馬車穿過邊境,及時的進了尼丹國皇宮。

  他們將聖旨給福王及國主看了,但兩人好像沒當回事,只是對他們笑了笑,然後便當他們不存在似的。

  楚心恬不認識這兩人,只覺得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僵,倒是……她順著魏蘭舟的目光也落到坐在他另一邊的國主上。

  她沒想到尼丹國的國主這麼俊秀年輕,一襲華貴金色袍服,頭戴帝冠,讓他看來貴氣英武,再加上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他在魏蘭舟身邊並不遜色。

  她想到兩人是好朋友,難怪兩個人的互動很自然,喝酒、吃東西都很自在,但不是說是秘密嗎?還是因為她知情而多想的,其實在外人看來,兩人不過是客套的應對而已?

  席間,拓跋鴻先就權尚書及船上多數人遭偶橫禍一事,說了一席深感愧疚及遺憾的官方客套話,接著,他侃侃而談兩國未來的合作事宜,氣氛也慢慢的變得熱絡,但劉耿與岳威卻是愈聽愈緊張,偏偏與他們在私下往來密切的尼丹國三皇子拓跋佑竟沒有出席,拓跋佑與原是五皇子的國主一向是死對頭,但他是與太后交好的皇室成員,他們本以為能藉由他聯手壓制福王的。

  魏蘭舟跟拓跋鴻喝到酒酣耳熱,談笑間敬了對方好幾杯酒,拓跋鴻提出兩國互利的要求,連細節都還沒提,魏蘭舟竟然就放下酒杯,拍著胸脯道:「沒問題,這事兒本王允了。」 

  「王爺,不可輕率行事啊!」

  「是啊,王爺,茲事體大,得好好細談才是!」

  劉耿跟岳威馬上起身出言制止。

  「互利,代表兩全其美,你們以為本王沒讀書?」他不悅的大聲說。

  兩人頓時語塞,他說的也沒錯。

  楚心恬差點沒嘆氣,哪有這樣處理事情的?又不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她看著沾沾自喜的魏蘭舟,覺得那兩名制止他的官員很可憐,然後,她的目光再瞄向那位國主,兩相比較,高下立現,瞧瞧,人家國王雖然也是有點醉眼朦朧,但整個人穩重了點,看來可比魏蘭舟可信賴多了。

  劉耿跟岳威見半醉的福王竟然從懷裡拿出皇上給的特使印章,拉著國主就要離座,「走走走,國主看要怎麼互利?本王是使團裡最大的,本王都蓋章啊。」

  「不可啊,王爺。」

  「王爺,你不是看了聖旨了?」

  「聖旨怎麼了?本王有皇上的章!」魏蘭舟吼了。

  劉耿跟岳威簡直要瘋了,聖旨上明明寫著,他們也是使者之一,還能左右福王,強力干涉福王所有與尼丹國任何協議的簽訂,怎麼只能有皇上的章就想一意孤行了?國家大事怎麼能如此胡鬧!

  楚心恬也覺得離譜,她看向三小廝,卻見他們無聊的低頭打哈欠,但他們站著沒動,她也不好跟著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俊逸的男人離開這突然安靜下來的宴席,而劉耿跟岳威兩個頭髮一樣半白的人,追了過去。

  楚心恬覺得福王在尼丹國又要聲名大噪了,一旦傳回京城,他的荒唐事跡再加一筆。至於這宴席,最大的兩位主子都不在了,自然是散了。

  魏蘭舟跟拓跋鴻去了御書房,劉耿跟岳威抓著聖旨也跟了進去,還不厭其煩、逐字逐句的念了一次給魏蘭舟聽。

  魏蘭舟闔著眼睛聽完後,只張開眼睛,笑著跟拓跋鴻再要一桌好酒好菜。

  明明是決議國事的御書房,他卻硬是讓這裡飄著酒香菜香,劉耿跟岳威總算是領教到惡名昭彰的福王有多隨興跟任性!

  他目中無人地對著拓跋鴻拍肩說話,「本王雖是皇室血脈,但如今一樣也是食君俸祿,一定要竭誠為國,什麼能為國為民的事,國主,你可一定要說出來,咱們商議商議,若沒問題,我這個大使就蓋章。」

  劉耿忍著怒火,又要拿出懷裡的聖旨,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東摸西找的,竟發現聖旨不見了!他急急的跟岳威咬耳朵,岳威這一聽不得了,急著幫忙找,壓根沒空聽魏蘭舟在說什麼。

  也真奇了,兩人找了一會兒都沒找到,一抬頭,聖旨竟然就在桌子上,兩人互看一眼,只覺得邪門,剛剛國主跟魏蘭舟談了什麼,他們誰也沒注意聽,偏偏這會兒兩人開始說起風花雪月。

  他們互看一眼,岳威只能輕咳一聲,吸引兩人目光後,這才開口,「王爺別忘記,皇上派王爺出使,是為宣揚國威——」

  話還沒說完,魏蘭舟就笑指著他,「你要說話嗎?那得先喝五杯。」

  「王爺,你剛剛跟國主有說什麼重要的協議嗎?要知道你這一趟出使是為了提高咱們王朝的地位——」

  「吵死了,要說話的人都要喝五杯才能說。」他煩躁的打斷劉耿的話,還自己先示範。

  兩人沒辦法,只能照辦,但每每一提國威等事,福王就又打斷話,要他們再喝,就這樣,一次又一次,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一杯杯黃湯下肚,劉耿跟岳威再也撐不住,趴在桌上醉死了。

  拓跋鴻看著魏蘭舟笑道:「咱們終於可以好好說說話了。」

  他微笑點頭,其實伸手點個睡穴最快,但事後這兩個老傢伙醒來,一定會一想再想,胡亂猜測,太后這人多疑,在萬事尚未準備好之前,他不能不小心。

  他吹了一聲極輕的哨音,書房外,隨即傳來另一聲相似的哨音。

  這代表的是他的四大暗衛都已潛伏在外,他們可以安心說話了。

  然而,拓跋鴻只是靜靜的看著魏蘭舟,臉上儘是感激。

  遙想年少時,因為兄弟們為爭皇位互鬥,他被設計成質子送到京城。

  異國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難過,他甚至已做好在那裡度過一生的準備。

  只是父皇一次次看到留在他身邊的皇子為了權位惡鬥相互陷害,為此寒了心,私下派人與崇寧王朝的少帝進行交涉,打算將他接回尼丹國當儲君,沒想到消息走漏。

  當時他正陪著少帝魏鳴淵在打獵場圍獵,突然出現刺客襲擊,預計應是要殺了他,再栽贓到魏鳴淵身上,想藉此挑起兩國的不合及戰火。

  若非早一步得到消息的魏蘭舟出現,及時救了他,他現在也當不了國主。

  也由於那次驚險的刺殺之事,他、魏蘭舟跟魏鳴淵成了生死之交,不過這些私交都是不能說的秘密。

  拜這兩名密友之賜,他在他們的幫忙,及父皇親信的接應下,順利躲過其他皇兄弟們的一次次劫殺,安全的回到尼丹國。

  只是,等待他的不是安穩的國政,父皇突然病逝,層出不窮的內鬥,都讓他疲於應付,不得已他只能再次求助魏蘭舟,在他再度伸出援手下,尼丹國才能漸漸強大,外人都以為是他治國有方,殊不知,魏蘭舟私下為他掃除多少路障,才能有今日的傲人光景。

  「『他』可有交代什麼,要你轉告的?」拓跋鴻真的很想念魏鳴淵。

  話語剛歇,一道極輕的哨音隨風拂入,魏蘭舟的目光閃了閃,他當然知道「他」指的就是少帝,但現在不適合談心。

  「一個被收了封地的王爺,皇上能交代我什麼?倒是國主,尼丹國在你治理下日漸強大,太后倒是沒事就跟聶相嚷嚷,尼丹國會成為我朝的威脅,瞧,這不是派本王跟權尚書來找國主,要國主別太囂張——」

  外頭一巡視的侍衛隊走過,然而,烈日當空下,幾個潛伏在陰暗處的身影正堅直耳朵,聽著御書房內的動靜。

  但不過一眨眼,一抹黑影突然閃過,潛伏在某處的陰影悶哼一聲,脖頸被劃了一刀,氣絕倒地,其它同夥察覺到,迅速的飛掠離去。

  一聲輕哨音再起。

  魏蘭舟看著拓跋鴻,撇撇嘴角,「你這個皇宮裡藏了不少討厭的害蟲,本王留在這裡的日子,就派人清一清吧。」

  拓跋鴻端起酒杯,「那是你的強項,我在此先謝過了,不過,也不急,你初來乍到,也沒好好吃上一頓,吃完休息休息,我們晚上再聚。」

  他無異議,但……他看向兩個仍趴在桌上的人。

  拓跋鴻喚人進來,將兩人扶著離開。

  魏蘭舟看著他,說起正經事,「拓跋佑跟著彩月公主到夏宮,你不擔心?」

  「三皇兄刻意離開王城,就是掌握到你的行蹤,打算對你不利了,這幾年來,他始終派人在暗中調查幫助我的人是誰,顯然已經讓他掌握到一些事證,這次你又大搖大擺的以使者之姿到訪,我認為他到夏宮,不過是要製造他不在王城的證明,若你發生什麼憾事,都與他無關。」 

  拓跋鴻抿抿唇,「他會跟著彩月去夏宮避暑,不過是拿她當幌子而已,也想坐實他現在是個閒散皇子的假象。」

  「你明知我指的是什麼。」魏蘭舟意有所指。

  「你的人不是也替我守著彩月,三皇兄不會傷害她的,她是我們所有兄弟最疼愛的妹妹,他就算與我為敵,也不會得罪與他同一陣線的兄弟。」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這一趟過來,一定很無聊吧,大多時間在船上,還得處理一大堆事。」

  「非也,這一趟——」他開始娓娓道來這次出使的趣事,他說了很多很多,每一件事都有小楚楚。

  拓跋鴻笑著聽著,發現他說得多吃得少,而且剛剛為了灌醉劉耿跟岳威,他顯然也喝了不少,已有半醉。

  然後,他發現了,從來不在乎任何女人的好朋友,竟然開始埋怨小楚楚的愚蠢、搞不清楚狀況,給她機會她也不會把握……

  他確定好友心動了,那是他曾經也經歷過的,關於女人的情事。

  這一聊,直至夜幕低垂,魏蘭舟才帶著一身酒氣及睡意回到位居東邊的宮殿,稍早前,國主已派人過來通知,魏蘭舟要沐浴休息。

  所以,寢室後方的浴池裡已灑滿各色花瓣,整間瀰漫著氤氳水霧,散發著花香。

  魏蘭舟也累了,看著楚心恬跟三小廝只點了點頭,本以為是他們侍候沐浴,但一踏進浴室,就見六名穿著清涼的宮女低頭跪迎,幾個人輕手輕腳的褪去他的衣袍,解開他束起的髮,讓他走入池中,幫他搓操按摩身體,讓他渾身舒暢。

  三小廝可沒有忘了牽紅線的事,他們自行作主讓六名宮女退出浴室,但楚心恬卻不配合,不願進去,好在王爺英明,將她喊了進去。

  楚心恬其實一整天都在生悶氣,生誰的氣她也不是很清楚,或許是那個吻,也或許是終於到了目的地,魏蘭舟卻不見人影,也沒找她,反正,她很少有這麼長的時間沒在他身邊侍候……

  所以,她是被養成奴性了?

  「王爺有事吩咐?」她走到浴池旁,發現滿滿的花瓣完美遮住他的春光。

  他連眼睛也沒張,「本王喝太多了,肚子沒進什麼食物。」

  意思就是他餓了!她忍著翻白眼的衝動,「知道了。」

  她認命的走出去,在寢室里等著侍候的三小廝詫異的看著她,一副她怎麼那麼快就出來的樣子。

  不然呢,他們以為她會跳進浴池洗鴛鴦浴?

  她越過他們一路出去,轉到位於後方的廚房,令她意外的,原本上午來參觀時還空空如也的廚房,裡面居然已備有食材。

  一名宮女上前開口,「國主說,福王一日不吃楚姑娘的手藝,便難以入睡,特別交代要我們備些食材。」

  沒想到尼丹國的國主還是個體貼的有心人。

  天色暗了,廚房也點燃了燈火,她在一陣忙碌後,準備了一份簡單的米漢堡及一杯淡淡的果茶,哪知當她端著漆盤,走進燈火通明的寢臥時,床上的男人早已沉沉入睡。

  她將漆盤放在桌上,走到床邊看著魏蘭舟,喃喃低語,「什麼叫你一日沒吃我煮的東西就難以入睡?現在呢?」

  不過,看著他熟睡的俊顏,她的心怎麼又起了一陣悸動……

  她輕嘆一聲,起身端起漆盤走出寢室,三小廝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攔住了她。

  「你要留在床邊侍候,王爺他喝太多,睡著了。」

  「他半夜會口渴的。」

  「他半夜也會餓的。」

  蓮子、何子跟梔子一人一句。

  她看著三人,還真是不死心,硬要扮月老就是,但想到剛剛六個宮女入浴侍候魏蘭舟洗澡,她就沒興趣了,雖然她承認睡著的他的確很吸引人。

  「我去找六大美人,看有沒有自願者。」

  「算了,我們來侍候就好了。」梔子馬上否決了,那六大美人另外被安排住到另一個宮殿,代表王爺已經不要她們了,若是讓小楚楚找了來,挨罵的肯定是他們。

  楚心恬點點頭,將手上漆盤交給他們,誰照顧魏蘭舟都行,只要不是她就好,反正,他身邊沒有她,他也無所謂——她這是不是有點在賭氣?

  但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睡晚了,沒去侍候他,接下來一連三日,竟也沒機會侍候。

  翌日一早,拓跋鴻上早朝,魏蘭舟也高坐在他的右下方,拓跋鴻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他將親自帶著福王看看尼丹國的山光水色,商議雙方互利一事,早朝暫停三日,有事者送摺子即可。

  當劉耿跟岳威還宿醉未醒時,魏蘭舟跟拓跋鴻就在一干騎兵的隨侍下,輕車簡從的從皇宮出發。

  只是他們出發沒多久,就又有另一群人在暗中追隨,這兩隊人馬一路直往北方的重巒疊嶂而行,那是一大片林海,魏蘭舟跟拓跋鴻的馬車騎隊,直直穿越林海走了半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卻遲遲不見任何人下車。

  一直保持一段距離的另一隊伍,派出兩名輕功最好的高手,無聲無息的飛掠過去,再回來時,尷尬的向隊伍中的頭子報告,「我們中計了,馬車內沒人。」

  而就在這群人所在的另一邊山坡上,在斑駁樹影的遮掩下,魏蘭舟跟拓跋鴻正高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策馬離開,兩人相視一笑。

  「你的三皇兄動作可真快。」魏蘭舟說。

  「這一回,咱們要結成同盟的事,肯定會起波瀾,你我都得更加小心。」

  早在魏蘭舟出使之前,他們就已透過特殊管道來回通信,達成某些協議,甚至也已得到魏鳴淵的應允。

  「鳴淵在京城一切都好?」他說。

  魏蘭舟莞爾一笑,「還行,應付太后跟聶相一派時就裝得像一隻軟弱無害的小綿羊。」

  「太后一派的爪牙不是拔除不少了?」

  「見風轉舵的也不少,聶相更是其中最大一顆牙,盤踞得深,得有耐心跟他耗一耗。」魏蘭舟頓了一下,「那不是你該擔心的事,走吧,該去看看我跟皇帝送給你的禮物了。」

  兩人策馬奔馳,身後有四名隨侍跟隨,一行人來到一個隱密的湖泊邊,放眼望去,竟然有近百個帳蓬,兩人下了馬,走進其中最大的帳蓬。

  他們在這裡一待就是三日,雙方談及暫時駐地在此的三千精兵,以及停泊在港口的兩大艘載運生活必需品的船得暫時離港,同時,也秘密商議不少後續的安排。

  至於另一派人馬在追蹤到蓊鬱林海卻追丟後,又派出更多人馬在尼丹國四處搜尋,但始終沒有找到兩人的蹤影。

  「找不到?!他們能飛天遁地嗎?全是飯桶!」

  在近郊一座夏宮裡,拓跋佑火冒三丈的狠踢前來報告的手下一腳。

  該名手下連吭都不敢吭上一聲,但不忘透露他們的人打聽到有關福王對隨侍的一名廚娘另眼相待,她雖不曾侍寢,卻是福王的貼身丫頭,他非常包容她,與他三名貼身小廝相處極佳,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拓跋佑坐回椅上,沉吟了片刻後,「讓人去通知彩月公主,福王早到了,我們身為主人之一,也該回宮去見見客人。」

  「是」該名手下領命而去。

  他抿了抿唇,一個特別的存在嗎?或許他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什麼話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7 02:2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7 02:45 AM 編輯

【第十章】   王爺展醫術

  「一連三天都沒回宮,魏蘭舟跟國主去看好山好水,卻沒帶上三小廝,也沒帶上我,他這樣與國主過從甚密,對嗎?」

  日光暖暖的早晨,楚心恬坐在窗檯旁,一個人喃喃自語。

  「難道京城曾經流傳魏蘭舟要叛國的事是真的?所以,他趁機拉攏愈來愈有異心的尼丹國,刻意將劉大人跟岳大人甩掉?」

  一想到劉耿跟岳威在得知福王跟國主離宮後,氣得差點沒中風,還將她跟三小廝叫去問了又問,但他們名為貼身奴僕,卻根本不知道主子何時起床,還陪著國主上早朝,由於一問三不知,讓兩個大人差點沒氣到吐血。

  三小廝在事後跟她說,主子就是這麼貼心,自己打理,他們才不會遭池魚之殃。

  可不知為何,被撇得這麼乾淨,出門也沒說一聲,她就是覺得不舒服,但她只是丫頭,他是主子,哪需要跟她報備?

  一連三天,沒看見魏蘭舟那張挑剔的俊臉,新做好的點心少了一個會嘖嘖吃得沒氣質的男人,她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另一頭,少了風流王爺的滋潤,那些鶯鶯燕燕也像一朵朵枯萎的花,不過她們被安排在離這宮殿遠遠的側殿,想跟王爺抱怨的機會也沒有。

  她看著窗外美麗的藍天,或許,她該想著研發新食譜,不然這麼老想著其人,意興闌珊的,實在有思春之嫌。

  還是三小廝好,他們拚命的抄醫書,雖然如他們所說的很無聊,但至少有事做。

  她呢?沒主子在,竟成了櫻櫻美黛子……

  「楚姑娘,翼王跟彩月公主來了。」

  兩名在這個宮中侍候的宮女,突然快步走進來,很快的又退到一旁,在她們身後,一名高大男子跟一名美麗女子也在幾名宮人隨侍下進來。

  她連忙起身,走上前去行禮。

  說來實在很荒謬,她一個廚娘竟然成了這宮殿內位階最高的出使團人員,這種事也只有魏蘭舟做的出來。

  但她都半福著身子行禮老半天了,這兩位貴族也不叫她平身,繞著她打轉是怎樣?

  「出使團中,所有隨侍的女眷全被安置到別的地方,就你一個廚娘留在這裡?三皇兄,你看,她的姿色的確不差。」

  聞聲,楚心恬稍微抬眼看著眼前這艷光四射的公主,再偷偷瞄瞄翼王,他屬於粗獷型的男人,身上雖然帶著貴氣,但一雙黑眸卻透著心機,讓人無法感到親近。怕被他看到她打量的眼神,她再度將頭垂得低低的。

  拓跋佑卻直接命令,「抬頭。」

  她不得不抬頭,也順道挺直已感到微酸的腰桿。

  拓跋佑定視著她那張圓潤白皙的臉蛋,一雙圓圓水剪明眸透著玫瑰色的菱唇,往下落到她波濤洶湧的胸部。

  「三皇兄,你看夠沒?也不跟我說話!」拓跋彩月不悅的說。

  拓跋佑這才收回目光,看著妹妹,「皇兄要說什麼?你不過一次私下跑到崇寧玩,見了福王一眼,就把一顆心放在他身上,但福王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皇兄勸你,還是別將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好。」

  「那是我的事兒。」她嬌蠻不領情。

  原來是一見鍾情啊,唉,愛錯人了。楚心恬看著突然又將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彩月公主。

  「你呢?你對福王又存什麼心思?」拓跋彩月冷冷的質問。

  原來是來打探她的心意的,她有這麼偉大嗎?「稟公主,奴婢只是廚娘。」

  「騙子,一個廚娘怎麼有資格住在這裡?你給本公主老實招來。」

  楚心恬看著她帶著冷光的眼眸,不妙啊,若是被公主視為情敵,她在這裡的日子會不會像電視劇的宮鬥戲碼,被刁難被陷害,什麼打板子、下毒的全都來?

  她急急的又彎身行禮,「啟稟公主,奴婢真的只是廚娘而已,只是王爺吃食的時間不定,偶而半夜也會用消夜,所以奴婢才能住在這裡,王爺對奴婢再無其它啊。」

  「王爺對你再無其它,那你呢?一個長相不俗的丫頭,面對王爺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蛋,沒有半點想親近的心思?」

  這公主可真是咄咄逼人,楚心恬覺得男人長得帥就是禍害,「真的沒有,他不是奴婢的菜啊。」

  「什麼菜?」拓跋彩月一愣。

  楚心恬吞咽了一口口水,「奴婢話說得太快,奴婢是說王爺天生尊貴,看過多少天仙美女,而似奴婢這等平庸姿色怎麼入得了王爺的眼?奴有自知之明,絕不敢肖想——」

  「啪啪啪……」一陣突兀的拍手聲陡然響起。

  接著,拓跋彩月突然嬌羞的喊了一聲,「王爺。」

  不會吧……尼丹國也有王爺吧?楚心恬頭皮發麻,緩緩的將目光移到門口,見到某人的眼神帶了點冷意,一身華麗的繡金線黑袍,俊美非凡。

  魏蘭舟果然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看到兩個皇室中人,他竟視而不見的直接走過,只瞪著呆若木雞的楚心恬,「還不快侍候本王洗把臉,這幾天真是累死本王了。」

  她只能傻傻點頭,快快的出去,再進來時手上已多了一盆溫水,她將毛巾浸濕再擰乾,侍候他洗臉,接著再重新擰了毛巾,再為他擦凈雙手,就見他指指茶水,她連忙再為他倒杯茶。

  看著她像隻乖巧的小狗在他面前忙得團團轉,他微微一笑,滿意的喝了茶。

  這期間,拓跋彩月一雙眼睛都黏在他身上,而拓跋佑早已耳聞福王脫序又浪蕩的荒謬行徑,因此對他的目中無人並沒有太多怒火,雖然他一直懷疑他是幫忙國主的人,卻苦無證據。

  這一次福王身為使者,他已決定就算誤殺也要殺了他,他不能任拓跋鴻在皇位上愈坐愈穩,幫助拓跋鴻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沒想到,她還真的只是一名侍女,福王,這樣的丫頭,你怎麼讓她住在這主院裡?」拓跋佑無法理解。

  「她有一雙巧手,本王好吃貪玩,她與本王只有一牆之隔,做吃食就方便多了,怎麼?」魏蘭舟放下茶杯,「翼王日子過得這麼閒,連個丫頭的事也要管?」

  拓跋佑臉色難看,拓跋彩月這會兒才回了神,走到福王身邊坐下,「不是三皇兄多事,是我好奇,聽說這一路上過來,王爺待她特別好。」

  魏蘭舟蹙眉,看著拓跋彩月眸中一閃而過的調皮,他笑了出來。

  拓跋彩月跟著嫣然一笑,但她知道,其它人看不出這個笑容的弦外之音。

  魅力真無敵,楚心恬也不知道自己在喝什麼醋,見兩人笑得愉快,她就是酸酸的。

  「王爺這幾日跟國主到處走,一去三日,不知道看到什麼,聊了什麼?」拓跋佑不想一再看皇妹發花痴的模樣,換了話題問。

  魏蘭舟抬頭看著一直站著的拓跋佑,「國主說有些事情只能他知,我知,天知,地知。所以,抱歉了。」

  他臉色頓時鐵青,「我可是尼丹國的三皇子!」

  「很好,那麻煩你找國主問去,本王真的累了,在外睡不好也吃不好的……」他挑眉看向楚心恬。

  她不是沒看到三皇子雙手握拳,氣得發抖的樣子,但她現在心中只有氣定神閒的主子,「因為不確定王爺什麼時候回來,所以廚房裡沒備食材,我可以去市場走走嗎?也許可以發現什麼不同的食材或香料,做些新點心。」

  怪了,她為什麼愈說愈興奮?他要吃她的點心,她就這麼開心?

  「成,你去吧,等等,找梔子跟蓮子陪你去,叫他們帶上銀子,訶子留下侍候我沐浴。」

  「是。」她開心的一福,快步離去。

  拓跋佑沒想到連個丫頭也對他視而不見,轉身就走了,不過,魏蘭舟對她的態度還真的很好,他抿抿唇,轉身也出去。

  拓跋彩月讓宮女全退下去後,花痴的神情已然不見,她走到魏蘭舟面前,長相嬌艷的她,卻像個男孩似的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快,給我老實招來,那丫頭是誰啊,瞧你疼的!」

  魏蘭舟看著這個一直以嬌蠻公主之姿示人,實則是他在尼丹國的超級耳目,與他一起攜手幫助國主的女子,面對這個問題,迷人的桃花眼浮現溫柔,「她就是本王的小楚楚啊。」

*             *             *

  片刻之後,楚心恬已置身在熙來攘往的異國街道,身後還多了兩個小廝當跟屁蟲,至於看不到的暗衛有幾人,她就不去想了。

  繁華大街上雖然也有客棧、酒樓,但很多店家仍與京城有些不同,像是冶鍊鐵礦的鐵坊、專門處理粗礦採出的玉或半寶原石的店鋪,甚至是毛皮店或賣牛馬羊的店家,那些牛羊馬可都是活生生的牲畜,買家看中了,付了錢便整隻牽走。

  梔子跟蓮子顯然都是第一回到這北方國家,三人很有冒險犯難的精神,什麼奇怪的食物都買來嚐嚐,甚至是一些香料也學著她沾到嘴裡試試,然後吐吐舌頭,表情扭曲。

  他們走著逛著,看到一家極大的店面,是賣民生用品的,他們也走了進去,這不逛不知道,這價格真不親民,楚心恬再看看進店裡的客人,就算是老百姓穿著都頗好,但再仔細一瞧都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廝或丫頭。

  這是正常的嗎,這裡的民生物資這麼高,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嗎?

  她突然站定,跟著她走的兩名小廝差點沒從後面撞上她。

  「怎麼了?小楚楚。」兩人連忙急煞步。

  天啊,她想到那兩艘船上載運的全都是民生物資,魏蘭舟能未卜先知,知道他買那些貨可以在這裡大賺一筆?

  她不自覺的搖搖頭,不可能!他玩樂比誰都強,這種鹽糖麵粉……養尊處優的他哪有閒情逸致去搞清楚,真是瞎貓碰到死老鼠,這樣就能致富,怎麼他賺錢那麼容易?!有人的運氣真是旺到擋都擋不住,也不知道上輩子究竟燒了多少好香。

  她一臉哀怨的走出店家,蓮子跟梔子完全槁不清楚她到底怎麼了。

  三人往另一邊的市場走去,才走到一條巷子口,就看到一名全身髒兮兮的五、六歲丫頭,手裡拿著一張破爛的紙張,口裡喊著,「誰可以替我哥哥煮粥?他生病了,有沒有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可以幫幫我?」

  也不知道她喊了多久,聲音都沙啞了。

  「去去去!到別的地方去,別在我們這裡鬼吼鬼叫,叫我怎麼做生意!」

  一名從店鋪走出來的老丈粗魯的推了小丫頭一把,她一個沒站穩,往後跌坐,顯然摔疼了,眼眶立即泛淚,但忍住沒哭。

  楚心恬連忙跑過去將她扶起,「你怎麼樣?手受傷了,另一手——」她看到她抓著紙張的手不肯張開,她也不勉強,只是抬頭瞪著那名老丈,「老伯也太過分了,話可以好好說,為什麼動手?」

  老丈沒想到有人會替髒小鬼出聲,頓時氣虛,「這丫頭幾天來都在我這店門口喊著,全身又髒兮兮的,要不,一開始我也沒要推她的。」

  「小妹妹,再有下一次,你要站起來,也用力推老伯一把,知道嗎?」楚心恬突然轉頭對怔怔看著她的小丫頭說。

  「嗯,你這丫頭怎麼這樣教她?」老也不快了。

  「不然呢,老伯不就看準她不能對你怎樣才欺侮她的?再說了,她骨瘦如柴推你一把又能把你推倒了嗎?老伯的營養一看就很好啊。」她沒好氣的道。

  「噗!哈哈哈——」兩名小廝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這話夠羞,這老人家長得胖嘟嘟的,但不像彌勒佛,因為生得一臉刻薄樣,這也是他生意欠佳的主因,老是逢高踩低,在這裡並不討人喜歡,就連現在,一些店家探頭看著,也忍不住的憋笑出聲。

  楚心恬沒多加理會周遭,只是低頭關心的看著小妹妹,「你家在哪裡?我帶你回去,幫你的手塗點藥,再替你煮碗粥好嗎?」

  這行嗎?蓮子跟梔子可沒忘記自家主子還想吃她的手藝呢,正要反對,卻見小女孩竟然哭出來了。

  「好……姊姊也順便看看我哥好嗎?他生病了。」她哭著乞求道。

  生病了?

  蓮子跟梔子一看楚心恬眼睛發亮的看著兩人,他們就覺得事情不太好了。

  「快,見證你們醫術的機會到了。」

  於是一行三人跟著自稱叫「圓妹子」的小女孩來到巷內一間極破爛的屋子,家徒四壁的屋內還有一股霉味跟藥味。

  在一張木板床上,躺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看來入氣少,出氣多。

  楚心恬催著梔子上前去把脈,他直言,「光看他的氣色,就知道他病了很久,都病入膏肓,離死不遠了。」

  「哇!」小丫頭頓時趴在床邊痛哭出聲,「不要,我哥哥不可以死掉,圓妹子只剩下哥哥了,爹娘都死了,我不要啊,嗚嗚嗚……」

  蓮子撇撇嘴角,「你哭也沒用,你哥他——」

  楚心恬馬止制止蓮子,就怕他的毒舌讓小丫頭哭得更慘,「別這樣,你們幫幫忙。」

  「王爺可能比較有辦法。」梔子說的是真心話。

  楚心恬傻了,雖然她實在不是很清楚魏蘭舟的醫術是好是壞,不過看到哭得涕泗縱橫的圓妹子,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看著她始終抓在手上的紙張問:「你手上的紙是什麼?」

  圓妹子抽抽噎噎地抬頭,將皺巴巴的紙遞給這個長得好好看的姊姊,「……照著做,我娘說的,只要照著做就有她的味道……可我不會煮,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嗚嗚嗚……」

  楚心恬接過她手上那張泛黃破爛的紙張,看來已有些年代,上面寫的是一份食譜。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就走了,我娘也走了兩年,都是哥在照顧我的,可是最近,哥哥常常睡著就不醒,嘴裡叫著娘,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辦……就想著,如果有娘的味道的粥,哥哥吃了就會醒了,嗚嗚嗚……」圓妹子再度痛哭失聲。

  楚心恬忍不住蹲下伸手將孩子擁入懷裡,眼眶也不由得紅了,這小女孩才幾歲,而躺在床上的男孩又能有多大,同樣的骨瘦如柴,可能也不到十歲吧?  

  她深吸口氣,抬頭看著表情也有些難過的蓮子跟梔子,「你們兩人留在這裡幫忙看著,我去買點東西給圓妹子吃,再回宮請王爺過來。」

  他們手上雖然也有些食材跟香料,但看這房子的狀況,可能連柴火也投有。

  「不行,王爺要我們跟著你,就只得跟著你。」

  「對,意思是你在哪裡,我們也只能在哪裡。」

  她不好為難他們,圓妹子則是困惑的看著他們問:「王爺?回宮?」

  她微微一笑,先讓蓮子到外頭買些吃的,趁這時間再跟圓妹子提自己的身分,等蓮子帶了幾個包子回來,她再次跟圓妹子允諾一定會再過來,這才跟著二小廝離開。

*             *             *

  朗朗晴空下,神清氣爽的魏蘭舟跟拓跋鴻正在御花園內對弈。

  半個時辰前,兩人才聯手氣走又想來打探他們這幾日做了什麼的拓跋佑、劉耿及岳威,他們擺出愛理不理、答非所問的態度,三人問不出什麼只能忿忿走人。

  「三個月後,我朝一年一度的祭天法會將在護國寺舉行,過去藥王都會帶著弟子在該寺義診,我打算在那之前回到京城。」魏蘭舟在棋盤下了一隻白子。

  「你也很久沒見到你師父了,我能理解。」拓跋鴻下了一隻黑子。

  誰能相信大名鼎鼎,人稱神醫的藥王無名子會是福王的師父,想想當初得知這件事時,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才會讓魏蘭舟每每想到就拍桌大笑。

  「我今天回來得到一個消息,徐善突然在府中暴斃,肯定是太后與聶相下的手,徐善的帳本在我手上,他們把人證殺了,物證的存在就少了說服力。」他再下一子。

  「這不是你佈的局嗎?讓他們自相殘殺。」拓跋鴻曾不止一次慶幸,他跟魏蘭舟是友非敵。

  魏蘭舟勾起嘴角一笑,「也是,其實太后一派的官員已剷除不少,但太后與聶相仍還作著美夢,尤其是太后。」他再下一子,「她知道少帝雖然能掌控,但少帝終會長大,不會再受她指揮,最好的方法還是她當女帝。」

  拓跋鴻想了想,再下一子,「這幾年少帝的確是在太后及聶相輔佐下才奠定安泰盛世的基礎,若是傳出少帝不思國事、荒淫無度的惡行,女帝順勢而起,在朝廷及百姓眼中,就成了國家之福。」

  「毀了少帝還不成,也得除掉我,她才有機會,我是攝政王之後,身上流著皇室的血,是她最大的絆腳石。」崇寧王朝皇室凋零,男丁不過幾人,但值青壯的撇開少帝不說,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魏蘭舟吃了一隻黑子,雙指突然將那隻黑子往另一屋簷上方射出去。

  先是一個悶哼聲,接著有重物從高地落下的聲音。

  「有些人真的不屈不撓,你真的不要我處理?一勞永逸。」他冷聲道。

  「有人不顧念親情,我卻不能不顧,否則我與他們有何不同?」

  拓跋鴻說得凝重,目光無意間瞥到不遠處的長廊上,有個不時拉長脖子往這裡看的嬌小身影,他微微一笑,「這棋就下到這裡吧。」

  魏蘭舟早就注意到某個笨蛋將脖子不時拉得長長的,醜死了!

  陽光燦爛的長廊上,楚心恬在看到國主在兩名宮人隨侍下離開花園後,她馬上咚咚咚的跑了過來,看著也站起身的魏蘭舟,雙手合十的拜託,「王爺,可以陪我去個地方看個人嗎?」她將情況大略告知。

  他卻一臉的興趣缺缺。

  「別這樣,王爺有醫術,不用不是太可惜了?」

  「本王就寧願擱置不用。」他就是反骨。

  她陪著笑道:「王爺,你就當做好事,好心會有好報的。」

  「可是本王比較偏好先享受好報,再去做好心,然後,第二次享受好報。」他腹黑的與她談條件。

  她能說什麼?是她求人,好在剛剛有買些食材跟香料回來。

  她先跑到廚房,很快地做了個小點心,匆匆的送到他面前,看著他慢吞吞的享用後,這才甘願的跟她坐上轎子,搖啊搖,晃啊晃的,一路穿街走巷的進到偏僻巷弄。

  只是王爺出巡的陣仗硬是要弄得很大,除了梔子等三小廝外,前後還有六名宮隨,這會兒全排排站在巷口,閒雜人等不得進入。

  魏蘭舟進了屋內,先把了脈後,就讓小廝脫去少年的上衣,上演一場針灸秀,沒多久少年便緩緩的張開眼睛,楚心恬從頭到尾是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圓妹子開心的要撲到床上去,好在魏蘭舟眼捷手快,一把拉住她,少年身上少說也有數十根針呢。

  「你幾歲了?這副身子很差。」

  魏蘭舟放開圓妹子,看著床上的少年。

  楚心恬不得不承認,魏蘭舟在這間破屋子裡簡直俊美得像天神,整個人都在閃閃發亮。

  「十三。」少年啞著聲音道。

  魏蘭舟瞪大眼,連三名小廝也詫異,楚心恬喉頭更是酸澀,竟然跟她差不多,但是她與他相比……

  像是心有靈犀,魏蘭舟突然也將審視的目光落到她白潤圓嫩的嬰兒肥臉上,「嘖嘖嘖,都是十三歲,差真大。」

  她原本泛淚的眼睛頓時冒火了,「我應該十四了!而且王爺是看他,不是看我。」她就肉多嘛,怎樣!

  少年模糊的視線也看向她,覺得她長得好好看。

  「哥,就是這位姊姊幫我的,哥,她會煮娘的粥,你快好起來,吃姊姊煮的粥!」圓妹子興奮的指著楚心恬。

  「咳咳。」魏蘭舟乾咳兩聲,再看著圓妹子,一臉認真的道:「丫頭,這位姊姊煮出來的東西沒有本王的允許,是不許進入他人口中的。」

  圓妹子頓時淚眼汪汪,少年則臉露驚色,他說本王?

  「王爺會答應的,你別擔心。」楚心恬握著她的手笑道。

  魏蘭舟挑眉笑問,「你這麼有把握?」

  「王爺是天大的好人。」

  「這會兒就是天大的好人了?」他臉上的笑容加大了。

  她用力點點頭,「你在這裡了不是?」不得不承認他雖然老愛損她,但從他踏進屋裡的那一刻開始,她不曾在他眼中看到一絲嫌棄或鄙夷,甚至,他相當自在,彷彿這裡跟皇宮一樣的金碧輝煌,他跟兩兄妹說話也沒有半點傲嬌。

  蓮子、根子跟訶子互看一眼,低頭偷笑,不知道小楚楚有沒有發現自己看著主子時,眼睛閃閃發光。

  「不是狗腿的說好話就算了,看你回去怎麼討好我!」魏蘭舟魅惑的朝她眨眼,再看向少年時,表情倒是變了,先是收了他身上的銀針,才一臉認真的說:「來,張嘴。」

  少年聽話的張嘴。

  「剛剛針灸是讓你先醒來,本王才好問些話。」魏蘭舟邊說邊看著,「舌紅少苔,你是否眼睛乾澀,視物模糊,還有頭暈耳鳴,五心煩熱,腰脊酸痛?」

  楚心恬詫異的看著少年虛弱的一再點頭。

  魏蘭舟又把了脈,靜靜的聽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慢性腎炎,主因是勞倦過度造成脾腎虛損,加之外來濕熱乘虛入侵臟腑所導致。」  

  他拿了毛筆,神態輕鬆的寫了一副主治肝腎陰虛的藥方,「水煎服,一日兩次,過幾日我再來看看。」

  少年跟圓妹子點頭說謝,但魏蘭舟再看著兩人,搖搖頭,「望聞問切,知道病症後,煎藥也是一門活兒,魯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藥吃下肚也是白吃。」他隨即交代梔子去幫忙。

  這是楚心恬頭一回親眼看見他醫治病患,天啊,這傢伙的醫術是真的!

  「終於相信我是個大夫了是嗎?」魏蘭舟抬高下巴,拽得很。

  竟然還有讀心術!她突然很崇拜他,而且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像他剛剛替少年看病的樣子就帥翻了。

  「姊姊,那個……可以煮粥給我哥哥吃嗎?」圓妹子小小怯懦的聲音響起。

  「可以嗎?」楚心恬以崇拜的閃亮亮眼神看著魏蘭舟。

  這個眼神大大的取悅了他,沒有任何遲疑的,他大手一揮,准了!

  只是這個破屋子裡,什麼都空空如也,包括破了一角的米缸裡也是空的。

  魏蘭舟好人做到底,叫三小廝去採買一大堆東西回來,讓楚心恬可以照著食譜熬上一鍋粥。

  其實只是簡單的鹹骨粥,可見當時他們娘還在時,家裡處境就很艱難。

  少年說他的名字叫「王樂」,也從幾人的交談中,聽出魏蘭舟是尊貴的王爺,便一再向他道謝,讓魏蘭舟受不了的丟了一句,「再多說一句,本王就拿針將你弄啞。」

  王樂兄妹頓時不敢再開口,直到兩人手上都多了一碗熱騰騰的粥。

  沒想到,王樂才聞到香味,眼淚就掉下來,「這是娘做的味道——嗚嗚嗚……」

  他一哭,圓妹子也嗚嗚哭了出來。

  食物也是回憶,能鼓舞並安慰人心,楚心恬想著想著便鼻頭一酸,突然轉身跑出屋外,雙手摀住淚水直流的眼睛。

  因為她也好想再吃上一口她爹地最重手的紅燒牛肉麵,還有她媽咪最厲害的麻油雞,這是她在國外學習點心時,最想念的味道,每次回台灣,家裡的餐桌上一定有這兩道,但她再也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魏蘭舟跟出來就見到她雙手摀著眼,兩行淚水不斷淌下,「怎麼哭了?」

  「沒有。」她連忙低頭,但還沒來得及拭淚,他就執起她的下巴,「又是淚水又是鼻涕的,你想起家人了?」他邊說邊從袖裡拿了帕子替她擦拭淚水。

  「你怎、麼知道?」她呆呆的問。

  「這很難猜嗎?」他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再將手帕塞到她手裡,「鼻涕自己擦,髒死了。」

  她紅著臉,低著頭,將手帕拿來擤了擤鼻涕,又擦了擦。

  魏蘭舟無言了,美人兒拿到他的帕子都是寶貝的收起來,只有這傢伙……

  見她不好意思的回頭看著屋子,他說:「我要他們不要出來,你若還想哭,把握時間。」

  她瞪著他,什麼嘛,但一想到剛剛他做的事,還有手裡的帕子,這傢伙居然也有當暖男的潛質,「謝謝你,你這次做了好事,雖然為善不欲人知,但你形象太差,這事應該傳出去的。」

  他被氣笑了,「行啊,這裡的人有親眼看到,可能會信,但傳回咱們京城,你認為有人會信嗎?」

  經他這一說,她愣住了,也是,若易地而處,她聽到了,一定也會當笑話聽,才不會相信。

  「因為沒人相信,你也不願在京城展現你的醫術,是嗎?習醫是很辛苦的,你不拿去救人太可惜了。」她說。

  「京城會少我一個大夫嗎?我不會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就別瞎想了,若是想去外頭嚷嚷我有多麼厲害,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連在這裡,即使不知道我名聲的尼丹國百姓,也不會相信是我替王樂看的病,為什麼?我是王爺呢,更多的人會猜說,肯定是抓了什麼大夫來看,硬要將功勞算到我頭上吧。」

  「可你明明做了好事。」她替他覺得不公平,也有點心疼他。

  「這有什麼,反正本王做什麼正經事,也不會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該做的事。」楚心恬腦海裡突然浮現他曾經說過的話,她真心覺得自己欠他一個道歉,她也跟其它人一樣,以印象評斷一個人,沒有用心來看他。

  「對不起。」她也將心裡想的話說給他聽。

  他原本吊兒郎當的神情突然變得正經,他凝睇著她,她是第一個跟他道歉,還告訴他,她誤解了他,不該沒有用心來看他這個人……他的心頭怎麼會這麼暖,這麼激動?

  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裡,她嚇了一跳,這在外面啊,巷口還有宮衛跟一些探頭好奇的圍觀百姓呢,「放開,快放開啊」

  他笑了笑,真想再多抱一會兒,這丫頭全身暖呼呼的,「你的道歉沒誠意,親本王一下,我才有感覺你是認真的。」他放開她,指指自己的臉頰。

  她粉臉漲得紅通通的,「不必,我們回宮後,我再做一道新的點心給你。」面對眼前這個高階的吃貨,她形容她要做的那道鹹甜派是如何綿密細緻,帶著淡淡酒香,還真的讓他嘴饞了。

  「嘖嘖嘖,小楚楚,你不聰明,想想,一道點心就比你的吻來得吸引人,你這女人當得會不會太悲哀?」

  她瞪他一眼,這傢伙,狗嘴總是吐不出象牙來,「王爺才該覺得悲哀,我那麼不稀罕你的吻,寧願費時費力的做點心。」

  「這是激將法?」他邪魅一笑,低頭看她。

  她急急的道:「才沒有。」

  「那一次的感覺是不是很好?」醇厚低啞的嗓音帶著點誘哄。

  「什麼很好?」她故意裝蒜,卻說得很心虛,事實上,這幾天她還有偷偷回味,只能說,一切都是在古代過得太孤單惹的禍!

  一隻大手突然越過自己,壓在她身後的牆面,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這是標準的撩妹動作——壁咚啊,這古人真的厲害。

  她怎麼辦?臉紅心跳,不行,她得鎮定下來。

  「我進去看看,看他們還要不要吃!」她迅速從他的胳肢窩鑽出,跑回屋內。

  他帶笑的聲音傳了過去,「膽小鬼!」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7 02:47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7 11:08 PM 編輯

【第十一章】    秘密簽訂協議

  這一日,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為這個多山多丘陵的國家添上一抹朦朧美。

  王城內的大街小巷,行人們撐傘交錯而過。

  楚心恬也撐著傘走在人群中,在魏蘭舟點頭答應下,這近半個月來,她在宮中與王樂兄妹家來回,也因為這來來去去,再加上能到市場跟店鋪走動,她才發現尼丹國並非眼中所見那麼富盛,與現代很多小國一樣,貧富懸殊,對大多數的平民百姓來說,一些生活必需品竟然是他們的奢侈品。

  這裡的農產品主要是馬鈴薯,經濟倚賴的是山中豐富的礦產,他們將其拿來與臨近的其它異族小國做交易,這些小國與尼丹國的地形相似,多高山草原沙漠,以畜牧為主,因此,幾國間大多是輪商隊伍的往來,交易的品項倒多元了些,大多是絲織品、寶石、皮革、陶器及玻璃製品。 

  但也因為鹽、糖及麵粉等皆不產,得仰賴第三地進口,而且好像有總量控管,所以,像是在大街上有兩家大型商店,聽老百姓說,背後的店家就是經由黑市交易來賺取暴利的。

  一輛馬車突然在她身邊停下,一抬頭,看到駕車的是長卿,她就猜到馬車內的是誰。

  「上來。」魏蘭舟的聲音隨即傳了出來。

  她收了傘,上了馬車,看著坐在對面的魏蘭舟,她不會蠢到問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她相信她身邊一定有暗衛跟著,因此他才會答應不讓三小廝跟著她,甚至還留一個在王樂家幫忙照應。

  馬車繼續答答前進。

  「你沒話跟我說?像是我怎麼會在這裡。」他笑說。

  「是挺奇怪的。」她點頭。

  「本王來逛街。」

  她瞪著他,這是笑話吧?不對,她怎又不信他了。她馬上以信任的口吻說,「那王爺逛了什麼,買了東西嗎?」

  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小楚楚,你真信啊?逛街坐在馬車內?你見過?」

  早知道不能信的!她氣得牙癢癢,悶了,不說話。

  「別氣,最近小楚楚脾氣都快比本王大了,真不知道本王怎麼就讓她吃得死死的,還是看她圓圓潤潤的臉太喜歡了,就放縱了。」他慢條斯理的說,一雙炙熱的桃花眼卻盯在她的唇瓣。

  怎麼辦?心癢癢的,好想念那一吻啊。

  她還是不說話,他只好收起想入非非之心,跟她說他還真的是來逛街的,為的就是他那兩艘船的貨品。

  這事在他近日與尼丹國幾名大臣在議事廳時並沒提及,因為在發展兩國互利一事上,劉耿及岳威堅決反對,就連拓跋佑也找了幾個大臣跟他們唱同調,這事讓國主很頭疼。

  他是大使,國主的建議又是個好的,他就想看看百姓們是怎麼想的?

  說到這裡,他突然得意的看著她,「你也知道我養了不少暗衛,我讓他們去查,結果——」

  「怎樣?」

  「劉耿跟岳威兩個老傢伙為什麼拚命反對?拓跋佑為什麼也力挺?原來,就是一窩老鼠屎,他們兩方掛勾,為了壟斷市場,當然要禁止互利,要不他們獨門生意的優勢就沒了。」

  他一臉不屑的搖搖頭,「不瞞你說,那兩個老傢伙消息更靈通,竟然知道本王有那兩艘貨物,還要本王讓兩艘船原船返回咱們國內,說不能打壞這裡的市場機制,影響物價。」

  他這麼說還客氣了,事實上,他的人告訴他,就連拓跋佑的人也跟著那兩個老傢伙在找那兩艘船,也因此,雖然拓跋佑也掌握他到王樂兄妹家看病一事,但他的反應很正常——嗤之以鼻,這也不意外,相信他有能耐替人看病的的確是少數。

  「其實,我這幾日也聽到不少,這裡的生活必需品價格都不夠親民,我問了問,知道是有人連肉帶骨的壓榨老百姓,沒想到王爺動作更快,已經查出來了。」

  楚心恬頓了一下又問,「可是劉大人他們怎麼知道王爺買了貨的事?」

  「簡單,船上的人隨便問一個,這又不是秘密。」

  對喔,她覺得自己真的笨,「那王爺打算怎麼處理那兩艘船的貨物?」

  他笑說,「你不必擔心,已經有譜,我們到了。」

  這一說,她才發現馬車已經入宮。

  兩人下了馬車,一前一後往住的宮殿而去,沿路的宮女待從一見到福王,紛紛行禮。

  兩人來到宮殿前,便見到拓跋鴻跟拓跋彩月這對俊男美女站在一旁的亭台。

  魏蘭舟走過去,楚心恬也跟在他身後走,一邊打量亭台內的兩人,他們雖是兄妹,但五官輪廓一點也不像,不過古代帝王嬪妃多,兄弟姊妹不像也不奇怪。

  她跟國主說過話,雖然覺得他是個溫和的人,但她也是看過不少宮鬥劇的人,知道一個溫和的人是不可能坐上帝王的位置,基於一個福王就讓她人仰馬翻,她很有危機意識的與國主保持安全距離。

  但彩月公主便不是想避就能避的了,這段日子,即使她已經躲到廚房,利用這裡的一些乾貨想研發新口味的點心,公主還是紆尊降貴的跟進廚房,讓其它閒雜人等都出去,然後,出乎意外的,問她做點心的方法。

  「終於回來了,我問你,昨晚你給王爺做的那一道玉米煎餅,我只搶到三片,你是怎麼做的?」拓跋彩月就等著問她這件事。

  聞言,楚心恬詫異的看向魏蘭舟,她昨晚端去時,三小廝看得流口水,但他可說了,「每一片都只能入本王的肚子!」讓三小廝很是哀怨。

  「她直接用搶的。」魏蘭舟無奈的說了實話。

  「對,本公主喜歡的都會搶,包括王爺的人。」拓跋彩月得意的笑說著。

  魏蘭舟瞪她一眼。

  拓跋鴻只是輕笑一聲,這讓拓跋彩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再對著楚心恬道:「國主跟王爺得到議事大殿上去談事情,你跟我到廚房去。」說完話,也不管楚心恬的意願,拉著她的手就往廚房去。

  「小楚楚,記得做東西給我吃。」

  魏蘭舟這一喊,讓拓跋彩月又回頭,不服輸的對著他道:「我做的肯定不輸小楚楚,你也得吃我做的,還有國主也是,本公主說了算。」

  楚心恬瞧著她氣呼呼的樣子,微微一笑,然後回頭朝魏蘭舟跟國主分別行個禮,跟著公主走了。

  其實,這半個月與公主幾次見面相處下來,她雖然嬌蠻,但認真說來,自己還是喜歡她的。

  畢竟,一個堂堂公主竟然會挽起袖子做點心,而且不僅有架式還有功力,這代表她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的有花功夫學過。

  為此她對彩月公主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雖然彩月公主跟魏蘭舟的關係好像比她以為的還要好,讓她的心有點煩悶,尤其公主是金枝玉葉,魏蘭舟日後總會娶一個王妃入門,若是公主,其實是很有可能的。

  「小楚楚,你在想什麼?認真點,快開始教我——」

  廚房裡,宮女們主動退到一旁,看著她們的公主跟楚心恬開始上課。

*             *             *

  議事大殿上,聲音吵雜。

  「王爺竟然與國主簽了互惠條約?!皇上沒同意啊。」劉耿怒看著手上,還有在座每個人桌上那一本相同的厚厚抄本,又在聽到國主說這些都是副本,正本在他跟福王身上,各持一份,他簡直快氣瘋了。

  「劉大人,你老糊塗了?本王代表大使,不就是代替皇上到這裡辦事,瞧瞧裡面的內容,國主可是慷慨又豪爽,才答應讓咱們在尼丹國設外交使臣,日後,只要是在某些許可權內的事,使臣就可以代替皇帝處理,不必請示,耗時耗月的等候回復。」

  「這、這種事……我跟岳大人至少也是皇上任命的副使,有監督簽定任何條款之責,這個不算!」劉耿火了。

  「另外,這個也不可以算!兩國通商,通商物資的品項未經嚴謹討論,連民生必需品也記錄在內,這事得再細細斟酌,要不,外界會以為我尼丹國窮困,竟連這等物資都沒有,有損國譽!」在座的還有怒不可遏的拓跋佑。

  「三皇兄為何也反對?這受惠者是本國百姓,再者,本國與崇寧王朝做生意,也提高了我國的地位。」拓跋鴻坐在高位,面色嚴肅。

  倒是魏蘭舟永遠都是一副慵懶的樣子,他笑了笑,看著在座幾名臉色難看的重要官員,再示意站在一旁的宮人。

  該名宮人立刻走上前,將一張大大的地圖掛上牆面。

  魏蘭舟這才從椅子起身,在眾人目光中從容的走到地圖前,一手指著某個地方,「這是兩國的交界地圖,這一塊可以種植一些高山藥材,當然,我方會派相關團隊過來輔導種植,甚至設立灌溉系統,日後,這些常用的平價藥材,我方將全數收購,價位上絕不會讓尼丹國吃虧。」

  眾人愣了愣,尤其是劉耿跟岳威,兩人詫異的看彼此一眼,太后那邊不時的派人更新新的消息,可是沒有這一條啊。

  「還有這個地理位置魏蘭舟又比了地圖的一個地方,「這是個軍事要地,相關的邊境上有匈羅、大月、焉金及茲夏等部族,如今雖然不動,但向邊境小村落勒索錢財的事件愈來愈多,所謂飢餓起盜心,這幾個部族生活條件愈來愈差,已有聯手搶地盤的行動,這種小亂,日後就會變成外患,所以他迷人一笑,「我國已派駐三千名精兵過來,將長年駐兵此處,為國主所用。」

  眾人臉色再麼一變,尤其是拓跋佑,那些所謂的小亂就是他派人作亂的,沒有亂世戰火,尼丹國只會愈來愈安定強大,他怎麼有機會坐上高位?

  他起身立即抗議,「國主,此事萬萬不可,萬一這些精兵有所異心,換持國主——」

  魏蘭舟笑咪咪的打斷他的話,「翼王對自己沒信心?聽聞貴國的皇室成員,自古以來,都允許有一千名私兵,而撇開國主不算,皇室兄弟還另有八名,加起來私兵也有八千名,你們若是團結起來挾持國主,要謀反的成功機會也不小,不是?」

  謀反的話一出,幾名偏三皇子的臣子,臉色刷地一白。

  拓跋佑臉色鐵青的瞪著他。

  氣氛陷入緊繃,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就連拓跋鴻的表情也很冷峻。

  但魏蘭舟俊美的臉上還是帶著笑意,「哈哈哈,這麼嚴肅做什麼?本王只是打個比方。對了,還有另一件好事,國主也點頭答應了,本王要開店了,國主也是半個老闆之一,這地點本王可是去逛了街,走了大街小巷,選的好位置呢。」

  說完後,他就揮揮手走人,不在乎誰還在吼叫、誰還在抗議,甚至面對衝出來擋到他面前的拓跋佑,他仍是四兩撥千斤,「剛剛那些事全都蓋了章,翼王有異議找你家國主去。」

  拓跋佑氣到雙手握拳,他有什麼資格找?國主是尼丹國最有權勢的人,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事情怎麼會如此發展?

  他火冒三丈的看向也急得直跳腳的劉耿跟岳威。

  兩人苦著臉搖頭,只能趕快寫信派人送回京城請示太后。

  幾日後,在王城大街一處遠離熱鬧的街道內,突然開始大興土木,工人們將房屋敲敲打打,將三間屋子打通了,開始整理裝潢,工人們相當有效率,不過幾日,這裡已成為一家佔地寬敞、窗明几淨的店鋪,長巷內高高掛起「無憂糧行」的旗幟,隨風飄揚。

  在百姓好奇圍觀下,一輛輛馬車運送過來五穀雜糧、糖、鹽、麵粉、甚至布匹等民生用品,一一分門別類的擺放在架上,看來一目了然。」

  又一日,店內出現穿著清一色亮紅的男女夥計,個個長得乾乾淨淨,鮮紅制服更是讓人眼睛一亮,也在這一日,他們還看到每樣販售物品都寫上價格,標榜童叟無欺,買賣一視同仁。

  老百姓中,有人很厲害,已經打聽到幕後店家是來訪的使者福王魏蘭舟,而且,國主好像也摻了一腳,是兩國合作的店鋪,而且這些貨全都是海運過來,運費店家自己吸收了,但看看那價格,不管哪一樣,都比他們在市面上買的要便宜一半。

  還有人說,這京城最大兩家販賣這些貨品的店家已經急得跳腳,除了苦思應對之策外,也怒不可遏的說天底下哪有皇室跟老百姓在搶生意的?

  但也有人說,那兩大家後面也是皇室的人,早已賺太多了,現在不滿只是怕無法再賺得暴利罷了。

  再一天,無憂糧行熱鬧開幕了,現場舞龍舞獅,人潮洶湧,店內滿滿都是人。

  魏蘭舟招搖成性,以店家大老闆之姿隆重現身,一襲尊貴紫袍襯得他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孔更為耀眼,讓人群是一陣騷動。

  他還當眾宣佈,「國主將與我王朝施行通商互利仁政,日後,這樣的平價物資將能長期供給,所以,各位今日就不必急著搶貨,還有,本王可是在我王朝大名鼎鼎的無憂閣閣主,要是有不識相的來找事,別怪本王不客氣。」

  說完這一席前半段眾人用力鼓掌,後半段卻困惑不明所以的話,魏蘭舟就帶著一直站在身邊的楚心恬坐上馬車。

  「國主明知道市場上的其它店家利用黑市賺取暴利,為何沒有懲治他們,反而直接跟你拍板合作,開了這家鋪子?」楚心恬一上車,還是忍不住問了她這幾日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

  「唉,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總之,佛曰不可說。」他一臉神秘兮兮。

  她蹙眉,她是真的愈來愈看不透他了。

  馬車動了,她看著車窗外那高掛店鋪上方寫著「無憂糧行」的巨大匾額,目光再回來落到坐在她對面的魏蘭舟,他真的想當無憂閣閣主想瘋了?

  這麼大剌剌的開店,大剌剌的暴露自己幻想中的身分,但這裡離崇寧王朝又是十萬八千里遠,老百姓們知道什麼是無憂閣嗎?

  「小楚楚,你別多想了,本王跟你說,這次價格看似平民,但本王確定可以大大的賺上一筆,再加上國主將得到的明君名聲,小楚楚,這是雙贏啊,國主在強大民意的擁戴下,朝政中某些反對的聲音就會自動消失了。」

  她一愣,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你從哪裡學來的……強大民意的擁戴?是在妓院、賭坊、酒樓……噢!」

  魏蘭舟直接伸手過來往她的額頭敲上一記,她真的很欠修理,他在她心中就那麼不堪?她知道她又犯了同樣的錯,以既有的壞印象在評論他,她尷尬的揉揉額頭,「對不起,我是一時口誤,只是,你打哪來的想法?」她不得不說他的觀念很現代。

  他看來可得意了,「本王就不告訴你,要讓你慢慢發覺本王的各項優點,讓你知道本王是塊琢磨過的上等美玉,讓你愛到捨不得離開。」

  她呆呆的瞪著他,她沒幻聽吧?老天,這厚臉皮的傢伙真的是什麼都敢說,不過,他確實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尤其是賺錢的能力!

  腦海浮現幾乎快被人潮塞爆的店家,她咬咬下唇看著他,不知道他的字典裡有沒有插股分紅這件事兒?

  馬車答答前行,轉過巷弄,來到王樂兄妹的家。 

  看著重新整理過的外觀,以及屋內添置的各種傢具物品,楚心恬很開心,再轉頭看向像回到自己的家,輕鬆的走到床鋪前,替已經能坐起身來的王樂把脈的魏蘭舟。

  捫心自問,他做的好事真的不少,還有那六大美人,他也替她們安排到別的地方去過生活,雖然還有彩月公主不時的纏著他,但他身邊已經沒有什麼鶯鶯燕燕。

  她還是很介意他身邊有沒有女人,如果她對自己誠實一點,那初萌的情芽顯然一直沒有斷根,但或許已經比較釋然了,身為一個古代丫鬟,哪能跟一名王爺天長地久?反正,可以靜靜的喜歡一個人,也是不錯的。

  圓妹子走了過來,興奮的說她已經學會如何熬她娘的粥了,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她纏著楚心恬教她的。

  圓妹子端了一碗要她試試,卻不敢拿給魏蘭舟喝,自從第一次他宣稱她煮的東西沒他的允許不能入他人口後,小丫頭就有點怕他。

  今天留在這裡的是梔子,他正在跟魏蘭舟說王樂剛能起身,就想外出去幹活的事。

  王樂坐在床上,頭垂得低低的,顯然已經被梔子碎念過了。

  「你這種病要避免過勞,本王不是寫了幾副滋養肝腎的藥湯,還讓梔子買了藥材過來了?」魏蘭舟邊問邊為他把起脈來。

  「可是……無功不受祿。」王樂呼咽。

  他笑了出來,「行,等你好了大半,本王就一分一分的跟你要回來。」

  王樂緩緩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跟著妹妹在喝粥的楚心恬,「還有楚姑娘的恩情——」

  「她是本王的人,她的恩情當然也記在本王身上,你一併報到本王身上就行了。」魏蘭舟說得霸氣,連一旁的梔子聽了都猛點頭。

  「是。」王樂卻是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魏蘭舟在心裡翻白眼,有沒有搞錯,竟然肖想起他的女人了,想以身相許來報答?!

  這屋子就那麼大,楚心恬當然也聽到了,她馬上臉紅抗議,「誰是王爺的人?」

  「你不是?」魏蘭舟反問。

  「當然不是!」她很堅持。

  「你的命在本王身上,敢說不是?」

  魏蘭舟不想再待在這個有人肖想小楚楚的地方,很快的拉著她上車走人。

  在處理完這趟出使要完成的事務後,魏蘭舟打算回京了,一些後續的事他安排無憂閣的人就地監控,及時回報,更重要的是,他出使的這段日子,他的無憂閣也在他的指示下暗中運作,準備一舉將聶相跟老妖婆從雲端上拉下地獄。

  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大廳內,他將自己的決定告知拓跋鴻與拓跋彩月。

  拓跋鴻知道他想去見無名子,點點頭。

  但慵懶的躺靠在鋪上一層毛茸茸白色獸皮的貴妃椅上的拓跋彩月就有意見了,「不成,至少得讓我做一件事,做完了,你才可以走。」

  她頓了頓,看著魏蘭舟只是無所謂的聳肩,這才再看向拓跋鴻,「國主應該跟我一樣,在這段時間發現一件很稀奇的大事吧?就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王爺,對某人好像沒什麼吸引力。」

  「嘖,胡說什麼。」魏蘭舟知道她在調侃什麼了。

  「國主,你說呢?」她可是滿臉笑意。

  「嗯,亦有同感。」拓跋鴻忍不住笑了,這應該是他認識魏蘭舟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有女人不買他的帳,更特別的是,她還只是一個廚娘而已。

  魏蘭舟只是撇撇嘴角,仰頭喝了一口酒。

  「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就在你眼前呢,王爺。」拓跋彩月突然又花痴上身,嬌嗲著聲音,笑咪咪的指著自己。

  魏蘭舟早就聽到某人的腳步聲,受不了的朝她瞪了一眼。

  此時,楚心恬正端了一盤彩色餅乾,小心的避開擺放在地上當裝飾的大塊獸皮走了進來,卻發現三雙眼睛都盯著自己看,她將圓盤放在檜木桌上,不解的看著他們。

  「楚心恬,本公主不喜歡你留在王爺身邊,但本公主又很喜歡你教我做點心,所以,」她從椅上起身,姿態曼妙的走到她面前,抬起下顎,「我要跟你比賽做點心,誰能讓王爺點頭說好吃,誰就贏了,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你輸了,王爺就得把你送給我,讓你永遠的留在這裡,這事兒,王爺也答應了。」

  魏蘭舟蹙眉,楚心恬詫異的看向他,「這是真的嗎?」

  他先是看著站在她身後,猛朝他擠眉弄眼的拓跋彩月,再看著微笑的拓跋鴻,這才直視著屏息等著他回答的楚心恬,「是,你有異議?還是要不戰而降?」

  她瞪著他,她當然有異議!這麼瞎的事,他怎能同意?!她是人,不對,在他眼中,她肯定只是個奴才,所以可以讓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拿來當賭注娛樂,想到此,她一雙圓亮明眸冒出兩簇怒火,「那如果輸的不是我,我是否也可以有一個要求?這樣比賽才公平。」

  看著這張俊美出色的臉孔,她慶幸她沒有愛得太深,也一直很努力的拉住自己要脫軌放縱去愛的心,不然,她豈不可憐死了?

  不!她絕對不會不戰而降,她要贏,她要自由,然後離這些尊貴的王室遠遠的!

  「行。」拓跋彩月笑著馬上就應了。

  魏蘭舟撫著額頭,他頭疼了,他看到小楚楚眼中受傷還有陡然堅強的眸光,不妙了。拓跋鴻靜靜的看著楚心恬那雙帶著倔強又帶著火花的清亮眸子,他好像可以明白為什麼魏蘭舟會對她如此特別了,雖然只是個廚娘,她也有她的自尊與驕傲。

  「好,時間就定在三天後,記得,這點心可是為了王爺設計的,以討他歡心為主。」拓跋彩月是興致勃勃。

  拓跋鴻也適時開口,「楚姑娘,我皇妹可是相當清楚福王的喜好,你若想贏,可得多花點心思。」

  「我明白。」她行禮退了出去,三天,時間不多,她得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魏蘭舟略帶思緒的看著她的背影,再看向拓跋兄妹,「你們話也沒先說,就要我合演這齣戲,究竟想做什麼?」

  「做什麼?還不是看出你對她有意思,偏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們才想幫忙的。」拓跋彩月說得直接。

  「多事。」他不怎麼領情。

  「口是心非。」她也不怎麼客氣的頂回去。

  「你可沒反對。」拓跋鴻也笑著提醒。

  三人能這麼放心的說話,最主要還是外面的暗樁早被四大暗衛一一解決了。

  魏蘭舟看著就像他家人的拓跋兄妹,再想到那個沒心沒肺沒血沒淚的小楚楚,不必多想,他都知道她一旦贏了,想得的獎賞絕對是自由。

  拓跋兄妹根本不知道他們幫了個倒忙,這下子,他是該讓小楚楚輸還是贏?

*             *             *

  「小楚楚,偷偷告訴你一件事。」

  第二日,三小廝中特別愛吃,也是吃最多的訶子,帶著報恩的心情為這場兩個女人的戰爭送來情報,當然,他們三小廝絕對力挺她,讓她跟著他們回去,就連忙得鮮少見到面的四大暗衛,也現身向他們說要多幫幫她,可見他們的心也是向著她的。

         這個情報是——拓跋彩月每每趁她不在找上魏蘭舟,問他想要吃的是酸甜苦辣、雞鴨魚肉。

  這不是在作弊嗎?!不行,事關她的自由,絕不可以輸。

  於是,這一天過後,魏蘭舟就發現他身後多了個跟班。

  他腳步站定,看著亦步亦趨的楚心恬,「你不去思考比賽的事,跟在本王身後做什麼?不是不讓你當貼身丫鬟很久了?」

  後半句話倒是真的,自從來到尼丹國後,由於他的事務太多,大半都是跟國主或大臣們議事,她一個丫頭不好跟前跟後,再加上這裡也有六名宮女貼身侍候,楚心恬不用他交代,就順理成章的退回廚娘的位置。

  她心虛的輕咳一聲,「我只是想要問王爺一些問題,一些喜好……吃方面的。」

  他大笑出聲,「你要作弊?」

  她粉臉微紅,「不是,只是……想在對等的條件下,展開一場公平的比賽。」

  他想了想,點點頭,「對等條件嗎?看來有人跟你通風報信了?」

  「沒有。」她絕不會出賣訶子,做人要有義氣。

  他走到庭園的亭台內坐下,「好吧,給你一個時辰,本王忙得很。」

  事情不是都忙完了?甚至還狂妄的把這座宮殿圈成了禁地,他沒說要見的人,一腳都不准踩進來,包括天天被擋在門外的劉耿、岳威。

  她在心裡嘀咕,但還是畢恭畢敬的站在他身旁,開始詢問他有沒有比較喜歡的口味或材料?這喜好很重要,萬一是連吃都不想吃的食材口味,沒出場就輸了,跟直接舉白旗投降有什麼兩樣?

  「本王什麼都吃,什麼都喜歡,但也可能什麼都不喜歡。」

  他答得很隨便,讓她瞪大了眼,「這是你的回答?」

  「不然是什麼?」

  她的額際隱隱抽疼。

  魏蘭舟調整一下坐姿,轉而興致勃勃的問她,「換我問你問題。」

  她一愣,「為什麼?」

  「我跟公主也是如此,你不是說要公平?」這話當然是誆她的。

  為了套出更多情報,她只能咬咬牙,「好,王爺問吧。」

  「你喜歡什麼?」

  「指什麼?」

  「有喜歡的男人嗎?」他笑得很燦爛。

  她憋著氣瞪著他,這是哪門子的問題?而且一直朝她放電是怎樣?沒用了,敢將她的一生當遊戲玩,她就討厭他了,可是,她的心為什麼愈跳愈快?「那個……我不知道,可能還沒碰上喜歡的男人。」

  他眉頭皺了,「你不喜歡本王?」

  她粉臉更紅,「王爺跟我尊卑有別。」

  「誰問那個問題,就問你喜不喜歡本王?」他很認真的看著她,「想清楚再回答。」

        怎麼回答?她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都可以將她當成獎品來娛樂自己跟他人了,她很傷心,很生氣,他知不知道!

  可是,她的嘴卻比大腦更快的吐出話,「我對王爺也不是不喜歡——」

  他眼睛頓時一亮。

  她急了,說的話卻更坦白,「但我必須說實話,我們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我要的,王爺肯定也給不起,噢——」她愈急說得愈錯,可惡,肯定是他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惹的禍,她被蠱惑了。

  「你要什麼?」他很認真的問。

  罷了,既然說了就說了,反正他跟她本來就沒譜,他只是愛逗她而已。

  「王爺聽了一定會覺得我這個小丫頭志向太大、心太大,但你聽聽也無妨。」她輕咳兩聲,「我希望我未來的丈夫只有一個妻子,沒有三妻四妾,沒有通房丫頭,我跟他之間,只有單純又專一的愛情,兩人一生相知相惜相愛,相互扶持,一起分享喜怒哀樂,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說完了。

  他沒說話。

  四周突然變得靜悄悄的,她的心卻怦怦狂跳起來,只因他看她的眼神變得太專注,表情很認真。

  魏蘭舟伸出手,輕輕的摸摸她的額頭,再裝模作樣故作沉思的道:「你沒發燒啊。」隨即又惡劣的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痛得她叫出來。

  「哈哈哈……醒了吧?作什麼白日夢呢。」他哈哈大笑。

  她頓時怒了,早就知道不該說的,這種古代男子,尤其是貴族,怎麼會明白一男一女只守候彼此一生的真情?

  楚心恬氣呼呼的走人,早忘了自己為何而來,也沒看到在她背後,魏蘭舟凝睇她的眼神含笑,還有著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接下來的兩三天,魏蘭舟命人安排離開尼丹國的事宜,對一些還想改變那些協議的頑固份子,他一律不理會。

  他帶著三小廝去看王樂兄妹,丟了些銀兩及藥方子給他們過日子,另外,也派無憂糧行的掌櫃過來一趟,親口指示,待王樂身體能幹活了,就讓他去做事。

  楚心恬在得知這事兒後,還笑咪咪的跟他說了聲謝,她就這點好,沒有隔夜仇的好性子。

  至於先前,他擔心她在競技上輸贏一事,他已經不糾結了,反正他是一定要她跟著他上船的。

  說來,他算是事事順心,但拓跋鴻沒他幸運,也沒他的臉皮厚,被那些拚命要勸退協議、重新制定新約的皇子及大臣們煩到一個頭兩個大,天天怒氣衝天。

  若非卡在拓跋彩月跟楚心恬的競技之約,魏蘭舟早已帶著使團離境,這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在御書房內,拓跋佑與拓跋鴻已經談論半天,卻依舊無法達成共識。

  拓跋佑氣急敗壞的怒視拓跋鴻,「國主就是要一意孤行,讓崇寧王朝在咱們國土上常設使臣,連三千精兵也進駐,還有那些打著互利旗幟——」

  「夠了,我只想說一句話,我敬你是兄弟,很多事我可以不計較,但皇兄若是刻意要危言聳聽,挑起民怨,激起抗爭甚至內亂,我是不會輕饒的,即使是親兄弟也不成。」拓跋鴻火冒三丈的將魏蘭舟這幾日手下報告的情資吼了出來。

  拓跋佑一臉震驚,他看著無憂糧行日日門庭若市,他的確刻意派人去說了些流言,但是是很隱密的!

  「是誰?是誰在胡言亂語、挑釁我們兄弟的感情!」

  他嘲諷一笑,「我們親兄弟的感情還需要挑釁?我只想告訴皇兄,別再白費力氣了,民意向著本主,你沒機會了。」

  拓跋佑雙手握拳,忿忿的甩袖離去,不久,即乘坐馬車一路夜行至夏宮。

  那裡有他最倚重的謀士及一干武功高強的暗衛。

  在他將拓跋鴻的一席話告知三名謀太士後,眾人臉色都不佳。

  「翼王,恐怕我們就只能走那一步了。」其中一位謀士吶吶的道。

  「本王也是這麼想的。」

  他眸中煞氣一閃,拓跋鴻得死,若是殺不死,福王就得死!

  他絕對不能讓福王帶著那些協議返回崇寧王朝,但也不能讓他死在尼丹國的土地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7 11:19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8 12:47 AM 編輯

【第十二章】   比賽決定命運

  深沉的夜,皇宮內一重重拱門及宮闕迴廊間,不僅有固定站崗,也有定時巡視的侍衛,尼丹國上下皆知國主心繫國事,不近女色,殿前也只有幾名宮人守夜,無嬪妃侍寢。

  此時,深宮內院寂靜無聲,拓跋鴻也已就寢休息。

  夜風輕拂,月光突然被雲層掩沒,潛伏在屋瓦、陰影四處的黑色身影正屏息等待巡夜侍衛經過,隨後一道道黑影驀地在夜色中飛掠,齊齊閃入國主的寢宮。

  但眾人才剛竄入屋內,幾道劍氣突然從四面八方襲來,眾人暗暗叫糟,急急要閃身,但一個高吭哨聲陡起,皇宮內起了一陣騷動,接著,不管是守衛還是巡夜的侍衛,好像是守株待兔,沒有人出口喊「刺客」,卻齊齊的往黑衣人的方向跑來。

  「該死,我們中計了,快閃!」黑影中一人怒叫。

  其它同夥只能邊打邊走,各自散開突圍。

  驀地,一個高大身影彷彿鬼魅般近身,襲擊其中一群人,揮拳就打。

  即使他們五對一,但來人身手不凡,身形飛掠極快,他們這些自認高手中的高手竟備感吃力,只能狼狽的互相幫襯,至少讓其中兩人能穿屋越牆的逃走,一路在夜色的掩飾下,坐著備妥的快馬,迅速往近郊奔去。

  「什麼?根本沒能進到國主的寢宮?該死的,那些人到底是哪裡來的?」拓跋佑怒不可遏的掃掉桌上的茶杯,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其中一名幸運逃脫的黑衣人,吞咽了一口口水,拱手道:「那個……屬下不知道有沒有看錯,但最後一名與我們對打的人,不管是那挺拔身形,還有面巾下的那雙桃花眼,小的都覺得很像福王,可是,眾所周知福王不會武功——」說到這裡,他頓時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提這件事了。

  本以為主子會狠狠的踹他一腳,沒想到,他竟然黑眸一瞇,面露思索。

  會是福王嗎?他曾被傳是無憂閣閣主,但這個消息從未被證實,甚至,還被崇寧王朝的老百姓當成笑話來看,但一個人是可以藏得很深,尤其外在愈是吊兒郎當的人,更讓人忌諱。

  「暫時先別輕舉妄動,咱們得從長計議。」拓跋佑做了決定。

*             *             *

  銀月再度從雲層後方探出頭來,整座皇城再度籠罩在柔和的月光下,皇宮恢復平靜,刺客們的屍首也都處理了。

  此時,在燈火通明的寢宮內,拓跋鴻坐在椅上,魏蘭舟坐在他的對面,四大暗衛站在他身後,聽著拓跋鴻對主子也加入這場夜鬥,大表不滿。

  「你身分尊貴不說,還有多少大事等著你去做?尤其是鳴淵那裡……若你在我這裡出了事,我怎麼向他交代?」拓跋鴻真是氣壞了。

  魏蘭舟倒是一臉的無所謂,「今晚的事,我的人已確切掌握,根本沒引起多大騷動,宮裡有大半以上的人都睡著沒醒,像小楚楚跟三小廝都睡死了。」

  聞言,四大暗衛飛快的交換一下目光,這四人明明是被點了睡穴,免得他們起來湊熱鬧,這還是主子下的指示。

  魏蘭舟繼續道:「至於我,動動筋骨也好,不然日子過得太輕鬆,一旦回京,又得在人前裝個貪生怕死又風流好色的閒散王爺,不趁這時候動動,一身骨頭都要鬆散了。不過,你這裡我是真不宜久待了,早點走,你好處理一些事,當然,我的人會留下一些,當你的後盾。」

  「謝謝,你明天就走?」他問。

  「對,比賽結束就走。」他笑。

*             *             *

  第二天,就是兩個女人比賽的日子,而且也是使團將離開尼丹國的日子。

  這還是一大早,三小廝偷偷跑去跟楚心恬說的。

  因為昨晚皇宮出現刺客,為免夜長夢多,波及到他們使團的安危,魏蘭舟決定免了歡送宴席,在比完賽就直奔碼頭,所以這會兒很多行李物資都正陸續送到船上。

  她的東西也都打包好,但就不知是可以帶走,還是會被留在皇宮?

  楚心恬深吸口氣,看著眼前的食材,她卻有些無法專心,心一直很浮躁。

  她是絕對不能輸的,她想回到京城,但讓她糾結的是,若她贏了,真的要跟魏蘭舟要那個獎賞嗎?

  一旦恢復自由身,她不再是他的丫頭,他會再來找她吃點心、他們會再見面嗎?

  回頭想想,從穿越至今,這個不受控的王爺竟然是跟她一起經歷最多,讓她又哭又笑的男人,這一刻,她很想大哭,因為她捨不得他……

  這太離譜了,她不是只要默默的喜歡他嗎?但萬一、萬一她輸了,得永遠留在尼丹國怎麼辦呢?

  她不要,她不想一生都沒機會再看到他,雖然他有時真的很過分,但他也做了很多暖心的事……

  她低頭看著手上的麵粉,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又想要什麼?

  萬一輸了,要求他帶她上船嗎?理由呢?說愛他?然後來一場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戀愛?趁他還愛她的時候,兩人好好相愛一場,待他厭了,就一拍兩散?

  還是,她就入境隨俗接受古代三妻四妾的觀念,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給一個多妻多妾的男人,替他生娃兒後,讓他繼續播種,生下更多的娃兒,也同時看著他納進更多美人,又替他生更多的娃兒,就此人老珠黃的過一生?

  光想,她就渾身打冷顫,太可怕了!看著揉得亂七八糟的麵糰,她放棄了,打算先走去透透氣兒。

  她走出廚房,一路往居中的花庭走去,抬頭看著藍藍的天空,燦爛的陽光,今天,是決定命運的一天。

  「福王是個很好的人。」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性嗓音,她先是一懵,一回頭,竟然是國主,她連忙屈膝行禮。

  拓跋鴻示意後方的宮人退下後,他走到她身邊,朝她微微一笑,「有些事,福王自己說不出口,也可能能說的人不多,但我多次走過死亡幽谷,都是福王將我救出,他之於我,是救命恩人,也是可以用生命交付的摯友。」

  她靜靜的聽著,不懂為什麼他會突然跟她說這些話。

  他溫和一笑,「我讓你感到困惑了?我從不是多事之人,但為了福王,我樂意破例,我想請你耐著性子聽我說個故事。」

  他示意她跟他一起走到前方的亭台內坐下,開始娓娓道來他跟魏蘭舟的所有故事,包括京城圍獵被刺殺、包括手足兄弟對他的一次次劫殺,再到他回到國內,在內鬥與根基未穩的雙重憂患下,魏蘭舟的一次次救援。

  「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我只是個丫頭。」她忐忑難安,知道這麼多絕不是好事。

  他微微一笑,「你不是丫頭,自從福王將心給了你後,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既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我這一國之主要護全之人。」

  「國主……」她震撼極了,魏蘭舟告訴他的?他把他的心給了她?

  「幾年前,我也曾交付真心給一名女子,只是,因為我不曾掩飾我對她的心,讓外人都知道她是我的軟肋,讓她身陷險境,最後香消玉殞,也因此,我不再讓任何女子靠近,回國當了國主,不選后妃,還得了個不近女色的明君虛名。」他嘲弄道。  

  「這事福王也知曉,所以,他或許是以另一種的方式來保護你,而這種保護不只保護你的安全,也在保護你的心。」拓跋鴻頓了一下,再看著她說,「也許,明明可以認認真真的告訴你,他有多在乎你,但卻用一種不正經、吊兒郎當的態度,讓你不得不懷疑他的真心,那麼,你或許便會阻止自己去愛他,如此一旦有了生離死別,你將不會太傷心。」

  她明白,一對戀人或夫妻,若有一人離去,往往留下來的人比較可憐,「聽國主這麼說,一直有人要王爺的命嗎?」

  聽她這麼問,他反而一臉詫異,「你不是知道他是無憂閣閣主?他告訴我,他跟你說了,他是朝廷跟許多江湖人的眼中釘,他們都想要他死。」

  「本王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無憂閣閣主,是聽當今皇上,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辦大事的!」

  她突然想到那一句話,原來這事是真的,不能怪她啊,魏蘭舟說話老是不正經,她真的很難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魏蘭舟略帶嘲弄的聲音突然響起。

  兩人頓時一怔,他們說得太專注,竟然沒發現不知何時魏蘭舟也走上亭台,也因為是他,守在另一邊的宮人並未阻攔。

  「我只是希望你們可以得到幸福,即使短暫,但曾經擁有總比從來沒有、永留遺憾的好,這是我的切身之痛,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拓跋鴻說得真切。

  但這一席話卻讓他們兩人尷尬了。男女告白本該是當事者雙方的事,而拓跋鴻代魏蘭舟說了那麼多,現在還杵在現場,是要他們怎麼辦?

  魏蘭舟沒法苛責在感情上只有一次經驗的好友,只能轉移話題,讓他跟小楚楚都自在點,「你準備得怎麼樣?可別輸了,丟了本王的臉。」

  「才不會,我很努力。」她不自在的道,看著他的俊臉,心兒撲通狂跳,該死的,就說不該知道他那麼多事,她好怕拉不回自己的那顆心!

  「為本王而努力,光想,本王就覺得幸福了。」他又吊兒郎當起來。

  拓跋鴻瞪他一眼,搖搖頭,再看著她笑道:「他就是這樣,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只是……只要想到福王府上還有一百多名美妾,我就覺得還是當朋友就好……我要回廚房忙了。」她終究還是說了真話,然後向兩人都行個禮,轉身離去。

  「你真是的,一定要用這種吊兒郎當的一面對她?還有,怎麼不解釋真正跟那上百名美妾在一起的從來都不是你——」

  「行了,還有些正經事要跟你說。」

  魏蘭舟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話題轉為另一件事,他們要離開的事,已經傳到劉耿跟岳威的耳裡,兩個老傢伙跑到他們的船上要制止他們離開,他的人將兩人綁了丟到某艘無人船裡,等到船開後,讓他派人再去鬆綁。

  「至於翼王?」魏蘭舟看著他,希望他沒有心軟。

  拓跋鴻苦笑,「他再也出不了夏宮,在他如你所言,起了殺我之心時,我在夏宮內外早就佈置好人手,他再也出不來了。」他將他軟禁了。

*             *             *

  兩個時辰後,在金碧輝煌的大廳內,檜木長桌上放著兩道剛出爐的點心,同樣散發著讓人垂誕三尺的香味。

  拓跋彩月做的是一種類似蒸餃類的東西,大小約一個手掌,內餡是豬絞肉、蛋及幾種海貝類調味,擺放在一如海貝的瓷碟上,色香味倶全。

  楚心恬做的卻是現代人才知道的千層派,但這並不是她原先設定要做的點心,而是臨時轉念才更改的,外表圓形呈現金黃色,泛著蛋黃的香氣,這一道甜點並不是為討好魏蘭舟而做,而是為了向他表達她的心思。

  由於她的表情有些嚴肅,搞得氣氛也緊張起來。三小廝互看彼此,他們原本不緊張的,想也知道獲勝的一定是小楚楚,可是也不知怎麼,看她的表情,竟讓他的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拓跋彩月也被弄得得緊張兮兮,事實上,她壓根沒想將楚心恬打敗,她是要當紅娘,不是要棒打鴛鴦,她心裡的人從來都不是福王!

  魏蘭舟看著楚心恬的樣子,也覺得哪裡不對勁,她不會以為他會讓她留下吧?

  因為他是判官,所以,兩小盤點心已經送到他身前的小桌子。

  拓跋鴻身為國主,身前也有兩小盤。

  兩人在眾人的目光下開始品嚐,第一口兩人眼睛都一亮,一甜一鹹,味道各有風味,但小楚楚的不管外型或口感都特別令人驚艷,算是前所未見,很想讓人一口一口的塞滿嘴。

  魏蘭舟抬頭看著她,笑道:「小楚楚,本王說話,你贏了。」

  「王爺真是徹底的大偏心!我不管,就算輸了,我也要吃吃看你這東西是什麼味道。」拓跋彩月是半點傷心也沒有,只是看著楚心恬,覺得她好像哪裡怪怪的。

  「胳臂本來就是往裡彎,有小楚楚的日子,本王在船上的日子才不寂寞,還有美食可吃。」魏蘭舟也是笑著說,但在看到她一張凝重的臉蛋時,笑意漸收。

  「太好了,太好了!」三小廝開心的拍手,用力拍手,但突然也不拍了,因為小楚楚的眼眶紅了。

  「怎麼了?你贏了,為什麼要哭?」拓跋彩月真的搞不懂,而她的問題也是眾人的問題,包括很緊張的潛伏在外的四大暗衛。

  楚心恬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後,這才開口,「不管是任何點心或佳肴,都是以食物的原味來烹調最佳,而且,一個人的情緒能翻轉一道菜的味道,如果心情好,粗茶淡飯也好吃,若是心情不好,山珍海味亦猶如嚼蠟。而一道點心也能傳達創作者的情緒——」

  每個人都看著她,也被她沉重的情緒感染,覺得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這是一道要一層層慢慢煎烤而成的千層派,外表看似簡單,其實製造過程繁瑣,就像是一個人……」她突然直視坐在前方的魏蘭舟,「每個人看著他,都自以為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然而,錯了,他只是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很深,深得讓人看不透。」

  她眼眶微微一紅,「即使有個人很有心,也很用心、很努力的一層一層去剝開,想看到最裡層的樣子,但命中注定,那個人怎麼努力也辦不到,因為中間有太多的障礙,不是可以跨得過去的。」

  她直視著他,他的一切都太複雜了,愛情從來不是單方面的事,他似是而非的告訴她一些事,不夠坦承,代表在這段感情上他還有猶豫,才會無法完全對她坦白。

  而她只是一個卑微的丫頭,她沒打算跨進他那複雜的世界,即使他自以為給了他的心,她也婉拒接收。

  他明白了。魏蘭舟微闇的眼眸靜靜的凝睇著她盈盈的大眼,心中沉甸甸的。

  他抿抿唇,擠出笑容,「既然勝負已分,小楚楚要跟我上船,上船前,你先說你要的獎賞,國主跟彩月公主就當個見證人,別說我堂堂王爺虧待了你。」 

  「王爺,她剛那意思——」

  「公主,別再說了。」魏蘭舟打斷拓跋彩月的話,笑看著楚心恬,「快說,我們還得趕著上船呢。對了,梔子,先派人去將小楚楚房裡的行囊送上船。」

  「呢,是。」栃子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聰明如他也聽懂小楚楚的話,他走了出去。

  拓跋鴻輕嘆一聲,他好像幫了倒忙。

  「我、我要脫離奴籍,恢復自由身。」楚心恬開口了。

  拓跋彩月愣了一下,馬上暴怒了,「你等等,這什麼獎賞?所以,你真的是看不上王爺,要離開他身邊?!」

  拓跋鴻也很訝異,他沒想到她的要求是自由,他相信大部分的女人應該是會巴著魏蘭舟,求個名份當他的女人,那是一輩子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小楚楚,我們還真有默契,早就想到你要的是這個」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魏蘭舟從懷裡重出一張寫好的信封,俊美臉上已經恢復原有的笑意,「看看,日期押上了,永久有效。」

  她難掩驚訝的看著他,再緩緩伸手接過他手上的信封,抽出來一看,裡面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這麼多錢?

  「看看本王寫的信。」他笑道。

  她深吸口氣,再打開信來看,喉頭卻哽住了,他給了她自由,她再也不是丫鬟,而且從上船的那一刻開始,她會是船上的客人,不需再當廚娘,但她可以任意使用廚房,在船上的食宿全免……

  他什麼都替她想到了,看著上面押的日期,她想到他上回賴皮,只限當日有效的字據……她眼淚突然滑落。

  「不會吧,本王寫得這麼感動,讓你熱淚盈眶?本王可捨不得。」說著,他大手一攬就要將她擁入懷裡,但動作只做一半就停住了。

  「你竟然沒說不要?那本王真的抱了。」

  他笑咪咪的真的要抱,她卻尷尬的退開了,但一剛開始,她真沒想要拒絕的。

  「去洗把臉,我們先上馬車,你待會兒過來,蓮子——不,訶子,你端盆水過來給她,再一起跟她上車。」他說。

  訶子愣了愣,還沒回答,主子已經跟著國主一起走出去,他只能去端水。

  蓮子看著楚心恬,本想說什麼,但還是跟著主子走了。

  拓跋彩月氣呼呼的看著默默低頭將銀票跟信紙放入信封,再揣入懷裡的楚心恬,「你這算什麼?你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嗎?你有一個把你把放在心上,在乎你的男人,但你卻不要,你竟然不要!」

  「公主,你可以爭取的,我知道你喜歡王爺——」

  「狗屁!」

  楚心恬詫異的看著竟然爆粗口的公主。

  「很訝異嗎?你不覺得我不像一個公主?哪個公主會喜歡窩在廚房,那是下人待的地方,但我為什麼喜歡?因為國主,他日以繼夜的處理國事,吃都不正常,我捨不得他,把時間花在廚房裡,只為照顧他的身體——」拓跋彩月氣到眼眶都紅了,「對,我愛他,我跟國主並不是親兄妹,只是一個因緣際會下,讓前國主收為義女,封了公主,我本來就可以愛他,可是他在回到尼丹國之前,心裡就有個女人了,他當我是妹妹,永遠也不會愛我……」

  拓跋彩月坐在椅上痛哭失聲,這也是訶子端盆水回來後看到的情形。

  他傻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心恬。

  她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愛一個人不容易,不愛也不容易,愛情從來沒有道理可言,不是苦苦壓抑或把持就能將愛情關在心門外的。

*             *             *

  蔚藍天空下,拓跋鴻率領眾人到碼頭送行,站在岸邊朝船首的魏蘭舟揮揮手。

  楚心恬就站在魏蘭舟的身後,她注意到拓跋彩月沒有出現,倒是王樂兄妹竟然從人群中擠到最前面,用力的朝她揮手。

  她眼眶微紅,伸手朝他們揮了揮。

  魏蘭舟也看到他們,朝他們揮揮手後,一聲令下,船工動起來,起錨開船,緩緩的離港。

  海浪滔滔,船上所有奴僕待從已經全換成魏蘭舟的人,按理,氣氛會比先前來時要輕鬆榆快,魏蘭舟不必再扮演放蕩好色的王爺,四大暗衛可以不必再暗中守著楚心恬,也不必避開哪個太后或聶相的耳目,三小廝醫學的課程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但船上整個氛圍卻是又悶又沉重,讓全船的人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每個人都知道問題出在艙房往上升等到上層寢樓,身分也從廚娘變為客人的小楚楚——不,現在不能喊這個名字,要叫「楚姑娘」。

  不僅三小廝、四大暗衛要這樣叫,連這船上最大的主子魏蘭舟也這麼喊她。

  就算楚心恬自己不在意,尷尬的說沒關係,照舊喊著就行,但主子沒改口,誰也不敢改口。

  還有就是楚心恬做的點心——雖然變成誰也不能使喚的船客,她還是喜歡到廚房做東做西,做出的點心也很多樣,因為這一回廚房裡多了許多尼丹國的香料或調味品。但她做的東西,三小廝吃了,四大暗衛吃了,甚至船上的其它人也都吃了,獨獨魏蘭舟不吃。

  長卿曾私下跟她說了一句話,「王爺在聽了你做千層派說的那一席話竹2,雖仍能笑著跟你說話,看似不在乎,其實是不想讓國主跟彩月公主擔心他或自責。」

  她的話傷了他!也是,他是多麼出色的人,能屈能伸,把一個浪蕩王爺扮得那麼成功,私下卻是他人眼中的魏魔頭或魏神仙,一個無憂閣閣主。

  是她不夠勇敢,他的世界充滿女人,充滿算計,充滿危機,她,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魂太理智,只想過單純的人生。

  但想是這樣想,她真的好懷念過去在船上與他共度的點點滴滴,那些好氣好笑又心驚膽顫的歲月。

  回不去了嗎?她坐在豪華的艙房窗前,望著漆黑的海平面,再低下頭,看看桌上放著的白玉瓷瓶,她又吃完一瓶了,若是依上回病發的天數預估,這兩日又是孤單寂寞覺得冷的鬼日子……

  上一次,他是真的有到她艙房來看她吧,那時候不確定,但在經過這麼多時日的相處後,她幾乎可以確定了。

  但又如何?他最近在船上就算與她迎面遇見了,也只是點頭就越過她。

  兩人變得好疏離,是她將他推開的——想到這裡,她眼眶紅了起來。

  大半夜了,她睡不著,起身走出艙房外,一名守夜的丫鬟馬上走過來,「楚姑娘,您需要什麼?奴婢去拿就行。」

  「沒有,我只是想去廚房走走,你不用跟的,我想一個人。」

  她實在不習慣有人侍候,但魏蘭舟卻派人隨侍,任她差遣。

  她獨自走過長廊,卻發現魏蘭舟寢樓的燈仍是亮的,她站定,咬咬下唇,她想見面,想好好說說話,這樣的疏離,讓她心裡難過。

  但她要說什麼?她越過艙門發愣著,沒想到門突然打開,魏蘭舟走了出來,但他看到她,只是點了個頭,就站在欄杆前,望著大海。

  她應該要走開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我要去廚房弄點吃的,你要不要吃一些?」

        「我不餓。」他說,但目光並未轉到她身上。

  她強忍著形容不出的傷心,深吸口氣,「你是不是氣我了?上船以來,你待我跟以前都不一樣,你也很少笑,如果是因為我說的話——」

  「沒有,跟楚姑娘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楚姑娘也知道我的身分,我回國後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楚姑娘就別多想了。」他說得淡淡的。

  他還是沒有看她,甚至一口一句楚姑娘,她想哭,她想念小楚楚……

  她忍著不哭,擠出笑容,輕聲的道:「那……我不打擾『王爺』了。」

  就涇渭分明吧,他們總是會分道揚鑣的,淚水從眼眶迸了出來,她的心怎麼這麼痛呢?

  這樣疏遠又難熬的日子又過了幾日後,這一日,夕陽西下,天際及海面上染上了橘紅色霞光,風景極美。

  驀地,波浪的聲音變大,船上的侍衛船工全繃緊神經,紛紛奔上甲板,隨即看見在船的前後有幾艘小舟迅速往他們這艘樓船馳來。

  接著,就見到無數個連繩爪勾如蛛網似的從各小舟投射過來,「砰砰砰」的勾住船身,整船晃動起來,接著,一群黑衣人手持刀劍,順著爪勾飛掠上甲板,與侍從及船工們打了起來,刀劍交擊。

  寢房裡,魏蘭舟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衝到楚心恬的房裡,他也早已猜到這一趟返程會比來時更為兇險,太后一派絕不希望他們安然回京。

  「怎麼回事?」楚心恬也嚇到了,這艘大船竟搖晃起來,從窗外看出去還有火光。

  接著,又是刀劍鏘鏘聲,但她沒有機會再多想。

  「抱著我。」他沉聲說。

  她還沒反應過來,兩名黑衣人突然衝了進來,舉劍就刺向他們,魏蘭舟黑眸掠過一絲陰鷙,一手抱著她,另一手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閃過兩把劍後,再連拍兩掌,兩名黑衣人竟然就這麼被拍飛出去,還吐出兩道血箭!

  她詫異的看著他,她從不知道他會武功!

  「王爺,快出來,船上被放了火,咱們得棄船。」長卿突然飛掠進來大吼,外面已是一片煙霧火光了。

  「他們是不想讓本王回京了!」他咬咬牙,抱著她要離開,卻是想到什麼,又返回艙房,「小楚楚,你的藥呢?」

  一聽到久違的稱呼,她不禁哽咽,他竟然還記得她的藥……她忍著想哭的衝動,指著放藥的地方,他立即放開她,走過去從木盒中拿起兩瓶塞給她,「你收好,兩個月後,我們應該已回到京城,你的藥不會斷。」

  「王爺,快點。」長卿忍不住催促,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三小廝已經讓他們的人先抱著掠往岸上,但敵方的人數實在太多。

  魏蘭舟抱著楚心恬,一個疾行飛掠就跨越海面到達對岸,四大侍衛也跟著飛掠過來保護,但他們沒想到竟連岸上也埋伏了刺客。

  看著黑壓壓的一片,魏蘭舟氣笑了,「真沒想到本王在他們眼中這麼厲害,派了這麼多人來圍殺!」

  她緊緊的貼靠在他身上,他低頭看著她驚慌的臉,一抬頭,俊臉上已是冷峻,他接過決明丟給他的劍,舉劍應戰。

  但來人實在太多,魏蘭舟身上沾了許多血,死在他劍下的也不知多少。

  楚心恬狼狽的靠在他身後,到處都是屍首,濃濃血腥味不時撲鼻而來,令她幾度欲嘔,魏蘭舟知道她不紓服,只能用更快的速度殺人。

  驀地,在一片慘叫和殺戮聲中,他突然聽到她悶哼一聲,他迅速的回頭一看,一手推出一掌,將那名該死的刺中她肩上的刺客打飛出去。

  接著,他臉色陰沉,全身瞬間散發出嚇人的戾氣,他努力的把將她護在身後,幾次驚險避過刀劍,長卿等人也過來護衛,但刺客像殺不完似的一波波湧上,偏偏他們一時無法突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更多的刺客殺過來。

  楚心恬覺得自己不太對勁,她開始發冷,這種感覺太熟悉,她寒毒要發作了,再過一會兒,她全身將變得如鉛一樣沉重,畏冷發顫……不行,她不能成為他的負擔!

  她突然使儘力氣的推開他,徑自往另一邊跑,「保住自己!」

  魏蘭舟沒想到她會推開他,再回頭看,另一名刺客已經飛掠向她,他將劍朝刺客的胸口方向直直射去,但同時,刺客的劍也已經刺向她——

  她險險避開,一個轉身往後跑,沒想到腳下一個踩空,她臉色倏變,整個人往山谷墜去!

  魏蘭舟感到他的心跳正重重撞擊他的胸腔,想也沒想的飛身過去,一路撂倒好幾個人,跟著跳下。

  「王爺!」

  「王爺!」

  幾個驚恐吼叫此起彼落的響起。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8 12:50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8 01:09 AM 編輯

【第十三章】   互訴情衷表心意

  夜幕低垂,激烈的打鬥聲繼續回蕩在山谷間,魏蘭舟迅速往下俯衝,一把抱住已然昏厥的楚心恬,接著「撲通」一聲,兩人墜入湖中。

  過了好一會兒,魏蘭舟抱著她泅上了岸,將她放在岸邊,先查看她肩上的傷口,好在刺得不深,見她因寒毒而頻頻發抖,他連忙探她脈搏,情況還不算太糟,這才鬆了口氣。

  再抬頭一看,這山谷極深,長卿他們要下來鐵定得費一番功夫跟時間,何況那些刺客可能還會追過來。

  他隨即將她抱起,快步穿過樹林,尋到一隱密的洞穴,將她小心的平放在地,再度出去,回來後手裡除了一些藥草,還有乾樹枝,他先將柴火點燃,才動手脫下她濕透的外衣,卻見她肩膀上有一粉色似花形的胎記。

  這個胎記……他陡地一愣,腦海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他的師父藥王帶著他及兩名同樣習醫的小童前往京城的穆國公府看病。

  床榻上,一個冷得直發顫的小女娃可憐兮兮的被抱在她美麗母親懷中,一手還緊抓著父親的手,嘴裡嗚嗚的念著,「好冷,好冷——」

  當時,女約兩、三歲的女娃看到他們這麼多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但師父在把脈後,因小女孩喊著冷,臉上卻有紅疹,為再仔細確診,師父請女孩的母親拉開女娃的衣衫,看看身體是否也有紅疹時——

  「師父,她肩上有花。」一旁的小童立即喊了出來。

  「不是,那是胎記,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師父笑著回答。

  回想至此,魏蘭舟眉頭攏緊,難道……

  「好冷,好冷——」

  楚心恬發出的呻吟低喃打斷他的思緒,他連忙加快動作,將摘回來的草藥搗爛取汁,塗在她傷口上,撕了塊布替她包紮,再替她脫去全身衣物,讓她坐著,雙手抵在她背後,灌注一些內力,她顫抖的情形終於減緩,也不再喊冷。

  他這才輕輕的讓她躺下,再度替她把脈,終於鬆了口氣。

  他看著自己一身濕透,便脫去外衣,在火堆上烤了烤,將略乾的外衣蓋在她身上。

  坐在她身旁,低頭凝睇著她蒼白的臉,心裡想著,可能嗎?她會是當年那個小女娃?入夜了,他就這麼一邊守著她,一邊注意洞外的動靜,在她幾次喊冷時,以內力溫暖她,一次又一次,最後他將全身赤裸的她擁入懷裡,容許自己闔眼休憩,此時離天亮已不遠了。  

  不久,外頭的陽光灑了進來,楚心恬醒來,面對的是一張疲倦熟睡的俊容,而她被他緊緊擁在懷裡,然後,她察覺到自己是身無寸縷的在他懷裡,她直覺要推開他,但一個畫面突然浮現腦海——

  她其實有看到,在她摔落山谷要昏厥的那一刻,他跟著她跳下來了!

  淚水無預警的潰堤,她想忍著不哭的,但一聲哽咽來不及阻止就出口……

  如此細微的聲音,讓抱著她的男人瞬間張開眼睛,魏蘭舟立即抱著她坐起身來,一臉緊張,「傷口疼嗎?還是寒毒——」

  她突然「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魏蘭舟這下急了,連忙替她把脈,一切都好,寒毒已過,還是……他定視著眼前這副他看過最晶瑩剔透又玲瓏有致的胴體,他深吸口氣,壓抑慾望,將落在地上的外袍包在她身上,「你別多想,我們什麼也沒發生,但你全身濕透,寒毒又發作,我只能把你剝光,但絕對君子,沒有做——」

  她突然主動的抱住他,哭著說:「誰讓你跟著跳下的,我又不值得,我連承認愛你的勇氣都沒有,只想逃開離你遠遠的,嗚嗚嗚……」

  他一愣,這段時間的鬱悶突然在瞬間消失,他激動的看著緊緊抱著自己的淚人兒,「你說什麼?」

  「我說我很愛你,可是你的問題好多,你有好多女人,我說過的,我只想要一個丈夫,我不要排隊等著跟你在一起,我不要那麼多女人跟你生孩子,我也不要看你身處在危險中,我不要哪天你就怎麼了,我不要我只剩一個人傷心,我不要……我不要勇敢的愛你,嗚嗚嗚……可是我、我不快樂,你也不快樂,我做的點心你不吃,我也不快樂,我不想做點心,因為你,我不想做了,因為你、你不吃了,嗚嗚嗚……」

  原來這些日子壓抑心情的不只是他,楚心恬這一串表白讓他又驚又喜又心疼,他抱著她,讓她宣洩心中的種種情緒,一直到她慢慢的平靜下來。

  但平靜之後,她開始尷尬了,她怎麼吐露那麼多的心聲?她現在肯定眼淚鼻涕都有,一定很醜。

  她連忙用他的衣服擦拭,頭上卻響起他的笑聲,她一抬頭,迎上她的就是他熾熱的唇。他將她吻得渾然忘我,氣息與他相融後,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兩人目光交織,儘是深情。

  「你是我的,在你脫口說出你愛我後,這一生,我都不會放開你了。」

  她甜蜜但羞澀的笑了,「在你跟著我跳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這一輩子,我再也捨不得放掉你了,要一輩子都愛著你,不管你愛不愛我……」

  「傻瓜!」

  他再次吻了她,直到兩人氣喘吁吁的才放開她,兩人靜靜依偎好一會兒,她才紅著臉,把早已烘乾的衣服穿上。

  「若不是你肩上受傷,若不是還可能有追兵,我真想把你吃了。」他的聲音低啞,凝睇她的桃花眼內儘是跳躍的慾火。

  她深吸口氣,僅僅一個眼神就可以感覺到他的慾望,雖然有些大膽,但她還是開口說:「等我們離開這裡,我們就在一起,你要的,我都給。」

  他一怔,看著她堅定的眼神,他忍不住又笑了,「我真的很喜歡你說真話,更愛你說真話的模樣,不過,我會忍著,等你當鳳凰的那一天。」

  她一愣,像是聽明白他的意思,「不用的,我不想去你的福王府,但我願意讓你金屋藏嬌,我不想看見那麼多女人——」

  他伸手摀住她的唇,「這裡,長卿他們一時半刻可能還找不來,就這個時間,你聽聽我的故事如何?我這道千層派,自己一層層的扒開,讓你看個仔細可好?」

  她點點頭。

  「就從我父親開始說起——」

  他娓娓道來他的父親魏崇德,是先帝最疼愛的弟弟,他博學多聞,多才多藝,還是早年助先帝奪嫡的智囊團,先帝臨終時,父親受託成為攝政王,照顧少帝。

  先帝遺旨上更特別註明因為他的功勞,故賜予不奪爵、不削爵位的恩賜,而先帝如此下旨,是他早知太后與聶相一派的不軌之心,為避免他們挾少帝把持朝政,為少帝設的一道保障。

  然而,太后一黨為了奪權,捏造福王叛亂的罪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定罪父親,先斬後奏,以清君側名義肅清了福王府。

  少帝相當尊敬他父親,待他父親一向如父如師,這件事情他因被嚴嚴實實的瞞住,什麼都來不及做。

  「那時候,我這個在外遊歷的小王爺,在得到消息後,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城,是少帝私下派人尋到我,說他能護我周全,讓我承襲福王爵位,只是這福王的封地得收回,不能有官職,也必須留在京城,由天子監視,這是他唯一能替我父親做的,讓我能活下來……」

  說到這裡,他難掩沮喪,聲音哽咽了。

  這是他人生最大的災難,難怪他傷心了,看到他臉上晦暗失意的神態,她的心也難過起來,她窩在他懷裡,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彷彿這樣可給他一些力量,可以安撫他,「王爺別傷心,有些事是天意早已安排,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像她的穿越,老天爺是要她穿越時空,陪在他身邊吧。

  「子端。」

  她一愣,抬頭看著他。

  「『子端』是我的字,日後我們獨處,你便喊我子端,小楚楚。」

  哇!又來一次話題大跳躍,她這次算比較適應了,但這樣會不會太肉麻?但看著他那雙溫柔期待的眼,她還是臉紅心跳的開了口,「子端。」

  他再次吻了她,吻得好專注,吻得好溫柔,像是在對待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她可以感受到這份心,對他的感情已經淪陷,真心也已交付,雖然,在他身邊還有一百多名女人……

  「那些女人,本王都不要了,不對,本王從來都沒要過她們。」他結束這個吻後,向她說著。

  她愣了愣,他真的有讀心術。

  瞧她一副呆愣樣,他在她耳邊說些話。

  她詫異的看著他,「你完全沒碰她們?還給她們吃了藥?」

  「那種幻藥不傷身,會以為跟自己翻雲覆雨的是我,也算一種毒藥。」他撫摸著她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但我不覺得自己殘忍,那裡面有太多太后送來的女人,她們身上都有助興的春藥,不時找機會要讓我吃了,若不是我太小心,還有太多暗衛盯著,在沒遇見你之前,我早已縱慾身亡。」

  「太后為何這麼忌諱你?你已經把自己的名聲弄得那麼臭了。」

  「她生性多疑,再加上皇室裡的青壯年中,只剩我這名還上得了檯面的王爺,女帝要上位,我就是個麻煩,朝臣中還是有女人為卑,男人為尊的老臣,我名聲再臭也是個王爺。」他深情的凝睇著她,「但我還是自私的將你捲入朝廷紛爭的危險中,我——」

  「我喜歡,我會跟著你,一直守在你身邊,這是讓我一想到,就覺得很幸福的事。」她眼眶微紅,但臉上儘是笑意。

  魏蘭舟心緒激動,整個心暖烘烘的。  

  「王爺?小楚楚?你們在哪裡?」

  遠遠的,傳來長卿、訶子等人的呼喚聲。

  她眼睛一亮,「他們找來了。」

  「代表我們的人贏了。」

  他笑擁著她,步出山洞。

  魏蘭舟再次讓楚心恬見識到他過人的能力及財力。

  他們一行人登上一艘嶄新的樓船,奢華及精緻程度絲毫不輸原來那一艘出使船。

  船不同了,侍衛奴僕則是添了不少新面孔,不少人還是犧牲了,三小廝在四大暗衛派人保護下毫髮無傷,至於太后一派急於毀去的那些與尼丹國的相關協議也安然無恙。

  船再次航向京城,但船上的人都發現了,魏蘭舟跟楚心恬間的氣氛突然大改變,可見福王那縱身一跳,讓小楚楚變得不一樣了。

  雖然不時有人搭小船過來,傳送給魏蘭舟一些消息,他也不時的處理並下指示,忙得不可開交,但他總會撥空去看住在隔壁艙房的楚心恬。

  至於,為什麼不乾脆住一間就好?

  楚心恬還是臉皮薄,再來,魏蘭舟也說了,她看來太可口,他怕他會把持不住,雖然她不介意把自己給了他,但這一點,他卻很堅持,進京後,將是太后一派鋪天蓋地的攻勢,在沒搞定他們之前,他不能自私的佔有她,若是他出事了,她還有機會有一個完整的未來,只是,他並不想告訴她這一點。

  「我有我的用意,但你再這麼迫不及待,我是可以勉強自己早點把你給吃了。」

  他作勢就要撲上去,惹得她哈哈大笑,「我才沒那麼饑渴呢。」

  兩人甜甜蜜蜜的抱抱親親,其它人在場時,就算沒有這等親密動作,但那火熱的眼神交流,眼底的深情與柔情,那滿足的神態,也輕易讓他人知道他們正在相愛中。

  一整船的人都替他們開心,但也有些小小哀怨。

  因為楚心恬受的肩傷有點發炎,雖有魏蘭舟在,傷勢很快就處理好了,可是魏蘭舟卻因此不讓她進廚房,一開始傷口的地方在使力上的確不方便,但後來傷口結痂了,他還是不許她做點心。

  天知道,他們吃習慣了她做的點心,久久沒吃,很是想念。

  但想念的人何止是他們,從離開尼丹國至今,最後一口吃的還是讓某人傷透心的千層派的魏蘭舟才更哀怨,但看著她肩上的傷,結痂沒掉,就是傷口還沒完全好。

  此刻,他正抱著她,深深的看著她,「小楚楚,你這傷快點好起來吧,我好想念你的手藝。」

  她想翻白眼,「我其實真的已經可以——」

  「不用勉強,真的,其實其它人做的也沒那麼難吃。」他就捨不得她帶傷去做東西。

  怎麼辦?她好想咬他,她沒那麼脆弱,何況,她的手也癢了,但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拗起來這麼固執,「我真的沒事了嘛,瞧。」她動了動肩,壓根都不疼了。

  「別啊,別亂動。」他動作熟稔的拉了她的外袍,看著還要掉不掉的結痂,再將她的衣服拉好,「不行,還不可以。」

  她頓時怒了,雖然她知道他是疼她,可是這太過了嘛,「子端,我跟你說,我現在已經脫離奴籍,還是這船上的客人,我可以自由的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對吧?」

  「話是沒錯,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小楚楚在我的船上,就得聽我的。」

  她都要氣笑了,但相較離開尼丹國後,他的疏遠淡漠,她真好愛此刻的氛圍,「好,那一旦離開這艘船,我就找個風光明媚的地方,開個小鋪子,你可管不著了。」

  「人要懂得知恩圖報,要有情有義,小楚楚,我救你可不止一、兩次。」


  「我就是想感恩,才想去廚房做點心給你吃嘛,而且,還有梔子他們,尤其是訶子,看到我都忍不住的吞咽口水——」

  他黑眸倏地一瞇,「那小子想死了!竟敢對著你流口水?」

  「不是,他是想念我的手藝!」她笑說。

  他也想念,所以,他屈服了,卻是抱著她到廚房去。

  「子端,我的腳沒受傷。」

  「我知道,但我的手閒著也是閒著。」

  「我好愛你,子端。」

  「我更愛你,小楚楚。」

  天啊,真是太甜蜜了,偷偷跟在兩人後面的三小廝跟四大暗衛決定止步。

  只是,一個時辰後,他們喜孜孜的看著期待許久的小楚楚手作點心,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個個臉色一變。

  甜、甜死人了!

  「小楚楚以為我們是螞蟻嗎?!」蓮子苦著臉說出大家的心聲。

  這艘不時飄送著甜蜜戀人粉紅色泡泡的愛之船,在行駛一個半月後,緩緩停泊在京城港口。

*             *             *

  皇宮的御書房內,太后仍不遺餘力的在污衊魏蘭舟。

  「尼丹國日漸強大,咱們與之通商,根本在助其盛大,他日尼丹國定為我朝大患!皇上,這之中肯定有不能為外人道的貓膩,福王是什麼樣的人,皇上不知道嗎?也許他跟拓跋鴻私下已達成什麼賣國協議,皇上不能心軟,一定要將他嚴刑拷問,問出內情——」

  「怎麼太后的消息總是比朕來得快?」魏鳴淵不急不慢的打斷她的話,意有所指的道。

  太后臉色微微一白,再擠出笑容,「哀家還不是不放心福王,才讓人盯著,可是——」

  「朕明白了。」他二度打斷她的話。

  「所以?」她蹙眉。

  「朕知道怎麼做,太后別擔心。」他溫和的說。

  太后看著他,再想到他一向遵從自己的意思,她也就沒再多說,點頭離開。

  魏鳴淵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的身影,等著吧,他跟福王定會將她跟聶相一起關進天牢!

  「皇上,福王進宮了,文武百官也都在金鑾殿上候著了。」徐公公走了進來,拱手道。

  他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走吧。」

  片刻之後,魏鳴淵走進金鑾殿,他高坐龍椅,居高臨下看著眾多官員對他拱手行禮。

  「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聲說。

  他示意大家平身後,看著站在正中央的堂兄,笑道:「這一趟真是辛苦了,福王。」

  魏蘭舟情場得意,看來是春風滿面,出眾的容顏硬是比往日更要俊朗幾分,站在殿中央,一襲紛色袍服襯得他猶如神祉。

  「啟稟皇上,當臣子的人,本該全力以赴,為皇上分憂解勞,如此一來,皇上才能政躬康泰,福壽綿長。」他笑著回應。

  兩人目光相對,眸中有著他人不知道的訊息交流,一個是充滿感謝,一個則是彼此彼此。

  「好了,這一路風塵僕僕也累了,福王就先回王府暫歇幾日,再進宮稟報出使所得。」

  「無妨,皇命在身,不敢稍作懈怠,容臣一一報告並交付與尼丹國的協議書。」

  他回頭看了一眼,一名隨侍就快步進來,將手上的一本協議書連同大使印章交給徐公公,再由徐公公交給皇上。

  在魏鳴淵翻看時,魏蘭舟亦大約報告相關事項,包括日後雙方互利的細項,南北通商後,不管是絲綢、瓷器、茶葉、米糧及民生用品都得以銷往該國,尼丹國的皮草、毛料、靈芝、人蔘、鹿茸、鹿鞭等物也得以進口。  

  朝堂上,聽到魏蘭舟說到後面那幾項男人補身聖品,都不由自主的皺眉,這可是神聖朝堂,福王連場合都不分,腦中凈是淫穢的荒唐事,果真不負他好色貪玩之名。

  這些協議看來的確有利,但他們一致認為是尼丹國國主一手促成的。

  「福王這趟出使尼丹國,不僅揚我國威,提高本朝地位,還加強兩國友好關係,促成兩國通商貿易,尼丹國更承諾會對我大朝稱臣納貢,此為一大功,」

  魏鳴淵一臉滿意,「另,朕得知在去程及返程時,使船都遭到不明人士襲擊,死傷無數,幸得福王有驚無險,平安歸來,不負使命,此又為一功。」

  在眾官員詫異交換目光下,皇帝已經賞賜了一大堆金銀珠寶給福王,也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福王眉開眼笑的步出宮殿。

  他真的開心,但不是開心那些賞賜,而是這一趟出使,讓他得到一個無價之寶,再來要做的事更多,一旦事成,他就能放心的讓她成為他的女人。

  他志得意滿的才步下階梯,就見一名宮人快步的哈腰上前,手上還拿著太后的令牌,「福王,太后召見,請您速速與奴才——」

  「噢!本王的肚子怎麼突然疼了起來,不行了,我得快快回府,呃——下回再去見太后啊。」他邊抱著肚子邊看準停在宮門前的馬車跑了過去,跟在後頭的兩名隨侍也憋著笑意,急急的追上去。

  宮人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回神,心急地邊叫邊追過去,「福王,福王!」

  但魏蘭舟已經跳上了馬車,駕駛座上的馬夫一甩韁繩,駕車離開。

  車內,魏蘭舟心滿意足的抱著懷裡的可人兒,「有沒有等很久?」

  「沒有,但你怎麼跑那麼急?」楚心恬笑問。

  他笑著摸摸她的臉,將剛剛的事說給她聽。

  「不見太后行嗎?」她問。

  「那老妖婆就是想找碴,見不得我好,我何必配合她?」他親了她的唇一下,卻忍不住的加深,將她吻到氣喘吁吁才放開。

  她暗暗吐氣,臉頰貼靠在他撲通撲通狂跳的胸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一個安置你的地方。」他輕咬她的耳朵。

  「好了,別再來了。」她連忙坐起身,看著這張俊得無法無天的臉孔,他撩妹功力太高,她要是不制止,就怕自己被他撩得失了魂,只想敲出一支全壘打,直奔本壘!

  魏蘭舟就愛看她這酡紅的容顏,知道他的吻能讓她心癢癢的無法招架,更是大大滿足了他。

  但他很懂得適可而止,慾火一旦高漲,吃苦頭的還是自己。

  馬車答答而行,半炷香時間,兩人下了車,眼前是一家客棧,還是京城排名前三大的豪華客棧,吃食住宿都相當有名,不是平民百姓能消費得起的。

  「這就是你日後要待的地方。」

  兩名夥計已經迎上前來,引領著兩名貴客一路穿過客棧,往後方相通的院落走,將他們帶到一處富麗堂皇的廳堂,備上茶水,這才退了下去。

  接著,就見一名五官俊美,留著兩撇八字鬍的斯文男子,身穿一襲藍袍,快步的走進來,「王爺怎麼來得這麼快?楚姑娘的住處小的親自盯著,才剛打點好啊。」

  「是比預計的快了些,沒辦法,老妖婆擋人,本王只能用跑的了。」魏蘭舟笑答。

  楚心恬看著八字鬍男子,怎麼覺得似曾相識?

  「忘了?他是陳三,也是無憂閣的人,他在這裡替本王收集京城情報,而這間客棧也是無憂閣眾多產業之一,能在這裡消費的非富即貴,食材皆上乘廚師的廚藝更是出色,你暫時委屈的待在這裡,要做點心或不做隨你的意,沒人可以勉強你。」魏蘭舟一次將話說完了。

  她想起來了,陳三就是那兩艘戴著鹽糖麵粉等民生必需品的商人,還有這家客棧……她看著他,「原來你是無所不能的魏神仙。」

  他笑了出來,「是啊,卻栽在你手上。」

  她也笑了。

  陳三早就知道兩人的關係,所也當楚心恬是半個主子,對著她一拱手,「陳三在此有禮了,楚姑娘住在這裡的期間,有任何需要請不吝告知,免得王爺知道了,陳三就慘了。」

  「你有這種認知很好,陳三,她要是少了一根頭髮,本王唯你是問!」魏蘭舟對他恭敬的表現很滿意。

  接著陳三帶著兩人去參觀楚心恬將入住的院子,那是一個雅緻小巧的小院子,裡頭有一間設備齊全、食材齊全的廚房,楚心恬一見就喜歡,忍不住主動吻了魏蘭舟的臉。

  機靈識相的陳三很快閃人,留給小倆口獨處的空間。

*             *             *

  魏鳴淵離開金鑾殿後,先到御書房處理國事才回寢宮,卻見太后已經怒不可遏的端坐在屋內,一見他進來,就拍桌怒道:「皇帝是忘記哀家跟你說的話了?」

  他當然明白她所指為何,他在椅子坐下,讓奴才們全退到門口,這才看著她道:「朕聽得很清楚。」

  太后咬牙切齒的再間:「那為何對福王封賜?」

  他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回答,「就如朕在朝上所言,相信母后的耳目應有一字一句的傳達,朕就不必再逐字贅述。」

  見他這無所謂的態度,她再也忍不住的起身,厲聲質問,「皇帝這是什麼態度?!」

  他勾起唇瓣,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朕還有事要忙,來人,送太后!」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

  見兩名宮人快步進來,一臉為難的看著她,她怒甩袖子,在宮女隨侍下離去。

  直到回到自己的寢宮,她還是無法相信,魏鳴淵竟然敢跟她那樣說話,還有那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太后娘娘,怎麼一臉沉重?」

  「我們兄弟來侍候您,讓您開心可好?」

  兩名俊秀身穿太監服的年輕男子溫柔的走到她身邊,一個摸她的臉,一個就要親她,雙手也往她身上探……

  「走開!都給哀家滾!」她煩躁的推開他們。

  兩人急急的退下,近來這個老女人難侍候得緊,不止他們兩兄弟,還有其它幾名男倌都曾讓她從床榻踢下去,在她的怒吼聲中連滾帶爬的出了寢房。

  太后無心房事,從福王出使後,沒有一件事如她的意,再想到少帝的態度,她連忙叫人將聶相召進宮來,再將她跟少帝對話的種種告之。

  「你說皇帝怎麼了?他不聽我的話,賞賜了福王,還敢給哀家臉色,還有那個眼神,哀家從沒見過。」

  聶相稍早前也在朝堂上,自然也見到少帝賞賜福王的情形,「太后莫急,皇上手上的兩方協議也不知是否與劉耿、岳威他們派人送來的副本完全一致,福王雖荒唐但也有小聰明,也許改了什麼內容,畫了什麼大餅,讓皇上龍心大悅,這得等咱們的耳目在偷看過那份協議後,再行下一步,比較妥當。」

  她想了想,也是,不然,他們這一派的人好像愈來愈少。

  只是,他們雖然耐著性子,但皇上身邊多出不少暗衛,他們的人根本連御書房都進不了。 

        就算聶相或太后以關切國事之姿,想看看內容,也讓皇上以其中幾項尚待思索為由,再加上事涉國家機密,不方便給看拒絕了。

  這根本荒謬至極,一個相爺,一個太后,怎麼沒有資格看?

  接著,他還辦了一場熱鬧皇宴,為福王接風洗塵。

  皇宴過後,他就讓福王回他的王府放大假。

  聽說,數月未回福王府的福王,天天泡在溫柔鄉裡,府上近百個美人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爭著服侍他,差點沒有大打出手。

  聽說,這些千嬌百媚仍然滿足不了荒淫的福王,他天天乘轎到御東大街上的「悅來客棧」,天天找個小廚娘,吃她做的點心。

  該名小廚娘專攻點心,大樣菜色雖不精,但每道點心都如珍饈佳肴,這點心類的反而有些喧賓奪主,不少客人特地為她而來。

  也因為這好手藝,有人想花錢挖角,條件隨她開,有的還想收她為妾,一些大官府裡的年輕總管願意娶為正妻,一時成了萬人迷。

  也是聽說,福王很喜歡小廚娘,在聽聞這些種種後,霸氣的丟了一句,「誰敢覬覦她?她可是本王的,誰要敢不怕死的靠近,本王就將他切成十八段,再將一塊塊人肉拿去喂狗!」

  此話一出,嚇得一些有心人點心雖照吃,但再也不敢染指。

  還是聽說,福王對小廚娘勢在必得,不僅派了三個貼身小廝去近身服侍,還找了幾名武功高手去保護她,務必將她守得滴水不露。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8 01:12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8 01:25 PM 編輯

【第十四章】   太后找麻煩

  夏末秋初,京城漸漸染上秋意,街樹綠葉開始變色轉黃。

  熙來攘往的街上,一頂豪奢官轎,前後都有高頭大馬的護衛隨侍,讓人一路抬啊抬的來到御東大街上的悅來客棧前。

  這頂轎子,街上老百姓也熟了,就是這次出使領了功勞的福王。

  轎子一放下,風流倜儻的魏蘭舟就下了轎,從從容容的進到客棧,熟門熟路的一路往裡走,中間哪個人看到他,莫不主動的急急閃開。

  他可是大名鼎鼎荒唐淫亂、打架又聚賭,惡名昭彰的閒散王爺啊。

  福王哪管那些人的眼神或動作,反正在以前也是一樣的情形,他挺拔的身影穿過客棧,直往後方院子去。

  兩名暗衛突然現身拱手,其中一名報告,「楚姑娘跟三小廝都在西側廂房旁的廚房。」

  他遷眉,「幹什麼去了?」

  「住西側廂房是陳三的小妾,她近來跟楚姑娘走得很近,她不知道楚姑娘跟王爺的關係,是個很單純率性的姑娘,陳三不讓她知道這裡或無憂閣的事。」另一名暗衛拱手回答。

  他點點頭,揮揮手,兩人隨即飛掠,消失在屋簷中。

  他轉往西側廂房,身後兩名隨侍仍跟著,他輕嘆一聲,還是四大暗衛較貼心,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會亦步亦趨的跟著。

  可惜,尼丹國那裡出點了狀況,他不得不讓四大暗衛全過去幫拓跋鴻。

  他揮揮手,兩名隨侍這才停下一步。

  他一路走到西廂,就見到三名小廝歡快的在吃東西。

  一見到他,三人臉色大變,連忙上前行禮。

  「吃吃吃,你們三人都肥一圈了,我交代的功課都沒做?」他冷冷的道。

  蓮子、梔子跟訶子連忙咽下口中食物,點頭道:「有做,天天做。」溫習醫書嘛。

  他不想將時間耗在他們身上,「小楚楚呢?」

  「她在後面跟紀小君做菜呢。」

  他照訶子比的方向走去,見三人又要跟上,他回頭瞪一眼,三人忙止步。

  他剛拐過彎,就見到一個半開放的廚房裡,楚心恬正笑盈盈的跟一名個兒跟她差不多的小姑娘站在一長木桌前。

  一個在煮菜,一個在切菜。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外面傳說他天天都來,他巴不得他真的有那麼多時間,事實上,他已經半個月沒見到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看來不一樣了,身子抽長了,圓圓的臉兒也開始削尖,如扇長睫,高聳鼻樑,如櫻綻放的朱唇,那粉捏似的下巴,怎麼看怎麼美,難怪那麼多人想要他的女人,但這個女人只屬於他,也只能是他的,光想,他就覺得心情暢快呢。

  不過,那一旁的圓臉丫頭叨叨絮絮的竟在說他跟小楚楚的事?

  「小楚楚,雖然外頭有些傳言不可信,但我看過幾回,福王到這裡,你就得帶著他回你院子去,親手做糕點給他吃,這事卻是真的,咱們客棧裡幹活的人那麼多,尤其是女的,見你有這麼一座大靠山,對你多是妒嫉的眼色,你也該說點什麼嘛。」

  楚心恬啼笑皆非的看她一眼,「說什麼?我若辯解別人會聽嗎?既然大家心裡都有想法了,我浪費唇舌幹啥?」

  「你就這麼認了?」紀小君瞪大了眼。

  「認了,反正你都說了,她們是妒嫉,這代表是我的福氣。」

  「什麼福氣?你的靠山不是好人啊,你別這麼單純,當他的女人不好啊。」

  「當他的女人哪裡不好?」
  紀小君一聽,索性將手上的菜刀放在菜砧上,「好在哪裡?他府裡的女人各吐一口口水,都能把你淹死了,再說了,外面傳了什麼你不是沒聽見,我們去採買時,有好多人都在說福王的難聽話,你千萬別跟福王扯一塊了,不然以後怎麼找個好丈夫呢?」

  聽不下去了!他大步走了出來。

  紀小君一看到魏蘭舟就孬了,怎麼連這裡都找來了?她急急行禮,馬上棄友走人。

  楚心恬看著她像老鼠遇上貓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

  「好在她跑得快,不然,本王絕對將她一掌打飛,還讓你找個好丈夫呢!」他說的氣呼呼的。

  楚心恬將手洗了洗,以毛巾擦拭後,握著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她是個朋友,說真話的朋友,就跟我一樣。」

  他將她拉到他的懷裡坐下,一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那你這個說真話的朋友跟我說說,你在外面聽到什麼有關我的難聽話?」

  「半個月沒見到人,就先探情報?」她眼睛閃動著調皮之光。

  「我想你,很想你。」他溫柔的給她一個吻,無憂閣的雜事太多,太后那方也安排人手似有行動,再加上尼丹國……他分身乏術。

  灼熱的唇舌慵懶舔吻,從她的臉一路往下,往她白晳的脖頸……她開始喘息,他這才停下來,就怕煞不住沸騰的慾火。

  兩人靜靜依偎後,她才開始說出這段日子在外頭聽到的耳語。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喜歡聽她說。

  楚心恬過去在權尚書府幹活時,外出採買的好康事是永遠輪不到她頭上的,所以,她的世界很小,聽到福王的八卦,她也只是聽聽別人轉述,但現在,她是自由身,自由的走在這座古代的京城,很多事都是親耳聽到或看到,她可以做更多的判斷。

  但她真的沒想到,她的男人會受到這麼多的關注,他是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聊天話題,例如權尚書死在出使路上的事,他們認為是福王做的。  

  至於福王是無憂閣閣主的事,時不時的也被老百姓們拿來笑話議論,但這世上永遠有正反兩派聲音,並不是一味的認為福王是閒散紈褲。

  「聽見談論我的都是惡行較多,會不會後悔愛我?至少,還要一段時間我的聲名才能漂白。」他說。

  「子端,你知道嗎?」她雙手環住他的腰,只要她一闔上眼睛,他跟著她往下跳的那一幕,仍會讓她的心悸動不已。「一個為了我,連生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教我怎能不愛他呢?」

  他低聲笑,再看著她,眼裡充滿深情。

  兩人說了些話,他突然把了她的脈。

  「怎麼了?」

  「若沒問題,我的師父再半個月就到京城了,屆時,你的寒毒極可能能解。」

  她驚訝的看著他,「真的嗎?那藥不是得吃個兩三年?」

  「我師父不是普通人,但先讓我賣個關子,我不能待太久,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這些事中,其實還包括她的身世,但他的人查得很辛苦,穆國公府的人幾乎都找不到了。

  「你去忙,我在這裡很好,啊,我去做個點心給你吃……」

  「沒關係,再過不久,我們會有一輩子的時間。」

  也是,她點點頭,笑著送他離開。

*             *             *

  皇宮內,太后這陣子都悶悶不樂,她多次要福王進宮,但他完全不予理會,她一狀告到皇帝那裡,皇帝總是四兩撥千斤,「福王剛出使回來,也是辛苦,何況他身無官職,太后何必一再召他進宮?」

  她召他,自然是因為她不安,劉耿跟岳威可是派人送了信來,將福王在尼丹國的所作所為細細報告,連他為兩個貧民孩子看病的事也說了。

  看病的事,她相信是笑話,但那家無憂糧行,她無法等閒視之。

  「太后,最近宮外傳言,福王對悅來客棧的一名小廚娘有意思,天天去那裡用餐,傳言說他一天沒吃到她做的點心,全身都不對勁。」老嬤嬤在太后身旁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她在乎什麼,於是特意出外打聽了,「這個紈褲王爺出使一趟,還是半點長進都沒有,太后實在不必太在乎他。」

  太后擰眉,「福王若真的這麼想吃那丫頭的手藝,把她收進王府不是更方便?王府裡上百個女人,還差她一個?」

  「也許身分太低?」

  她嗤笑一聲,「聲名狼藉的福王會在乎身分?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在思索一番後,她立即下令,「去把人帶進宮來,哀家也想嚐嚐她的手藝。」

  老嬤嬤立即懂了,福王無視太后召喚,請都請不來,太后便用這種方法把人叫來,福王不是愛嚐那丫頭的手藝嗎?想要吃就得上門吃!

  老嬤嬤親自帶人到悅來客棧,問了哪個是福王的心上人後,就有客人指著正跟著紀小君要出去的楚心恬。

  她冷冷的以眼示意,兩名隨侍立即上前架住楚心恬。

  「你們幹什麼?」她臉色大變,在場的客人也嚇得噤聲。

  「太后有令,要楚心恬進宮。」老嬤嬤氣勢凌人的道。

  楚心恬臉色刷地一白,紀小君也急了,「怎麼會這樣?陳三爺也不在啊。」

  家裡都沒大人,三小廝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宮裡的老嬤嬤將小楚楚帶上馬車走了,梔子握拳想要追上去,蓮子馬上攔住他,「別亂來,那是太后的人啊。」

  「快去通知王爺!」訶子急得跳腳。

  「你傻啊,那些暗衛肯定有人暗中陪著進宮,還有人去通知王爺了。」蓮子受不了的道。

  訶子跟梔子愣了愣,對啊,肯定是這樣的,只是,他們更想念四大暗衛,有他們在,也許小楚楚就不會被帶走了。

  半晌後,楚心恬已經被粗魯的帶進皇宮,跪在太后面前。

  楚心恬是害怕的,就魏蘭舟曾經說過有關太后的種種,她知道這個作主後宮的女人,習慣讓人奉承巴結,心眼多,好算計,抬了幾十個侍妾送到福王府,不只是充當眼線,還是人肉毒藥,要魏蘭舟精盡人亡的工具人。

  「參、參見太后。」因為太安靜了,她只好吶吶開口行禮。

  「抬頭。」

  一個冷颼颼又威嚴的聲音響起,她怯怯的抬起頭,看向這種在宮廷劇裡大部分都很厲害的角色,此刻正活生生的在她眼前。

  慘了!沒看還好,這一看就知道是個刻薄的,雍容華貴的四十多歲女子,眼神冷,唇角抿緊,沒一處柔和。

  太后看到她,眼睛倏地一瞇,這張臉蛋怎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識?

  「你是何方人氏?跟福王是什麼關係?你們又在算計什麼?」

  「沒、沒有,奴婢只是個廚娘而已,原本是在權尚書府上,這趟出使,才見到福王的。」她的心跳破百,冷汗直冒。

  太后走到她身前,稍早她已經讓人先去調查這丫頭的事,與她說的並無二致,只是,這張臉為何如此熟悉?但她怎麼想都想不出來……

  「聽說,你是福王的女人。」

  楚心恬拚命搖頭,打死她也不能認的,老妖婆跟子端是死對頭,承認了她哪還有命。

  太后給了老嬤嬤一個眼神,她明白的走了出去,接著,進來兩名小宮女,她們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楚心恬的手臂,押著她就往後面的房間走,老嬤嬤也跟著進去。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楚心恬急得大1叫。

  一會兒後,她滿臉通紅的再度被帶回太后跟前,老嬤嬤向太后一揖,「稟太后,她確實仍是完璧。」

  太后掃過她那張出色的年輕臉龐,再往下到渾圓的胸部,誘人的水蛇腰,這等容貌身材還真令人妒嫉啊,只不過,也真奇了,「荒淫王爺面對如此尤物,他怎麼忍得住?為何對你如此特別?他對你肯定有什麼打算,說!」

  她吞咽一口口水,這太后態度真跋扈,而且也管太多了,連這種事也要管?但她該如何回答?「王爺喜歡奴婢的手藝,也許王爺怕奴婢成了他的女人,想當主子,不願沾手做點心吧。」

  「怕?哈哈哈——福王有怕的事嗎?再說了,福王府內上百個女人,每個都讓他碰過了,他又喜新厭舊,怎麼會放過你?」太后一臉不信,「哀家再告訴你一件事,福王習慣吃藥助興,一個晚上玩幾個女人也很正常,但他天天找你,在這麼長的時間,竟然碰都沒碰,這不是太匪疑所思?」

  「這……奴婢就不知了,太后何不找王爺來問——」

  「你在命令哀家嗎?哀家就要聽你說,你要不說就用刑!」

  什麼?她急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太后,你不可以這樣……」她冷汗涔涔了。

*             *             *

  「不好了,皇上、皇上,福王他……他……」

  御書房外,徐公公人都還沒到,慌亂的聲音已在外頭響起。

  魏鳴淵從書桌上抬頭,就見他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他蹙眉,「慌慌張張的幹什麼?」

  徐公公連忙跪下,急急道來,「福王突然騎著馬一路急馳到太后寢宮,還將太后最喜之物,那外國使者進貢的一對做工精緻又晶瑩剔透的牡丹花盆,直接用馬蹄將它們給踹了下來,花盆破了,那價值連城的七彩牡丹花形都壞了,根也露出土外了!」  

  「所以呢?」

  「呃——福王大聲說那兩盆花太礙眼,不適合放在太后寢宮,還說要找找其它不適合擺放的玩意兒,根本沒人敢攔啊,皇上快過去吧。」

  「朕知道了。」

  「皇上?」徐公公呆了,就這樣?不必去看看?

  太后寢宮的確已經被福王鬧得天翻地覆了,宮裡的太監、宮女慌慌張張的跑啊逃的,因為福王還高高坐在黑色駿馬上,往右往左的操控馬兒,看到不順眼的東西就砸,嚇得太后都躲在老嬤嬤身後的柱子,嘴裡怒罵著,但也不敢走出柱子外。

  「福王,你再不停止,莫怪哀家讓人拿下你,來人,來人?該死的,人呢?!去將皇帝給找來!」太后簡直快氣瘋了,她甚至不明白福王為什麼可以策馬進她的寢宮,宮裡的侍衛都死了嗎?!

  朝廷上下多少朝臣怕她,連皇帝都忌憚她,就這無法無天的福王敢在她這裡胡鬧!

  「福王,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咬牙切齒。

  「沒怎麼樣,再不將人交出來,本王就不客氣了。」魏蘭舟終於正面回答老妖婆了。

  他早就不客氣了,但她沒想到,他竟然為了個低賤丫頭大鬧她的寢宮,可見那丫頭是個重要的,「哀家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好,很好,反正本王的名聲已爛透了,也不差這一件——」他突然吹了一聲哨音,眨眼間,飛身掠進四名蒙面黑衣人。

  太后難以置信,他身邊竟然還有武功高強的暗衛,她真的不能留下他,他絕對會成為禍害。

  「人呢?」魏蘭舟冷冷的問。

  「沒你要的人。」太后硬聲說。

  「很好!來人,把這座寢宮給本王給燒了,再讓這事傳出去,本王爺為了一個小廚娘與當今太后鬥上,不惜火燒太后寢宮,救出小廚娘。」魏蘭舟冷聲的提醒,「到時候,老百姓或許會說本王胡鬧亂來,但也有人會說本王情深意重,就不知會怎麼說太后呢?」

  「太后,福王是不在乎名聲了,可太后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賤丫頭,讓整座宮殿被燒毀,這會成了老百姓嚼舌根的笑話啊。」老嬤嬤急急的勸著,事情不能鬧大啊。

  太后看著這一室狼藉,只能咬牙點點頭。

  老嬤嬤連忙帶了兩名宮女到後方的暗室內,將昏迷的楚心恬帶出來,讓她躺在地上,再急急的走到太后身邊。

  魏蘭舟一見到楚心恬全身濕淋淋,披頭散髮,雙頰紅腫,顯然被潑了水,也被掌摑無數回,還有她的雙手,能做出一道道美食的雙手也是紅腫不堪,受了挾棍之刑。

  他臉色鐵青地走上前,從袖中灑出無色無味的粉末,不僅灑向太后、老嬤嬤,就連她身邊的那幾個宮女也沒放過,他知道她們全是傷害小楚楚的人!

  他深吸口氣,繃著俊顏,將昏迷不醒的楚心恬抱到懷裡,翻身上馬,策馬離開寢宮,四名黑衣人隨侍在後,直至出了皇宮,這一路上無人敢阻攔。

  太后氣壞了,召來聶相及一干親信,直奔御書房告狀,說福王的目中無人、荒唐離譜、無法無天。

  一群人由聶相領頭,口徑一致,嘩啦啦的拱手跪倒在地,這聲音都要掀頂了。

  但魏鳴淵只是說:「福王此舉確實太過,不過,鑒於先帝遺願,我若置福王入罪,豈不是忤逆先帝,成了不孝之人?我崇寧王朝以孝治國,朕又豈可帶頭違背?」

  一旁的徐公公低頭,忍住笑意。

  太后、聶相等人個個臉色發青。

  「或許,太后可向福王要等值的賠償。」魏鳴淵又說。

  又來了,雖然皇上每回總是贊同對福王的彈劾,可總是高高提起,輕輕落下,何謂等值賠償?這是外國進貢的,價格誰定?

  「皇帝不能再任福王放縱了!」太后哪忍得下這口氣。

  「太后何不好好享清福呢?」他突然認真的看著她。

  她愣了愣,其它人也呆住了。

  「這……福王是不是跟皇帝說了什麼,蠱惑皇帝了?」太后可急了。

  「是,福王說了很多朕聽來很舒服的話,其實,朕長大了,有些事該自己有所作為,免得我朝的太平盛世,都是太后跟聶相等人的功勞。」

  魏鳴淵的目光一一掃過眼前表情各異的眾人,再回到太后臉上,「福王想幫助朕,也想證明自己跟皇叔不同,請母后給他一個機會,這一趟幾度生死交關,他已經痛定思痛,想改過自新,朕想過了,他也是皇族,我朝皇室人丁單薄,多他一人為國效力,也是我朝之福。」

  太后大大旳震撼,她看著器宇軒昂的少帝,眸中沉定,竟有一種不容辯駁的懾人氣勢。直到回到寢宮,她仍無法回神,「到底怎麼回事,哀家怎麼有一種掌控不住皇上的感覺?」

  「皇上向來實誠,被口若懸河的福王勸動,是不意外。」聶相跟著她回宮。

  「那怎麼成?若是他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這……哀家很不安。」

  「太后別自己嚇自己,福王出使回來,想改個形象,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旦又出現脫序的荒唐事兒,皇上自然也會消了心思。」

  「那現在——」

  「只能等,反正,尼丹國那裡已經在動了,我們這裡就按兵不動。」

  也只能這樣了,她點點頭。

*             *             *

  福王府,一間雅緻的院落內,三名小廝陸續從一個屋子走出來。

  窗明几淨的屋內,楚心恬靠坐在床榻上,她發紅的十指則泡在藥水中,雖然舒緩了點,但仍痛得她淚水直流。

  魏蘭舟坐在一旁,見她的手泡得差不多,拿了毛巾輕輕擦拭她的手,再拿了藥塗上後,以繃帶小心翼翼替她包紮。

  從頭到尾,她臉色蒼白,緊咬著唇,呼吸急促,卻不敢哼出聲來。

  十指連心!他能感覺到她有多痛,等著看,看那死妖婆怎麼百倍奉還,他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處理好她的傷,梔子已經端了藥湯進來,見她額冒冷汗,訶子馬上反應,拿了毛巾輕輕替她擦拭,楚心恬給他一個虛弱的笑,他搖搖頭。

  魏蘭舟讓她喝了藥後躺下休息,「這湯只能止一點痛,對不起。」天知道他有多愧疚,他什麼都做了,就是沒想到太后會將一個小廚娘放在心上,找她出氣。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可是她不敢說話,怕出口的是呻吟,真的好痛啊。

  「我不會放了那老妖婆,她就是要找本王的不痛快,你放心,本王不會讓你白白受苦。」

  「不要……我沒事了。」她知道他要處理的事太多了,不需要為了她再添一筆。

  他嘴角一撇,「你哪裡沒事?看你的手變什麼樣子,這得有多久不能煮本王最愛的點心?光想,本王就心痛。」

  所以,有事的是你!她實在好無言,雖然知道他是半開玩笑,但她覺得也有半認真的成分在裡面。

  「你先好好休息,本王走了,晚一點再來看你。」他得私下進皇宮一趟,找魏鳴淵談正事。

  魏蘭舟離開了,三小廝守著楚心恬,屋外更是左三圏、右三圈,滿滿的暗衛在保護她。

        「別以為王爺說那種話只是逗你開心的,王爺他策馬直衝太后寢宮,為了救你,差點沒將太后寢宮給燒了。」訶子很貼心的為主子說話。

  她一愣,「什麼?」

  「是真的,暗衛們說他們從來沒看過王爺那麼生氣過,把太后寢宮都砸爛了。」梔子也說了個情報。

  「原來,他真的這麼喜歡我的手藝……」她開玩笑的說。

  三小廝差點沒摔倒,「小楚楚,下回請王爺也看看你的頭吧,我真怕你笨到沒藥醫啊。」蓮子翻了個大白眼。

  因為藥裡摻了安神藥,她很快便沉沉入睡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魏蘭舟再度回到床前,在床緣坐下。

  他看著她包紮起來的十指,黑眸裡的不捨與心痛此時才敢流露出來,他低頭輕輕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接下來的日子,魏蘭舟一樣是來來去去的。

  楚心恬則是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所在的地方就是福王府。

  天啊,這是女人窩啊,聽說福王的侍妾過得錦衣玉食,僕婢成群,但挑釁惹事,爭風吃醋的事也是有的。

  但她這裡竟是風平浪靜,除了侍候她梳洗的丫頭外,不見任何女子。

  不過她沒將心中的疑問對魏蘭舟提,她相信這一定是他安排了人擋住那些女人,再說了,他說過那些女人只是混淆外界的工具人,她不會無聊的糾結。

  她看著眼前俊美的男人,臉上漾著幸福的光釆。

  她傷了十指,什麼也不能做,食衣住行都得人在旁幫襯,他這閒散王爺倒好,以前從未侍候過人,在卻玩出興趣,成了她的貼身男傭。

  但她才不肯,洗澡跟上廁所男女授受不親,他不介意,可她介意極了,見她執拗,他才找了兩個粗壯有力的丫頭做這兩件事。

  其它的,他就不假手他人了,喝藥時,他一湯匙一湯匙的喂著,他為她塗藥包紮,為她揉捏按摩,在她疼得皺眉時,輕吻她的眉心——這是她專屬的止疼藥方,轉移注意力,挺有用的。

  兩人的生活從來沒有如此密切的交集,但他對她僅止於眉心的吻,沒有再多的親密舉動。

  「雖然我知道那些美人都是擺飾用,但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嗎?」她問。

  他對她的特別,肯定會讓其它美人們眼紅,而且他在王府走動,也會遇到那些美人吧?

  「是有一點,不過我說了,在王府,你只在我一人之下,也就是這府裡所有人,除了本王外,任何人都得聽你的吩咐,不得支使你,這麼宣佈了,那些美人不會笨得來吵你,反倒讓一個小廚娘支使幹活兒。」

  她瞠目結舌,「所以,這裡才這麼安靜?」

  「再次發覺我對你的好了吧?記得,日後要以身相許。」他笑說著,繼續替她按摩手指。

  她乖巧的直點頭,「現在就可以了——噢!」

  他突然用力,讓她疼了一下。

  「活該,竟敢撩撥我,天知道我有多麼自制。」他其實也很哀怨的,很想對她做什麼,但理性很討厭,總會提醒他再等等。

  半個時辰後,暗衛來通知四大暗衛逮到逃脫出夏宮的翼王後,他立即進宮去見魏鳴淵。他這一走,就是三天。

  第四天回來,先吻吻她,再繼續當男傭,也由於這段日子他將什麼昂貴稀少的藥材都用在楚心恬身上,外敷內用,再適時按摩,終於讓她的十指康復,可以活動自如。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9-2-8 02:1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9-2-8 03:39 PM 編輯

【第十五章】   拋開身分的束縛

  這一晚,楚心恬大展身手,做了一桌點心謝謝照顧她的人,三小廝很有眼色,拿了大盤子外帶走人。

  魏蘭舟品嚐了幾樣,將肚子吃撐了,這才帶著她到花園走路消食。

  秋天夜涼,兩人走了一會兒,就回到溫暖的屋內。

  「我今天有件事要告訴你,這事有些沉重,所以一直不知該如何開口。」魏蘭舟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說。

  「沉重?」

  他點頭,「你知道藥王無名子嗎?」

  「知道,他是名聞天下的神醫,每年也會在京城義診。」她說。

  「他是我師父。」

  她訝異的看著他,真的假的?她傻眼了。

  他開始道來在十多年前,他師父曾經帶著他到穆國公府為好友之女看病,那個女娃因為母親懷她時,遭人暗算,導致女娃兒一出生,體內就帶著寒毒。

  而當年的穆國公府,亦是世家底蘊的大戶,無人敢小覷,卻因捲入攝政王——也就是他父親叛逆一案,被判抄家流放。

  「當年那個孩子,肩上有一朵像花的胎記」他說。

  她錯愕的看著他,「我也有。」

  「對,那一次你墜谷受傷,我看到了,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那個娃兒,這段日子,我也在查你的身世,我畫了你肩上的胎記圖案,派人送去藥王谷,給師父再做確認。」他握住她微微冰冷的手,「師父證實了,你的確是穆國公府的女孩,只是,你的家人不是未到流放處就病亡,就是在流亡處受不住當地氣候,病死了。」

  她淚如雨下,這原主的痛楚讓她的淚水拚命的流,無法抑止。

  「至於當年的事,我的人也查到了,其實在我父親謀逆案未爆發前,你就在看燈會時失蹤了,當時你的家人派人四處尋找,都一無所獲,最後他們鋃鐺入獄,再也無法找你了。」

  她被人販子帶走,一而再的轉賣。

  他溫柔的將她抱在懷裡,看著她為她逝去的家人靜靜的流淚,靜靜的悲傷。

  「你想知道我怎麼會成為藥王的徒弟嗎?」他轉換話題,也想讓她轉移注意力,她哭太多了。

  她點點頭。

  他告訴她,他七歲那年,正好遇到藥王帶著弟子在京城護國寺義診,他無事可做,便跟著人群過去看,見藥王凝神把脈,妙手回春,覺得他非常厲害,便在事後,藥王進到廟內廂房休息時偷溜進去,自願拜在藥王門下。

  那時,藥王問了他一些問題,也告訴他習醫之路漫長艱辛,隨他離京,不一定都在藥王谷,也須簡衣行路,到外遊歷,他可吃得了苦?

  父親認為機緣難得,他又是幼子,對朝政無興趣,能去遊歷增廣見聞也是好事,父親點頭,讓兩人有了師徒緣分,幸好他也頗有天份,幾年下來習得一手藥毒雙全的醫術。

  「你會用毒?」

  「會,只是很久沒使用,不過——」

  「不過?」

  他神秘一笑,「前不久被激怒,就用了。」

*             *             *

  「這是什麼?」

  太后寢宮,先是一名宮女驚慌的發現身上冒出一顆顆紅疹,接著發癢,再來開始化膿,整個人疼痛不已。

  這怪病像會傳染,很快地,連太后、老嬤嬤也發病,太后盛怒之下,將那些染病的宮女,連侍候她多年的老嬤嬤全讓人拉出去砍了,但她的癥狀仍一日嚴重過一日,幾名太醫成日在寢宮內守著,仍能聽到太后發出痛苦哀嚎,「好痛,好癢啊,你們全是飯桶!」

  魏鳴淵曾想去探望,但人尚未進去,就讓守在門口的太醫勸住,「皇上,萬萬不可,太后這怪疾似有傳染性,病況未明前,皇上不得不慎重。」  

  只是……說有傳染性,但他們在旁侍候也沒事,可其它宮女染病又是事實。

  太醫送走皇帝,再回到太后寢房,見太后痛苦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幾個宮女、太監抓也抓不住,怕她弄傷自己,一張臉也抓得毀容,他與幾名太醫商議後,不得不讓人將太后綁在床上,讓老宮女們捧藥及灌湯藥。

  但一日日過去,雖然控制住病情,卻只能維持原狀,太后被折磨到睡也不能睡,吃也不能吃,整個人很快就變得蒼老又醜陋,對著多名太醫動不動就嘶吼辱罵。

  這裡除了倒霉的太醫以及侍候的宮女外,還有誰敢踏進?都快成冷宮了,來往密切的聶相只派人過來看了幾趟,怕被傳染的他,連親自探視一眼都沒有。

  「真邪門,完全查不出病因。」

  「就是,一個月前,福王為了個小廚娘,威脅放火要燒了太后寢宮,也許那時候真該燒一燒,這怪病或許就沒了。」

  兩名太醫你一言,我一句,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對了,明天藥王無名子不是要到護國寺義診,咱們請他老兒進宮一趟吧。」

  「好主意啊。」

  翌日一早,位居近郊的護國寺已是人潮洶湧,不少人在佛前點香參拜,僧侶更是頻頻維持秩序,但眾人引領期盼的藥王卻無現身,只有他的六名徒弟進行義診,不久就有老百姓傳了話,說藥王讓聶相給困住了,要他去替太后看病呢。

  老百姓聽了可不開心了,藥王看病是有規矩的,皇室人也要遵從啊。

  於是,一些原本期待給藥王看病的老百姓就呼啦啦的往廟後方的靜室而去。

  靜室內,聶相親自來請藥王,也帶了幾名太醫過來,讓他們口述太后癥狀,請藥王無名子進宮為太后診脈,而在場的還有護國寺的老方丈。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看著無名子動也不動,就知道他的意思,「聶相,藥王到護國寺義診,一向定有規矩,大人不會不知。」

  名為義診,但為不搶走其它大夫的生意,早已定下規矩——非死不醫,非窮不醫,而接受義診的人需要布施,或做勞力反饋護國寺,這是眾所周知的。

  「我明白,藥王非致死的疑難絕症、非窮得沒看診金的窮人,一律謝絕,但對象是太后啊。」聶相也很堅持。

  「在我眼中,人無尊卑,規則也非因人而易,請大人見諒。」無名子可不理他,他也有他的脾氣。

  聶相臉色一變,「你!難道敬酒不吃想吃罰酒?」一個眼神,一旁兩名侍衛立即持劍上前一步。

  「萬萬不可,聶相。」老方丈立即走上前,「阿彌陀佛!聶家為百年世家,太后也是出身該世族,這是朝中上下甚至百姓都知之事,聶相若以粗暴的方式強擄藥王進宮,恐怕會引起民怒。」他看了外面團團圍住靜室的老百姓。

  「讓藥王出來義診!」

  「讓藥王出來義診!」

  屋外,老百姓齊聲振臂怒吼。

  聶相臉色鐵青,但看著長得如彌勒佛般的藥王仍然無動於衷,他只能咬咬牙,「罷了,走!」

  聶相帶人離開後,老方看了藥王一眼,目光又落在後面的偏廳,他走出靜室,向等候的老百姓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藥王今日身體微恙,由其弟子義診,我等別干擾他老休息,明日,藥王定能為大家義診。」

  語畢,老百姓連忙點頭,安安靜靜的離開,就怕擾了藥王的休息。

  待老百姓離開後,老方丈看著藥王,話卻是對另一個人說的,「老衲不就打擾兩位了。」

  他也跟著步出靜室,將門帶上。

  藥王這才撇撇嘴,「還躲在裡面幹麼?」

  「參見師父。」魏蘭舟笑著從偏廳走進來,身後還跟著蓮子等三小廝,他們也笑著向師祖行禮。

  藥王沒好氣的瞪著魏蘭舟,「你這小子,剛剛師父都要被人架走了,你連半點動作都沒有。」

  「有老方丈在,怎麼可能讓師父被架走。」他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藥王先看了三小童一眼,再對著他說:「我聽說你有了心儀的姑娘,還很會做點心?這不是很迎合師父的喜好?」

  魏蘭舟立即瞇眼看向三小廝,三人馬上低頭,「我知道師父進京來,這兩日讓三小廝先過來侍候師父,看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想到他們先練了舌功,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你要他們說的不就是太后身上的毒,讓我別去解嗎?你以為師父年紀大,糊塗了?一聽就是你下的毒,我當師父的豈會興沖沖的跑去解,師父又不是傻了。」他沒好氣的道。

  「那老妖婆殺了太多人,害了太多人,救不得,留她到現在,不過是因為無憂閣這幾日才全部掌握到她那派官員的貪污罪證,那些罪證如今已送到皇上那裡,而那些官員急著透過各種管道,將求救信往太后寢宮送,而那些信全讓皇帝的人給攔下了,這是一次大掃除,太后跟聶相的人,全都要連根拔起。」

  「呿,你以為你說得義正詞嚴,我就不知道老妖婆會中毒是因為她傷了你的女人啊,不然依你說的那個計劃,老妖婆不一定要中毒啊。」藥王嗤之以鼻。

  三小廝低頭偷笑,難得有人能嗆主子。

  魏蘭舟無言以對,師父說得沒錯,但既然提到小楚楚,「師父已經知道她的身分了,她身上的寒毒——」

  「要請師父幫忙,不必先收買一下?」他也是個吃貨啊。

  魏蘭舟微微一笑,「小楚楚一早就在準備了,這時候我們回福王府,應該可以吃到熱騰騰的點心,馬車已經在後山候著了。」

  不多久,福王府內,楚心恬正戰戰兢兢的看著名聞天下的藥王無名子坐在餐桌前,東看西看的看著她擺在他前面的歐式鹹派。

  那派裡不僅有碎核桃仁,連花也是餡料之一,以灶火均勻烘烤,她試吃過,一點也不黏牙,味醇鹹香,再配上一杯清香好茶,很對味的。

  她很緊張,看著他嚐了一口,眼睛一亮,再吃上一口。

  她看得出來,他喜歡,她飛快的看向站在她身旁的魏蘭舟,他握了握她的手,給她一個滿滿的笑容。

  藥王一連吃了三塊,喝了兩杯茶,才笑容滿面的起身,「好了,醫藥費付了,總得把把脈。」

  師父跟徒弟一樣,都愛蹭吃的嘛,她邊偷笑邊讓魏蘭舟牽著手,走到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桌上已經放了個號脈枕,她將手腕擱置其上,藥王已經移身坐到她一旁,替她把脈,表情慎重地道:「嗯,體內寒毒雖然已經有所壓制,但還是不夠啊,最好以針灸來加速清除毒素……」他說到這裡,仔細看看眼前的美人兒,笑了笑,「時間過得真快,以前只是個小女娃,現在是個粉雕玉琢的大姑娘了,雖然大夫眼中無男女,但是某幾個穴位還是——」他邊說邊朝魏蘭舟眨眨眼。

  當師父的要替徒弟製造機會,謀點福利啊,他這一把脈,就發現楚心恬還是個閨女,這不合理,魏蘭舟這好色徒弟怎麼可能忍那麼久沒下手?  

  魏蘭舟怎會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他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中間發生的事那麼多,他想吃了她,可沒那麼簡單。

  「好了,準備下針。」藥王催了催,護國寺還有一大堆病人等待看呢。

  於是,魏蘭舟、楚心恬及藥王移身至楚心恬的房間,床榻前刻意搬來一座大型屏風,藥王在屏風外指導,魏蘭舟在床前替楚心恬下針,但看著她赤裸的躺在床上,一臉尷尬,他心裡暗暗叫苦,真不知道師父是在幫他,還是害他?

  「所謂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丫頭,你得忍忍。」藥王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

  魏蘭舟斂了心神,屏氣凝神地依著師父的口令,一針一針的下。

  她則闔上眼眸,靜下心來,別去想赤裸這事兒,隨著一針一針的下,她的額際開始冒汗,身體體溫也升高,一股從內而外的疼痛加劇。

  「放鬆,先忍忍。」魏蘭舟低聲說著,下針的手卻未停。

  「丫頭,待經絡順暢,疼痛也會緩緩減低。」藥王也說。

  她只能咬牙忍著痛,過了好一會兒,的確覺得沒那麼疼了。

  「丫頭,身體一旦在陰陽、虛實、寒熱、表裡達到平衡後,再以針灸去邪氣,調回正氣,讓氣血循環,讓經絡通暢,再輔以一藥方,不過三個月,就能完全解除。」藥王又說。

  接下來是留針時間,藥王突然有所感的嘆道:「這藥方及針灸的治療方法,是當年老夫進到穆國公府為你把脈後,回到藥王谷就一再鑽研的,沒想到,不過兩、三年,你竟在燈會失蹤了,國公府的人也……」藥王的聲音哽咽了一下。

  她眼睛也紅了。

  「國公府還有人倖存,這是老天爺有眼,雖然你辛苦的一個人走了很久,但若不是那次的走失,你或許也不在人世了。」

  她忍著不哭,她也無法說出當年那個小女孩早就離開,到另一個世界跟她的家人團圓,而她,不過是一抹來自異世的靈魂。

  稍後,藥王先行離開了。

  魏蘭舟也為楚心恬取針,待她將衣服穿上後,訶子便將熬好的湯藥拿了過來,讓她喝下。

  這時候,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魏蘭舟像是早知道,只是笑著看魏鳴淵,「皇上,你來早了。」

  皇上?!楚心恬看似臨危不亂,其實是嚇呆了,雖然在等待藥王到來的日子,魏蘭舟跟她說了很多事,兩人也達成某種協議,甚至在幾天後,她也要進宮去演一齣戲,讓福王永遠從這世界上消失,接著,還得靠皇上來處理後續的事,但她沒想到會提前見到這名年輕的帝王。

  「看傻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魏蘭舟敲了她的額頭一下。

  她瞪他一眼,「胡說什麼,我只是沒想到皇上會來。」

  「這裡是福王府,朕跟王爺還是堂兄弟,朕怎麼不會來?」魏鳴淵看著她,心裡對她不是沒愧疚,「有關你的事朕都知道了,你真不容易。有些人在你這種情形下,不會活得這麼精彩。」

  「人生在世,就該要奮鬥進取,不能渾渾噩噩過日,浪費生命,世上有風有雨,就當是考驗,挺過就好了。」

  「你如此樂觀,朕很感欣慰,只是朕暫時無法恢復你的身分,你得再委屈一段日子。」

  「她的委屈,我會彌補。」魏蘭舟說。

  「是的,堂哥,那就麻煩你了

  「不會,一點都不麻煩。」

  她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沒想到,你們的感情這麼好。」

  「這是我們的秘密。」魏蘭舟笑說。

  「雖然從小被太后養在身邊,但朕很清楚太后視朕為棋子,相反的,朕相當尊敬前福王,視他如父如師,小時候,朕就很黏堂哥,只是在堂哥拜藥王為師,入了藥王谷後,每年也只有秋冬兩季會留在京城,朕也只能偷偷的與他會面……」

  兩個男人喝著茶,吃著她做的點心,閒適的聊著,儘管此時氣氛融洽,但兩人都知道,重要的時刻即將來臨,希望最後能平靜的落幕。

  魏鳴淵想了想,仍然有些不安,他嚴肅的看著魏蘭舟,「你確定太后會那麼做嗎?」

  「確定,因為她那個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得不到的,就會惡毒的將她所恨之人全拉著陪葬!」魏蘭舟跟老妖婆鬥法鬥太久了,他不會猜錯的。

  魏鳴淵看著楚心恬,「你也確定了嗎?」

  她用力點點頭,看著魏蘭舟,「確定。」

  他深吸口氣,「明白了,朕會依你們所願。」

*             *             *

  兩天後,太后寢宮。

  太后臉色發白的癱臥在床上,她知道生了怪病的自己被世人遺忘了,她生不如死,臉上長滿疹子,有的已經開始化膿,全身又癢又痛,她想死了。

  聶相替她去請了無名子過來替她看病,被拒絕後,聶相只派人過來跟她說一聲,之後再也沒有出現了。

  還有那些曾經由她保舉的官員,竟然連送個隻字片語都沒有!人真是現實,她知道那些人一定會轉向聶相,而聶相一向就是貪戀權勢的奸巧小人,如今她沒能力幫忙了,他肯定有了異心。

  不然,先前她與他共謀,派人深入尼丹國,救走被軟禁在夏宮的翼王,由翼王集結其它皇兄弟的私兵,透過劉耿與岳威大開方便之門,讓近八千名私兵暗地集結到崇寧王朝的京城,在皇宮內發動政變,弒殺皇帝及所有拱皇帝一派的朝臣,進行一場宮變的事……怎麼都無聲無息?

  所有的人都背叛她了!那她怎麼可以放過他們?

  太后冷冷的看著站在一旁的宮女,示意她過來,在她耳邊交代一些話,「照哀家說的去做。」

  宮女臉色大變,「太后,還要、還要在裡面放……放……」

  「閉嘴!快去!」她吼了她。

  宮女急急行禮,快步離開。

  「來人,去把聶相找來,他若不來,用綁的也要給哀家綁來。」她看著站在一旁的太醫,那冷峻的神情讓太醫連吭都不敢吭一聲,急急走出去。

  還不夠,不夠啊!她冷笑一聲,又喚了人進來,「把皇上跟福王都找來,哀家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就說哀家痛得想死了,要他們來見哀家最後一面。」

  走進來的太監愣了一愣,還果太后又吼了一聲,「還不快去!」

  他急急的行禮走人。

  都來吧,都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們這些人都陪我到地下再戰一場!她一臉猙獰的大笑出聲。

  不一會兒,最早出去的宮女與四名太監,聯手從庫房裡搬出一年前,太后在生辰時,派人做的兩對繪著龍鳳呈祥的一人高大花瓶,那裡面放著蠟燭,花瓶薄如蛋殼,裡面的蠟燭只要一點燃,花瓶就像大型燈籠,相當美麗。

  接著,一臉鐵青的聶相來了,乍看到完全變臉如老嫗的太后,他嚇得開不了口,只是怔怔的瞪著她。

  接著,皇帝來了。

  然後是福王,但令她驚訝的是,他竟然也將那個小廚娘帶來了。

  好,很好,多一個是一個。 

  「母后,你的臉……」魏鳴淵也嚇到了。

  楚心恬也低下頭,同為女人,即使她上次那麼殘忍的對她刑求,她仍感不忍。

  「是啊,這張臉要哀家怎麼活?不過,太醫在確診這病不會傳染後,還是沒人來看哀家,哀家明知這張臉難看,還是忍不住的想在死前,見見想見的人。」她冷笑。

  「母后放寬心,太醫說了,這病不會致命。」

  「不會致命?要死不能死,要活不能活,就跟個活死人沒兩樣!」她恨恨的看著他。

        「所以,太后想做什麼呢?」魏蘭舟突然開了口。

  太后看著福王,他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黑眸有著殘佞之光,唇上勾起的是一抹令人驚懼的陰鷙微笑,全身散發著邪佞氣息,令她望之生畏。

  聶相也驚疑不定的看著他。

  魏鳴淵倒是先開口了,「太后既然有了離世之心,那有些事得讓太后知道,免得留下遺憾,比如說——從過去到現在,朕一直在做什麼?」

  他微微一笑,「朕不時地與福王商量,如何扳倒太后跟聶相。因為當年你們對朕的皇叔潑髒水,將他與多名堂兄先斬後奏,對,朕很清楚你們的野心,但朕沒有能力,只能陽奉陰違,等著站穩腳跟後,才替皇叔報仇並洗刷罪名,還有,被無辜波及的穆國公府。」

  「這……皇帝,你是被福王蠱——」

  「閉嘴,朕還沒說完,」魏鳴淵冷冷的看著太后,「朕接下來要說的是你跟聶相,你們苦心策劃與拓跋佑勾結,想發動政變,給了拓跋佑承諾,說取得政權後會派兵助他去搶尼丹國國主的位置,只可惜,朕與拓跋鴻早結同盟,早一步的殺了拓跋佑,八千私兵根本沒有離開他們國內。」

  聶相跟太后全呆住了,這麼隱密的事皇帝都知道了?

  魏鳴淵回頭看了徐公公一眼,徐公公立即明白的將手上一大疊攔劫到的書信拿到太后身前放下。

  「那些全是來求太后救命的書信,那些人貪瀆證據確定,現在已全都入獄。」魏鳴淵繼續道。

  太后跟聶相的臉色已經白得不能再白。

  「皇上,該換我說了吧。」魏蘭舟走上前,笑看著兩人,「是你們製造流言說本王是無憂閣閣主吧?嘖嘖,真是的,沒想到你們不過是信口捏造而已,卻被你們說中了。」

  兩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怎麼會……

  「沒錯,歪打正著,本王的確就是無憂閣閣主。我這閣主吩咐手下做的,就是幫皇帝剷除異己,表面上動不得的奸臣賊子,這幾年來,我跟皇上一明一暗慢慢的剷除政敵,皇上的權力逐漸壯大,幾大爪牙陸續落網,而今,就只剩你們——」

  「來人,將太后跟聶相抓起來,送入天牢!」魏鳴淵下令道。

  聶相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太后卻像突然醒了過來,很快地跑向一名站在角落,渾身抖啊抖的宮女,她手上拿著點燃的燭台。

  魏鳴淵、魏蘭舟跟楚心恬同時向外退,聶相卻根本不知道太后要做什麼……

  「太后,不要,不要啊!」那名宮女突然尖叫一聲,拔腿往外跑。

  太后笑著拿著燭火去點燃大花瓶內蠟燭的蕊繩。

  聶相看著站在門口的皇帝等人,再看著太后,只見大花瓶內突然冒出火花,接著是奇怪的劈哩啪啦聲,「哈哈哈!大家就一起陪哀家走吧,不然,哀家到了黃泉豈不是太寂寞了!」

  該死,裡面理了炸藥!聶相明白了,急著要跑。

  太后卻衝過去抱住他,再看向福王等三人剛剛站的地方,不見了?怎麼會?她不甘的發出吼叫,同時,爆炸聲陡起。

  這震天爆炸聲,讓整個京城都撼動了。

  皇宮內更是一片混亂,太后寢宮幾乎夷為平地,事後去收拾的宮人找到了幾具破碎的遺體。

  慶幸的是,皇帝及時逃出,毫髮無傷,但他難過地對文武百官說,是福王犧牲自己救了他,連福王最愛的小廚娘,也因為到哪裡都帶著她,跟著同赴死劫。

  太后跟聶相都死了。而這場爆炸的原因是,他查出太后跟聶相當年陷害攝政王與穆國公府的鐵證,太后又身染怪病,便設計要與他同歸於盡,不讓他有機會對外說明事實真相,要讓事實永久掩埋。

  皇帝說了很多很多,這些話也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傳,福王不再是聲名狼藉的廢柴王爺,他是可憐人,是有情有義的忠臣,但仍是個風流的王爺。

  福王府內上百名美妾,皇帝也作了主,願意留下的就繼續在府裡生活,想離開的,也有一筆優渥的生活費,足度過後半生。

  但福王府沒有風流倜儻的王爺,誰要守活寡呢,於是所有的美人都拿著錢離開了。

  半年後,在遠離京城的一個風光明媚小鎮上,來了一對似仙人的新婚夫妻。

  男的俊,女的美,夫妻合開一家小而美的點心鋪。

  妻子做的點心道道都令人驚艷,但數量有限,每一種都不多,賣完了,下回請早。善良熱情的鄰居都覺得可惜,跟小夫妻說多做一點,錢就多賺一點。

  但夫妻倆不貪心,說是重質量,一個做,一個賣,常在上午時,架上就一掃而空。

  然後,眾人就會看著小倆口到附近的山上漫步,手牽著手,說說笑笑,感情好得讓人見了都妒嫉又羨慕。

  此時,小夫妻正依偎的坐在山坡上,魏蘭舟仰頭看著藍藍的天空。

  「王爺……不,閣主,生意上門了。」

  訶子跑了過來,身後還有蓮子跟梔子,三人笑眼瞇瞇的看著主子,但馬上閉嘴,看著已經窩在主子懷裡睡著的小楚楚。

  魏蘭舟示意三人離開。

  三人明白的點點頭,腳步放輕的離開,只是——

  「小楚楚還是那麼笨,最近嗜睡,都沒想到是為什麼嗎?」蓮子的聲音還是小小聲的傳到魏蘭舟耳裡。

  「她笨沒關係,生下的娃兒別跟她一樣就好。」梔子這麼說。

  「對,笨沒關係,但一定要跟小楚楚一樣會做點心,不然,我們這些人,還有主子,一天沒吃到她做的點心,渾身都沒力。」訶子也發表自己的想法。

  「沒錯,這點一定要遺傳到。」蓮子做了總結。

  魏蘭舟一邊聽著一邊笑看著懷裡沉沉睡著的美麗容顏。

  自從太后寢宮爆炸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福王,只有無憂閣閣主。

  因為只要他還是福王,他便得處在朝堂中面對爾虞我詐,可是,小楚楚的願望很小,她想要過單純的生活。

  穆國公府已是太遙遠的事,她的記憶裡甚至沒有那些家人的面容,若恢復金枝玉葉的身分,她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過無拘無束的自由生話嗎?

  於是,他們有了共識,讓福王消失,她也不需要恢復原有的身分。

  人生是他們的,他們想過一個可以守候彼此的人生。

  此刻,魏蘭舟的手溫柔地放在她仍然平坦的肚子,雙眸深情的凝睇著輕輕打鼾的小妻子。

  他低下頭,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印上一吻。 

【全書完】



【後記 寫作神器這玩意兒 陽光晴子】
  
  完成這本書寶寶,晴子在心裡給自己大大的按個贊。

  藍海系列對膽小又龜毛的晴子而言,一直是天大的挑戰,所以,每每見到書店中新出的藍海書寶寶,晴子對那些作者是猛按贊。

  不是不夠勇敢,而是晴子有自知之明,或許是因為自信心不足,晴子的確怯懦啊,所以各位大大們可以想像,在寫這本書寶寶時,晴子與瘋子也差不了多少,很自虐呢!

  故事完成後,儲備多時的能量就跟著耗盡了。(晴子與藍海系列還是久久一次的相親相愛,生一、兩個寶寶就好,感恩喔。)

  在這裡,也跟書迷朋友分享一則新鮮事,當然,也許很多人都知道了,近年來,有一種名為「寫作神器」的電腦軟體,只要輸入一些相關的關鍵辭彙,就能自動蹦出一段生動又有情節的字句,而且這類軟體隨便在網路上一尋,就會跳出數十種,什麼「網文生成器」啦,「寫作輔助軟體」等等,價格並不貴。

  晴子進一步了解,才知道這些軟體都是運用大數據資料庫做成的,也就是從其它作品的搜集而來,也因此衍生出不少抄襲的問題。

  這個軟體的發明是利?是弊?各位大大們自行感受羅。

  只是,現今機器人寫新聞稿的事都不稀奇了,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在小說界筆耕的天王天后也成了機器人,畢竟人工智慧的發展無邊無際,在很久很久的以後,人類也許就被機器人KO了吧……

  好吧,晴子看了太多科幻電影,腦洞大開,還是先休息羅,咱們下回見。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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