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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小七 -【冰糖燉雪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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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2:27 PM
標題:
酒小七 -【冰糖燉雪梨】《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8-9-1 05:16 PM 編輯
【書名】:
冰糖燉雪梨
【作者】:
酒小七
【內容簡介】:
青梅竹馬,甜到掉牙。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2:42 PM
1、
《我的同桌》
作者:棠雪(二年級)
我的同桌叫黎語冰,是個非常討厭的傢伙。我為什麼討厭他呢?因為爺爺答應我,如果我考了全班第一,就帶我去迪士尼玩。我好想去迪士尼呀!可是我不是全班第一,黎語冰才是。老師在家長會上表揚了黎語冰。爸爸對我說,你看看人家黎語冰,再看看你。我希望老師不要表揚黎語冰了,因為他太討厭了。
……
棠雪這篇作文收穫的評語是一串省略號,她也不知道趙老師想要表達什麼。
反正她自己要表達的已經表達清楚了。
趙老師在大課間時把棠雪叫到辦公室,給她講了一些道理,大概意思是要團結友愛同學,學習上的事情要多從自身找問題,只要下功夫,全班第一還是可以期待一下的……雲雲。
棠雪晃著小腦瓜,點頭如搗蒜,態度那是相當的諂媚。
然後趙老師又表揚她:「你這次作文沒有錯別字和語病,標點也使用正確,這一點做得很好,要堅持哦。」
棠雪很高興:「謝謝老師。老師,我是讓黎語冰給我改的,那我下次還讓他改!」
「咳,我不是這個意思……」趙老師額角冒起黑線,「棠雪,你看,黎語冰在作文裡寫的都是你的好,他說喜歡你這樣的同桌。」
棠雪得意地一晃小腦袋,「他敢說我壞話?!」
趙老師無奈扶額,心想黎語冰這孩子都被欺負成什麼樣了……
她只好又把道理搬出來給棠雪講了一下。
棠雪在趙老師那裡接受完精神洗禮,回到班裡,看到自己的好同桌身邊圍了幾個人。
黎語冰每次考試都是滿分,無論大小,從無例外,再加上他長得好看,老師很喜歡他。同學們一個個狗腿似的跟風,下課時總有人找黎語冰說話,這傢伙都快成小明星了。
「黎語冰,給我削鉛筆。」棠雪還沒坐定呢就開始指揮他。
黎語冰淡淡地「哦」了一聲,拿出自動鉛筆刀給她削鉛筆。
順便,給自己也削了兩根。
他翻鉛筆盒的時候,棠雪眼尖,看到他鉛筆盒裡疊著一小遝貼紙。她明知故問:「那是什麼呀?」
「貼紙。」
「廢話嘛,我知道是貼紙,是什麼貼紙?」
「《快樂星球》的。」
棠雪勾了一下手指,「給我看看。」
黎語冰假裝沒聽到,自顧自削鉛筆。木屑一圈圈地從自動鉛筆刀裡吐出來,層層疊疊地堆積在桌面上,像是秋天滿地的枯葉。他小心地把木屑收攏在一起。
棠雪見他不理,便厚著臉皮一伸胳膊,自己把貼紙拿過來,仔細品鑒一番,覺得很不錯。於是她說:「我幫你貼吧?」
「隨便。」
棠雪撕開貼紙,幾乎沒有猶豫,直接貼在自己的文具盒上,書包上。
黎語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
放學後,趙老師作為班主任,要把孩子們一個個交到家長手裡才可以下班。
黎語冰是最後一個小孩,趙老師和他一起站在校門口等他家長。
九月份,天氣已經有些涼了,黎語冰穿著藍白相間的長袖校服,立在傍晚淡金色的陽光裡,好奇地看著過往的行人。他一張小臉白皙而精緻,眉目清澈端正,趙老師在旁看著,心想這小孩長大以後也不知要禍害多少姑娘,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彷彿感覺到趙老師的注視,黎語冰仰頭看她。
趙老師掩唇咳了一聲,想到黎語冰那個霸王般的同桌,突然的同情起來,溫聲喚他:「黎語冰。」
「趙老師,什麼事?」
「棠雪她……她要是欺負你,你就跟老師講,不要害怕。」
黎語冰歪了一下腦袋,眼望著趙老師,問:「趙老師,我為什麼會和棠雪做同桌?」
趙老師梗了一下,「呃……」
被那樣一雙黑白分明乾乾淨淨的眼睛注視著,趙老師是有點心虛的。
她沒有回答,黎語冰幫她回答了:「因為棠雪的爸爸是校長,對嗎?」
趙老師有些感慨。現在的小孩不簡單啊,什麼都懂,讓我們當老師的還怎麼展開忽悠工作啊……
黎語冰說的算是標準答案了。在一個班級裡,成績好的學生永遠是稀缺資源,黎語冰又聰明又聽話,棠校長就希望自家女兒和這樣優秀的小孩綁定在一起,近朱者赤嘛。
趙老師被黎語冰這樣一問,眼神飄了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問出了她一直擔心的事情:「黎語冰,你和老師說實話,棠雪她打過你嗎?」
黎語冰搖頭:「沒有。」
「有沒有罵過你?說很難聽的話?」
「沒有。」
趙老師悄悄鬆了口氣,安慰他:「我已經批評過棠雪了,以後要是誰欺負你,你記得和老師說。」
黎語冰並不想得罪棠雪,確切地說,全班同學都不想得罪她。
小學生的認知簡單而明確:校長管老師,老師管學生,也就是說,他們做學生的,永遠無法撼動校長的權威。
自然也撼不動校長他閨女的權威。
……
黎語冰的媽媽開著一輛香檳色的商務車,停在校門口。這車從外形到顏色都挺顯眼。
黎媽媽化著淡妝,穿著小西裝,高跟鞋,看起來很年輕。她牽著黎語冰的手,對趙老師說:「抱歉抱歉,有點事情耽誤了,辛苦趙老師。」
「沒事,」趙老師擺了下手,笑問:「黎語冰最近在上什麼補習班?」
「聽了趙老師的建議,課業輔導班都給他退了。現在他在學大提琴,學得很快。」黎媽媽微微笑了笑,父母們談自己孩子,情緒總是溫柔而驕傲的。
「沒學點運動課嗎?我們班不少男生在學游泳,跆拳道,還有人學擊劍。」
黎媽媽有點惆悵,「他不愛運動,游泳班去了一次就不肯去了,別的運動也都不感興趣。」
兩個大人沒寒暄太久,因為要趕著送黎語冰去上提琴課。
車上,媽媽問黎語冰:「今天過得怎麼樣?」
黎語冰思考了一下,模棱兩可地答:「還行。」
黎媽媽偏頭看到兒子的眉頭輕輕鎖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噗嗤一笑,說:「你怎麼了?」
黎語冰不好意思告訴她,自己在學校被一個女生欺負。他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的同桌,太笨了。」
「你不能這麼說同學,」媽媽把他一頓教育,「善良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品質,你因為覺得同學笨而抱怨,是非常狹隘的,懂了嗎?」
黎語冰感覺挺委屈的,還不得不點頭承認錯誤,「懂了。」
「這學期的同桌還是棠雪?」
「嗯。」
黎媽媽笑了:「棠雪很可愛嘛!」
黎語冰臉都繃起來了:「一點也不可愛。」
黎媽媽心想,傻小子。
她不想和兒子說話了,於是打開車載廣播。
廣播調到交通頻道,這會兒是點歌節目。聲線低沉的男主播說:「手機尾號4591,這位叫『菠菜』的聽眾,想點一首歌給自己的青梅竹馬……」
黎語冰問媽媽:「青梅竹馬是什麼意思?」
「青梅竹馬啊,就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就像你和你的同桌棠雪。」
「哦,不是好詞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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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問】小時候老欺負你的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熱評第一:現在是我老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2:47 PM
2、
棠雪撿到一根紅色的圓珠筆芯,於是拿著這根筆芯寫寫畫畫,在自己的作業本上寫了幾個100分,給黎語冰寫了零蛋。
再之後,黎語冰的語文課本就遭了秧,插圖裡但凡是個活物,都被塗上了血紅的唇色,連青蛙都不放過……乍一看像一本妖怪百科。
這還不算完,她又在黎語冰的手腕上畫手錶。
她抓著他的手,黎語冰又生氣,又彆扭,漲紅著臉,說:「你別鬧了。」
「別動,再給你畫個戒指。」
黎語冰氣得直翻白眼。
……
趙老師發現黎語冰又又又又被欺負了,有點心疼。
所以,這天開完全校大會,棠校長把她叫住詢問班級情況時,趙老師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
您的女兒,她真是個霸王啊……
棠校長聽完趙老師一五一十的彙報,氣得鼻孔都變大了,當天傍晚回到家,打了棠雪的手心。才打一下,根本沒怎麼用力,這貨就開始飆淚花,淚水在眼睛裡汪著打轉,好不可憐。
棠校長恨自己無能啊,一下就心軟了。
他板著臉看著小混蛋,「你知道錯了沒?!」
「知道了……」
「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同學了?」
「不敢了……」
棠雪沒有再挨打,但終究是罰站了。
吃飯站著吃,作業站著寫。
她一邊寫作業,一邊咬牙,嘴裡邊念念有詞:「竟然還敢告狀?黎語冰,你給我等著!」
……
第二天來到學校,棠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責黎語冰打小報告。
黎語冰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沒有。」
棠雪當然不指望他承認。
她一氣之下,吃了他的小熊餅乾,喝了他的旺仔牛奶。午飯時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飯,她又把他的糖醋裡脊吃了個乾淨。
而黎語冰不得不吃掉被棠雪嫌棄的芹菜。
這還不算完。吃完飯,棠雪拉著黎語冰去小賣部,逼著他給她買了一個奇趣蛋。
奇趣蛋是現在小學生最流行的東西,形狀是一個鴨蛋,可以開出巧克力和不同的玩具,很有意思,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買完奇趣蛋,黎語冰摸著口袋裡僅存的兩個鋼鏰,臉都黑了。
小學生攢點錢容易嗎……
而得到奇趣蛋的棠雪心情爆好,一邊吃巧克力一邊玩剛開出來的直升機,回去之後拿著直升機跟周圍人顯擺,享受同學們羨慕的目光,儼然一個人生贏家。
棠雪對黎語冰說:「我決定原諒你了,」頓了頓,又補充,「不過你明天的旺仔牛奶還是要給我喝。」
黎語冰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要反擊。
……
黎語冰家裡有很多糖果,大部分都是爸媽的朋友送的。
但是呢,爸爸媽媽又不允許他吃太多糖,所以很多糖放著放著就過期了。
這天,黎語冰看到媽媽又把過期的糖果丟掉,他突然問:「吃了這些糖會怎樣?」
黎媽媽嚇唬他:「會肚子疼,要去醫院打針才能好。所以你以後都不要吃過期的東西。」
黎語冰乖巧地點點頭,指著垃圾桶裡的糖罐子,說:「我能不能拿幾塊?」
「嗯?你想幹嘛?」
「給流浪狗吃。」
黎語冰帶著這些過期的糖果去學校,果然不出他所料,剛把糖拿出來,棠雪就像是狗見到骨頭一樣,立刻湊過來了。
「還是進口糖呢。」棠雪指著那糖紙上的外國字,說道。
「嗯。」黎語冰故意地語氣淡淡,顯得和平常沒兩樣。
棠雪吞了一下口水,「我幫你嘗嘗吧?」
聽聽,聽聽,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呢……
不等黎語冰答應,棠雪自顧自地拿了他的糖果,飛快地剝開送進嘴裡,絕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黎語冰扭開臉,悄悄地彎了彎嘴角。
「流浪狗。」他背對著她,小聲說。
「你說什麼?」棠雪沒聽清,含著糖追問。
黎語冰沒應聲,只是將手裡剩下的兩塊糖扣在她課桌上,然後掏出嶄新的語文課本——之前那本妖怪百科被他扔進垃圾桶,這本是媽媽新給他買的。
媽媽還說他是狗熊,上個學都能把書弄丟了。
雖然眼睛盯著課本,黎語冰的注意力卻都在身邊的棠雪身上。他迫切地希望看到這個傢伙肚子疼,然後被送進醫院打針的場面,要是能親耳聽到她打針時的哀嚎,那簡直完美了。
磕嘣——
棠雪咬了一下嘴裡的糖果,她突然地感覺到哪裡不對勁,咬完就停住了。
黎語冰側著腦袋偷偷觀察她。
只看了她一眼,他腦袋立刻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棠雪她在流血。
她一邊的臉蛋被糖塊撐起來一個包,嘴巴微微張著,鮮紅的血液順著嘴角向外淌,越淌越多,越淌越多,像一條紅色的瀑布,觸目驚心。
黎語冰嚇得渾身冰冷,手足發麻。
棠雪感覺到嘴邊發癢,她抬手摸了一下,低頭一看,指尖上都是鮮血。
她直接嚇傻了,扭著腦袋,呆呆地看著黎語冰。
黎語冰也呆呆地看著她,小臉煞白,眼睛裡開始泛淚花。
兩人的異常很快引起周圍同學的注意。正好這時,上課鈴響了,趙老師踩著鈴聲走進教室,說道:「別吵了,上課了沒聽到嗎?都坐好!」
棠雪前桌的莫曉璐尖聲喊道:「老師,棠雪她吐血了!」
趙老師聞言看向棠雪,果然見她臉色慘白口吐鮮血,更奇怪的是臉蛋還鼓起一塊。趙老師嚇了一跳,立刻跑過去,放下教案,然後彎腰捧著棠雪的臉蛋,拇指輕輕按了按鼓起來的那塊地方,硬邦邦的。
「怎麼回事?你吃什麼了?」
棠雪已經嚇懵了,呆呆的望著趙老師,也不說話。
黎語冰抖著聲音說:「是糖,是過、過——」
趙老師打斷他,說棠雪:「先吐出來。」
棠雪乖乖地低頭,張嘴,吐了一口。
吐出來的是被咬成兩半的糖。
接著又吐了一下。
吐出來一顆白色的物體,沾著血沫子。
趙老師只看了一眼,立刻肩膀一鬆:「棠雪,你換牙了。」
……
趙老師帶棠雪去漱了口,回來後照常上課。班上已經有不少孩子換過牙了,不過像棠雪這樣換牙換出驚悚片的效果還真是少見。
棠雪驚魂甫定,這會兒看起來尤為文靜。她坐下來後,對黎語冰說:「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
黎語冰小聲說:「我也是。」
棠雪覺得自己這會兒需要吃塊糖壓壓驚,於是默默地伸手去拿自己課桌上剩下的兩塊糖。
黎語冰卻突然把那兩塊糖收走了。
「喂。」棠雪有些不高興。
「不要吃了。」黎語冰說。
棠雪哪裡聽得進去,朝他攤手,「你已經給我了。」
黎語冰:「我後悔了。」
趙老師在講臺上敲黑板:「注意聽講!棠雪黎語冰,你們有多少話要說?要不要講臺給你們,你們來講?」
棠雪立刻住嘴了,卻依舊瞪著黎語冰,手掌固執地向他攤著。
黎語冰把兩塊糖剝開,每塊都親自舔了一下,然後包好糖紙,放到她手心裡。
「吃吧。」
棠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2:54 PM
3、
【意外事故】
棠雪要過生日了,提前一個星期就跟黎語冰打了招呼,要求他準備禮物。
黎語冰並不想花費心思給這個傢伙過生日,本打算折個紙飛機當生日禮物應付她。
不過這天,他在社區超市看到有賣假蜘蛛的。假蜘蛛是用塑膠做的,有湯碗那麼大,黑乎乎的非常逼真,看得人頭皮發麻。
這麼噁心的東西,很適合拿去噁心壞蛋。
於是黎語冰偷偷買了蜘蛛,還多花了兩塊錢讓老闆給包上禮品紙。
老闆一邊包禮品紙一邊問:「這是送給誰的禮物呀?」
黎語冰抿了下嘴角,如實答道:「我同桌。」
「哦,你同桌是男的女的?」
「女的。」
老闆把包好的禮物遞給他,一臉擔憂地提醒道:「小朋友,你送女孩子這個,怕是要被打哦。」
……
黎語冰把生日禮物交給棠雪,棠雪迫不及待地開始拆。
他就在一旁默默地觀察她的表情,期待看到她大驚失色的樣子。
棠雪看到蜘蛛後一臉驚奇,用指尖摸著蜘蛛的後背,說:「我還以為是真的呢,嚇我一跳。」
嚇你一跳……你倒是跳啊……
黎語冰一陣失望,問她:「你不害怕嗎?」
「不怕呀。我媽媽說,所有的動物都怕人。」
黎語冰感覺棠雪有點可怕。
午飯時,棠雪把大蜘蛛掛在黎語冰的背後,倆人出現在食堂,嚇哭了一整個食堂的小朋友,還差一點發生踩踏事件。
他們都因此被叫了家長。
黎媽媽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回家的路上,她對黎語冰說:「你是不是傻呀,給女孩子的生日禮物,你送蜘蛛?你這樣將來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
黎語冰心情低落,面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
在反擊棠雪的道路上,他走得太艱辛了。
……
十一月上旬,棠雪迎來了她最最最喜歡的活動——秋遊。
今年他們的秋遊地點定在郊區的鷺山。鷺山臨著鷺湖公園,是一片小山包,山包上種著很多蘋果樹,一到秋天,漫山都是彤紅的蘋果,錯錯落落,像千盞萬盞的小燈籠,特別漂亮。所以當地人又管鷺山叫「蘋果山」。
既然去蘋果山,那肯定是要圍觀農民伯伯摘蘋果的,而且據說,如果足夠聽話,他們還有機會親手摘蘋果。
一到鷺山,小孩兒們像出籠的鳥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趙老師看著騷動的小蘿蔔頭們,警告道:「聽我指揮,不要亂跑,山上有老虎,專吃小孩兒……棠雪,你的紅領巾是怎麼回事?」
棠雪剛才玩紅領巾不小心拆開了,再繫不回原先的樣子,試了幾次她就放棄了,就那麼隨意把紅領巾搭在脖子上,像是剛從澡堂子裡出來的。
「老師,我不會繫。」棠雪說。
趙老師這會兒沒時間管她,便指派黎語冰:「黎語冰,你幫棠雪繫一下紅領巾。」
黎語冰有點不情願,卻只能照做。
他給她繫紅領巾的時候她搖頭晃腦的亂動,黎語冰不耐煩地說:「別動。」
兩人離得那麼近,棠雪看著黎語冰的臉,他的眼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嘴巴緊緊抿著,看起來相當嚴肅。
「黎語冰,你長得好像我的娃娃。」
「別說話。」
棠雪突然的手癢癢,於是抬手,開始揉黎語冰的臉,左一下右一下,揉一揉捏一捏,像是玩麵團一樣。
黎語冰皺著眉說,「你別鬧了。」
他真是倒了一百輩子的黴,又要給她繫紅領巾,又要給她玩兒臉。
趙老師帶著孩子們步行到一片平坦的地方,這裡視野開闊,可以看到鷺湖全貌,是絕佳的午餐地點。
然後她讓他們坐下吃午飯。
吃過午餐可以自由活動一會兒,但不許跑太遠,絕對不能離開老師的視線。
黎語冰坐在草地上安靜地觀察著這裡的景物,湖光,山色,飛鳥,行船……這次秋游不是白來的,回去要寫作文。
慶幸的是,棠雪那個傢伙沒來煩他,她在和別人追逐打鬧。
黎語冰坐了一會兒,突然有人敲他的後背。他扭頭,看到棠雪那張眉開眼笑的臉。
「黎語冰,你看這是什麼?」棠雪笑咪咪地朝他抖了抖手。
黎語冰目光一偏,看到她右手捏著一條肉蟲,肉蟲有手指那麼長,手指那麼粗,豆綠的顏色,背上一串彩色斑點,此時這肉蟲被倒提著,正掙扎著扭動肥胖的身軀。
黎語冰臉色一變,起身拔腿就跑。
真的,他不怕蛇不怕老鼠,甚至不怕蟑螂,但是就怕這類蟲子。
因為以前被毛毛蟲鑽過耳朵眼,那簡直是噩夢般的經歷。
棠雪一看黎語冰跑了,哈哈大笑,捏著蟲子追上去,一邊說:「你不要跑嘛,快看看它多可愛吖!」
黎語冰跑得更快了。
他像一匹小野馬一樣,慌不擇路地沿著來路跑,趙老師發現情況不妙,高聲喊道:「嘿!黎語冰棠雪,你們幹嘛呢?別跑了給我回來!」
黎語冰充耳不聞。
他跑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棠雪有點害怕,連忙把蟲子一扔,說道:「我已經扔了,你別跑了。你看我現在手裡什麼都沒有!」
但是晚了。
黎語冰跑得太急,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瞬間跌出去,小小的身軀嗖地一下飛起,像是一片飄零的樹葉被秋風捲起。趙老師看得心都提起來了……
然後他落下時紮進了路邊的灌木叢。
趙老師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忙跑過去。
……
黎媽媽聽說自己兒子在醫院,丟開手裡工作就趕過來了。
她跑進兒科診室1,看到兒子正坐在椅子上,有個大夫正在用棉籤給他擦藥。那大夫是個女的,燙著花捲頭,戴一副金絲眼鏡,一邊擦藥,一邊說:「疼就說啊,別忍著。」
趙老師站在一旁看著,一臉關切。
黎媽媽鬆了口氣。在她的腦補畫面裡,兒子已經快接近一具屍體了,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萬幸萬幸。
她走進去,緩了緩語氣,問道:「大夫,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大夫沒抬頭,一邊繼續擦著藥一邊說:「掉到刺棘叢裡了,沒事兒,不用擔心……你兒子骨頭很硬啊,這麼半天半個疼字兒不喊,不哭不鬧,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沒事兒怎麼還擦藥呢?」
「臉上紮了點兒刺,我剛給他清理乾淨了,現在擦點碘酒消毒。幸好是秋天,孩子穿得多,身上沒有刺。」
黎媽媽擰著眉看著黎語冰,不管有事兒沒事兒,當媽的心疼啊……
趙老師說:「對不起,黎語冰媽媽,是我失職,沒看好孩子。他們跑得太快了,都沒給我反應時間。」
黎媽媽正要說話,突然發現趙老師身後探出來一個小人兒。
小人兒紮著兩條馬尾辮,白皙的小圓臉,紫葡萄一樣的眼睛,別提多可愛了。
小孩兒走到黎媽媽面前,往她手裡塞了一個蘋果。紅彤彤的蘋果,特別新鮮,果皮上還掛著點霜白,像是新從樹上摘下來的。
黎媽媽心都要化了,彎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棠雪?你怎麼在這呀?喲喲喲,眼睛怎麼紅了,誰逗你哭了啊?不要哭,阿姨幫你打他。」
趙老師解釋道:「黎語冰摔了一跤,她非跟過來,怎麼趕都不走。」
這時,那正在給黎語冰擦藥的大夫突然「嗤」的一笑,說道:「她這是心虛了,趙老師你回去審審她吧,這事兒跟她脫不了關係,她要敢不說實話,你告訴她爸。」
黎媽媽感覺這大夫講話有點奇怪,問道:「你認識棠雪?」
「認識,我是她媽。」
「……」
黎媽媽第一反應是驚訝,第二反應是親切。她這是第一次見到棠雪的媽媽,以前開家長會都是棠校長去的。既然兩家孩子是同桌,那感覺自然比一般的同學家長要親近一些,而且棠雪還這麼可愛。
棠媽媽直起腰,有些抱歉地看了黎媽媽一眼,說道:「真對不起,我們家孩子太淘了,我向你道歉。」
「啊?沒事沒事,小孩子打鬧很正常的,」黎媽媽摸了摸棠雪的小腦袋,關切地看了眼黎語冰。她有個問題挺擔憂的,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我們家黎語冰他,會不會毀容啊?以後一臉麻子,怎麼娶媳婦呢……」
棠媽媽被逗笑了,答道:「你放心,你兒子要是毀了容,我把我閨女賠給他當媳婦。」
就在這時,鐵骨錚錚多疼都不哭的黎語冰,突然地眼睛濕潤了。
「我能不要嗎……」他弱弱地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01 PM
4、
棠雪快被黎語冰嚇死了,著實乖了兩天,第三天她讓黎語冰給她買奇趣蛋時,還破天荒地把蛋殼給了黎語冰,以示對他的人道主義關懷。
黎語冰:「……」
真是,好感動哦。
又過了幾天,黎語冰的臉徹底好利索了。他終於沒有變成麻子臉,只是在鼻樑右側多了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距離右眼有些近。如果說他的眼睛是月亮,那麼這個痣就是一顆遙望月亮的小星星。
唔,還挺好看的。
棠雪用手指肚碰了碰這顆痣,問黎語冰:「還疼不疼呀?」
小女孩的指尖柔軟細嫩,黎語冰很不適應地撇開頭,沒說話。
「黎語冰,我們過家家吧!」
「我不——」
拒絕的話沒說完呢,黎語冰已經被棠雪抓走了。
最近電視上在演《金枝欲孽》,棠雪糾集了一幫人,她演皇上,其他人演妃子,黎語冰演最受寵愛的妃子。
棠雪勾著黎語冰的肩膀,其他小朋友們把他們倆簇擁在中間,大家都喊她「皇上」,她滿意地點點頭,那表情那儀態,昏君無疑。
她用爪子拍了下黎語冰的肩頭:「愛妃,你說話呀,你不說話你就失寵了。」
黎語冰一臉英勇就義的樣子,像劉胡蘭。
這倆人,一個在拍宮廷劇,一個在拍抗戰片,根本沒在同個頻道上。
棠雪撓了撓腦袋,想著下一步該做什麼,她偏頭看向她的愛妃黎語冰……哦吼吼,知道了!
她突然地湊過去,在愛妃臉上吧唧親了一下。
黎語冰臉都綠了。
同樣臉綠了的還有一個人。
棠校長今天來棠雪他們班聽課,這會兒離上課還有兩分鐘,他和幾個老師一起來到班級門口,正好看到棠雪一手攬著黎語冰的肩,像個小惡霸一樣,還親人家。
小學二年級!就耍流氓!
還當著那麼多老師的面!
讓他這個當校長的臉往哪放!
呼——呼——
棠校長氣得呼吸沉重,鼻孔又變大了,看起來有種莫名的喜感。
「棠、雪!」
棠雪早見勢不妙,一溜煙兒回班裡去了。
之後上課就老實乖乖一動不動。
棠校長自然不肯就這麼放過她。
所以這天棠雪放學回家,又又又又被罰站了。
「你說你都多大了,怎麼還跟小孩兒似的?」棠校長指著她,教訓。
「我本來就是小孩兒。」
「你!你怎麼不知羞啊?我都替你羞!」棠校長說著,還故意用食指在自己臉上劃著,「臊得慌!」
就在這時,棠媽媽提著菜籃子進來了,她今天調休。
棠媽媽一見這陣仗,真是太熟悉了,她一邊換鞋,一邊隨意問道:「又怎麼了?」
「你問她!」
棠雪可憐巴巴地看著媽媽:「媽媽,今天老師提問我都答對了,老師還表揚我了,然後爸爸讓我罰站。」
棠媽媽:「……???」
棠校長連忙解釋:「不是因為這個。這孩子她公然調戲男同學,還親上了。我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都不敢相信。」說著把今天看到的那一幕講了。
棠校長在教育界也算混了些年,管別人的小孩倒是在行,輪到管自己的孩子,各種頭大。
棠媽媽蹲下身,問棠雪:「你為什麼親黎語冰?」
「因為我在演皇上。黎語冰他是愛妃。」
棠媽媽樂了,「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挺高端。」說著看一眼棠校長,「孩子過家家呢,你別用你成年人的思維過度解讀。」
棠校長稍稍安了些心,然後又強調:「過家家也不行,已經是大姑娘了。」
棠媽媽摸了摸棠雪的小腦瓜,說道:「棠雪,你長大了,不可以親男的了。也不可以讓男的親你。」
「為什麼?」
「親了之後就會生口瘡,要打針才能好。一會兒你跟我去醫院打一針。」
棠雪本來陽光明媚的小臉立刻垮了,哭喪著答了一聲:「哦。」
想了想,她又有些不甘心:「那媽媽為什麼可以親爸爸呢?」
「咳。」
兩個大人都是老臉一紅。
棠校長重重「哼」了一聲,用誇張的語氣掩飾尷尬,說道:「因為我是校長,校長無論親別人還是被別人親,雙方都不會生病。」
「哦——」棠雪恍然大悟,「難怪爸爸可以親黃老師呢。」
棠媽媽聽到這話,勃然變色,刷地站起身,擼起袖子正要動手,突然想到女兒就在跟前,怕嚇壞小孩,於是極力地克制自己,只是陰沉著臉說:「棠鴻江,你把話給我講清楚。」
「小孩瞎說呢!我冤枉!什麼黃老師,認都不認識!」
棠媽媽把他拉進臥室,嘭地一下關上門。
然後一把擰住他的耳朵,咬著牙冷笑:「再給你一次機會,交代。」
「唉疼疼疼!老婆我冤枉,我真的冤枉,棠雪故意陷害我呢,那個小混蛋,肯定是對我懷恨在心,你等我去打她,我,我,哎喲疼疼疼……」
「說不說?」
「說什麼呀?」
……
臥室的隔音性很好,棠雪也不知道爸爸媽媽在裡面做什麼,但是她本能地感覺到恐懼,於是重重地拍門:「爸爸媽媽快出來……」
拍了好一會兒,門終於被拉開了,棠校長從裡面走出來。
他左眼烏青,臉色陰鬱,低頭看著棠雪說:「你個小混蛋,趕緊解釋清楚,什麼黃老師黑老師,小小年紀就敢編瞎話陷害自己親爹,我可是你親爹啊,你個坑爹的倒楣孩子……」越說越委屈,快哭了。
棠雪有些懼怕,倒退了兩步。
棠媽媽抱著胳膊走出來,深呼一口氣,儘量把語氣放得平和,問棠雪:「棠雪,你告訴媽媽,誰是黃老師?」
「黃老師就是門衛——」
「門衛!棠鴻江你個禽獸,連門衛都不放過!」
「她胡說!門衛是個男的,也不姓黃,而且都六十歲了!」
「——門衛爺爺養的狗。」
「……」
「……」
夫婦二人目瞪口呆。
棠媽媽扶著額頭,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老公。
棠校長爆發了:「那條狗叫黃獅,你個倒楣孩子,你幹嘛叫人家黃老師,人家叫黃獅!黃獅!你這坑爹的孩子,氣死我了……」
「爸爸……」
棠校長擺手:「不敢當不敢當,從今往後你是我爸爸。」
「……」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06 PM
5、
【當爸爸了】
趙老師帶著棠雪他們去參觀了一次養雞場。
養雞場可太臭了,棠雪被熏得都快靈魂出竅了。她捂著鼻子問黎語冰:「你聞到臭味兒了嗎?」
「你說呢?」黎語冰捂著鼻子回答。
「我們走吧?我不想待在這了。」
「不行,老師讓撿雞蛋,每個人撿五個。」
「哦,那你幫我撿。」棠雪把自己的小籃子塞到黎語冰手裡。
黎語冰翻了個白眼。他翻白眼都成習慣了。
撿完雞蛋,趙老師帶他們去參觀了孵化室。在這裡,棠雪第一次圍觀了小雞破殼的全過程。小雞在裡面一下下地啄破蛋殼,然後艱難卻成功地鑽出來,跌跌撞撞地走路……真是太太太太可愛了!
棠雪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回去跟爸爸說,雖然快被熏死了,但是看到小雞從蛋殼裡鑽出來的那一刻,她覺得好快樂,一點也不後悔,blabla……
棠校長教了她一個成語,叫「不虛此行」,大致解釋了一下意思。
棠雪一臉醍醐灌頂的樣子,小雞啄米般狂點頭:「就是這樣!」
女兒乖的時候真是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棠校長一開心,摸著她的小腦瓜,又給她講了雞蛋孵化的原理。
這下惹了麻煩。
棠雪聽完原理,自己從冰箱裡拿了個雞蛋,握在手心裡。她決定親自孵一隻小雞出來。
棠校長只當她是一時好玩,沒當回事。哪知道這小傢伙天天握著雞蛋,吃飯睡覺也不放下,連著一個星期如此了……
這個時候了棠校長又不忍心告訴她,這種雞蛋孵不出小雞。
棠雪上課也是要握著雞蛋的。趙老師經常是上著上著課望一眼學生,看到棠雪身體坐得筆直,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然後放在課桌上的左手裡握著個肉粉色的雞蛋……那畫面還真是,看多少次都不能適應。
最不適應的人是黎語冰。
雞蛋裡還沒蹦出小雞呢,棠雪就已經把它認定為自己的寶寶,以媽媽自居。她當媽媽,自然就要讓黎語冰當爸爸了,她還煞有其事地和黎語冰商量,他們的寶寶應該叫什麼名字。
黎語冰莫名其妙地就要給一顆雞蛋當爸爸。雖然說不上哪裡不對,但他就是覺得彆扭。
他表達抗拒的方式唯有逃避。
所以,自從有了雞蛋兒子,這個當爸爸的一下課就開溜,跑得比誰都快。連趙老師都感歎,黎語冰現在喜歡出去活動了,真不容易啊。
黎語冰的表現自然讓棠雪有些不滿意,她回去跟媽媽訴苦,棠媽媽說,這是「喪偶式育兒」,非常的符合我國的基本國情,無需大驚小怪。
雖然沒聽懂,但貌似得到了安慰。= =
黎語冰總是逃避身為父親的責任,為此付出了一點小代價。
——他被一股校園惡勢力盯上了。
有幾個高年級的學生,組成了一個小團夥,專門敲詐低年級孩子的零花錢,還用暴力威脅受害者不許告訴老師家長。
黎語冰瘦小又安靜,不怎麼合群,很輕易地就成為他們的目標。
在觀察了幾次之後,他們終於動手了。
這天下課,黎語冰跑出教室,在校園裡溜達了一會兒,猝不及防地被人拽進角落裡。
幾個在黎語冰眼裡算是「人高馬大」的男生,一臉獰笑,要向黎語冰「借幾個錢花花」。
黎語冰記得老師講過遇到敲詐時的正確措施,先把錢給出去避免被揍,過後再找老師家長報警。所以這會兒他雖有些緊張,倒也不是太害怕,默默地開始掏錢。
就在這時,一聲稚嫩卻響亮的斷喝打斷了他們:「你們幹什麼呢?!」又嫩又脆,彷彿春天初生的柳芽兒。
幾人循聲望去,看到一個小蘿莉。小蘿莉個子小小的,紮著兩條馬尾辮,穿著寬鬆的校服,頸上紅領巾繫得亂七八糟,藍色的校服褲子太肥大,幾乎遮住了腳。
小蘿莉一臉的正氣凜然,右手氣勢洶洶地插著腰,左手……左手握著個雞蛋。
那畫風看起來有些微妙的詭異。
雖然她一身正氣(忽略掉雞蛋),但惡勢力們怎麼可能懼怕這麼小一個小孩兒,於是領頭那人惡狠狠地嚇唬她:「滾!再不走連你一起打!」
「你敢!我爸爸可是校長!連你和你爸爸一起打!」
「校長」這倆字有如尚方寶劍,那幾人立刻慫了,幾乎沒猶豫就放了黎語冰,走之前還不忘警告他們:「不許告狀!」
黎語冰靠在牆上,看著棠雪朝他走來。
她握著雞蛋,走路一蹦一蹦的,志得意滿的樣子,看樣子心情相當的好,兩個馬尾辮就隨著她的動作搖擺,使她看起來像個小兔子。
有一瞬間,黎語冰覺得這人似乎沒那麼討厭了。
棠雪走到他跟前,喊他:「蛋蛋它爸。」
黎語冰想撞牆。
棠雪說:「錢還在嗎?」
「嗯」,黎語冰抿著嘴角,糾結了一下,低聲說,「謝謝。」
「不用客氣,你的錢只有我能花。」
黎語冰心裡剛剛湧起來的那點感激,硬生生給咽回去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09 PM
6、
【他的快樂】
棠校長認為,棠雪這丫頭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多半是閒的。
他得給她找點事情做。
課業輔導班之類的暫時不用,他自己就能給孩子補習。
「練點活動筋骨的項目吧?比如跳舞、游泳、跆拳道?」棠媽媽和他商量。
「跆拳道肯定不行,現在還欺負同學呢,學了跆拳道還了得?」棠校長首先pass掉一切可能引發暴力的專案。
棠校長放學後在校門口兜了一圈,收到宣傳單若干。經過層層篩選,並參考棠雪本人的意見,他們暫時敲定了滑冰。
於是這天,棠雪放了學就不能直接回家了,跟著爸爸站在校門口等公車。剛放學的校門口有點亂,熙熙攘攘的像菜市場,人車擁堵不說,還有推著小車賣零食的。
棠雪背著小書包東張西望,突然朝著某一處喊道:「黎語冰!」
黎語冰的媽媽看到是棠雪,領著黎語冰笑呵呵地走過來。棠雪就住在家屬樓,黎媽媽是知道的,這會兒看到他們等公車,就知道不是回家,於是問道:「這是幹什麼去?」
「我給她報了個班。」
「什麼班呀?」
「滑冰的。」
「怎麼樣呀?」
「還沒去呢,今天第一堂課試滑。你要不要帶黎語冰看看?試滑不收費的。」
黎媽媽覺得挺新鮮,低頭看向兒子,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黎語冰果斷搖頭。
黎媽媽連哄帶勸,終於勸得兒子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黎媽媽不給他後悔的時間,開開心心地將他拖上車。
棠雪和爸爸也有幸搭上了順風車。
……
黎語冰說到做到,答應了來看看,來了之後就真的只是看看。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室內冰場旁邊的塑膠排椅上,那派頭,像個視察工作的領導。
教練把裝備拿到他面前邀請他試試,他只有搖頭。
黎媽媽有些頭痛,「他最討厭的就是運動。唉,我們家這個孩子,人小主意大,我這當媽的都勸不動他。」
棠雪換好了冰鞋和護具,跟著爸爸走上冰場。是的沒錯,校長大人也是會滑冰的。
然後,爸爸把她丟給教練,自己一個人去玩了。
任何一個小朋友初學滑冰,都是從摔跤開始的。棠雪在教練的指導下幾乎還沒挪地方呢,就「咚」的一下摔倒在冰面上。
場外的黎語冰抿嘴笑。
棠雪沒哭,站起來繼續滑,過不久又摔一跤,咚。
黎語冰笑得眼睛都亮了。
然後就是棠雪不停地摔,黎語冰不停地笑,後來還忍不住鼓掌了。
黎媽媽額角滴汗,恨鐵不成鋼地推了一把他的腦袋:「你個傻小子!不給人家加油就算了,哪有鼓掌的?!」
不管怎麼說,黎語冰對滑冰這項運動的好感度蹭蹭蹭暴漲,以至於他都願意親自嘗試一下了。
黎語冰換上裝備,進場,然後毫無意外,第一步也是摔跤。
棠雪:「哈哈哈哈哈!」
假如沒有棠雪在旁邊幸災樂禍,他可能摔一兩跤覺得不好玩也就放棄了,可偏偏有這樣一個討厭的傢伙聒噪著,他有些負氣了,摔倒就爬起來繼續,一邊總結經驗一邊按照教練講授的去做,這樣過了不一會兒,竟然不再摔跤了。
然後他滑著冰在棠雪面前經過,動作不算流暢,表情絕對鎮定,裝逼技能滿分。
「咦?」棠雪有些驚奇。
黎語冰背著手,留給棠雪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你是怎麼做到的呀?」棠雪追上去,一著急,咚的一下又摔了,她忍不住「哎呦」一聲。
黎語冰一邊滑一邊笑,又不敢笑得太明顯,便只是淺淺地牽著嘴角。
總之,他的快樂就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棠校長滑著冰經過教練身邊,聽到教練在感歎:「悟性不錯。」
棠校長挺開心的:「你說我們家丫頭?」
「不是,我說那個小男孩。」教練抬了抬下巴,看著黎語冰的背影。
「那我們家的呢?」棠校長不甘心地追問。
教練想了一下,儘量地尋找了一些優點:「皮實,禁摔。」
棠校長好生氣:「你當她是諾基亞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12 PM
7、
【寒假活動】
棠雪和黎語冰本來都是報的花樣滑冰,不過學了幾次,他們倆就分道揚鑣了。根據滑冰俱樂部給出的建議,棠雪去學了速滑,而黎語冰被隔壁某冰球俱樂部的一個教練看中,那教練把他拐去學冰球。
反正都是鍛煉身體,兩家家長倒沒太在意。
慢慢地,就到了期末。
棠雪去爺爺家,爺爺跟她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承諾:如果棠雪能考全班第一,就帶她去香港迪士尼玩。
這個時候,大陸還沒有迪士尼。
為了夢中的迪士尼樂園,棠雪只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壓迫黎語冰。她對黎語冰說,你要是再考雙百,我就給你文具盒裡塞毛毛蟲,一天塞一條,不帶重樣的。
黎語冰迫於她的淫威,考數學的時候故意答錯了一道填空題,結果只考了98分。
加上語文成績,總分是198。
嗯,還是全班第一。
棠雪有點絕望。
媽媽說,凡事要從自身找原因。
棠雪覺得有道理。從那以後她養成了每天吃核桃的習慣,沒錯她要補腦。
……
寒假時,棠雪和黎語冰都報名了一項市裡組織的小學生公益活動——少年講解員。
他們被派到各大景點,給遊客們做免費講解。棠雪和黎語冰去的是城西的一個古戰場遺址,古戰場外荒草叢生破敗不堪,裡頭有些東西是出土文物,還有一些是人們根據記載修建的,總之弄得蠻熱鬧的。
可惜了,和平年代好像沒太多人喜歡參觀戰場,所以這裡的人流量比那院外的景色還荒涼。
為了提高孩子們的積極性,活動組織者規定,少年講解員們每完成一次講解,可以向遊客索要票根,三張票根可以換一朵小紅花,小紅花能用來換各種各樣的獎品,有書包,文具,玩具,等等。
古戰場景點每次有四個講解員同時值班,在這樣一個毫無人氣的景點裡,勢必形成僧多粥少的尷尬局面。
面對如此競爭,棠雪如魚得水。
一看到人,這貨就蹦蹦噠噠地跑過去,眨著大眼睛脆生生地問: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我能給你講解嗎?不要錢噠!
誰能拒絕?
然後這幫人就暈乎乎地被棠雪領著走了。
古戰場的知識比較枯燥,棠雪培訓的時候根本沒有認真記,這會兒講著講著就忘了詞,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過那都不重要!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自信!
所以她只停頓了一下,就開始瞎掰了,一本正經地在那胡說八道。
遊客暈乎乎地來了,又暈乎乎地走了,走之前把自己的票根給了棠雪。
棠校長在門口攔住遊客,悄悄問道:「她講得怎麼樣?」
遊客表情彷彿做夢,「她說這裡是奧特曼和哥斯拉打架的戰場,還給展示了兵器。」
棠校長尷尬得想撓牆,同時也有些不解:「那你怎麼還把票根給她?」
遊客星星眼:「因為她太可愛了!」
……
棠雪又幹完一票,出來時看到有新的遊客來,那遊客是個年輕女人,身邊圍了兩個小男生,搶著要給她當解說。
而黎語冰站在講解桌後面,安靜地看著他們。
看起來有些孤單。
棠雪胸中湧起一股情緒,大概類似於「這人是我罩的」。她走過去牽起黎語冰的手,走到那位年輕女遊客的面前。
那兩個小男生還在競爭,這個說「阿姨我背得熟練,選我吧」,那個說「阿姨我演講比賽得過獎,選我選我」。
棠雪開口了,自帶蘿莉音,語速慢悠悠,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姐姐好。」
三個字,嘭的一下擊中了女遊客的小心臟。
女遊客精神一震,笑望著她:「你怎麼喊我姐姐啊?」
「你這麼年輕,我難道要喊你阿姨嗎?」
嗷!女遊客捂著小心臟,這誰家孩子,好想偷回家!
棠雪拉了一下黎語冰的手,說道:「姐姐,他叫黎語冰。我們是這裡的講解員,不要錢的。黎語冰他今天還沒有講過呢,你能讓他給你講嗎?拜託拜託!」
女遊客看著黎語冰,嗷,這個也想偷!
「叫姐姐。」她笑咪咪地對黎語冰說。
黎語冰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叫了一句:「姐姐。」
然後他終於迎來了今天的首講。
從那之後,古戰場的遊客基本被棠雪和黎語冰壟斷了,同組的其他人敢怒不敢言。
活動結束後,棠雪一共攢了7朵小紅花,黎語冰6朵。棠雪拿著13朵小紅花,去老師那裡給自己換了一個超大的毛絨維尼熊,給黎語冰換了一塊橡皮。
黎語冰看著手裡的橡皮,感動得想打人。
早該料到的,他只是在給她打白工。
之前他那些感動真是腦子長包才會出現的幻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16 PM
8、
【那後來呢?】
在棠雪的印象裡,她的童年生活總和一個叫黎語冰的人脫不開關係。那段回憶的每個角落,都有他的名字,他的身影。
那後來呢?
後來啊……
小學六年級,棠雪和黎語冰面臨擇校的問題。湖城市是一個千萬級人口的大城市,中學很多,但最好的中學只有兩所,一個是湖城一中,另一個是花西中學。兩所中學各有特色,每年有無數的小孩家長打破頭顱想把自己孩子送進這兩所學校。
兩所學校中,花西中學的課外活動更豐富一些,而且有著全市最好的中學生滑冰隊。棠雪和黎語冰約好了,一起去花西中學。棠雪自己速滑拿過獎,就算小升初考試成績差一點也應該問題不大;而黎語冰就更不用擔心了,不提課外活動,光看學習成績,他就是兩所學校都要爭搶的生源。
小學畢業的這個暑假,棠雪過得特別開心,因為爺爺終於帶她去迪士尼了。
雖然她小學六年都沒考過全班第一,但爺爺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一定活到什麼時候呢,萬一等不到她考第一的那一天呢……所以還是先帶她去吧,不要留下終生遺憾。
這個暑假,黎語冰去了國外的訓練營,一連兩個月杳無音信。
九月份開學,棠雪正式地成為一名中學生。她換了新校服,新書包,新文具,坐了半個多小時地鐵,終於來到新學校。
棠校長不放心自家孩子,所以一起過來了。
父女兩人站在公告欄前,仰著個脖子,盯著公告欄上的分班表,動作一毛一樣,一看就是親生的。
公告欄前就他們倆人在看。
保安好心提醒他們:「分班情況能自己上網查。」
棠校長點頭:「謝謝。我知道,我就看看……找到了嗎?」後面這句是問棠雪的。
棠雪搖了搖頭,「沒有。」
她找的是黎語冰。
棠校長說:「會不會不在這個學校啊?」
「不可能!」
「好好好,那再找找,再找找。」
再找找,還是沒有。
棠校長見女兒臉色不好,便安慰她:「你先去上課,我給黎語冰家裡打個電話問問不就知道了。」
勸走了女兒,棠校長給黎語冰的媽媽打了個電話。
「喂,棠校長?棠雪上學去了嘛?」
「上學去了,黎語冰呢?」
「黎語冰也上學去了,棠雪是哪個班?我今天帶他報到都沒看到你們。」
「棠雪是1班,黎語冰呢?」
黎媽媽一聽笑了,「黎語冰也是1班,又可以當同學了,真是緣分呢。回頭我們跟老師說說,讓他們還做同桌吧?」
棠校長暗道不妙,「等、等一下,黎語冰上的是花西中學吧?」
「咦?什麼花西中學?不是棠雪說的想去一中嗎?黎語冰說他們倆約好了去一中的。」
「……」
棠校長可算明白了。自家這傻丫頭啊……
為了不讓女兒太過傷心,棠校長編了個瞎話,等下午放學接棠雪回家時,他在路上迫不及待地說了自己天衣無縫的謊言:「黎語冰本來確實是打算來花西中學的,但是一中那邊搶生源,給了他家裡十萬塊錢,他爸媽就同意了。黎語冰自己沒好意思跟你說。這是內部機密,你就假裝不知道,懂嗎?」
棠雪對這個結果倒是能接受,她說:「原來黎語冰這麼值錢呀?那我呢?我要是去一中,他們給我多少錢?」
「你這屬於尾貨大拍賣,不值幾個錢,你可給我省省事兒吧,老實待在花西。」
「哼。」棠雪鼓了一下腮幫子。
棠校長在旁看著,心想我閨女連生氣都可愛,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小王八蛋,想想就惆悵。
……
雖然棠校長很理解黎語冰想要擺脫棠雪的迫切慾望,但他依舊無法原諒這小子對棠雪的欺騙。同時,棠校長認為,既然他嫌棄棠雪,那以後我們家棠雪也不要和這樣的人來往了,沒必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嘛。
所以棠校長把黎語冰家的固話給設成黑名單了。
棠雪到家給黎語冰打電話打不通,問爸爸是怎麼回事。
「黎語冰住校了,他家裡固話用不著,就給停了。現在誰還用電話啊,都用手機了。」棠校長面不改色地,繼續撒謊。
「哦。」
後來棠雪給黎語冰寫過幾封信,都石沉大海。她也就慢慢地消磨掉熱情。
所以如果有人問她「後來呢」,那她的答案一定是——沒有後來。
爸爸說,人生就是那麼一條路,每個人都在往前走。你可能暫時地和某個人熟悉,有說有笑,但是走著走著,也許就走散了。
你心裡的遺憾,都源自於不習慣。
不過不要緊,繼續走,你會遇到新的人。會有新的歡聲笑語填充你的世界。
至於走散的那個,就讓他活在回憶裡吧,就像相冊裡的老照片,閒的時候翻出來看一下,看完再放回去,該幹嘛幹嘛。
棠雪在花西中學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中學六年,她再也沒有見過黎語冰。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他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18 PM
9、
棠雪大學考的是霖城聯大,簡稱霖大。霖城聯大的前身是位於霖城大學城的七所高校。這七所高校本身的特色是小而精,在各自的專業領域很有分量,但綜合實力在全國來看都不算特別突出。五年前,七所高校合併為霖城大學,綜合實力立刻躋身國內高校top5,分數線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棠雪擦著霖城聯大的分數線被錄取,但她的分數夠不上自己填的專業,於是被調劑去了獸醫專業。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大學裡還有獸醫這種專業。
棠校長有些擔憂:「獸醫不就是給母豬催奶的嗎?難道你以後要進養豬場給母豬催奶?啊不行不行,我一想那個畫面我就頭暈……你給我好好學習,爭取走學術路線吧,以後進高校可以當老師,教別人怎麼給母豬催奶。」
棠雪並沒覺得學術路線有更靠譜。
不過她天生心大,也就眼黑了那麼一下下,之後該吃吃該玩玩,浪完剩下的暑假,拖著行李箱開開心心地上學去了。
獸醫專業又怎樣呢,至少「霖大」這塊牌子說出去,還是很可以裝裝X的。
棠校長不放心,跟著她一起上了高鐵。
同行的還有棠雪的高中同學,廖振羽。
廖振羽和棠雪當了三年同學,基本算是棠雪的小馬仔,平常都喊棠雪「老大」,不過在棠校長面前他不敢造次,怕老大被老大的爸爸罵。
所以就只能喊她名字,「棠雪」兩個字從他嘴裡講出來時彆彆扭扭的,很不習慣。
棠校長就覺得這廖振羽有問題,扭扭捏捏的樣子,搞不好又是想拱自家小白菜的豬,這都不知道是第幾頭了,呵呵。
他老人家就狀似不經意地透露了一下自己年輕時玩散打的經歷。路上遇到小混混,一拳頭下去,小混混哭著報警了;丈母娘家殺雞不用刀,他擰一下雞脖子,雞就斷氣了……
廖振羽在旁聽得心驚肉跳,講話都快變結巴了。
棠校長有些滿意。
棠雪坐在窗邊,手撐著下巴,看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高鐵的速度太快了,她看得有點頭暈,扭了扭脖子,她說:「好無聊啊,廖振羽,要不你轉專業吧?」
廖振羽呆了一下:「轉、轉什麼?」
「轉到獸醫專業來啊,我一個人多無聊。」
坐在倆人中間的棠校長聽完這話,都想給她腦袋上來一巴掌了:「人家好好的醫學院,你讓他轉獸醫?別胡鬧。」
「獸醫怎麼了呀?反正都是看病,給人看給豬看不都是救死扶傷嗎。再說了,你看電視上那些新聞,給人看病有可能被人打,給豬看病,豬會打你嘛?」
棠校長被她的歪理邪說震驚了,一時又找不到詞辯駁,指著她說:「你,你這,你這個……混蛋!」
棠雪有些委屈和惆悵,趴在面前的小桌板上,嘟著嘴小聲說:「我是怕,又一個人走散了啊……」
棠校長愣了愣。
廖振羽說:「老……老……棠雪。」
棠校長有些不高興地看他一眼:「你怎麼叫她『老棠雪』?我女兒很老嗎?」
「啊?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棠雪,我看過地圖,農學院和醫學院離得不遠,我們還可以一起吃飯和自習。」
「嗯,好吧。」棠雪趴在小桌板上點了一下頭。
從湖城到霖城的高鐵是三個多小時。棠校長陪兩個孩子辦好入學,安排好宿舍,在霖大的食堂吃了頓晚飯,然後他要坐晚上的高鐵回去。
棠雪想把他送去高鐵站,棠校長死活不肯。
在校門口分別的時候,棠校長又囑咐她:「你好好學習,爭取保研,碩博連讀更好,當然了想出國也行,你放心咱家有錢的,現在進高校都要博士以上了,嘖嘖……」他還惦記她的學術道路呢。
「爸爸,我覺得你越來越嘮叨了。」
棠校長轉過身,在心裡默默地歎了口氣。
因為爸爸老了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01:23 PM
10、
棠雪住的地方是七校合併時建的新宿舍樓,四人間,有空調和獨立洗手間。算上她,寢室裡已經搬進來三個人,另兩個人分別是趙芹和葉柳鶯,都是學農業工程專業的。還有個叫夏夢歡的室友,倒是和棠雪一個專業,可惜還沒來。棠雪有點懷疑這個叫夏夢歡的妹子大概是接受不了現實,打算複讀重考了。
已經到的三人都來自不同省份。晚上棠雪回寢室,和趙芹葉柳鶯聊天,說到各自的專業,另外兩人聽說她是被調劑到獸醫的,都安慰她,說獸醫專業畢業以後的出路很好的,做寵物醫生,開寵物醫院,進動物保護組織,都是不錯的選擇呢。棠雪聽著,心想怎麼別人的思路都這麼洋氣,我爹淨想著給母豬催奶了?他老人家到底經歷過什麼?
這晚棠雪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進入夢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發現寢室裡多了一個人。
此人身高一米六左右,瘦瘦的,膚色蒼白,一頭深褐色的長髮披在肩上,隨著她的動作,堆在肩頭的柔軟髮絲像水波一樣輕微晃動。
她這會兒剛進門,把兩個大行李箱拖進來,一扭頭,看到趴在床上盯著她看的棠雪。她朝棠雪笑了笑:「你好哦。」
語氣好溫柔啊。
棠雪都快化了,連忙起身說道:「你好你好,你就是夏夢歡吧?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家離這不遠,昨天沒來。」
四個室友正式會師,趙芹指了指夏夢歡的大箱子,問:「你自己提過來的?」
「不是,路上遇到了好心人。」
「我怎麼遇不到好心人,一定是因為你漂亮。」
「這個,如果你遇到男人,不管高矮胖瘦老少美醜,只要喊他一聲『帥哥』,他多半會成為好心人的。」
棠雪覺得這個夏夢歡講話蠻好玩的。她看了眼時間,貌似來不及吃早飯了,於是給廖振羽打了個電話。
棠雪:「帥哥。」
廖振羽:「……!!!」
棠雪:「帥哥~~~」
「老大你怎麼了?你別這樣,我害怕……你還是叫我小廖、小羽子吧,實在不行叫『賤貨』也成……」
棠雪扶了一下額,「別廢話了,給我捎點早飯。」
「喳。」
……
廖振羽昨天充話費送了一輛自行車,自行車的外形走賣萌路線,很小的一隻,廖振羽身材高大,騎這麼一輛自行車像是騎著一頭小綿羊飛奔,畫面不忍直視。
他騎著羊停在農學院教學樓的門口,把早餐遞給棠雪。
夏夢歡站在棠雪身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然後悄悄問棠雪:「男朋友?」
聲音故意壓低,還是被廖振羽聽到了。他朝夏夢歡勾了勾手指,「同學,你過來一下。」
「哈?」夏夢歡走近了一些。
廖振羽一臉嚴肅:「看著的我眼睛。」
夏夢歡莫名其妙,但還是照做。
廖振羽:「我瞎嗎?」
「……」
棠雪本來在研究早餐都有什麼,聽到這話,她飛起一腳作勢要踢他。廖振羽腳下發力一蹬,騎上小綿羊竄出去了,速度有如瘋狗。
留下一句話飄在風中:「老大,午飯一起吃!」
棠雪和夏夢歡一起上課時,看到夏夢歡寫的字清秀漂亮,字如其人,加上她瘦弱蒼白的外表,講話時溫柔的語氣神態,棠雪就覺得這是一個柔弱清純的妹子。
這個印象維持了大概四個多小時,直到午飯時間。
午飯時夏夢歡買了一根烤腸和兩顆香芋丸子,她把烤腸放在盤子中間,香芋丸子放在烤腸的一端,分局兩側。
這造型,在生物課本裡也有。
棠雪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廖振羽坐在棠雪身邊,偷偷給棠雪發微信。
廖振羽:老大,你室友好像是個流氓耶?
棠雪:你閉嘴。
廖振羽:我沒有張嘴,我只是在打字。
廖振羽:老大我現在比較擔心你的安全了。
廖振羽:啊我在害怕什麼,我老大可是流氓頭子耶,還能怕這個小流氓?
棠雪:= =
棠雪重重踩了他一腳,他終於消停了。
棠雪感覺夏夢歡應該是不小心這樣子的,於是悄悄提醒她。
棠雪:歡妹,你盤子裡有個小JJ!
夏夢歡:不是小JJ,是大JJ。(^-^)V
棠雪:……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就應該多讀書,上大學。等上了大學,你一定會看到一個更廣闊的天地,更神奇的世界。
……
吃完飯,棠雪他們在食堂外邊的公告牆上看到一份招聘啟事。公告牆上貼著那麼多花花綠綠的公告,一個個像是青樓小姐姐們抖的花手絹,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吸引看客的注意力。唯有角落裡那份招聘啟事,A4紙列印,仿宋體,黑底白字,簡單乾淨,與周圍的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這招聘啟事上是說,本校室內滑冰場招聘兼職若干,工作內容呢大概就是打打雜,待遇按照時薪計算,而且,還可以免費滑冰。
棠雪看到最後面,眼前一亮,撓著下巴笑咪咪:「這個適合我。」
「老大,我們要報名嗎?」
棠雪正要說話,忽然被旁邊一個陌生的女生打斷了。女生看著他們,問道:「妹子,大一的吧?」
「對啊,學姐?你好像有話要說?」
那位學姐指了指招聘啟事:「這個你們不要想了,還是去做做家教吧,或者速食店咖啡店的小時工。」
「為什麼呀?」
「因為競爭太激烈了,必須有關係才能進。你們有關係嗎?」
三人齊刷刷搖頭。
棠雪還是不理解,追問道:「為什麼這個競爭激烈呢?看待遇也沒有很好吧……」
「這你就不懂了,在冰場打工可以見到校冰球隊的人,知道冰球隊嗎?」學姐說到這裡嘿嘿一笑,笑容裡有三分猥瑣七分憧憬,「全校顏值最高的男人,都集中在那兒了。」
棠雪有點失望,撇了下嘴角小聲說,「可是我好想要免費滑冰啊。」
廖振羽說:「那老大我們就去試試唄,反正又不用交錢。」
三人下載列印了空白的報名表,為了吸引招聘官的注意力,他們決定手填報名表,手貼照片,這樣一看就很有誠意。
三人之中廖振羽寫的字最好看,一手端正又飄逸的行楷,高考作文就指望這手好字得的分。
所以廖振羽和棠雪交換著寫報名表。棠雪念,他寫,過一會兒廖振羽吐槽道:「短道速滑得過全市第一?還被市領導接見?可夠能吹的!老大,你為了成功可真是不擇手段啊……」
「都是事實,我以前不說是因為我低調。」
一旁的正咬著筆沉思的夏夢歡聽聞此言,問道:「那你後來怎麼沒繼續滑了呢?我感覺短道速滑挺酷的。」
棠雪咬了下嘴唇說,「唔,後來不是要考大學嘛。」
……
填完表格,三人一起去滑冰場一層的辦公室交報名表。辦公室裡就一個人在值班,是個年輕姑娘,姓馬,棠雪他們管她叫「馬老師」。
馬老師笑吟吟地接過報名表,翻了翻問道:「你們都是大一的呀?」
「嗯!」
「獸醫專業?」
「呃……」
「什麼專業的不重要,」馬老師安慰她們,「大一的時間相對寬鬆一些,也挺好的。」
「謝謝馬老師!」
馬老師把他們的報名表放在桌上,那裡,已經積累了半尺多高的報名表。
棠雪看著那報名表的厚度,她懷疑全校的女生都報名了。
神經病嘛,兼職就是兼職,滑冰就是滑冰,看什麼男神,要看男神就去網上看啊!
心情有點低落。TAT
三人離開後,馬老師又抽出棠雪那份報名表,嘖嘖搖頭:「字倒是不錯,可惜了。」
棠雪他們並不知道,馬老師不是什麼「老師」,而是驍龍冰球俱樂部駐霖大滑冰場的一名辦事員,叫馬小杉。
驍龍俱樂部和霖大合作緊密,這次招聘也是他們辦的,不過就算是俱樂部招人,也是要給學生會校團委這些人面子,他們要往裡塞人就塞唄,反正只是兼職工,沒太多技術含量的。
招聘名額已經快被內定占滿了,這些沒有門路的報名表,注定石沉大海。馬小杉良心上有一丟丟過不去,可又沒什麼辦法。
日落西山時,馬小杉快下班了。這個時候,辦公室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時,她剛剛好抬頭,看到門外的人。
隔著從窗間洩進來的一道陽光,馬小杉望著他高大的身影。然後她開口了,聲音有些緊繃,因為太緊張了……
馬小杉:「冰、冰神好。」
那人一手抄著兜,一邊肩膀上掛著個雙肩包,這會兒邁開長腿走進辦公室,聽到問好,他「嗯」了一聲,說道:「我拿快遞。」
「哦哦!」馬小杉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連忙給冰神找出快遞。
他接過快遞,道了聲謝。馬小杉臉一紅:「不、不客氣。」
他正打算轉身離去,目光不經意間地一掃,看到桌上那厚厚一堆報名表。
怪只怪他視力太好了,最上面那張報名表,姓名欄裡的「棠雪」兩個字,清清楚楚。
即將邁出去的長腿折回來,走向辦公桌。
白皙有力的手伸過去,拿起那張報名表。
馬小杉在旁偷偷看著,感覺冰神的表情好詭異……不過再怎麼詭異都很帥就是了……
看了一會兒,他變幻莫測的表情突然舒展開:「呵……」
然後他屈指彈了一下那張報名表,微微一笑:「這個人,歸我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0:01 PM
11、
棠雪像個剛破殼的小雛鳥一樣,在新環境裡適應了一個星期,剛剛對新生活習慣一點,立刻被大巴車拉到了離學校百公里之外的軍訓基地。
他們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度過一個月的時光,而這個時間段包含了國慶長假。這意味著,同學們要用軍訓的方式為祖國慶生了。
感動得想嚎啕大哭。
……
夏夢歡這妹子演技了得,訓練的時候經常蒼白著臉色哐嘰往地上一倒,然後就可以休息了。棠雪也試過一次,被教官揭穿罰跑步,從那之後就放棄抵抗,任勞任怨了。
一個月之後,棠雪結束軍訓,正好趕上週末,於是回了趟家。
她和廖振羽一起,倆人出了高鐵站後,棠雪給爸爸去了個電話:「爸,你在哪兒呢?」
「我在出站口1,你們到了沒?」
「到了,我倆也在出站口1……」棠雪正講著話,看到老爸一手握著手機走過來,她高興地朝爸爸揮了下手。
棠校長視而不見,從她面前走過去了。
棠雪:???
手機裡,棠校長還疑惑呢:「出站口1沒有你啊,你是不是走錯了?」
「爸……」棠雪在他身後,幽幽地叫了一聲。
棠校長猛地轉身,看到棠雪,他張了張嘴,一臉震驚,緊接著是爆笑:「哈哈哈哈哈哈!」
棠雪:= =
棠校長:「怎麼黑成這樣了?哎呦我的天,我都認不出來了,你們這是去軍訓了嗎,你們其實去挖煤了吧?……」
棠雪有點崩潰:「我知道我變黑了,你不要提醒我啊!」
「哦,對不起是爸爸不好,不提醒不提醒。」棠校長一邊說一邊忍著笑,領著他們去停車場。
路上廖振羽和棠雪都去了洗手間,棠校長在洗手間外邊,迫不及待地給媳婦兒打了個電話,「接到了,一會兒就回家,你早點回來,快回來看看,都黑成什麼樣了,我走在她跟前都沒認出來,就像非洲偷渡來的……嘖嘖嘖,雞蛋變鬆花蛋!呃——」棠校長說得興致高昂呢,一扭頭,發現閨女去而複返,好麼,抓了個正著。
棠雪面無表情地看著親爹。
棠校長有點尷尬,弱弱地安慰她:「沒事兒,黑色顯瘦……」
棠雪故意語氣天真地衝著手機喊:「爸爸,剛才那個阿姨好像和我們順路耶?要不要稍她一程?就是你誇她漂亮的那個吖,你們倆還加微信了呢,這麼一會兒就忘啦?」說完笑咪咪地進了洗手間。
留下棠校長在那解釋:「老婆我沒有!你聽她亂說!你要相信我,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
棠雪在家這兩天的日子基本可以用一個成語「胡吃海塞」來概括,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沒吃幾頓她又要打包滾回學校。
媽媽往她的行李裡塞了很多吃的,還給她發了兩千塊錢紅包。
「買點好的護膚品。」媽媽說。
棠雪:ㄟ( ▔, ▔ )ㄏ看在你是我媽媽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地收下叭。
在回霖城的高鐵上,棠雪收到一條奇怪的資訊。
棠雪:
恭喜你被霖大滑冰場錄取。
崗位名稱:運動員助理。
崗位性質:兼職。
請於下週一至週三9:00-18:00攜本人有效身份證件於滑冰場東區一層辦公室報到,過時作廢。
運動員助理?運動員助理??
這是個什麼東東?
她正納悶呢,忽然聽到身旁的廖振羽低呼:「老大我收到錄取短信了!我被滑冰場錄取了!」
棠雪把廖振羽的手機拿過來看了一眼,跟她的短信內容差不多,只有崗位名稱不同。他的崗位名稱是「巡冰員」。這個多正常啊,一聽就是打雜的,配得上小時工的身價。
廖振羽得知棠雪的崗位是運動員助理,說道:「這個也正常啦,霖大冰雪項目的運動員蠻多的,速滑隊,花滑隊,還有冰球隊,你就是去給運動員打打雜跑跑腿唄。」
棠雪想想也是有道理的。
回到宿舍,她得知夏夢歡也被錄取了。第二天,三人小分隊趁午飯時間去滑冰場報到。
夏夢歡和廖振羽一樣也是「巡冰員」,倆人登記資料簽到,記下培訓時間,就可以離開了。
棠雪卻被單獨留下了。
馬小杉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辦公室來了個人。來人性別男,三十歲上下,中等個,微胖,戴眼鏡,皮膚白淨,看起來一團和氣。
「你好,你就是棠雪吧?」他一進門就問。
「啊?我是。您是?」
「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咱們校冰球隊的經理,我姓吳,你可以叫我吳經理。」
「你好,吳經理。」棠雪不動聲色,心裡有點疑惑,怎麼校冰球隊還有經理了?弄得跟職業俱樂部似的……
吳經理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推了下眼鏡,笑道:「你可能還不瞭解情況,我簡單介紹一下吧。從去年開始,霖大和驍龍冰球俱樂部強強聯手,開創了一個『企業與高校合辦冰球隊』的全新模式,並且也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我原本在總部那邊工作,今年被調過來負責霖大冰球隊這塊。」
「哦哦。」
「霖大冰球隊培養了自己的明星球員,為了照顧好明星球員的生活,同時又不要打擾到他們,所以運動員助理這個崗位的招聘是保密的,沒有公開進行。我們經過層層篩選,認為你很符合條件。首先你自己有滑冰這方面的經歷,從你的陳述上看,你是非常細心周到的人,來滑冰場應聘的目的也很純粹,與此同時……」吳經理一條條分析,把棠雪捧得有些飄飄然。
最後吳經理說完,問:「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請問,可以免費滑冰嗎?」
吳經理笑得和藹可親:「當然可以。」
然後吳經理拿出一份協定給棠雪,協定寫得很瑣碎,棠雪一條條看下來,感覺沒什麼問題,時薪比廖振羽他們高一倍呢,於是她龍心大悅,爽快地簽了。
簽完協議,吳經理說要帶棠雪去樓上見她未來的服務物件,校隊的「明星球員」。吳經理很紳士地給棠雪開門,棠雪走在前面時,沒有看到,身後的吳經理偷偷地抹了一下額上的細汗。
吳經理掏手機,低頭發了條消息:祖宗,我們上去了。
很快,那邊回了個「嗯」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3 10:09 PM
12、
棠雪被帶到三樓一間會議室外。
吳經理推開門,示意她進去,棠雪覺得貌似是哪裡不對勁,還沒等她想明白呢,吳經理突然輕輕推了她一下,她就這麼被推進會議室了。
「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聊。」吳經理說著,不給她反應時間,唰地一下關上門。
「喂……」棠雪有點莫名其妙。
她轉過身,打量這間會議室。
會議室四方形,面積不小,陳設簡單,顯得整個房間很空曠。中央一張會議桌,會議桌的盡頭是落地窗,灰色的窗簾完全地拉開,可以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廣場,綠樹,行人。
落地窗前擺著張老闆椅,老闆椅上坐著個人。
此刻那人面向落地窗坐著,把一個後腦勺留給她。
好裝逼哦。棠雪在心裡默默地吐了個槽。
「你好。」她開口喚他。
老闆椅緩緩地調轉,終於正對著她。
那人穿著白色的運動服,留著不過耳的短髮,背對著透過窗子灑進來的陽光,面龐不算十分清晰,但棠雪看到他時,依舊驚豔了一下,心裡歎道:這個人可真好看啊!
臉龐白皙,眉眼周正,眸光清澈,氣質乾淨,妥妥的美少年一枚。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沐著陽光,周身鍍起一層柔和的碎金般的光暈,使他看起來像一幅油畫,溫柔嫺靜,欲語還休。
棠雪又說了一遍:「你好。」
他「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緩聲問道:「你就是我的新助理?」聲音低沉如琴弦輕輕撥動,分外好聽。
棠雪胸膛一挺,「嗯嗯!」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然後評價:「真黑。」
棠雪:「……」
棠雪有些尷尬,連忙解釋道:「我這是軍訓曬的,過不多久就白回來了,真的!」
他不置可否,站起身走向她。
他站起身時,棠雪才發現這個人好高啊。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向她時,陽光中那道影子越來越高大,竟無形中有股壓迫感,彷彿一段繩子的兩端猛然拉緊,越來越緊,緊得繃起來,繃得筆直。
她便緊張起來,肩背挺直,吞了吞口水,望著他。
那人越走越近,近到棠雪能看清楚他的五官。
然後她突然地困惑了:這個人,好眼熟啊!
那眉毛,那鼻子,尤其那雙眼睛,外形是圓潤的平行四邊形,偏窄的雙眼皮,是英俊又不張揚的眼型;睫毛又長又密,染了墨一般的,像從小黑雞身上拔下來的羽毛……啊,她以前這樣形容過一個人的,是誰……
就快想起來了,就快想起來了!棠雪有些激動,目光一晃,看到他鼻樑右側靠近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淡褐色的痣,像一顆小星星拱衛著月亮般的眼睛。
啊!
她腦子裡電光一閃,脫口而出道:「黎語冰!你是黎語冰?!」
黎語冰輕輕側了一下頭,故意疑惑地看著她:「你是?」
「我是棠雪啊,棠雪!你忘了?」棠雪真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黎語冰,她還挺驚訝的,也挺開心。畢竟是老同學嘛。
「棠雪。」黎語冰的表情變得有些恍惚。
「對,我是棠雪,你不記得我了?」
「記得,童年陰影。」
「呃……」
這就有點尷尬了。
黎語冰:「承蒙你的關照,我小學六年一分零花錢都沒花過。」
棠雪更尷尬了,搖了搖手說,「好說,好說……」
黎語冰又把棠雪打量了一遍,很不可思議的樣子,問她:「你怎麼黑成這樣了?」
「我都說了是軍訓,你怎麼不信吶!誒等一下……」棠雪突然一臉古怪,「咱倆是一屆的,我軍訓你也軍訓,你怎麼沒變黑?這不科學。」
「哦,我跳級了,今年大二。」
棠雪有點羨慕嫉妒恨。原來真有人可以從小到大一直優秀的。黎語冰是千里馬,總是比那些小騾子小毛驢跑得快。
「恭喜你,」棠雪咬了下嘴唇,語氣有丟丟酸,然後又說,「你現在還打冰球呢?我聽吳經理說,你是校隊主力?」
「嗯,他們怕我忙不過來,所以請了助理。沒想到是你。」
一句話提醒了棠雪,她現在是來給黎語冰當助理的。
黎語冰啊,那曾經是她的小馬仔,她指東他不敢往西的,比現在的廖振羽還聽話。
而現在,她要反過來給他當小馬仔了……
朕的大清亡了啊!
物是人非,悲從中來。棠雪的內心酸楚無比,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她沮喪地癟著嘴,一臉生無可戀。
黎語冰在旁欣賞著她的表情,禁不住輕輕勾了一下唇角,淺笑過後又立刻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
棠雪可以給任何人當助理,唯獨不能伺候黎語冰,這個她曾經的小馬仔。她脖子微微一揚,說:「這助理,我不能做了,我突然想起來我得好好學習,以後我要走學術路線的。」
「可以,解約金付一下。」
「什麼解約金?」
黎語冰指了指她手裡那份協議:「自己看。」
協議一式兩份,剛才簽好之後吳經理直接給了她這份。棠雪翻開協議仔細找到解約條款,如果她想立刻走人的話需要支付十萬塊解約金,同時還要賠償損失。不過她也可以走正常程式,需要提前一個月提出解約。
意思是如果現在提解約,她要等一個月才能離開。
好嘛,一個月就一個月,忍了!
「你從明天開始正式入職。」黎語冰說。
「我做什麼?」
「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黎語冰說道,又在心裡補了一句,就像小時候你對我那樣。
棠雪感覺黎語冰現在說話的方式很欠打。
可是他長得好高,已經完全不是小時候那個小包子了,她打不過他……
黎語冰拿起掛在椅子上的一個雙肩包,背在一邊肩膀上,手抄著兜,「走了。」
「幹嘛去啊?」
「上課。」
棠雪看了眼時間,確實該上課了。她跟在他身後,酸溜溜地說:「原來你們體育生也要上課呀?」
「我不是體育生。」
「哦?那你高考多少分呀?」
黎語冰一手拉開門,回頭望了她一眼:「確定想聽?」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好討打。棠雪連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想聽,我不會給你這個裝X的機會。」
兩人出了門,黎語冰走進樓梯間,棠雪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追問:「那你為什麼上霖大呢?」
他頭也不回,答道:「霖大有冰球隊。」
這人,又好看又聰明,學習還好,還做了自己喜歡的事……總結來說就是人生贏家了。
棠雪那股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又開始往外冒。
走出滑冰場,黎語冰牆邊一排自行車裡找到自己的那輛,推出來。棠雪問他:「你現在是什麼專業呀?」
「天文系,你呢?」
「我,我農學院的。」
「農學院,什麼專業?」
「……獸醫。」棠雪仰頭看著天空,小聲說。音量太小,像蚊子哼哼。
偏偏他聽清楚了,然後笑了一聲。低沉的笑,短短的一聲,像是琴弦輕輕地撥那麼一下。音雖停了,笑意卻繚繞著不散。
棠雪耳畔升起一股燥熱,她有點無地自容。
黎語冰邁開腿坐在自行車上,一條腿蹬著自行車,另一條腿撐在地面上,問她:「要不要捎你一程?」
「好吧。」棠雪接受了他的示好,走到自行車後座前,輕輕地一躍。
恰好在這個時刻,黎語冰足下用力一蹬,自行車像一條疾行的劍魚,「嗖」地一下就劃出去了,棠雪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得美。」黎語冰說。
黎語冰悠悠然騎著自行車,想像著後邊那貨,他忍不住又勾著唇角,笑得眼睛微微瞇起來,路邊有女生看到他,捧著臉低呼「好帥」。
棠雪悲憤地站起身。
她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想著記憶裡那個軟萌可欺的小男生,實在沒辦法把這倆人劃上等號。
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長歪了呢?
「狗子,你變了。」她揉著屁股,一臉憂傷。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4 10:12 PM
13、
晚飯時候,棠雪把自己在滑冰場偶遇小學同學的事情跟廖振羽夏夢歡說了。
曾經你壓他一頭,再相逢時,他功成名就,你碌碌無為,這種鮮明的落差,就是命運對你的凌辱。
並且,碌碌無為的你還要給功成名就的他鞍前馬後,接受命運的二次凌辱。
廖振羽用手機登上校冰球隊的官網看了看,「老大,我們應該提前做好偵查的,這個黎語冰就在官網的頭條上。」
棠雪一手托著臉,一手攪著碗裡的蛋花湯,有氣無力道:「現在說這個已經沒用了。」
夏夢歡看著官網上黎語冰的照片,讚歎道:「這個人長得好帥哦。」
廖振羽嚴肅地看著她:「妹子,說話注意場合,他現在是我老大的敵人。」
「哦哦,這個黎語冰長得真醜!」夏夢歡從善如流。
正好有人端著餐盤經過他們這桌,聽到夏夢歡這句話,那人丟下一句:「眼瞎。」
棠雪輕輕敲了敲桌子,把重點拉回來:「想想辦法啊……黎語冰這傢伙小心眼,他要報復我。」
廖振羽:「老大不要怕,咱們可是學醫的,以後學了藥劑學,給他投毒。」
夏夢歡:「學了解剖學,給他放血。」
廖振羽:「學了臨床,打斷他的腿。」
夏夢歡:「學了外科,給他做閹割。」
廖振羽:「學了內科,忽悠他買保健品。」
夏夢歡:「廖振羽,你這個走向我不知道怎麼接了……」
棠雪托著臉,表情麻木:「挺好的。等你們學成歸來,我的屍骨已經涼了,清明節的時候給我帶點吃的就行,別燒紙,污染環境。還有,我的墓誌銘要寫:我有兩個朋友,一個是智障,另一個也是智障。」
廖振羽抹了把臉,又低頭看黎語冰的照片,說:「要不咱們來點簡單粗暴的,這人一看就是小白臉,老大,你說我跟他打架有幾分勝算?」
棠雪哭笑不得地偏頭看他:「大兄弟!你知不知道冰球是什麼運動?」
夏夢歡舉手:「我知道,冰球是可以打架的運動。」
「不是打架那麼簡單。冰球比賽中的肢體衝撞很激烈,想要在冰球場上立足,身體素質一定是這個,」棠雪說著,比了個大拇指,「別看他長得一副小白臉的樣子,這貨不簡單,校隊專門給他請助理,這是絕對主力才有的待遇。你要是跟他打一架,明年清明節我給你送八寶粥和章魚小丸子。」
「那怎麼辦?老大,難道讓我眼睜睜看你掉進火坑嗎?」
「現在說掉進火坑為時尚早,走一步看一步吧,」棠雪悠悠歎了口氣,「我就是有點不甘心。皇帝當得好好的,突然成了太監。」越想越憋屈好嘛。
……
棠雪第二天的正式入職,是從凌晨六點半的一通電話開始的。
黎語冰低沉的聲音帶著點凌晨六點半特有的清新和討打。他說:「我早上七點鐘要準時吃早餐。」
「哦,關我什麼事?」
「你幫我買早餐。」
「滾蛋。」
「我的助理,」他的聲音帶了點笑意,更特麼的討打了,「第一天就不聽話。」
「黎語冰,你成心的吧?」
「我早上七點鐘要吃飯,你幫我買早餐可以節省我至少十五分鐘的時間,這就是校隊雇傭你的意義。」
棠雪咬著牙說:「黎語冰,我忍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讓你知道誰是爸爸。」
黎語冰絲毫沒有被威脅到,說:「我要吃水煮蛋,牛肉餅,豬肉粉條餡的包子和菠菜蝦仁餡的包子,皮蛋瘦肉粥……」
棠雪大怒:「你這是報菜名呢?!」
「還要鮮牛奶,要兩份,早點去,晚了就沒了。」
「你給老子等著。」
「東操場北出口,等你。」
「……」
棠雪艱難地爬起來,她剛才滿腦子混沌也沒記住黎語冰的報菜名,就記得最後一個鮮牛奶了,於是去食堂隨便買了點。
然後她提著早餐去了那個什麼東操場北出口,一眼看到黎語冰。這傢伙穿著白色運動服和跑鞋,戴著個湖藍色的防汗髮箍,一身運動少年的配置,這會兒正抱著胳膊悠閒地靠在操場門口的楊樹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初晨的陽光打在他身上,斑駁的樹幹,明亮的少年,背景是藍色的鐵絲網圍牆,圍牆那頭是操場的磚紅色跑道和綠色足球場……這些元素組合起來,像一幅精心拍攝的寫真照。
真的,雖然黎語冰讓她很生氣,但是這傢伙的裝逼水準……首屈一指,傲視群雄,誰與爭鋒,不服不行。
棠雪帶著一肚子起床氣走過去,「喂」了一聲。
黎語冰抬頭看她。
他面色紅潤,看起來像是剛剛運動完。一看是棠雪,他說:「遲到五分鐘。」
「黎語冰,我警告你,做人呢最好適可而止,否則明年的今天我就該給你送菊花了。」棠雪說完,重重一抬手,「你的狗糧。」
黎語冰聽她如此說,也不氣惱,接過早餐。他剛跑完步,這會兒有些口乾,於是喝了一大口牛奶。
棠雪看他吃東西,突然邪惡一笑,「快趁熱吃吧,我親自拉的。」
噗——
黎語冰口吐鮮奶。
他擦掉嘴角白色的液體,面無表情地看她,咬了咬牙。
棠雪梗著脖子瞪著眼睛,微微一揚眉,眼神有些挑釁。
兩人這樣對峙了不知多久,黎語冰先開口了。
「黑子。」
「狗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4 10:15 PM
14、
黎語冰發現,這麼多年沒見,棠雪一點未變。
還是那麼的混蛋。
……
中午下課時,棠雪又收到黎語冰的傳喚,他要求她去天文學院找他,然後兩人一起去食堂。
棠雪翻了個大白眼。這人,真把自己當皇帝了?等著她去迎駕?
「黎語冰你是狗嗎?沒人牽著就不能出門?」她對著手機吐槽。
黎語冰氣定神閒地甩出兩個字「等你」,接著就掛斷電話。
棠雪召集了自己的小夥伴廖振羽和夏夢歡,人多了走在一起很壯底氣,她雄赳赳氣昂昂就覺得自己是正義的化身,走到天文學院外邊,離著挺遠就看到黎語冰站在學院大門口。沒辦法這貨太顯眼了。
廖振羽騎著小綿羊歪歪扭扭地跟在棠雪身邊,看到黎語冰時,他有些擔心地問棠雪:「老大,他好像比我還高誒?他多高啊?」
「好像是一米八八。他小時候還沒我高呢,不知道吃了什麼,現在這麼大個兒。小龍蝦變大龍蝦,嘖嘖嘖。」
廖振羽有丟丟羨慕:「那他扣籃一定很穩。」
這時,黎語冰一回神恰好看到他們,他朝棠雪勾了一下手指。
廖振羽很不服氣:「把我老大當狗嗎?」
「你給我閉嘴……」看破不說破謝謝!
棠雪走過去時,黎語冰一揚胳膊,將自己的書包扔進她懷裡。棠雪接住書包,轉手給了身旁的廖振羽。廖振羽把書包放在小綿羊的車籃裡。
整個過程就特麼和擊鼓傳花一樣。
黎語冰這才正眼看了一眼廖振羽,接著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夏夢歡。
廖振羽濃眉大眼面相忠厚,夏夢歡蒼白纖細柔弱可欺,這倆人看起來很像是棠雪新收的小奴隸。
黎語冰想到自己的過去,難免生出一丟丟同情心理,搖頭點評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四個人往食堂走,氣氛有點尷尬。黎語冰本來就話少,棠雪不爽他自然也不搭理他,廖振羽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推著小綿羊只在一旁靜靜觀察,夏夢歡跟在三個人的身後,直接成了空氣。
到食堂,夏夢歡和廖振羽本能地奔著香氣去搶飯了。
棠雪擄袖子也想去,剛邁出一步,就被黎語冰按住了。他一手扣住她的肩膀,她立刻感覺到肩頭一沉,扭臉瞪他:「幹什麼?」
「我要吃……」
又開始了,報菜名。
棠雪深吸一口氣,瞇著眼睛看他,突然一笑:「黎語冰,你有沒有在飯店打過工?」
「沒有,怎麼?」
「你知不知道,飯店服務員不爽的時候,是會往飯菜裡吐口水的。」棠雪說著,還朝他擠了一下眼睛,賤兮兮的樣子,討打得很。
黎語冰:「你要在我的飯菜裡吐口水嗎?」
「那要看我心情咯。」棠雪拽拽的樣子。
「如果我吃了你的口水,」黎語冰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彷彿接下來的事情有些難以啟齒,於是低下頭,湊在她耳邊壓低聲說,「那就相當於,我和你間接接吻了。」
棠雪囧得很,吐槽道:「黎語冰,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的,寡廉鮮恥呢?」
黎語冰微微一揚眉,「過獎,給你一個叫棠雪的同桌,你也能做到。」
棠雪氣得扯了扯嘴角,瞪他。
黎語冰淡定地直起腰,垂著眼睛和她對視。
對峙了一會兒,棠雪指著他說:「你牛逼,你贏了,你等著。」
黎語冰往旁邊空著的座位上一坐,悠閒地向後靠著,一手搭在桌面上,翹起二郎腿,那姿勢那氣場,真把自己當皇上了。
他學著她剛才的樣子,朝她擠了一下眼睛:「等你。」
棠雪氣哼哼地走了。
黎語冰發現一個真理。
對付混蛋呢就該比她更混蛋才管用。
他以前吃虧就吃在太厚道了。
棠雪還在買飯,廖振羽和夏夢歡已經買好了,放下餐盤坐在黎語冰對面,倆人虎視眈眈地看著黎語冰。
廖振羽突然理解自家老大那深深的羨慕嫉妒恨了。這黎語冰典型的人生贏家,長得又高又帥還是個學霸,身後肯定尾隨著一票小迷妹,別說老大,連他也嫉妒了。
「我警告你。」廖振羽突然開口。
「警告你。」夏夢歡專業捧哏二十年,緊隨其後。
廖振羽:「我們可是學醫的。」
夏夢歡:「學醫的。」
廖振羽:「你要是敢欺負我老大。」
夏夢歡:「你要是敢。」
廖振羽:「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走不動道。」
夏夢歡:「操翻你。」
廖振羽:「咳咳咳……」
這個走向實在令人猝不及防,他後面的話接不下去了,憋得臉紅脖子粗,悄悄地瞪了夏夢歡一眼。
夏夢歡摸了摸鼻子。
氣氛一度十分尷尬,幸好這時,棠雪端著餐盤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她見廖振羽紅著臉,夏夢歡眼神發飄,都不太正常的樣子,她放下餐盤,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黎語冰仰臉看她,一臉無辜:「他們說你要操翻我。」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4 10:19 PM
15、
棠雪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在座三位,「打擾了,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走出去沒多遠,又折回來,黑著臉氣勢洶洶地,把廖振羽從座位上扯起來:「我看你是不想混了!」一邊說一邊拉著他往外走,也不知道要去哪個角落對他動刑。
沒招誰沒惹誰,一口鍋就直飛腦門,廖振羽感覺好委屈,拼命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夏夢歡好內疚,趕緊地離座追上去,「是我是我是我!」
黎語冰看著三人的背影,突然地有點同情棠雪,這傢伙現在的交友檔次,嘖……
心情莫名地好愉快,吃飯都吃得香了。
——
黎語冰晚上有訓練,訓練結束時不到九點,他沖了個澡,背上書包出了滑冰場就直奔圖書館,上自習。
當然了,免不了叫上棠雪去侍駕。
棠雪才不信他是真的去自習,在電話裡非常不客氣地揭穿他:「黎語冰,你可太能作妖了,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別人都從自習室回來了,你現在去上自習?是不是想去自拍一張照片發朋友圈?別否認,我都懂。」
「等你。」
「……」
棠雪被他氣得有點沒脾氣。
她本來都跟廖振羽和夏夢歡約好去吃夜宵了,這會兒不得不改道去圖書館。
圖書館這會兒人還真不少,看來霖大的學生們都十分地好學。
棠雪在二層自習室找到了黎語冰。這貨竟然真的在學習,看書看得可認真了,以至於都沒發覺到棠雪的到來。棠雪站在不遠處給他拍了張照片,在照片上加了一排文字:這個人好像一隻狗哦。
黎語冰抬頭,發現了她。
棠雪坐在他對面,朝他勾手指:「來,加個微信。」
加完微信,她把剛才那張加工過的圖片傳給黎語冰。
黎語冰倒沒生氣,手指一動刪掉圖片,低頭繼續看書。
棠雪的挑釁都打在棉花上,頓覺沒勁,轉身去書架上抽了本人物傳記,隨意地翻著。這本傳記講的是唐朝一個公主,尺度特別大,作者動不動就給加床戲,老刺激了。棠雪正看到刺激的地方,面前突然推過來一個淺灰色的保溫杯。
她的視線從書上抬起來,看著保溫杯。
黎語冰低沉又討打的聲音在桌對面響起:「給我打水。」
「黎語冰,」棠雪把書往桌上一扣,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上廁所也得我扶著?」
「別跟我耍流氓。」
「……???」
棠雪一腦門問號,罵了句「神經病」,起身拿著保溫杯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在想,黎語冰到底為什麼說她耍流氓,她怎麼就耍流氓了?雖然對那個傢伙很不齒,但她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答案耶……
本來是一頭霧水,可經過洗手間門口、看到有男生進出時,她突然地福至心靈,腦袋裡彷彿劈下來一道閃電,一下子就明白了。
黎語冰,怕不是以為,她說的「扶著」,是扶著……呃……
「我可去他大爺的吧!」棠雪站在洗手間門口,氣急敗壞地罵。
罵完了,握著保溫杯往洗手間的門框上「梆」地一敲,「還想喝水?尿都不給你喝!」
剛上完廁所想出來的兩個同學嚇了一跳,堵在那裡不敢跨過這道門。
棠雪本來是想把保溫杯直接扔了,又擔心扔掉之後黎語冰趁機索賠獅子大開口陰她,衡量之下,只好將就著還是拿在手裡,背著手大步地走開了。
反正她是不打算回去找他了,渴死最好!
棠雪拿著個保溫杯走出圖書館,給廖振羽去了個電話,得知他和夏夢歡還在吃夜宵。
廖振羽給她發了個位置,就在霖大東門美食一條街,吃飯的地方叫「衛紅燒烤家常菜」。棠雪騎了個小黃車,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到地方了。
這飯店人聲鼎沸,幾乎所有桌都坐滿了,生意很好的樣子。棠雪一進門就看到廖振羽了,他正背對著她坐著,夏夢歡這會兒不在,大概是去隔壁買吃的了。
棠雪笑咪咪地走過去,在廖振羽背後用力一拍,「呆瓜!」
他被拍得,肩膀重重一抖,扭臉看她。
然後棠雪的視線對上一雙陌生的眼睛,她的笑容立刻僵住,「呃……」
他有一雙鹿眼,黑白分明,溫柔濕潤,這會兒斜仰著頭望向她,那樣子很是無辜。
棠雪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心裡湧起深重的罪惡感,連忙把手舉高到臉側,食指和中指快要抵到太陽穴,一疊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認錯人了,你繼續……」說著,視線向下移,越過他的肩頭,她看到他面前放著一碗餛飩。
桌面有幾片水澤,大概是剛才被她拍到時,他不小心濺出來的湯汁。
棠雪抽了餐巾紙給他擦桌子,擦完之後說:「你慢用。」然後一溜煙跑了。
她動作太快了,一陣風似的來了,一陣風似的走了,留他一個人像是沒反應過來呢,一言不發地左右看了看,然後繼續埋頭吃餛飩。
棠雪在靠牆角的地方找到廖振羽和夏夢歡。
廖振羽扯著自己的衣服,安慰棠雪:「老大,不怪你,你看,我和他撞衫了!」
「廢話,我知道,不然怎麼可能認錯。」
夏夢歡說:「你那個樣子真的好像是在調戲他。」
廖振羽:「我老大的氣質就是這樣的,以後你就知道了——誒呦!」一聲吃痛。
棠雪敲了他的腦殼。
廖振羽揉著腦袋,問:「你這樣跑出來,那個傢伙不會找你麻煩吧?」
棠雪一扯嘴角,「他敢。」
廖振羽知道老大其實已經外強中乾,但作為老大的好小弟,他不會揭穿她。這會兒他只是說:「老大你放心,我們不會放棄你的,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戰。」
棠雪想到中午那事兒,一臉誠懇地看著他:「要不你們還是放棄我吧,讓我孤軍奮戰,自生自滅。」
夏夢歡輕輕推了一下棠雪的胳膊,悄咪咪說道:「大王,我打探到一個重要情報。」
棠雪一聽挺來勁,咬著羊肉串說:「什麼東西?說來聽聽。」
「我發現了黎語冰的粉絲群,就在咱們學校,而且我已經成功混進去了。」
棠雪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貨還有粉絲群?咱學校有這麼多瞎子嗎?」
「我也不清楚,我把你拉進去,這個粉絲群是非官方的,管理不太嚴格。」夏夢歡說著,點著手機螢幕要拉她。
棠雪攔住了夏夢歡,「我才不加他粉絲群,我又不是他粉絲。」
廖振羽:「老大,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個粉絲群,你一定要加。」
「唔,倒也有點道理。」
廖振羽招呼服務員又加了點菜,問棠雪想喝什麼,棠雪點了豆奶,想到剛才自己幹的好事兒,她對服務員說:「多加一瓶豆奶,送給那位小哥。」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右前方那桌。
那邊坐著剛才被她嚇到的小哥哥,這會兒還在吃餛飩。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拿來豆奶,先給了棠雪,又給了那位小哥,小哥聽服務員講了幾句,便望向棠雪這桌。
棠雪正撐著下巴看他呢,這會兒他也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空氣裡交匯。
棠雪朝他笑了笑。
廖振羽湊到棠雪耳邊,小聲說:「老大,我今天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豆奶撩漢,我真是目瞪口呆……家常菜館被你搞出深夜酒吧的氣質,不愧是我老大,佩服,佩服。」
「你去!」棠雪一腳踢到他的椅子上,廖振羽隨著椅子退開一段距離。棠雪:「我那是表達歉意,懂不懂。」
「老大喜歡什麼樣的類型,我最懂了。」
「滾滾滾……」
後來那位小哥沒喝豆奶,但是帶走了。
黎語冰給棠雪打了兩次電話,都被棠雪直接按掉了,理都不想理他。
黎語冰給她發了條信息:書包不要了?
棠雪一拍腦袋,這才想起書包。看一眼時間,都十點半了。
「散了散了,走走走。」
三人騎自行車回去,棠雪繞路去拿書包。快到圖書館時,她看到黎語冰正站在圖書館門口的路燈下。修長挺拔,氣質澄淨,往那一站就與眾不同。來來往往的行人裡,他最顯眼。
吱——
棠雪來了個急剎車,停在黎語冰面前。
倆人像交換信物一樣,他把她的書包遞過來,她把他的保溫杯塞過去。
「以後不要讓我給你打水,當心給你下毒。」棠雪氣哼哼地丟下這麼一句話,腳下一蹬,騎著自行車走了。
黎語冰掂了一下手裡的保溫杯,沉甸甸的壓手,該是有大半杯水。他心想這傢伙還算有點良知。
黎語冰回到宿舍,室友老鄧正在打遊戲,其他兩個室友還沒回來。
他放下東西打算洗澡,老鄧看到黎語冰的保溫杯,問他:「你有水嗎?」
「嗯。」
「給我喝點,渴死了。」
「自己拿。」
老鄧放下親愛的鍵盤滑鼠,急颼颼跑過來拿保溫杯。黎語冰脫下外套,聽到身旁的老鄧在那怪叫。
「黎語冰,你TM有病吧?」
黎語冰一陣莫名其妙,掃了他一眼,「你才有病。」
「麻煩你幫我解答一下,您這是要做什麼妖法呢?」老鄧說著,把保溫杯遞向他。
黎語冰順著保溫杯的杯口向裡看,裡面根本沒有水。
只有一根大骨頭。
黎語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5 10:54 PM
16、
那根大骨頭沒啃太乾淨,上面還有牙印呢。
黎語冰幾乎能想像出棠雪啃骨頭時滿嘴油光的可怕樣子。
他晃了兩下保溫杯,大骨頭穩穩地卡在裡頭紋絲兒不動,他想把骨頭弄出來,但那個油膩的帶著牙印的東西讓他碰都不想碰。
黎語冰覺得,就算骨頭弄出來了,這保溫杯他用著也會有長期的心理陰影。
甚至還有可能在喝水的時候產生骨頭湯的幻覺。
想到這裡,他直接把保溫杯丟進垃圾桶。
老鄧在旁看著一陣肉痛,心想這位少爺太不會過日子了。
——
棠雪自從加了黎語冰的粉絲群,手機就嘟嘟嘟一直有消息提示。她回到寢室翻看這群粉絲的聊天記錄,發現她們也不是只聊黎語冰,還有八卦,明星,美容,飲食,亂七八糟的。
棠雪從聊天記錄裡也沒發現什麼重要資訊。她突然感覺自己加粉絲群去知己知彼的做法貌似有點行不通。
——黎語冰是什麼貨色,她比這些粉絲更清楚。
粉絲群本來在聊著口紅,突然有人發了張圖片。棠雪看著那圖片就眼熟,點開一看,差點沒跳起來。
圖片的主角是她和黎語冰,倆人正面對面坐在圖書館裡上自習。
這不就是今晚才發生的事兒嗎……
現在的互聯網太可怕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偷拍人家,不好吧?
更可氣的是,拍照的人連個濾鏡都不加,棠雪皮膚還黑著呢,晚上的光線又不如白天好,這麼拍出來的照片,效果慘不忍睹。
隨著這張照片的出現,粉絲群裡炸開鍋了。
【這誰?和我冰神一起上自習?我沒看錯吧?】
【安啦,也可能是路人,剛好坐一起。】
【他們認識的,我看到她和冰神講話。】
【認識又怎樣,我和冰神也認識呢。】
【那你和冰神一起上過自習嗎?】
【放心,長得這麼黑,冰神才看不上。】
【冰神連外語系系花都拒絕了,能看上這種貨色?你們用腦子想一想。】
【你們都是妖怪。】
……
橫插進來的一句話把聊天群裡安靜祥和的氣氛完全打亂了,眾人沉默數秒,後來她們說了什麼,棠雪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她被移出群聊了。
不行,越想越不甘心,棠雪朝夏夢歡一伸手:「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用你的號在黎語冰的粉絲群回個消息可以嗎?」
「儘管用。」夏夢歡遞來手機,又好奇地湊過腦袋,想看看棠雪要說什麼。
棠雪劈裡啪啦地開始編故事。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人是我室友,她是黎語冰的青梅竹馬,黎語冰對她念念不忘好多年,現在正在死纏爛打地追求她。】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信,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還有哦,黎語冰這人可變態了,嘖嘖嘖,更多的涉及到隱私就不說了。】
【我剛剛問了我室友,她說她不喜歡黎語冰,但是又甩不掉,很苦惱。你們給她想想辦法。】
這一番話說出來,自然被質疑聲刷屏了。
棠雪:
【是真的,哦對了,黎語冰還強迫我室友給他送早餐。你們有沒有願意代替她給黎語冰送早餐的?她真的不稀罕。】
此話一出,立刻有好幾個人加夏夢歡微信好友,連絡人那一欄的數字不停地跳。
棠雪看了眼身旁的夏夢歡,夏夢歡壓著她的肩膀鄭重點頭:「大王,放手去做。」
棠雪通過了幾個人的好友請求,那些人無一例外地,一邊試探她剛才話裡的真假,一邊又含蓄地表示自己願為代勞。
棠雪一看樂了,把所有好友通過,編了一條資訊統一發送。
【想給黎語冰送早餐的人太多了,我室友決定競價,價高者得。賣的錢都捐給「國際受迫害者救助協會」。放心我們絕不是騙子哦,你們可以等給黎語冰送完早餐之後再微信轉帳我,不成功不收取任何費用。】
……
就這樣,棠雪把「明天給黎語冰送早餐」的權利拍賣了五十塊錢。
夏夢歡在旁邊都看傻了:「這也行?」
棠雪把手機還給她:「反正我明天不用早起咯。」
「我還有個問題不明白,那個『國際受迫害者救助協會』是什麼東西?」
「我剛創辦的。會員就是我自己。」
「……?」
「有什麼問題嗎,」棠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正在遭受黎語冰的迫害,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創辦個協會救助自己,算是最後的一點掙扎了。」
夏夢歡覺得,遇到棠雪之後,自己這個世界觀就一直在咻咻咻,不停地刷新,老刺激了。
……
第二天一大早黎語冰果然又打電話給棠雪,提醒她給他送早餐,棠雪滿口答應。
這一次,他在操場外並沒有多等,不過,來的人不是棠雪。
「黎語冰你好,我叫於薇,你可以叫我薇薇。」自稱薇薇的姑娘把早餐遞給他。
她穿著裙子,化著淡妝,氣色顯得很好,眼裡帶著盈盈的一點笑意,笑得含蓄而嬌羞,整個人像一支含苞欲放的粉紅色月季花。
黎語冰手插在兜裡,沒有接早餐,而是問道:「棠雪呢?」
「她突然有點急事,怕你著急,就托我把早餐給你送來了。」薇薇照著和棠雪約定好的說辭,答道。
黎語冰不置可否,安靜地看著她的眼睛。薇薇被他注視著,不自覺地臉熱心虛,紅著臉別開視線。
黎語冰突然說:「你。」
「啊?」
「跟我說實話,我請你看電影。」
完全沒有猶豫,薇薇就把這場交易一字不差地交代了。
黎語冰聽罷,目光一閃,輕輕地扯了下嘴角。
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他心情突然地有些美妙,接過早餐,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薇薇看著男神吃早餐的樣子,感覺好親切好迷人。她有些好奇,壯著膽子問道:「冰神,你真的對棠雪苦苦追求念念不忘死纏爛打無法自拔嗎?」
噗——
再次地,口吐鮮奶。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6 11:22 PM
17、
棠雪一個回籠覺睡得很踏實,早上睜眼時,發現夏夢歡已經起床了,寢室裡飄著一股豆漿和油條的香氣。
「你怎麼起這麼早啊?。」棠雪趴在床上看她。
「我高興呀!」夏夢歡舉著胳膊把一個裝油條的塑膠袋遞給她,「吃早餐不?」
棠雪接過油條咬了一口,含著油條問:「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那個叫於薇的一早就微信轉來五十塊錢紅包,還說希望再預訂一次給黎語冰送早餐的機會。太好玩了。」
棠雪倒有點意外了:「黎語冰信了?沒說別的?」
「沒有。」
「嗯,看來他警惕度還不夠高。那我們下一次送早餐的機會還可以繼續拍賣,黎語冰不喊停,我們就不停。」
……
棠雪一下午都沒課,夏夢歡要擠出這下午的空檔去冰場做兼職,不能陪她玩耍了。棠雪挺無聊,跟著夏夢歡一起去冰場了。
免費滑冰的機會,一定要多多利用,這可是她賣身賺回來福利。
巡冰員的日常工作基本在冰面上,是個體力活,夏夢歡這類不會滑冰的,要先參加培訓學滑冰。但是主管看她身體瘦弱,體力堪憂,所以直接安排她去管理裝備出租。
夏夢歡有點疑惑,問棠雪:「你說,我明明條件不好,為什麼能被選中呢?不是說這份兼職的競爭很激烈嗎?」
她和廖振羽都還不知道,他們因為和棠雪是同夥,被開了綠色通道。
棠雪說出一個最佳猜測:「可能因為你長得漂亮。」
夏夢歡信了。
他們在的這片冰場位於室內滑冰館的東區。霖大的室內滑冰館有兩個區,東區裡的是主場館,冰場面積最大,冰場周圍有上千個座位,兼具承辦比賽的功能。沒比賽的日子就對外開放,賺的錢用來維護滑冰館的日常運營。據說以前霖大滑冰館是連年虧損的,不過自從交給驍龍俱樂部運營之後,財務報表越來越好看。
雙方合體帶來的化學反應遠不止此。
霖大的冰上項目有短道速滑隊、花樣滑冰隊、冰球隊,其中冰球隊是成立得最晚、成績最差的隊伍。冰球隊成立之後好幾年都沒取得理想成績,沒有成績就經費緊張,偏偏冰球還是一項頂燒錢的運動……漸漸地冰球隊經營不下去,成為一個爛攤子。
霖大校方也是沒辦法了才想出和企業合辦球隊的野路子。
這項合作談了一年多,本來雙方都想多佔便宜少吃虧,達不成共識,都快談崩了。
直到去年的九月份開學季,一個叫黎語冰的大一新生來霖城聯大報到。
然後作為普通學生的他,跑去冰球隊踢館,說希望加入冰球隊,還說能帶他們飛。
冰球隊教練真是好多年沒見過這麼能裝逼的人了,當時有點懵,竟然沒有打他。
之後黎語冰也不多廢話,換了球服上場和隊員們較量了一下,當天就順利加入冰球隊。
驍龍俱樂部在發現這名新球員之後,很快做出了讓步,和霖大校方簽署了戰略合作協定。
黎語冰和驍龍俱樂部的加入,為霖大冰球隊帶來質的變化。今年一月份舉行的全國大學生冬季運動會,霖大冰球隊力克強敵,拿到金牌,黎語冰一戰成名,被廣泛討論。之後幾個月他又陸續打了一些比賽,漸漸地竟然圈了點粉絲。男球迷覺得他技術好,女球迷覺得他長得帥,俱樂部老闆覺得他渾身貼著人民幣,校領導覺得他是冰球隊扭虧為盈的關鍵……
所有人都把他當祖宗供著。
……
棠雪是在裝備出租平臺,聽收銀小姐姐聊到這些八卦的。
小姐姐很能吹,棠雪和夏夢歡都聽傻了。棠雪有點不能相信:「就他?有這麼誇張嗎?」
「真的,江湖人都尊他一聲『冰神』,你以為是白叫的?」
棠雪一撇嘴,搖頭道:「我覺得這個稱號不適合他。」
「那你覺得什麼適合他?」
「狗子。」
小姐姐臉一黑,氣呼呼地說:「我可是他的粉絲,你說話注意點!」
「對不起對不起,」棠雪連忙道了個歉,「小姐姐,我給你爆個料,關於黎語冰的,要不要聽?」
「哦?什麼呀?」
「他打冰球,還是我把他帶進圈的。」棠雪指了指自己胸口,「真的,不騙你。我是他的人生導師。」
小姐姐一臉嘆服:「很多人說自己是他女朋友,只有你,自稱是他的人生導師。你這個吹牛的角度真的清新脫俗。要是有吹牛比賽,我一定把票投給你。」
棠雪鬧了個沒勁,溜溜達達地走了。
她本來想去滑冰的,可是路過滑冰場西側門時,她看到那裡門開著,門口有個牌子「閒人止步」。
一般這種情況,越不讓看越心癢癢。
西側門通向的不是出口,而是西區。
棠雪是知道的。滑冰館開放的只是東區,西區是運動員們訓練的場地,不對外開放。她有點好奇那邊長啥樣,左右看看沒人注意她,於是一閃身溜了進去。
門後邊是一條通道,走過通道,竟然又是一道門。
她推開門,看到一個保安在默默地注視她。
「咳。」有點尷尬。
「你找誰?要去正門做登記。」
「我……就看看。」
「這裡不能看。」
「看看也不行嗎……」棠雪嘟囔著,見保安態度堅決,她正要轉身走呢,卻突然看到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吳經理!」她喊了一聲。
吳經理被人叫住,循聲望過來,見是棠雪,他笑道:「棠雪啊,你是來找黎語冰的?」
「啊?啊。」棠雪點了一下頭。
「去吧,正好他訓練快結束了。你知道他在哪兒吧?」
「知道。」棠雪睜著眼睛說瞎話。
吳經理便沒再管她。
於是棠雪自己溜達著進了西區。
……
吳經理在東區辦了點事兒,回到西區時,恰好看到黎語冰背著書包往外走。吳經理看黎語冰的眼神就跟看毛爺爺差不多,這會兒他笑咪咪地看著黎語冰,問:「上課啊?」
「嗯。」
他見黎語冰形單影隻,好奇道:「棠雪走了嗎?」
黎語冰身形一頓,「棠雪?」
「對啊,她來找你了,我剛看到她了。」
黎語冰眉頭一皺,心想這混蛋又想搞什麼事情。
他猜不透那個傢伙的套路,不放心,於是折回去找她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6 11:25 PM
18、
棠雪進了一間有音樂的屋子。以她不怎麼專業的耳朵,那音樂大概是用古琴彈出來的,曲調悠揚而動聽,像淙淙的流水。
屋子的門沒有關嚴,流水就這樣傾瀉出來。
她聽得入迷,不自覺推開門走進去。
門的那一頭是一片平整寬闊的冰場。雪白的冰面上,有一個人在跳舞。
啊不,是在滑冰。
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訓練服,在訓練服的包裹下,四肢顯得修長有力。隨著音樂的起伏,他在冰面上滑行,旋轉,跳躍,騰空。落地時,冰刀與冰面擦出一蓬白色的冰屑。
不知是不是因為與地面隔著一雙冰刀的緣故,他踩在冰面上舞動時,身軀顯得格外輕盈,像一隻墨色的蝶,獨自流連於空谷山澗中。
棠雪在旁看得賞心悅目,忍不住又走近一些,想看清他的臉。
一道聲音突然叫住她:「那邊那位同學,請問你找誰?」
棠雪頓住腳步,看到滑冰場旁有不少人,有人坐著有人站著,有穿著普通衣服的,還有人穿著訓練服。
叫住她的是一個長頭髮穿運動服的中年女人,女人見他不答話,繼續說道:「我們正在訓練。」言下之意是沒事兒趕緊走。
棠雪撓了撓頭,「不、不好意思哈。」
她收回目光,抽身欲走。
這時,冰面上的人突然停下舞動,踩著冰刀,藉著身體擺動的後勁,調轉方向朝著棠雪滑行過來。
墨色的蝴蝶,漸飛漸近。
棠雪又看到了那雙鹿眼。圓潤的輪廓,乾淨的瞳仁兒,溫柔濕潤的目光。
她怔了一下,隨即展顏一笑:「怎麼是你呀?」
這人正是她吃夜宵時認錯的那個人,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他在黑衣服的映襯下顯得肌膚勝雪,這會兒剛剛運動完,線條柔和的臉頰上帶著點健康的潮紅,瀏海也被汗水浸濕了,打著綹兒貼在額前。
棠雪看著他的瀏海,好想給他撩上去。
他聽到棠雪問,沒有答話,只朝她笑了笑。
笑的時候,左臉上有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還挺可愛。
他笑,棠雪也跟著傻笑,笑完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地,有人往她肩膀上拍了一下。
重重的一巴掌,拍得她整個肩膀往下沉了沉。
拍完了,那個巴掌扣在她肩頭,不肯離去。
棠雪黑著臉扭頭,看到了黎語冰那張英俊又討打的臉。
黎語冰輕輕揚著眉,英俊的眼睛裡帶著點古怪的笑意,「你想幹什麼?」
棠雪被他牢牢地扣著肩膀質問,很不高興,「關你什麼事?!」一邊說一邊去掰他的手。可惜這貨的手勁太大了,她努力半天也掙脫不掉。
「棠雪,長出息了,」黎語冰的語氣也是古怪的,似笑非笑,「你平常胡作非為也就算了,還敢來花滑隊禍害小男孩?」
「黎語冰,別胡說八道。」
黎語冰扣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推,「別打擾人家訓練。」他看向冰場旁邊那些人,對其中一個人說,「抱歉楊教練,我沒看好她。」
「沒事。」被稱作楊教練的搖了搖頭。
棠雪被黎語冰推著,想擺脫又擺脫不了,感覺一點牌面都沒有了。倆人快要走出去時,她聽到身後有人說:「我不是小男孩。」
他的聲音像他的目光一樣,溫潤又乾淨,彷彿寂靜流淌的泉水。
棠雪扭著腦袋想跟他說句話,她還沒找到人呢,突然被黎語冰大力一推,她的視野飛快切換,最後定格時,眼前就只有一堵牆了。
「黎語冰,你這個混蛋。」棠雪咬牙罵道。
有朝一日竟然能從混蛋嘴裡聽到「混蛋」兩個字,黎語冰莫名覺得超有成就感,比賽拿金牌都沒這麼刺激。
倆人就這麼出了訓練場,棠雪突然抓住肩上黎語冰的手腕,把他的胳膊往下一拉,想給他來個過肩摔。
她曾經用這個方式摔過廖振羽和她爸,要領就是一定要快,出其不意。
可惜啊可惜,黎語冰不是宅男也不是中老年人,他反應太快了,手腕被棠雪觸碰時就知曉了她的意圖,於是胳膊順勢伸出去,只輕輕一折,便反客為主,用一條胳膊完全地繞著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牢牢控制在胸前。
棠雪像個囚犯一樣被制住,一點尊嚴都木有了。更討厭的是她被迫靠在黎語冰懷裡,肩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他呼吸的一起一伏她都能清晰地感知。黎語冰身材比她高大很多,他控制著她,籠罩著她,這一刻她周圍全是他的氣息。
「你想幹什麼啊?」黎語冰笑。笑聲聽起來特別的愉悅。
棠雪把腦袋重重向後一仰,想用腦殼撞他下巴,然而黎語冰飛快地抬起另一隻手,穩穩地扣住她的頭頂,還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然後他又呵呵笑,故意噁心她,用一種很肉麻的語調說:「調皮。」
棠雪頭皮發麻,氣道,「黎語冰你放開我。」
黎語冰看到棠雪在他懷裡掙扎,像個掉進陷阱的小黑兔一樣,弱小絕望又無助。他心裡就有一種無法抑制的快感。他笑咪咪地:「求我。」
棠雪咬牙:「黎語冰,別逼我使絕招。」
「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招?」
「我再重複一遍,放開我。」
「求我。」
棠雪閉著眼,彷彿下定決心一般,她突然睜開眼,右手猛地向後探,在他雙腿之間用力推了一下。
黎語冰身體一震,整個人像是被電到一樣,猛地向後彈開。
棠雪總算擺脫他,她緩緩吐了口氣,抱著胳膊轉身看他。
黎語冰黑著臉,額角隱隱爆起青筋,可見受到的刺激不小。他盯著棠雪,咬牙道:「你個流氓。」
棠雪這招純粹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她還不能露怯,還得端著,於是揚著下巴冷漠地看他,「就流氓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能把你怎麼樣?我,我……」黎語冰大概是失去理智了,瞇著眼睛冷笑,「我要報仇,你給我過來。」
「你幹嘛?」
「摸回來。」
「……」棠雪見勢不妙轉身就跑。
黎語冰擼起袖子,表情猙獰地追了上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6 11:35 PM
19、
黎語冰仗著腿長優勢,沒等棠雪跑出體育館呢,就把她逮住了。
他把棠雪拽到角落裡,往牆上一推,雙手拉高過頭頂,用一隻手鎖住她兩條腕子,扣在牆上。他高大的身軀籠罩在她面前,特別的有壓迫感。
棠雪感覺自己就像一條鹹魚一樣,等著看人家怎麼往她身上下刀。
她有點害怕了,「那什麼,有話好好說……」
黎語冰問:「你想讓我摸你哪兒呢?」
「黎語冰,你上課要遲到了……」
黎語冰抬著手,在她胸前比劃了一下。他突然發現自己下不去手。
他確實挺想報仇的,可惜啊可惜,他畢竟是個正經人,真做不出對女孩子襲胸的事,哪怕對方是個流氓。
怪只怪他的道德底線太高了,遇到這種對拼厚臉皮的事情,難免要吃點虧。
所以他只糾結了一下就認命地放棄了,手向上移,抬得更高一些,捏了她的臉。
黎語冰還記得,小時候有段時間,棠雪老喜歡玩兒他的臉,又是捏又是揉,搞得他很沒有尊嚴。現在這樣以牙還牙,也可以算是報仇了。
棠雪黑歸黑,皮膚還是很好的,光滑水嫩,十八歲的年紀,膠原蛋白充沛,摸上去彈力十足,手感不錯。
黎語冰拇指和四指分別按在她兩邊臉蛋上,捏,捏啊捏。棠雪的臉被捏得嚴重變形,嘴巴被迫張開,像小魚要吐泡泡一樣。
「你去洗啊。」(你去死啊)
她被捏得,連講話都不清楚了。
黎語冰看著她的樣子,突然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輕笑,尾音微微揚著,得意,愉悅,討打。
這是屬於勝利者的笑聲。
他正要發表勝利感言呢,突然聽到「啪」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
倆人都嚇了一跳,齊齊扭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馬小杉站在不遠處,嘴巴張得老大,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在她腳邊,落著個藍色的大資料夾,這會兒有些檔被摔出來,散落在資料夾旁邊。
黎語冰和棠雪都有點尷尬。
「啊!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突然失明了。」馬小杉說著,手臂向前伸,手胡亂抓著,裝成瞎子那樣,轉身就走。
一邊走還在一邊亂抓,不斷強調:「好黑哦,什麼都看不到……」
雖然是個瞎子,卻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沒影了。
這騷操作,把棠雪都看呆了。
黎語冰鬆開棠雪,棠雪揉了揉臉蛋,說道:「她不會是以為你要親唔——」
黎語冰的食指按在她嘴唇上,帶著薄繭的指肚壓著她柔軟的唇瓣。
「這麼噁心的話不要說出來。」
……
黎語冰上課自然是遲到了,他輕手輕腳地從後門溜進去,坐在最後一排,老鄧旁邊。
老鄧趴在桌子上,剛進入夢鄉,被黎語冰這麼一鬧,醒了。他醒了也不起來,依舊像是一堆沒骨頭的肉一樣,塌在課桌上,眼睛緩緩地一開一合,睏倦地看著黎語冰。
黎語冰拿出課本和筆記本,過一會兒又拿出一張六級英語真題,邊聽講邊做題,一心二用。
老鄧把臉墊在手臂上,側著頭看他,看了一會兒開口了:「冰冰啊……」
「滾。」
「唉,我兒子這麼優秀,以後不知道會便宜哪家小丫頭片子。」老鄧像個老父親一樣感慨。
黎語冰權當他是空氣。
做了會兒題,黎語冰的思緒突然有些神遊,握著筆在那發呆。
老鄧:「發什麼呆,是不是思春了?」
黎語冰目光聚攏,看了他一眼:「我在反思。」
是的,在反思。黎語冰想到自己下午對棠雪的作為,他就發現一個很嚴峻的問題:他為了跟那個混蛋較勁,都快把自己逼成變態了。
不,他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那個混蛋真是有近墨者黑的特殊體質,跟她走得近的,什麼廖振羽夏夢歡,有一個算一個,就沒個正常人。
這真是一種極其可怕的能力。
所以他要是想收拾她,不僅得提防她的反撲,還要警惕被她染黑了……
黎語冰揉了揉太陽穴。
老鄧突然湊過腦袋,往黎語冰身上聞了聞,然後,在黎語冰一巴掌把他抽飛之前,他又飛快地縮了回去,趴在課桌上笑嘻嘻道:「你身上有妹子的味道。」
「神經病。」
「還是個可愛的妹子。」
黎語冰想到棠雪那張小黑臉兒,呵呵,哪裡可愛?
不過手感確實過得去。
呃,他在想些什麼……黎語冰有點無奈,又揉了揉太陽穴。
「冰冰。」老鄧深情呼喚他,聲音那個甜膩膩啊,配上鬍茬都沒刮乾淨的一張肥臉,黎語冰寒毛都快豎起來了。
黎語冰冷漠地看他一眼:「你還想抄我作業嗎?」
「想。」
「想就閉嘴,睡你的覺。」
老鄧果然趴下去睡覺了,可是課間休息時,他醒了,又喊黎語冰「冰冰」。
老鄧:「冰冰,人家有正事要和你說。」
黎語冰不想再忍受他了,收拾東西要換個座位。
老鄧突然一扣他的手腕,秒改口:「爸爸。」
黎語冰:「……」
「爸爸,有事拜託你。」
黎語冰閉了閉眼睛,他心底僅存的那點同學愛使他沒有暴起打人,而只是淡淡地問:「什麼事。」
「今天晚上咱寢室有聯誼會,和文法學院的學妹們,記得過來哦。」
「不去,沒空。」黎語冰乾脆俐落地拒絕了。聯誼會的事情,室友們已經跟他提過一次,可他一天到晚忙得像個陀螺,哪有時間參加什麼聯誼會。
「來唄,就一起吃個飯。」
「我要訓練。」
老鄧不以為然,「一天不訓練沒事,你看,都這麼壯了。」說著,捏了捏他的小臂。
黎語冰甩開他,「你都胖成這樣了,就不考慮鍛煉身體嗎?」
老鄧:「我鍛煉了呀,我昨天踢足球了。」
黎語冰:「實況足球?」
老鄧:= =
叮鈴鈴,上課了響了。黎語冰不想再忍受老鄧的聒噪,換到了前排。
……
棠雪離開西區之後又回到東區,這才真正開始滑冰。
冰場上人倒是不少,不過一個個都很業餘,和隔壁那些專業運動員自然是不能比的。棠雪踩著冰鞋在冰場最邊上溜,小心地控制著速度,怕撞到人。不過她理解中的「速度一般」,在別人眼裡已經算很快了。姑娘重心放低,身形矯捷,動感十足,像一頭小獵豹,「嗖」的一下滑過去,速度快得,短髮都飛揚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亮晶晶的眼睛,嘴角掛著略顯囂張的微笑,但並不令人討厭。
轉彎的時候就更誇張了,速度太快,身體因為向心力的作用傾斜,幾乎要貼到冰面上了,看的人禁不住為她捏把汗,可她偏偏就是不倒。
等轉過彎,像個不倒翁一樣掰正,繼續滑。
夏夢歡忍不住掏出手機給她錄小視頻。
棠雪滑累了,便直起身,減速,慢悠悠滑行。她頭髮都被吹亂了,這會兒抬手胡亂撩了一把。
「姑娘,滑得不錯啊。」有個穿工作服的男人上來和她搭訕,棠雪認得那是教練。
驍龍俱樂部的經營範圍不止冰球,也招收一些滑冰學員,眼前這教練就是專教滑冰的。
棠雪笑道:「一般吧。」
「練過吧?我看你轉彎的技術,沒幾年功夫練不出那個火候。」
「瞎玩。」
教練見她不願多說,也就不追問了,「你是霖大的?」
「嗯。」
「有沒有興趣來這做兼職教練?待遇可以談。」
棠雪想了一下說,「我很有興趣,但我現在不能做,我得先應付一個變態,一個月以後我再找你談。」
……
棠雪下了冰場,夏夢歡把剛才錄的小視頻給她看,說道:「棠雪,我覺得你滑冰的時候特有魅力。」
「怎麼說?」
「嗯,說不上來,」夏夢歡仔細想了下形容詞,然後說,「就是吧,假如你平常是輛自行車,你在冰場上就是一台賓士。」
「有這麼誇張嗎。」棠雪播放小視頻看了,感覺也挺滿意,於是轉到自己手機上,發了條朋友圈。
留言點讚的還挺多,過不多久,棠雪看到黎語冰給她留言了。
黎語冰:晚飯去暢天園,你點好菜等我。煎牛排,番茄炒蛋,涼拌雞絲,排骨山藥,鯽魚蘿蔔湯。再敢買炸丸子,我把你炸了。
棠雪:狗子,忘了遮罩你了。
黎語冰:……
——
暢天園是開小灶的地方,比一般食堂貴。棠雪比黎語冰先到暢天園,然後黎語冰走向她時,她看到他身後跟著個小尾巴。
啊不,大尾巴。
那人長得胖胖的圓圓的,尾隨著黎語冰,語氣那叫一個低三下四:「求求你了,不吃飯就不吃飯吧,等會兒我們唱K的時候你去露個面行不行?我牛皮都吹出去了,怎麼能叫學妹們失望呢?寢室其他三個人脫單全指望你了!黎語冰,冰哥哥,爸爸,拜託了!」
棠雪挺好奇的,問黎語冰:「這誰呀?」
「不認識。」
那人坐在他們桌邊,「你好,我是黎語冰的室友,你可以叫我老鄧。」
「你好,我叫棠雪。」棠雪看看老鄧又看看黎語冰,「你們怎麼了?」
老鄧把聯誼會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下。
他們聯誼的對像是文法學院大一新生裡顏值最高的寢室,人家之所以願意聯誼也是因為有黎語冰,老鄧牛皮都吹出去了,今天黎語冰要是不露個面那說不過去。
可偏偏黎語冰油鹽不進,死活不同意。
「你要不去,我就死給你看,讓你永遠活在良心的煎熬裡。」老鄧開始以死相逼了。
棠雪翹著二郎腿在旁看著,突然說:「學長,你這個威脅的路線不對。」
「啊?那你說怎麼威脅?」
「他要是不去,你給他被子裡塞臭襪子。」
黎語冰臉立刻黑了。
在臭襪子的攻勢下,黎語冰答應晚上訓練完可以去KTV聽妹子們唱幾首歌。老鄧得到滿意答覆,終於可以去交差,開開心心地走了。
棠雪看著老鄧的背影感歎:「咱學校瞎眼的妹子可真多。」
黎語冰:「你晚上跟我一起去聯誼會。」
棠雪不服:「憑什麼呀?」
黎語冰心想,你不讓我好過,我能讓你好受?
——
霖大西門對面有個樂咖KTV,性價比高還離學校近,是霖大學生們唱K的首選。
黎語冰和棠雪九點多到樂咖,上樓經過好些個包廂,一路聽了不少鬼哭狼嚎,就跟進了妖怪洞府似的。
走到包廂208外邊,黎語冰推門進去。
棠雪站在他身後往裡看,包廂裡的幾個姑娘一見到黎語冰,刷刷刷全站起來了。
姑娘一個個身材都挺好。
棠雪踮起腳,湊到黎語冰耳畔,用一種造作的狗腿的語氣說:「皇上,這是今年新到的秀女,您看著選一個?」
黎語冰頭也不回,抬手往她腦殼上重重一敲。
棠雪捂著腦殼走進來,心裡憋著壞水,想著一會兒怎麼整治黎語冰。可是她一進包廂,看清姑娘的面孔時,立刻忘了這茬。
「棠雪?」
「周染?」
叫周染的姑娘,有一頭栗色的披肩捲髮,五官細膩嫵媚,個子不算高,身材玲瓏有致,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
老鄧看看棠雪又看看周染,笑道:「你們認識呀?」
「當然認識,」周染點頭笑,「我們是高中同學。」
棠雪豎著一根手指搖了搖,糾正道:「高一同學。」
老鄧敏銳地從這話裡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恩怨。
棠雪插著衣兜,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走到沙發邊,經過周染時,她聽到周染說:「沒想到你能考來霖大。」
「一樣。我以為你去藍翔了呢。」
周染臉上有點掛不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發作,俏白的臉微微扭曲了一下。
包廂很大,棠雪完全沒打算跟老同學敘舊,走到角落裡坐下。
黎語冰默默地坐在她身邊。
氣氛有一絲絲的尷尬,但很快被黎語冰的室友們打了圓場,大家繼續開開心心地唱歌,愉快地眉來眼去。
棠雪捧著果盤吃東西,黎語冰湊在她耳邊悄咪咪八卦:「情敵?」
她叉起一塊香瓜往他嘴裡一塞,「皇上,你不要選周染。」
黎語冰純粹就是被臭襪子逼來的,他並沒有想選誰。不過他很享受棠雪對他的討好,吃完一塊瓜,他又張口:「鳳梨。」
倆人坐著默默吃了會兒水果,再一抬頭時,發現周圍坐了好幾個人。
幾個妹子整齊劃一地遞過來筆記本:「學長,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黎語冰簽完名,她們還不肯走,嘰嘰喳喳地聊天。他有點頭疼。
「你們聊,我去唱歌。」棠雪說著要起身。
黎語冰卻突然一扣她的手腕,「你敢。」敢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棠雪只好端端正正一坐,「那好,來聊天,來來來。」
她這麼一搞,妹子們有點尷尬,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了。
正好,老鄧在那抖著腦袋唱歌,哼哼唧唧的,唱的是周傑倫的《比較大的大提琴》。周染就問黎語冰:「學長,聽說你大提琴拉得很好?」
「一般,不常練。」黎語冰就在去年文藝演出的時候拉過一次大提琴,被人念叨到現在。
周染點了點頭,「確實要經常練的。我鋼琴也是,考過十級之後就不怎麼彈了。」
另一個妹子說:「對對對,要多練的,我薩克斯八級,我打算加入交響社團呢,這樣會有比較多的機會練。」
又一個妹子:「我會彈古琴,我還在網上直播過彈琴,算半個網紅,嘻嘻。」
最後一個妹子:「我會敲架子鼓,我原先在高中時是樂隊的鼓手。」
棠雪就一邊吃瓜一邊看他們表演。
等到妹子們都說完了,大家一起看著她。
玩薩克斯的妹子問她:「棠雪,你會什麼樂器呢?」
「我會敲木魚。」
「……」
薩克斯妹子以為她在開玩笑,然而她表情一本正經,嘴角輕輕翹著,似笑似譏,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又坦蕩。
她氣場太強了,薩克斯妹子就有點怵,沒說別的。
「我去洗手間。」黎語冰突然站起身。
「我也去我也去。」棠雪跟了上去。
倆人出了包廂,一前一後,棠雪看到黎語冰肩膀一抖一抖的,就跟發羊癲瘋一樣。她好奇地緊走幾步,走到他前面,發現這個傢伙沒有發病,他只是在笑。
笑得眉眼都舒展開,吃力地抿著嘴,才沒發出聲音。
他這小表情,讓棠雪感覺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他也是這樣笑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性格大變,笑的樣子倒是一成未變。
棠雪感覺有些親切,心情也好了一點,腦袋一歪,問道:「你笑什麼?」
「棠雪,你就是個神經病。」
「你才神經病!」
黎語冰不理會她,繼續往前走,棠雪跟過去說,「黎語冰,幫個忙。」
「哦?」
「你知不知道,周染想泡你。你看她看你時那個眼神,多纏綿呀。」
黎語冰無聊道:「關我什麼事。」
「不關你事關我事。我也不瞞你了,周染跟我有仇。如果她鍾情的人,竟然專情於我,」棠雪說著,拍了拍自己胸口,然後瞇眼一笑,「她一定會氣死的。」
黎語冰樂了:「你想讓我專情於你?你想的真美。」
「又沒真讓你怎麼樣,裝一下嘛,就小小地秀一下恩愛,拜託。」
「我為什麼要幫你,我和你也是仇人。」
「我就喜歡你的坦誠,」棠雪也不生氣,「這樣吧,條件你開。」
黎語冰抱著胳膊,微微一笑:「明天開始給我洗襪子。」
「你……」
「連著洗十天。」
「我警告你別過分啊。」
「哦,那我去和周染表白了。」說著抬腳往回走。
棠雪連忙追上去,「好好好,洗襪子洗襪子,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黎語冰秀恩愛的方式就是捏臉。
倆人回到包廂,坐了沒一會兒,他長臂一伸攬著棠雪的肩膀,另一手抬起,輕車熟路地開始捏她的臉。
棠雪又要讓他捏臉,又要給他洗臭襪子,想想總感覺哪裡不對。
「我虧大了。」她惆悵說道。
「沒關係,你得到了我的寵愛。」黎語冰安慰她。
「你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6 11:39 PM
20、
第二天是週末。
黎語冰上午參加了一個驍龍俱樂部聯繫的商業活動,是一家冰場的開業剪綵。這貨穿一身西裝打著領帶,人模狗樣的。運動員一旦穿上西裝,幾乎沒有難看的,長年累月練得人身上肌肉勻稱,肩是肩腿是腿,穿上西裝襯衫,衣冠楚楚,又性感又禁慾,荷爾蒙爆炸。
按理說黎語冰再牛逼也只是一個校隊球員,這類活動並沒有去的必要,但是驍龍俱樂部特別喜歡帶著他。小夥子長得周正啊,穿上西裝往那一站,別人都打聽是哪個明星小鮮肉,俱樂部管理層就覺得,倍兒、有、面、子!
棠雪也去了。她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助理,負責給黎語冰看東西遞水跑腿,看別人光鮮亮麗花團錦簇。寂寞是一個人的,熱鬧是全世界的。
回去的時候黎語冰打了個車,倆人坐在後座上,棠雪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一股名為羨慕妒忌恨的情緒汩汩地往外冒。
「衣冠禽獸。」她酸丟丟地說。
黎語冰把西裝脫下來,往她腦袋上一蓋。
棠雪整個人被捂住了,氣呼呼地「喂」了一聲,扯著西裝往下拉,從裡頭鑽出腦袋,「你找打?」
「幫我拿著。」黎語冰說著,鬆了鬆領帶。
領帶被扯得鬆鬆垮垮的,往一旁偏移了一點,襯衫的領口敞開一道v形,露出頸子的根部和一小片鎖骨,這使他的氣質看起來有一種少見的慵懶。
車窗外有陽光透進來,照在他的半邊臉上和襯衫上。襯衫被照得一片白亮,文理輕盈,像白鴿展開的翅膀。
他似乎是不適應被光照,扭臉,面對著棠雪,恰好看到棠雪在看他。
黎語冰挑了一下眉。
「你長得好像一條狗哦。」棠雪說。
黎語冰剛才喝了幾口酒,有點累,這會兒也沒精力和她鬥嘴,閉著眼睛一歪腦袋,睡過去了。
一開始他還是很規矩的,但是睡著之後,晃了幾下,腦袋便搭在棠雪肩頭。
棠雪嫌棄地推開他,不一會兒他又搭過來。
如是再三,棠雪往他腦袋上扇了一巴掌。
他睡得徹底,無知無覺。
她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黎語冰身體均勻地起伏,通過兩人身體相接觸的部分,傳導到她身上。棠雪突然想到,黎語冰粉絲群裡有人說起過的,這個傢伙每天十一點睡覺六點鐘起床,雷打不動,兼顧學業和冰球,偶爾還玩玩樂器,一天天把自己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的,累得像條狗一樣。
棠雪自己當過體育生,知道他這種變態的自制力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所以,雖然討厭他,但對於他的這份品質,她也是服氣的。
——
黎語冰回到學校,換下西裝去訓練,晚上的時候又換下球服去上自習。
上完晚自習,回到寢室換了睡衣。
這一天,一共換下來三雙襪子。
棠雪:「……」
黎語冰笑咪咪地把裝著三雙襪子的手提袋遞給她時,她真是用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才沒有跳起來打爆他的狗頭。
「晚安。」黎語冰說。
「黎語冰,從現在開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最好不要和我講話。」
黎語冰轉身往宿舍樓走,背對著她輕輕揮了一下手。
棠雪提著手提袋,心情那個嫌棄啊。其實手提袋裡的襪子都裝在塑膠袋裡,根本聞不到什麼氣味,可她依舊恍惚有一種自己被毒氣籠罩的錯覺。
突然有點能理解農民伯伯提大糞是一種什麼感受了。
黎語冰的宿舍樓和棠雪的宿舍樓隔著大概步行五分鐘的路程,途中要經過廖振羽的宿舍樓。路過廖振羽的宿舍樓時,她跟他撞見了。
廖振羽剛剛把自己小綿羊停在宿舍樓下,一扭頭看到自己老大,於是一臉驚喜:「老大!」
棠雪一點也不驚喜:「哦。」她心想千萬不要問我拿的什麼。
廖振羽:「老大你拿的什麼?」
「毒氣炸彈。」
「哈?」
棠雪說完就想走,不打算多廢話。可是她不經意間往廖振羽身後一看,發現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個保安。
保安這會兒一臉警惕地看著她,右手按在腰間的警棍上,右手在掏對講機。
棠雪:「……」
「不是,大哥,你聽我解釋,這不是真的毒氣炸彈,我我我我開玩笑呢……不信你看,」棠雪急忙把手提袋撐開,「你看,這裡面都是襪子,襪子!」
保安的表情還是有點驚疑不定,摸著警棍走上前。
手提袋裡面是一個黑色的塑膠袋,他把塑膠袋拿出來,拆開,看到裡面真的是襪子。
三雙,一雙白的一雙黑的一雙墨綠色。
保安鬆了口氣。
「以後不要亂講話,我們前不久才進行過反恐演習。」
「嗯嗯嗯!」棠雪連忙點頭。
那保安是晚上例行巡邏的,這會兒教育完棠雪就搖著頭走了。
廖振羽湊到棠雪身邊,悄悄說道:「老大你是不是變態啊?專門跑男生宿舍樓偷襪子的那種?」
「你給我閉嘴。」
廖振羽立刻表忠心:「老大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等我回去把我室友襪子都偷給你。」
棠雪扶了扶額,「你有病吧?」
「只要老大喜歡就好,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偷隔壁寢室的。」
「不是……」棠雪感覺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要不然明天會有更多臭襪子投向她的懷抱,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她說,「這襪子是黎語冰的。」
廖振羽大眼睛一瞇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問道:「你為什麼偷黎語冰的襪子?你是不是盯上他了?」
「不是偷的,我要給他洗襪子。」
廖振羽的嘴巴突然張成O形,一臉驚詫地看著自家老大。他保持這個造型,久久不能回神,像座雕塑。
棠雪瞪了他一眼:「你至於嗎?」
「老大,你跟我說實話,」廖振羽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有裸貸視頻在黎語冰手上?」
廖振羽嘴賤的後果就是,這一袋襪子最終落在了他手上。
棠雪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還在這等我。」她決定了,之後九天黎語冰的襪子都要讓廖振羽洗。
廖振羽哭喪著臉說:「明天不行,明晚我有社團活動,不一定幾點回來呢。」
「什麼社團呀?」
「就是輪滑社,我跟你講過的。」
棠雪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那你好好玩,玩夠了打我電話。」
「老大……」廖振羽還想反抗一下。
「辛苦辛苦,我請你吃飯。」棠雪這就算是單方面決定了。
——
第二天,棠雪以為她要等很久,但是廖振羽早早地給她打了電話。
「老大,我被欺負了!」廖振羽語氣超委屈。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09:44 AM
21、
棠雪聽廖振羽自稱被欺負了,哈哈一笑說道:「不要妄圖逃避責任哦。」
「是真的,老大,我今天在上湖廣場……」
七校合併後的霖城聯大規劃上有點複雜,有些地方屬於霖大的產業但校外人士也可以自由出入,上湖廣場就是這樣的,它本身是一個休閒廣場,附近居民經常來這散步跳舞。
霖大有些社團喜歡在這裡辦活動,因為不需要找校團委批場地,方便很多。
今天廖振羽他們社團活動的地點就是在上湖廣場,與此同時,在那裡玩輪滑的還有另一撥人,是校外的一個俱樂部。
「然後咧?你們打起來了?」
「沒有,差一點打起來。我不小心碰到他們一個人,他們就推了我,還罵我。然後我們兩邊吵起來了。」
「後來呢?」
「後來下了挑戰書。」
「……什麼鬼?」
「就大家決定切磋一下,輸的一方道歉。」
「嗯,人沒事兒就行。」
「老大這麼關心我,好感動。」
「回來別忘了洗襪子。」
「……」所有的感動都是幻覺。
——
晚上棠雪把黎語冰的襪子準確快遞到廖振羽手裡,然後她把廖振羽上下打量一番,問道:「真沒挨打?」
「沒。不過老大,他們太囂張了,你看。」廖振羽說著,把手機遞給棠雪,一邊解釋,「他們在網上到處說這件事,發微博,發朋友圈,在城市版塊和咱學校的論壇都發了帖子。還有更可怕的,我剛搜到,他們那個俱樂部,有人得過花樣輪滑比賽的獎。我感覺我們社團要完蛋了。」
棠雪手指滑動,看著那帖子的內容,接著又在網上隨便看了看那個俱樂部的資料,她把事情前後一尋思:「呵呵。」
「怎麼了?」
「傻子,你們被套路了。」
「什麼意思?」
「新成立的俱樂部,急需擴大知名度,週末的晚上,故意找茬,挑起矛盾,博人眼球,大肆宣傳……所有這些,都符合炒作的特點。人家是想踩著霖大炒作自己的俱樂部呢。」
「呃。」
廖振羽感覺事情不妙,立刻把老大的猜測上報給了社長。
社長也已經有這個懷疑了,問題是,不管對方是不是炒作,他們都已經騎虎難下了,現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嘛贏,要嘛丟人。
「我正在嘗試聯繫看能不能請咱們學校練花樣滑冰的人幫忙。」社長大人說。
棠雪在旁聽得直搖頭,「這不是瞎胡鬧嘛。」
廖振羽掛掉社長的電話後,悄咪咪推了一下棠雪的胳膊,「老大,你有辦法對不對?幫幫忙唄?」
「洗襪子。」
「好好好,洗洗洗。」
——
星期日的晚上,八卦在網上的傳播是病毒式的,好像一夜之間,全學校的人都知道輪滑社要跟校外人士決鬥了。一時間說風涼話的有,看戲的有,出主意的有,捏了把汗的人也有,但更多的是同仇敵愾,畢竟身為霖大人,沒誰樂意看到自己學校的同學被外邊人欺負。
一定要贏啊!
這是很多人的心聲,體現在朋友圈裡就是瘋狂的刷屏。
棠雪莫名覺得壓力好大。
決戰定在第二天的週一,校團委聽說這件事之後給緊急開了綠色通道,東操場下午五點半到六點半的使用權歸輪滑社,團委老師語重心長地說,校方能提供的也就是主場優勢了,希望同學們自己加油blabla……
輪滑社從來沒得到過這————麼大的活動場地,社長真是受寵若驚。
棠雪下課之後奔向操場,到地方一看,謔,怎麼這麼多人!
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就連黎語冰都來了,一邊肩膀上挎著書包,穿著標誌性的白色運動服,閒閒地靠在操場邊的鐵絲牆上,自成一道風景。
有些人就是這麼神奇,他低調,安靜,沉默不語,可你偏偏就是無法忽視他。
棠雪沒時間理會黎語冰,跑向風暴的正中心。
黎語冰也看到她了,見她走過去,他立刻跟上去了。
棠雪走到輪滑社社長身邊,假惺惺地問:「社長,開始了嗎?」
「還沒,還沒定好比什麼。」社長答。
棠雪往社長對面看了一眼,那撥人有五六個,都是男的,為首的一個人染著一頭奶奶灰。她問灰毛:「到底比什麼?」
「還用問麼,就比花樣唄。」
「花樣不行,沒有裁判,怎麼知道誰勝誰負?為了區分勝負肯定要加大難度吧?受傷怎麼辦?你買保險了嗎?再說了,你們有個人花樣得過全國大獎,現在跑來欺負我們這幫業餘的,幾個意思啊?」
「哎不是,你幾個意思啊?不比花樣比什麼?」
棠雪一聳肩膀,「比速度唄。在場所有人都是觀眾。」
此話一出,圍觀者有不少人跟著附和。
灰毛樂了,臉上帶著淡淡的譏諷,說:「小妹妹,你當我傻?你們是不是已經請好外援了?就等著我入套呢?」
棠雪抱著胳膊,學著他的表情,回道:「你也別把別人都當傻子,到底是誰在下套,大家心裡都門兒清,」說著,把學生證掏出來遞給他,「這我學生證,看清楚點,鋼戳,跟門口二十塊錢一張的可不一樣。不相信就去教務處查。」
她這番舉動把灰毛搞愣了,「你說你?」
「啊,我。」
「你跟我們比速滑?」灰毛不能相信,又加強語氣問了一遍。
「我怎麼了,不行嗎?」棠雪說著,看向身邊的社長,「社長,行不行?」
「行,行……」社長感覺自己都開始冒汗了。
灰毛不樂意了:「那怎麼行,跟你比,我們勝之不武,叫個男人出來,速滑就速滑唄,怕的是孫子。」
棠雪「呵」的一聲笑,笑得囂張又跋扈,「我說,你們真不一定能贏得了我這個女的。」
灰毛皺了下眉頭正要講話,他身後突然站出來一人,說:「我跟她比吧。」
棠雪循聲望去,那人中等身量,膚色偏黑,穿著紅色的帶骷髏頭的外套,掛著吊牌,像個年輕的說唱藝人。
他走到棠雪面前,說道:「我跟你比。」
「好啊。」
「輸了的人裸奔。」
此話一出,周圍轟動了,很多人嘰嘰喳喳地反對,說他欺負人。本來麼,一個女孩子要和男的比速滑,很多人就覺得必輸無疑,甚至已經有人幫輪滑社找好解釋了:讓女孩子比,就算輸了,也不會那麼丟人,對吧?輪滑社此舉,正是因為知道必輸,所以才儘量把丟人的感覺降到最低。讓一個妹子來攪渾水,這招雖然不光彩但還是管用的。
其實不止圍觀群眾,連灰毛都是這麼想的。
甚至,輪滑社長的心裡,也有點這樣的偏向。
但是骷髏頭此話一出,就把局面搞得更壞了,霖大輪滑社想這麼混過去是不可能的了。
棠雪呆了一下,鄭重地看著骷髏頭的眼睛,問道:「你認真的?」
「那當然。」
棠雪指了指他,「我佩服你的勇氣。好,就聽你的,輸的裸奔。」
眾人譁然,突然地有點同情她,妹子啊你已經失去理智了!
廖振羽都快掉眼淚了:「老大,咱不比了!」
這時,一道聲音從人群中響起,低沉內斂,語氣冷硬,聽著不甚愉悅:「我來。」
眾人看過去,見是黎語冰站出來,他走到棠雪身後,說:「我來比,輸的裸奔。」
哇——
圍觀的同學們又是一陣驚呼。連黎語冰都出現了!他還要替妹子比賽!他和妹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感覺今天這場戲處處神轉折,值回票價。
棠雪頭也不回,手往身後一推,正好蓋在黎語冰的胸口上,非常帥氣地把他一攔。她說:「不用。你拿手機錄影就行,一會兒他要裸奔。」
黎語冰語氣有些無奈:「你別鬧了。」
「沒鬧。」
黎語冰扯住她的手腕拉下去,「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必須聽我的話。」
「你在一邊看我發揮。明天再聽你的話。」
黎語冰臉色有些沉,「姓棠的,你怎麼還是這麼渾?」
「姓黎的,」棠雪扭臉看他,「你現在只要給我喊666就夠了。」
圍觀群眾的內心大概是……嗷嗷嗷,怎麼還有感情戲!臥槽咧求加戲啊……
黎語冰終於拗不過棠雪,退到人群裡。他站在廖振羽身邊,低聲對廖振羽說:「一會兒要是輸了,我抱起她就跑,你給我開路。」
「嗯!」廖振羽重重點了下頭,突然不太討厭這個叫黎語冰的傢伙了。
雖然他總是跟老大作對,可關鍵時刻,也還是有點人性的……
「我願意給你洗襪子。」廖振羽一腔真誠地說。
黎語冰額角冒黑線,「我不願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09:50 AM
22、
輪滑社的社員們很快疏散人群,讓開了跑道。
雙方約定圍著操場滑五圈,誰先到終點誰贏。
棠雪換上輪滑鞋和頭盔,在出發線上擺好姿勢,骷髏頭也是一樣。
圍觀人群裡百分之九十以上是本校學生,還有些偽裝成學生的老師,這會兒都靜默地看著跑道上的兩人。
彷彿山雨欲來一般,氣氛一時間很是壓抑。
廖振羽悄悄問黎語冰:「你說,我老大能逆襲嗎?」
他這樣問,要聽的大概也只是一句安慰,哪知黎語冰看著棠雪的背影,自言自語道:「這混蛋。」
廖振羽:= =
夏夢歡站在廖振羽的另一邊,溫聲說:「還沒准呢,一切皆有可能。」
這才是正確的安慰人的姿勢嘛。這一刻廖振羽覺得夏夢歡就是小天使本人了。
輪滑社社長站在草叢上斜舉著手,「預備——3,2,1——」
輪滑這項運動,是從滑冰發展過來的。花樣滑冰與花樣輪滑之間,由於鞋子的摩擦係數和受力方式等原因,差異較大,不能互相替代,所以棠雪才說社長他們找花滑隊幫忙是瞎胡鬧。
但速度滑冰與速度輪滑就不一樣了,這兩項運動相似度很高,高到可以進行替代訓練。滑冰的場地限制比較大,棠雪以前練滑冰的時候就有過兼練輪滑的經歷。
換言之,如果一個人在冰上滑得快,那麼TA在地上一樣滑得快。
棠雪練了八年滑冰,從小學二年級到高一。一開始那幾年算業餘,後期基本是朝著專業運動員的方向培養了,只是她自己沒有堅持下來。
雖如此,現在跟一個普通人對幹,依舊是問題不大。
是的,骷髏頭在她眼裡算普通人,業餘中的業餘。她查過這個輪滑俱樂部的宣傳資料,拿得出手的都是花樣,沒有主攻速度輪滑的。
所以,他們那一撥人裡的每一個,在她眼裡,都算辣雞。
輪滑社長念完數字,手臂向下用力一甩,同時吹響了一把哨子。
尖銳的哨聲劃破空氣,刺入耳膜。跑道上的兩人像是得到發射命令的兩顆炮彈,「嗖」的一下衝了出去。
廖振羽期待中的逆襲場面並沒有出現。
因為,從第一秒開始,棠雪她就領先了。
人群中一陣靜默。
此前的靜默是因悲觀,此時的靜默是因震驚。
就這樣詭異地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喊出第一聲「臥槽」。
然後觀眾席裡就被「臥槽」「牛逼」「加油」這類詞彙刷屏了。
廖振羽的巴掌都拍紅了,「老大加油!」
棠雪彎著腰,目視前方,雙腿交替發力滑行,身體和手臂有節奏地擺動,最大程度地完成動力鏈條的轉換。為了降低風阻,她穿著緊身的運動衣,這會兒兩條腿看起來尤為顯眼,修長有力,線條健康又漂亮。
她跑過一圈,經過人群時,人群為之沸騰,又喊又叫的,她絲毫沒受影響,有條不紊,目光如電。
黎語冰看到了她的眼神。
像一隻初次捕獵的鷹隼,沉靜,專注,天真,鋒芒畢露。
……
五圈輪滑下來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兒,棠雪滑過終點時,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她那個春風得意啊,降速之後掉回頭,伸著手跟人群擊掌,甭管認不認識,拍個巴掌再說。
圍觀群眾也非常地給面子,紛紛伸出手來搶著和她擊掌。
黎語冰挺佩服棠雪的。就一場菜雞互啄,被她搞得像奧運會一樣盛大。
棠雪還沒嘚瑟夠呢,也不知道是誰突然絆了她一下,踩著輪滑鞋本來就不穩當,這會兒猝不及防,身體被絆得歪斜,眼看著要向下摔。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那人緊緊抓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往回一拉,棠雪回握住他,藉機調整姿勢,身體就這麼正回來了。
她輕輕呼了口氣,虛驚一場。
然後抬眼望向那隻手的主人。
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又撞到了那雙鹿眼。
第三次了啊……
棠雪愣了一下,禁不住就笑了。
他也笑了,這次笑得開懷,淺緋色的嘴唇張開,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左臉上那個酒窩更明顯了一些。他一邊笑著,朝她眨了一下眼睛,烏黑的眼珠兒,目光像荷葉上隨風滾動的露水,濕潤又生動。
他動了一下,棠雪低頭一看,這才後知後覺自己還攥著人家的手呢。她有些不好意思,連忙鬆開他。
他鬆開手,從書包裡掏了一下。
然後,棠雪的手裡就多了一瓶豆奶。
棠雪一樂,心想這個人還挺好玩的。
她正要跟他講話呢,人群中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喊聲:「裸奔,裸奔,裸奔!……」
哦,是骷髏頭回來了。
骷髏頭很不幸,剛才因為太著急還摔了一跤,這會兒總算頂著心理壓力到達終點。在終點,沒人為他的堅持不懈喝彩,大家都在等他裸奔。
跟電視上演的一點也不一樣。
棠雪踩著輪滑鞋走到骷髏頭面前,笑道:「服不服啊?」
骷髏頭臉色很難看,僵在那裡,不發一言。
灰毛還算淡定,問棠雪:「你到底是什麼人?」
「博派。」
「……」
灰毛被雷了一下。
「別廢話了,」棠雪抱著胳膊,看向骷髏頭,「快點裸奔,我們還等著去吃飯呢。」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一頓附和。
願賭服輸不是什麼長臉的事兒,但如果輸完就跑,那連男人都不要做了。所以骷髏頭最後還是選擇願賭服輸。
他閉著眼睛把衣服一頓扒,扒到後來還剩一條底褲。
骷髏頭外衣的下面,隱藏的是一條海綿寶寶內褲。
真是,萬萬妹想到啊……
骷髏頭破罐子破摔,穿著底褲在操場上走了幾十米,還擺了個po色。他背對著人群時,隨著行走的動作,臀部肌肉被牽動,屁股上那個海綿寶寶,臉和眼睛都在動,彷彿活了一般,對著人群扯嘴角,擠眼睛。
這天,操場上的目擊者們多少都留了點心理陰影,感覺自己好像被一條內褲調戲了。
裸奔結束後,灰毛主動和輪滑社長講和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學生仔們臉皮薄,好哄,現在多說點好話,這場風波能以更快和更和平的方式平息掉,最大程度降低對他們俱樂部的負面影響。
事情總算有個收尾,人群也漸漸地散了。
棠雪握著瓶豆奶,東張西望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那個人。
「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呢。」她喃喃自語道。
黎語冰趁她發怔的功夫,從她手裡順走豆奶,棠雪發覺時,他已經飛快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喂!」棠雪有些不高興。
黎語冰嘴裡含著口豆奶,腮幫子鼓起來一塊。他垂著眼睛,咽下嘴裡的東西。
咕嘟。
還特麼帶音效的。
棠雪咬牙,「你——」說完這個字,突然地語塞。
黎語冰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他看著她的眼睛,清澈平靜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認真。
棠雪本來想罵人的,但他這樣讓她很不適應,她就沒罵出來,只硬邦邦說道:「你幹嘛?」
「為什麼不滑冰了?」黎語冰問。
棠雪怔了一下,隨即偏開臉,沒好氣道,「關你什麼事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09:54 AM
23、
黎語冰只觀察了下棠雪的表情, 便沒追問, 他擰好豆奶的瓶蓋,隨意說道:「襪子的賬還沒跟你算。」
「什麼襪子,不懂你在說什麼。」
黎語冰握瓶子的手抬起來,用瓶蓋頂著棠雪的下頜,微微向上使力,逼迫她抬起下巴。黎語冰:「裝什麼。」
這動作,讓棠雪莫名感覺自己被輕薄了,她氣得一巴掌拍開他的瓶子,怒瞪他,「你神經病啊,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她瞪圓了眼,眼珠兒又黑又亮,炸毛的樣子頗像某種小動物,貓或者兔子之類。這會兒表情緊繃,如臨大敵。少女的臉部線條柔軟飽滿,麥色的肌膚被夕陽的餘暉敷上一層橙紅,乍一看上去,三分是生氣,七分倒像是嬌羞。
「你違諾了。」黎語冰淡淡說道。
棠雪脖子一梗,頗光棍地說,「那又怎樣?」
「我要懲罰你。」黎語冰說著,也不等她反應呢,突然一抬手,捏了她的臉。
棠雪:「……」
帶著溫度、覆著薄繭的指尖擠壓在她肌膚上,那感覺倒是不疼,就是讓她有一種屈辱感。
黎語冰放下手後,棠雪揉著臉,滿頭黑線地看他:「黎語冰,你是不是變態啊?」
他不理她,轉身離開,一手扶著肩上背包,另一手無聊地拋著手裡的豆奶瓶。
棠雪踩著輪滑鞋追上去,跟在他身邊,用一種防患於未然的口吻說,「黎語冰我警告你,你可不要愛上我哦,咱倆不合適,畢竟人狗殊途。」
黎語冰突然哼笑,斜著眼睛,目光充滿不屑。他說:「我麻煩你,回去照照鏡子。放心吧,就算全世界的女人死絕了,我也不會選你。」
棠雪一抱胳膊,說:「嗯對,你還可以搞基嘛。」
黎語冰:= =
棠雪摸著下巴,搖頭道:「我就和你不一樣。要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就剩你一個,我就……」
黎語冰一挑眉,「就怎樣?」
棠雪瞇眼笑,「我就把你關起來,先打你一頓。」
黎語冰一翻白眼,「神經病。」
「然後……」她突然嘿嘿一笑,笑聲很是不懷好意,囂張中透著一丟丟猥褻。
黎語冰眉頭一跳,心想難道這貨想要先打他再上他?這變態!
棠雪:「然後,我就給你看那種帶顏色的片子。」
黎語冰:呵呵,還帶前戲的。
棠雪:「再然後,讓人把你的子子孫孫都收集起來,存在醫院裡。以後呢要是哪個女人想要生寶寶,就去醫院取一份,人工授精。」
黎語冰:「……」
真是非常清新別致的腦迴路了。
棠雪一臉感慨地看著黎語冰,「你看,你滿腦子想著搞基,我卻為人類的種族延續大業擔憂,我的層次比你高了多少,自己品品。」
黎語冰沒好氣道:「誰想搞基了……」
棠雪一直暢想到黎語冰X盡人亡的劇情,感覺很不錯,吹著口哨就滑走了。
黎語冰看著她踩著輪滑的背影,他突然想到,這貨來的時候不是這麼來的……想到這裡扭頭,往操場裡邊望去。
那裡邊,被遺忘的廖振羽和夏夢歡手裡拿著棠雪的東西,此刻正囧囧地看向他。
黎語冰摸了摸鼻子,望一眼天空,假裝一點都不尷尬地,轉身走了。
……
當晚,操場上的決鬥事件就在朋友圈裡傳得人盡皆知,棠雪也因此小小地揚了下名,甚至有人主動加她微信表白。第二天她在食堂吃飯時,有位學姐認出了她,主動給她買了個雞腿。
棠雪吃著雞腿,不無得意,問黎語冰:「黎語冰,你在這學校也算知名人物了,有人在路上給你送過雞腿嗎?」
黎語冰懶得搭理她。他今天精神有些萎靡,都是因為昨晚做了不好的夢。
廖振羽從餐盤上抬起腦袋,對棠雪說:「老大,我們社長明晚在暢天園請客,你來不來?」
棠雪一臉莫名,「你們社團聚餐?那我去幹嘛呀。」
「不是社團聚餐,就是社長想請客款待這次救社團於水火的人。」
「哦哦,幾點?」
「六點,哦對了,」廖振羽說到這裡,臉上突然綻開神秘又蕩漾的笑容,壓低聲音說,「老大,你看上的那個小可愛也會去。」
棠雪被說得愣了一下,「什麼小可愛?」
「就是那個,我們吃夜宵的時候你拿豆奶撩人家,你忘了?他是花滑隊的,昨天也在,你沒看到?」
棠雪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問:「他昨天幹什麼去?」
「社長一開始的想法不是請花滑隊的幫忙嘛,所以就請他過去了。他叫喻言,據說是天才少年哦,今年才17歲。老大,你要老牛吃嫩草了。」
棠雪用筷子背打了一下廖振羽的腦袋,「瞎說什麼呢,趕緊吃飯。」
廖振羽埋頭吃了兩口飯,又抬頭問她:「那老大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為什麼不去。」
黎語冰默默地在一旁吃飯,聽到這裡,鼻腔裡發出淡淡的一聲輕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09 AM
24、
輪滑社長這次請客那是相當有誠意的,特意提前訂了包間。大學校園裡的餐廳包間一向難訂,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棠雪晚了兩分鐘,到的時候發現包間裡已經圍著桌子坐了不少人。她開門時,一屋子人目光刷刷刷全望向門口,離門口最近的位置,有人扭著臉看她。在她和室內眾人打招呼時,他朝她笑了笑,左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酒窩。
棠雪跟眾人招呼一聲,若無其事地走進去,見喻言身邊座位空著,她放下包坐在他身邊。
動作雲淡風輕又光明磊落。
坐下後, 她聽到身邊人輕聲說了句:「你好。」
「你好, 我叫棠雪。」
「我知道,」他抿了一下嘴角, 「我叫喻言。」
「我也知道。」
他們倆人說話時,坐在棠雪正對面的廖振羽朝棠雪擠了擠眼睛,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他把自己面前一套多餘的餐具放在透明的玻璃轉盤上,傳到棠雪面前。
棠雪拆開餐具,杯盤擺開。
喻言拿過她的空杯子,提著茶壺先涮了一下杯子,然後倒了一杯水。
棠雪在旁看著。他手指扣在白色的瓷杯上,在燈光的照射下,骨肉均勻的手指白得發透,指尖反射著淡淡的光澤, 看起來有些賞心悅目。
喻言把水推到棠雪面前,見棠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有點不好意思,縮回了手。
廖振羽有點佩服自家老大。一個眼神就把人給調戲了。
社長把菜單遞過來:「你們點菜啊,別客氣。」
這要是黎語冰在場,棠雪肯定點些炸丸子糖醋魚之類的噁心他,運動員最不能吃高脂高糖的東西。不過嘛那個傢伙不在,棠雪便點了兩個綠色健康蛋白質比較豐富的菜。
等菜的功夫,她跟在座各位聊著天。她是個自來熟的脾氣,跟誰都能有兩句話說,甭管認不認識。
喻言坐在她身邊,安靜地聽他們閒扯。
氣氛很融洽,直到有人推開門。
棠雪以為是服務員來上菜呢,一扭頭,看到了黎語冰。
不等別人反應,她飛快地站起身關上門,「你走錯了。」
輪滑社長汗噠噠地阻止她:「棠雪啊,沒錯沒錯,冰神是我請來的。」說著抬高聲音喊,「冰神,冰神快進來!」
黎語冰聽到了社長的召喚,重新推開門,走進包間。
社長那個高興啊,臉上洋溢著狗腿的笑容,「冰神,我還以為你不過來了呢,快,加把椅子,一會兒讓服務員再上套餐具。吶,你看看功能表,還要吃什麼儘管點。」
包間裡有多餘的椅子,黎語冰拉過來一把,卡在棠雪和喻言中間,「讓一讓,加個座。」
棠雪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假裝聽不懂他的語言,結果黎語冰直接彎下腰,將她連人帶椅子都搬得離了地。
棠雪:「……」
黎語冰搬著她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個空間。
他擺好椅子,勉強坐下。空間太小,加之黎語冰本來就身材高大,他坐下後,三人挨得很緊密,喻言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腿貼著黎語冰的腿。
喻言默默地,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
棠雪的好心情全被黎語冰給破壞了,她身體微微靠近他,壓低聲音,問:「你來幹嘛呀?」
黎語冰一偏臉,在她耳朵附近說:「我和你一樣是被邀請來的。」
「你平時不是挺討厭吃這種飯局嗎?今天怎麼轉性了?」
「我今天心情好。」
棠雪翻了個白眼,在心裡悄悄猜測黎語冰有可能的動機。
菜陸陸續續上來了,黎語冰又往棠雪耳邊湊,悄悄地說:「給我夾菜。」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能提這種不要臉的要求,「滾。」
「夾一筷子一塊錢。」
「滾。」
「兩塊。」
「滾滾滾。」
「五塊,十塊,二十塊?」
砰——
棠雪一拍桌子站起身。
眾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她扯住黎語冰的胳膊往外拽,「你給我出來。」
黎語冰也不反抗,就這麼被她拖出包間。棠雪拽著他七拐八拐找到一個角落,往牆上一推。
他靠牆站著,低頭看她,臉上掛著一點神秘的笑容。
「黎語冰,」棠雪指了指他,「我覺得你應該改名叫黎有病。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病你趕緊治行不行?別跑出來危害社會。」
「給我夾菜,五十塊錢一次。」
「……」棠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到底要幹嘛?」
黎語冰微微一笑:「棠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人家還是未成年,你下得去手?」
棠雪一叉腰,瞪他:「先不說我對他是不是真的有想法……問題是我想幹什麼關你什麼事啊?」
「所有你想要得到的,都是我要反對的。」
「哦,我想變成窮光蛋。」
「好,滿足你,過些天你就是窮光蛋了。」
棠雪懶得跟他鬥嘴,她抓了抓頭髮,「你真特麼是個戲精。」
「給我夾菜,一百塊錢一次。」
……
倆人回到包廂時,棠雪開始瘋狂地給黎語冰夾菜,很快在他面前堆起一座小山。
黎語冰用一種輕快又甜蜜的語氣說:「不要夾了,我吃不完。」
「別啊,你忘了你在高老莊的時候一口氣能吃多少個饅頭了?相信你的實力。」
社長等人面面相覷,一個個的,表情都有些曖昧。
喻言歪著腦袋觀察他們,看到棠雪無意間飄過來的視線時,他目光帶了些關切。
棠雪鼓著臉,朝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廖振羽托著腮,感覺現在老大的感情之路走向成謎。
一頓飯吃完,大家收拾東西走人,棠雪朝黎語冰比了一個食指:「一萬塊。」說完也不理他,跟廖振羽他們一起下樓了。
黎語冰抄著兜跟在他們身後。他腿長,別人正常的步速擱在他這裡就像是散步,溜溜達達的,有一種提鳥老大爺逛公園的氣質。
下樓後,棠雪和廖振羽去提自行車,棠雪現在也是有車一族了,之前花八十塊錢買了輛結實的二手車。
喻言站在他們身邊看他們給自行車開鎖,溫潤乾淨的眼底帶著點驚奇和欽佩。
棠雪見他傻站著,問:「你車呢?」
「我走過來的。」
「那你走回宿舍多浪費時間,」棠雪朝旁邊指了指,「要不騎個共用單車?也不貴。」
他抿了抿嘴角,「我走回去。」
棠雪把車鎖摘下來扔在車框裡,直起腰仔細看著他,她突然一樂:「我說,你難不成是……不會騎車?」
喻言被他說中,臉上飄過一絲澀紅,視線飄開,答道:「我沒時間學。」
他轉身走,棠雪推著自行車跟在他身邊,說,「那我載你吧,反正順路。」
「不用,我挺重的。」
「沒事兒,」棠雪指了指廖振羽,「那個胖子我都載得動。」
廖振羽無辜道:「老大你摸著良心說,我哪裡胖了?」
棠雪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車後座,「上來上來,快上來嘛,保證摔不到你。」
喻言笑著坐上她的車,棠雪用力一蹬腳踏板,穩穩當當地騎出去了。
黎語冰站在食堂門口的臺階上,抱著胳膊目送這倆人離去。
廖振羽看到他嘴畔掛著一絲冷笑,湊過來憂心忡忡地說:「老大這麼虎,可怎麼泡男人喲。」
——
棠雪牛X吹大發了,她其實騎得並不那麼順利:喻言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但,真的蠻重的……
其實也可以理解,他身上都是肌肉,肌肉比肥肉重多了。
「喻言,你多高啊?」棠雪問他。
「一米七八。」喻言答道。
「哦哦,你還沒成年呢,還能再長高。」
「我不想再長了。」
「咦?為什麼呀?」
「重心太高,容易摔倒。」
棠雪懂了,他說的是滑冰的時候。花樣滑冰的話,個子高確實有這方面的劣勢。她安慰他:「沒關係啦,影響也沒有太大的吧?而且個子高,大長腿,好看哦。」
「嗯。」
「不過你現在就挺好看的。」她補充道。
喻言又「嗯」了一聲,這次帶著點笑意。淺淡的笑,因靦腆而克制,因溫柔而動聽。棠雪有點陶醉,心想等以後倆人混熟了,她要摸摸他的酒窩。
正在這時,黎語冰騎車經過,看到他們倆時,他「喲」了一聲,語調很是輕佻。
棠雪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去。
「神經病。」她罵了一句。
黎語冰也不惱,彷彿炫耀一般,蹬著自行車咻地一下就甩開他們。
棠雪就感覺,黎語冰這小賤人,小尾巴又翹上天了。
真是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等著,爸爸來教你做人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16 AM
25、
棠雪一臉蜜汁微笑,對夏夢歡說:「你知道黎語冰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夏夢歡也是一臉的蜜汁微笑,答道:「我知道所有男人最大的弱點。」
棠雪:= =
夏夢歡的外表老是讓她忽略,她身邊潛伏著一個大流氓。
棠雪:「我真好奇,你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夏夢歡擺了擺手,「一言難盡啊,一言難盡。」
不過棠雪說的「弱點」並不是夏夢歡理解的「弱點」。
——
過了幾天,棠雪把黎語冰約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裡。這地方原先屬於老農學院的一片試驗田,後來荒廢了, 改造成一個小花園,花園裡種著楓樹和桃樹。秋意把楓葉薰染成火,地面上散佈著蒼翠的野草和黃色的小雛菊,放眼望去,風景倒是不錯。
太陽很大,人站在這樣的景色裡,會顯得皮膚特別好,黎語冰看著棠雪的臉,感覺這貨現在似乎不那麼黑了。
棠雪背著手,笑咪咪地看著黎語冰, 「小冰冰~~~」語氣自帶波浪線。
黎語冰頭皮一陣發麻,敲了她的腦袋,「說人話。」
她被他敲得腦袋一歪,也不生氣,臉上洋溢著蕩漾的笑容,說:「今天是你生日哦。」
「嗯。」黎語冰沒料到棠雪竟然記得他生日。
「吶, 」她把手伸到面前,「給你的生日禮物。」
黎語冰垂下視線,見她手裡躺著個盒子。淡紫色的四方盒子,大小剛好占滿她的手掌。他輕輕挑了下眉,想到很多年前,自己也曾經給過她生日禮物。
是一件特別、特別噁心的禮物。
黎語冰站著不動,微一扯嘴角,「你有這麼好心?」
「那必須的,我還等著你給我發工資呢,」棠雪朝他擠眼睛,「打開看看唄?」
他於是接過盒子,揭開盒蓋。
盒子裡躺著一隻粉紅色的蠶寶寶。
蠶寶寶肥肥胖胖,可能是因為餓了,不停地蠕動身軀,往盒子邊沿爬,眼看著要爬出盒子。
黎語冰一陣反胃,面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他木著個臉,將盒蓋重新蓋好,然後隨手一拋——
盒子不偏不倚地,飛進路邊的垃圾桶裡,在空曠的垃圾桶裡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這個反應,跟棠雪期待中的一點都不一樣。她可是記得,黎語冰最怕毛毛蟲了。她就指望用毛毛蟲控制他了……
「你,」她指了指垃圾桶,一臉無法相信,「你是不是沒看清楚裡面是什麼?」
黎語冰抱著胳膊看她,一扯嘴角,說:「你聽說過『毛毛蟲診療中心』嗎?」
「……什麼鬼?」
「專門治療對毛毛蟲有心理陰影的,我已經痊癒了。」
「怎麼會有人搞這麼無聊的東西。」棠雪失望極了,耷拉著臉,走過去開始翻垃圾桶。
黎語冰問:「你幹什麼?」
「蠶寶寶是從實驗室借的。」她一邊翻垃圾桶一邊答。
「偷的吧?」
棠雪瞪了他一眼,「別胡說,讀書人的事情怎麼能叫偷呢。」
垃圾桶挺空的,她很快把蠶寶寶找回來,輕輕撣了撣盒子上面的灰塵。
然後捧著蠶寶寶走了。
黎語冰立在原地目送她離去,等她走遠後,他突然誇張地鬆了口氣,身體彷彿緊繃的彈簧突然鬆懈下來。
感覺到手腳有些發軟,他扶住路邊的楓樹,抬手抹了一下額頭,發現全是汗。
「早就知道你會這麼搞我,」黎語冰喘息著自言自語,一邊說一邊看向棠雪的背影,嗤笑,「這傻子。」
——
棠雪回寢室之後把蠶寶寶還給兩個室友趙芹和葉柳鶯,蠶寶寶確實是偷來的沒錯,不過是這兩個學農業工程的室友幫忙偷的,那是農學院實驗室培育的品種,據說能吐彩色的蠶絲。
葉柳鶯拿著蠶寶寶,和一旁的趙芹對視,兩人在棠雪背後互相使眼色,棠雪一轉身正好看到她們倆擠眉弄眼,像是有什麼事兒。
「你們怎麼了?」她問。
「棠雪,」葉柳鶯看樣子有點為難,猶豫了一會兒,問,「下周在滑冰館的冰球友誼賽,你去看嗎?」
葉柳鶯說的友誼賽,是霖大和德國某大學冰球隊的比賽。最近德國有幾所高校聯合來霖市做訪問和交流。對於學術上的交流,這幫學生們不怎麼關注,倒是他們帶過來的一支冰球校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自從霖大冰球隊拿了金牌,本校學生與有榮焉,放眼全國高校,頗有一種獨孤求敗的感覺。這次遇到和歐洲朋友切磋的機會,讓他們充滿期待。
與此同時這場友誼賽也被霖市的媒體大肆報導,弄得人盡皆知。
比賽門票有一部分是以免費的方式向霖大學生發放的,可惜了狼多肉少,現在的情況是一票難求。
棠雪自然知道有這麼一場比賽,不過麼她也沒有票。
「我不去。」她答道。
「哦。」葉柳鶯有些失望,就沒再說什麼了。
棠雪問道:「你們要去啊?」
葉柳鶯搖頭,「我們想去,可是搶不到票,現在門票被放在網上倒賣,價格很貴的,買不起。」
趙芹趁機說:「棠雪,聽說你跟咱學校冰球隊的黎語冰挺熟的,你能不能幫我們問問呀,他們手裡還有沒有票?」
棠雪不想去求黎語冰,可是葉柳鶯她們還幫她偷蠶寶寶呢,大家都是中國好室友,能幫就幫吧。
於是她爽快一點頭:「行,我問問。」
於是當天晚飯的時候,她花了十五塊錢鉅款請黎語冰吃了小鍋玉米排骨湯。
黎語冰一臉警惕,「你幹什麼?」
「小冰冰~~~」又來。
黎語冰已經做好她下一刻會掏出另一條毛毛蟲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她卻只是說:「冰球比賽的票,你還有沒有了?」
哦,原來是問這個啊。
黎語冰緊繃的身體自然放鬆,下巴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端著裝逼的姿態斜眼看她:「你想要?」
「到底有沒有?」
他從書包裡摸出一遝門票,問:「是這個嗎?」見棠雪伸手要來拿,他飛快地一揚手躲開她。
棠雪:「說吧,怎麼才能給我?」
黎語冰往椅背上一靠,笑:「討好我啊。」
棠雪能屈能伸得很,起身走到他身後,抬著爪子在他肩膀上又揉又按。
女孩子手指柔軟,力道很輕,明明隔著衣服,可她指尖的動作顯得婉轉又清晰,傳導到他身上,把他搞得心緒浮躁。
偏偏她還操著一口能把人麻翻的語氣說:「冰葛革~舒服不舒服呀~~~」
黎語冰頭皮發緊,一巴掌拍開她的手,「別碰我。」
棠雪朝他攤手,他把那一遝門票甩在她手裡。
她數了數,竟然有六張。
六張門票,棠雪給室友們三張,給廖振羽一張,又給了喻言一張。她給喻言送票的時候,倆人約在滑冰館西區門口見,好巧不巧地碰上黎語冰。
黎語冰親眼看到棠雪把門票遞到喻言的手裡。
很好,前腳從他這裡拿的東西,後腳就迫不及待地獻給小綿羊了。
黎語冰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冷笑。
喻言接過門票,笑:「現在這門票挺難搶的,我怎麼謝你好呢。」
棠雪嘿嘿一笑,「那你叫我一聲『姐姐』。」
喻言猝不及防被調戲,臉有些熱,移開眼睛說,「我請你吃飯吧。」
「好啊。」棠雪推著自行車掉頭,掉頭時看到黎語冰,她嚴肅地朝他點了個頭,顯見得不打算多話。接著她和喻言道別,騎上自行車溜了。
喻言立在原地,儘管知道她不會回頭,還是朝她的背影揮了揮手。
然後他仔細把那張門票放在書包裡。
再抬頭時,他聽到不遠處,黎語冰在叫他:「你。」
喻言乖乖走過去。
黎語冰足足比喻言高了十公分,這會兒閒閒地靠牆一站,一手插著兜,像個校園惡霸一樣,用俯視的目光看他。
喻言叫了一聲「學長」。
黎語冰點了下頭,說,「別和棠雪走太近。」
喻言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瀾,樣子不卑不亢,問:「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問題怎麼解釋呢,總不能告訴他棠雪是個人渣吧……也不能承認自己就是要破壞棠雪的桃花……
黎語冰想了兩秒鐘,隨便找了個藉口:「她是我的人。」
喻言微微仰頭,一臉的天真懵懂:「可是學長,我聽棠雪說,你是她的狗。」
黎語冰:「……」
這天,黎語冰訓練的時候,像一頭發瘋的牛,教練和隊友都覺得他是為友誼賽拼搏,一時間又敬佩又心疼。
——
門票分完之後,棠雪手裡還剩最後一張,她把這張票掛在網上賣了,小小地發了筆財。
友誼賽當天,黎語冰要帶她去滑冰館,棠雪一臉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把門票給弄丟了……」
「笨蛋。」黎語冰敲了她的腦袋,然後帶著她走特別通道,還是進了滑冰館。
棠雪沒有工作牌,但是沒人敢攔著她,沒辦法,大家都認識黎語冰。冰球隊的大佬,惹不起啊惹不起。
最後,棠雪像個老乞丐一樣蹲在過道裡,看了一整場的冰球比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25 AM
26、
今天來看比賽的除了本校學生,還有不少社會人士,這些校外人士手裡的票大多是學校公開發售的,明碼標價。
是的沒錯,校方因為要迫不及待地證明自家冰球隊有著扭虧為盈的實力,把本次比賽三分之二的座位都拿去賣錢了。
結果,銷量竟然還不錯。
棠雪本意是看一會兒裝裝樣子就溜的,可是比賽開始十分鐘後,她漸漸地擰起眉。
冰球是一項相當刺激的運動。踩著冰刀在冰面上,來如風去如電,節奏特別快。正因為快,有些衝撞是無法避免的, 所以冰球運動員的身材一般都很高大。
霖大冰球隊被本校學生戲稱為「男模隊」,可想而知他們的體型,可這樣的體型對上歐美人種,還是稍遜一些。
所以從一開始,霖大就被壓制了,德國球員們攻勢很猛,球一直在霖大的防守區徘徊,萬幸的是霖大的守門員很靠譜,多次抵擋了對手的進攻。
可終於還是漏了一個球。
現場加油聲不斷,觀眾們情緒有些焦躁。誰也不願意看到自家球員在主場被壓著打。
棠雪坐在過道裡,聽到挨著過道的有個胖子絮絮叨叨的抱怨:「打成這屎樣,投降算了,丟中國人的臉!」
棠雪沉下臉。
胖子抱怨完,起身去上廁所,棠雪擰開礦泉水,往他的座椅上倒了好多水。
她道德底線一向低,做這種壞事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胖子回來後,坐了一屁股水,快氣死了,在那破口大駡。
沒人搭理他。
棠雪扭回頭,聽著胖子的罵聲,繼續看球。
場上這種單方面壓制的狀態持續了差不多十五分鐘。棠雪明顯感覺到我方球員士氣低迷。其實,體格差距是有那麼一點,可真沒大到可以決定比賽勝負的程度。
唉……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黎語突然拿到球,單槍匹馬帶球過線。對方知曉他的意圖,快速組織人手防守。
可是他太快了,既快又靈活,蛇一樣游走,連過兩人,眨眼間來到球門前,把球往守門員的防守死角裡一撥。
進球!
棠雪蹭地一下跳起來。
現場觀眾停滯了兩三秒鐘,才爆發出熱烈歡呼。不怪他們反應慢,實在是黎語冰太快了。
「加油!加油!加油!」棠雪扯著嗓子喊。
黎語冰彷彿聽到她的呼喊聲,突然轉身,面朝她的方向。
棠雪摸了摸鼻子,悄咪咪又坐下了。
比賽繼續。
黎語冰這一記孤單英雄直搗黃龍的進球,無疑是一記強心劑,霖大隊員們士氣大振,後面的比賽打得不那麼退縮了。
後續的比賽中,黎語冰風頭出盡。
他有著不輸於對方的體格,有著高超的滑冰和控球技巧,更可怕的是,他有著非常優秀的解讀賽場的能力。賽場形勢瞬息萬變,某些時刻該做怎樣的決策,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這是一門複雜的學問。
需要智商的……
觀眾扯著旗子喊:「黎語冰!黎語冰!黎語冰!」
棠雪激情澎湃的,也忍不住跟著喊,反正那麼多人喊呢,黎語冰肯定聽不到她的聲音。她這樣自我安慰。
出風頭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黎語冰被針對得有點慘。
不過這樣的比賽,永遠不可能是一個人的運動,他被針對沒關係,隊友已經被帶起狀態了。
認真對比的話,霖大球員的配合是優於對手的。
雙方各有所長,打得有來有回,比分一直是你追我趕,戰況激烈。棠雪看得熱血沸騰,嗓子都快喊啞了。
這樣的比賽過程足夠精彩,就算結果輸了,也最多是遺憾,而非憋屈。
比賽最後是以黎語冰的一記罰球結束的。
被針對得那麼狠,他總歸是要有點福利的。
此時計分板上的數字是5:5平,他罰球時,觀眾們太過緊張,都屏住呼吸,一時間整個場館寂靜無聲。
黎語冰帶著球衝向對方球門。
對方守門員人高馬大,跪倒在球門前,像一座巨塔一般。他全身戒備,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敵人來犯。
黎語冰抬杆的動作剛一開始,守門員已經預判出他進攻的方向——右邊!
球杆抬起,果然是朝著守門員的右手邊。守門員撲了過去。
然,就在碰到球的那一刻,黎語冰突然調整姿勢一個漂亮挑射,球飛離冰面,奔向守門員的左上角。
守門員反應過來自己被騙時,已經晚了。他趴在冰面上,聽著滿場的歡呼聲,懊悔不已,重重地砸了一下冰面。
計分板上的數字最終定格在6:5。
從結束比賽到退場,黎語冰一直沒什麼表情,端著個高冷範,收穫無數妹子的尖叫。
棠雪認為,此人的裝X水準和他的球技一樣高超。
……
這場比賽,棠雪看得酣暢淋漓,心情倍兒爽,導致她走出滑冰館後,看到黎語冰給她打電話,第一次沒有覺得不耐煩。
「喂,黎語冰,幹什麼呀?」
「你剛才在觀眾席是不是喊我了?」
「……沒有。」
「我好像聽到了。」
「神經病。」棠雪連忙掛了電話。
黎語冰又打了過來,「一會兒我們球隊聚餐,你要過來。」
「憑什麼呀?」
「你是我的跟班。」
「那好,我就再忍你一天。」
嗯,一個月的上崗時間馬上就到了,她要重獲自由了。
黎語冰回了趟寢室,棠雪和他在他們宿舍樓下碰頭,然後倆人一起去餐廳。黎語冰剛才洗了澡,下來得太急,頭髮還沒吹乾呢,有幾簇濕黑的髮絲搭在額角,配上他白皙的皮膚,使他看起來還挺水嫩。
一見棠雪,他就說:「我聽到你給我加油了。」
棠雪翻了個白眼,「你那是比賽太緊張出現的幻覺。」
黎語冰「呵」了一聲,笑咪咪地看她。
那個賤樣兒。
她又想打他了。
倆人到餐廳時,在樓下遇到倆男生,都長得高高壯壯的,棠雪猜測他們也是冰球隊的人。
果然,他們倆一看到黎語冰,立刻親切地喊他:「冰哥。」
棠雪正在心裡吐槽這個稱呼呢,冷不防,那倆男生看向她,深深一鞠躬:「嫂子好!」
棠雪:「…………」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黎語冰,一臉嚴肅地解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其中一個男生問:「那你們是什麼關係?」
棠雪差點脫口而出「父子關係」,想了想覺得黎語冰今天表現不錯,她就不下他面子了。
黎語冰端著一份黑社會老大的架子,說:「你們,別開玩笑。」
倆男生應了一聲,嘻嘻哈哈地進去了。
棠雪還是不放心,對黎語冰說:「你一定要解釋清楚,不要敗壞我的名聲。」
黎語冰有點不服氣,「你忘了在周染面前怎麼求著跟我秀恩愛了?現在遇到喻言,就怕我敗壞你名聲?你沒良心。」
「我本來就沒良心,我良心都被你吃了。」
黎語冰聽了想打人。
……
棠雪終於理解為什麼被人誤會了,聚餐的人裡除了她之外還有幾個女生,清一色都是球員們帶來的各自女朋友,只有她的身份清新脫俗,是個跟班。但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又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跟班,感覺沒牌面,只好說是黎語冰的老鄉。
老鄉哦……
聽的人表情都是「你放心我懂」。
棠雪:= =
感覺解釋不清楚了。
她只好埋頭狂吃,把鬱悶都發洩在食物上。球隊教練沒過來,但他送過來一瓶紅酒,黎語冰他們開了,棠雪嘗了嘗感覺挺好喝,於是一邊喝酒一邊吃肉。
不知不覺喝得有點多。
紅酒的後勁兒挺強,她喝的時候沒感覺,從餐廳裡出來時,路都走不穩了,東倒西歪的。
黎語冰站在她身邊,看她快摔倒時,就適時地伸出援手,提一把她的後衣領。
天上有半個月亮,棠雪邊走邊唱,「我們一起看月亮爬上來~嗝,我們一起看月亮爬上來~嗝……」
顛來倒去就是這一句,還跑調了。
唱了會兒歌,自我感覺挺好,棠雪說:「黎語冰,我唱歌不錯吧?」
「……你開心就好。」黎語冰懶得跟醉鬼多廢話。
「我打算去報名唱歌比賽。」
「哦。」
棠雪握著手,說了自己隱藏在心底的暢想:「到時候,你幫我拉大提琴,喻言幫我伴舞,我們強強聯手,取獎金有如探囊取物。贏了獎金,請你吃泡泡糖。」
黎語冰突然想到二年級寒假時被橡皮支配的恐懼。
他沒好氣道:「你想得美。」
話音剛落,旁邊距離他們最近的妹子,突然發出一聲輕笑,笑聲帶著淡淡的鄙夷和不屑。黎語冰知道這笑聲不是針對他,而是針對棠雪那個唱歌比賽的美夢。
雖然他也很鄙視她,但他聽到這笑聲還是有點不舒服,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爽。
他偏頭,淡淡地掃了妹子一眼。
人高馬大氣場全開,加上冰神光環加持,使他看起來略可怕。
妹子嚇得縮了縮脖子,悄悄溜走,離他們遠遠的。
棠雪沒注意到他們的互動,她又唱了兩句歌,突然說:「唉,黎語冰,其實吧,你今天在賽場上,還挺帥的。」
黎語冰龍心大悅,一把將搖搖欲墜的她提起來,「哦?說來聽聽,怎麼帥了?」
「我說實話,我之前一直以為俱樂部那麼栽培你,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看臉,畢竟,這是個顏值至上的世界。今天看完你比賽,我就理解俱樂部了,你挺棒的。」
黎語冰剛要說話,被她打斷,她搶過話來繼續說:「我認為你最棒的不是技術,也不是頭腦。」
「那你說是什麼?」
「是勇氣,」棠雪說著,食指點了點,強調一遍,「勇氣。那是冰球啊,賽場上對抗多可怕啊,很容易受傷。你跟那些人打,你得克服恐懼和膽怯,這是人的本能,你要克服這些本能,才能變成一個勇敢的人,才能勇往直前。你做到了,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你以前不是這樣,小時候很軟弱的,但是現在,黎語冰,現在你成了一個勇敢的人。任何對手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怕他們。我覺得,這才是最可貴的……」
她還在嘮叨。
黎語冰動容地看著她。
沒人和他說過這些。他在球隊,在俱樂部,每個人都捧著他,讚揚他,但是他們只會說他聰明、優秀、技巧高超,就算讚美他的品質時,也會選擇「勤奮」「踏實」這類字眼。
沒有人注意到,勇敢有多難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他成為現在的他。
而現在,棠雪只看了他一場比賽,就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看出來了。
果然,最瞭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敵人麼……
棠雪說完了,似乎是有點累,低著頭,蔫蔫的,這樣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小聲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黎語冰怔了一下,他看著她垂著腦袋的樣子,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軟,便抬手,大掌覆在她的髮頂上,輕輕揉了揉。
棠雪低落的情緒維持了沒多久,黎語冰把她送到她宿舍樓下時,她已經又高興起來了。
「黎語冰。」棠雪仰著臉,笑嘻嘻地看著他。
「嗯?」黎語冰發現,棠雪是真的變白了。以前大晚上的都看不清她的臉,現在他已經能藉著路燈光分辨她臉上那兩朵醉紅。
棠雪喝多了,眸裡像是有水,盈盈的閃著光,她笑道:「從明天我就自由啦,再也不用伺候你了,冰狗!」
黎語冰「哦」了一聲,突然地彎腰,靠得近了一些,兩人面對面,他盯著她的眼睛,忽地冷笑。
「棠雪。」
「唔?」
「想擺脫我?你做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31 AM
27、
棠雪這一晚睡得很沉,沒有做夢。
早上起來時,頭天晚上醉酒後的記憶零零散散的,忘了一大半。她記得自己好像是唱歌了,唱的特別好,黎語冰給她鼓掌了,還建議她報名唱歌比賽,他可以給她拉大提琴。
棠雪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給他這個面子。
寢室除了她沒別人,她頂著宿醉後的昏沉,在床上地趴了一會兒,夏夢歡提著早餐回來了,見棠雪醒著,便說:「起床吃早餐咯。」
「夏夢歡,」棠雪懶洋洋地說,「今天晚上我請你們吃飯。」
「好啊,為什麼請客呀?」
「因為,」棠雪想到原因,就笑著在床上打了個滾兒,「因為我今天就可以從黎語冰那裡離職了,中午去找吳經理結算工資。再也不用搭理那個神經病了,哈哈哈哈哈……」
——
中午放學,等不得吃午飯,棠雪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吳經理了。
倆人在辦公室裡面對面坐下,吳經理一臉和氣,拿著文件仔細確認一番, 說:「我先給你結工資。你這一個月的工資表你看一下,正常工資是2450塊錢。」說著把工資表遞給她。
棠雪提醒他:「吳經理,黎語冰還欠我一萬塊錢,他跟你說了嗎?」
「說了,特殊服務費,在最後一欄。」
「特殊服務費」這幾個字讓棠雪眉毛跳了跳,恍惚感覺自己是個三陪。
工資表上所有金額加起來一共是12450,棠雪笑得眉開眼笑,提筆簽好字還給吳經理,然後問:「吳經理,付款是支付寶、微信,還是網銀?」
「啊?我這都行,看你。」
棠雪掏出手機,「那支付寶吧。」
「嗯,」吳經理看著工資表點了點頭,又拿出另一張表格,「你這個月一共要交五萬塊錢的罰款,扣掉工資,還得給我們三萬七千五百五。我支付寶是——」
「你等會兒,」棠雪嚇了一跳,連忙打斷他,「罰款是怎麼回事兒?吳經理啊你可別嚇我,我年紀小。」
吳經理將新的表格遞給棠雪,搖頭歎氣,一臉無奈,「棠雪,你在職三十天,非法販賣黎語冰的個人隱私29次,一共賣給過20個人,我沒說錯吧?」
棠雪一愣,「什、什麼意思?」
「意思是,每天早上,黎語冰的隱私都會被你販賣一次,前後累計29人次,情節特別惡劣,影響特別嚴重。」
棠雪終於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了,她辯解道:「我只是讓人幫他送個早餐啊,不至於吧?」
「那你告訴我,你收錢了嗎?」
「我……」地上擺著錢為啥不撿嘛。T^T
吳經理用食指敲著桌子,為難地看著她:「棠雪,不是我說你,你只要收錢,就是以盈利為目的販賣他人隱私,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再說你知不知道,都是因為你販賣他隱私,現在總是有人在東操場北出口蹲點等黎語冰晨練,甚至還因爭風吃醋發生過衝突事件。這些對黎語冰本人、對我們校隊、甚至對俱樂部,都造成了很大的干擾和損失。讓你賠五萬塊,真的沒冤枉你。」
棠雪抓了抓頭髮,一陣煩躁,「可是我哪有那麼多錢。」
「那我也沒辦法,請你在一星期之內把罰款補齊,否則我們可能會起訴你。」
「你起訴我,我還是沒錢啊……」
「棠雪,如果法院判你還錢了結果你不還,你知道問題會有多嚴重嗎?上失信名單,咱就不說你以後買房買車貸不了款的事兒了,就說眼前的,你不能乘坐價格昂貴的交通工具,飛機高鐵一律不行,下次回家只能坐綠皮火車,硬座兒。」
吳經理一口氣說了許多,等他說完時,發現棠雪手肘抵在桌面上,正扶著下巴默默地看著他,烏黑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彷彿一眼看穿他的內心。
他有點尷尬,扶了扶眼鏡說:「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吳經理,是不是黎語冰讓你這麼做的?」
「咳,那什麼……」
棠雪已經想明白了,這會兒壓抑著心中怒氣,冷笑:「你否認也沒用。黎語冰要是想反對,他早就開口了,事實上他一直忍受著,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嗎?他想整我。」
吳經理有點難受。他一個老年單身狗,為什麼要摻和這幫小年輕的破事兒。什麼霸道總裁窮追不捨,什麼契約小秘書戀愛百分百,敲你大爺!
雖然心裡翻了無數的白眼,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吳經理整了整檔,把自己的支付寶帳號告訴了棠雪。
「我要見黎語冰。」棠雪說。
「你隨時可以見他,這是你們的事。」吳經理說著,收拾好文件,起身,步子飛快,逃似的走出辦公室。
棠雪氣得重重往桌子上一砸,砰!
手機螢幕亮了,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是黎語冰剛給她發了條即時定位,在食堂。
……
到食堂時,棠雪氣還沒消,她坐在黎語冰的對面,瞪著他。因為生氣,胸膛一起一伏的,眼睛都瞪圓了,放射著仇恨的光芒,腮幫子鼓鼓的,像隻憤怒的河豚。
黎語冰的心裡,爆爽。
她這個樣子簡直太下飯了,黎語冰不知不覺胃口大開,吃光了飯菜,又去買了一份。
他回來坐下時,棠雪在桌下重重地踩了他的腳。
她也就得逞這一次,再踩他時,他躲得飛快。倆人就這樣來回過了幾次招,之後黎語冰突然一伸長腿,靈巧地攏住棠雪的雙腳,他修長有力的小腿,牢牢地卡住她的兩隻腳腕,彷彿一個捕獸夾,毫不留情地制住闖入自己領地的小動物。
他腿長力氣大,棠雪掙脫幾次,都沒掙開,氣道:「神經病,放開我。」
黎語冰倒是沒糾纏,就這麼放開她。
棠雪還要踩他,他輕巧躲開,挑眉朝她笑:「還鬧?」
她灰溜溜地收回腿,敲了敲桌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氣場,抬著下巴問他:「黎語冰,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我被你壓迫了六年,」黎語冰微微牽著嘴角,臉上的笑容有點變態,「現在才一個月,你就受不了了?」
「哦,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讓我繼續給你當小太監嗎?黎語冰,你這麼欺負我,是不是挺爽的呀?」
「不,」黎語冰微笑著搖了搖頭,「是特別爽。」
棠雪想打死他。
黎語冰吃好飯,把餐盤收起來,對棠雪說:「要嘛還錢,要嘛以工抵債,自己選一個。」
「我要是都不選呢?」
「那我只好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了。忘了告訴你,二十個曾經向你購買我隱私的買家,都願意當我的證人。」
棠雪靠在座椅上,抱著手臂看他,搖頭歎道:「這麼可愛的男孩子,真想吊起來打。」
黎語冰:= =
……
棠雪沒想到黎語冰給她挖這——麼大一個坑,更沒先到他會用那種俗不可耐的方法對付她。
她作為一個獸醫專業的學生,百度了一下相關法條,用常識分析一番,最後給她爸爸發了條資訊。
棠雪:爸爸!好想你們!
棠校長:喲,缺錢了?
棠雪:= =
棠校長:這月才過去幾天,你生活費就花光了?
棠雪:不是,我想買點東西。
棠校長:買什麼?
棠雪:電腦,冰刀,衣服,包包,口紅。
棠校長:你這是要買「一點」東西嗎?你可真夠謙虛的。
棠雪:還有天文望遠鏡。
棠校長:你一個獸醫買天文望遠鏡幹什麼?天上有豬嗎?
棠雪:誰還沒點愛好呢……
棠校長:說吧要多少?
棠雪:四萬應該夠了(心虛)
棠雪:要是沒有四萬,三萬七也行……
棠校長:孩子,你已經十八歲了,有件事,爸爸該告訴你了。
棠雪:什麼事啊?
棠校長:你啊,其實不是我親生的。
棠雪:……
差點就信了。-_-#
沒能從爸爸那裡搞到錢,棠雪也不是很願意坐綠皮火車回家,憋了一下午,她給黎語冰發了條消息。
棠雪:我告訴你,我有一顆不屈的靈魂。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36 AM
28、
喻言還記得上次說過的要請客,給棠雪打電話。棠雪把黎語冰騙去暢天園,自己跟喻言去美食街的海鮮店吃龍蝦和生蠔去了。
點菜的時候她給自己點了一罐可樂,喻言不能喝碳酸飲料,還是喝豆奶。
棠雪握著可樂,利索地一拉拉環,罐子裡的液體開始冒起小氣泡,噝噝的,彷彿在唱歌。
喻言坐在她對面,看著她的動作。
他微微偏著腦袋,濕潤柔亮的眼睛,安靜又認真,那表情,特別像一隻還沒斷奶的小狗,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棠雪樂了,輕輕晃了下手裡的可樂,問他:「你不會沒喝過吧?」
喻言搖了搖頭。
「從來沒有?」
「嗯。」
棠雪一臉的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外星人。
她表情太誇張,喻言被她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嘴解釋道:「我不能喝這些。」
「我知道啊,我以前也是體育生,教練也不讓喝,可還是會偷偷喝的。」棠雪說著,正要喝一口可樂, 看著喻言眼巴巴的樣子,她突然停下動作,笑問他:「喂,你要不要嘗嘗?」
喻言搖了搖頭。
「嘗嘗唄,就喝一口沒事兒。」棠雪拿過玻璃杯,倒了一截,有兩三公分那麼高,遞給他。
她笑嘻嘻的看著他,他就有些動搖。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很奇怪的味道。有點像藥,但是比藥清新可口許多。入口時氣泡還沒冒乾淨,涼絲絲的液體,在口腔的溫度的激發下,又喧騰起很多氣泡,那感覺,就好像有好多小星星在嘴裡跳舞。
等小星星跳完了舞,喻言咽下可樂,舔了舔嘴唇,感覺有點意猶未盡,握著杯子,又要喝。
棠雪連忙搶走他的杯子,「行了行了,一口就夠了,萬一喝上癮怎麼辦,我可不想帶壞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好好好,你不是小朋友,你是大寶貝兒。」
「……」
無視掉喻言一臉被噎到的表情,棠雪握著玻璃杯,裡頭還有不少可樂,感覺扔了挺浪費,於是她機智地,把杯子裡的可樂又倒回罐子裡。
中間的過程有點艱難,灑了一些。
喻言看著她這樣做,不知為什麼臉上有些燥熱。
蒜蓉龍蝦上來了,烤生蠔也上來了,倆人邊吃邊聊。
喻言問棠雪:「你以前做體育生,學的是什麼項目?」
「短道速滑。」
喻言沒問她後來為什麼不滑了。這條路很辛苦,他見過太多的放棄。
龍蝦的火候恰到好處,口感鮮嫩,配上蒜香,吃得棠雪一臉陶醉。喻言看著她的吃相,笑了笑,突然又說:「你有沒有想過改練花滑呢?我覺得你的體形很好看,而且平衡性也好。」
他那樣子像個賣安利的,棠雪就故意逗他:「要不我們倆一塊練雙人花滑吧?」
「啊?」
棠雪托著下巴說,「唉,就是不知道你這小身板,能不能把我托起來。」
「我還能長高的。」
棠雪看了他一眼,見他忽閃著眼睛,明顯是在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她噗嗤笑了,「你傻呀,怎麼什麼都信。我要練花滑早練了,那時候教練覺得我沒有藝術細胞,才建議我去練速滑。」她還記得,也是那時候,教練建議黎語冰去學冰球,後來她困惑了很久,因為黎語冰大提琴學得不錯,藝術細胞是肯定不缺的。
直到再次遇到黎語冰,看到這貨長到一米八八了,她才醒悟當年那個教練的高瞻遠矚——長這麼高很難玩花樣滑冰了,最多玩個花樣摔跤。
棠雪也就隨便想了一下黎語冰那混蛋,誰料就在這個時刻,彷彿聽到了她的召喚一般,他突然打來電話。
她眉頭一皺,立刻掛了。
他又打。
喻言看到棠雪手機上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冰狗」,便猜到那是黎語冰。
棠雪第三次掛掉黎語冰的電話後,果斷關機。喻言看著她不悅的神情,猶豫著,問她:「你不是說已經甩掉他了嗎?」
「那是之前,」棠雪扶著額,無奈,「我上輩子一定是個殺豬的。」
「他是豬?」
「不是,他是狗。我賣豬肉的時候他蹲在我攤子旁邊眼巴巴地瞅著我,想等我扔骨頭給他吃。結果我從來不給他。這就是我跟他上輩子的冤仇,他這輩子來找我討債了。」
喻言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仇人關係形容得這麼……形象生動,別具一格。
他見她煩惱,便也有些著急,問:「到底怎麼了?」
「扯不清楚,總之就是我欠他錢,欠了好多,一時半會兒還不清。」
「欠了多少?」
「三萬多。」棠雪想到這裡忽地一笑,「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想好辦法整治他了。」
「什麼辦法?」
她瞇著眼,說:「我把他騙到辦公室,鎖了門,然後,我把衣服一脫——」
喻言正喝豆奶呢,聽到這裡,嚇得嗆到了,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臉通紅。
棠雪抽紙巾遞給他,說道:「我還沒說完呢,我又不是要強了他,你別瞎想……我的意思是,到時候我威脅他,就說他非禮我,你說他能不服?」
喻言心想,他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服了。
「不要這樣,這個辦法不好。」喻言擦著嘴,順了順氣,說道。
棠雪摸著下巴說,「我覺得還湊合。」
「不行,你是女孩子。而且……」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
棠雪好奇道:「而且什麼?」
喻言心想,我不想你在他面前脫衣服啊。
——
喻言回到寢室,從衣櫃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大鐵盒子。鐵盒子以前是裝糖的,那麼多糖,他只吃了一塊,後來盒子歸他了。
盒子裡裝的都是證書和獎牌。
室友宋志遠看到他擺弄盒子,湊過來看熱鬧,讚歎:「哇!牛逼!」語氣充滿著敬佩和羨慕。
喻言從一堆獎牌裡邊挑出一塊,拿著端詳了一下,問宋志遠:「你說,這個能賣錢嗎?」
宋志遠也是學花滑的,只不過是一介凡人,跟天才比不得啦。這會兒聽喻言問,宋志遠說道:「這些都是榮譽,怎麼能用錢衡量呢?庸俗!」
「賣二手東西的網站叫什麼?」
「好像叫閒魚……我說你真要賣啊?那可是獎牌啊!」宋志遠一陣心疼,不是他的他也心疼啊……
喻言不以為意,「賣掉一個獎牌,還會有更多獎牌的。」
宋志遠翻了個大白眼:「草擬大爺。」
……
過了幾天,棠雪突然收到喻言的微信轉帳四萬塊,把她嚇得夠嗆,連忙打過電話去。
「喻言你幹嘛呀?」
「拿去還債。」
「不是,你這錢哪兒來的啊?這麼大一筆錢。」
「唔,」喻言想了想,編了個謊言,「是比賽獎金。」
「不行,你拿回去。我拿你的比賽獎金去給黎語冰,我不成禽獸了嗎?」棠雪快愁死了。
「我留著也沒用。」
「那你留著放餘額寶,賺利息,總行了吧?」棠雪扶著額,無奈道,「我說,你怎麼這麼傻呀,我跟你吐槽你就給我打錢?是不是誰跟你吐槽你都打錢呀?」
「不是。」他小聲說。
「你可長點心吧!」
「哦。」聲音更小了。
棠雪緩了緩語氣,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真不用,不管怎麼說我得謝謝你啊,真的,夠意思。」
「棠雪。」喻言突然地喚她。
「啊?」
「你是願意欠我的錢,還是願意欠黎語冰的錢?」
「……」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這傻子一句話就給說服了。她突然有些搞不懂了,這小子到底是傻還是聰明啊?
她要拿人家錢,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髮,說道:「那好,我以後做兼職慢慢還你。」
「嗯。」這次聲音帶了點淡淡的笑意。
「喻言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喻言:= =
並不是很想做你的父母啊……
……
棠雪拿到錢,想像了一下要用什麼樣的姿勢把錢往黎語冰的臉上甩,才會顯得霸氣側漏。想來想去,總覺得就這麼把錢給黎語冰,不管用什麼姿勢,她都虧得慌。
不行,不甘心。
她要先搞他一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40 AM
29、
吃飯的時候,棠雪拿著張報名表,對黎語冰說:「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報名唱歌比賽嗎?」
黎語冰:「……??」
「別裝了,你想給我拉提琴,那天我都聽到了,別以為我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棠雪說話時,張著手,細長的手指小幅度地動著,碳素筆困在她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刷刷刷地飛快轉動。
黎語冰看得一陣眼花。
棠雪:「那我填上你啦?」
黎語冰認為她這是在含蓄地表達懇求。
他最近坑了她,良心上還是遭受了一點點譴責的,現在她有求於他了,他沒裝逼就答應了:「填吧。」
棠雪填好報名表,問黎語冰:「我們什麼時候練一下呀?」
「可以抽飯後的時間,你想唱什麼歌?」
「我那天唱的《看月亮爬上來》,我感覺挺不錯的。」
「不行。」
「唔,《告白氣球》呢?」
「不行。」
「《小酒窩》?」
黎語冰瞇著眼睛看她:「為什麼要唱《小酒窩》?」
棠雪感覺他挺莫名其妙的,「喜歡不行啊?」
「不行。」
棠雪一陣無語,「黎語冰,這些曲子你沒一個會的?」
「曲風不適合大提琴, 你挑一首抒情的。」
棠雪擺了擺手,「我算是看出來了,原來你大提琴拉得不怎麼樣。行吧,你選你會的,我都行。」
黎語冰選了一首《但願人長久》。
——
棠雪在校家屬樓那邊租了一間音樂教室,面積不大,在二樓。
午飯後黎語冰提著琴跟棠雪一起來到音樂教室,上樓的時候,他看到她擠眼睛。
「你緊張什麼?」他問。
「誰緊張?別瞎說。」
「你一緊張就擠眼睛,從小就這樣。」他毫不留情地揭她老底。
棠雪朝他翻了個白眼:「嗯,我要和校園男神共處一室了,我能不緊張嗎?」
「該緊張的是我,我要和流氓共處一室了。」
棠雪也不惱他,掏鑰匙開門:「您請吧。」
黎語冰有日子不拉琴了,宿舍隔音不好,而且大學生們的作息很多樣,任何時間段都可能有人在睡覺。
所以他不管什麼時候拉都會擾民。
現在他要先把曲子練一練,找找手感。
至於要怎麼和棠雪配合——他並不覺得他們能配合起來。捫心自問,他水準有限,棠雪那山路十八彎一樣的跑調方式,他拉不回來,不被她帶偏就算他意志力頑強了。
黎語冰練琴時,棠雪就坐在窗戶下看他,盤著腿,像個東北老太太。
他長得真好看啊,烏黑英俊的眉眼,英挺的鼻樑,Q彈飽滿的唇形,自然健康的唇色,有點像櫻花。
他眼眸低垂,神態安靜。樂聲從指尖和琴弦上流瀉,音色低沉,渾厚,克制,曲調舒緩悠揚,讓人想到秋天寂寞的夜晚,和清冷的月光。
棠雪托著下巴,聽得入迷,黎語冰不經意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捧著下巴朝他露出一枚傻笑。
黎語冰心想,傻子。
然後不自覺地牽了下嘴角。
他一首曲子拉完,棠雪朝他招手,「黎語冰,過來。」
黎語冰莫名:「幹什麼?」
「過來。」棠雪一臉神秘的笑,繼續招手。
黎語冰放下琴,走過去,棠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坐下。」
他坐在她身邊。
兩人就這麼坐在地上,背對著陽光,黎語冰看著地上兩人靠的有些近的影子,難得地頗有耐心,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閉上眼睛,給你看樣東西。」
他依言閉上眼睛。
身邊一陣摸索東西的輕響,然後,黎語冰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她捉住,眼睛看不見,觸覺就越發靈敏,她細長的手指扣著他的手腕,掌心的肌膚緊緊貼著他的肌膚。
她掌心有些熱,這讓黎語冰不太習慣,反射性地稍稍抽了一下手,但沒有抗拒。
直到他感覺到手上多了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44 AM
30、
黎語冰覺得不對勁,猛地睜開眼,只見棠雪正抓著個黑色的手銬,他的一隻手腕已經被她銬住,另一隻手腕也被她捉過去——
黎語冰來不及想,本能地用力抽手腕。
到手的小羊羔要溜走,棠雪哪能容忍,連忙死死地抓住手銬,「別動!」
黎語冰哪可能還聽她的話,使勁扯著胳膊想擺脫她,可能是因為他用力太猛,她一個沒防備,整個人跟著手銬一起被拉過去了,險些撲到他身上。
棠雪有些著急,一手攥著手銬的一端,另一手去抓黎語冰躲掉的那個手腕,可惜黎語冰胳膊比她長太多,抬著胳膊往後稍稍一躲,她就追得困難了,拼盡全力只能抓到他的小臂,還,還拽不動……
「你幹什麼。」黎語冰皺著眉問。
「配合一下嘛!」棠雪還在努力。
她渾脾氣又犯了,不管不顧的,拉扯之間,兩人身體難免有些摩擦觸碰,黎語冰感覺到她的肢體那麼柔軟,彷彿脆弱得不堪一擊,他怕弄傷她,不敢太用力反抗,只是一味地躲。他越是躲,她越是追得凶,變本加厲地,整個人都要貼上來了。
他們靠得那麼近,近到他都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清新的,柔軟的,獨屬於女孩子的氣息,彷彿細雨微茫,彷彿花蕊初綻,既陌生又新鮮,細細的縈繞,無法抵擋。
黎語冰晃了一下神。
而就在他發呆的時候,棠雪一著急直接將他撲倒了。
然後趁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刻,飛快地把他另一隻手也銬起來。
黎語冰仰躺在地板上,自下而上看著她。她跪在他身體兩側,因為太激動,臉上紅撲撲的,眼睛放著光,黑色的短髮因重力作用垂在臉側,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擺動。陽光透過玻璃窗,斜著灑進來,被她擋在身後。
這個角度可以說是A-V視角了。
她見黎語冰看她,便朝他擠眼睛,勾唇笑了笑。
黎語冰腦袋裡有些凌亂,他偏開視線不看她,動了動手,發現自己終於是被銬上了。
掙了掙,掙不脫。
破手銬,還挺結實。
黎語冰皺著眉,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棠雪從他身體上方退下去,用一種譴責的語氣說:「黎語冰,是你,是你逼著我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的。」
黎語冰想要坐起來,她突然按住他的腿:「不許動!」
隔著一層布料,他幾乎能感受到她手指的形狀和溫度。
他心緒浮動,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拱出來,這讓他感覺不太好。他輕輕地吐了口氣放鬆身體,躺在地上定定地看著她,說:「你想幹什麼,快點兒。」
棠雪先把手機支起來放在陽臺上,正對著他們。
黎語冰心想,這流氓沒羞沒臊,竟然還要錄影。
然後她從書包裡拿出不少東西,一一擺開:手術刀,紗布,醫用酒精……
黎語冰眉頭重重一跳。
棠雪拿起一把手術刀,輕輕巧巧地挽了個刀花,動作那叫一個乾淨漂亮。
黎語冰忍不住吐槽道:「你上解剖課學的主要是雜技表演吧?」
「少廢話,」棠雪玩著刀,獰笑著瞪他一眼,「不過我解剖課確實上得不太好,老師說課外要多練習,所以呢,介不介意我現在拿你練練手啊?」
黎語冰沒說話,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表情。
「要從哪裡開始呢……」棠雪拉長聲調,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小臉兒長得不錯,這一刀下去,有點可惜。」
黎語冰盯著她,低聲說:「你覺得我長得帥啊?」
棠雪有點囧,指了指他,「不錯,很會抓重點。」說著,目光沿著他的身體緩慢掃過去,一路向下。
最後,她視線停在他兩腿之間,托著下巴打量著。
黎語冰明知道她沒那個意思,可是她澄淨直白的目光落在他那個地方,依舊使他呼吸重了幾分。
棠雪玩著刀子,說:「那我就給你做個小小的節育手術吧。」說完這句話,悄咪咪觀察他的表情。
黎語冰也在看她,當她視線望過來時,他微微瞇了瞇眼睛,沉黑幽亮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別玩了。」他說。聲音低暗。
棠雪感覺他的表情略奇怪,但絕不是害怕。她有點失望,還有點不太相信,問他:「你真不害怕?我都要閹了你了。」
要是換一個別的什麼人,突然這樣對待黎語冰,他沒准真的會害怕,但是他不怕棠雪,因為他瞭解她,他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做事的界限在哪裡。
因為熟悉,所以信任。
黎語冰胸口起伏著,說:「我再說一遍,別玩了,否則後果自負。」
棠雪不怕他的威脅,不過她現在真有點騎虎難下了。本來嘛就是想嚇唬嚇唬他,為了避免誤傷,手術刀都是在網上買的道具,看著嚇人,其實連蘋果都切不開。
刀是假的,演技是真的,她自以為做得非常逼真了,不管是誰,被這樣威脅著要割JJ,都得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吧?不怕一萬還怕萬一呢!
可黎語冰偏不,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彷彿在等她落刀子。
難道他根本沒有JJ,所以才無所畏懼?
不行,勞資還就不信嚇不到你。
棠雪心一橫,假裝要脫他的褲子。運動服上衣撩起來,裡面的T恤下擺撩起來,她看到了他的小腹。
平坦的小腹,一點贅肉都沒有,由於常年不見光,膚色白皙,這會兒因為身體繃得太緊,腹肌微微鼓著,一塊塊的整齊分明,像白巧克力。
哦,原來他這麼緊張啊……
棠雪有些高興,吹了個口哨,笑嘻嘻道:「身材不錯喲!」
自己的皮膚裸露在對方的視線裡,這讓黎語冰除了彆扭之外,隱隱又有些興奮。這股興奮是身體的本能,他無法控制。感覺到事態的逐漸失控,黎語冰無可奈何地閉了閉眼睛,最後一次警告她:「別鬧了……」
棠雪認為黎語冰已經快嚇死了,表面上還要硬撐裝逼。她摸著他運動褲的邊沿,裝作要脫他的褲子,一邊笑咪咪地觀察他的表情。
少女柔軟細膩的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他小腹上的肌膚時,那感覺,就像是一桶熱油終於濺進去一顆火星子,轟——全炸了。
黎語冰額頭上冒出了汗,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看到棠雪看他,他喉嚨動了一下,嗓音低啞:「你……」
棠雪感覺他這表情太詭異了,她莫名其妙,收回目光,視線一掃,嚇了一跳,「啊!」
身體一抖,手術刀都扔了。
黎語冰的雙腿之間隆起來一座小山。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在這麼緊張的氣氛下他還能……呃……
「你……」棠雪尷尬得一陣臉熱,腦子有些亂,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然後她突然想到,聽說男的在要排尿的情況下,那個地方好像也是會變大的?於是她指著黎語冰,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口吻,問道:「你,你,你這是要嚇尿了,對吧?」
黎語冰:「………………」
棠雪感覺他的表情很不對勁,看起來好危險的樣子,她把東西一收,掏出一把鑰匙扔在地上:「你自己去上廁所吧,我走了,拜拜!」
說完邁過他,噔噔噔,跑得倒是快。
黎語冰在地上躺了一會兒,等身體平復一些了,他才起來,摸起鑰匙開了手銬。
然後坐在地上發呆。
發了會兒呆,看一眼時間,下午還得訓練,於是收拾東西也要離開。
收東西時,他看到陽臺上,被棠雪落下的手機。那手機還在勤勤懇懇地錄著像。
黎語冰拿起手機,退出錄影,把這段視頻直接刪了。刪完視頻正要鎖屏時,恰好有人給棠雪發了條微信消息。
這要是別人發的他肯定不看,可消息昵稱顯示的是「喻言」。
這就必須得看看了。
遇到和棠雪那混蛋有關的事,黎語冰的道德底線總是要下調一些,這會兒偷看人家資訊,一點心理壓力都木有。
喻言:在做什麼?
黎語冰眉頭一挑,幫棠雪回了條信息。
棠雪:剛剛把黎語冰摸硬了。
喻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51 AM
31、
喻言一下午的訓練都不在狀態,心裡壓著事情,總是走神。
訓練結束後,他接到一通電話,是個陌生號碼。
「喂?」
「喂,喻言,我,棠雪。」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這會兒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心裡竟然有一點委屈和難過,小聲地「哦」了一聲。
棠雪的語氣有一點不好意思,輕聲說:「喻言,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
「我手機在黎語冰那兒,你幫我拿過來,我不想見他。」
喻言想到中午那條消息。他就覺得奇怪麼,原來是黎語冰發的啊……這就不難理解了。
心情瞬間明媚了。
「好。」他答道,語氣堅定,想了想,他感覺黎語冰不太好對付,又問,「他要是不給我怎麼辦?」
「嗯……他要是敢不給你,你就告訴他,他的聯繫方式將會出現在重金求子和治療不孕不育的小廣告上,你看他給不給。」
喻言擦了一下額頭,「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最後要說再見時,喻言突然問:「我的電話號碼,你是不是背下來了?」
「對啊,這有什麼難的。」
學校每年都給新生統一發手機號,同一批手機號號段相似,棠雪和喻言的手機號前七位一模一樣,區別只在後四位,要記住並不難。
雖然不是難事兒,喻言還是有一點開心。
他和棠雪道別後,去冰球館找黎語冰。恰好黎語冰也下了訓練,和幾個人一起走出來。冰球隊的隊員最矮的也超過一米八,喻言隻身一人擋在他們面前,身影竟然被襯托得有點嬌小。
「學長,我來幫棠雪拿手機。」喻言也不多廢話。
黎語冰抄著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讓她自己來。」
「如果你不給我手機,你的聯繫方式將出現在重金求子和治療不孕不育的小廣告上。」
喻言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這麼奇葩的話,效果驚人,黎語冰的隊友們一陣爆笑,有人甚至笑彎了腰,不得不扶住身邊人的肩膀。
還有人朝喻言豎大拇指:「你有種!」
黎語冰都不用細想就知道這主意肯定出自棠雪。他有點佩服她了,那混蛋腦子裡裝著鋪天蓋地、層出不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賤招兒,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而且,每每遇到她,他都會不受控制地被她同化成神經病,這才是最可怕的……
他黑著個臉,掏出手機遞給喻言。
喻言接手機時,黎語冰突然勾唇一笑,說:「你可以問問她,為什麼不敢自己來取。」
「謝謝學長。」喻言接過手機,轉身離開。
黎語冰的隊友們在八卦喻言。
「這誰啊?」
「花滑隊的新生,據說是個小天才哦,來的時候自己帶著團隊呢。」
「這麼牛逼嗎?和我冰神比,誰厲害?」
「智障啊,蘋果和西瓜怎麼比?」
「我喜歡西瓜。」
「我喜歡獼猴桃。」
……
黎語冰聽著他們一路聒噪,耳朵疼。
——
這天晚飯棠雪沒有和黎語冰一起吃,兩人也沒有一起上晚自習。
黎語冰在圖書館二層,做完了作業有點無聊,便在書架前翻書看。
翻著翻著,看到一本封面很眼熟的,他回憶了一下,哦,是棠雪看過的。
那是一本唐朝某公主的傳記,封面看著挺正經的。他打開來看了一會兒便一陣臉熱,小聲自言自語:「這流氓。」
到夜裡時,流氓闖進了他夢裡。
這次她沒有逃。她沒有逃,那她幹什麼了呢?
不知道,說不清楚。他只知道她在他身邊,他又聞到了她的氣息,他被她的氣息包裹住了,像是陷落在軟軟的雲端。她湊過來,在他耳邊說話,身體纏著他,手?手在幹什麼?不知道啊……
夢境是混亂而破碎的,身體的感覺卻清晰得彷彿真實,那樣愉悅,那樣歡快,那樣……
醒來時,黎語冰睜著眼睛,目光空洞又迷茫,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外邊已是黎明,但寢室拉著窗簾,光線晦暗,室友們都還在睡,鼾聲四起。老鄧也不知在做夢吃什麼,一邊打呼嚕還一邊吧唧嘴。
三個人搞得像個交響樂團一樣熱鬧。
黎語冰動了動身體,感覺到身下一片冰涼滑膩。他閉著眼睛,手掌覆在額上。
頭疼。
——
上午上課的時候,黎語冰收到一條來自棠雪的微信轉帳提醒。
她給他轉了37550塊。
黎語冰看著那串數字,擰眉。
棠雪又給他發了條消息:冰狗,拿去買骨頭,這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黎語冰:逗你玩呢。
棠雪:……???什麼意思啊你?
黎語冰:我說,我逗你玩呢,你不用給我錢。
他發完這條消息,也給棠雪轉了個賬,是他本該給她的工資。
棠雪懷疑這是黎語冰的又一個圈套,她糾結了一下,認為人不該貪小便宜,君不見電視上的詐騙犯,有多少是利用人的貪婪。
於是她也沒有接收那筆錢。
棠雪:黎語冰,以後咱倆別見面了。
黎語冰:還在害羞?
棠雪:滾蛋。
棠雪:我的意思是,為了避免再見面時有可能發生的流血衝突,咱倆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黎語冰:唱歌比賽怎麼辦?
棠雪:你退賽吧。
黎語冰:不行,我不喜歡半途而廢。
棠雪:說白了你不就是想抱我大腿拉琴嗎?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還敢作妖,我馬上踢了你。
黎語冰:講講道理,到底是誰作妖……
於是午飯時,倆人又聚在一塊了。
但是他們之間多了一個人,喻言。
這麼快見到黎語冰,棠雪還是挺彆扭的,垂著視線不看他,埋頭專心吃飯。
喻言坐在棠雪旁邊,也在埋頭吃飯。
倆人都低著腦袋不說話,就跟犯錯誤的小學生似的。
黎語冰坐在他們倆對面,目光在棠雪和喻言之間切換了幾次,用一種略帶著幾分質問的語氣,說:「到底什麼意思?」
棠雪並不想看到他的臉以及和他對視,這會兒低著頭答道:「意思就是,喻言給我們伴舞,他有舞蹈功底的,照著網上的視頻練一練就行,視頻都下載好了。到時候你拉琴,他伴舞,我唱歌,咱們這個陣容肯定驚豔全場。等拿到冠軍——」
「請我吃泡泡糖?」黎語冰沒等她說出口,搶答了。
「啊?」棠雪終於抬頭了,驚訝地看著他,「你就要泡泡糖啊?我本來還想說贏了獎金平分呢。」
黎語冰:= =
……
黎語冰沒想到棠雪和喻言這麼快就勾結到一塊了,他能說什麼呢?如果他提了反對意見,肯定被他們倆投票踢出去。
三個人又約了一下排練時間,黎語冰和喻言都很忙,依然只能利用飯後那一會兒。過了兩天,棠雪聯繫租到一間位於地下室的舞蹈教室。
為了節省時間,他們打算騎自行車,可問題是,喻言他不會騎……
黎語冰比棠雪壯得多,所以載喻言的責任落在他的肩上。
真的,他想打人。
喻言有舞蹈基礎,身段又好,學起網上那些速成舞蹈很快,第一天排練時,他已經能把舞蹈動作從頭到尾連貫流暢地做下來了。
黎語冰拉著琴,喻言跳著舞,棠雪在一旁拿著個筆袋當話筒,唱歌。
「明月幾時喲——
拔酒吻青田——
不知天上共~缺——
今夕使喝年——」
黎語冰滿腦子就一句話:穩住,我們能贏。
喻言腳步踉蹌了幾下,沒站穩,回頭看了棠雪一眼。
棠雪朝他笑了笑。
喻言抿著嘴角,也笑了一下。
雖然笑得有點勉強。
黎語冰在一旁看到他們倆眉來眼去,呵呵一笑,曲調一轉,拉起了《二泉映月》。
棠雪唱著唱著悲從中來,老覺得自己手裡缺個碗,她突然停住,看向黎語冰:「喂,黎語冰,你跑調了。」
黎語冰心想,了不起,你還知道調呢。
他不動聲色地應付道:「不好意思,記錯了,繼續。」
於是繼續。
之後,每當棠雪和喻言有眼神交流時,黎語冰就從《但願人長久》無縫切換到《二泉映月》,屢試不爽。
棠雪被搞得很沒脾氣。她插著腰,在原地來回踱步,有些著急:「有沒有辦法把音箱堵住呢?咱們在網上找一段大提琴伴奏放上去,到時候你就裝裝樣子就行了。」
黎語冰說:「我建議你假唱,到時候動動嘴裝裝樣子就好了。」
一旁的喻言都聽愣了,「意思是說,就,就只有我一個人賣真力氣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0:57 AM
32、
為了避免對未成年人的世界觀造成負面影響,棠雪建議,她和黎語冰兩個人都不要作假了,憑真本事上。
後來幾天的排練中,黎語冰實在受不了時,有嘗試過糾正棠雪,試了幾次後,他發現教她唱歌真是一件艱苦卓絕的任務。
無論怎麼教,怎麼勸,說得好好的,一到唱的時候,又現原形了。
而且人家跑調的方式有一個既定的路線,還不是瞎跑亂跑。
黎語冰終於不得不承認:這貨真的有一個不屈的靈魂……
棠雪對黎語冰的找茬兒也很無奈,「你到底要怎麼樣嘛,你自己琴都拉不好,還要管我?」說著看向喻言,「喻言, 你說我唱得怎麼樣?」
「我覺得,」喻言抿了下嘴角,答,「最重要的是自信。」
——
畢竟涉及到舞臺表演,除了排練,他們還要為服化道考慮,尤其是喻言的表演服。
喻言要表演的舞蹈是月下舞劍,這就要求衣服又好穿又好看,還得符合國風傳統的氣質。
棠雪找了好多天也沒找到滿意的,要嘛太花哨,要嘛對髮型要求太高,最後還是喻言自己在淘寶上買了一套衣服。
嗯,一襲白色長衣長褲,衣料柔軟光滑,剪裁寬鬆舒適,就是公園裡晨練大爺人手一套的那種……太極服。
人民幣八十九塊錢一套,包郵,買不了吃虧也買不了上當。
棠雪沒抱太大希望,直到喻言穿著這套衣服站在她面前,她看著他,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是:會舞蹈的人氣質就是不一樣啊。
他形體控制得極好,肩寬腰細,身材勻稱,加上膚色勝雪,眉眼如畫,穿這樣一身寬鬆飄逸的衣服,垂著手往那一站,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棠雪看得有點呆。
喻言提起銀色的劍,走到舞蹈房中央,挽了個劍花,開始做他那一套動作。雪白的衣料隨著他的動作翻飛擺動,燈光下仿若水波。
黎語冰的琴聲適時地響起,低沉飽滿的音色,宛轉悠揚地響起。琴與劍,聲與影,相互呼應,相互成全。
棠雪好雞凍:「明月幾時喲——」
琴聲和劍影同時滯了一下,然後繼續。
……
喻言的服裝解決了,棠雪和黎語冰的就好說了。黎語冰穿平常的襯衫西裝褲和皮鞋就行,棠雪和夏夢歡一起去逛商場,買了條米色的雪紡長裙,和一雙裸色高跟鞋。長裙是掐腰設計,很顯身材,圓領,領口綴著亮片。
她出門前還化了個妝。自己技術不行,讓夏夢歡給化的。
下樓時,夏夢歡一直挽著棠雪的胳膊,怕她穿不慣細高跟,摔倒。棠雪自己身高有一米六八,這會兒穿著八公分的高跟鞋,比夏夢歡高出一截。夏夢歡看著棠雪妝容精緻的臉龐,說:「大王,我對你是真愛了。」
「哦?此話何解?」
「你知道我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和你走在一起嗎?你現在超女神!」
「是嗎,」棠雪站在宿舍樓大廳的玻璃門前照了照,然後又摸了一把夏夢歡的腦袋,「夢妃,你也很是可人哦。」
「你叫我夢妃我老是想到那個光頭。」
倆人走出宿舍樓,秋風一捲,棠雪的裙擺微微掀起來一些,她摸了摸裸露的胳膊,有點冷啊。
黎語冰和喻言正在等她,她一出門,就看到他們了。
他們也看到了她。
黎語冰覺得自己可能瘋了,他竟然感覺棠雪很好看。
髮型沒變,但是化了妝,膚色白皙透亮,眼睛好像更大了一些,水潤靈動得不像話,飽滿的嘴唇被描繪得清晰精緻,唇色如火。
修長的脖頸,清瘦鮮明的鎖骨,柔軟纖細的腰肢……
黎語冰不自覺地,又想到了那個羞恥的夢。夢裡,她也有一把這樣的腰肢……
棠雪走到他們面前,見倆人都在發愣,她朝他們擺擺手:「嘿!看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黎語冰:= =
還是熟悉的味道。
一行人就這麼走到禮堂廣場——唱歌比賽的海選賽在那裡舉行——一路上吸引了許多眼球。
唱歌比賽的全稱是「校園歌手大賽」,是學生會每年舉辦的最大型活動,據說往年有人通過歌手大賽直接出道去混娛樂圈了,不知真假。
本次校園歌手大賽分海選賽和正賽兩個環節。海選賽連著舉行三天,每個報名的人或者隊伍都可以上臺表演,選拔方式有評委投票和群眾投票兩種。一共三個評委,三票全部通過的選手可以直接晉級正賽;沒有得到評委一致通過的選手,只要群眾投票數量夠多,也有機會晉級。
今天是海選賽的最後一天,棠雪他們的節目排在很後面,這是通過民主協商,最後確定的黎語冰和喻言都比較方便的時間段。其實節目排在後面的不利因素很多,因為群眾投票管道在第一天就開啟了,不少同學已經把手裡的選票投出去,留給後面人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不過棠雪認為這不是問題,她相信評委的眼光,一定會給他們全票通過的。
禮堂廣場是通往食堂的必經之路,這會兒已經是放學的時間,海選大賽舞臺附近聚集了不少圍觀群眾。
主持人站在臺上,報了一下節目:「下一個,《但願人長久》,有請棠雪,黎語冰,喻言。」
圍觀群眾有一陣騷動。
「黎語冰?是我知道的那個黎語冰嗎?他怎麼來了?」
「啊?冰神?幸好我沒有著急去搶雞腿!」
「怎麼又是棠雪,棠雪跟黎語冰是綁定了嗎?他們倆真在一起了?」
「棠雪是誰?」
「大一的,就前陣子輪滑俱樂部那事兒,她當時可帥了,建議你去看視頻。」
「我當時在現場,我覺得她跟黎語冰肯定有姦情。」
「胡說,黎語冰是我的!」
「你們,明明重點是喻言!臥槽,他怎麼也被棠雪……??那女生到底何方神聖……」
「喻言又是誰?」
「你們都不關注花滑嗎?」
「咦,妹子長得真好看!」
嘰嘰喳喳……
棠雪提著裙擺,款款地走上舞臺,面向台下眾人,笑了笑,落落大方的樣子,很圈好感。
「一曲《但願人長久》,送給大家。」她開口了,音色清潤,語氣不緊不慢,說這話時,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目光望向評委席,眨了眨眼睛。
評委們也報以微笑。
嗷!女神!
有些男同學很激動,沒等她開口呢,已經迫不及待地呱唧呱唧鼓掌了。
黎語冰和喻言在她身後,已經擺開姿勢。
看到黎語冰要拉大提琴,女同學們也很激動。有生之年!男神你終於又拉琴了!
喻言持劍靜立,琴聲響起時,他也開始了動作。
許多人一看他舞劍的動作,就感覺不簡單,動作非常的流暢,輕盈且有力度,飄逸且瀟灑,這怕是專業的吧?
琴聲好聽,劍舞好看,觀眾們紛紛佩服起棠雪的陣仗,小聲討論著。
「牛逼啊,這麼帥的男人給她當陪襯。」
「什麼陪襯不陪襯的,他們是一個團隊嘛。」
「黎語冰為什麼給她拉琴,啊啊啊,嫉妒使我癲狂!」
「這特麼是冠軍配置了吧?我宣佈,本次歌手大賽的冠軍是——我老婆棠雪!」
「滾,什麼時候成你老婆了?」
他們正討論得火熱,棠雪突然開口了,比預定的節拍早了一點,搞得群眾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明月幾時喲——」
「……」
「……」
「……」
安靜,死一樣的安靜。
「拔酒吻青田——
不知天上共~缺——
今夕使喝年——」
「……」
「……」
「……」
沉默,世界滅亡般的沉默。
評委席裡有個人在喝水,這會兒不小心吐了一桌子,正在尷尬地用紙巾擦。
全場最淡定的就是拉琴的和跳舞的倆人,一個眼眸低垂,神態安靜;一個劍舞生風,飄飄若仙。
棠雪唱得一臉陶醉,還玩起了颱風,右手拿著話筒,左手舉起來,學著電視上的歌手們,憑空張了張手。
可去你的吧!
這大概是群眾們共同的心聲。
有些人礦泉水瓶都舉起來了,可就這麼舉著,遲遲落不下去。
男生們不忍心砸棠雪,女生們倒是特別忍心,可是怕誤傷後面的小哥哥……
於是棠雪得以安全地把一首歌從頭唱到尾。
台下群眾們感覺自己的靈魂遭受到了洗禮,啊不,洗劫。
棠雪唱完歌,笑著看向評委席。
三個評委,全部舉起了紅色的叉叉。
棠雪的笑容僵在臉上。
小表情還挺委屈,底下有些觀眾竟然開始不忍心了。
黎語冰起身,拿著琴走到她身邊,見她低落的樣子,像是打架落敗的小鳥。
「謝謝評委老師。」棠雪雖然鬱悶,還是說完這句客套話。
突然,一隻白皙有力的手伸過來,拿走了她手裡的話筒。
棠雪奇怪地側過臉,看著黎語冰。
黎語冰對著話筒說道:「如果想在後續的比賽中看到我們的身影,請投我們一票,謝謝大家!」
觀眾裡有人在朝他揮手:「好的男神!」
黎語冰說完這話,把話筒遞給主持人,他見棠雪看著他發愣,便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輕聲說:「走吧。」
聲音竟然有點溫柔。
三人沉默離場,夏夢歡和廖振羽過來找他們,廖振羽一看到棠雪就安慰她:「老大,評委瞎了,不要生氣。」
棠雪低著頭,小聲說:「我真覺得我唱得沒問題。」
黎語冰突然特別好奇,問道:「就從來沒人說過你唱歌跑調嗎?」
「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還有姥姥姥爺……他們都說我唱歌特別好聽。」
「同學呢?沒有同學說過你?」黎語冰剛問完這個問題,立刻搖頭,「算了,別人說你估計也不信。」
棠雪望瞭望天空。其實說她跑調的人並沒有幾個,畢竟人們不喜歡當面指出對方弱點。
而事實是,她也確實沒信。
廖振羽突然踮腳湊到黎語冰耳邊悄聲說:「你怎麼這麼瞭解我老大?我投你一票。」
黎語冰一抬眉毛,斜著眼睛,送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02 AM
33、
棠雪的比賽視頻當天就被放到網路上。
評論區基本上被花癡和吐槽佔領了。
【這誰?她怎麼有勇氣站上去?】
【求知慾讓我點進來,求生慾讓我退出去。】
【顏值隊, 惹不起啊惹不起。】
【小哥哥小姐姐們麻煩大家幫我家冰神投個票,投票位址請戳連結……】
【我……想把唱歌那人從視頻裡摳下去……】
【醒醒吧,人摳下去了,歌聲還在。】
【要不我們眾籌滅了她吧!】
【黎語冰到底怎麼想的?他不是挺忙的嗎,怎麼有閒心幹這個?】
【樓上兄dei,你看著棠雪的臉,再看著她的身材,答案不是很清楚了嗎?這樣的妹子給你當媳婦你能拒絕?】
【呵呵,我是女的,謝謝。】
【我也是女的,我也想要棠雪小姐姐當媳婦,我可以給她唱歌的!#臉紅紅#】
【誰知道跳舞的小哥哥是誰?麻煩私信我一下,狼血沸騰了,嘿嘿嘿嘿~】
【你們這群花癡,就知道黎語冰,快來跟我一起關注未來的花滑世界冠軍喻言小哥哥叭!】
【我TMD……明明知道她唱的難聽,還是忍不住把票投給她了,我怎麼管不住我這隻賤手!】
【樓上等等你不是一個人!投完票我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瞎子。】
【就因為不瞎才投給他們好嘛,睜大眼睛看看,這三張臉,值不值你一張票?】
【看開點,看開點……】
【我就問一句話,你們還想不想看到他們?】
【想!】
【想就去投票!】
——
棠雪感覺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她以為自己穩進正賽的時候,被評委三個叉叉扔下去了;她以為自己毫無希望的時候,又被廣大群眾們一票一票地,從垃圾堆裡撈出來了。
所以說呢,人民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
正賽分為初賽複賽和決賽三個部分,棠雪他們這個組合比較忙,沒時間準備其他曲目,每次亮相都是《但願人長久》,這在歌唱比賽裡是非常罕見的。
奈何人民群眾就是買帳,每次都是一邊聽著魔音灌耳一邊抖著手獻出自己的選票,男的投給棠雪,女的投給黎語冰和喻言,殊途同歸。
就這麼一路把三人送進決賽。
學生會有點慌。校園歌手大賽是他們每年最盛大的活動了,這次決賽請了知名歌手來做嘉賓評委,還有電視臺轉播,要是把個跑調大王捧成最佳歌手,臉都不要啦!
不怪他們緊張。歌手大賽的決賽評選,現場評委打分和場外投票各占一半權重,這也是為了吸引群眾互動,往年這樣搞,活動都辦的特別成功。
那個場外投票不好暗箱操作,只能本校學生用自己的學號註冊投票,一個蘿蔔一個坑,不能刷票。
學生會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按理說能經過層層篩選,就算水準不是頂尖,也至少夠看吧?誰知道還能有這種漏網之魚呢……
幾個學生會的幹部研究了幾次,認為不能冒險,因此厚著臉皮把評委打分所占權重從百分之五十抬到了百分之八十。
棠雪搞風搞雨了那麼久,終於是被規則制裁了。
黎語冰研究了一下評委名單,兩個音樂系的老師,兩個副校長,還有兩個外邊請來的嘉賓。
兩個副校長他都認識,找了一個比較熟的,撥了對方電話。
「喂,黎語冰,」副校長笑得像個老狐狸,「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放心吧,我打分的時候會照顧一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語冰說。
「哦?」
「表演結束後有評委的評點和提問環節,我知道棠雪唱歌不太好,但她畢竟是女孩子,臉皮薄,所以,我想拜託王校長,能不能請幾位嘉賓評點以及提問的時候,溫和一些。」
王校長聽他如此說,笑了笑,語氣變得親切了許多:「好啊,你放心吧。」
……
棠雪最後只得了一個「十佳歌手」的稱號,不過她在現場收了許多花,還得到了評委的鼓勵,所以總體結果倒也湊合。
散場後,三個人出來,一起去吃夜宵。
宿舍太遠,就沒回去換衣服,棠雪穿著禮服高跟鞋,喻言穿著太極服,黎語冰西裝,三個人這樣走在路上,看起來有點怪異。而且喻言還提著個袋子,那種粗布做的很大隻的,大媽買菜的標配,他的劍就斜斜地插在袋子裡,劍穗垂下來,隨著他的走動,一晃一晃的。
夜風太涼,棠雪禁不住摩挲胳膊,黎語冰斜著眼睛瞟向她,想要解下西裝給她,又有些拉不下臉。
他猶豫的時候,喻言已經從手提袋裡取出一件運動外套,遞給棠雪:「穿上吧,冷。」
棠雪一樂,接過外套:「你怎麼還帶衣服了?機智。」
喻言抿了下嘴角,「我怕你冷。」
棠雪低著頭弄拉鍊,黎語冰低頭看她,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蜜桃樣的小半張臉,和微微牽起的嘴角。
棠雪折騰了半天,拉鍊也沒弄好,於是說:「這拉鍊壞了吧?」說著大咧咧把衣服一裹。
「我看看。」
喻言轉到她面前,她於是鬆開衣服。喻言彎下腰,捏著拉鎖,仔仔細細地對好,刷——
一路暢通無阻地拉上去。
經過棠雪的胸部時,他稍稍紅了臉。
黎語冰抱著胳膊在旁看著他們,看到喻言臉紅時,他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呵呵,挑來選去的,找了個拉鍊有問題的衣服給她,居心何在?
棠雪掏著衣服口袋,笑嘻嘻說道:「果然是你的衣服,只聽你一個人的話。」
喻言抿著嘴笑了笑,樣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棠雪穿著高跟鞋,高度和喻言差不多,他拉好衣服時,兩人平視著,可以看到對方的眼睛。
喻言的指尖還扣在拉頭上,捨不得鬆手。
黎語冰看不下去了,突然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下來往棠雪腦袋上一蓋。
棠雪只覺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到了,鼻端是陌生的男性的氣息,那是衣服上殘留的溫度。她把西裝扒下腦袋,瞪了黎語冰一眼:「黎語冰你個神經病。」
「我也怕你冷不行麼。」黎語冰一臉無辜。
「那我還穿高跟鞋呢,你怎麼不怕我累啊?」
黎語冰一挑眉,看著她:「要不,我抱著你?」
棠雪感覺黎語冰越來越不要臉了,她正要教訓他呢,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迎面走來一個人,棠雪二話不說把黎語冰的胳膊一挽,臉上掛起甜蜜的微笑。
這一舉動把黎語冰和喻言都搞得呆了一下。
黎語冰順著棠雪的視線望去,看到了漸漸走近的周染。
「嗨。」棠雪跟周染揚手打了個招呼,還拋了個媚眼。
周染看到她和黎語冰如此親密,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不過她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只是柔笑著看棠雪,說:「棠雪,你的歌手大賽我看了,我們一個寢室都笑得肚子疼。」
「哦,那也比複賽就被淘汰了強。」
周染臉色變了變,隨即飛快地恢復鎮定,突然說:「對了,邊澄要來霖大了。」
黎語冰發現棠雪在聽到「邊澄」這個名字時,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後她淡淡地「哦」了一聲。
周染又問:「他沒跟你說嗎?」
棠雪沒說話。
黎語冰握住棠雪的手,對周染說:「是我不許她和那個人聯繫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08 AM
34、
吃夜宵的時候,棠雪很明顯情緒低落,黎語冰和喻言都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黎語冰有心勸她喝點酒,礙於喻言在場,於是沒說。
晚上回到宿舍,黎語冰給廖振羽發了條信息。
黎語冰:邊澄是誰?
廖振羽:我高中同學,怎麼了?
廖振羽:是老大跟你說的嗎?
黎語冰:他要來霖大了。
廖振羽:為什麼?
黎語冰:不清楚。
廖振羽:我問問。
廖振羽找老同學打聽了一圈,最後成功獲取情報,趕緊找黎語冰分享:是因為英語演講比賽,全國總決賽在咱們學校辦,我都忘了,邊澄他英語很好的。
黎語冰:嗯。
黎語冰查了一下英語演講比賽的時間表。總決賽在大後天上午舉行,也就是說,最遲後天,那個叫邊澄的就會來到霖大。
棠雪看樣子不像是會主動聯繫邊澄的,就是不知道那人會不會糾纏了……
黎語冰坐在椅子上,長腿交疊,握著下巴沉思。他微微瞇著眼睛,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擦著嘴唇,像個變態。
老鄧從外邊走進來,看他這樣子,感覺黎語冰「沉迷S-M的霸道總裁」的人設更加穩固了。真不是他老鄧瞎扯,黎語冰衣櫃裡藏著個黑色的情趣手銬,他們可都看見了。黎語冰第一次拿出那個手銬時,室友們都要驚呆了,嘖嘖嘖,人不可貌相啊!
驚呆之後是慶幸——幸好這貨是個鋼鐵直男,否則以他的體魄,一個人揍三個人,so easy好嘛!
——
連著兩天,黎語冰像個巡邏的雄獅一般,總是出現在棠雪上課的附近,行跡神秘又可疑。
第一天沒讓他發現什麼異常,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呵呵,來了。
黎語冰單腿支著自行車,抱著胳膊看著不遠處那個,等在逸夫樓門口的男生。
男生身高在一米七五上下,戴一副銀色邊框的眼鏡,長得清秀白淨,書卷氣很濃。
黎語冰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反正就是有股強烈的直覺,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邊澄。
看著邊澄,再想想喻言,黎語冰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很有些不屑,那傢伙的口味不僅差而且單一。
叮鈴鈴——下課鈴響了。
男生整理了一下衣服,向著門口張望。
……
棠雪正和夏夢歡討論吃什麼呢,「米線還是米飯,當然是米飯啦,想吃紅燒肉還想吃宮保雞丁,還有——」走到門口時一抬頭,突然不說話了。
夏夢歡有點奇怪,順著棠雪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個白淨斯文的男生。
男生朝她們笑了一下,然後說:「棠雪。」
夏夢歡微微踮起腳,悄咪咪湊到棠雪耳邊,那樣子看起來好狗腿——她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反正最近特喜歡這樣做。夏夢歡:「大王,你又有桃花了。」
棠雪因為歌手大賽一戰成名,吸引了一批悍不畏死的顏粉,所以近期被勾搭的概率暴增,夏夢歡都覺得屢見不鮮了。
不過今天這朵桃花……
夏夢歡感覺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有古怪,於是不再言語,在一旁靜靜地觀察。
棠雪看到邊澄後沉默了有一會兒,才終於開口:「你怎麼來了?」
「我來你們學校參加演講比賽。」
「哦,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沒多久。」
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柔和乾淨,耐心十足,一看就是好脾氣。棠雪突然地有點恍惚,彷彿一下子回到三年前,那時候他也會這樣對她笑。
她挺不自在的,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說點什麼,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黎語冰。這貨騎著自行車優哉遊哉地從她面前路過,像一條在海裡逛街的鯨魚,那叫一個悠閒啊……
棠雪立刻叫住他:「喂,黎語冰。」
吱——
黎語冰自行車急停,扭臉看她,挑眉。
棠雪朝他擠眼睛。
夏夢歡挺佩服他們兩個的,小蜜蜂還得在空氣裡跳個舞呢,他們倆倒好,一人一個表情就溝通到位了,還自帶加密功能,旁的人都看不懂。
這會兒,棠雪擠完眼睛,黎語冰就調轉車頭,一條腿支在地上,看看她,又看看邊澄,問:「不介紹一下?」
「這我高中同學,邊澄。」
邊澄看著黎語冰,視線飛快地掃了一遍他全身,說道:「你好,我叫邊澄。」
「我叫黎語冰。」黎語冰感覺邊澄的目光沒多少善意,不過他也不甚在乎。
邊澄畢竟是遠道而來,棠雪作為東道主,不請客那說不過去,於是幾人決定一起去暢天園。
棠雪扶著自行車站在路邊,和黎語冰一起等邊澄取共用單車。夏夢歡不需要自己騎車,棠雪的車後座基本是她的專座。
棠雪看著黎語冰,開口,無聲地比了個口型:謝謝。
黎語冰朝她勾了勾手指。
棠雪以為他有什麼話要說,於是靠得近一些,偏過臉把耳朵湊過去。
黎語冰揪著她的臉蛋,像揪麵團那樣,然後揪著畫了半個圈圈。
棠雪清晰地聽到他喉嚨裡還滾過一聲輕笑。
「神經病。」她說。
邊澄取完車,直起腰回頭,恰好看到他們這一幕。他神色暗了暗。
夏夢歡看著他們倆的互動,莫名地感覺自己有些多餘。她從沒像現在這一刻盼望廖振羽的到來,那樣子就不止她一個人當背景板了。
彷彿聽到了夏夢歡的召喚,廖振羽騎著他的小綿羊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離得挺遠就問:「老大,我們今天吃什麼?」
五個人的聚餐隊伍,最後又加了一個周染。
這也沒辦法,高一同學裡,就他們三個人在霖大,現在給邊澄接風,不叫全乎了說不過去。
周染到暢天園看到邊澄,也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當著黎語冰和棠雪的面,抱怨道:「邊澄你不夠意思啊,下飛機就去找棠雪了,我給你發資訊你怎麼不回。」
「這不是回了麼。」邊澄說著,給她倒了杯水。
黎語冰倒是直接,笑了笑說:「你這麼說不怕我吃醋嗎?」
周染一愣,「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冰神你別瞎想哈……」
黎語冰抱著胳膊,努了努下巴,「開玩笑呢,坐。」
周染立刻坐下了,坐下之後又覺得不是個滋味,要不要這麼聽話啊,感覺自己像是黎語冰的下屬,點頭哈腰的那種。
在座六個人裡有四個人是高一同學,坐在一起會不自覺地形成一個小團體,說著說著就開始憶往昔崢嶸歲月了。
黎語冰從他們口中,聽說了很多棠雪高中幹過的好事兒。
上自習偷吃泡麵,周圍同學被她饞得無心學習;
弄壞了器材室的窗戶,老師讓她親自裝上,別的同學都在上課她在那舉著榔頭叮叮噹當地修窗戶;
翻牆去校外買烤串,買完了再翻牆回來,後來幫全班同學帶烤串,再後來被全班同學投票選了班長;
偷校長養的小兔子……
黎語冰正在喝水,聽到這裡直接嗆到了,咳了好一會兒順氣兒。
然後他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麼偷人家兔子?」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不是偷的,」棠雪一臉無奈,「它自己跑出來的,我怎麼知道它怎麼跑的嘛,反正看到就以為沒人要,我不撿它就凍死了,我就撿回家了。結果傳著傳著就成了我偷兔子了……」
黎語冰幾乎能想像出棠雪當時撿小兔子的樣子。不,不止,他能想像出她所有的樣子,買烤串的她,吃泡麵的她,修窗戶的她……各種各樣的她。
但是,也只有想像。
那麼長的一段時光啊……
他突然地有些煩躁。
周染托著腮笑吟吟地掃視一圈,說:「哎,你們還記不記得那時候棠雪的外號是什麼?」
廖振羽剛要阻止她,卻不料她根本沒等別人回應,自問自答地直接說了:「是『高大壯』哦,都不記得這個外號是誰取的了,不過現在棠雪變瘦了很多。」
黎語冰看了眼棠雪,見她臉色不太好看,他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笑了:「高大壯?呵,找個比她高二十公分的,她永遠只能是隻小鳥。」
棠雪本來想懟周染呢,聽到黎語冰這麼說,她的小心肝顫了顫。
真的不太想承認,她竟然有被撩到一下下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13 AM
35、
吃過午飯,周染說要帶邊澄在霖大附近轉轉,棠雪藉口要去滑冰場做兼職,跟他們揮手告別。
幾人在暢天園門口分道揚鑣,黎語冰也要去滑冰場訓練,跟棠雪順路。他右手扣在棠雪的腦瓜頂上,因為倆人有著二十公分的身高差,所以他做這個動作完全不費力氣, 就那麼隨意地一搭。
棠雪有點囧,抖了抖腦袋,甩不脫他。
黎語冰左手朝邊澄揮了一下,「走了,再見。」
說完,扣著棠雪的腦袋輕輕一撥,就特麼跟掛擋似的,然後推著她走開了。
邊澄突然叫住她:「棠雪。」
黎語冰和棠雪同時站定,棠雪感覺到頭頂上方的魔掌鬆了鬆,她獲得了片刻的自由,於是扭臉看著邊澄,問:「還有什麼事?」
「我明天的比賽,你會來看嗎?」
棠雪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最討厭英語了。」
她說完這話後,黎語冰立刻把她的腦袋撥轉回來,倆人走出去一段距離後,棠雪說:「喂,你可以放開我了。」
黎語冰沒放她,還變本加厲地從後面撥弄著她的腦袋,一邊說:「左轉,右轉,導盲犬。」然後笑。
「神經病啊!」
棠雪氣炸,擼起袖子想要揍他,奈何他把她卡在一條胳膊的距離之外,而他的胳膊又太長,於是乎棠雪就悲劇了,躲也躲不掉,打也打不著。
她轉身就跑,企圖以此來擺脫他的鉗制。
黎語冰要追上她簡直輕而易舉,於是扣著她的腦袋,如影隨形。倆人就這麼招搖過市,也顧不上去管周圍人的目光。
棠雪跑到路口時差一點撞到一輛巡邏車,幸好黎語冰反應快,及時拉住她。
他拎著她的肩膀用力往後扯,因為慣性,倆人撞到了一塊,她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可能是由於跑動的原因,他胸膛的起伏很大,散發著勃勃的熱量,她靠在他懷裡感覺很不自在,立刻跳到一旁。
然後瞪他。
基於兩人的身高差,黎語冰看到的棠雪幾乎全是自拍視角,臉蛋顯得更小,眼睛顯得更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兒,烏亮有神,生氣瞪他的時候,特別像炸毛的小貓。
「黎語冰,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別招我。」
黎語冰把剛才因為跑動落到胳膊上的書包重新甩到肩上,說:「幫了你,連聲謝謝都沒有?沒良心。」
「好好好,謝謝你。」
「太敷衍了。」
棠雪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問:「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黎語冰想了一下,忽地一牽嘴角:「今晚請我吃夜宵。」
——
夜宵去的還是美食一條街。
黎語冰點了一桌子菜,還叫了兩瓶啤酒,一抬眼發現棠雪在看他,他問:「你要嗎?」
棠雪點了點頭。
於是啤酒又加了兩瓶。
棠雪有心事,一瓶酒下去,傾訴的慾望越來越強烈。所以黎語冰問她是不是和邊澄有什麼過節時,她沒猶豫就說了。
「我以前喜歡過他。」
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測,可是聽到她親口承認時,黎語冰還是整個人都滯了一下,心臟輕輕地抽了抽,說不上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不爽。
棠雪一邊往玻璃杯裡倒酒,一邊強調道:「特別喜歡的那種。」
黎語冰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又加了幾瓶啤酒,然後轉頭,貌似有些不屑的樣子:「喜歡他哪裡?」
「不知道,反正見第一眼就喜歡,大概人在那個年紀裡,都會有喜歡的人吧……你沒有嗎?」
黎語冰搖頭,「沒有。我忙的要死。」說著喝了口酒,想藉著酒精稍稍化解心裡那點莫名其妙的鬱結。然後他問,「那後來呢?」
「我當時在體育班,他在重點班,我為了接近他,藉著提高學習成績的名義,求著我爸去走關係,把我調進他們班。然後我就成了全學校唯一一個重點班裡的體育生,特別扎眼。」
黎語冰聽到此,點了點頭,「是你能幹出來的事。」
「當時周染也喜歡他,『高大壯』這個外號就是周染給我取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呢……反正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現在想想都覺得幼稚。」
「是因為『高大壯』這個外號才放棄滑冰的?」
「啊?那倒不至於。」棠雪連忙搖頭。
「到底是因為什麼?」他逼問道。
提起這個事,棠雪挺難為情的,眼神飄忽地左顧右盼,見黎語冰咄咄逼人地看著她,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誰不想和自己喜歡的人考同一所學校啊!」說這話的時候也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還故意抬高了一點聲音來彌補氣勢。
黎語冰定定地望著她,神色複雜。
棠雪偏著臉,小聲說:「他的夢想是北大嘛,我就想……」就想和他一起考咯。
大概對高中生而言,一起努力上同一所名牌大學就是全世界最浪漫的事了。
「你那時候……」黎語冰突然說。
棠雪等著他把話說完,卻沒料到,他說到一半,又不說了,就那麼看著她,清澈的目光蒙上了一層幽深。她好奇極了,問:「那時候怎麼了?」
那時候,你想和我考同一所初中,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黎語冰多想這樣問問她,可是他問不出來。
有些話,他連說出口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一刻,他的心情一半是熾熱一半是冰涼,整個人煎熬得要命,於是端起酒杯,咕嘟咕嘟——乾了。
棠雪看傻眼了,「黎語冰你是不是中邪了?慢點喝啊你……」
黎語冰本來是想陪棠雪解悶的,卻沒料到把自己喝鬱悶了,他放下酒杯,一邊倒酒一邊問道:「是不是傻,說不滑就不滑了?」
「我那不是豬油蒙了心嘛,算了算了不要提了,提一次紮心一次,以後不許跟我提滑冰。」
黎語冰歎了口氣,笑了笑,笑得無奈又無力,「你是有多喜歡他啊。」
棠雪看到黎語冰那麼鄙視她,沒好意思告訴他,她還跟邊澄表白過呢,而且還被拒絕了……拒絕的理由超奇葩的——邊澄說他高中不想談戀愛,想好好學習。
「那現在呢?還喜歡他嗎?」黎語冰突然問。
棠雪晃了晃酒杯,看著裡頭搖盪的琥珀色酒液,一臉滄桑地答:「你知道嗎,有些人不能用喜歡或者不喜歡去概括。他代表的是回憶,是時光,是那麼一段青春,獨一無二的青春。」
是啊,獨一無二的青春。
她獨一無二的青春裡,有邊澄,有廖振羽,甚至還有周染,還有許許多多的人。
唯獨沒有他。
黎語冰突然感覺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他直起腰,四下望瞭望,最後視線落回到棠雪的臉上。
棠雪酒量不怎麼樣,加上今天有心事,隨便喝喝,就高了,這會兒酒精上頭,臉上泛著桃花色,雙眼迷離地望著酒杯。
「別喝了。」黎語冰拿走了她的酒杯。
「給我。」
「別喝了,走吧。」
「不嘛,再待一會兒,我再跟你說說邊澄。」
「我不想聽了。」
他招呼服務員結了賬,然後也不管她的反對,直接提起來拖走。棠雪好生氣:「幹嘛呀你,別碰我,羊肉串還沒吃呢……」
黎語冰伸手從桌上抓了幾隻羊肉串塞到她手裡,棠雪消停了,吃著羊肉串,被黎語冰拖著離開了飯店。
出去之後他也沒取車,倆人這麼散著步往回走。
棠雪吃羊肉串吃得滿嘴油光,黎語冰掏紙巾給她擦了擦,擦完之後摸了摸她的臉,小臉蛋還挺熱乎。
吃完羊肉串,棠雪又開始唱歌了,黎語冰已然經歷過烈火般的考驗,聽著她辣耳朵的歌聲,眉毛都不帶動一下的。
唱了會兒歌,棠雪突然安靜了。
黎語冰的耳朵獲得了片刻的放鬆,也就沒去糾結她為什麼安靜。
到她宿舍樓下時,他和她面對面站著,他低頭想和她告別,見她耷拉著腦袋。
「睡著了?」他輕聲問,然後抬手撥了一下她的腦袋。
她沒有反抗。
黎語冰一陣奇怪,手向下滑,托著她的下巴抬起來,迫使她抬頭。
然後他發現,她眼裡竟蘊著厚厚一層淚水。
她眨了眨眼睛,大顆的淚珠兒滾落下來。淚珠兒反射著路燈的光芒,像熠熠生輝的珍珠。
雖然知道她這多半是喝醉了撒酒瘋,可黎語冰看到她哭,還是禁不住心軟了,聲音不自覺溫柔了幾分,問她:「怎麼了?」
「黎語冰,我真的特別後悔。」棠雪哭得更歡了,淚珠兒連成線,在粉紅的臉頰上鋪開兩道淚痕,「我好後悔啊。」又強調了一遍。
「後悔什麼?」
「我當時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就放棄滑冰了呢,我真是腦子進了水啊。」
黎語冰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她:「當時可能沒覺得滑冰有多重要。」
這世上許多的事情,不都是如此嗎?擁有時滿不在乎,失去了才知可貴。
棠雪一哭就收不住了,越哭越歡,一邊胡亂擦著眼淚,一邊說:「我暑假的時候去看望我初中時的方教練,你知道方教練對我說什麼嗎?他說他覺得我能進國家隊的,沒想到我也不滑了。我當時聽了,別提多難受了。我為什麼不願意看到邊澄,因為我一看到他,我就會想起自己錯過的東西。我,我真的……」
她哭得直抽氣,黎語冰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一手摟住她,另一手在她後背輕輕摩挲,幫她順氣,一邊安慰她:「都是過去的事了。」
她趴在他懷裡,小聲地,悶悶地說:「你說我是不是傻啊?」
黎語冰抱著她,手臂突然地收緊了一些。
他看到了一個人。
喻言手裡拿著一束花,本來有些輕快的腳步,在看到相擁在一起的兩人時,突然放緩了。
他走到距離他們兩三米的地方,站定,望著他們。
驚訝和受傷都寫在臉上。
黎語冰一手摟著棠雪的腰,一手輕輕按著她的後腦,他看了喻言一眼,說道:「未成年人請回避一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21 AM
36、
棠雪一早起來時,感覺腦袋又漲又疼。她趴在床上回憶昨晚種種,喝多了,都說了什麼,記不太清楚,但隱約記得,她好像趴在黎語冰懷裡哭來著……
……日了狗哦。
這一刻她真恨不得馬上失憶。
她捏著額,無聊地摸過手機, 刷了下朋友圈。
今天的朋友圈可神奇了。
黎語冰:失眠。
邊澄:失眠。
喻言:失眠。
棠雪……excuse me??這三個人昨晚是湊一塊通宵鬥地主了嗎?
三個人裡只有喻言的朋友圈有配圖,配圖是一束用舊報紙裹著的鮮花,還挺文藝。棠雪給喻言留了個言,問他:怎麼了你?
喻言沒回她,估計在訓練。到中午時,他給她打了個電話。
「喂,喻言,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棠雪接了電話問他。
喻言沒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問:「棠雪,你是不是和黎語冰在一起了?」
棠雪一驚,「怎麼可能?別瞎說!」
「可是我昨晚看到你們……」
棠雪立刻猜到他看到了什麼。別說喻言了,她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於是解釋道:「昨天喝多了,就,嗯……都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嗯。」手機這頭的喻言鬆了口氣,緊繃了許多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他笑道,「以後想喝酒可以找我。」
「哈?算了,我可不要殘害未成年。」
又是未成年……現在這三個字已經榮升為喻言最討厭的字眼。
喻言:「中午一起吃飯?」
「好啊。」
棠雪剛掛斷喻言的電話,黎語冰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傻子。」
「狗子。」
倆人親切又禮貌地問候了一遍,這才正式地進入話題。棠雪問道:「黎語冰,聽說你昨天失眠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呀?」
「嗯,夢見你了。」
「滾……」
黎語冰笑了一聲,低沉愉悅的笑聲,像一把柔軟的小刷子輕輕地刷她的耳膜。然後他說:「中午一起吃飯,有事兒跟你說。」
「什麼事兒,電話裡不能說嗎?」
「好事兒。」
棠雪並不認為黎語冰能有什麼好事兒,不過好奇心還是驅使她答應了一起吃飯,於是中午時三個人又坐在一起。黎語冰和喻言都沒料到對方也會在。
打從一見面開始,他們倆就沒和對方說話,偶爾對視一眼,棠雪從旁觀者的角度,強烈感覺到他們倆的目光裡彷彿帶著閃電,劈裡啪啦,火花四濺。
這什麼情況啊……
她嘴裡咬著個大饅頭,眼珠兒滴溜溜地轉,樣子頗有幾分猥瑣。
黎語冰用筷子背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好好吃飯。」
棠雪一揮巴掌拍開他,咬了口饅頭,嚼了幾下嚥下去,然後問:「黎語冰,你到底有什麼事要說啊?神神秘秘的,可別告訴我是想讓我辦信用卡。」
「吃完再說。」
這個「好事兒」,黎語冰並不想當著喻言的面說。
棠雪感覺黎語冰挺不可理喻的,於是話題一轉看向喻言,問道:「喻言,你到底為什麼心情不好?」
「我心情挺好的。」
「哦,那就好。」棠雪只當喻言是不想說,所以也就沒追問。
這一頓飯吃得,氣氛很有些詭異,棠雪身為活躍氣氛的小能手,都感覺帶不動了,心好累。等總算吃完了,三人分別時,棠雪見黎語冰一臉憋著事兒的樣子,怕是真的有話要對她說,於是她讓喻言先走了。
然後黎語冰把她帶到一個人少的角落,笑望著她。
他的唇形長得很好看,牙齒整齊,所以笑起來的時候就顯得又好看又溫暖,像是會發光一般,加上眉眼柔和,目光清澈乾淨……這樣的笑容,會讓人想到這世間許多的美好事物。
但棠雪有點不適應。見慣了黎語冰妖豔賤貨的形態,他突然清純不做作了,她就老覺得少點什麼,就彷彿吃泡麵沒有調料包時的那種茫然無措。
他不犯賤她都沒安全感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抖M嗎……
「你到底有什麼事兒?」棠雪問道。
黎語冰問她:「你還想滑冰嗎?」
棠雪一臉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想滑什麼時候滑,怎麼了?我說黎語冰,你不會又想找藉口讓我給你當小太監吧?」
「我說的不是去滑冰館,而是……短道速滑。」
棠雪聽到「短道速滑」幾個字的時候,心臟飛快地跳了幾下,輕盈又有力。
她張了張嘴,緊接著眉頭一皺,說:「黎語冰你別戳我心窩了行嗎。我想,想有用嗎……」
「我把你的情況跟速滑隊的褚教練說了,褚教練答應給你一次機會,」黎語冰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準備一下。」
黎語冰說完這話,不等她反應,抄著兜悠閒離去。棠雪在原地傻站了幾秒,立刻拔足追上去,跟在他身邊,激動地追問道:「真的嗎?我剛開學就問過校隊,人家根本都不搭理我的。」
黎語冰有些得意,腳下不停,目不斜視,說道:「你冰哥還是有幾分薄面的。」
棠雪心情大好,也不覺得他這樣子裝逼,非常狗腿地湊在他身邊,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冰哥!」
黎語冰就笑了,停下腳步,側過臉看她。
棠雪仰著臉,笑道:「黎語冰,咱倆講和吧。」
「哦?」他挑眉。
「你看,我承認我小時候確實偶爾欺負你那麼一下下,可現在你該報的仇也都報了對吧?咱們還並肩戰鬥過呢,也算是戰友了,反正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咱倆就算扯平了,行不行?」
黎語冰仰頭看了眼秋日寶藍色的天空,像是在思考。思考之後,他抄著兜邁開腳步,繼續走。
棠雪顛顛顛地跟過去。
她在他身後,聽到他一聲輕微的歎息,滿懷心事,千回百轉一般的。
「扯不平了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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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26 AM
37、
黎語冰所謂的「給你一次機會」,是說褚教練答應讓棠雪先去速滑隊做個測試,如果測試結果不錯,就讓棠雪先作為編外人員在速滑隊訓練,等以後辦下運動員證、拿到二級以上運動員資格,才可以成為正式隊員。
棠雪為了這次測試,提前練習了幾天,可也不敢練太過,擔心疲勞過度,畢竟太久沒有高強度的運動了。
轉眼又到了星期五。
棠雪跟著黎語冰來到西區,這是她第二次來西區了,上一次來還在這裡對黎語冰耍過流氓,好囧。
短道速滑隊的訓練場館和喻言他們花樣滑冰的挨著。黎語冰把棠雪帶到短道速滑的門外,往裡指了指,說:「你自己進去吧,去了就說找褚教練。」
棠雪站在原地不動,有點為難,支支吾吾地說,「要不,嗯,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黎語冰抱著胳膊低頭看她,看了一會兒,笑了:「原來你也會慫啊?」
棠雪認為自己這不是慫,她就是覺得多一個人壯膽嘛。
她站在那不說話,黎語冰竟然從她遲疑的神態裡解讀出幾分嬌羞的意味,他摸了摸腦袋,唔,怕是長包了。
棠雪只當黎語冰不願意陪她,於是心一橫,轉過身,走進訓練館。
黎語冰卻是長腿一邁,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他個子高,步幅大,正常人的速度,擱在他這裡就算是散步了,悠閒得很。
褚霞正盯著隊員做力量訓練呢,一抬頭,看到一個小姑娘走進訓練館。小姑娘短頭髮,大眼睛,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長得很好看。姑娘身後的人是黎語冰,這會兒亦步亦趨地跟著小姑娘,服服帖帖的樣子,像個大型犬類,就差姑娘手裡再攥根繩了。
褚霞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黎語冰,感覺很稀奇,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一下。
黎語冰看到褚霞,朝她揚了揚手:「褚教練。」
棠雪於是走過去,鞠了個躬說:「褚教練好。」然後直起腰,偷偷打量這位褚教練。
聽說褚教練兒子都上大學了,但是她外表顯得很年輕,三十歲出頭的樣子,一頭俐落的短髮染成了深棕色,細長的單眼皮,薄嘴唇,臉頰上零星散佈著幾粒淡褐色的小雀斑。
棠雪看人家的時候,人家也在看她。
褚霞把棠雪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臉上不自覺帶了些笑容。
單從體形上來看,姑娘個頭兒不錯,而且身材比例很好,腰細腿長,特別是腿,又長又直,還真是塊速滑的料。
褚霞讓棠雪換了衣服和冰鞋,先做了會兒熱身。
然後她掐著碼錶,給棠雪測了速度。
先測的五百米,棠雪算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滑到終點時,她偷偷瞄了一眼褚霞,見褚霞本來舒展的眉輕輕皺了起來。
棠雪心口一緊。
接著測了一千米和一千五百米,褚霞的眉頭越皺越緊。
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棠雪也知道自己成績不理想,她出了冰場後,在褚霞身邊小聲說:「我很久沒練了。」
「看得出來。」褚霞說。
棠雪更鬱悶了。
「你先換衣服,我們再做個肌肉測試。」
「嗯!」
做完肌肉測試,褚霞翻看著手裡的本子。棠雪站在一旁,像是等待宣判一樣,心裡緊張得不行,呼吸都放輕了。
褚霞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道:「嗯,你的基本功還不錯。」
「謝謝褚教練。」
「但是太久不練,肌肉退化太嚴重了,距離專業運動員的差距有點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可以努力的!」
褚霞看著棠雪的眼睛,純淨靈動的大眼睛裡有火一般的赤誠,她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她自己也有孩子,最怕看到孩子們受傷的表情了。
可是不說也得說啊。褚霞歎了口氣,說道:「你說你能努力,但是你確定努力了就能有結果嗎?或者你努力多久才能有結果呢?冰上運動的投入很高,這意味著,我和隊裡都有很大的成績上的壓力,這一點黎語冰應該理解的,他們冰球隊這個問題更嚴重一些。我們沒辦法把資源和精力去給一個,怎麼說呢,根本看不到未來成績在哪裡的人身上,你明白嗎?」
「我……」
褚霞最後合上本子,「你對滑冰的熱愛令我感動,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納你。」
……
棠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出滑冰場的,反正走著走著,看到地上有自己的影子,她一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在太陽底下了。
她揉了揉被太陽晃到的眼睛,低下頭,繼續走。
其實這個結果她早就能猜到了,可是當真正面對時,還是會難過。
難過得都想哭了。
黎語冰站在她身邊,低頭看著她。她的腦袋埋得低低的,他只能看到她烏黑的後腦。她垂頭喪氣的樣子,真像一隻落敗的公雞。
黎語冰感覺挺奇怪的。他其實特別看不慣棠雪囂張的樣子,她囂張的時候,他就總是忍不住想讓她低頭,可是她有朝一日終於這樣低下頭了,他發覺自己竟看不得她低頭了……
扶額,感覺自己有點賤啊……
兩人這樣沉默地走著,誰也沒說話。
棠雪取自行車時,黎語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說:「你等一下。」
她抬頭:「啊?」還沒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所以動作和反應都慢了半拍。
「在這等我,別動。」黎語冰說完,轉身跑回去。
他跑起來是真快,一轉眼不見人影了。
棠雪手裡拎著個車鎖,愣愣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幹什麼呀……」
雖然莫名其妙,不過既然他讓她等,那她就等吧,反正也沒事兒幹。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黎語冰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
他臉上掛著笑意,立在陽光裡看著她。
棠雪奇怪道:「怎麼了?」
他笑:「明天去報道。」
棠雪更加的不明所以了:「報什麼道?」
「傻了?」他推了一把她的腦袋,「當然是短道速滑隊。」
「你才傻了,剛剛褚教練明明說得很清楚了,我被拒絕了!」
黎語冰抱著胳膊,「我剛剛跟她求了半天情,她又同意了。」
「……真的?」棠雪不敢相信。本來跌入谷底的心情,突然又高高地揚起來,心臟砰砰砰跳得飛快。她激動地吞了一下口水,想了想又擔心黎語冰逗她玩,於是警惕地看著他,「黎語冰你別逗我啊,這種時候不要和我開玩笑,我會爆炸的,炸給你看!」
「真的。不過隊裡不能給你發補助,而且半年內拿不到二級運動員的話,你得給隊裡退損失。」
棠雪一臉懷疑:「我還是不敢相信有這種好事兒,明明剛才褚教練拒絕得那麼乾脆,一點餘地都沒有啊……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
黎語冰表情有些神秘:「我可是付出了很大代價。」
棠雪湊得近了一些,問道:「什麼代價啊?」
黎語冰斜眼看她,見她忽閃著眼睛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眼底終於恢復了以往的神采。他於是笑,屈起手指往她腦袋上一敲:「說出來嚇死你。」
棠雪立刻縮回頭,捂著腦袋,考慮到他剛剛幫了她大忙,她幾乎沒猶豫就原諒了他這一下。
總之她心情又好起來了。今天真是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比坐過山車都刺激。人生啊!
「黎語冰,我得好好謝謝你。」棠雪捂著腦袋,笑道。
黎語冰點頭,「你是得好好謝我。」
「我請你吃飯?」
「沒誠意。」
「地方你隨便挑!」
黎語冰一聳肩膀,「我們做運動員的,對吃沒追求。」
「嗯……」棠雪食指點著下巴想了想,最後把主動權交給他,「你說吧,要什麼。」
「我要你——」他說到這裡故意地語氣頓了頓,才接著說,「繼續當我的小跟班。」
「你……你……」棠雪一口氣悶在胸口,食指點著他,一臉恍然,「黎語冰你好樣的,原來你在這等著我!」
黎語冰笑咪咪地望著她,人畜無害。
棠雪又抬起一根手指,朝他比了個「V」的手勢,黎語冰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友好地回應了一個「V」。
然後棠雪瞇著眼睛,食指緩慢收回,最後只餘一個中指對著他。
黎語冰笑了,「呵……」他伸手,用兩根手指捏著她的手腕,慢悠悠地晃了一下,然後說,「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手勢,是在表達什麼?」說完,靠得近了一些,低著頭,壓低聲音,緩慢說道,「你,想,幹,我。」
棠雪:「……………………」
轉身就走。
手裡還拎著車鎖呢。
黎語冰留在原地,低著頭悶聲笑。
午後的陽光灑下來,落在他的耳後,在人最細膩敏感的肌膚上,曬出一層薄薄的粉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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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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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8-27 11:31 AM
38、
直到第二天,棠雪去西區成功報到,領了冰刀冰鞋防具等東西,她吊了一天的心才真真正正地落下來。
美夢成真了啊。
與此同時,她更加地好奇了。
「褚教練,我想知道,您後來為什麼又答應了呢?」棠雪忍不住了,悄悄問褚教練。
「你有心思琢磨這個,不如琢磨琢磨怎麼在最短的時間裡把肌肉練回來,」褚霞指了指她懷裡抱著的那堆東西,末了往裝冰鞋的盒子上敲了一下,「就這一副冰刀,四千八。」
棠雪知道速滑冰刀的價值,她自己也有一副,平常去滑冰場都是自帶冰刀裝X的,不過她那副冰刀用挺久了,該換了。
冰上項目就這點不好,太燒錢。像她玩兒短道速滑這還算經濟適用型呢,其他的更貴。比如喻言的花樣滑冰,自己帶著個小團隊,有專人給他設計服裝和編舞。再比如黎語冰,學這麼多年冰球,耗材費教練費就是一筆相當可怕的數字, 而且,他幾乎年年都去國外訓練,去最多的地方是加拿大。
要是沒點家底,還真不敢這麼玩兒。
「褚教練,我一定不辜負您對我的期待。」棠雪說完這話,把東西先放下去了,她暫時不上冰,今天上午先練肌肉和平衡性。
訓練館裡有不少人,基本都是體育生,棠雪訓練的時候,很明顯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鄙視的眼神,都不帶遮掩一下的……
——
「你說,怎樣才能最快速地增肌?」中午吃飯的時候,棠雪問黎語冰,說完悠悠歎了口氣,「我竟然有點懷念『高大壯』這個外號了。」
黎語冰指著她的餐盤,「你吃著糖醋裡脊和紅燒肉問我這個問題?」
「唉,我累懵了,都忘了。」棠雪看著盤子裡的東西,感覺要和某些美食告別了,心裡竟然有點不忍,她問道,「紅燒肉也不行嗎?我練體育那會兒能吃紅燒肉的呀。」
「不適合現在的你。」
「哦,好吧,」棠雪深呼一口氣,痛下決心,「那這是最後一次了,就當是個告別儀式吧。」說著伸筷子,就要對紅燒肉下手。
黎語冰飛快出手,用筷子夾住了她的筷子。
「不是告別式,是葬禮。」他說著,把紅燒肉都倒進自己餐盤裡。
至於糖醋裡脊,只能進垃圾桶了。
棠雪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黎語冰見她急得眼睛都泛起水潤的光澤,看起來特別可愛。他扶額,最近腦子完全壞掉了,老是覺得她可愛。
唔,算了,壞掉就壞掉吧,認了。
黎語冰又去食堂視窗轉了一圈,重新幫棠雪打了份午餐,回來時見棠雪盯著紅燒肉發呆,但並沒有下筷子。
黎語冰伸食指在紅燒肉和糖醋裡脊上方點著,一塊一塊地數,數完了說:「很好,一塊都沒少。」
棠雪也不想讓他好過,指了指紅燒肉說:「實不相瞞,這些,我都舔了一遍。」
黎語冰毫不在乎地吃了口紅燒肉,吃完了,還伸舌尖舔了一下嘴角,眼睛微微瞇著,挑釁的意味十足。
「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棠雪說。
「哦?」
「你是怎麼活到現在而沒有被人打死呢?」
「因為我心裡一直有一個信念。」
「哦?」
「棠雪能做到的,我也能。」
黎語冰,得一分。
吃完午飯,黎語冰對棠雪說:「你今天表現不錯,我要獎勵你。」
棠雪並不是很信任他……
果然,他沒有辜負她的期望,竟然給她買了個牛油果。
牛、油、果!
牛油果味道那麼奇葩,到底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混進水果界,這一直是棠雪想不通的問題。
「你可以攝入脂肪,但最好是優質脂肪,它能滿足你。」黎語冰把牛油果遞給棠雪。
棠雪實在不太想接,「我覺得,我配不上這麼優質的脂肪,我就應該去吃劣質的。」
「不行。」黎語冰看著棠雪糾結得臉都團起來,他拉起她的手,強迫將牛油果塞進她手裡。
棠雪的手比他的小了很多,手背肌膚光滑細膩,落在他的掌心裡,那觸感令他有點愛不釋手。放開她時,他拇指的指肚狀似不經意地在她的虎口週邊輕輕摩挲了一下。
棠雪的注意力全在牛油果上,此刻滿臉都是嫌棄。
黎語冰又說:「下周開始,跟我一起加訓。」
——
連著一個星期,棠雪嚴格執行著黎語冰給她制定的食譜,還老跟著他加訓,天天累得像條死狗一樣。身體上受苦也就罷了,黎語冰還特麼對她進行精神打擊。
有一次倆人在操場練習側身上臺階,這個動作很能鍛煉腿部肌肉。棠雪動作慢了,黎語冰沒有鼓勵她也沒有安慰她,而是拿出了一串紅燒肉,在她面前晃了晃,說:「想吃就快點。」
棠雪好生氣,黎語冰把她當狗溜呢?她咬牙怒目而視:「黎語冰,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黎語冰轉身就跑。
棠雪追了上去。
倆人一路跑下看臺,橫穿跑道,黎語冰跑上草地時,棠雪追上來抓住他了,他就勢往地上一摔,把棠雪一起帶得倒在草地上。
棠雪爬起來發現自己騎在黎語冰身上,她藉機掐了掐他的脖子:「你還敢犯賤嗎?」
黎語冰喘著氣,胸膛一鼓一鼓地劇烈起伏,他躺在地上看她,「不敢了。」
棠雪沒想到他投降這麼快,她收回手,想從他身上站起來,哪知道黎語冰突然一翻身,天旋地轉,倆人換了位,他把她壓在身下。
棠雪躺在草地上,黎語冰一條手臂彎曲,用小臂撐在她耳畔,身體虛虛地籠罩住她。
她推了他一下,「幹什麼你。」
黎語冰另一手撩了撩她額前的頭髮,然後他的手掌扣在她髮頂上,低頭望著她。
棠雪感覺這氣氛不太對。
黎語冰突然低下頭,她嚇了一跳,身體緊繃,飛快地眨著眼睛。
兩人靠得越來越近,近到棠雪吸氣胸膛高聳時,好像都能碰到他的胸膛,近到她鼻端裡全是另一個人的氣息。棠雪掙扎了一下,「喂!」
「別動。」他按住她,頭低得更近。
黎語冰的嘴唇幾乎擦到她的鼻尖,就在這樣的距離停下,停頓了有幾秒鐘,然後他說:「還在呢?」說著,指尖在她額頭往上某塊頭皮上輕輕地按了按。
那裡有一塊疤痕,掩在頭髮裡,平常看不出。這塊疤痕是棠雪小時候玩樹杈自己弄傷的,當時流了不少血,搞出了頭破血流的效果,很嚇人。
黎語冰當時跟在她身邊幫她拿樹杈。他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去撿大風過境後的樹杈……
黎語冰看完疤痕,就把棠雪放開了,兩人從地上站起來,發現操場附近有人在看他們。
棠雪摸了摸鼻子,不發一言,轉身走向看臺。
黎語冰悠閒地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
棠雪扭臉瞪他一眼:「你笑什麼?」
「我說,」黎語冰低頭,清澈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臉上,「你不會以為我要親你吧?」
「神經病。」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33 AM
39、
事實上今天棠雪是翹課跑出來訓練的,等她回到寢室時,夏夢歡已經下課回來了,另外兩個室友也在。
「可累死我了,」棠雪一進門,扔開書包往椅子上一癱,夏夢歡見她髮尾都被汗水打濕了,衣服也濕了一片,於是走到她身後給她按肩膀:「大王, 我給你揉揉。」
棠雪舒服地活動著肩膀,「還是夢妃貼心。」
葉柳鶯正在寫作業,看到棠雪又是一身疲憊地回來,於是放下作業,椅子往棠雪的方向拉了拉,扶著椅背看她。
夏夢歡從自己桌上拿了個小罐子,裡頭是她媽媽寄過來的特產,乾炸小黃魚。
「大王, 吃小魚乾不?」夏夢歡問。
葉柳鶯扶著椅背笑,說道:「感覺好像養貓啊。」
罐子裡的小黃魚炸得金黃酥脆——前兩個字是棠雪能看到的,後兩個字是她自行想像的, 總之聞著那股油炸食品特有的香氣,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在騷動。
咕嘟……她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她做了好半天思想鬥爭,面部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最後終於是默默地把小黃魚推開,說:「夢妃拿去補身體吧,你還懷著朕的龍脈呢。」
葉柳鶯快被她們兩個的角色扮演囧死了。她記得,一開始認識夏夢歡的時候,妹子挺正常的,跟棠雪才一起玩了多久啊,現在都玩成這樣了。再以後……不敢想像啊!
趙芹正在陽臺上晾衣服,此刻轉頭問道:「棠雪,你還真打算去練滑冰啊?」
「沒錯,以後你們可以叫我冰上小霸王。」
這個諢號是棠雪給未來的自己取的,現在還沒有對外公佈。沒辦法,成績不好,暫時當不了冰上小霸王,最多當個冰上小王八。
趙芹說:「那你這一天天的,也太辛苦了吧?」
「對,」葉柳鶯點頭附和,接著又說,「而且你練一身肌肉,也不好看呀……」
「你們的擔憂都是多餘的,」夏夢歡捏著棠雪的下巴晃了晃,「看看,看看,有這張臉在,她還需要身材嗎?」
棠雪滿頭黑線,有這麼誇人的嗎……
她撥開夏夢歡的手,對葉柳鶯搖著手指:「你們誤會了。其實呢,肌肉都是好看的,只有肥肉才難看。」
葉柳鶯低頭,尷尬地看了一眼自己突出的小肚腩,「咱能含蓄點嗎,我心口疼……」
「我說的是肉難看,又沒說你,你把這肉拋棄了,不就更好看了?怎麼樣,要不要和我一起鍛煉身體?」
葉柳鶯調轉身體,埋頭繼續做作業,一邊說道:「我還是好好學習吧,以後賺大錢,吃最好的減肥藥。」
棠雪:「賺了大錢還減肥幹嘛呀,直接包養小奶狗,一養一窩。」
「什麼叫一『窩』啊!」葉柳鶯被她搞得有點崩潰,「你這個量詞的用法,你高中語文老師沒少打你吧……」
「我畢竟是獸醫專業的,」棠雪說著,扭臉看了眼夏夢歡,一本正經地說,「要尊重我們的學科。」
夏夢歡猛點頭:「說得對!」
倆人似乎都忘了,棠雪才剛把專業課翹了。
趙芹曬完衣服,回來坐在自己座位玩手機,她拿著手機,才剛坐下,突然「啊」的一聲驚叫,把其他三人都嚇了一跳。
棠雪問道:「你坐釘子上了?」
「不是……」趙芹似乎是有些難為情,糾結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著棠雪,說,「棠雪,你,你做好心理準備啊。」
棠雪:「???」
趙芹把手機遞給她。
棠雪莫名其妙地接過手機,看到螢幕上是一對狗男女趴在草叢裡……呃,等等?
那不是黎語冰嗎?!
那個不是她嗎?!
這誰拍的?!
這個角度取得,黎語冰好像是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和她接吻,多麼牛逼的借位,又猥瑣又逼真。拍照片那位可真是個人才,日後只要稍加培養,必定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導演。
棠雪退出圖片模式,發現這是一篇長文,配圖有好幾張,她和黎語冰追跑的畫面也被拍到了,能清晰地看到他們倆的正臉。
最絕的是還有一張經過處理的動圖,動圖裡黎語冰把她按在草叢裡,腰部輕輕動了一下,帶動著臀部朝上微微聳動。動圖的魅力就在於它不停地動,也就是說雖然黎語冰只聳動了那麼一下,放在動圖裡就是不停地、迴圈地、像泰迪一樣地……
嗯,非常地引人遐想。
棠雪都看傻了,良久,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黑著臉放下手機,抬頭,發現三位室友剛才也都湊過腦袋跟著她一起看完了,這會兒她們直起腰,默默地看著她。
「如果我說,這都是誤會,你們會信嗎?」棠雪指著手機,問道。
三個室友一齊搖頭。
「是不是全學校的人都不會信?」她又問。
三個室友一齊點頭。
棠雪抓了抓頭髮,突然暴躁地一捶桌子。
砰!
三個室友都嚇得一抖肩膀。
「黎、語、冰。」棠雪咬著牙,這三個字兒,是從牙縫裡一個一個擠出來的。叫完黎語冰的名字,她突然謔地一下站起身。
三個室友都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棠雪抓著書包就往外走。夏夢歡不放心,跟出去問道:「棠雪你幹什麼去啊?」
「我去把黎語冰宰了,今晚咱們吃肉!」
夏夢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37 AM
40、
棠雪剛出宿舍樓,一眼看到喻言站在外面。
今天陰天,他安靜站在那裡,形單影隻的樣子,雖然畫面挺美的,但看起來竟然可憐兮兮的。
棠雪朝他打了個招呼,「喻言,你幹嘛呢?」說完這話,想到剛才那篇鬼扯八卦,心想千萬別被喻言看見。
喻言一看到棠雪,突然轉身就走。
棠雪連忙跟上去:「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喻言加快了腳步。
棠雪感覺他應該是已經知道那事兒了,這年頭,男女八卦的傳播速度比病毒繁殖還快。
她小跑著追他,一邊逗他說話:「我說,難道夏夢歡給我的藥管用了?我真的變成透明人了?……」
喻言面無表情地走著,看也不看她一眼。
棠雪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喂。」
他終於停住腳,扭頭看她一眼,接著視線向下,落在她的手上。
喻言嘴唇動了動,愣愣地看著自己腕子上那雙白皙的線條漂亮的手,他突然特別的難過。
「你這樣,」他動了動手腕,溫潤的目光裡帶了一絲逼迫感,問她,「不怕被黎語冰看見?」
「我就知道你誤會了,」棠雪解釋道,「我跟黎語冰真的沒有什麼。」
對於她這些話,如果放之前,喻言肯定沒有絲毫懷疑就信了,可現在不行。天知道他看到那些曖昧照片時,心裡是有多崩潰。
「騙人。」他說,聲音透著一股子委屈和指責。
「真的,他當時就是想看看我腦袋上的疤,不信你看,這裡。」棠雪說著,低著頭用手扒開頭髮給他看,過了一會兒,她收起動作,看到喻言定定地望著她,那表情是完完全全的不信。
「你等會兒,我讓黎語冰親自給你解釋。」棠雪說完,拿手機撥了黎語冰的電話,開了公放。
電話接通後,黎語冰的第一句話是:「今晚想吃什麼?」
他這麼心大,搞得棠雪很不爽,指責道:「黎語冰,你還有心情吃飯?我都被你害死了!」
「嗯?」
「我們在草坪上被拍了,傳得特別難聽,現在全校都誤會了。都怪你,幹嘛非要看我頭上的疤。」嗯,最後這句話才是重點,棠雪說完,悄悄瞄了喻言一眼。
喻言豎著耳朵,也在等黎語冰的回答。
這一邊,黎語冰握著手機,聽到棠雪的話,他突然地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棠雪講話的方式跟平常兩人獨處時不太一樣?有點端著也有點囉嗦?是他的錯覺嗎?
黎語冰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棠雪的話,而是反擊道:「是你先撲倒我的。」
喻言臉色更難看了。
棠雪連忙又解釋:「是你自己犯賤招我,我那是為了打你。」
「呵呵。」黎語冰突然笑了。棠雪這麼迫不及待地辯解,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這貨身邊還有別人。黎語冰:「你在音樂教室對我耍流氓的事情怎麼不提了?」
喻言現在想打人了。
事情越搞越複雜,棠雪不得不承認黎語冰就是她的剋星。她扶了扶額說:「這都過去多久的事兒了你翻出來有意思嗎?咱就說眼前,你也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你說,對不對?」
黎語冰這下沒詞兒了。沉默了一會兒,他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既然咱倆不是那種關係,那就麻煩你去澄清一下。哦對了,那篇八卦文章也去讓他們刪掉吧,看著糟心。」
「你自己怎麼不說?」
「你名氣比我大,說話比我管用,我小透明,人微言輕,懂?再說了,你知不知道,發這篇文章的公眾號叫『黎語冰八卦資訊站』?……我就是被你拖累的!」
棠雪掛掉電話,故作輕鬆地朝喻言聳了一下肩。
雖然過程略有些詭異,但結果是令人信服的。
喻言也不知還在糾結什麼,棠雪見他臉色並沒有好看太多,她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嘿,我請你看電影吧?」
喻言抿著嘴,點了點頭。
這一頭,黎語冰找到那個叫「黎語冰八卦資訊站」的公眾號關注了,自己關注自己的八卦,這感覺略酸爽。
公眾號最新一篇文章就是關於他和棠雪的,他點進去品了品,嘖嘖,真變態,保存了。
然後才給公眾號留了個言。
退出公眾號後,黎語冰問棠雪:今晚還要不要一起吃飯?
棠雪:不要。
——
棠雪也被那八卦搞得心煩,這會兒和喻言出去權當是散心了。
看電影之前,他們打算先去吃了個飯。選餐廳時,棠雪劃著大眾點評,問喻言想吃哪家。喻言探過頭,兩人腦袋緊緊挨著,他指了指螢幕,「這個。」
那是一家西餐廳,評價倒是挺好,不過價格有點小貴。棠雪點頭:「這家有點貴哦。」
喻言:「我請你。」
之前賣獎牌的錢,棠雪早已經都還給他了,他自己也沒太多花錢的地方,於是就這麼成了一個小富翁,現在請客吃飯,不在話下。
棠雪聞言擺手,「那倒不用啦,我請我請。今天我包養你。」
喻言還要說話,她打斷他,一本正經地說:「我偷黎語冰的錢養你。」
喻言僵了半天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話時終於笑了。他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地上,輕聲說:「你怎麼什麼話都敢說。」
吃飯的時候棠雪刷了一下那篇公眾號文章,已經被刪除了,黎語冰動作還不慢。不過這類東西,就算刪了,意義也不大,因為該看的人都看了,該保存的也都保存了。
暈,頭疼。
算了不想了,棠雪揉了揉腦袋,起身去洗手間。
喻言趁著她離開的空檔,偷偷把賬結了。
棠雪回來發現後,抱怨道,「不都說好了我請嗎。」
喻言的心情已經徹底好起來,牽了牽嘴角安撫她:「下次你請。」
……
電影片子還不錯,看完電影出來,棠雪在電影院的娃娃機前站著,也不說話,就那麼默默地望著娃娃機裡的玩偶。
喻言問道:「想玩?」
「我玩不好這個。」棠雪有點無奈。
「試試吧?」
倆人買了點遊戲幣,棠雪試了兩次都失敗了,然後她把位置讓給喻言:「你要玩嗎?」
喻言走到操控杆前,這是他十七年來第一次玩抓娃娃,覺得很新奇,他回頭看棠雪,眨了眨眼睛,問:「怎麼玩?」
「放準點,小心一點,一定要穩……」棠雪把自己多年的經驗傾囊相授。
其實跟廢話也差不多。
喻言盯著玻璃箱裡的夾子,目光專注,夾到一隻小黃人。
小黃人被慢悠悠地提起來時,棠雪緊張得屏息凝視,不敢說話了,怕他分心。
喻言小心翼翼地操控著夾子,把小黃人運到目的地,棠雪視線追著小黃人,眼睛都不帶眨的。
直到小黃人到了她手裡時,她依舊感覺不太真實。
「你確定你是第一次玩?」棠雪問道。
喻言點了點頭。
「那你再試一次。」
再試一次,又成功了,這回夾到一個小熊貓。
棠雪左手小黃人右手小熊貓,默默地看著喻言。
喻言一臉的無辜又困惑,問道:「很難嗎?」
「你閉嘴啊!」這樣囂張,太欺負人了……
喻言見她備受打擊的樣子,他撓了撓脖子,問:「還要玩嗎?」
「要!」
……
最後的最後,棠雪肩膀上掛著兩串娃娃,懷裡抱著個更大的哆啦A夢,就這麼雄赳赳氣昂昂萬眾矚目地打算打道回府。
「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都說你是天才了。」棠雪摸著一身的娃娃,由衷地讚歎。
「不是因為這個……」喻言有些囧,看她這樣子,擔心她太累,於是說:「我幫你拿吧。」
「不用!」棠雪說完這話,又覺得不太好,連忙摘下一串娃娃給他:「吶,這是我們一起抓的,分你一半。」
喻言拿著這一串娃娃,等把她送回寢室時,又還給她。他以及他全宿舍都對這種玩偶不太有興趣。
棠雪把這麼多娃娃拿回寢室,果然收穫到室友們此起彼伏的驚歎,她心裡那個美啊,蹲在椅子上給室友們發娃娃:「來來來,人人有份。」
夏夢歡抱著滿懷的娃娃,問棠雪:「大王,這哪兒來的?別告訴我你自己抓的,我可不信。」
「喻言抓的。他真是個天才。」棠雪想到喻言抓娃娃的樣子,嘖嘖搖頭,「這個人不能輕易撒出去,能把人家搞破產。」
夏夢歡的關注點完全不一樣:「你今晚跟喻言約會了?」
棠雪被問得愣了一下,目光掃視一圈,發現三個室友都是一臉好奇地等待她的回答,她搖了下頭,「也不算約會。」
夏夢歡一頭霧水,「我有點不明白了,你到底喜不喜歡喻言呀?」
棠雪摸著下巴想了想,悠悠歎了口氣答:「說實話,這個人他是我的菜,可他現在太小了,我下不去手啊……等養養再說,嗯,養養再說。」
葉柳鶯奇怪道:「那黎語冰呢?」
棠雪莫名其妙,「黎語冰怎麼了?」說完想到今天下午那事兒,於是搖頭,「哎今天那事兒真的是誤會,別再提了。」
「可是……你不喜歡黎語冰啊?」
棠雪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看來,人民群眾對她的誤解很深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喜歡他?我除非腦袋被門夾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43 AM
41、
第二天一早,黎語冰八卦資訊站又發了一篇文章,文章開頭簡單解釋了一下昨晚刪文的原因,然後,重點來了——
就在昨天晚上,黎語冰棠雪八卦事件發生之後的七個小時,資訊君收到多名同學投稿,表示在校園裡看到棠雪和另一男子招搖過市。為什麼說他們招搖呢?因為他們拿著好多好多的娃娃!這個樣子,想不被人注意都難啊!
然後放了很多圖片,都是各個地點各個角度偷拍的棠雪和喻言在校園裡行走的畫面,那麼多娃娃,真的很扎眼。這系列的最後一張是在棠雪的宿舍樓下,喻言把娃娃還給她之後,她身上掛滿了娃娃,正和喻言道別。
照片裡兩人互相望著,臉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
這他媽就是愛情啊!——資訊君如此感歎。
在文章的末尾,資訊君順道科普了一下這次事件的男主角喻言小弟弟。小弟弟在花滑圈還挺有名氣呢,拿過不少獎,可能因為還是新生,所以本校學生關注他的不如關注黎語冰那麼多。不過現在大家都認識啦……
最後放了一張喻言16歲時登臺領獎的照片,照片裡的他還沒長開,臉上有明顯的嬰兒肥,眉是眉眼是眼,乾乾淨淨秀氣溫柔。
八卦群眾們本來還沉浸在昨天下午操場play的戲碼裡沒緩過來呢,今早看到這篇文章,都瘋了。
還有這種操作!一天之內跟兩個男人約會?還都是男神?這年頭是不是長得好看的男的都視力不好?要不是因為瞎,怎麼會看上這種妖豔賤貨?可憐的黎語冰,可憐的喻言!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啊,棠雪她就是個大騙子……
——
黎語冰看到這則八卦的時候,正在上課。
老鄧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發下宏願說要好好學習,於是早上沒有翹課也沒有睡覺,還主動坐在了黎語冰的身邊,企圖接受一點學霸光環的滋潤。
可惜,認真聽了沒幾分鐘,他就開始走神了,玩起了手機。
黎語冰正在記筆記,身邊的老鄧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他躲,老鄧繼續碰。黎語冰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他。
老鄧的目光充滿同情,手機遞給他,低聲說:「兄弟,穩住。」
黎語冰接過手機低頭看。
他指尖輕輕滑動著螢幕,垂著眼睛,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可老鄧依舊感覺到一種難以形容的低氣壓。
老鄧提著一顆心,也不敢吱聲了。
黎語冰看完,把手機還給老鄧時,老鄧聽到了很明顯的咬牙聲。然後黎語冰突然站起身,拿了自己手機往外走。
黎語冰坐在第三排,與過道之間還隔著一個胖胖的老鄧,這會兒他想要出去,倆人鬧出不小的動靜,後面同學們都忘了聽講了,全被他吸走了注意力。
講臺上白頭髮的教授被打斷了,但是一看對方是黎語冰,教授很快原諒了他。黎語冰是好學生,肯定有急事才會這樣做。
黎語冰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出教室。
走進樓道裡,他重重吐了口氣。
可並沒有把情緒吐出來。那種鬱結而沉悶的情緒,像壓著雪的鉛雲,低垂濃重,盤踞在心頭,久久不散。
他走出教學樓,拿著手機,撥了棠雪的號碼。
嘟——嘟——
鈴聲震了兩下,不等對面接聽,他突然又掛斷了。
打電話又能說什麼呢……黎語冰自嘲地笑了笑,一個無力的事實擺在面前:他連質問她的立場都沒有。
她過去的世界裡有邊澄,現在的世界裡有喻言。而他,算什麼呢?
他甚至從來沒有走進過她的世界。
不,他有的。
比邊澄、比喻言都早的。
如果當初……
黎語冰突然搖了搖頭。
人生就是一道又一道的選擇題,選好的答案不能擦掉,哪有什麼如果。
道理他都懂,可這不妨礙他繼續鬱悶。
黎語冰抄著兜,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遊蕩,像個孤魂野鬼。
他自虐似的一遍遍想像著棠雪和喻言約會的畫面。想到最後,突然想通了——無論如何,他不會容忍他們在一起。
雖然這聽起來很沒道理,但是,不好意思,他就是不同意。
……
想通了這件事,他再去看那些八卦,便稍微能心平氣和一些了。
可是,看著看著,又不淡定了——全世界都在罵棠雪。
黎語冰看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他接受不了棠雪被人這樣辱駡,就算是隔著網路也不行。
惡言惡語就像刀劍,一刀一劍全往人的要害上捅,棠雪她臉皮再厚,也只是個女孩子,更何況她還那麼要面子。
黎語冰正思索著怎樣扭轉輿論局勢,突然接到棠雪的微信消息。
棠雪:冰狗,打我電話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慘了!
黎語冰:對不起。
棠雪:……
黎語冰道歉這麼快,搞得棠雪有點不適應,而且她覺得這個事情吧黎語冰也是受害者,他現在在全校人眼裡都是綠色的呢……
黎語冰:你在哪裡?
棠雪:我剛才翹課了,我要去訓練,現在只有運動才能消耗我的負能量。
黎語冰:我陪你?
棠雪:千萬別。我去滑冰館,不用你陪。我說,咱倆近期呢最好別見面,你越靠近我,你在別人眼裡的顏色就越綠,懂?
黎語冰:中午一起吃飯。
棠雪:喂……
黎語冰:叫上喻言。
棠雪:???
——
棠雪確實被那八卦搞得神煩。一覺醒來全世界都在罵她渣女騙子腳踏兩隻船禍害小哥哥們純真的心靈……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這個事兒啊,最令人頭疼的是,根本解釋不清楚,而且別人也未必願意聽她解釋。
她在滑冰館練了半天,把自己搞得汗流浹背,這才稍微舒服了點。
中午她下了訓練時,黎語冰竟然跑來堵她,他真的要和她以及喻言一起吃飯。
更神奇的是,喻言也是這麼想的。
於是,就這樣,他們三個其樂融融地坐在了食堂裡。
買飯的時候,黎語冰要給棠雪搭配增肌午餐,所以他拿走了她的飯卡,棠雪拿著黎語冰的飯卡按照他的要求給他買飯,買到一半時發現黎語冰飯卡沒錢了,她就近找了個陌生人幫忙刷了飯卡,然後支付寶轉給人家錢。
這只是個小插曲。
總之最後,三個人坐在同一桌,一起吃飯,氣氛融洽得彷彿一家三口。
食堂裡,一直在關注這件八卦的圍觀群眾們,看到這樣的場面,一下子就,目瞪口呆了。
這TM又是什麼操作?出了這種事兒他們還能心無芥蒂地坐在一起?心也太大了吧?是能裝下一個太平洋?說好的渣女劈腿被抓現行呢?說好的修羅場呢?這氣氛也太祥和了吧?
求求你們了給我們圍觀群眾一點面子好不好……
但是身處八卦暴風眼的三人並沒有聽到圍觀群眾們的心聲,一邊吃還一邊有說有笑。
唉,這樣子搞,大家都很尷尬耶……
尷尬的群眾們把現場實況偷偷拍了傳到論壇,論壇裡本來有人在等著看「黎語冰和喻言知道真相後憤怒地甩掉渣女」的戲碼,結果迎來的竟然是盛世團圓大結局,我日你大爺啊!
於是現場的尷尬成功傳送到論壇裡,熱火朝天討論八卦的人們突然就都沉默了。
這感覺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著放一個大煙花,敲鑼打鼓準備半天,等滿懷期待地把煙花點了才發現,是個啞炮……
沉默之後,一個新的帖子浮上來。
【主題帖】求棠雪寫一本撩漢秘笈,多少錢我都買!
棠雪也在刷論壇,想感知一下輿論動向,正好刷到這個帖子,一看標題,她就噗嗤一樂。
黎語冰見她笑,也牽了牽嘴角,問:「笑什麼?」
棠雪沒有回答,關了手機螢幕,抬頭看他們,斂容說道:「謝謝你們啊。」
黎語冰靠了靠椅背,「你確實該謝謝我,我以前的外號是冰神,現在的外號是綠冰。」
棠雪笑了,揮了揮手,「說吧,想要什麼。」
黎語冰狀似思考了一下,最後一挑眉,說:「我也很久沒抓娃娃了。」
棠雪正要說話,喻言生怕她答應什麼,搶先說道:「我陪你們,我特別會抓娃娃。」
黎語冰就感覺這個喻言被棠雪帶得,臉皮越來越厚了。他站起身,「我開玩笑的。小孩子才喜歡抓娃娃。」
喻言莫名中槍。
三人一起離開食堂,棠雪和黎語冰把飯卡換回來時,對他說:「哦對了,你飯卡沒錢了。」
「嗯。」
——
黎語冰回到寢室,查了一下銀行帳戶餘額,然後就坐在椅子上發呆。
老鄧走進宿舍,看到黎語冰托著下巴像個雕塑一樣沉思,他圍著黎語冰轉了兩圈,直到黎語冰發現他。
黎語冰問:「你幹什麼?」
「我說,你跟棠雪,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越來越看不懂了……」
「回答我一個問題。」黎語冰說。
「什麼?」
「有沒有時間少、收益高、還不用操心的兼職?」
老鄧想了一下,有點不太確定地看著黎語冰:「呃,賣屁股?」
黎語冰黑著臉又加了一個條件:「不需要出賣肉體。」
「要有這好事兒,我自己先去了,」老鄧無奈搖搖頭,打開電腦,先上論壇溜達了一圈,看了一會兒突然一拍桌子,「哎,這個適合你啊,過來看看!」
黎語冰好奇地站在他身後,看著電腦螢幕。
老鄧指著螢幕說道:「看見沒,美術學院招人體模特,有半裸的有全裸的,價位不一樣。美術學院啊,那可是美女雲集的地方,怎麼樣,有沒有動心?」
黎語冰有些抗拒:「有沒有不用脫衣服的。」
「脫衣服怎麼了?」老鄧轉過胖胖的身體,扶著椅背教育他,「這是藝術,你怎麼能用脫衣服來概括呢?再說了,你是脫給美術學院的小姐姐們看,別人想脫還沒機會呢!」
「我不想脫。」
老鄧一臉不解:「怎麼著,你還想著給棠雪守身如玉啊?她都跟小弟弟約會了,你真的不介意啊?」
黎語冰一派從容:「正宮,就該有正宮的大氣。」
老鄧差點給他跪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46 AM
42、
棠雪以為八卦事件就這麼平息下去了,沒想到真正的大boss在最後呢。
下午,她一到訓練館,就被褚霞叫到一邊。
褚霞也是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聽別人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別人說完了還問褚霞:「聽說那個棠雪現在去你們滑冰隊了?」
人家沒有惡意,可褚霞聽著依舊很不是個滋味,現在小年輕,也太亂來了!
這會兒,棠雪看到褚霞臉色不好,她心臟輕輕一提。
「按理說你們的隱私生活我不該管我也管不著,」褚霞看樣子是真動怒了,表情不復平日的溫和,連語速都快了幾分,「可是棠雪,我不得不說,從這件事兒上我能看出來,你的心不在這裡,不在滑冰上。」
她就這麼說著紮心窩子的話,不遠處有幾個做蛙跳的同學,因為距離太近,能清清楚楚聽到褚教練的訓斥,幾位同學也沒心思訓練了,都豎起耳朵聽八卦。
棠雪被褚霞教訓了,忍不住辯解道:「不是那樣的,褚教練……」
褚教練揚手打斷她:「我不想聽解釋,我只看事實。事實就是你是整個速滑隊最差勁的,我要是你,我肯定沒臉談戀愛。」還一談談倆!……最後這句褚霞沒說,到底還是顧及了小姑娘的面子。
棠雪知道解釋無用,只好小聲道歉:「對不起,褚教練。」
「別對不起我,你最對不起的人是黎語冰。」
棠雪一陣頭大,「我跟黎語冰真的不是那種關係……」
「哦,那為什麼黎語冰自掏腰包讓你來速滑隊訓練?」
棠雪聽到這句話,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褚霞,不太確定地,重複了一遍褚霞的話:「褚教練您是說,我能來速滑隊,是黎語冰給我出的錢?」
「每一分錢都是他出的。」
「不是說,是隊裡暫時墊的嗎?」
「怎麼可能,隊裡有隊裡的規定。你以為我當時為什麼改主意?黎語冰求了我半天,他還一次付清了你三個月的訓練支出。」
棠雪愣愣的,目光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褚霞看她那樣子,又有些恨鐵不成鋼,說道:「總之我就是一句話,速滑隊不是你隨便來玩玩的地方,自費也不行。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後是『騰翔杯』,到時候你要是不給我滑出點成績,那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你……喂,你幹嘛去?!」
棠雪已經轉身跑了。
褚霞張了張嘴,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搖頭歎氣,「現在的小孩兒啊……」她收回目光,見附近做蛙跳的幾個人都停下來,朝她這邊張望。
「幹什麼,」褚霞說,「誰讓你們停的?」
其中一個女生說:「褚教練,你真要給那個小蝸牛報名騰翔杯呀?到時候不是丟了咱霖大速滑隊的臉嘛!」
其他幾人便哄笑。
褚霞一陣頭疼,「加練二十組。」
哄笑變成哀嚎。
——
棠雪出了速滑訓練館,一溜煙跑進冰球訓練館,一進去差點撞到一個人。
吳經理正打電話呢,被棠雪嚇了一跳,他捂著電話,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棠雪。
「我找黎語冰。」棠雪說。
「他在更衣室呢,你去門口等他就行,」吳經理說著,指了個方向,「往前走右拐,第二個門。」說完繼續打電話。
……
黎語冰換了裝備,提著球杆從更衣室走出來,一眼看到門口站著的棠雪。她正倚著牆,身體稍微矮下去一些,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只留給他一個烏黑的腦瓜頂。
黎語冰沒有看到她的臉,但光憑這個腦瓜頂他就認出了她。
「棠雪。」
「唔?」
棠雪抬頭,立刻發現自己的視野全被一個人的身體擋住。
武裝齊全的黎語冰,踩著冰鞋,身穿護具,顯得特別高大和魁梧,像一座小山。他站在她面前,兩人距離有些近,棠雪連和他對視都吃力了,她拼命地仰著臉,身體離開牆壁,後腦抵到牆上,這才勉強看到他的臉。
黎語冰低頭看著她。她用力仰臉的樣子,給人一種在索吻的感覺。隔著透明的面罩,黎語冰的視線飛快地掠過她的花瓣一樣可愛的嘴唇,眸色便不自覺地深了些。
棠雪的目光有些放空,似乎在走神。
黎語冰故意逗她:「棠雪,你竟然偷看我換衣服。」
「我沒有。」
沒有發作脾氣,也沒有反唇相譏,這個棠雪像是假的一樣。黎語冰有些意外,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黎語冰,你為什麼給我墊錢滑冰啊?」棠雪問道。
「就是覺得你不滑了有點可惜,」黎語冰答道,似乎是想起什麼,突然笑了一下,說,「你還記不記得,三年級的時候,你說以後要參加冬奧會,為國爭光。」
那時候她去參加比賽得了獎,拿個破獎狀天天跟他炫耀,牛皮吹了一籮筐;獎金都買了奇趣蛋,拆了一星期都沒拆完。
那時候他老盼著自己也能去打冰球比賽,能拿個比她更厲害的獎狀,讓她閉嘴。
那時候她天天搶他的旺仔牛奶,那時候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長得比棠雪高,那時候……
那時候啊。
……
棠雪聽到黎語冰如此說,有些囧,「小學三年級的事就不要提了。」
「真不好意思,天生記憶力好,」黎語冰說著,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低聲說,「該記的不該記的,都記著。」
棠雪想到一件事,便問道:「你不會連充飯卡的錢都沒了吧?黎語冰你是不是傻呀?那麼大一筆錢,說掏就掏出去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沒關係,等你賺了獎金再還我,不虧。」
黎語冰其實可以跟爸媽要錢,可他不想開口。本來的打算是做幾天兼職對付一下,等下次發補助就好。作為冰球隊的主力,他拿的補助都比別人多。
棠雪說,「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賺獎金,我那麼久不滑了。」
「我相信你。」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黎語冰想了一下,突然笑,引用了她的名言,「你有一個不屈的靈魂。」
棠雪仰著臉看他,也不說話,就那麼看了一會兒,她的眼圈忽然紅了,靈動的大眼睛裡漸漸地蒙上一層水光,映著頭頂上方的白色燈光,盈盈晃動。
黎語冰很少見到這樣的她,他感覺心口微微疼著,疼得不是太劇烈可那感覺還真是要命。他看著她的眼睛,一時間竟有些無措,「你……」
棠雪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突然低下頭不再看他。
「黎語冰,其實我沒有表面上那麼堅強。」她小聲說。
她這些天過得並不好。落下那麼多功課,訓練強度又大,會苦悶,會難過,會失眠,會暴躁,甚至會自我懷疑。可是啊,一天天地還得裝成沒事兒人,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部悶在心裡,都快憋瘋了。
這種時候,有一個人在無條件信任著她,這對她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謝謝你啊。」棠雪最後說道,說完埋著頭就走了。
黎語冰低頭看她剛才站著的地方,淺灰色的地磚上,有一小點深色的水漬。
他看著她的背影,等她走遠了,才自言自語,「那你怎麼不以身相許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51 AM
43、
晚飯又是三個人一起吃的,棠雪和黎語冰共用一張飯卡,倆人一起去買飯,喻言老在後邊跟著他們。
黎語冰有點不耐煩。
買好了飯坐下時,喻言和棠雪說話,黎語冰在旁邊低頭看手機,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沒營養的聊天。
喻言問:「今天訓練怎麼樣?」
棠雪:「還好,不過今天教練罵我了,當著好多人的面,可嚇死我了。」
「我也被教練說了。」
「啊?」棠雪有點詫異,「說你什麼呀?」
「說我訓練不專心,效果不理想,這些話。」
棠雪點點頭,「原來天下的教練都一個樣。」
唔,連喻言都能被罵,她一個小透明挨幾句訓也沒什麼吧?突然就被安慰到了呢……
棠雪看喻言一臉的憂愁,覺得他是好孩子被罵得少,不習慣,於是安慰他:「教練都喜歡把話說重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喻言歎了口氣,小聲說:「我只是擔心會再長高。」
這真是一個憂傷的話題。
黎語冰在論壇巡視了一圈,本來想看看還有沒有人罵棠雪,結果看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評論,說他和棠雪喻言在一塊吃飯像一家三口,爸爸媽媽帶著孩子。
誰是爸媽誰是孩子,還用問麼。
這條評論看得他龍心大悅,放下手機抬起頭,再看喻言都不那麼礙眼了,反而,目光染上了一絲老父親般的慈祥。
喻言:「……」
他有些尷尬,低頭默默地吃飯。
氣氛不知怎麼就轉冷場了,誰也沒再說話。吃完飯,三人走出食堂,棠雪對黎語冰說,「錢我會還你的。」
「不用著急。」
喻言悄悄碰了碰棠雪,說:「我還有錢的。」
黎語冰默默地翻了個白眼,有你什麼事?
真想把這個不肖子扔進垃圾桶裡。
好在棠雪擺了擺手說,「不用,我已經想到辦法了。雖然我爸比較摳門,不過呢,疼我的,大有人在。我打算拉一筆贊助。」
黎語冰和喻言都好奇地看著她。
棠雪當著他們的面,給自己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分別打了個電話,幾通電話的內容都差不多,就是告訴幾位老頭老太太:他們家的大寶貝兒又重出江湖決定練滑冰了。只不過現在手頭有點緊,還需要一筆贊助費。她打算以競標的形式來募集贊助費,誰給的錢最多,以後她得了冠軍接受採訪時,就會第一個感謝誰。
blabla……
黎語冰恍惚感覺親眼見證了一起老年詐騙案件。
喻言也被她這操作搞得眼睛都直了,等棠雪打完電話,他指了指她的手機,「這樣也行?」
棠雪點了點頭,「我覺得,應該問題不大。」
……
問題那是相當的大。就為了第一個被感謝——而這還只是存在於未來的可能性中——老頭老太太們都挺激動的,踴躍競標那自然不用提了,互相之間還把對方視作競爭對手,在家裡會拌嘴,出門遇到親家,會暗搓搓地互相打聽底價,然後呢又免不了鬥幾句嘴。
鬥歸鬥,老頭老太太們牢記棠雪的囑咐,沒有把這事兒說出去,就他們小團體內部撕來撕去的。
棠校長感覺日子過得不太對勁,家裡老人們平常修身養性都過得挺好的,怎麼突然間一個兩個的,都有點暴躁了?他爸媽是這樣,他岳父岳母也是這樣。難道跟太陽黑子的活動有關係?
這還只是疑惑,真正讓棠校長發覺問題嚴重的,是那天他媽偷偷去銀行匯款,結果因為數額比較大,銀行工作人員不放心,電話打到家屬這裡來確認。
棠校長趕到銀行,一看收款人是棠雪,氣得鼻子都歪了,「就知道是這倒楣孩子在作妖!」
他把老太太領回家,路上就聽老太太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然後棠校長給棠雪打了個電話,劈頭蓋臉先是一頓批評。
「你有沒有良心啊,人家老頭老太太們攢點錢容易嗎?就讓你這麼套出去?我說你是不是覺得上大學了就無法無天沒人治得住你了?你等著,明天我就去找你!」
「爸,我不是騙錢,我真的要去校隊滑冰了,就是得先自費。」棠雪解釋道。
棠校長的語氣緩和了一些,「那你怎麼不和我說?」
「我這不是怕你不支持我嗎……」棠雪小聲抱怨一句,「就為幾萬塊錢,你還說我不是你親生的呢。」
「哦,這事兒你倒是記得清楚。你怎麼光記壞事兒不記好事兒?」
「好事兒我也記著呢。我記得我第一次滑冰就是你帶我去的,教練說我是諾基亞抗摔,你回來後吐槽了好久。」
「哼,」棠校長被她逗得想樂,好像又不太好意思,就這麼憋著,過了一會兒突然歎氣,說,「你就是來找我要債的。」
「爸,別這麼說,等我以後賺了錢,肯定第一個報答你,還有我媽。」
「得了,你想滑冰就繼續滑吧,這點錢咱家還是出得起。你自己注意著點,別太逞能。」
棠雪大喜,「謝謝爸爸,你就是我的第一男神!」
「行了行了,少在那油腔滑調。不過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麼事啊?」
「這筆贊助是我們掏的,等你得了冠軍,第一個感謝的應該是我和你媽,知道嗎?」
行吧,這有什麼難的。
——
棠雪拿到錢之後,第一時間去找黎語冰。
黎語冰下課之後和老鄧他們一起往外走,他比一般的學生都高,站在人堆裡很顯眼。到教學樓門口時,外邊下了雨,黎語冰低頭正要掏傘呢,老鄧突然指著不遠處的馬路邊對黎語冰說:「嘿,你們家皇上來了。」
黎語冰抬頭一看,棠雪正撐著一把紅色的傘,立在雨中望他。
他果斷地把書包一扣,重新背回肩上,冒著雨跑向她。
冬天的雨夾著風,灑在他身上,臉上,頭上。
棠雪看到他跑近,她舉著傘的手臂抬得高了一些,以適應他的高度。
黎語冰走進她傘下時,面不改色地順手接過她手裡的傘。接傘時他的手習慣性地去找傘柄,便虛虛地攏住了她的手背,乍一看像是整個兒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火熱乾燥,無意間擦碰到她手背上細膩光滑的肌膚,她連忙縮回了手。
黎語冰握住傘,傘蓋向棠雪的方向微微傾了傾,然後他低著頭看她,問:「幹什麼?」
棠雪仰著臉,笑道:「還錢唄。」
她一笑,黎語冰也不自覺地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好像一看到這傻子笑,他就是控制不住被傳染。
真是魔性啊……
棠雪掏出手機,給黎語冰轉了賬。
黎語冰沒問她為什麼能在網上還錢還要跑來找他,他認為她這樣做只因為想見他了。
「我還想當面跟你道個謝。黎語冰,謝謝你。」還完錢,棠雪說道。
黎語冰輕輕挑了下眉,問:「就一句謝謝?」
「當然不是,讓我想想該怎麼報答你呢……」棠雪說著,突然搓了搓手,像個落在西瓜上的蒼蠅那樣,然後笑得一臉神秘。
這種笑容在黎語冰眼裡可以定性為猥褻了。
黎語冰瞇著眼,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最後盯著她的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你不會是……想對我以身相許吧?」
一句話把棠雪問得有點尷尬。
她搖了搖頭,說:「黎語冰,你可能不瞭解我的口味。」
黎語冰心想,我太瞭解了。
棠雪:「你放心,我是不會對你伸出罪惡的雙手的。」
黎語冰心想,我謝謝你。
棠雪:「我承認,你長得很帥。不過你這種主流的、爆款的、受完全少女追捧的男神,並不是我的菜。我只喜歡那種白白嫩嫩美少年。」
黎語冰心想,我以前也是白白嫩嫩的。
……誰知道後來會長這麼大隻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02:08 PM
44、
儘管內心吐槽千萬遍,黎語冰表面還是擺著一張裝X臉,問棠雪:「那麼,你到底想怎麼報答我?」
「我打算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滿足你一個願望。只要是我能做的,不違反法律和道德的,都可以。」
「電視上演的都是三個願望。」
「這種事情你還能討價還價?黎語冰你可越來越無恥了。」
「我本來是個好人,遇到你之後就……」
棠雪抬了抬手指,「我今天心情好,饒你一條狗命。」
「三個願望。」
「行吧三個就三個,婆婆媽媽的,像個老太太。說吧你想要什麼?」
黎語冰想要的東西現在還要不起,因此要求先把願望存起來。說完自己這個訴求,他又暗示棠雪:「在銀行存錢都是有利息的。」
棠雪快被他逼瘋了,揚手作勢要削他。
黎語冰笑著向後躲,人後退了,傘卻沒有,而是反著方向遞了遞,斜斜地將她頭頂上方的天空全部罩住,他自己則因為與她拉開了距離,身體完全暴露在雨中。
棠雪見他被雨淋,收回手說:「這頓打先存著,哦對了,有利息哦。」
與此同時她心裡想的是,這人,還挺有紳士風度。
兩人共撐著一把傘一起去訓練館,下了雨不好騎自行車,就這樣步行。天氣挺冷的,棠雪出門時穿得少,這會兒抄著兜指尖還是發冷,於是橫著兩條小臂,把左手伸進右手的袖子裡,右手伸進左手的袖子裡,手掌貼著小臂上的肌膚,這樣就暖和多了。就是那個樣子有點奇怪,像個淳樸的老農民。
「傻子。」黎語冰突然說。
棠雪大怒,「黎語冰,我看出來了,你今天特別的想挨打,對不對?我現在滿足你。」
黎語冰沒有被她震懾到,反問:「出門不知道穿衣服?」
「誰知道有這麼冷。」棠雪抱怨了一句。
天氣預報只告訴你溫度有多少,又不能告訴你具體該穿什麼。
黎語冰把雨傘塞進她手裡,接著乾淨俐落地將自己的外套一脫,扣到她腦袋上。
「神經病。」棠雪把他的衣服往下扒拉。
黎語冰特別喜歡看她掙扎著,腦袋從他衣服裡伸出來的畫面,真的,百看不膩。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個變態。
「我不用。」棠雪想把衣服還給黎語冰。
黎語冰去接她手裡的傘,與此同時手掌扣在她手背上,這次兩隻手緊緊實實地疊在一起了,他讓她感知了一下他的溫度,然後說:「我更不用。」
——
棠雪到了訓練館,先去的更衣室。
更衣室裡本來有幾個人,正在嘰嘰喳喳地聊天,棠雪開門時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她走進去時,她們突然集體沉默。
室內鴉雀無聲,最清晰的聲音竟然是棠雪的腳步聲。
棠雪有點尷尬。
尷尬歸尷尬,人生在世的第一秘訣就是要臉皮厚,穩得住。所以她若無其事地,換好衣服就出去了,根本不care那幾個人,彷彿她們一個個都是瓜田裡的大西瓜。
而她,是高貴的閏土。
……
今天除了常規訓練,還加了一項接力訓練,因為下周霖大速滑隊要參加省錦標賽。
當然這裡的「霖大速滑隊」不包含棠雪。
但棠雪也混進了訓練的隊伍裡,本來接力比賽的參賽人員就有一定的變動性,多嘗試幾種組合也算是萬全的準備。棠雪特別能理解褚霞的安排,摩拳擦掌地正躍躍欲試呢,結果有人不樂意了。
「教練,我不想和棠雪一組。」
說話的人叫張閱微,今年大三,麥色肌膚,眉眼細長,是那種歐美人喜歡的亞洲人的長相。
這張臉看起來很高級,氣場強大霸道總裁的樣子,其實張閱微本人是個爽直的性子,棠雪甚至覺得她有點中二。
不過她成績很好,所以算是是女隊的領頭羊。
「為什麼?」褚霞問道。
「因為沒用。」
褚霞不置可否,看向棠雪,問:「棠雪,你怎麼說?」
棠雪自知現在太弱雞,也不好過於高調,此刻只是斜著眼睛看張閱微,小聲說:「我告訴你哦,莫欺少年窮。」
有幾個男隊員聽她這樣講,笑出聲。
褚霞說:「行了,該幹嘛幹嘛吧。」
「那教練……?」張閱微站在原地不動。
「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褚霞說,「要不你來當教練?」
……
階段訓練結束時,隊員們兩兩分組互相按摩放鬆。棠雪和張閱微分到一組,棠雪趴在地上,張閱微故意用力——
「啊!」棠雪慘叫出聲。
褚霞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張閱微便放鬆力道,過一會兒故技重施。
棠雪喘著氣說:「我問你,你們是不是都不太喜歡我啊?」
「你覺得呢。」張閱微的語氣不太友好。
「我覺得,我還挺有人格魅力的。」棠雪說道。
張閱微翻了個白眼。
「你們不喜歡我,不就是因為我滑得慢嗎,」棠雪在那自說自話,也不管張閱微回不回應,她說,「我告訴你,我雖然現在成績差,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們所有人,到時候你們都得給我當小馬仔。」
張閱微本來都不想理她,可是被她囂張的態度氣得不輕,於是鄙夷道:「你以為你是誰?你能進速滑隊還不是靠著黎語冰?」
「那是因為黎語冰他慧眼識人,單從這個角度來看,他比你們層次都高,你不服不行。」
張閱微從棠雪這裡學到了一個道理:不要跟無恥的人鬥嘴,因為她可以用無恥打敗你,而你不能。
張閱微給棠雪按完,倆人該換位置了。棠雪從地上爬起來,興奮地搓手:「來吧寶貝兒!」
張閱微:「……」
這神經病一臉狂熱的樣子還挺可怕的。
棠雪對張閱微做的事不過是以牙還牙,但這在張閱微看來已經算大逆不道了。她沒想到棠雪一個小新人真的敢這樣對她。
「我看你是不想混了。」張閱微說。
「讓你知道什麼叫大力出奇蹟。」
「……」張閱微想捶死她。
……
黎語冰早出來一會兒,溜溜達達地去速滑館找棠雪。
走進速滑館,他在入口處看到褚霞。隊員們做肌肉放鬆,褚霞也不盯著他們了,低頭在看手機。
黎語冰走過去,說:「褚教練。」
褚霞抬頭,見是黎語冰,「嗯」了一聲。
「怎麼樣?」黎語冰問,目光看著棠雪的方向。
「挺好,」褚霞說著耳聽著張閱微的慘叫聲,點頭說,「成績最差,還能一天天的作天作地,龍精虎猛,你還別說,小姑娘精氣神兒真不錯。」
黎語冰把這話仔細品了品,有點不確定地問:「您這是在誇她吧?」
不過,用龍精虎猛這種成語形容小姑娘,也是神奇,褚教練的語文課一定是體育老師代課的。
褚教練沉思半晌,突然說:「我不建議你們現在談戀愛。」
黎語冰低頭看著地面,「其實我們沒有談。」
「哦?那好,我明天把我兒子介紹給她。」
「別,不用了,」黎語冰連忙制止她,「會讓她分心。」
褚教練沉默不語地看向棠雪,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這樣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其實她挺難得的。」
「是啊。」黎語冰有些感慨,附和道。
——
吃飯的時候棠雪遇到了廖振羽和夏夢歡。
不是約好的,就是偶遇。
說起來,她自從回歸滑冰之後,整天馬不停蹄,過得像打仗一樣,偶爾還翹課,所以都不怎麼和廖振羽夏夢歡一起吃飯了,一般都是和喻言黎語冰。夏夢歡還好,在宿舍總能遇到,至於廖振羽,想看見他只能靠偶遇了。
這次偶遇,五個人坐在一塊,找了兩張排在一起的桌子才夠。棠雪廖振羽夏夢歡喻言坐滿了一張四人桌,黎語冰坐在另一桌。
他有點不爽。
廖振羽一臉幽怨地看著棠雪,頗像一個深宮棄婦,他說:「老大,你是不是已經拋棄我們了!」
「我這不是忙著去給你們打江山了嗎。」棠雪一邊吃飯一邊答道。她最近飯量特別大,夏夢歡看著她面前堆成山的飯菜,就感覺心驚肉跳的。
廖振羽聽她如此說,「哦」了一聲,問道:「那江山現在打得怎麼樣了?」
「嗯,那什麼,剛出新手村。」棠雪有點不好意思,用指背蹭了下鼻尖兒。
「沒關係,」廖振羽安慰她,「我老大是天選之人。」
黎語冰挺佩服他的,總能精準地找到吹捧棠雪的切入點。
夏夢歡湊在棠雪耳邊悄聲說,「大王,我今天看到變態了。」
「哦?」棠雪看了她一眼,悄悄豎起耳朵,「哪種變態?」
「就是那種,在公共場合露JJ的。」
棠雪有點生氣,最討厭這種猥瑣死變態了,她一拍筷子,「好噁心!在哪兒看見的?我們去蹲點打他!」
夏夢歡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讓他回家把JJ養大點再出來露,他就紅著臉走了。」
棠雪撓了撓頭,差點忘了,她們家夢妃可以怕蟑螂,但絕不怕流氓。
夏夢歡剛才講著講著音量不自覺地變正常,所以廖振羽和喻言都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然後倆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只有坐在另一桌、與夏夢歡隔著一個身位的黎語冰得以倖免,看到喻言和廖振羽臉紅,黎語冰認定是棠雪講了葷段子。
這流氓!
黎語冰把筷子咬的咯咯響,也不知他在氣什麼。
……
喻言悶頭吃了會兒飯,突然想起一事,翻過書包找了一下,拿出幾張花花綠綠的票,分發給眾人。黎語冰感覺他挺像一個發傳單的。
「學長,你要嗎?」喻言發完其他人,拿著票,看著黎語冰。
黎語冰最近看他的眼神挺奇怪的,就像看兒子一樣,這讓喻言感覺很彆扭,也很詭異。
「這是什麼。」黎語冰接過票,掃了一眼,念出了票面上最顯眼的幾個字,「冰雪大明星?」
「嗯。」
《冰雪大明星》是一個綜藝節目,由明星去學習和表演花樣滑冰,娛樂和花滑跨圈結合,播出後效果還不錯,已經有了穩定的觀眾群。
《冰雪大明星》這期節目要來霖大的滑冰館錄,喻言會作為特別嘉賓表演,節目組給了他一些贈票。
「恭喜你哦,冰雪大明星。」棠雪勾著嘴角,低頭看著手裡的票,看了一會兒,她發覺不對勁,「為什麼你們的票都是綠色的,而我的是黃色的?」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喻言抿了抿嘴,解釋道:「你的是vip座位。」
「哦哦。」
黎語冰也想要黃票,不想要綠票。他討厭綠色。
「一共幾張vip票?」黎語冰問。
喻言垂著視線不和他對視,「一張。」
黎語冰「嗯」了一聲,也不揭穿。他自己也接受過贈票,通常這類贈票,一般是成雙贈送的,所以喻言不可能只有一張vip票,至少兩張。
當然,黎語冰不認為喻言會把另一張vip票給他。
——
錄節目這天,因為可以見到大明星,所以觀眾們很熱情,還有帶著牌子來的,一看就知道是誰的粉絲。棠雪坐在vip席位上,想像了一下黎語冰擠在普通座拿著望遠鏡的畫面,嘖嘖嘖……可憐……
這麼想著,她無意間一扭臉,「啊!」驚叫出聲。
黎語冰就坐在她身邊,這會兒正笑咪咪地看著她。
棠雪一臉見鬼的樣子,問他:「你怎麼進來的?」
「翻進來的。」他厚顏無恥道。
「黎語冰,你能不能注意點素質,」棠雪莫名其妙,又說,「一會兒有人過來,你不還得走嗎?」
「不會有人的。」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喻言當然不會把票給他,但,黎語冰相信,他也不會給別人的。
因為他中午撒謊了。
為了不讓謊言被揭穿,把那張票毀屍滅跡是最穩妥的選擇。
所以,黎語冰才敢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裡。
……
大明星們滑冰的節目效果很不錯,粉絲們吶喊狂歡,棠雪感覺整個場館都搖搖欲墜了。喻言是很後面出來的,不過他一出來,那感覺就是和別人不一樣。
有時候,一個姿勢,甚至,只是一個眼神,你就能判斷這人是否專業。
喻言今天的表演服是淺藍色到白色的過渡,像天空到白雲的距離,配樂的曲風清新空靈,彷彿一縷從指尖漏過的春風。
他表演時,沒有粉絲吶喊歡呼。
但表演結束時,全場響起掌聲,經久不息。
節目錄製結束後,黎語冰起身要離場,他低頭看棠雪,發現她從座位下拿出一捧花。
呵呵,還帶送花的。
棠雪去找喻言,黎語冰跟在她身後,趁她不注意,搶走了她手裡的花。
嗯,搶完就跑。
「神經病,給我!」棠雪拔腿追上去。
黎語冰拿著花一路跑,正好看到喻言從場館出來,在朝著他們的方向張望。他仗著腿長優勢,嗖地一下就跑到喻言面前,快得像條野狗。
然後把花遞給了喻言。
說真的,喻言不是很想接。
可他畢竟也不太好意思拒絕人家好意,終於還是慢吞吞地接了。
棠雪這才吭哧吭哧地跑過來,一看到花已經到了喻言手裡,她還能說什麼呢?太斤斤計較,也不是她的作風。
於是只好用眼神狙擊黎語冰。
黎語冰:「要吃夜宵嗎,我請客。」
棠雪看著喻言:「走,我們去把他吃窮!」
之後他們去了美食一條街。
吃夜宵的時候,黎語冰看了眼論壇。發現又有人在討論他們。
【圖片】【圖片】
【暈,美食街偶遇鐵三角一起吃夜宵,他們真的綁定在一起了?】
【這三張臉,給我一個就行了,我能看一輩子。】
【越看越像一家三口的只有我一個人?】
【一家三口+1】
黎語冰莞爾,指尖飛快,披著小號發了個言,故意問【誰是爸爸誰是媽媽誰是孩子?】
很快收到一波回復。
【黎語冰是爸爸,喻言是媽媽,棠雪是孩子。】
【還用問嗎,棠雪這身高跟他們一對比只能當個兒童了。】
【我也想要棠雪這樣的閨女。】
【喻言看起來好溫柔,是個好媽媽。冰神是爸爸,嘻嘻。】
黎語冰差點氣吐血。
都是邪教!統統燒死!
他把手機往桌面上重重一按,抬頭,掃了喻言一眼。
喻言正在吃餛飩,莫名其妙地就挨了黎語冰一記眼刀,那眼神裡帶著些抗拒和嫌棄,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仇視,好像要把他砍死。
喻言:「……」
他感覺,黎語冰這人可能有一點精神上的疾病。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7 11:06 PM
45、
吃完夜宵,棠雪回到寢室,剛放下東西,喻言一個電話又把她叫下去。
她披了件衣服下樓,看到喻言站在路燈下,身體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明暗對比之下,身影顯得挺拔深刻。周圍有人路過和說笑,充當了背景板,熱熱鬧鬧的世界裡,他自己劃出了一小塊領地,清冷孤獨的,只有他自己的世界。
真是奇怪。棠雪撓了撓頭,明明喻言的外表也不是冷淡那一掛的,可有時候他總是會給人一種孤獨感,難道和內向不愛說話有關?
棠雪走向他時,喻言抬眼看到她,朝她笑了笑。
他一笑,淺淺的酒窩,把整張臉點綴得格外生動明亮,什麼孤獨清冷,立刻煙消雲散。
「有事?」棠雪緊了緊衣服,問道。
喻言的表情有一瞬間是糾結的,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棠雪,我覺得,黎語冰有點奇怪。」
「哦,我當什麼事兒呢……他一直都是奇怪的,」棠雪抬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兒有問題。」
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搞得喻言都不知道這是玩笑還是事實,於是問道:「他是摔過腦子嗎?」
棠雪還挺像回事兒似的認真思考了一下,然後搖頭,「我印象裡好像沒有……怎麼突然說起他,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為什麼?」
「我不知道。」
棠雪托著下巴思索黎語冰這回想作什麼妖,想不出來。
喻言觀察著棠雪的表情,抿了抿嘴角說道:「棠雪,我們明天不要和黎語冰一起吃飯了,好嗎?」
「哦?」棠雪詢問地看著喻言。
「我不想和他一起,而且……」喻言微微低了頭,沒有和她對視,他目光斜著落向地面,看著地面上她的影子,小聲說道,「我也不想看到你和他一起。」
棠雪看著他那小媳婦兒樣,越看越可人。她勾了勾嘴角說,「好哦,我跟他說。」
——
棠雪也覺得自己確實應該跟黎語冰保持點距離了。畢竟男女有別嘛,老被人誤會可不好。再說了沒準黎語冰也有喜歡的人呢,不能影響人家追求真愛。
於是棠雪用一種事業單位領導那種體貼關懷的語氣給黎語冰發了條微信,表示為了雙方考慮,我們最好儘量保持點距離,明天就不一起吃飯了雲雲。
發完之後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黎語冰的回復。
棠雪剛準備洗澡,黎語冰的電話打來了。
「下來。」他就兩個字。
於是棠雪披了件衣服,趿拉著拖鞋再次下樓。
黎語冰抱著胳膊靠在路燈柱子上,一條腿撐著地面,另一條腿彎曲著,踩在燈柱的底部,頭頂上方的燈光落下來,給他這略顯桀驁的姿勢鍍了一層柔化效果。
他的身材和臉的優勢太明顯了,隨便往那一戳就自帶漫畫效果,搞得從宿舍樓前經過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看他,還有人捧臉低呼:「好帥哦!」
黎語冰對妹子們的讚歎置若罔聞,但他突然之間彷彿心有靈犀般,猛地一抬頭。
棠雪恰好剛從宿舍樓裡邊走出來,一隻腳還沒站定呢。
黎語冰突然看她,路燈下他的表情幽暗莫名,把她搞得有點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過來。」黎語冰說。
棠雪走過去,黎語冰還是那樣抱著胳膊,瞇著眼睛把她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棠雪挺不喜歡現在這樣的,確切地說,她不能適應這種在氣場上被壓制的感覺。
黎語冰的目光最後停在她的棉拖鞋上。拖鞋是灰色的,鞋面是綿羊頭。羊角歪在兩邊,羊眼睛沒做好,弄成了鬥雞眼兒,此刻彷彿在和黎語冰對視,看起來特別魔性。
「你還真是喜歡小綿羊。」黎語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棠雪問道:「黎語冰,你找我幹嘛呀?」
黎語冰本來是找她興師問罪的。有那麼一個時刻他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他那麼生氣,窩著一肚子火跑出來,可是出來後被冬夜的冷風一吹,滿腔怒火慢慢化作了一片冰涼泥濘的凍雨。
這會兒,黎語冰神色冷淡,說道:「我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哦?什麼?」
「褚教練讓我轉告你,在滑出成績之前,不許談戀愛。」
「嗯,肯定的。」棠雪點頭。
她答應得這麼乾脆,讓黎語冰有點意外,忍了忍,問道:「那你和喻言到底是怎麼回事?」
棠雪有點不好意思,「喻言還小呢,我得再養養。」
黎語冰心口疼。
……
黎語冰回到宿舍冷靜一想,發覺此事頗有些可疑。以他的對棠雪的理解,這傢伙要是有這個覺悟,早就有了。前一刻還在一起吃夜宵,後一刻就翻臉不認人,多半是聽了某些人的妖言惑眾,才臨時起意。
這人,要嘛是她室友,要嘛就是喻言。
黎語冰傾向於後者。
——
第二天,喻言在更衣室被黎語冰堵了。
當時更衣室裡有好幾個人。黎語冰提著個球杆,氣勢洶洶地走進花滑隊的更衣室,樣子好凶,像個霸王。更衣室裡的人都嚇了一跳。
有點害怕……
雖然大家都是練體育的,他們的身體條件也不差,可黎語冰他拿著武器,最重要的是他太高了。練單人花滑的一般個子不會太高,這會兒再跟XXXXL的黎語冰一對比,一個個都顯得頗為嬌小,站一溜,像一排小貓咪。
黎語冰用球杆指了指喻言:「我找他,你們先回避一下,謝謝。」
真是一個有禮貌的流氓呢……
其他人先出去了,有人不放心,去找教練。
喻言立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問:「你想幹什麼?」
黎語冰回手把更衣室的門關了,然後提著球杆走近一些,說:「是你在棠雪面前胡說八道。」
很篤定的語氣,彷彿他有在現場聽過壁角。
喻言眼珠兒動了一下,抿著嘴沒說話。他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撒謊對他來說是一項艱難的工程,於是只好默不作聲。
「今天中午,」黎語冰又說,命令般的口吻,「你去和棠雪說,還要和我一起吃飯,一起活動。」
喻言一臉莫名其妙,「我要是不呢?」他怎麼可能。
黎語冰聽聞他這樣說,突然將手裡球杆提起。喻言見他這動作,本能地退了一步,防備地看著他。
黎語冰卻是把球杆帥氣地往肩上一甩,球杆扛在肩上,說道:「別害怕,我不會用暴力解決問題的。我只會以德服人。」
喻言並沒有放鬆戒備,冷眼盯著他。
「你要是不聽話,」黎語冰老神在在地說,「我就去告訴棠雪,你已經和我在一起了。哦對了,棠雪還欠我三個願望,就算她不信我們在一起了,我也可以要求她把你讓給我。」
喻言被他的無恥震驚了,久久不能說話。
黎語冰朝他微微一笑:「要死大家一起死。」
他這個笑容,真的,太欠打了,喻言長這麼大第一次有打人的衝動。
砰砰砰!外邊突然有人敲門。
「喻言?黎語冰?你們是不是在裡邊?開一下門。」是花滑隊的教練。
黎語冰走過去拉開門,教練不放心地探頭張望,看到倆人沒打架,鬆了口氣。
「我們只是聊會兒天,」黎語冰對教練說,說罷和他們揮手告別,然後對著喻言的方向擠了擠眼睛,「中午見。」
如果他此刻照照鏡子,就會發現,擠眼睛的自己彷彿是被棠雪上了身。
……
中午下了訓練,棠雪出門習慣性地往冰球訓練館走,都快到門口了,突然想起來她今天不和黎語冰吃飯,於是又折回去,去找喻言。
從以前的三人行突然變成現在的兩人行,她還挺不習慣。
棠雪和喻言剛出西區,好巧不巧地,在大門口又碰到黎語冰。
黎語冰也剛出來,還是像以前那樣,單肩背著個包,兩手抄著兜,悠閒地邁著長腿,目不斜視地從他們面前走過。
棠雪跟他打了個招呼,他只是端著架子地點了一下頭,也不說話,依舊目不斜視。
「裝X哦。」棠雪自言自語。
黎語冰經過他們時,腳步放得慢了些。
一步,兩步,三步……
就在他即將走遠時,喻言突然叫住他:「學長。」
黎語冰腳步驟停,立在原地,扭臉看他們,「什麼事?」
棠雪也不解地看著喻言。
喻言小聲對棠雪說:「學長在球隊挺可憐的,也沒什麼朋友……」
隨著他這句話,有幾個黎語冰的隊友經過,一個個跟黎語冰打招呼,拍肩膀,「冰哥」前「冰哥」後地叫著,好不親熱。
棠雪默默地看著喻言。
喻言也有點尷尬,但還是堅持著把自己的臺詞講完了:「要不,還是讓學長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棠雪:???
當初是你要分開,分開就分開?
現在又要用同學愛,把他喚回來?
男人,你的名字叫善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35 PM
46、 插播小番外
說起來,曾經的曾經,棠雪和黎語冰是有辦過一場婚禮的。
那算是一場政治婚姻吧。
還是小學二年級,不過是下半學年。
那時候,學校裡突然流行起一種叫「生肖大亂鬥」的零食,本質就是一種膨化食品,新鮮的是它做成了十二生肖各種小動物的形狀,薄薄的一層,中間是空的,香香脆脆,有燒烤味兒和番茄味兒可供選擇。
除了好吃,這種零食還有一個吸引人的特色是卡片收集。每袋零食裡面都有一張生肖卡片,集齊十二生肖,可以兌換炫酷的玩具套裝。
好多小孩沉迷於收集卡片,零花錢都用在了生肖零食上面。
棠雪跟隨著潮流,從奇趣蛋上面轉移了一點注意力,也在生肖大亂鬥上投資了一筆錢。
黎語冰也跟進了,不過他的零花錢錢都進貢給棠雪了,沒辦法自己買,只好讓爸媽給他買。幸運的是,有一次爸爸的朋友聽說他喜歡生肖大亂鬥,給送了一箱。黎語冰每天帶一包,在學校拆。
生肖大亂鬥的卡片產出概率並不是均勻的,其中概率最低的是兔子卡片,全班有好幾個同學都是收集夠了十一張,就差兔子卡片。全校範圍來看,也是對兔子卡片需求熱烈,沒有人能真正集齊十二生肖,小賣鋪擺在架子上的玩具套裝都要落了灰,甚至有高年級的同學開始懷疑兔子卡片是否真的存在。
而就在疑雲密佈的時候,一個平凡的下午,黎語冰課間休息時像往常那樣隨手開了一包生肖大亂鬥。
然後,從裡面摸出一張小白兔。
全班都轟動了,一個個全擠在黎語冰身邊看小白兔卡片,有人推黎語冰的肩膀,問他什麼時候去換玩具套裝。
黎語冰想回答「放學就去」,一扭臉,看到棠雪此刻正一臉豔羨地看著他手裡的卡片,他突然改了主意。
不著急。
那之後的好幾天,棠雪為了得到這張絕世卡片,對黎語冰軟硬兼施,用盡手段。
而黎語冰已經把卡片妥善藏好。
她就像隻毛驢一樣被他手裡的胡蘿蔔吊著,黎語冰雖然被她欺負得不輕,但也暗爽了好久。
直到有一天,棠雪聽爸爸媽媽聊天,得知結婚的兩個人,財產是共有的。也就是說,如果她和黎語冰結了婚,那麼他的兔子卡片就必須拿出來共用了。
第二天,棠雪就和黎語冰辦了一場倉促的婚禮。
主婚人是莫曉璐。
莫曉璐拿著一張紙,說:「黎語冰,你願意和棠雪在一起嗎,把自己的零食和零花錢分給她,無論她多麼貧窮或者考試不及格,你都對她不離不棄?」
「我不願意。」黎語冰說。
莫曉璐又轉過來看著棠雪,「棠雪,你願意和黎語冰在一起嗎,把自己的零食和零花錢分給他,無論他多麼貧窮或者考試不及格,你都對他不離不棄?」
「我也不太願意……」棠雪說了心裡話。
莫曉璐:「現在,我宣佈你們結為夫妻。」
棠雪揚了揚手,「好了,現在開始收份子了。」
隨的份子五花八門,零食,鋼鏰兒,文具,玩具。
棠雪終於沒有從黎語冰那裡撬出兔子卡片,不過她收了好多份子,感覺這個結果也還不錯啦。
那之後,模擬結婚收份子的遊戲在低年級盛行一時,棠校長頗為頭疼,禁不住感歎現在小孩兒的思路太寬廣了,什麼邪門主意都能想出來。幸好他家棠雪沒有參與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很久很久之後。
有一天,黎語冰收拾舊物,在自己書櫃最底層的夾縫中發現了這張卡片。
卡片上的小白兔,已經被時光暈染上一層淡淡的昏黃。
黎語冰盤腿坐在地上,被這張卡片捲入回憶的漩渦。
直到棠雪的電話打來。
「黎語冰,幹什麼呢?」
黎語冰指尖夾著那張卡片,翻動著,眉眼間皆是溫柔笑意,「我發現了我們的第一筆婚後財產。」
「……神經病。」棠雪莫名其妙。
黎語冰站起身,「我現在去找你。」
「找我幹什麼?」
黎語冰低聲笑,「當然是,去履行我作為丈夫的義務。」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40 PM
47、
十二月下旬,黎語冰收到中國青少年男子冰球隊的徵召,要去參加在波蘭舉行的一年一度的世界U20冰球錦標賽。「U20」是一個年齡標準,意思是20歲以下。
一起去的還有另一個,同在霖大校隊的蔣世佳。
倆人要先去哈爾濱與所有人匯合進行集訓,等一月份再飛往波蘭。蔣世佳本身就是哈爾濱人,這次去集訓,相當於回一趟老家了。
他們倆出發這天正好是省滑冰錦標賽的前一天,滑冰隊這邊沒有安排太多的訓練任務,不過棠雪本來沒有比賽,所以想自己加訓一下下,結果黎語冰要求她去送行。
理由是沒人送行沒面子。
「黎語冰,你是小公主嗎?」棠雪吐槽道。
黎語冰也不惱,低笑道:「等你。」
棠雪對著手機翻了個白眼。
翻完白眼,還是答應了。
去機場的時候他們打了輛計程車,兩個大行李箱太大,計程車後備箱只能放下一個,無奈,只好把另一個放在副駕駛那, 三人一起坐後面,黎語冰坐中間。
一般情況下計程車後座坐三個人問題不大,可黎語冰和蔣世佳都太高了,雖然不胖但是壯啊,這會兒三人擠在一處,棠雪就感覺空間挺逼仄的,黎語冰的坐姿還大刀闊斧的像個土匪,她的大腿都跟他的貼在一起了。離得那麼近,遠超過安全距離,被男生陌生又熟悉的氣息侵襲著,搞得她一陣不自在。
氣氛略奇怪,一車人都沒說話,計程車司機有點委屈,感覺自己的輪胎都要被壓癟了,想抱怨又不敢。
還是黎語冰先開口了,問棠雪:「你就沒點臨別贈言?」
「又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棠雪撇了一下嘴角,她沒什麼臨別贈言好說,想了想說道,「要不我給你們唱首歌兒吧。」
黎語冰連忙制止她,「別唱,自己人。」
棠雪一怒之下,動了動腿用膝蓋去撞他,黎語冰一邊笑一邊躲。
一旁的蔣世佳默默地看向窗外。
正鬧著,轎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棠雪身體晃動,腦袋不受控制地撞向車窗。黎語冰眼疾手快,長臂一抬,寬闊的手掌像扇小屏風一樣擋在車玻璃前。
於是棠雪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進他的掌心裡。
她起初是有點懵的,抬頭看到他貼在車玻璃上的手掌,才醒悟過來是怎麼回事。
棠雪呆呆地看著黎語冰掌心上的紋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這樣體貼的黎語冰,真的好不適應……
快把那個妖豔賤貨黎有病交出來啊……
見棠雪發呆,黎語冰動作自然地收回手,說道:「本來就傻,再撞就更傻了。」
棠雪瞪了他一眼。
——
喻言上午訓練間休息時,一邊喝著電解質飲料,一邊發呆。
他在想,棠雪什麼時候回來,飛機會不會晚點,黎語冰那個無恥的人會怎樣對她,會不會……
「言言。」背後突然有人喚他。
喻言從紛亂的思緒裡猛地回頭,看到那人時,愣了一下,「媽,你怎麼來了?」
喚他的人正是他媽媽梁女士。
梁女士穿一套淺灰色的西裝和半身裙,妝容修飾得精緻得體,皮膚白得發亮,看起來氣色很不錯。可惜的是額上豎紋明顯,加上嘴唇太薄,現在年紀稍大,這個缺點更為突出,使她看起來有點刻薄,不好說話。
一見到喻言,梁女士臉上舒展開笑意,說道:「你不是快比賽了?我來看看你。」
「我比賽還有好幾天呢。」
省滑冰錦標賽分短道速滑賽、速滑賽、花樣滑冰比賽,短道速滑賽最早開始,花樣滑冰的比賽在五天後。
「那我就在這陪你幾天。」梁女士說,見兒子欲言又止,她斂了笑容問,「你不想看到媽媽?」
「啊?不是……」
喻言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跟媽媽聊了會兒天,他暫時按下疑惑,接著去訓練了。
這邊,梁女士找到楊教練,倆人站在一旁說話。
喻言是花滑隊最好的苗子,楊教練愛屋及烏,對梁女士客客氣氣的,聽到梁女士打聽兒子的近況,於是把喻言好一頓誇。
誇完之後,楊教練又說:「不過,我感覺,他最近訓練有一點分心,是不是家裡有事情?」
「家裡沒事,我跟他爸爸都很好。」
「嗯,可能是因為年紀還小吧,還需要成長。當然了這次比賽肯定是問題不大。哦對了,前些天,國家隊的主教練馬銳教練有看過他的比賽錄影,覺得他的藝術表現力很好,這一點特別難得。我聽馬瑞教練的意思,挺願意接納喻言進國家隊的,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想法。」
梁女士對於兒子的職業生涯有清晰的規劃,這會兒聽楊教練如此說,笑道:「我倒是覺得,言言跟著楊教練你就挺好的,沒必要去國家隊。」
楊教練被她捧得有些開心,笑得合不攏嘴,擺擺手說,「國家隊還是挺不錯的。」
梁女士抿了抿嘴,突然說:「楊教練,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哦?」
「是一個小姑娘,叫棠雪。」
是了,梁女士此次急急忙忙地趕來,不單單是為了賽前陪兒子那麼簡單。
她為了多瞭解兒子的生活,安裝了霖大的app,摸索著進了論壇,然後在論壇搜了一下「喻言」兩個字,莫名其妙地搜出一堆桃色新聞。
這還了得!言言他只有十七歲!
更離譜的是,桃色新聞的主角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一個女孩子,心安理得地腳踏兩隻船,把兩個男生玩得團團轉,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她這樣做她爸媽知道嗎?
看完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梁女士立刻坐不住了,這才匆忙來找喻言。
剛才聽到楊教練說喻言訓練分心,楊女士更篤定了心裡的猜測。
看來,得會一會這個棠雪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47 PM
48、
棠雪從機場回來,風風火火地去訓練館。一進訓練館,看到張閱微他們幾個沒在訓練,在休息聊天。
「讓一讓讓一讓,我閏土又回來了。」棠雪說。
幾人並不理解棠雪她為什麼自稱閏土。這會兒看到棠雪,張閱微首先翻了一對白眼,然後才說:「蝸牛, 你媽來找你了。」
「啊?」棠雪一愣。
「在休息室等你。」張閱微和她說話的語氣全程硬邦邦,接著便不再搭理她,繼續同其他人說笑。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她媽竟然能來看望她。媽媽是個兒科醫生,每天忙的要死,連女兒的教育都有些疏忽,平常主要是棠校長帶女兒。所以呢,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媽媽終於良心發現,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來了?
嗷嗷嗷!
好感動!
棠雪一路狂奔跑去休息室,一推門,人未到聲先至:「媽, 您可算是來了!」
一進去看到裡頭的人,她立刻傻眼了,「呃……」她媽,可不長這樣啊……
梁女士想過倆人第一次會面能是什麼情形,劍拔弩張或者陰陽怪氣或者指桑駡槐,都無所謂,反正氣氛不會太和諧,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女孩一見面就喊媽。
也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梁女士氣得面容扭曲,嘴角重重地壓下去,這樣一來本來就有些下垂的面部肌肉更加明顯,神情看起來頗為陰鬱。加之她膚色白得過分,這會兒因憤怒,臉上隱隱透著一股青白,乍一看像電視上的女鬼。
棠雪嚇了一跳,她覺得這位陌生女人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她把人家喊老了。女人都很在乎自己年齡的,她跟自己親媽出去逛街時,還要昧著良心哄一句「你看別人都以為我們是姐妹」。只有他老爸會比較耿直,有一次一家三口出去,爸爸聽到她這麼說,來了一句「那你們的媽媽是不是五十歲才生二胎」,結果可想而知被她老媽捶成什麼樣,嘖嘖嘖……
棠雪收起思緒,對陌生女人欠了欠身:「對不起啊姐姐,我認錯人了。」
「誰是你姐姐。」梁女士更不高興了。
棠雪知道這位女士氣還沒消,又說了句「對不起」,說完轉身想出去,心裡想著她媽估計是在休息室坐不住,出門溜達去了。
身後那位卻突然叫住她。
「棠雪。」
棠雪這一下驚奇了,轉身看她:「您,您認識我?」
「嗯,」梁女士收攏表情,點了一下頭,「我專程來找你的。」
棠雪一拍腦門,明白了。她媽來看她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張閱微說的人就是眼前這位。
都怪張閱微,你覺得這是我媽她就真是我媽了?智障!
明白之後又是疑惑,她悄悄打量了一眼這位女士,確定自己不認識,於是問道:「您是……?」
梁女士容色冷淡地看著她,「我是喻言的媽媽。」
棠雪從她的眼神裡讀出幾個字:來者不善。
——
於是棠雪到底沒能訓練,而是跟喻言的媽媽一起去了咖啡廳,因為後者希望「聊聊」。
那就聊聊吧。
咖啡廳是就近選的校內咖啡廳,梁女士點了一杯Espresso,只嘗了一小口就放下不喝了。
棠雪從她微微隆起的眉峰解讀出,這咖啡大概是沒能入她的眼。
梁女士擦了擦嘴,對棠雪說:「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名字是在哪裡嗎?」
棠雪不是很懂她的套路,眼珠兒轉了轉問道:「是喻言跟你說的?」
「不是,」梁女士搖了搖頭,「是在你們學校的論壇上。」
得嘞。
棠雪明白了。
她挺慚愧,不自覺地用指背掃了一下鼻尖,笑道:「阿姨您還挺時髦,我爸媽就都不會上論壇。」
「嗯。」梁女士抿嘴望著她,目光沉靜卻也有些銳利,彷彿一眼看到人的心底裡去。
棠雪感覺這位阿姨像是被照妖鏡附體了一樣,可就算您是照妖鏡,我也不是妖怪啊……
棠雪挺不自在的,忍著心裡的不舒服,解釋道:「阿姨我知道,您可能在論壇裡看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那些都是假的,是別人寫的看圖作文。開始一張圖,後面全靠編。」
梁女士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心裡是一個字兒不信。
棠雪看她那樣子,一陣無力,「是真的……」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對方是喻言的媽媽,棠雪也沒耐心坐在這裡和她解釋。她感覺自己跟這位阿姨性格不搭,坐在一塊說話賊難受。
梁女士也不太想和棠雪辯論這件事的真偽,沒意義。她說道,「棠雪,你怎樣做人,做事,那是你爸媽該管的,輪不到我說話。」
棠雪一聽這話,謔地一下站起身,黑著臉看她。這話說得,不就是想說她沒教養缺管教嗎?有必要這樣陰陽怪氣?連她爸媽都捎上?
她冷冷地盯著梁女士,也就是看在對方是個長輩,否則早還擊了。
梁女士到底是年長一些,不像棠雪那樣沉不住氣,這會兒神色鎮定地靠在沙發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但是涉及到我兒子的事,我該管。」
「哦?」棠雪一扯嘴角,挑眉,「您打算怎麼管?」
「言言他只有十七歲,他現在的重心全放在事業上,不會談戀愛的,而且,」梁女士的視線在棠雪身上掃了一下,語氣極冷淡地說,「他很單純,你們兩個不合適。」
棠雪聽她這樣指桑駡槐,終於是忍不住了,從善如流地點頭說,「嗯,我們倆確實不合適,」此話一出梁女士都愣了一下,然後棠雪繼續說,「我媽媽特別通情達理,心地善良,做事坦蕩,光明磊落,他媽媽就……」說到這裡撇了下嘴角,聳聳肩道,「就未必了。」
梁女士被她刺得終於端不住了,擰著眉說,「你還真是伶牙俐齒。」
「不過阿姨。」棠雪依舊站著,一手扶著桌面,微微欠身,鄭重地看著梁女士,自上而下的角度使她看起來頗有些威嚴,搞得梁女士忍不住身體向後靠了靠。
棠雪:「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說明一下。談戀愛呢是兩個人的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忠心地建議您,與其去管教別人家的孩子,不如先跟自己兒子溝通一下。」
說完這話,棠雪不再看她一眼,書包一拎馬上離開。走到吧台時,她看著收銀員,手指朝身後指了指,「那位結帳!」
——
棠雪其實有點後悔,覺得自己不該那麼懟人,畢竟對方是喻言的媽媽。
但她是個光棍脾性,所以又很快想通了。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那就這樣吧,愛誰誰。
不過呢,想通歸想通,心情依舊是不美好。
晚上在寢室,棠雪做了會兒高數題。快期末了,要是掛太多科的話,回去沒法跟父老鄉親們交代,而且,要壓歲錢的時候也不方便。
「大王你怎麼開始做作業了,我怕不是瞎了吧?」夏夢歡在她身後說。
「期末考試啊愛妃,我沒時間通宵自習。」棠雪答。她得保持良好的狀態去訓練,後邊還有個騰翔杯等著她呢。
棠雪終於體會到黎語冰的不容易了。要把學習和愛好兼顧好,都能做到一級棒,這得需要多強大的精神力啊。
「大王不要著急,你看我的新昵稱。」夏夢歡說。
夏夢歡把QQ名和微信名都改成了「瞎蒙歡」。棠雪看完,囧囧有神地放下手機說,「真會玩。」
「你取個好昵稱,相當於一種心理暗示,會獲得強大的精神力量,這是廖振羽教我的。」
棠雪一臉匪夷所思,「先別說廖振羽的理論科不科學,你先告訴我,『瞎蒙歡』這種昵稱哪裡好?」
「我覺得挺好的,不會寫的都能瞎蒙。大王你也試試唄。」
棠雪找了一下自己名字的諧音,只有一個「淌血」,媽蛋!
最後她悄咪咪把昵稱都改成了「世界第一考王」。
剛打算放下手機繼續寫作業,她就看到黎語冰發來視頻邀請。
棠雪把書桌簾拉上擋住身後,整個人封閉在書桌前的小空間裡,然後點了接受。
視頻接通,黎語冰的臉進入手機螢幕。他那邊在下雪,潔白輕盈的雪花,像一隻隻白色小蝴蝶,紛紛揚揚地飄飛下來,他淺灰色的帽子和圍巾上已經堆積了一層雪。
黎語冰看到視頻接通後,在紛揚的雪花裡對著鏡頭笑,清澈的目光,在白雪的映照下,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乾淨溫暖。
雪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明明是冰冷的產物,卻給人以溫馨的感覺。
棠雪朝他眨了眨眼睛。
黎語冰扒了扒擋在唇前的厚圍巾,一張口又是笑,漂亮的唇形彎起,笑容像一彎明亮的小月亮。然後他說:「傻子。」說話時嘴裡冒出明顯的白汽。
棠雪發現這貨竟然拿著自拍杆,與鏡頭距離適當,顯得臉小又好看,真是一條心機狗。
她默默地把手機放在手機架上,推到書桌的頂端,然後趴在桌子上看他。
論心機誰不會麼。
「狗子。」棠雪說。
黎語冰:「我這邊下雪了。」
「我又不瞎。」
「你肯定沒見過這麼大的雪。」黎語冰又說。
棠雪這次反駁不能了。她生長在南方,平生見過的雪都是一小粒一小粒的,老天爺吝嗇地一點點灑下來,過不多久全化掉,那感覺和炒菜放鹽非常類似。
鵝毛大雪什麼的,只存在於課本上。
「給你見識一下。」黎語冰說著,調轉鏡頭,棠雪便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鵝毛大雪。滿螢幕的雪花緩緩落下,動態的視覺效果非常震撼。大街上堆滿了積雪,從這頭到那頭,全世界都被白色覆蓋住,整個城市像是裹了一層厚厚的純白色毛毯,安睡在燈影幢幢的夜色裡。
照完大街,鏡頭轉過來,一座西式建築映入眼簾。風雪之中,金碧輝煌。
「這是什麼?」
「索菲亞大教堂。」
拍了一會兒索菲亞大教堂,黎語冰的鏡頭又對準了一堆糖葫蘆,「想吃麼。」
棠雪托著下巴,看著手機不說話。
黎語冰見她神色游離,像是有什麼心事。他問:「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沒有啊。」
黎語冰說,「心情不好,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棠雪以為黎語冰要講什麼冷笑話,然而他卻說:「今天剛剛聽到的,是隊裡司機的親身經歷。司機來自吉林長白山,小時候家裡是賣松子的……你知道松子是怎麼來的嗎?」
「當然是松樹上摘的,黎語冰你當我是智障嗎?」
「好,別打岔。松樹林是在山上承包的,松子成熟時需要看守,否則有可能被人偷竊……」
為了看守好松子,松農們會在松樹林間搭建臨時的房子,住在那裡,日夜監守。話說那一年,球隊司機他還只有十三歲,有一次晚上跟著爸爸去松樹房子裡玩,同玩的幾個人在那裡打撲克解悶,玩著玩著,突然,有一隻在附近大樹上玩耍的狗熊,失足掉落,砸穿屋頂,直接落到炕上。
幾個人類嚇尿了,趕緊往外跑。狗熊也嚇尿了,也往外跑。一時間人也往外跑,熊也往外跑,場面一度十分壯觀,又透著那麼一絲絲尷尬……
棠雪想像著人和熊一起慌不擇路往外跑的畫面,笑得趴在桌子上直不起腰。
黎語冰笑望著她。才一天不見,竟然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她說。他心裡有一句話特別想問問她,可是話到嘴邊,又變了,只是輕聲說:「心情好沒?」
沒等棠雪說話呢,倆人突然斷開連結了。
黎語冰拿下手機,看到是沒電自動關機了,他有些意外,「掉電這麼快?」
一旁的蔣世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零下三十度的哈爾濱街頭,您老玩手機已經算奇葩一朵了,還開視頻,能玩這麼半天才關機,已經是上天被你們的愛情感動了好嘛!
黎語冰手機一收,招呼蔣世佳,「走了,回去。」
他們本來也不能離隊太久。
黎語冰和蔣世佳住在球隊的臨時宿舍裡,倆人一個屋。回到宿舍,黎語冰手機充好電,給棠雪發了條信息:剛才手機沒電了。
棠雪:哦。
黎語冰發現棠雪的昵稱改了,世界第一考王?什麼鬼。
他找了一張烤紅薯的照片,p了幾個字「世界第一烤王」,發給棠雪。
過不久,棠雪回他:黎語冰,我殺了你!
黎語冰握著手機,低頭悶笑。
蔣世佳坐在一旁,冷漠地看他,看了一會兒,蔣世佳突然開口叫他:「冰哥。」
「嗯?」黎語冰抬頭看向蔣世佳。
蔣世佳:「你知道電視上那些殺室友的新聞,他們都有一個什麼共同點嗎?」
「都是變態?」
「錯。他們都沒有女朋友。」
「……」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51 PM
49、
連著兩天,梁女士參加了兩個飯局。一個飯局是和花滑俱樂部的,另一個是和楊教練、省隊教練及領導、冬季運動中心的領導們。
喻言像個展覽品一樣被他媽帶著,他本來就話少,又不太習慣這樣的社交模式,因此大多數時候是緘默的,別人不問他話,他絕不主動說。
領導們稱讚他「沉穩」「有大將風度」,一個個的,講話都是圓滑漂亮。
這樣的飯局令喻言感到疲憊。
飯局散時,梁女士和兒子一起回學校。下了計程車,喻言送她去會議中心酒店,梁女士就近住在那裡。
走在路上時,喻言問梁女士:「媽,我有一個問題不明白。」
「什麼?」
「為什麼我要簽俱樂部,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進省隊、國家隊?」
「俱樂部相對自由一些,我們自主性會強很多。不過,我們還是要跟體制內搞好關係的。」梁女士答道。她心情不錯,看向兒子的目光溫和慈祥。
當然了,還有一件事她沒有告訴喻言, 那就是——進國家隊自然好處多多,但也處處受制於人,而她,不能接受兒子的人生被別人控制。
梁女士答完喻言的問題,反過來問他:「我也有一個問題。」
「媽,您說。」
「言言,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喻言沒猶豫便點頭:「嗯。」
梁女士心內不悅,表面不動聲色問:「是那個棠雪嗎?」
喻言沉默,低頭看著腳下,過了一會兒,突然抬頭看她:「媽,你是不是私下找過棠雪?」
梁女士被問得愣了一下。
喻言的目光不復溫順,反而帶著些受傷,看著她,說道:「棠雪現在不理我了。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後一句話,語氣不自覺帶上了一點質問。
梁女士已然不爽至極,卻又故作無辜地愣住,說:「我跟她說什麼?你倒是該問問她,她跟我說了什麼。我只是問一下你們是怎麼回事,就被她好一頓說,嘖嘖嘖,小姑娘嘴巴像槍口一樣,我連還嘴的機會都沒有。」
喻言怔了怔,隨即搖頭,「棠雪她不是這樣的人。」
「你的意思是媽媽在撒謊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女士悠悠歎了口氣,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言言,我承認,我不喜歡那個女孩,但這不是重點。我要說的是,你現在不可以談戀愛,無論物件是誰,懂嗎?」
「為什麼?」
「因為你必須專注於事業,你的目標、你的夢想是世界冠軍,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你也不要覺得我是恐龍家長,不給你自由。全家人這麼多年,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精力,多少金錢,對你寄予著多高的期待?不光我們,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為你付出嗎?你現在不是你自己的,你的人生也不是你自己的,你的夢想更不單單是你自己的。」梁女士一口氣說了許多,說到後來情緒漸漸地有些激動,語速變快。
喻言辯解道,「我知道,我一直在努力,不辜負所有人的期待,可這與談戀愛不衝突。」
「怎麼不衝突?她會讓你分心的。」梁女士抱著胳膊,盯著他的眼睛,氣勢變得咄咄逼人,「你敢說她沒讓你分心嗎?你訓練的時候沒有想她?比賽的時候沒有想她?沒有因為她耽誤時間?」
「我——」
梁女士打斷他,「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喻言垂下視線,小聲說道:「我可以調整的。」
「哦,你可以調整,那你要調整多久?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有沒有時間和機會去調整?言言,你多高了?已經一米七八了!這個身高對花樣滑冰來說意味著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再長高?長到多少?你的夢想隨時有可能中斷,而你現在還整天想著那些兒女情長,你也太把夢想當兒戲了!」梁女士越說越氣,最後深深吸了口氣,搖頭,「言言,我對你很失望。」
「媽……」
「夢想和愛情,你只能選一個。」
——
省錦標賽期間,棠雪沒人管束,白天自行練習,晚上累得像條死狗一樣回宿舍,洗完澡複習。她感覺自己高考都沒這麼辛苦。
而且黎語冰又來煩她,給她發視頻邀請。
棠雪拒絕了邀請,回了條資訊:要期末了大哥。
黎語冰:我也複習,一起,互相監督。
棠雪:你都去為國爭光了還用考試?
黎語冰:回去要補考。
得,比她還慘呢。
黎語冰又發來視頻邀請,棠雪這次點了同意。
手機架在書桌上,對著一張人臉學習,這感覺略有些怪異,好在適應一下就好了。
棠雪低頭專心做數學題時,黎語冰的注意力全在手機螢幕上。他手按在課本上,抬眼偷偷看著她。看她時而舒展時而微蹙的眉,看她低垂的眼睫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看她挺翹的小巧鼻樑,和櫻花瓣一樣的嘴唇。她思考問題時,喜歡挺著筆桿,咬著下嘴唇。柔軟的嘴唇被她的牙齒硌出各種形狀。
黎語冰伸出食指的指尖,在她微蹙的眉間撫了撫,接著指尖慢慢向下移動,眼睛,鼻子,臉頰……緩緩地描繪著她的臉龐。
最後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瓣上,留戀般地輕點著。
蔣世佳洗完澡出來,身上裹得超級嚴實,不像是洗完澡倒像是冬眠結束剛從洞裡爬出來。沒辦法,這是冰哥的硬性要求。
出來時,蔣世佳一眼看到黎語冰隔著手機摸人家妹子,眼神著迷的樣子好特麼變態。他現在特別擔心冰哥會對著手機來一發。
幸好冰哥並沒有那麼猥瑣,他只是收回手指,指尖在自己的嘴唇上輕輕蹭了一下。
這小動作搞得蔣世佳老臉一紅,想背過身去,又實在忍不住,於是繼續看著。蔣世佳也搞不懂自己一個單身狗為什麼要看別人恩愛,反正他這幾天已經被虐習慣了,現在內心超級平靜甚至想開包瓜子兒。
棠雪凝眉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抬頭。黎語冰立刻恢復一本正經看書的模樣,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蔣世佳恍惚產生了一種跳幀的錯覺。
棠雪看著螢幕上的黎語冰,這貨垂著眼睛看書的樣子,還真有點賞心悅目。她用筆敲了敲螢幕,喚他,「黎語冰。」
黎語冰抬眼,「幹什麼。」
「這道題你會嗎?」棠雪把作業紙拿到鏡頭前。
她終於開發出這種複習方式的新功能了。
黎語冰三兩下算出來,仔細地給她講了。
棠雪聽著,心裡有些疑惑。是因為距離產生美嗎?為什麼她感覺黎語冰的聲音聽起來好溫柔?她都快醉了……
講完題,黎語冰見她呆愣,便「喂」了一聲。
「啊?謝謝謝謝。」棠雪提筆在作業紙上照著黎語冰的思路飛快地寫起來,空出來的左手不自覺地在臉上胡亂揉了揉。
黎語冰說:「不用謝,別忘了給我朋友圈點讚。」
「蛇精病哦。」
黎語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用一種大哥問候小弟的語氣,說道:「喻言最近怎麼樣了?」
「別跟我提他。」棠雪沒好氣地說。
……
複習完功課,棠雪和黎語冰互道晚安,之後她沒忘了去給黎語冰點讚。最近忙得根本沒時間刷朋友圈,等點進黎語冰的主頁才發現,我勒個去,這傢伙出門比個賽而已,有必要發這麼多朋友圈嗎,嘖嘖嘖,看把你騷得,都要騷成彩虹色的了。
黎語冰收到棠雪的一大波點讚後,正要表揚她呢,突然又收到自己媽媽發來的消息。
黎媽媽: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黎語冰:?
黎媽媽:裝,接著裝。
黎語冰:??
黎媽媽:你以前朋友圈都長草了,現在天天發,頓頓發,發給誰看呢?
黎語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55 PM
50、
棠雪和喻言的冷戰一直持續到省錦標賽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是花樣滑冰的決賽。棠雪坐在觀眾席的角落裡,戴著帽子口罩,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
觀眾席裡有不少冰迷,看到喻言出場時,禁不住鼓掌。喻言曾得過全國青少年賽事的單項金牌,名氣雖比不上那些名將,但作為新秀也被不少人關注著。近期關於他的最熱門新聞,是說有人自稱在閒魚上買過他這塊獎牌,這個新聞被某貼吧網友投票評選為年度十大笑話之一。
喻言的臉色蒼白,神色疲憊,棠雪看著他這樣,便有些自責。也許她不該把怨氣發到他身上,畢竟有一個強勢霸道的媽媽並不是他的錯,他不是幫兇,甚至也可能是受害者。
喻言今天的自由滑選曲是一首爵士樂,性感迷人風情萬種的音樂竟被他演繹出一種憂鬱的氣質。棠雪不懂音樂,可她能感覺到他不開心。她很難過,特別想跑下去跟他說一聲對不起。
她正糾結呢,突然,喻言在做阿克塞爾三周跳時,騰空落下後冰刃打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向冰面。
轟——棠雪彷彿聽到了血肉之軀與冰面撞擊的沉悶聲。
她猛地站起身。
花樣滑冰的危險係數就像它的觀賞係數一樣高,高速旋轉的身體在落下時,運動員往往要承受幾倍於體重的衝擊力,可想而知喻言現在有多疼。
但他沒有猶豫,爬起來很快地接上動作,繼續滑。
有人在沉默,更多的則是在鼓掌。
……
雖然失誤了,但喻言還是拿到了金牌。棠雪想去找他,可她看到他在和他媽媽揮手,唉……她歎了口氣,起身走出去。
晚上,棠雪回宿舍時,在宿舍樓外看到了喻言。
他穿著運動服,立在路燈下發呆,樣子挺拔清瘦,側臉看起來有些憔悴。
棠雪走近時,他正好轉了下頭,兩人視線便對上。
互相看了一會兒,他們同時開口了。
「對不起。」
「對不起。」
棠雪不自在地撓了撓頭,說:「你幹嘛要道歉啊。」
「我為我媽媽感到抱歉,雖然不知道她對你說了什麼,但……棠雪,請你不要生氣了。」
「沒事啦,」棠雪搖了搖頭,「那個……我其實不該把氣撒到你身上,不好意思啊。」她一說軟話就挺難為情的,這會兒也不看他,視線移開,落在燈光外的草叢上。
喻言望著她的臉,沉默不語,兩人之間又安靜下來。
這樣過了一會兒,棠雪開口問道:「你身體還疼嗎?」
喻言連忙搖頭,「不疼了。」
「嗯,還是要看看醫生的。花滑摔跤很常見的,那麼多世界名將都摔過呢,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棠雪。」喻言突然輕聲喚她。
「嗯?」棠雪收回目光,看向他。她感覺他的目光不像平時那樣溫潤乾淨了,好像多了很多心事。她看著這樣的他,莫名地有些傷感。
喻言問棠雪:「如果,夢想和愛情你只能選一個,你選什麼?」
棠雪張了張嘴,突然明白他在糾結什麼。她心裡湧起一陣難過,看著他的眼睛,有點委屈地反問他:「不可以兩個都選嗎?」
「不可以。」
棠雪認真地想了一下,最後歎了口氣:「我大概會選夢想。」
——
晚上棠雪和黎語冰一起複習功課時,她總是走神,發呆。
黎語冰只當她是太累,說她:「睏就去睡。」
棠雪回過神,托著下巴看他。
黎語冰喜歡她這樣注視他的樣子,就好像她的眼裡只有他一樣。
「黎語冰,我問你個問題。」棠雪說。
「問。」
「如果夢想和愛情你只能選一個,你選哪個?」
黎語冰瞇著眼睛看棠雪,反問:「為什麼這樣問?」難道這貨要為了夢想放棄喻言?嗯,幹得漂亮。
棠雪催促他,「你快說,選什麼?」
黎語冰思索了一下,搖頭:「這個問題不科學,正確答案只有一個,沒的選。」
「哦?」
「選擇一個,就要放棄另一個,這是前提,對吧?」
棠雪點頭,「對。」
「如果為夢想放棄愛情,你會得到夢想;但如果為愛情放棄夢想,你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棠雪有些迷茫,「為什麼?」
「因為,假如你為了愛情放棄夢想,你會把失去夢想這筆賬全部算到愛情上,你會覺得自己為他付出了很多。當你與夢想距離越遠,你對愛情的怨念就越大。浪漫就是這麼慢慢、慢慢地被磨平的。」黎語冰一臉高深莫測,像個資深騙子,說完又補上一句,「別不相信,這就是人性。」
棠雪覺得黎語冰說得好有道理,她更加傷感了,問黎語冰:「黎語冰,你有夢想嗎?」
「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欺負你。」
棠雪一陣黑線,「小時候的事情就不要總是提了好嗎……那現在呢,現在的夢想是什麼?」
「現在啊……」黎語冰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低頭牽著嘴角,笑而不語。
現在,還是欺負你。
——
過了幾天,喻言要去北京參加中國花樣滑冰大獎賽,問棠雪能不能去送他。
他總是希望自己能擁有和黎語冰一樣的待遇,總是在較勁。
棠雪把喻言送到機場,倆人一起在機場吃了午餐。
午餐是牛肉拉麵,很鹹,一點也不好吃。
往後的很多日子裡,這頓午餐都是喻言印象最深刻的一頓飯。鹹到發苦,難吃,但是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捨不得結束。
吃完午餐,兩人在餐桌前對坐著,沉默。
也不知從何時起,沉默成了他們之間的常態。彷彿有什麼東西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可他們都不願意道破。
喻言突然從背包裡翻出一個盒子,推到棠雪面前。
「這是什麼?」棠雪問。
「送給你的,打開看看。」
棠雪拆開盒子,見裡頭是一個半舊的、銅制的地球儀。地球儀做得很精緻,圖畫精細,手輕輕一撥,地球便靈活轉動。
棠雪撥著地球儀,「這個,有些年頭了吧?」
「嗯,這是我爺爺給我的生日禮物,那年我五歲。」
棠雪一陣奇怪,「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喻言低頭,不知想起什麼,突然笑了笑,「其實,我從小最大的夢想,是環遊世界,想走遍每一個國家,看看全世界的人都在怎樣生活。」
棠雪怔了怔。
「我從六歲開始學花樣滑冰,所有人都說我是天才。天才意味著你必須不辜負所有人的期待,比別人付出更多,更努力。我幾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上面,也沒機會出去轉轉,去看看這個世界。」喻言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又無奈地笑,「花樣滑冰不是我的夢想,但它是很多人的夢想。所以我會堅持下去。」
棠雪一陣難過,安慰他:「以後肯定有機會去環遊世界的。」
喻言低頭看了眼時間,「走吧。」
棠雪把他送到安檢口,他們要分別時,喻言說:「棠雪,我可以抱抱你嗎?」
棠雪主動抱住了他。
喻言緊緊擁著她的身體,他閉著眼睛,貪婪般地呼吸著,陶醉於這片刻的溫存。
「棠雪。」喻言突然喚她。
「嗯?」
「我……」
我喜歡你。
第一眼的你,第二眼的你,越來越喜歡。
高興的你,不高興的你,囂張的你,失落的你,調戲人的你,鬧脾氣的你,所有都喜歡。
我那麼喜歡你。
現在卻要放棄你。
「我走了。」喻言深吸一口氣,終於只是說了普普通通的一句話。
「嗯,一路順風。」
喻言放開她,拉著行李箱,轉身,走向安檢口。他離開時,棠雪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我放棄了你。
棠雪看著他的背影,她眼圈紅了紅,突然叫住他:「喻言。」
喻言身形頓住。
「其實,」棠雪在他身後說道,「每個人都會像你一樣選擇的。所以你不要說對不起。」
喻言轉過身,立在原地望著她:「棠雪,你沒有心絞痛的感覺嗎?」
「我……」
「如果沒有心絞痛的感覺,就說明你其實沒有喜歡我。」
棠雪怔了怔。
「棠雪,你不要被自己騙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8 10:58 PM
51、
棠雪回去的時候心情像是下了雨,霧氣朦朧,潮濕低落。她買了點啤酒,回到宿舍讓夏夢歡陪她喝。
夏夢歡擺出了一大堆零食,棠雪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嚴格遵守自己的食譜規定,一口零食也不吃,就坐在地板上喝酒。
「大王, 你怎麼了?」夏夢歡問她。
棠雪歎了口氣,「我挺心疼他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夏夢歡鬧糊塗了,她問:「誰呀?」
棠雪沒有回答,又搖頭歎了口氣,滄桑的樣子,像個街頭賣藝的老頭兒。她問夏夢歡:「你說,喜歡,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嗯……」夏夢歡想了想,答道,「我覺得是心動,就是那種,噗通,噗通……」
棠雪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臉蕩漾,像朵含苞待放的嬌花兒。棠雪樂了,「喲呵,你還挺懂啊?」
「咳。」夏夢歡有點不好意思,扭過頭喝了口酒,拿著個小魚乾在那啃。
棠雪的神情帶著些傷感,說道:「其實我對喻言,確實沒有對邊澄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就是你說的那種噗通噗通的感覺。」
「那你不喜歡他?」
「還是喜歡的,只不過,不是噗通噗通那種喜歡。唉我也說不清楚了,喝酒喝酒。」
她沒說清楚,夏夢歡倒是聽清楚了,「就是一點點喜歡,喜歡得沒有那麼多而已。」
棠雪點頭,「你說得對。本來我覺得以後會越來越喜歡的,只要給我們時間培養感情。誰知道根本沒有以後了。」
——
棠雪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整理失戀的心情,因為考試周來了。她除了複習考試還得兼顧訓練,晚上經常挑燈夜讀,裝得像個學霸似的。
黎語冰他們已經去了波蘭比賽,兩邊有六個小時的時差,所以他沒再加入她的複習活動中來。棠雪忙的要死也沒怎麼跟他聯繫,倒是每天晚上睡覺前堅持去他朋友圈讚一遍,作為他此前幫她輔導功課的回報。
不過,雖然棠雪和黎語冰的聯繫變少了,他的名字在她耳邊出現的頻率倒不降反增。因為黎語冰在國外打比賽,霖大很多人在關注他的動向。冰球本來是小眾項目,托黎語冰的福,現在它在霖大有著很廣泛的群眾基礎。
就連棠雪的室友們也在關注黎語冰的比賽,偶爾還會看直播。室友們第一次在宿舍看黎語冰的比賽直播時,棠雪剛好下了訓練回寢室,看到三個姑娘擠在電腦前,她好奇地走過去看電腦螢幕。電腦裡正在直播中國隊和冰島隊的比賽,這會兒鏡頭拉得很遠,沒有特寫。
就在這時,她聽到趙芹問:「哪個是黎語冰呀?」
棠雪一陣黑線,指了指其中一個身影,指尖隨著那道身影移動著,她說道:「就這個,」看到那人轉身,背後的球衣號碼露出來,她說,「19號球衣的……你們都是什麼眼神。」
三個室友不看比賽了,統統轉過頭看她。
室友們表情都是一臉驚奇,搞得棠雪一陣莫名其妙,「怎麼了?」
夏夢歡問:「大王,你是怎麼認出他的呢?明明鏡頭那麼遠,身材又都差不多,還穿著厚厚的護具。」
棠雪叉開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在我眼裡,自帶狗頭。」
室友們呆住。
棠雪裝完X就走,沒跟著看比賽。她回到自己桌前,放下書包掏出課本,坐下來打算開始進行愉快的複習活動。
夏夢歡起身走過來,扶著她的椅背,神秘兮兮的說:「大王誒,我覺得你跟黎語冰挺合適的。」
「合適什麼呀?」棠雪扭頭看她。
「在一起呀!你不覺得你對他很瞭解嗎?」
棠雪聳了聳肩,「實驗室的小老鼠,每一隻我都很瞭解,難道我要跟老鼠結婚?」
夏夢歡被說服了,由衷地感歎:「大王,你這口才不搞傳銷挺可惜的。」
……
期末這段時間,棠雪和黎語冰之間的唯一的一次聊天,是黎語冰有一天跟棠雪視頻,問要不要給她帶點琥珀,那是波蘭特產,他可以買一些帶回國,原石或者成品都行。
「有塑膠的琥珀嗎,給我來一斤。」這是棠雪的回答。
「沒有。真琥珀,你到底要不要?」
「大哥——」
她沒說完呢,黎語冰立刻「嗯」了一聲,先把這個便宜占下了。
棠雪:「你覺得我多有錢啊?買琥珀?我拿什麼買,難道要我去賣身嗎?」
「你的意思是你用身體交換?」
「我說黎語冰,我怎麼感覺你現在越來越像個禽獸了,你這才出去幾天啊,都跟外國人學了什麼?」
黎語冰就低頭笑,也不說話。
好些天沒聽她講話,心裡的思念濃得像酒,現在就算被她罵兩句,他都覺得甜蜜,他覺得自己沒救了。
棠雪看到黎語冰的樣子,感覺他越來越像個變態了,搞得她心裡毛毛的,都不好意思罵他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9 09:58 PM
52、
期末考試結束後,棠雪馬不停蹄地開啟了比賽模式。
「騰翔杯」短道速滑大賽的主辦方是霖城冬季運動中心,由一個叫「騰翔」的運動用品公司冠名,賽事級別談不上多高,不過因為獎金比較豐厚,所以也吸引了一些高水準玩家。
棠雪目前的主項是五百米,這次比賽報名了五百米和一千米。
「我對你要求不高,兩個專案,有一個能進半決賽就行。」褚霞說。
「褚教練,我對自己的要求很高。」
「哦?」
「每一個站在賽場上的選手,目標都是冠軍。」棠雪一臉高深莫測裝X相,此刻如果她照照鏡子就會發現,她可能被黎語冰附體了。
張閱微正好經過,聽到棠雪吹牛,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呵呵,蝸牛也能得第一,做夢吧。」
棠雪說:「張閱微你什麼意思,我要是拿了冠軍你學狗叫嗎?」
張閱微脖子一梗冷漠地看她:「你要是拿不了冠軍呢,你學狗叫嗎?」
褚霞一陣頭疼,「行了你們倆,又是蝸牛又是狗,咱滑冰隊都被你們搞成動物園了。」
——
黎語冰是在棠雪比賽這天回到霖城的。一下飛機他就往外跑,可憐的行李箱被他拖在身邊,滑輪幾乎要離了地面。比行李箱更可憐的是蔣世佳,又不想追又不得不追,跟在冰哥身後兜風,滿機場就他們倆最耀眼。
好不容易上了計程車,黎語冰報了霖大的地址——騰翔杯在霖大的滑冰館舉辦。然後他不停地催促司機:「師傅麻煩您快點,謝謝。」
師傅挺不耐煩的,「別催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能有什麼事兒啊?」
蔣世佳說:「師傅,她媳婦快生了,您就快點兒吧。」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他們,「當我傻嗎?媳婦快生了你們去學校幹嘛呀?」
「在校醫院生呢。」
「……」司機師傅一踩油門,感慨道,「現在的年輕人可真牛逼。」
托蔣世佳的福,一路上司機跟黎語冰聊了許多的育兒話題,把黎語冰搞得沒脾氣,到後來一閉上眼睛他都能想像到棠雪懷裡抱著個大腦袋娃娃的樣子……
噗嗤,他禁不住笑出聲。
蔣世佳默默地挪了挪身體,離冰哥遠一點。
好不容易到了霖大,黎語冰下車就跑,留蔣世佳慢吞吞地拿下行李箱,跟司機結帳。結完賬,蔣世佳拖著兩個大行李箱立在寒風之中,默默地憂傷了一會兒,這才打道回府。
……
褚霞在教練席上看著場上隊員熱身,一邊跟身旁人聊天,一扭頭突然看到黎語冰,她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黎語冰穿著標誌性的紅黃白三色運動服,胸口上還印著小小的五星紅旗,這會兒跑得滿頭是汗,喘著氣問褚霞:「比到哪兒了?」
「半決賽,她還在呢。」褚霞朝著冰場上努了努下巴。
「嗯,我看見了。」黎語冰早就看到棠雪了,他剛進來的時候就朝她招手了,不過她沒看見他。
黎語冰怕棠雪分心,也就沒再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待在教練席默默地看著她。
褚霞發現黎語冰胸前掛著個通行證,也不知道是從誰那扒來的。褚霞感覺黎語冰這人很神奇,平常話不多,也不是那種喜歡交際的性格,但很多人,上到教練下到隊員,就是喜歡他,難道真的是因為臉嗎?
褚霞見黎語冰的視線一直追著棠雪的身影,便說道:「她進步很大,說實話我挺意外的。」
黎語冰收回視線,解釋道:「她每天給自己加訓,吃的方面也控制得很嚴格。」
「難怪呢。」褚霞臉上難得地浮現出欽佩的神色。
黎語冰莫名地就湧起一股自豪的情緒。
說話間,場上的比賽開始了。黎語冰看到棠雪像模像樣地擺好預備姿勢,他禁不住牽了牽嘴角,目光柔和了幾分。
「小傻子,加油。」他自言自語。
其他人關注點都在場上,沒注意到他。只有褚霞,距離他比較近,聽到了這句話,一瞬間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褚霞默默地往一旁挪了挪。
砰——
發令槍響。
棠雪的起跑不錯,排在第二位,不過整體來說四位選手的能力比較接近,沒有誰被落下太多。看得出領滑的那位經驗豐富,棠雪幾次想要超越她,都沒得手,那人背後彷彿長了眼睛,知道棠雪的動向,一直擋在她身前。
一圈,兩圈,三圈。
五百米的短道速滑總共就四圈半,快得轉瞬即逝。
黎語冰的心漸漸地提起來。他自己比賽都沒這麼緊張過。
棠雪其實有機會從外道過人,但她沒有那麼做。外道過人意味著要滑更大一個圈,比別人滑更多的距離,她並不是盲目自大的人,現在這個情況大家都咬這麼緊,如果貿然走外道,搞不好要落在第三名第四名。半決賽只有每組前兩名才可以晉級。
棠雪沒有行動,後面的人可不願意坐以待斃。第三名突然找機會想要在內道插過去,可惜的是沒控制好動作,腳下一打滑直接摔了。
摔向了棠雪。
棠雪猝不及防就感覺到一股力量撞到身上,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飛向賽道外,身體貼著冰面滑行了不久,「咚」的一下,屁股撞到了冰場邊緣的塑膠隔板。
她坐在地上,一臉茫然地四下望瞭望。
比賽已經結束了,成功滑到終點的兩個人正在和親友團揮手致意。
而她坐在冰面上。
一切都顯得很不真實。
「對不起啊。」突然有人說。
棠雪目光聚攏,看到是剛才那位罪魁禍首,罪魁禍首一臉愧疚,彎腰想把她扶起來。
棠雪擺了擺手,自己從冰面上爬起來了。
短道速滑的規則就是這樣,賽場上充滿著不確定性,這是殘酷也是魅力。既然敢來比賽,就該接受規則,不要輸不起。她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然後她滑完剩下的那點距離,也沒心思看成績了,捂著屁股滑行著到休息區入口,套上冰刀套,離開冰面。
剛踏出冰面,一抬頭,竟然看到一個人。
那人這次沒穿白色運動服,而是穿了蛋炒飯在身上,設計上一言難盡的衣服,竟然也被他穿出了玉樹臨風的氣質。
真是,好些天沒見到他了啊……
但是,棠雪一想到自己剛才狼狽的樣子都被他看見了,她又覺得特別彆扭,於是沒有看他,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說了一句:「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黎語冰把她往懷裡一扯。
棠雪冷不防被迫撞進他懷裡。她正要罵人呢,他突然收攏手臂,抱住了她。
棠雪怔了怔。她整個人陷進他懷裡,鼻端全是他的味道,風塵萬里的氣息,有些陌生也有些親切。與此同時兩人靠那麼近,她又本能地抗拒著。
黎語冰的手掌按在她後背上,像是哄孩子那樣,輕輕拍了拍,溫聲說道:「沒事的。」
棠雪本來也覺得沒事兒,她都把自己勸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了。可是現在黎語冰這樣說,她又莫名其妙地有事兒了,肚子裡突然冒出很多委屈,鼻子酸酸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湧。
她閉上眼睛在黎語冰的衣服上蹭了蹭,感覺到一片濕意。
你妹啊……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29 10:03 PM
53、
黎語冰不敢抱棠雪太久,只拍了拍她便鬆開。他低頭,見她眼裡掛著淚,他的心一陣抽疼,問她:「還有機會吧?」
「那要看裁判了。」棠雪被他看到掉眼淚,那叫一個彆扭,抬手蹭了蹭臉, 「也不知道錄影有沒有拍清楚,不知道會不會判我橫切。」
兩人當時離得太近了,速度又快,棠雪不太記得別人插進內道時,她自己的胳膊有沒有對對方造成干擾,賽場上有些犯規是無意識的,具體的得交給裁判。其實裁判也不是萬能的,有時候對於同樣的情況,不同的裁判會給出不同的判罰結果。
棠雪站在賽場邊等著,心裡忐忑得不行,手還忍不住揉屁股。黎語冰看她那樣子,又心疼又莫名覺得好笑。他特別想替她分分憂,又擔心被打。
等了不久,裁判席那邊看完錄影重播,分析了一下,最後給出的結果是:棠雪在排名第二位時遭受到干擾,直接判晉級。
棠雪大大地鬆了口氣。
黎語冰莞爾,抬手敲了敲她的頭盔,「不錯麼。」
棠雪正要和黎語冰講話,見張閱微從他們面前經過,她要滑另一組半決賽。走到他們身邊時,張閱微看了黎語冰一眼。
黎語冰還在研究棠雪的頭盔。
棠雪對張閱微說:「你,加油。」
張閱微破天荒地沒有翻白眼也沒有瞪她更沒有嘲笑她,而是小聲地答了一句「好哦」,聲音竟然帶著幾分溫柔靦腆,像個古代的大家閨秀。
棠雪快嚇死了,「張閱微你吃錯藥啦?摸摸胸口告訴自己,你可是男孩子!」
張閱微的背影踉蹌了一下,棠雪彷彿聽到了她的磨牙聲。
棠雪收回目光,見黎語冰在看她,她朝張閱微的背影指了指,說:「這是我在滑冰隊新收的小妹,怎麼樣,聽話吧?」
黎語冰的手掌往她頭盔上一拍,「出息。」
整天就知道收小弟收小妹,有本事收個老公啊。
——
張閱微順利挺進決賽,這樣一來霖大有兩個人進了女子五百米的決賽,褚霞對這個結果表示很滿意。
賽道分配時,張閱微成績最好,在最內道。棠雪由於是被判進來的,在最外道,劣勢中的劣勢。這種劣勢直接體現在出發身位上,雖然她出發不比別人慢,但就是排在最後一個。
黎語冰的視線追著冰面上最後那道身影,對褚霞說:「不到三個月練成這樣,可以交差了。」
「是啊,」褚霞點頭道,「能進決賽就挺出乎我意料的。」
黎語冰稍稍放了心。
不過褚霞還是有點遺憾,說:「她經驗太少了。」
短道速滑這項運動,想要過人,只有速度是不行的,還要技巧。看得出來棠雪一直在努力超越,三圈過去了,一直沒成功。
第四圈的時候,褚霞對棠雪已經沒要求了,滑完就行,反正張閱微一直領滑,不出意外金牌還是他們的。
但棠雪卻突然爆發了。她猛地加速,像枚導彈一樣從外道上突進過去,找準時機切入內道,佔據位置。她爆發得太快了,被她反超的兩個對手根本沒有防備,就只看到一個身影咻地一下穿插過去,眼睛都來不及眨。
媽蛋!追!
追不上啊……
就這樣,棠雪保持著第三的位置滑完了剩下的距離,最後半圈的時候她還在嘗試超越,儘管沒有成功。
不過,第一次出征就得到一塊銅牌,也還不錯啦!
下了領獎臺,棠雪捧著花回到休息區,看到黎語冰正靠在牆邊抱著胳膊看她,棠雪想到他剛才給她的那個擁抱,唔,心裡有點暖。
她於是把手裡的花遞給他,「戰利品,送你了。」
黎語冰接花的時候,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要笑不笑的樣子,目光清澈晶亮。
棠雪挺彆扭的,眼神飄開。
黎語冰拿到花,放在鼻端聞了聞。與此同時他右手放在衣兜裡,手心裡握著一塊琥珀原石,摩挲著猶豫著,最後都快把它掏出來時,又手一鬆,琥珀落回到衣袋裡。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要嚇到她。他心想。
有些人呢,就得小火慢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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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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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8-29 10:07 PM
54、
第二天比的是一千米。棠雪這些天訓練的重點在五百米,中長距離也就是意思意思,既無經驗又無實力。到了賽場上來真的,前半程她還算威武,後半程就疲軟無力了,頗像是一個只能金槍不倒一分鐘的男人。
所以她最後止步四分之一決賽。
張閱微實力了得,一千米決賽也拿了冠軍。領完獎接受完採訪,張閱微跑去找棠雪,對棠雪說了一句她憋了好久的話。
「你沒有拿冠軍,是不是該學小狗叫了呢?」張閱微說,說完不經意地看了眼黎語冰。
黎語冰就在棠雪身邊,一聽這話,來了精神,挑著眉看棠雪。
棠雪一手插著腰,瀟灑地撫了一下腦袋,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呀。汪。」
張閱微沒想到她真的就這麼汪出來了,一時驚訝得有些語塞。
棠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她還汪出節奏感了呢,屈著一條腿,腳掌輕輕點著地面,自己給自己打著拍子。
張閱微本來是找棠雪打臉的,可現在她又一次被棠雪的無恥打敗了,她臉一黑,「你這個神經病。」
黎語冰在一旁突然笑出聲。
張閱微看向他。
他的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嘴唇是那種健康的淺緋色,英俊的眼睛裡蕩漾著笑意,視線落在棠雪的髮頂上。
「你說得對,」黎語冰說,「她真的是個神經病。」
張閱微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低著頭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這傢伙,剛才還像個驕傲的公雞,現在一下子變成謙遜的紅高粱,搞得棠雪一臉莫名,伸長脖子看她的背影,發現她的後頸有些紅。
「有古怪。」棠雪自言自語。
黎語冰在棠雪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將她的髮型搞亂,然後說:「你把人家嚇跑了。」
棠雪偏頭躲他,捂著腦袋瞪他一眼,「本王的腦袋是能隨便摸的嗎?」
「你也可以摸我的,只要你夠得著。」
棠雪一陣黑線,「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
黎語冰莞爾,垂著視線笑了一下,他想到一件事兒,又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臘月二十八,你呢?」
「速滑隊也這麼晚?」
「嗯,」棠雪點了點頭,「冬季集訓,自願參加。速滑隊的人都報名了……你呢?」
「我差不多,球隊要訓練,年後還有比賽。」黎語冰說著,跟棠雪要了她回家訂的車次。
——
下午的時候,棠雪在更衣室遇到張閱微。張閱微剛換好衣服,這會兒胳膊下夾著瓶礦泉水,單手就把瓶蓋擰下來,特別的威武霸氣。
棠雪想到張閱微這兩天的異常,走過去叫她:「小張子。」
張閱微沒好氣道,「幹什麼。」
棠雪眼神覷了她半天,突然問:「你是不是暗戀我呀?」
張閱微差點把礦泉水扔到棠雪臉上。
「你神經病。」張閱微說。
棠雪感覺張閱微真是一個小可憐,罵人都不會,翻來倒去就那幾個詞兒。
張閱微也不知想到什麼,眼神頗有些心虛,提著礦泉水瓶匆匆離開了。棠雪立在原地,對著她的背影說道:「我可是直的,筆直筆直的!」
樓道裡傳來張閱微的怒吼:「你去死吧!」
棠雪聳了聳肩膀,換了衣服坐在凳子上看手機,發現一條新資訊。
喻言:恭喜。
棠雪:謝謝。我還沒恭喜你呢,這次比賽成績很好……你什麼時候回來?
喻言:我進了國家隊,暫時不回去了。
棠雪:哦,恭喜啊。
……
兩人之間彷彿隔了一層東西,講話都小心翼翼的,客套且克制,這讓棠雪有些不適應。這才分別多久啊……棠雪握著手機,幽幽歎了口氣。
又一個人,要走散了啊。
棠雪突然想到黎語冰。那黎語冰算什麼呢?走散了?走著走著又繞回來了?
呃……
——
騰翔杯結束後,棠雪她們火速進入集訓狀態。大部分學生已經放寒假了,整個學校都冷冷清清的,晚上出門特別的有氣氛——拍鬼片的那種氣氛。
廖振羽和夏夢歡都回家了,喻言也不在,棠雪一下子就孤獨寂寞冷了,尤其晚上一個人在宿舍,老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貼近她,外邊稍微有點響動就嚇得夠嗆。
第一天晚上,她不敢關燈,在床上躺到十一點,終於是睡不著,翻著通訊錄想找個膽大的人跟她說說話。
廖振羽怕鬼,夏夢歡怕鬼,爸爸媽媽……算了不要讓他們擔心了……
翻來翻去,最合適的人竟然是黎語冰。
棠雪挺糾結的,在「要面子」和「要命」之間稍稍做了個抉擇,最後點了通話邀請。
「喂?」
「嗯,黎語冰……」
「是我。怎麼了?」
「咳,」棠雪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我覺得你陽氣應該蠻重的,是吧?」
黎語冰:「幾個意思,你這是要——採陽補陰?」
「啊?咳咳咳……」棠雪一陣尷尬,「不是,我就隨便問問。」
黎語冰卻突然笑了,低沉悅耳的笑聲,通過手機傳到她耳朵裡,屋子裡很安靜,安靜得只餘他的笑聲。
黎語冰想到他們小時候,有一次班裡同學討論當時流行的一部恐怖電影。棠雪說自己也看了,結果在別人提到那些鬼怪時,她總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樣子。
呵呵,這貨怕鬼啊……
棠雪在黎語冰的笑聲中感覺被看穿了心事,禁不住臉上升起一股燥熱。她拉了拉被子,自欺欺人地把自己整個兒蓋住。
黎語冰笑夠了,卻並沒有揭穿她,只是問道:「今天訓練怎麼樣?」
「唔,還行。這幾天重點練跟滑,學了很多技巧,還沒消化掉。」她一板一眼地彙報完,又扯了些別的,重點吐槽了張閱微,並且還信誓旦旦地懷疑張閱微暗戀她。
黎語冰感覺這個世界不能好了,連女孩子都來跟他搶人了。
棠雪說完自己的情況,又問黎語冰今天過得怎麼樣。黎語冰關注點全被那個張閱微帶偏了,這會兒答得心不在焉的,棠雪感覺黎語冰似乎不太想和她說話,她說道:「那要不就這樣,你睡覺吧?」
黎語冰說,「我給你講故事吧。」
「哦?」
黎語冰開電腦,搜索了睡前故事,隨便選了一篇,照著給她念。
那是一篇童話故事,主角是小豬和小青蛙,適合三到六歲的兒童。棠雪聽了一會兒,不滿道:「黎語冰,你是想把我當智障哄嗎?」
黎語冰笑,「別打岔。」
好嘛,智障就智障吧。
黎語冰便繼續講小豬和小青蛙的故事。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細膩溫柔得彷彿要融化在無邊的夜色中。棠雪聽在耳裡,身體漸漸地放鬆,感覺那聲音越來越遙遠,遙遠……
睡著前的最後一刻,她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意識:他的聲音可真好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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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8-8-30 10:42 PM
55、
從那之後,直到集訓結束,棠雪每天晚上厚著臉皮給黎語冰打電話。黎語冰突然變厚道了,從來沒有嘲笑過她,還給她講故事。
棠雪反倒不太適應了,白天的時候跟張閱微說:「黎語冰他怎麼變乖了呢?」
「我怎麼知道。」
「有沒有可能他也暗戀我呢?」棠雪說完嚇得身體一抖,立刻搖頭, 「不不不那太可怕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過於敏感了。一會兒張閱微一會兒黎語冰,不分年齡不分性別,全世界都暗戀她嗎?好像有點太自戀了哈……
棠雪決定用請客吃飯來回報黎語冰的好意,黎語冰欣然接受。這貨飯量特別大,到回家前的最後一刻,棠雪被他徹底吃窮了。
她連在高鐵上買個盒飯的錢都沒有了,臨上車前提著一袋子泡麵,黎語冰數了數,一共四桶。
黎語冰第一次見到有人不遠萬里把泡麵背回家,問她:「這是幹什麼?」
「在車上吃。」
「四桶?」
「還有你的。」都這個時候了棠雪還惦記著請他吃飯呢,可以說是很有做飼養員的覺悟了。而且她還帶了一根香腸,玉米味兒的,「到時候可以讓你咬一口。」她對黎語冰說。
黎語冰啼笑皆非,搖頭道,「我不想咬這個。」
「那你想咬什麼?」
他偏開臉不說話,彎著嘴角,視線落在遠處,就在那笑, 也不說話。
高大帥氣的年輕人,笑容溫柔清澈,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十分矚目,走過路過的男女老少都往他身上瞄。
棠雪說:「我知道你想咬什麼。」
「哦?」黎語冰收回視線,低頭看她。
棠雪朝他擠眼睛,「等回去我給你買個狗咬膠。」
黎語冰一陣無語,抬手擄袖子,「你給我過來。」
棠雪怎麼可能過去,轉身繞著行李箱跑。黎語冰動作比她快,腿還長,只邁了一步就走到另一邊堵她,沒等她換方向跑開,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輕輕鬆鬆就把她拽過來了。
黎語冰手臂繞著棠雪的脖子,單手卡住她往自己懷裡拖,笑聲有點邪惡,「跑啊,怎麼不跑了?」
「別別別,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棠雪能屈能伸,扯著他的手臂想脫離他的控制。倆人離得很近,她的肩背抵在他的胸前,他呼吸時胸膛的起伏準確無誤地傳遞到她身體上,這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以及羞赧。
黎語冰往她腦瓜頂上彈了個爆栗,換來她吃痛時身體的輕顫。他感受著懷裡少女軀體的顫動,心裡有一種異樣感,好像有些滿足,又隱隱地在渴望更多的東西。大腦裡浮現出一些夢境裡的片段,支離破碎卻香豔十足,搞得他呼吸不穩,連胸膛的起伏都變得劇烈了。
棠雪正賣力掙扎呢,黎語冰突然手一鬆,放開她。
她揉著腦袋,「小肚雞腸。」
黎語冰轉身沒看她,拉著行李箱去檢票口。
棠雪一陣莫名其妙,拉上自己的行李箱,跟了上去。
……
上車的時候是棠雪先上的車,地面存行李的地方滿了,她拉著行李找到座位,想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二十六寸的行李箱被她抬起來時,周圍的乘客都敬佩地看著她。
棠雪心裡苦啊,她往行李箱裡邊塞了很多東西,這會兒太托大了,舉到半路就有些搖搖欲墜。可是大家都這麼敬仰她,搞得她又不好意思放下。
一雙手臂突然出現,穩穩地抓住行李箱。
棠雪發覺黎語冰站在她身後,他的手臂從她左右兩側伸過去抓行李箱,這樣一來她整個人像是被他從身後環抱住。而且,黎語冰的動作和她一樣,都是一手扶著行李箱的尾端,一手抓著行李箱的提手。提手那麼小,沒有多餘的空間留給他,所以他半張手掌在她手上了。
這和剛才不一樣,剛才她彷彿一隻鵪鶉被他掐住,在那光顧著撲棱翅膀,而現在,他們緊密地貼在一起,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的方向。棠雪輕輕轉動脖子,腦袋撞到他的下巴。
「別動。」他低聲說。
棠雪難得這麼聽話,真沒再動了。
黎語冰扶著行李箱往上托,棠雪也跟著用力,其實根本不需要她用力,她幾乎感覺不到行李箱的重量了,現在讓她感受最清晰的是右手手背上疊著的,他的手掌,寬大,火熱,乾燥,包裹著她,像一個小爐子,烘烤著爐膛裡的凍鴨梨。
黎語冰成功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時,他的手臂抬起一個角度,棠雪比他矮二十公分,稍一偏頭,眼裡全是他的手臂,那感覺,像是被圍在一個人形的籠子裡。她人生中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實實在在感受到男生和女生的差異,身高上的,體格上的。
並且她感覺終於能理解那些小女生為什麼喜歡高大的男生了。
黎語冰動作自然地收回手,低頭看了她一眼,「發什麼呆。」
「沒。」棠雪趕緊坐在自己座位上。
黎語冰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她身邊。他是後來買的這趟車次,座位不在這,只能等過一會兒和人換座位了。
……
高鐵開動後,棠雪扶著下巴,看窗外的風景,那樣子很像一個文藝的小女生。
黎語冰看著她黑亮柔軟的髮絲,問她:「在想什麼?」
棠雪便扭過臉看他,眨了眨眼睛,「我在想……」
在想,如果當時我們一起上了初中和高中,結果會是什麼樣呢?
黎語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忍不住問,「到底在想什麼?」
棠雪卻不說話了,翻出小枕頭和眼罩,整理好往椅背上一靠,睡覺。
黎語冰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棠雪摘下眼罩,「睡不著,聽點音樂。」她拿過包翻了一會兒,問黎語冰,「你有耳機嗎?」
黎語冰看著她折騰,也不覺得煩,找到自己的耳機遞給她。
「謝謝。」棠雪插上耳機,將一個耳塞塞進耳朵裡,見黎語冰直勾勾地看她,她把另一個耳塞遞向他,「你聽嗎?」
黎語冰接過耳塞,放進自己耳朵裡。
棠雪調好歌單,繼續努力睡覺。
第一首歌是一首輕快甜蜜的男女對唱,歌名《愛上你的好天氣》。
黎語冰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勾著白色的耳機線,眼睛望著窗外。今天陰天,遠處山巒起伏,雲暮低垂,不知會不會下雪。
人心情好的時候,無論怎樣的天氣——晴空萬里還是烏雲密佈,都算是好天氣。
看了會兒風景,黎語冰的眼睛有些疲勞,他收回視線,看向身旁的棠雪。
她側著臉,呼吸均勻,看樣子已經睡著。
黎語冰撩了一下她的瀏海,她沒反應。
又戳了戳她的臉蛋,還是沒反應。
黎語冰的手便向下滑,沿著她的胳膊一路向下,最後,握住她的手。
他把她的手抓到自己手心裡,翻來覆去地玩。揉揉手心,捏捏手指。女孩子的手真的不一樣,纖細漂亮,柔軟得不像話,他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捏壞了。
玩了一會兒,黎語冰突然低頭,把她的手送到嘴邊,嘴唇輕啟,捉住她的食指,輕輕咬了一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31 10:13 PM
56、
棠雪這一覺睡得很沉。她自從恢復訓練之後,睡眠品質就相當地好。
再醒來時,是黎語冰叫她,讓她吃飯。
棠雪摘下眼罩,看到面前的小桌子上擺著一份豪華盒飯,有牛肉燉土豆,清炒蝦仁,還有些素菜。
她摸了摸肚子,還真是餓了。
黎語冰遞給她一份真空包裝的熟食。棠雪接過來一看,是滷豬蹄。
「謝謝。」棠雪撕開包裝咬了一口,味道不錯。空虛的胃部被食物填充的感覺相當美好,她有些高興,看到黎語冰面前只有盒飯沒有豬蹄,便問:「你怎麼不吃?」
「我吃過了。」黎語冰說著,臉偏向一側不看她。
棠雪在一旁,只看到他線條優雅的下頜,和微微牽起的嘴角。
她一陣莫名其妙。神經病哦,吃個豬蹄而已,至於笑得這麼淫蕩?
「黎語冰,你是不是沒吃過幾頓好的呀?」棠雪問。她感覺還真有這個可能,運動員嘛,對食譜要求比較苛刻。尤其是這種優秀的運動員。
「不是。」黎語冰否認了。
棠雪沉浸在自己的猜測裡,「回頭我請你吃好的。牛蹄筋,豬耳朵,小魚仔,還有鴨脖,鴨掌,鴨舌——」如數家珍地羅列自己認為的人間美味。
黎語冰打斷她:「鴨舌?」
「是啊,你不會沒吃過吧?」
「舌頭?」
「對啊,請你吃。」
黎語冰低頭掰著筷子,說,「好啊。」語氣慢悠悠的,頗有些意味深長。
棠雪老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不過麼,黎語冰正常的時候本來也不多見,不正常才是他的本體。這麼一想,她又覺得釋然了。
——
他們的火車是下午一點多到站的。今天來迎接棠雪的是廖振羽。
棠校長的老同學生了病,他去外省探望同學了,明天才能回來;年底棠媽媽醫院特別忙,這段時間是小朋友們呼吸道疾病的高發期,還有些熊孩子放了假因惹是生非而受傷,什麼偷偷放小鞭炮啦,砸玻璃啦,招惹流浪狗啦……各種奇葩原因。
所以就只有廖振羽來迎駕了。
實際廖振羽也沒必要來的,只不過他在家待得發黴,實在無事可做,於是出來找老大玩耍。
黎語冰和棠雪兩個人都是條順盤亮,走在人群裡很惹眼,他們倆一出站,廖振羽就看到他們了。
「老大,這裡!」廖振羽朝棠雪揚了揚手。
三人匯合後,棠雪這就要和黎語冰分道揚鑣,問他:「你怎麼走?」
黎語冰的視線往廖振羽身上掃了掃,俯視的角度,不怒自威,搞得廖振羽壓力很大,與此同時還有一丟丟委屈和莫名其妙。
黎語冰說:「我爸媽還沒回家……你們打算做什麼?」
棠雪也不知道做什麼,想了想,她說,「我先回家把東西放下吧。」
黎語冰那樣子,很明顯是不想一個人孤獨寂寞冷地回去,於是棠雪把他也捎上計程車了。
回去的車上,三人商量了一下,棠雪和黎語冰都是風塵僕僕的,不想搞得太疲憊,於是決定在棠雪她家社區附近新開的茶室裡鬥地主,健康休閒又益腦。
下車時,天空飄飄落落地下起了小雪,丁點大的雪花,落在身上立刻化掉。棠雪站在車外看著黎語冰付車費,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的流動資產,目前是人民幣三塊錢整,這還是留著今天坐地鐵的……
拿著這三塊錢去茶室找樂子,怕是要成為傳說。
棠雪是個死要面子的人,總覺得把黎語冰和廖振羽拐到自己的地盤裡,就該她請客。這會兒她頗有點英雄氣短的尷尬,表面還得裝x,略一沉思,說:「反正我家沒人,要不去我家吧。」
於是陣地就這麼轉移了。
……
這還是黎語冰第一次走進棠雪的家。大三居,格局方正,客廳很寬敞,裝潢風格是乾淨,大方,溫馨,細節處透著點生活的小情趣。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陽臺,那裡貼牆擺著不少花草,正中間放著茶几躺椅。
棠雪搞了點零食和水果端上來。她讓黎語冰和廖振羽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坐在茶几對面的地毯上,在那洗牌。
打牌麼,就是要賭點東西,否則就沒意思了。棠雪現在是窮光蛋,賭錢肯定不行。她想了一下,起身跑去房間找了根眼線筆。
「贏的人往輸的人臉上畫東西,一次畫一筆。」
第一局的地主是用抽牌的方式決定的,棠雪抽到了地主。廖振羽在學校聽過傳聞,說黎語冰智商很高的。所以他感覺跟黎語冰當隊友,這局穩了一半。
事實證明,他真是太天真了。黎語冰手攥一手好牌,閉著眼睛亂打,簡直不堪一擊,廖振羽都要懷疑他是機器人託管了。
因為豬隊友的拖累,廖振羽就這麼把勝利拱手相讓了。
棠雪拿著眼線筆,淫笑著站起身,「嘿嘿嘿……誰先來?」
廖振羽看著黎語冰,抱怨道:「你到底會不會玩啊?」
「會。」黎語冰語氣不容置疑。超自信的。
棠雪先走到黎語冰身邊,她單膝跪在沙發上,笑嘻嘻地說,「閉上眼睛。」
黎語冰聽話地閉上眼睛,樣子有些溫順。
棠雪握著眼線筆,黑色的筆尖緩緩地接近他的眼瞼,見他要動,她連忙制止,「別動。」說著,忍不住抬手按住他的臉。
黎語冰感受著臉頰上那柔軟溫熱的指尖,心臟禁不住微微顫動,有些緊張又有些歡快。
他刻意地放緩了呼吸,裝作很正常的樣子。
可是睫毛卻不受控制地劇烈抖動。濃長密實的睫毛,撲簌簌地顫抖著,像是在凜冽寒風中瑟瑟發抖的黑色小蝴蝶,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棠雪只當他睫毛抖動是因被異物觸碰的正常反應,她安慰他,「就畫個眼線,不要緊張。」
廖振羽冷眼旁觀,他感覺黎語冰的表情,呵呵,那不叫緊張,那叫享受。
棠雪給黎語冰畫了一道眼線,離開時,視線不經意間地掃到了他的嘴唇。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他的嘴巴,感覺他的唇形真好看啊。恰到好處的飽滿度,唇線清晰柔和,唇色是天然的櫻花粉,健康潤澤,像蜜桃果凍。
好想摸摸哦。
棠雪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很危險,於是有些尷尬,連忙放開他,朝廖振羽招手,「你,過來。」
黎語冰隔在他們兩人中間,看到廖振羽往這邊挪時,他將棠雪手裡的眼線筆輕輕一抽,說,「我幫你畫吧,畫哪裡?」
「呃,也畫眼線吧。」
黎語冰依然照做。畫完了,第二局開始。
第二局,棠雪感覺自己的牌不好,就沒有叫地主,輪到廖振羽叫。廖振羽打定主意不要和黎語冰當隊友了,於是爽快地當上了地主。
「老大,我很同情你。」廖振羽幸災樂禍地說。
很快,廖振羽發現他真是太天真了,他最該同情的是自己。
——黎語冰這個傢伙取消機器人託管模式了,智商突然上線,和棠雪配合默契,殺得他片甲不留。
廖振羽:……QAQ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江湖險惡、什麼叫禽獸不如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31 10:16 PM
57、
三人玩了一下午鬥地主,棠雪只輸了兩把,都是黎語冰當地主的時候輸的,她的臉上被黎語冰畫了兩撇小鬍鬚。
黎語冰則被她勾畫出了精緻的眼線。她描了好多次,眼線尾部拉長,上挑,黎語冰原本英俊的眼睛被修飾得嫵媚動人。
他輕輕地眨了眨眼睛,然後緩緩地看了棠雪一眼。
勾魂攝魄,傾國傾城。
喲呵——
棠雪誇張地捂了一下心口,「嘖嘖嘖,真是妖孽。」
黎語冰一個沒繃住,笑了。
廖振羽笑嘻嘻地湊過來,一臉求誇獎的樣子,「老大,那我呢?」
「你是妖怪。」
「……QAQ」
廖振羽攬鏡自照,黯然神傷。
其實這個事兒,他的顏值不該背鍋。要知道他臉上那麼多道道,絕大部分是黎語冰畫上去的,一開始黎語冰還幫著棠雪給廖振羽畫眼線,可問題黎語冰作為一個直男,連畫眼線都特麼是直的,一道一道,枯草一樣糊在眼瞼上,這畫風,讓廖振羽想到小時候畫太陽,也是用直線來強調明亮的。
後來黎語冰放飛自我不畫眼線了,在他左臉上畫了一輛自行車。
一輛!自!行!車!
他到底輸了多少把啊……┭┮﹏┭┮
廖振羽備受打擊,沉默不語。
棠雪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請你們吃飯。」
廖振羽打起了一些精神:「哦?老大你要請我們吃什麼?」
「那要看我們家冰箱裡有什麼了。」
廖振羽默默地把「想吃海鮮自助」這樣癡心妄想的話咽回去。
棠雪去廚房看了看,冰箱裡東西還真不少。
廖振羽跟在棠雪身後,看她開著冰箱門清點東西,看起來好專業的樣子。
黎語冰抱著胳膊靠在廚房門口,用一種監視的姿態看著他們。他個子高,配上白皙的面龐和妖孽眼線,這麼面無表情地以俯視的姿態看人時,很有一種女王氣場。
棠雪掂著手裡的土豆,掃了黎語冰一眼,說:「黎語冰,你現在好像東方不敗哦。」
黎語冰想到東方不敗身上少的那個物件,臉黑了。
廖振羽問棠雪:「老大,你還會做飯呀?」
「開玩笑,」棠雪指了指滿滿當當的冰箱保鮮層,「這一冰箱的東西我都會做。」
「這麼厲害?」廖振羽肅然起敬。
「那當然。去,把朕的七寶玲瓏大火鍋呈上來。」
廖振羽:……我信了你的邪!
黎語冰抱著胳膊看他們倆智障兒童歡樂多,看到最後輕輕扯了一下嘴角,雖然很鄙視,可還是忍不住輕笑。
……
火鍋的底料和調料都是現成的,除了保鮮層的蔬菜,棠雪還在冷凍層裡找到了魚丸、牛肉丸、羊肉片,以及手巴掌那麼長的凍海蝦,三人把菜品搞了搞,圍在餐桌邊開動。
三個人飯量都挺大的,在騰騰熱氣裡一邊撈一邊吃,餐桌上的菜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廖振羽吃著吃著,抬頭一看這熱火朝天的情形,突然噗嗤笑出聲。
棠雪莫名其妙:「笑什麼。」
「我就是突然想到,小學的時候參觀養豬場的情形。」
棠雪和黎語冰都默默地看著他,不說話。
廖振羽也覺得自己這個聯想不太恰當,尷尬地咳了一聲,又故作輕鬆地問:「老大你們也參觀過吧?」
「我們參觀的是養雞場。」黎語冰說。
「哦?好玩嗎?」
「還行,回來之後你們老大做了一件事,比養雞場更好玩。」
廖振羽好奇道:「什麼事啊?」
黎語冰正要開口,棠雪連忙舉著筷子打他:「你不許說!」
他笑呵呵地向後仰身體躲她。等她收回筷子,他坐直身體假裝又要開口,結果她繼續舉筷子打他。
廖振羽快好奇死了,「到底是什麼事啊?求求你們不要玩了,我要瞎了!能不能在我失明之前告訴我……」
可惜,廖振羽的心願並沒有得到滿足。黎語冰最後屈服在棠雪的淫威之下,什麼都沒說,只是笑著遞給她一個雞蛋。
棠雪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廖振羽長歎一聲,低頭給夏夢歡發了條信息。
廖振羽:幹什麼呢?
夏夢歡:吃飯,看電視,怎麼了?
廖振羽:我現在有點需要你。【滄桑點煙.jpg】
夏夢歡:廖振羽你是不是進派出所了需要人撈你呀?說吧,黃賭毒你沾了哪一樣?
廖振羽:…………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夏夢歡:那你為什麼需要我呀?
廖振羽:你知道嗎,我老大被一個江湖騙子盯上了。
夏夢歡:是黎語冰嗎?
廖振羽:bingo
夏夢歡:嗷,我還懷著大王的孩子!
廖振羽爆汗,差點忘了,夏夢歡也是戲精學院的高材生,人家畢業之後去還流氓學院當了博導。他真是病急亂投醫啊……
夏夢歡:我倒要看看外邊那些妖妃是怎麼迷惑大王的。
廖振羽:……
夏夢歡:你幫我直播好不好?一定要圖文並茂。
廖振羽:我……
夏夢歡給廖振羽發了一套小蘿莉賣萌的表情包,廖振羽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一定是因為表情包太可愛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31 10:19 PM
58、
吃完飯,廖振羽和黎語冰很自覺地幫忙把餐具收進洗碗機裡。
棠雪洗了幾個蘋果,一邊吃蘋果一邊指揮他們。
廖振羽說:「老大,一會兒叔叔阿姨回來,看到我們把你家冰箱吃空了,會不會嚇到?」
棠雪撇了撇嘴,「他們今天不回來了。」
黎語冰聽到這裡,抬了抬眉,想到這貨怕鬼的事兒。他倒是挺願意留下來哄她睡覺,就是怕被打出去。
等忙活完了,棠雪坐在客廳看電視,黎語冰坐在她身邊,拿走了遙控器。
然後他調了調,調到一個下圍棋的節目,停下來。
棠雪啃著蘋果,斜著眼睛睨他,「傻孩子,又裝X,你看得懂圍棋?」
黎語冰用遙控器指著電視,開始給她講棋。
棠雪也不確定他說得對不對,反正她一個字兒沒聽懂,感覺像是在和外星人交流。
圍棋下得很慢,黎語冰耐心地講了一會兒,棠雪開始打哈欠,「行了,知道你厲害了,換個頻道行嗎……」
黎語冰超級聽話,握著遙控器按了按,換到了釣魚頻道。
棠雪也是才發現原來電視上還有專門釣魚的頻道。一個大男人站在河邊,握著魚竿紋絲不動,背景裡有個翻譯腔的男低音在喋喋不休地解說。這是電視臺嗎,這是ppt吧?
「我再給你講講釣魚。」黎語冰說。
棠雪仰著身體靠在沙發一側,抬腿作勢要踢黎語冰,「你誠心不讓我看電視對吧?」
黎語冰一把扣住她的腳踝,慢慢放下去,「別鬧。」
棠雪:「……」
可能是因為他太孔武有力了,她被他捉住腳踝時,有一種被脅迫的侷促感,以及不知從哪來冒出來的淡淡的羞恥。
真是莫名其妙。棠雪揉了揉臉蛋,默默地掙脫他。她沒再說話,側過身體看向電視。
看了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黎語冰調低電視音量,放下遙控器湊過去,俯身在她眼睛前晃了晃手,見她呼吸均勻,黑長挺翹的睫毛紋絲不動。
他彎腰想要將她抱起來,廖振羽終於看不下去了,出聲制止:「喂,你想對老大做什麼?」
黎語冰嫌廖振羽太吵,朝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輕聲說:「她怕鬼。」
廖振羽一臉恍然。黎語冰以為他要說什麼,結果他突然低頭,手指飛快地發資訊。
廖振羽:黎語冰擔心老大怕鬼,一個人不敢睡覺,所以要先把她哄睡了再離開!
夏夢歡:好吧這個事情我做不到,我也怕鬼。妖妃得一分。
廖振羽:他把老大抱起來了!我老大一米六八,現在像個小雞仔一樣嗖地一下就被他抱起來了!以後要是他欺負老大我肯定打不過他!
夏夢歡:照片照片!
廖振羽舉著手機,拍到一個黎語冰抱著棠雪離開的背影。大晚上的曝光不好,角度也不好,還給拍糊了。照片上大部分畫面是黎語冰高大的背影,濃重如山。棠雪只露出小腿的一部分,腳上掛著一雙粉色的拖鞋。
夏夢歡就靠著這截小腿和粉色拖鞋,完整腦補出棠雪陷在黎語冰懷裡的畫面。
夏夢歡:我的天,我被萌到了,怎麼辦,好想把大王剝光了打上蝴蝶結送給黎語冰啊!
廖振羽:……你清醒一點!
……
黎語冰的動作有點僵硬。女孩子柔軟的肢體完全陷入他懷中,使他怦然心動又不敢輕舉妄動。棠雪平常跳得歡,真睡著了安靜不動時,黎語冰難得地從她身上感覺到女孩子特有的柔弱感,這使他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像是抱著個稀世珍品瓷器。
黎語冰將棠雪抱進臥室,腳向後一推關上門,走到床前,輕輕地把她放下去,脫下鞋,蓋好被子。
然後他坐在床頭,端詳著棠雪的臉。
棠雪微微側著頭,一邊臉上蓋著髮絲,臉上的小鬍鬚還沒洗掉,看起來很搞笑。黎語冰伸手,撥了撥她的頭髮,都攏在耳後。
攏完頭髮,他的手卻沒收回來,停在她臉頰上,用指背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蛋。
「我怎麼會喜歡你呢。」黎語冰自言自語,似剖白,也似喟歎。
他突然彎腰,緩緩地靠近,一手撐在枕頭上,低著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一般,只是輕輕地碰一下,不敢停留太久。但這已經足使他心跳加速,快得像密集的鼓點。
「黎語冰。」棠雪竟然開口了。
黎語冰嚇了一跳,身體僵硬,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遙控器給我啊……」
黎語冰鬆了口氣,轉頭見床頭櫃上放著個手電筒,他拿過來塞到棠雪手裡,「給你。」
棠雪滿足了,不鬧了。
黎語冰給她掖好被子,站起身,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棠雪的書架上擺著不少高中課本,還有習題冊,剩下的是課外書,漫畫,小擺件,牆上貼著明星的海報。所有這些,在他眼裡都是陌生的,那是他不曾觸及過的時光。
他有些不甘心,仔細地尋找屬於他的那一份。終於,他在書架的最底層找到一個有拱形玻璃罩子的木盤,盤裡擺著好多拇指大小的塑膠拼裝玩具。
這些玩具,都是從奇趣蛋裡搜集的。
而奇趣蛋,大部分是用他的錢買的。
黎語冰抱著木盤,微微笑,又突然歎氣。
吱——
門突然被推開一道縫,廖振羽的腦袋伸進來。
黎語冰看了他一眼。
「你沒對我老大做什麼吧?」廖振羽問。
黎語冰把木盤放回去,站起身,「走了。」
「洗把臉再走。」
是,是得洗臉。倆人一個妖孽一個妖怪,大晚上的這樣出門搞不好有人報警的。
兩個直男都天真地以為眼線筆和碳素筆差不多,洗起來很容易,結果現實教做人了……
廖振羽一籌莫展地看著鏡子,感覺自己更像妖怪了呢。
黎語冰用手機搜索了一下眼線筆的洗法,說是要卸妝液。他們在洗手間這方寸之地尋找了一下,終於找到一瓶叫「卸妝油」的東西。
黎語冰的眼線是貼著眼瞼邊畫的,他吃力地擦了好多油,快瞎了。這一刻他感覺那些化妝的女孩子真是偉大,天天做這些竟然沒瘋。
總算搞完這個工程,倆人都挺疲憊的。他們一起出了門,廖振羽被外頭的小冷風一吹,突然夾了夾大衣,問黎語冰:「你想做我老大的男人,對不對?」
黎語冰抄著兜走在前面,問:「你喜歡什麼?」
廖振羽呵呵一笑,「你想賄賂我啊?我告訴你,我可是不會背叛老大的。」
黎語冰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他,「一雙喬丹的限量版球鞋。」
「……」
「兩雙。」
「……」
據說,男生對球鞋的癡迷程度,不亞於女生對口紅的狂熱。
黎語冰不再看廖振羽,轉身繼續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廖振羽追上他,說:「你以為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告訴你,真的可以!」
……
黎語冰回到家時,他爸媽在看電視。
他站在玄關處換鞋時,聽到媽媽在客廳問:「你回來了?吃過飯沒?」
「嗯。」
「那過來吃點水果。今天的蜜瓜好甜的。」
黎語冰放好行李,在客廳坐著跟父母聊天。他爸爸斯文沉靜不愛講話,在家一般是媽媽說話,爸爸只要負責聽話就好。
「今天去誰家玩了?」黎媽媽問。
「一個同學。」黎語冰答得含糊。
黎媽媽豎起耳朵,「哦?小學同學還是中學同學?男的女的呀?」
黎語冰沒說話,捏著牙籤吃蜜瓜,眼睛盯著電視螢幕,裝作看得很認真的樣子。
黎媽媽悄悄打量他,本想觀察一下他的神情有沒有不同尋常,可是這一看,注意力漸漸地全被他的眼睛吸引了。
那之後她的表情一直是震驚又憂傷,還帶著點委屈,搞得父子二人都有點莫名。
到晚上睡覺得時候,黎爸爸問她:「你怎麼了?」
「老公,語冰他畫眼線了!」
「???」
「是真的,」黎媽媽扶著額,愁眉緊鎖,「他沒洗乾淨。」
「……」
黎媽媽越想越難受,「本來還希望他帶個姑娘回來呢,現在倒好,他把自己變成姑娘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31 10:20 PM
59、
棠雪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她爸爸已經回家了,正在廚房煮麵條吃。番茄濃湯掛麵,加點蔥花,平底鍋上煎兩個雞蛋,香氣四溢,大早上的聞著就餓。
棠雪靠在廚房門口,吞口水。
棠校長不經意間一扭頭看到她,嚇了一跳:「你怎麼還長鬍子了?」
棠雪拍了拍腦袋,「忘了洗了。」
不過,她昨天晚上是怎麼睡著的呢?棠雪回憶著,唯一有印象的是她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黎語冰那個神經病鍾愛各種老年人活動,搶了她的遙控器。
然後貌似就睡過去了。
至於她是怎麼從沙發挪到床上去的……
棠雪突然有些臉熱,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側頸窩。
她轉身去洗漱,棠校長往鍋裡添了些熱水,又拿了麵條要加,問她:「你吃多少啊?」
棠雪頭也不回,霸氣說道:「你放多少我吃多少。」
棠校長:……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麵條也煮好端上來了,父女二人坐下來吃早飯。棠雪問爸爸:「我媽呢?」
「忙了一晚上,剛睡下,等她起來我再給她做飯。」
棠雪有點幽怨,「整天在外邊照顧祖國的花朵們,家裡的花朵就不管了。」
棠校長樂了:「你自我評價還挺高。」他想到一事,問棠雪,「我才把冰箱裝滿,今天一早發現快被搬空了,你說,你是不是最近手頭緊,把裡邊的東西拿去賣了?」
棠雪差點被麵條卡住嗓子,順了半天氣,不滿地看著她爹:「我至於那麼道德敗壞嗎?……就是請同學吃了個火鍋。」
「可太謙虛了,你是請大象吃的火鍋吧?」
棠校長之所以不怎麼信,是因為廚房和餐廳都太乾淨了,根本沒留下任何與食物相關的痕跡。他哪知道,那是因為黎語冰和廖振羽兢兢業業打掃得徹底,臨走之前還把垃圾給收了。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人,」棠雪一陣受傷,「行吧,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要我了,我一會兒去找爺爺奶奶。」
棠校長知道她去了肯定是告狀,他抖了抖筷子,「行行行,吃你的吧,大過年的,別給我惹事了。」
「不過我最近確實手頭有點緊,要不您先借我幾個錢花花?我等拿了壓歲錢再還你,借一百還一百零一。」
「你就是來跟我討債的。」
棠雪磨了半天,從爸爸那裡磨來二百塊錢。
她白天在社區裡活動了一下筋骨,又踩著輪滑鞋練了一會兒,雖說輪滑算是一種替代訓練的方法,不過地面總歸和冰面不一樣。所以保持對冰面的熟悉很重要,這就是所謂的「冰感」。
棠雪摸著自己兜裡可憐的兩張票子,正有點糾結去哪裡滑冰呢,黎語冰這個傢伙,突然來消息了。
他發來一個遊樂場的連結。那遊樂場是本市新建的,有一個很大很漂亮的摩天輪,摩天輪下邊是露天冰場。
這地方倒是挺好的,又漂亮又熱鬧,棠雪有些心動,拉下去看價格,立刻眼前一黑。
這哪兒是遊樂場,這是土匪窩吧?搶錢呢!
黎語冰:我今天點外賣,運氣好,抽到兩張夜場券,免費。
棠雪:說吧,要我怎麼做才能帶我玩。
黎語冰:叫聲好聽的。
棠雪:爸爸!
黎語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8-31 10:24 PM
60、
黎語冰晚飯吃得很早,吃過飯收拾了一下,背著包站在玄關處換鞋。黎媽媽端著杯水假裝路過,停在不遠處偷偷看他。
她兒子那個春風得意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危險啊。
「語冰,你要去約會嗎?」黎媽媽狀似不在意地問。
黎語冰勾了勾嘴角,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說:「我今天晚點回,你和我爸早點睡。」
兒子走後,黎媽媽端著杯水在家裡飄蕩,樣子疑神疑鬼的。黎爸爸忍不住說:「孩子已經成年了,理應有自己的世界,你不要操心了。」
「我只是擔心,」黎媽媽說著,突然一臉神秘地看著他,「老公,我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語冰他好像從小就不喜歡女孩子。」
黎爸爸呆了一呆,「不、不會吧?」
「真的。」黎媽媽坐到黎爸爸的身邊, 「他小學同桌,叫棠雪,你還有印象嗎?」
「有的有的,我沒見過但是聽你們說過。」
「棠雪是校長的女兒,又好看又聰明,特別特別可愛,他們班小孩都喜歡她,就語冰不喜歡。語冰跟我說過想換同桌,我問為什麼,他說就是不喜歡棠雪。我問他想跟誰做同桌,他的回答是誰我忘了,反正是個小男孩。」
「哦,那後來呢?」
「後來我覺得,因為不喜歡人家就換同桌,這太驕縱了,對他自己的性格也不好,所以我沒跟老師說,想等兩個孩子相處看看。結果呢,相處了六年也沒培養出同學愛,他臨畢業時還擺了人家棠雪一道,鬧得我都沒臉面對棠雪的家長了。」
黎爸爸點頭道:「對,這事你說過。你這麼一說我也有點奇怪了,語冰他中學六年,按理說在學校裡挺受歡迎的,可也沒聽說跟哪個女孩兒走得近……」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突然抓緊了對方的手,互相安慰。
「應該是我們想太多了。」黎媽媽搖頭。
「是啊,現在的年輕人,想法多著呢。你先不要瞎想,等抽空我們跟他談談。」黎爸爸摟著老婆的肩膀拍了拍。
「嗚,老公。」
「嗯?」
「我還想要孫子呢……」
「別瞎想,會有辦法的。」
「對,實在不行還能生二胎,來得及。」
「……」
——
此刻,遠在遊樂場的黎語冰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思路已經打開到何等地步了。他站在遊樂場的大門外等棠雪。馬上過年了,遊樂場外步行道的上空高高地搭了許多平行的架子,類似於葡萄架,上頭掛滿了方形的雕花仿古紅燈籠。紅色的紗布攏著燈光,一盞一盞鋪排開去,放眼一望,橘色如火,滿天皆是。
黎語冰立在燈籠架下,等著棠雪。
他心情很好。原來等待也可以是快樂的,只要對方是你想等的人。
棠雪從地鐵站出來,走得近一些時,第一眼就看到了黎語冰。
沒辦法,這貨的身高太顯眼了……
黎語冰今天終於沒穿運動服了,而是穿了工裝褲和休閒風衣,寬肩細腰大長腿,往那一立,就跟模特街拍似的。
這人,隨便穿穿就是風姿挺拔玉樹臨風的氣質。身材好,了不起哦?
黎語冰一轉身也看到她,他朝她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背景裡那些燈籠太漂亮了,他站在暖色系的燈光下笑望她,整個人像是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笑容又溫暖又好看。
棠雪以前也知道黎語冰好看,可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他的好看是如此清晰而生動,是那種直擊心底的好看。
她沒來由地有點不好意思,沉默地走過去。
走到他近前時,黎語冰看到棠雪戴著個紅色的毛線帽,毛線帽頂端有個很大的白色絨球,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特別好玩。他一時手癢,抬手在絨球上扇了兩下。
「喂。」棠雪捂腦袋,瞪他。
她仰頭瞪他時,烏亮水潤的大眼睛映著他身後無數的小燈籠,碎星一般。
簡直,漂亮得不像話。
黎語冰心弦輕顫,呆了一呆。
棠雪一臉莫名其妙:「喂,你怎麼了?」
「嗯?」他轉過身,理了一下書包,「沒事,走吧。」
兩人沿著步行道走向檢票口,燈籠輕擺,光線幢幢,棠雪走在他身邊,沐浴著橘色的燈光,一時間感覺氣氛挺奇怪的。她明明是來滑冰的,怎麼搞得像約會一樣?
她沒話找話,說道:「你說外國的紅燈區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黎語冰想堵她的嘴,「我又沒見過。」
「以後可以去見見世面,不用遠,泰國就行。我聽夏夢歡說……」棠雪講到這裡突然沒聲音了。
黎語冰好奇道:「說什麼?」
棠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檢票,檢票吧……」
黎語冰就知道那不是好話,所以也沒追問。
檢票口排隊的人好多。等過了檢票口,已經是一刻鐘之後。棠雪取了張園區地圖正研究呢,黎語冰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你不許去。」
棠雪從地圖上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啊?」
黎語冰扯走她手裡的地圖,轉身,「走吧。」
「神經病啊你。」棠雪小跑著跟上去。
從一進門,他們隔三差五地就能聽到附近的小廣播,提醒遊客保管好物品,看好自己的小孩兒……
黎語冰一聽到看好小孩兒那句話,就按著棠雪的腦袋說,「看好了。」
棠雪感覺威嚴掃地,忍無可忍,「走開,你才是小孩。」
「哦,是誰管我叫爸爸來著?這麼快就不認了?」
棠雪無話可說,默默瞪他。
黎語冰從兜裡摸了摸,掏出一塊糖遞給她。
「黎語冰!你當爹上癮了是吧?去去去!」棠雪推開他的爪子,「真把我當小孩了?!」
她黑著臉朝前走,黎語冰在她身邊呵呵笑著,一邊走一邊剝糖紙。過一會兒,棠雪突然感覺到肩膀被人按住。
黎語冰站在她身後,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繞到她面前,往她嘴裡塞了一個東西。棠雪沒有防備,自然也沒來得及反抗,嘴唇和牙齒依次被頂開,一塊硬硬的物體被推入口腔中。
隨即,帶著橘子味兒的甜蜜在口腔裡漫開來。
黎語冰的手離開時,帶著薄繭的指尖無意間擦到她柔軟的嘴唇,這使她一陣臉熱。她聽到頭頂上方,他壓抑不住的笑聲,低沉悅耳,說不出的愉悅。然後他笑著低語。
黎語冰:「爸爸愛你。」
棠雪:= =
是你冰狗飄了,還是我棠王提不動刀了?
黎語冰見棠雪要發作,他毫不猶豫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笑,那個賤樣不忍直視。棠雪本來不想打他,現在都禁不住要打他了。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一想到今天這次滑冰還是他請的——雖說沒花錢吧——她就決定饒他一條狗命。
於是兩人平安到達滑冰場。
那個摩天輪特別巨大,彩色的燈光一層一層變幻,蒼穹之下,流光溢彩的巨輪緩緩旋轉,可真漂亮。
黎語冰見棠雪仰臉看摩天輪,嘴巴微微張著,呆呆的像隻小雞。他問她:「想坐嗎?」
棠雪搖頭,「我是來幹正事兒的。」
正事兒呢就是滑冰。
不得不說這片冰場做得挺好的,除了人多幾乎沒有缺點。不過年底大家都放假了,每個滑冰場都有很多人。棠雪不可能像在學校那樣訓練,這會兒的目的就是保持在冰上的感覺。
黎語冰也差不多是這樣。
所以兩人滑得比較放鬆。
冰場人多,他們一開始在一塊,後來就滑開了。棠雪溜達了一圈,幫助了兩個摔倒的小朋友,之後立在場邊,放眼看向人群,尋找黎語冰的身影。
黎語冰真是太好找了,全場最浪的那個就是他。倒不是說他故意這樣。本來人家就是專業的,他覺得小兒科的,放別人眼裡就算身手了得了。
加上這貨身材又好,臉蛋又好,背手繞著摩天輪滑行,悠游自在的樣子,像一隻優雅的黑天鵝。
有些妹子想搭訕,瞅準時機故意摔在他附近,黎語冰就彷彿一隻眼瞎的黑天鵝,只顧滑自己的。
妹子有點尷尬,默默地爬起來。
棠雪樂不可支,正想要過去,突然看到她附近又有人摔倒。那人一看就是個生手,掌握不好平衡,必須扶著冰場邊上的隔板才能勉強站立,剛邁開步子又失足要摔,連忙繼續抓緊隔板。
他就這麼貼著隔板踉踉蹌蹌的,很是狼狽,折騰了一會兒挪到棠雪身邊。棠雪見他身體向下滑,她扶了他一把。
扶起他後,棠雪看到了他的臉。
兩人都是一愣。
「是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8:45 AM
61、
眼前這人竟然是邊澄。
棠雪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他,世界可真小誒。
他還是那樣,清秀安靜,文質彬彬,幾乎沒什麼變化。棠雪看到他時,心裡突然湧起一些情緒,也不知那算感慨還是唏噓。
邊澄站穩之後,推了推眼鏡,看著她。
厚眼鏡片的掩藏下,他眼底的情緒看不清楚。
棠雪問他:「你怎麼突然想起滑冰了?」而且還滑得那麼爛。
「我聽說你又去滑冰了。」邊澄說。
棠雪怔了怔。
邊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想,想瞭解一下。」
棠雪看著他的臉,過了好久,才「哦」了一聲。
邊澄不敢看她的眼睛,視線一直飄向摩天輪的方向。
棠雪左右看了看,問他:「你一個人?」
「嗯,你呢?」
「我——」
沒等棠雪開口呢,邊澄突然看到一道身影由遠及近滑向他們,速度極快, 眨眼之間就到眼前。高大的身影陡然而至,邊澄本能地感覺要被撞到,禁不住向後退了一下,這一有動作,冰刀又打滑,他再次站不住了,身體突然向下墜。
然而那人卻並沒有撞上來,單腳變向一個漂亮的急停,穩穩地站住。剎腳時,刀刃橫在冰面上擦起一大片冰屑。邊澄坐在冰面上,剛好看到雪白的冰屑四散飛開,他臉上也濺了一些細小的冰碴,涼絲絲的難受。
沒等邊澄反應過來呢,他的胳膊突然又被抓住,那力道大得驚人,直接把他從冰面上提起來了。
邊澄:「……」
作為一個男生,他很少處於這種弱勢的境地。
「對不起,」那人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小。」
邊澄有些不悅,抬頭,隔著眼鏡片——以及眼鏡片上細小的冰碴——看到對方是黎語冰。
「你們……」他疑惑開口。
黎語冰笑了一下,說,「我們比你們認識得早。」
邊澄看向棠雪。
棠雪感覺邊澄狼狽得像個受氣包。她指了指黎語冰,又指了指自己,解釋道:「小學同學。」
「是同桌。」黎語冰強調。
棠雪斜著眼睛看黎語冰,「你不是不樂意和我做同桌嗎?」
「樂不樂意,都是事實。」
邊澄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兩人的表情,然後淡定地低頭擦眼鏡,一邊擦,一邊對棠雪說:「杜老師生小孩了你知道嗎?」
杜老師是棠雪他們高一的班主任。她驚訝道:「啊?什麼時候的事兒呀?」
「前幾天,臘月二十三……咱們班群裡聊過這事兒。」
棠雪有點不好意思,「我閉群了。」她自從恢復訓練後比皇帝都忙,班級聊天群叮叮咚咚地進資訊,感覺十分聒噪,所以她都遮罩了,只在想起來的時候進去瞄一眼別人在說什麼。
「嗯,」邊澄戴好眼鏡,抬頭看她,「咱們班同學打算正月初四去看望杜老師。」
棠雪反應超快,立刻找了小弟來背鍋,「廖振羽怎麼也沒跟我說這事兒。」
「你要去嗎?」
「去,怎麼不去。」
黎語冰站在一旁聽他們聊天,他插不上任何話。
心裡那個酸爽啊。
邊澄講完杜老師,又說了其他一些同學的近況。棠雪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其實她高一的時候除了和周染不對付,跟別人關係都還不錯的。當然了邊澄是個特例。
一旁,被無視的黎語冰終於忍不下去了,輕輕推了一下邊澄的肩膀。
邊澄立刻站不穩,眼看著要摔下去。
黎語冰又在他摔跤之前,一抓他的胳膊,把他提回來。
簡直了,就跟貓玩耗子似的。
「你幹什麼?」邊澄皺眉說道。
「我教你滑冰。」黎語冰說,與此同時心想,省的你抓著她喋喋不休。
邊澄想拒絕,但黎語冰已經不由分說把他拎到一旁。
棠雪慢悠悠地跟著,黎語冰教邊澄的時候,她在一邊插嘴,「身體前傾,注意重心,屈膝,別站起來,不要怕摔,越怕越容易摔……」過了一把當老師的癮。
邊澄的運動神經遠沒有他的大腦發達,動作僵硬,不忍直視。也幸好黎語冰算是個盡責的老師,至少在防摔這方面做得很不錯。否則邊澄這會兒恐怕已經摔壞腦子了。
棠雪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背著手瀟灑地溜向別處。
她離開之後,邊澄問黎語冰:「你是什麼意思。」
黎語冰一樂:「你是什麼意思?」
邊澄滑到冰場邊緣的隔板那裡,扶著隔板站直身體,扭頭看著黎語冰。兩人都是面無表情,針鋒相對地看著對方,寂靜無聲的對視,彷彿彌漫著刀光劍影。
這樣過了一會兒,邊澄突然笑了。他推了推眼鏡,說:「如果我說,她跟我表白過,你會怎麼樣?」
黎語冰聽到這話,肺都快氣炸了,心裡又酸又疼難受得要命,可表面還要保持鎮定的裝X姿態。他回望著邊澄,牽了牽嘴角也笑了,說道:「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說完這些,兩人開始第二輪的針鋒相對,刀光劍影。
最後是邊澄感覺這樣的對視有些無聊,視線轉開,看向遠處,搜尋棠雪的身影。
等看到她時,邊澄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幾分。黎語冰一陣莫名,順著邊澄的視線看過去,好,他也黑臉了。
——這才多大一會兒,棠雪身後已經多了兩個男的,穿著打扮像小混混。她在前邊滑的昂揚自得耀武揚威,那倆小混混跟得心甘情願服服帖帖。
「你去。」邊澄沒好氣道。
黎語冰沒等他開口,已經調頭滑向棠雪。他繞著她兜了兩圈,動作敏捷又輕鬆,輕鬆到了一種輕盈的地步。
「這誰?」黎語冰問。
倆小混混先是看了看黎語冰的身高,繼而看了看他靈活的技巧。這人的冰刀就跟養熟了的貂兒似的,惹不起惹不起。
於是他們走了。
棠雪看到黎語冰,笑了,「那倆人想泡妞,要教我滑冰。」
黎語冰一陣心塞。對於這個人,就得像孵雞蛋一樣把她時時刻刻攥在手心裡,稍一鬆懈就不知道能跟誰跑了。
「下次再有人纏著你,你叫我。」黎語冰說。
「不用,」棠雪搖了搖頭,「我讓他們先追上我再說。」
然後她在前他們在後,始終保持距離,他們怎麼追都追不上。她就像遛狗一樣遛兩個小混混玩。
黎語冰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扇了一下她頭頂的毛線球,「你可真有出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8:50 AM
62、
倆人在冰場又玩了一會兒,黎語冰這次一直跟在棠雪身邊,沒有離開,棠雪沒再看到邊澄,以為他走了。
之後他們離開冰場時,在出口處遇到了邊澄。
黎語冰心內冷笑,這一手守株待兔玩得好。
既然遇到了,三個人就一起往外走。遊樂場裡依舊熱鬧得很,棠雪其實玩兒心挺大的,又想玩過山車又想坐跳樓機,可惜到處都要排隊,過年了,大家可真閒。
她不想浪費時間去排隊,最後只好玩玩打氣球了。
玩具手槍,塑膠子彈,氣球有大有小,小的還分不同的顏色,打到不同的氣球,會有相應級別的獎勵。獎品有大小公仔,和各種時興的玩具。
所有氣球裡最高貴的是一個紅色的小氣球,打到它,就可以在大型公仔裡隨便挑一個帶回家。
棠雪看著獎品架上的一隻粉色恐龍,她以前不相信一見鍾情,現在信了。
「我要它。」棠雪指了指恐龍。
「淘寶上買。」黎語冰給她指了明路。
但是棠雪已經掏了人民幣遞過去,「先玩二十塊錢的。」
二十二十又二十。
越玩越上癮,越玩越不服氣。
一百塊錢就這麼玩進去了,到最後一槍時,黎語冰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棠雪扭臉看他,以為他也想玩,她把槍遞給他。
黎語冰沒接。他根本不相信這玩具手槍能打到對面那個小氣球,雖然說不上原理,但他直覺這裡邊有貓膩。
「走吧,我給你買一個。」黎語冰說,頓了頓又強調,「一模一樣的。」
「我來試試吧。」一直在旁靜靜觀察許久的邊澄,突然開口了。
兩人都看向邊澄。
邊澄走上前接過玩具槍,瞄了瞄氣球,解釋道:「這把槍的準星調得不對,有偏差。所以你瞄準的東西,都打不中。」
棠雪一愣,「啊?那怎麼辦?閉著眼睛打嗎?」
邊澄搖頭,「不用,偏差是固定的,只要估算出角度差,瞄準的時候自己添加一個數值,矯正一下就行。比如現在——」他說著,托槍的手向下移了一點點,左眼緊閉,右眼盯著準星。過一會兒抬起頭,看著對面。如是再三。
棠雪感覺好神奇,伸長脖子湊到他旁邊看。
然後黎語冰也想看,就突然擠進來,高大的身軀夾在他們兩人中間,顯得特別擁堵。過一會兒,他好像是嫌棠雪礙眼,拎住她的後衣領,往旁邊一丟。
棠雪:「……」
邊澄總算瞄準完畢,突然扣動扳機。
砰——
啪!
小小的紅氣球已經爆得沒了影。
棠雪震驚了足有三秒鐘,然後狂拍巴掌:「哇——厲害厲害,不愧是學霸!」
邊澄笑笑,推了推眼鏡,玩具槍還給她。
棠雪拿著槍往前臺一放,指了指架子上的粉色恐龍,對老闆說,「我要它!」
老闆將恐龍拿下來遞給她,棠雪搓著手去接,手還沒碰到呢,恐龍突然改了方向。
黎語冰先她一步把恐龍接過,往懷裡一摟,說:「我的。」
棠雪簡直不敢相信還有這種操作,她待了一待,「黎語冰,你要臉嗎?」
黎語冰摟著恐龍不為所動,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臉是什麼玩意兒啊,who cares?
「你講講道理,」棠雪又打不過他,只好和他講道理了,「這是我花錢的。」
「我請你滑冰了。」黎語冰振振有詞。
「那……氣球還是邊澄打的呢,應該給邊澄。是吧邊澄?」棠雪說著,看向邊澄。
邊澄剛要開口,黎語冰立刻打斷他,說道:「我教你滑冰了,這是學費。」
邊澄於是也沒辦法了,拉了一下棠雪的衣角安慰她,「要不,再給你打一個?」
老闆聽到這話,把玩具槍一收,沒好氣道:「不好意思,沒有了。」
就這麼著,棠雪花了一百塊錢,到頭來給黎語冰買了個粉色的恐龍。
黎語冰一米八八的個子,懷裡抱著個少女心爆炸的公仔,那個視覺衝擊力,真是要人命。
三人出了遊樂場,黎語冰問棠雪:「你怎麼回去?」
「我坐地鐵。」
黎語冰本來已經掏手機準備打車了,聽到這話,放下手機說:「我也坐地鐵。」
邊澄……邊澄也坐地鐵。
不過邊澄和棠雪不是一個方向,他想偽裝一下還偽裝不了,因為棠雪指了指地鐵線路圖說:「邊澄你家不是住鼓樓麼,我們方向相反的。」
呵呵,連人住哪裡都知道。黎語冰心裡又開始冒酸水。
還酸得無可奈何。
總之三個人就這麼分道揚鑣,黎語冰和棠雪一塊進了地鐵車廂。
晚上人少,他們倆還能有座,挨在一起坐下後,棠雪還對恐龍耿耿於懷,不搭理黎語冰。
黎語冰自己在生悶氣,也不說話,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這樣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棠雪悄悄斜眼睛,偷偷打量黎語冰。
黎語冰坐得還挺端正,後腦抵著車廂壁,呼吸均勻,雙眼緊閉,看樣子是睡著了。
棠雪悄悄地、悄悄地,去拽他懷裡的恐龍。
恐龍慢慢地、慢慢地,被倒拖著尾巴離開黎語冰。
然後又默默地、默默地……爬回黎語冰懷裡。
棠雪:「……」
恐龍活了?
她仰頭看黎語冰,恰好看到他閉著眼睛在笑。櫻花色的嘴唇彎起漂亮的弧度,在車廂燈光的映照下顯得色澤盈潤,柔軟又Q彈的樣子,看起來特別的可口。
棠雪突然地,打心底深處湧起一股悸動,或者說,衝動,她特別地想嘗嘗這漂亮的嘴唇……
這個轉瞬即逝的想法,大概來自於身體的本能,當她反應過來、用理智鎮壓住這股莫名其妙的衝動時,她聽到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嗯,也許……她只是餓了?
棠雪撓了撓頭,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看到恐龍已經完全回到黎語冰的懷裡,而黎語冰的手墊在恐龍的腹部,抓著它的腳。
棠雪囧,難怪呢。
之後棠雪消停了,到站下車時,她走在前邊,黎語冰跟在她身後,一起出站。
棠雪問道:「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和我住一個社區吧?」
「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
從地鐵站到她社區門口也就幾百米,棠雪走慣了其實不害怕。不過被人這麼體貼入微地照顧,她多少有點感動。
然而,當看到黎語冰懷裡的恐龍時,她又感動不起來了,「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你。」
……
出了地鐵站,人一下子變少了。
倆人並肩走在路邊,身影被路燈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如此反復。棠雪低頭提著小石子兒,這樣走了一會兒,就到自己社區門口。
她還是說了聲「謝謝」。
黎語冰低頭看著她,突然開口:「我很好奇一個問題。」
「哦?」
「我記得,你是討厭邊澄的。」
棠雪撓了撓頭,答道:「也沒有很討厭,就是不想見他。你說得對,為了愛情放棄夢想,人就會不停地耿耿於懷,最後把愛情也消磨掉。唉,黎語冰,我有時候覺得你是個神經病,有時候又感覺你是哲學家。」
「那你更多時候感覺我是什麼?」
「更多時候感覺你是一隻狗。」
又來……黎語冰扶了扶額,輕聲問她:「現在呢?現在對邊澄是什麼感覺?」
「現在啊?現在我對過去都釋然了,兜兜轉轉,我還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命運對我挺好的,我不會對任何人有怨恨了。」棠雪說到這裡,突然歎了口氣,感慨道,「說起來,有時候我們討厭一個人,也許並不是真的討厭他,而只是討厭與他有關的那段時光,討厭那個時候的自己……」
黎語冰愣了一下,繼而無奈地笑了笑。他心想,誰又不是呢。
棠雪摸了摸恐龍的腦袋,對黎語冰說:「你把它讓給我吧,我再管你叫一聲爸爸。」
就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打斷他們,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不爽:「你再給我說一遍,你管誰叫爸爸?!」
棠雪扭頭,看到她真正的爸爸站在不遠處。她嚇了一跳,「爸……」
棠校長手裡提著外賣盒,一臉怒氣地,瞪了棠雪一眼,接著又瞪黎語冰。這是誰家的豬沒看好,來拱我們家小白菜?!
黎語冰沒料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棠雪她爸。他從沒現在這樣緊張過,侷促得身體僵硬,手都不知道放哪裡好了,平常的從容不迫到這時候不翼而飛。
「叔叔你好。」黎語冰說。
他的禮貌並沒有讓棠校長放鬆警惕。不過棠校長把黎語冰從上到下觀察一番之後,跟自己女兒對比了一下,突然有點不確定倆人誰算是豬了。
棠雪拉著黎語冰介紹道,「爸,這是黎語冰,你還記得吧?我小學同桌。」
棠校長的反應像是摸了電門,身體震了一下,彷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高聲音問了一遍:「你說誰?!」
他這反應太大了,把棠雪都嚇了一跳,小聲說:「就是黎語冰啊,我們六年同桌,你天天讓我跟他學習的那個,黎語冰。」
棠校長又看向黎語冰。此時他這個充滿戒備和抗拒的表情,不太像是看自己女兒的學習榜樣。
黎語冰理想中的見面情形,至少該是帶著禮物登門拜訪,現在倒好,在外邊被棠雪亂認爸爸,給她真爸爸撞見,第一印象壞到極點;而且他也沒帶東西,全身上下就有個粉紅色的恐龍能勉強算禮物,把這東西送給一個中年男人,怕要被當神經病看待。
這會兒他硬著頭皮接受棠校長視線的狙擊,感覺棠校長的眼神大有深意,遠不只是被霸佔身份的憤怒。
但他又想不通他們之間能有何過節。
這個情況不宜久留。黎語冰跟棠氏父子道了別,趕緊溜了。他需要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黎語冰離開後,棠校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問棠雪:「你別告訴我,你跟他處對象呢。」
棠雪聽到此話時,腦海裡登時浮現出一對櫻花色的嘴唇,唇角帶著點淡淡的笑意。她臉上一陣燥熱,輕輕甩了一下腦袋,答道:「爸,您想太多了。我要真跟他在一塊,他能連個毛絨玩具都捨不得給我?」
「倒也是。」棠校長對自己女兒超有信心,她臉皮厚著呢,不會因為害羞而否認,說不是就真不是。
「那你們這是幹什麼呢?」棠校長又問,「怎麼突然又聯繫上了?之前都沒聽你提過。」
「在學校裡遇見的。你說多巧呀,我們倆又一個學校,他是冰球隊的,我是速滑隊的。」棠雪說著說著笑了,「你別看他那樣,像個神經病,其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今年剛代表中國參加世青賽,主力隊員。不過他平常在外邊主要靠臉裝X。」
棠雪在那滔滔不絕,棠校長狐疑地看著她,把她看得有點莫名其妙,於是停下來,見爸爸手裡拎著外賣,便問:「這是什麼呀?」
「你媽想吃鴨血粉絲,我剛出去給她買的。」
「您二位一把年紀了還秀恩愛。我真受不了,我要離家出走,去一個全是單身狗的地方。」
父女二人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話。
「明天去我爺爺奶奶家?」
「嗯,一塊吃年夜飯。」
「爸,您今年壓歲錢打算給我包多少呀?先透露一下?」
「呵呵。」
「要不這樣,我先給您透露一下我現在的飯量,您有個譜……」
「我說,你跟那個黎語冰——」
「爸,我不都解釋清楚了嗎,真沒有的事兒。」
「現在沒處物件,以後也不許,知道嗎?我告訴你,我可是不會同意你們在一塊的。」
「咦?為什麼呀?」
「因為……我就是不同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9:07 AM
63、
黎語冰回到家裡時,發現他爸媽還沒睡。
客廳燈光調得有些昏暗,倆人待在客廳裡,那個氣氛,像是在密謀什麼。
然後,從黎語冰出現開始,他爸媽的視線就沒離開過他懷裡的粉色恐龍。
「別人送的。」黎語冰解釋道。
「誰送的呀?」黎媽媽問。
黎語冰沒有回答。
黎媽媽又換了個更含蓄的方式,問道, 「男的女的呀?」
「女的。」
黎語冰不想把恐龍拿回自己房間,所以隨手放在客廳的角櫃上。
然後他跟爸媽道了晚安,上樓。有一些事情,他需要安靜思考一下。
兒子離開後,黎氏夫妻並肩站在角櫃前,跟恐龍對視。
「他撒謊了。」黎媽媽突然開口。
黎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孩子怎樣選擇,我們都尊重他。他過得快樂最重要,對吧?」
黎媽媽直起腰,「過完年你就開始戒酒吧。」
「好……」
——
除夕夜這晚,棠雪過得前所未有地平靜。去爺爺奶奶家吃年夜飯,然後全家人一起看春晚。看著看著,睡過去了。
然後是棠校長把她叫醒,讓她回房間睡。
棠雪睡得正香,被叫醒了還挺不樂意,迷迷糊糊地走進房間,鑽到被子裡時的想法是:要是黎語冰,肯定不會叫醒她,直接把她抱進來了。
唔,想什麼呢啊……
棠雪的手機留在客廳裡,叮叮咚咚地進資訊,聽起來有點煩,棠校長直接把它弄靜音了。
第二天一早,棠雪起床後看到不少未接來電,想也知道是拜年電話。
她一個個地回過去。
第一個,夏夢歡。
「喂,夢妃,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看到了,謝謝大王!那個,大王……」
「嗯?」
「你跟黎語冰……咳,我的意思是,黎語冰他最近沒欺負你吧?」
「沒有,他現在發病的次數少了,我感覺啊,他很快就要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啊,大王!你終於看出來了?」
「那是。我感覺,黎語冰加入我的豪華跟班套餐指日可待。」
「……」
「乖,不要爭寵,其實他資歷比你老。」
「……」
第二個,廖振羽。
「喂,廖振羽,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老大,兩毛錢的紅包就不要用這種自豪的語氣講出來了吧?」
「兩毛錢不是錢嗎?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老大。」廖振羽的語氣突然變得神秘。
「嗯?怎麼了?」
「你要是願意給我三雙限量版球鞋,我就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行啊,拿朕的八卦蓮花大毛筆來,我現在給你畫。要什麼牌子的?阿迪還是耐克?」
「……」
第三個,黎語冰。
「喂,冰狗,新年快樂哈,看到我給你發的紅包了嗎?」
「嗯。」黎語冰在笑。
棠雪從他的笑聲裡腦補了一個畫面,畫面中黎語冰低眉淺笑,溫柔沉醉,樣子頗有幾分可口。棠雪老臉一紅,問他:「幹什麼呢?」
「在家閒著,明天走親戚。你呢?」
「我在我爺爺奶奶家呢,一會兒等著收錢,嘿嘿。」
黎語冰又笑。兩人這樣說了些家常,都是淡如白水的話,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掛了黎語冰的電話後,棠雪又翻看了一下來電名單,剩下的喻言啦邊澄啦之類的,她不是很想和他們講話,於是編了語氣真摯的拜年短信發過去。
——
正月初四,棠雪去探望了生寶寶的杜老師。
過年了,許多人家裡有事兒,有的甚至不在湖城市。所以來看望杜老師的同學只有十來個。
杜老師以前是個苗條美女,現在整個人胖了一圈,像是吹氣球一般。不過她臉上的笑容變多了,生完寶寶精神很好。杜老師想請同學們在家吃飯,她還在月子裡,挺不方便的,大家不願意給杜老師添麻煩,打算一會兒一起出去吃。
告別杜老師之前,大家和杜老師以及小寶寶一起拍了合照。
出來之後,他們商量午飯在哪兒吃。今天一起過來的人裡邊有周染,棠雪和她的敵對關係簡直擺在了明面上,看著周染和其他幾個同學互動良好,棠雪並不想參與,擺擺手說:「我家裡還有事兒,你們先吃。」
「別呀,」周染卻一把拉住她,搞得好像和她很熟的樣子,「大家都考到天南地北了,難得聚一聚,就一起吃唄?」
「今天我小舅舅來我家,壓歲錢一千塊起步,要不這個損失你給我補?」
周染默默地放開她。
棠雪不吃,廖振羽感覺留下來就當了叛徒,於是跟著棠雪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上,棠雪看到周染發了條朋友圈,是剛才他們在杜老師家裡拍的。周染把別人都p得更好看了,就沒給棠雪弄,甚至,棠雪感覺她可能反向操作了一下,把她搞得更醜了。
這也是棠雪不喜歡周染的另一個原因——就喜歡搞小聰明,宮心計,從來不敢正面扛。
其實周染跟那幾個留下的人關係也沒多好,都是表面姐妹。
棠雪在地鐵裡時,就陸續收到那邊兩三個人給她爆料,都是說周染跟她們講了什麼什麼話,反正不是好話。說棠雪飛揚跋扈欺負新同學,說她亂吃飛醋霸佔黎語冰,又說她腳踏兩隻船blabla……
可真特麼精彩。
棠雪越看越不爽,正想著怎麼給周染一點教訓,那邊突然發過來一條視頻,讓她徹底炸了。
視頻裡,周染神色曖昧地說:「她跟我們學校一個學花樣滑冰的男生開房,被黎語冰抓包,這事兒鬧得特別大,聽說那個男生都被影響到退學了。」
棠雪沒插耳機,這段視頻開著公放,廖振羽挨她近,也聽到了,聽完之後一臉震驚:「還有這事兒?老大,我怎麼不知道?」
棠雪氣得胸膛劇烈起伏著,面沉如水,目露凶光,看起來還蠻嚇人的。
廖振羽也反應過來了,「老大,她造謠!」
棠雪呼地一下站起身,走向車門。
廖振羽連忙跟上去,問道:「老大,幹什麼?」
棠雪一言不發地下了地鐵,走到對面去,要往回坐。
廖振羽不放心,落在後面偷摸給黎語冰打了個電話,悄聲說道:「喂,黎語冰,你快來,我老大可能要發瘋了!」
……
棠雪風風火火趕到周染他們聚餐的地方,找到包廂號,一腳踢開門。
砰!
裡邊的人正說笑著,冷不防都嚇了一跳,齊刷刷看向門口,笑容還掛在臉上。
棠雪走進來,掃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周染身上,對其他人說:「你們繼續吃,不用管我。」
邊澄站起身,叫了她一聲,「棠雪……」他的情緒也不太好,看她的眼神有點難過。
棠雪朝邊澄抬了一下手,「放心吧,我就跟她聊聊。」
她繞著周染來回走了幾步,把周染盯得一陣緊張,臉色白了白,說:「我又哪裡得罪你了?」
棠雪看到桌上擺著啤酒,她抓起一瓶快見底的啤酒,往旁邊一張空著的椅子上重重一敲!
嘩啦啦,啤酒瓶應聲爆碎,深綠色的玻璃塊灑得滿地都是,和地面撞擊出淩亂的脆響。
在座各位又嚇了一跳,有幾個女生甚至捂著耳朵尖叫出聲。
棠雪手裡握著剩下的半個啤酒瓶,玻璃斷口處參差不齊,尖銳鋒利。她把啤酒瓶指向周染,玻璃尖端與周染的距離很近。
周染嚇得夠嗆。想反抗,又不敢,想跑,又怕誤傷,這會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抖著嘴唇說:「你、你要幹什麼?」
「知道我為什麼非要練體育嗎,」棠雪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淡淡開口,「是因為,可以和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和不講道理的人,」頓了頓,邪魅一笑,「不講道理。」說著,握著啤酒瓶就要上前。
周染嚇得捂著腦袋尖叫,瘋狂地往後退,「啊啊啊啊啊!」
邊澄他們幾個男生連忙上前來攔。
就在這時,棠雪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背後抱住她。
寬大,溫暖,又不容置疑的懷抱,緊緊地將她擁住,彷彿大海擁抱了鯊魚。緊接著,她握瓶子的手也被捉住。他的手掌扣住她,手指稍一用力,掰開她的手,把那半個瓶子取出來。
然後,她聽到頭頂上方,熟悉的男低音,動聽又溫柔:「別生氣。」
是黎語冰。
他沒有指責她,也沒有阻止她,只是讓她別生氣。
棠雪忽然就真的沒那麼氣了。不止不氣,甚至有點感動。
她在黎語冰懷裡,身體一鬆。其他人看到,也大大地鬆了口氣。
唯有邊澄,看起來更難過了。
黎語冰鬆開棠雪,將那半個瓶子扔進垃圾桶。
棠雪指著周染,恐嚇她:「你要是再敢造我謠,我就毀你容!」
周染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到極點,她偷眼看黎語冰,見黎語冰看向棠雪時的表情都是寵溺和縱容……周染更委屈了。
棠雪的武力威脅比法律管用多了,周染這會兒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就希望棠雪趕緊離開。
黎語冰那樣子像是擔心棠雪再生事端,他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拉出包廂。
棠雪跟在黎語冰身後,低著頭,視野裡是他咖啡色的外衣,淺藍色的收腳牛仔褲,白色的運動鞋,還有,他們握在一起的手。
她心底突然柔軟,像早春的麥子,被春風一吹,吹拂出千里萬里的溫柔酥潤。
黎語冰走出飯店時,鬆開她的手。
棠雪摸了摸手,上頭還有他的餘溫。
「怎麼生那麼大氣?」黎語冰問。
棠雪擺擺手說,「我就是嚇唬嚇唬她,沒有真要打人。我跟你說,周染她是個小人,欺軟怕硬,必須給她來點硬的。」
「是因為邊澄嗎?」
「啊?」
黎語冰看著她的眼睛,問道,「怕邊澄聽信那些謠言?」
「關邊澄什麼事兒,」棠雪搖頭,「我其實有點擔心這些謠言傳到我爸耳朵裡。周染今天能跟同學講,明天就能跟老師講,我高中所有老師我爸都認識。他老人家要是萬一聽信了讒言,可能會把我打死。我還有好多壓歲錢沒收呢,不能就這麼被打死了……」
黎語冰哭笑不得,推了一把她的腦袋,「你就這點出息了。」
棠雪歪著腦袋看黎語冰,問他:「下午幹什麼?」
「不知道。」
「滑冰?上次你請我,這次我請你。」
「好啊。」
——
棠雪沒想到自己也能有烏鴉嘴的一天。她下午玩了半天,晚上回家吃飯時,看到自家老爸臉色陰沉地坐在客廳沙發上。
媽媽坐在旁邊,一直給她使眼色。
棠雪……看不懂。
她走近一些,看到茶几上散落著幾張照片,於是她好奇地伸長脖子看,發現照片是之前她在學校被偷拍的那些,追逐打鬧的姿勢也就罷了,倆人疊著身體趴在草叢上的造型,真有點不忍直視。
雖然知道事實不是那樣,但看到了還是會覺得羞恥。而且她這次看到比上次看到時,更羞恥了一些,真是奇怪。棠雪指著照片解釋道:「這些都是假的。」
「你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棠校長把茶几敲得邦邦響,「你是個姑娘,怎麼能這樣做?也太輕浮了!你以為這樣別人就會喜歡你啊?錯!他只會看不起你!你這是在毀你自己!」他老人家看來是氣得不輕,才說幾句話,臉紅脖子粗的。
棠雪指著照片說,「這哪兒來的?」
棠媽媽解釋道:「有人快遞寄過來的。你爸的學生也在,你爸看到快遞沒多想就拆開了,結果……」
結果,大家全看到他閨女的精彩表演了。
棠雪煩躁地捏了捏額。
「你爸的手機郵箱裡還收到一套圖,」棠媽媽補充道,「會動的。」
棠雪想到黎語冰那張泰迪般的動土,她自己臉也紅了。這下真解釋不清了,她搖頭道:「爸,你怎麼不想想別人為什麼寄這個給你,明明就是想離間我們父女關係,對不對?」
「你別給我模糊重點!」
棠雪舉著三根手指,「這都是假的,我用我的良心發誓。」
「你還有良心啊?誰信?」
「我用我的人格發誓,真的是場誤會,黎語冰他就是想看我頭頂上的疤。」
棠校長搖著頭,長歎一口氣,說,「我跟你媽平常管你管得少,是因為覺得你大了,道理都懂,我怕我們太嘮叨了,反而招你煩。但是現在,看看你這樣子,」他說著,捏起照片甩了甩,「到現在你都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棠雪被他說得又生氣又委屈,「我就是沒有錯,而且我反倒覺得你們有問題。你相信幾張照片卻不相信自己的女兒,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嗎?平常沒少信謠言吧?你知不知道,你被謠言欺騙的時候也是謠言的幫兇。」
「你……!!」
棠校長氣得要起身,棠媽媽連忙拉住他,對棠雪說:「你這孩子,怎麼跟你爸說話呢?快道個歉。」
「很抱歉讓你們失望了,但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棠雪說著,轉身往外走。
棠媽媽在她身後問:「你幹什麼去?」
「我出去冷靜一下。」
棠雪離開後,棠媽媽不放心,起身想跟出去看看。
棠校長制止她,「你不用管。我看她回來不回來。」
要是平常,棠校長敢用這種語氣和老婆說話,早換來老婆一頓扇了。不過這會兒棠媽媽體諒他,也沒介意,坐下後說道:「行了,你也消消氣,她就是個孩子,誰十八九歲的時候是一步都走不錯的?」
棠校長氣得又敲桌子,食指戳著照片上黎語冰那張帥臉,氣急敗壞道:「就是這個臭小子,一肚子壞水,心眼又多!棠雪本來挺好的,一見到他就被帶歪了!」
棠媽媽拿起那張照片看了看,奇怪道,「黎語冰以前不是挺乖的麼。我印象裡只有棠雪欺負他。」
棠校長哼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夥子長得倒是挺好。」
「我跟你說,這小子要是敢進咱家門,我打斷他的腿。」
棠媽媽一樂,「你就吹吧,你連魚都不敢殺。」
——
棠雪出門之後,給黎語冰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她聲音有一點哽咽,也沒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說想見他。
黎語冰嚇了一跳,打了個車就過來了。
棠雪在凜凜寒風中站了二十多分鐘,黎語冰看到她時,她的鼻尖都凍紅了。
她委屈巴拉地看著他,那樣子,又可憐,又有點搞笑。黎語冰特別想抱抱她,又擔心唐突。他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說:「是不是傻,不知道找個暖和地方等?」雖然是在吐槽,語氣卻很溫柔。
棠雪說,「不知道去哪裡。」
「在家總行吧?」
「無家可歸。」
喲,可憐的。黎語冰忍著笑意,說,「那要不你跟我回家?」
棠雪搖了搖頭,一臉的生無可戀。
黎語冰把她帶到吃烤肉的地方,點了一桌子的東西,他坐在她對面,拿著個夾子,一邊翻烤肉一邊聽她倒苦水,肉烤好了就夾到她盤子裡。
棠雪一口氣把今晚的爭吵講了。
她最受不了的地方在於爸媽都不相信她,還說她讓他們失望,簡直太紮心了。
可黎語冰的關注點卻在另一邊,他停下翻烤肉的動作,問棠雪:「快遞是誰寄的?哪個快遞公司?據我所知,現在快遞公司都還沒上班。」
「不知道,」棠雪搖了搖頭,「但這明顯就是一個陰謀嘛,我爸他聰明一輩子,怎麼到頭來糊塗了。」
「關心則亂,而且那照片太真了,沒辦法解釋。在你爸眼裡,不管是誰寄的,事實就是事實。」
「哼哼。」
黎語冰說:「你覺得會是誰?」
棠雪想了一下,「我猜是周染。我今天嚇唬她,她懷恨在心,要報復我。」
黎語冰沉吟半晌,「照片只有我和你,沒有喻言?也沒有別的?」
「沒有。」
「那就不是周染。」
「為什麼?」
「假如周染做這件事,她的目的是激怒你爸,給你難堪,那樣的話,加上你和喻言的照片,效果只會更好,或者,再把網上那些腥風血雨的八卦列印出來……」
棠雪一聽,用手在頭頂上比了比說道:「那樣我爸能氣得冒煙,氣成一座煙囪。」
黎語冰見她終於有心情開玩笑了,他笑了笑,看著她,「不氣了?」
棠雪被他溫柔的視線注視著,莫名地一陣耳熱,低頭喝了口檸檬水,咬著吸管的時候,輕輕「嗯」了一聲。
黎語冰在滋啦啦的烤肉聲中繼續分析:「所以,寄照片的目的不是激怒你爸,或者,不單純是。」
「那還有什麼?」
「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真的已經在一起了,你爸看到這些照片時,會是什麼反應?」
「呃……拆散我們?」
「嗯。」黎語冰點頭,心裡叫苦不迭。
還沒在一起,就要被拆散。
要怎樣去討好棠校長,是他有生以來面臨的最大難題。
黎語冰幽幽歎了口氣,「吃肉吧。」說著,用鐵夾子夾了新烤好的牛裡脊肉放進她面前的盤子裡。
那裡邊已經堆了不少肉。
棠雪偷眼看黎語冰。
他垂著眼睛,餐廳柔黃色的燈光下,他的臉部線條比平常柔和了許多,英俊的眉眼,懸挺的鼻樑,像漫畫一樣完美。櫻花色的果凍唇輕輕抿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棠雪看著他的嘴巴,她像個小流氓一樣舔了舔嘴唇。
黎語冰放好了肉,抬眸看她。
四目相對,視線觸碰之時,誰也沒有回避。
她看到他黑色的眼睛,幽亮如火,清澈如水,定定地望著她,認真且溫柔。她陷在他目光的柔波裡,一時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後退,只餘下他們彼此。
砰,砰,砰——
棠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那麼重,重若擂鼓;那麼輕,輕如花開。
怦然心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9:56 AM
64、
棠雪在毫無防備的悸動中,眨了眨眼睛。
然後她突然手按額頭,低著腦袋不說話,用筷子慢慢地夾著自己碗裡的肉,翻過來倒過去,翻燒餅一樣,也不吃。
倆人的對視也不過一兩秒,黎語冰並未發覺異常,倒是她此刻的舉動讓黎語冰感到奇怪,問她:「你怎麼了?」
「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棠雪說著,放下筷子起身,拿了包就往外走,腳步飛快。
「喂。」黎語冰看著她的背影,一陣莫名其妙。
棠雪頭聽到他的聲音,走得更快了。
她一路走出餐廳,被外面的小涼風一吹額頭,感覺自己彷彿是終於從某張曖昧的網裡逃脫出來。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棠雪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一定是幻覺!我就算再饑渴也不可能看上他啊?」說到這裡,腦海裡浮現出黎語冰剛才的樣子,唔,還挺秀色可餐的……
啊啊啊啊,不!!!
——
棠雪離開後,黎語冰低頭看著烤爐發呆。他不太確定她是不是生氣了。
雖然他想不到任何可能導致她生氣的原因,但,女孩子麼,誰知道?
黎語冰給自己的室友老鄧發了條資訊。老鄧此人,在男女關係上還是有些見地的。
黎語冰:女孩子一般會因為什麼生氣?
老鄧:矮,醜,窮,短,小,快。自己選一樣。
黎語冰:……
黎語冰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拉黑他的衝動。
然後黎語冰又找了蔣世佳,蔣世佳雖然沒什麼戀愛經驗,但平常聽他講話,也是蠻懂的樣子。
黎語冰:女孩子一般會因為什麼生氣?
蔣世佳:這個,就要看具體的情境了,你跟妹子說了什麼?
黎語冰:叫嫂子。
蔣世佳:大過年的別跟我秀恩愛,謝謝您嘞!
黎語冰簡單把剛才的事情敘述了一下,蔣世佳立刻抓住重點。
蔣世佳:大哥誒!你不停給嫂子塞肉,不就是在變相地提示她,她飯量很大嘛?不打你就不錯了!
黎語冰:是……這樣?
蔣世佳:肯定是!
黎語冰認為蔣世佳輸在沒經驗,太過教條主義。別的女孩子有可能介意食量,棠雪她怎麼可能。平常跟他搶吃的,比男的都生猛,還可以在他面前毫無壓力地啃豬蹄。
所以,蔣世佳也是不可信的。
黎語冰現在感覺自己走錯了道,這種事情該找女生來問的,女生比較瞭解女生。可惜,他在自己通訊錄裡找了一下,並沒有找到關係比較熟、可以聊這類話題的女生。主要原因在於,他從中學開始,就比同齡人忙得多,又要顧好學業又要打好冰球,偶爾有空閒也只是讀讀書練練琴,給自己一個獨處的空間,或是帶著望遠鏡去郊區看星星。
所以他根本擠不出多少時間去進行交友活動,尤其異性朋友這類比較需要耐心和精力的。最後就導致了他跟那些女生都只是泛泛之交,其中甚至有一些人因為表白遭拒而把他拉黑了……
現在唯一能給他提供援助的,竟然是他媽了。
黎語冰並不想求助媽媽,主要是他媽最近挺奇怪的。他具體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感覺他媽每一個眼神都很有深意的樣子,還經常跟他爸眉來目去,竊竊私語……莫名其妙。
……
吃過晚飯黎語冰也沒去別處浪,直接回家了。到家時,他爸媽已經吃過了。飯是吃了,酒還沒喝夠——他爸爸坐在落地窗前,端著杯紅酒,小口地品著。
這也是最近黎語冰感覺奇怪的地方——他爸這幾天喝酒喝得很凶,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他媽也不管。
這個家到底怎麼了,處處透著詭異。
黎媽媽正在看一個電影,電影名叫《藍宇》,黎語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問道:「我爸怎麼了?」
「沒事兒,我和他都挺好的。」
「他喝成這樣?挺好?」
「哦,那是最後的狂歡。」
黎語冰想了一下好像有點明白:「他要戒酒了?」
「嗯。過完年就戒。」
「好事。」黎語冰點頭。他贊成爸爸戒酒。
這個時候黎爸爸拎著瓶子端著酒杯走過來,坐在老婆身邊,招呼兒子道:「語冰,你要不要來點?咱爺倆喝一個?」
黎語冰搖了搖頭,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他爸平常好好的,並不酗酒,怎麼突然要戒酒了?
「爸,你是不是體檢出什麼問題了?」
黎媽媽擺擺手說,「要是有問題他現在已經沒機會摸酒杯啦,你放心吧。」
「那……?」怎麼突然要戒酒呢?
黎媽媽正色道:「語冰,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
「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跟你爸想要二胎,你會介意嗎?」
黎語冰愣了一下,還真沒想到他爸媽的思路是這樣。他搖了搖頭說,「這是你們的事情,我不會介意。」
「語冰,你真懂事。二胎的事情我和你爸還沒做好決定,不過你放心,不管怎樣,爸媽都尊重你,支持你。」
又來了,那種古怪感。黎語冰感覺他媽媽這話邏輯有問題。生不生二胎與尊不尊重支不支持他,有必然聯繫?
他捏了捏額頭,突然想到一事,便說道:「爸,媽,我想請你們幫我個忙。」
「哦?什麼?」
「我想打聽一個人,他的家庭情況,或者別的社會關係,越詳細越好。」
黎語冰說的這個人是邊澄。他把自己知道的資訊簡單介紹了一下,黎爸爸和黎媽媽聽說這人是個與他同齡的男生時,相視一眼,彼此心底都是毫無波瀾。
——
棠雪在大街上瞎溜達,冷靜了好一會兒,最後去了爺爺奶奶家。
她從小就是爺爺奶奶的小心肝兒,在爺爺奶奶這裡從來沒挨過罵,一直享受著小皇帝的待遇。她爸爸對此評價說,老頭老太太們就是健康教育之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據說全世界的爸爸都同意這句話,直到他們自己變成老頭老太太。
棠雪的突然到來讓爺爺奶奶很高興,奶奶問她:「雪雪怎麼來了,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
「哪有,想你們了不行嘛?」
「行行行,奶奶給你煮湯圓,想吃什麼口味的?」
「嗯……豆沙的黑芝麻的混著煮,別忘了放鹽。」
奶奶去煮湯圓了,爺爺拉著棠雪給她顯擺他新買的紫砂壺。湯圓煮好後,奶奶又給弄了點小菜,棠雪拍了照,又拍了兩張和爺爺奶奶的自拍,一起發了朋友圈。
配文:全世界最愛我的人!
棠校長看到她這條朋友圈,氣得鼻子都歪了,指著手機對棠媽媽說:「她這是在示威!覺著自己背後有四大天王護著。了不起!」
四大天王指的是棠雪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她也不想想,」棠校長說,「我要是把這照片給他們看了,我看誰還護著她!」
棠媽媽正在看狗血電視劇,聽到這話,說道:「你可算了吧,再把老人家氣出心臟病來。我覺得,這個事情咱們是得好好教育她,可你的方式用得不對。棠雪她是個什麼狗脾氣你還不瞭解嗎,吃軟不吃硬,你罵她,越罵越適得其反。」
棠校長「哼」了一聲,過一會兒,又對老婆說:「你給我好好問問她,全世界最愛她的人,到底是誰。」
棠媽媽拿過手機,給棠雪的朋友圈留了個言,照著老公的吩咐問了。
結果棠雪回: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還有媽媽。
好麼,就是把爸爸踢出去了。
棠媽媽沒忍心把這條回復給老公看。她放下手機,又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一張張地看,問棠校長,「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真的冤枉她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真相擺在眼前,我們怎麼冤枉她?」
「那麼如果,這只是一部分真相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9:59 AM
65、
第二天棠雪回家的時候,拿著不少吃的,鹽水鴨,牛蹄筋兒,速凍的小餛飩,還有滷鵪鶉蛋。奶奶還存著幾個糯米南瓜,寶貝似的拿出來,像個推銷員一樣稱讚南瓜有多好吃,非讓她拎兩個回去,棠雪囧囧地拒絕了。
棠媽媽去醫院了,只有棠校長在家裡,這會兒正在客廳看軍事雜誌。棠雪進門時,棠校長看了她一眼,在她發現之前,視線又迅速收回,裝作很認真看報紙的樣子。
棠雪把吃的東西都塞冰箱裡,出來時在客廳看了一眼她爹,父女兩人誰都不打算先一步開口說話。
然後棠雪在客廳裡找到她昨晚放下的冰鞋,背著包又要走。
棠校長終於忍不住了,對著她的背影說道:「你幹什麼去?」語氣還是不太妙,有一種想端又端不起來的蜜汁尷尬與僵硬。
「我去跟黎語冰私奔啊。」棠雪說。
棠校長皮笑肉不笑,「你去吧,去了,我拿你的嫁妝去買個養豬場。我養孩子不如養豬呢,又省心,還能吃肉。」
棠雪轉過身,看著她爹,一本正經地說:「爸,您否定誰也不能否定我。」
「哦?」
「我是您和我媽生的,也是你們教育出來的,否定我,就相當於否定你自己,哦,還否定了我媽。」
棠校長哼了一聲,「你這找人背鍋的本事可不賴,」說著,放下手裡的雜誌,「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啊?」
棠雪放下冰鞋走過去,邊走邊說,「首先呢我感謝您能給我一個申辯的機會,我希望接下來的談話我們都能保持冷靜和克制,與此同時,彼此信任。」
「行了行了,趕緊說。」
棠雪坐下來,說道:「爸,您還記得我小時候有一次撿樹杈,把頭皮弄破了嗎?當時黎語冰也在。」
棠校長目光放空,想了一會兒,點頭說,「是有這麼回事。你看見樹上的喜鵲住窩裡,覺得特別好特別羨慕,就想自己也搭個窩,所以就去撿樹杈了……我沒記錯吧?」
棠雪:= =
「我還記得,你媽問了你半天你才交代實話,」棠校長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搖了搖頭,「你說你怎麼想的呢,人住在鳥窩裡?那不成鳥人了?」
「咳,」棠雪一陣尷尬,「那什麼,這些細節就別提了。」
「嗯,你接著說。」
「那次受傷留下了疤,黎語冰還記得這事兒,當時就是想看看我頭上還有沒有那道疤。他扒我腦袋的時候正好被人拍照片了。」
棠校長聽到這裡開始覺得不對勁,「怎麼這麼巧?」
「這您就不懂了吧,黎語冰在我們學校是名人,不信我給您看,」棠雪說著,找手機,翻出黎語冰八卦資訊站公眾號來給棠校長看,「您看看這閱讀量。」
棠校長掃了幾眼那些文章,感覺現在的大學還挺亂,跟江湖似的。他指了指文章裡的某處字眼,問棠雪:「你們學校的人為什麼喊他綠冰啊?」
「這個……」棠雪撓了撓脖子,突然眼前一亮,「您念他名字的前兩個字,念快點。」
「黎語,黎語,綠,」棠校長點點頭,「哦,是這樣。」
「所以老有人跟蹤偷拍他,我屬於被他連累了。」
棠校長沉思半晌,問道:「那你跟黎語冰到底有沒有在一起?」
「沒有沒有!」棠雪連忙擺手。
棠校長不滿道,「又沒有關係,他光天化日之下把一個大姑娘這麼按在地上?不是什麼什麼正經人。」
棠雪心想,好巧哦,我也不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07 AM
66、
等棠雪終於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了,棠校長又增加了新的疑惑。
「這照片是誰寄的?圖什麼?」
「您可問到點子上了。經過我縝密的分析和推斷,寄照片的人有可能也被照片誤導了,他想把照片寄給您,引起您的憤怒,進而拆散我和黎語冰——當然了實際上我們根本沒有什麼。」
棠校長感覺小孩們的彎彎繞還挺多,「是誰想拆散你們啊?」問完了,在心裡補上一句:我得謝謝他。
「我怎麼知道,」棠雪無奈地聳了一下肩膀,「暗戀我的人那麼多。」
「你知道都誰暗戀你?」
「我不知道,廖振羽跟我說的。」
「廖振羽也暗戀你?」
「他?他不,他喜歡小鳥依人的,我屬於大鳥。」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棠校長聽著聽著就感覺腦袋裡擠進去一團毛線,他把照片收拾整齊了放在茶几上,總結道:「我相信你。但這件事情上你還是有錯的。你以後啊,不許跟男生在公開場合打打鬧鬧的,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
「女孩子怎麼了呀?」棠雪有點不樂意聽了,「出事兒就怪女孩子。」
「不是我怪你,是這個社會對女孩要求太高,出點事兒,受傷害最多的永遠是女的。我問你,你這個照片被人拍了, 看了,最後大家主要都在罵你……我沒猜錯吧?」棠校長說著說著又有點來氣了,這次氣的是自己閨女莫名其妙擔了駡名。
「行吧, 算你料事如神。」棠雪見她爹一臉鬱氣,她湊近一點,試探著說,「您也別生氣,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哦?」
「要不,我把黎語冰泡到手,氣死那些人?」
「你敢!」
棠雪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跑去滑冰了。
晚上她收到邊澄的資訊。明天邊澄過生日,請同學吃晚飯,問棠雪要不要過來。
棠雪給他發了個紅包,然後說: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邊澄沒有收她的紅包,反手又給她發過來一個。
邊澄:出場費。
邊澄:可不可以。
邊澄:你幫我問一下廖振羽要不要來。
棠雪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邊澄放低姿態請她,她也不好拒絕太過,問清楚周染去不去,得到否定答案之後便答應了。反正過去那點事兒她早已經釋然了,看淡了,現在心平氣和地面對邊澄毫無壓力。
——
邊澄過生日請的都是幾個高一時走得近的同學,棠雪和廖振羽一塊去的,倆人都不好意思吃白食,還給準備了生日禮物。沒有周染在,棠雪自在了很多,跟大家一起追憶他們夕陽下逝去的青春。高中生活很奇怪,平淡重複,歷歷在目,每一天都是無聊的,每一天卻又是深刻的——經歷的時候無聊,回憶的時候懷戀。
也許就是因為單純吧,棠雪不無傷感地想。爸爸說,人年齡越大,想法就越多,人生這張紙上的線條和色彩就越複雜。
這麼來看的話,時間要往前數,人小時候才是最單純的。
一想小時候,棠雪滿腦子都是黎語冰。
唔,不要再想他了!
棠雪無奈地揉了揉腦袋。
「老大你要酒嗎?」廖振羽突然問。
「啊?要,我自己來。」棠雪說著,伸手去接啤酒瓶。
廖振羽可有眼色了,拿過她的酒杯給滿上了。
做完這些之後,廖振羽悄咪咪給黎語冰發信息。
廖振羽:我老大喝酒了,一會兒你要來接她!
黎語冰:好。藉口呢?
廖振羽:偶遇麼,偶遇懂不懂?
黎語冰:懂……
廖振羽好難得有把黎語冰當小馬仔訓的機會,感覺爆爽。唉,突然有點不希望黎語冰太快追上老大了呢。
棠雪其實控制著酒量,不敢喝多。主要是擔心回去又被她爹嘮叨。他老人家離開學還早呢,閒在家裡沒事兒幹,老婆還天天不在家,可寂寞了,逮著一件事能顛來倒去地給你做半天思想工作。
因此,到後來,棠雪是喝得最少的,連邊澄都喝上了頭,一臉酡紅,目光有些迷醉。其他人更誇張,有兩個走路都走不穩的。
棠雪和邊澄站在飯店門口,一個個把他們送上計程車。
就剩他們倆人時,棠雪抬著手臂想攔下一輛計程車,邊澄卻制止了她。
「我們聊聊。」邊澄說。
棠雪放下手臂,打量著邊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邊澄側開眼睛不敢看她,臉彷彿更紅了,「後天,要不要一起逛廟會?」
呃……
棠雪盯著邊澄的臉,問道,「邊澄,你什麼意思?」
「我……」
「你不會是想和我約會吧?」
邊澄沒想到她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是啊,她一直是個直白又坦蕩的人,一如當初,她對他的表白。
她可曾知道,他聽到表白時的激動與狂喜;她又可曾知道,這表白,他記了三年。
「棠雪,」邊澄低頭看著路面,「我當時拒絕你,是希望我們雙方首先能有一個好的未來。現實是對感情的保障。」
棠雪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也沒怪你,我們都看開點,不要對過去耿耿於懷就好。」
「那現在……」
「現在,我對你的喜歡已經過期了。」
邊澄苦笑,「你一定要說得這麼直接嗎……」
棠雪撓了撓頭,「雖然這樣講可能有點傷人,但我還是希望把話說清楚比較好。我現在有喜歡別人。」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黎語冰就站在不遠處,隱在路燈柱子後面,像個間諜一樣,把他們的交談聽得一清二楚。燈柱細細的根本擋不住他的身軀。也幸好他最近鍾愛帥酷的黑色系,剛好燈柱也是黑的,所以勉勉強強算保護色了。
聽到棠雪拒絕邊澄時,黎語冰心裡那叫一個爽。
然後他聽到邊澄問棠雪:「你現在喜歡的人,是黎語冰嗎?」
黎語冰心口狂跳,屏住呼吸,恨不得在耳廓外邊支把傘再接個天線,以確保能清晰地聽到棠雪接下來的每一個字。
棠雪直到此刻依舊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竟然會喜歡黎語冰,聽到邊澄這樣問,她立刻目光躲閃,矢口否認道:「我怎麼可能看上他哦,黎語冰他只是我的小馬仔。」
好,很好。
黎語冰好生氣,梆地一聲捶了一下燈柱。
肉體與金屬碰撞的沉悶聲,終於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兩人雙雙望向他。
黎語冰的半張臉隱在柱子後面,此刻正默默地盯著他們。頭頂上方的燈光垂下來,自上而下垂直地落在他身上,那個打光的角度好詭異,搞得他好像是被一道聖光召喚出來的。
棠雪嚇了一跳,「黎語冰你是覺得路燈能擋住你,還是覺得自己能隱身啊?」
黎語冰鎮定自若地從燈柱後面走出來,說:「好巧。」
棠雪被黎語冰打斷,正好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於是跟邊澄道別。
分別之前,她想到一件事,問邊澄:「我家那些照片,不會是你寄的吧?」
邊澄一臉迷茫,「什麼照片?」
棠雪擺了擺手,「別提了。嗯,我相信你的為人。走了,拜拜。」
她和黎語冰一塊離開,走遠之後,黎語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語氣有一丟丟危險:「小馬仔?」
棠雪是心虛的,而且心跳又變快了,輕輕的,砰砰的,像小兔子在田野間跳舞。她不敢看他了,低著頭,盯著腳尖。
黎語冰說:「誰要給你當小馬仔了?」
棠雪垂著腦袋,「是哦,你那麼大隻,應該是大馬仔的。」
「……」黎語冰氣得直翻白眼,想狠狠敲她的腦袋,又怕她疼。
過一會兒,棠雪突然說,「黎語冰,正月初八的白塔寺廟會,你要不要去呢?」
黎語冰頓住腳,直勾勾地盯著她——雖然只能盯到一個烏黑的髮頂。他低聲問道:「你是在邀請我一起逛廟會?」
「嗯,」棠雪說完,連忙心虛地補充道,「夏夢歡也過來,我們一起玩。」
「……哦。」
——
白塔寺廟會是湖城比較傳統的大型廟會之一,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據說在這裡祈福特別靈驗。
正月初八,一起來逛廟會的除了夏夢歡,又捎上一個廖振羽,黎語冰感覺這倆人算是棠雪的左右護法了。
四個人上午十一點到廟會,買了好多小吃,隨著人流溜溜達達,第一個停留的地方是狀元橋。狀元橋是拱形石橋,有幾百年的歷史,橋洞下掛著一個超級大的特製銅錢,比臉盆還大,銅錢外圓內方,內方處掛著一個小鈴鐺。
狀元橋最受歡迎的並不是「走橋中狀元」的傳說,而是這個小鈴鐺。
據說用硬幣打中小鈴鐺就能心想事成。
棠雪跟許多人一塊,站在河岸邊的欄杆外,投硬幣打鈴鐺。
人實在太多了,黎語冰擔心她被擠到,在她身後扶著欄杆,他兩手撐在她兩邊,用自己的身體圈出一個牢固的小空間。
也幸好他手臂足夠強壯,牢牢地支在那裡,有人擠到他碰到他時,他也只是身體適度地向前送一下。
棠雪就相當於站在了他的懷抱裡,她一時心猿意馬,硬幣都不知道丟向哪裡了。
頭頂上方傳來他低低的、帶著笑意的聲音:「笨。」
穩穩穩、穩住。
棠雪定了定心神,閉著眼睛把硬幣瞎扔出去。
叮噹——
身邊傳來夏夢歡驚喜的聲音:「大王,你打中了!」
「誒?」棠雪驚喜地睜開眼睛,複又懊惱,「唉,我自己都沒看到。」
黎語冰就笑,他們倆距離太近,他笑得那麼克制,她依舊聽到了他笑的時候淡淡的氣聲。
廖振羽冷眼旁觀,感覺黎語冰笑點好低啊。
棠雪大功告成之後,黎語冰也拿硬幣開始投。他好像忘了自己還圈著棠雪呢,一手繼續扶著欄杆,另一手揚起來丟硬幣,動作幅度稍大一些,棠雪的身體就要和他觸碰到。
棠雪就只好緊緊地貼著欄杆,沉默不動。
廖振羽忍不住側目。老大平常多威風啊,現在竟然像個小雞一樣被黎語冰按在懷裡,簡直了,威嚴掃地!
黎語冰投了一會兒也投中了,棠雪如釋重負,倆人一塊看向旁邊的廖振羽和夏夢歡。
「大王,你們先去別處轉轉吧,我不走,我今年一定要心想事成。」夏夢歡說。她扔了半天還沒扔中,現在打算引用一下棠雪的盲扔方式。
廖振羽也還沒扔中,連忙點頭說:「我也是!」
四個人暫時分開,棠雪和黎語冰上了狀元橋,向著白塔寺走去。
夏夢歡玩了一會兒,扶著欄杆,低頭看欄杆下邊他們露出來的腳面,然後她突然對廖振羽說:「廖振羽,你的鞋——」
「啊!」廖振羽一陣驚喜,「終於有人發現了!」接著語速飛快地給夏夢歡科普了一下他這雙限量版籃球鞋有多麼珍貴和優秀。
夏夢歡聽得頭暈,「那個,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鞋上有腳印,一會兒記得擦一下。」
「哦……」
不過,聽廖振羽剛才吹那麼半天,夏夢歡覺得自己應該捧場一下,於是笑著打趣:「你這鞋很貴的吧?看來今年過年收入不錯哦。」
「嘿,不要錢。」
「啊?撿的嗎?」
「不是……」
廖振羽把來龍去脈跟夏夢歡講了一番,夏夢歡聽罷,問他:「那另一雙鞋呢?」
「另一雙還沒買,存在黎語冰那,我還沒想好另一雙要什麼。」
「廖振羽,你這樣做,萬一大王知道了……」
廖振羽連忙說,「你不要告訴老大!」
「哦,」夏夢歡玩著手指頭,偷偷瞄他一眼,小聲說,「那你得給我一點封口費哦。」
「哈?」廖振羽一愣。
「另一雙球鞋歸我了,你讓黎語冰折現,錢留在你那裡,給我買零食。」
廖振羽說:「那你直接去找黎語冰要好處吧?他肯定願意給你的。」
夏夢歡斬釘截鐵地搖頭,「那不一樣。我如果被黎語冰收買,就相當於背叛自己的好朋友。」
「現在呢?」
「現在,就只是幫你保守秘密的辛苦費。」
廖振羽呆了呆,「意思是好處你拿了,然後你還比我高尚了?」
夏夢歡笑咪咪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廖振羽感覺夏夢歡跟自己並不是一國的。
——他的老大,給他培養了一個小老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13 AM
67、
白塔寺建的精緻幽深,寺外有一道蜿蜒而上的石階。棠雪和黎語冰並肩走在石階上時,她聽到黎語冰問她:「你的心願是什麼?」
「那你的心願又是什麼?」棠雪抬頭看他。
黎語冰凝望著她的眼睛,他從她清亮的大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心跳便亂了一些,輕聲問她:「你真的要聽?」
「那你說說唄。」
「我——」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不滿地催促他們:「喂,你們走不走啊?」
兩人只好繼續埋頭向上爬。
一直爬到頭,沒再說別的。
進白塔寺後,黎語冰這一路過來被泱泱大國的人口數量震驚到,舉著手機想要記錄這人頭攢動的畫面。
棠雪說他沒見過世面。
黎語冰站在大殿下邊,身後是四五十公分高的石台,石台往上還有一層更華麗的石台,再上面才是大殿。
棠雪跳到第一層石臺上,站在黎語冰身後。她終於獲得了一次俯視黎語冰的機會。黎語冰的腦袋長得很周正,頭髮烏黑健康,髮頂上有個端正漂亮的小漩渦。
棠雪看著看著,沒忍住,突然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腦袋。
黎語冰的頭髮有些硬,隔著髮絲,她能感受到他頭皮上的熱量。他時時刻刻都像是一個發熱的小火爐。
「黎語冰,我總算摸到你的頭了!」棠雪不無得意地說。
黎語冰竟然沒有反抗,只是好脾氣地說:「你小心掉下來。」
棠雪聽到這話,莫名地心口一甜,勾了勾嘴角,胡亂揉他的腦袋,就像他曾經對她做的那樣。
正玩得開心呢,有個男人背著小朋友從她身後路過。小朋友手裡拿著個大風車,呼啦啦地轉著,風車伸出去太遠,一不小心戳到棠雪的腦袋,把棠雪嚇了一跳,「哎呦!」
黎語冰反應超快,立刻轉身一手攬住她。
棠雪扶著黎語冰的肩膀,轉頭看到原來襲擊她的是風車,這會兒大人和小孩都在和她說對不起。
「沒事沒事。」棠雪說著,輕輕地推黎語冰,想把他推開。
黎語冰卻沒有鬆開她,反而變本加厲地收緊手臂,突然單手將她抱下石台。他動作太快了,沒給她反抗的時間。等她反應過來時,雙腳已經離開石台,懸在空中。黎語冰的手臂橫在她的大腿後側,像抱小孩那樣抱著她。棠雪又緊張,又有點興奮,又有一種淡淡的羞恥感。
然後黎語冰彎腰將她放下,棠雪的腳重新踩在地面上時,她聽到黎語冰說:「身材不錯。」
轟——
臉爆紅。
感覺到臉上瞬間騰起的火熱,棠雪頗為掩耳盜鈴地,一下子將外套上的帽子兜到頭上,意圖遮掩住自己此刻的窘況。
然後她也不搭理黎語冰,腳步匆匆地走開。
黎語冰牽著嘴角,跟在她身後。
白塔寺裡供著大大小小許多的佛,棠雪進了佛殿,見佛就拜,走著走著看到有一處香火特別旺,她也擠進去,來不及細看,先點了一炷香,還磕了頭。
起身時,她聽到黎語冰在她身邊說話:「你抬頭看看。」
棠雪聞言抬頭,看到上邊端坐的是白衣觀音,觀音手裡抱著個大胖娃娃。
黎語冰:「你拜的是送子觀音。」
棠雪:「……」
她一陣尷尬,幸好她有兜帽護體,黎語冰肯定看不到她的表情。
「觀音娘娘,打擾了,」棠雪雙手合十,表情特別特別虔誠,「您就當我沒來過。」說完拜了拜,拜完轉身就走。
黎語冰跟在她身邊笑出聲,笑聲緩緩的、淡淡的,不緊不慢,綿延不絕。
棠雪覺得他是故意這樣笑,她惡聲惡氣地制止他:「你不許笑!」
「傻子。」黎語冰說。
棠雪抬腳,作勢要踢他。
黎語冰一臉有恃無恐:「你在菩薩的地盤,不要動手動腳,當心菩薩給你送寶寶。」
「你……!」
「好了,不要生氣,」黎語冰見她要炸毛,立刻安撫,「我請你吃飯,吃好的。」
棠雪一挑眉,「有多好?」
「隨便挑。」
——
晚飯棠雪挑的是自助餐。夏夢歡說:「我吃自助餐從來都是賠錢的。」
其他三人一臉輕鬆。棠雪:「放心吧,我們都給你賺回來。」
廖振羽點頭:「嗯!翻倍賺,啊不,翻八倍!」
那之後,他們在餐廳逗留了很久,夏夢歡感覺像是在看吃播節目現場。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幾人便散了,廖振羽和黎語冰各自回家,夏夢歡跟著棠雪回去,暫住在她家。
……
黎語冰回到家,看到他爸媽都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說給他聽。
「語冰,你托我們打聽的事情,我們已經打聽清楚了。」黎媽媽首先開口。
一家三口坐在客廳裡,黎語冰這會兒口乾,倒了杯白水。
黎媽媽用試探的語氣問黎語冰:「語冰,你跟爸媽講實話,你是想跟那個邊澄在一起嗎?」
噗——
黎語冰成了噴壺。
他抽了紙巾,胡亂擦了擦,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媽。因為太過困惑,他的眉頭都隆起來,問他媽:「你說什麼?」
「語冰,你別生氣,媽媽沒有別的意思——」
「等等……」黎語冰打斷媽媽,「你剛才說什麼,我,邊澄,在一起?」
「啊。」
「兩個……男的?」
「啊。」黎媽媽和黎爸爸對視一眼,從老公那裡得到了一點勇氣,這才接著說道,「語冰,我和你爸爸已經猜到了。」
「你們猜到什麼了……」黎語冰心內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黎媽媽:「你放心,我們都會支援你的。」
黎語冰閉了閉眼,「你們,覺得我喜歡男人?」
「語冰……」
黎語冰扶額,「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男人?」
「你,你不喜歡嗎?」
「當然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們這樣懷疑?」
黎語冰感覺精神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現在有點崩潰。
親爹!親媽!懷疑親兒子的性取向??
簡直是人倫慘劇!
黎媽媽:「你畫過眼線,偷偷洗沒有洗乾淨。」
黎語冰:「……」這都能看出來?
黎媽媽:「你還喜歡粉色的恐龍。」
黎語冰:「……」這是個誤會……
黎媽媽:「最重要的一點,你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對女孩子表示過興趣。小時候就不提了,中學六年青春期,你竟然從來沒被女孩子吸引過。」
黎語冰:「……」沒時間謝謝。
黎爸爸在旁補充道:「而且你連色情雜誌和色情片都不看的。這不正常哦。」
黎語冰:「……」真抱歉,沒有看色情雜誌和色情片,讓你們失望了。
黎媽媽:「然後你又跟我們打聽一個男生,我們第一反應肯定是這個嘛,對吧老公?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
黎爸爸連忙點頭附和:「老婆講得對!」
黎語冰沒想到他爸媽七扯八扯能扯出這麼多「線索」來,他都不知道怎麼解釋了,艱難地揉了揉額頭,他說:「我不是同性戀,我喜歡女孩子。」
「你怎麼那麼肯定?」
「因為我現在正在追一個女孩子。」
「!!!」
「!!!」
黎爸爸黎媽媽都驚喜地坐直了身體,黎媽媽情緒甚至有點激動,「語冰,你,你沒騙我吧?」
「沒有,」黎語冰搖頭,又說,「我請你們打聽的人,是我情敵。」
「情敵!」黎媽媽突然正色,「需不需要爸媽幫你搞他?」
黎語冰黑線,「不用……」
不管怎麼說黎爸爸黎媽媽總算了卻心結如釋重負,倆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黎語冰感覺要不是因為禁令,他們倆能出去放一串鞭炮。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爸媽腦洞可以開那麼大。
「語冰啊,」黎媽媽笑著湊近了一些,問道,「你喜歡的女孩子是誰呢?」
這要是在平時,黎語冰被爸媽問及此,大概不會拒絕回答。他的家庭氛圍一直是比較開明和輕鬆的。
可是現在,黎語冰他受到來自親爹媽的精神傷害,他要給自己報仇,決定打死也不說出口,就這麼憋著他們吧。
於是他微微一笑:「等我們生了寶寶再告訴你。」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17 AM
68、
黎語冰找廖振羽要了周染的聯繫方式,把人約了出來。
周染為了這次見面,打扮得那叫一個水靈。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黎語冰作為一個直男,大部分時候是感受不到女孩子們精心別致的裝扮的。
見面之後,黎語冰先把周染一頓嚇唬:「棠雪的爸爸收到了我和她在霖大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寄的?你知不知道,棠雪看到照片之後很生氣,要來教訓你。」
周染想到那天棠雪用碎啤酒瓶恐嚇她的樣子,立刻一臉惶恐,花容失色道:「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不要亂講!不是我!」
「嗯,我也覺得不是你,你放心,我已經攔住她了。」
「謝謝你,冰神……」周染眼圈紅了紅,委委屈屈地說。
黎語冰擺了擺手,「總之你以後不要在背後說棠雪了,再有下次,我不一定攔得住。」
「嗯嗯嗯!」周染忙不迭點頭。
然後黎語冰又問:「這些八卦,除了那天你們同學聚會,你之前還有跟別人講過嗎?」
「我只跟邊澄說過。」
周染把照片和連結發給邊澄的時候,心裡是頗有幾分快意的。她跟棠雪同時喜歡邊澄,但邊澄對棠雪比對她好。可是現在呢,看看,看看,你喜歡的人現在跟別的男生曖昧糾葛,紮不紮心,難不難受?
黎語冰聽到周染這樣說,心中的猜測又篤定了幾分。他點了下頭,說:「謝謝。」
周染看著黎語冰那張英俊的臉,突然地反應過來,她太自作多情了。黎語冰哪裡是專程來找她,他明明是為了棠雪而來的。
她心中一陣酸澀,忍了忍,說道:「冰神,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棠雪?就算她長得漂亮,可是漂亮的人有很多啊?」
「我有什麼辦法。」黎語冰說。喜歡上那樣的傢伙,他也很心累好麼。
周染難得地敢在冰神面前倔強起來:「這不算答案。」
黎語冰看了一眼周染的表情,問她:「其實,你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她很容易成為焦點,很多人圍著她轉、聽她的話。對不對?」
周染點了點頭。
「我只能告訴你,有些人,天生就是會發光。」
周染……更加羨慕嫉妒恨了。
——
告別周染之後,黎語冰去了邊澄住的社區,找到邊澄他們家門牌號,咚咚咚,敲了敲門。
邊澄開門一見到是黎語冰,嚇了一跳。
「你怎麼會知道我家住址?」邊澄一陣奇怪。
「你能知道棠雪家的,我就不能知道你家的?」黎語冰一臉神秘,裝得像個國安局情報員。
實際上這些情報都是他從爸媽那裡批發來的。大家都是本地人,關係盤根錯節,黎語冰的爸爸媽媽動用了不少親戚朋友的關係,而且邊澄的爸媽都是公務員,所以打聽下來還挺順利的。
邊澄看到黎語冰裝x,就把他請了出去,倆人站在樓下涼亭裡講話。
「你找我有事兒?」邊澄問道。
黎語冰盯著邊澄的臉,說:「照片是你寄的。」
邊澄推了推銀色的細眼鏡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突然微微一笑:「哦?你有什麼證據?」
「我不是來和你對證的,我只是好奇一點。你費盡心思地拆散我們,難道就不擔心因此給了喻言機會?」
「喻言進了國家隊,短期內應該不會回去……我有看新聞的。」
「真是好算計。」黎語冰都要忍不住給邊澄點讚了。原來邊澄想的是先把他這個最大的威脅pk掉,然後和喻言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他們倆都在北京,跟棠雪距離一樣,誰也撈不到便宜。
邊澄把他的稱讚照單全收,「過獎了。」
黎語冰說,「你大概覺得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邊澄沒有說話,但他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這一點。
黎語冰有理由相信,如果他現在不做點什麼,以後邊澄回了學校還會拿著照片作妖。
「邊疆是你爸?」黎語冰突然問道。
邊澄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反問:「你什麼意思?」
「你爸爸叫邊疆,以前是水利局的二把手,因為工程問題差點被雙規,後來發配到檔案局,清水衙門不甘寂寞,現在正在想辦法調回去,據說走了不少關係……嗯,今年過年沒少送禮吧?」
黎語冰一口氣說完這麼多,邊澄終於不淡定了,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黎語冰微微一笑:「你盯著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盯著你。」
「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黎語冰說著,抬手,食指朝上指了指,語氣加重:「人賤,有天收。」
黎語冰深諳裝x的奧義。摸不清底細的才更讓人忌憚,所以三言兩語點到為止即可,剩下的,讓對方自己去腦補。腦補的東西永遠比現實精彩。
所以這會兒他裝完x就不再跟邊澄廢話,轉身走了。
留邊澄一個人在原地,臉色一陣青白,難看無比。
——
夏夢歡在湖城市待了兩天,棠雪的爸媽可喜歡這個小姑娘了,覺得她特文靜特有氣質,跟自家的女兒不一樣。這樣的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小棉襖!
至於他們的女兒,有時候是小棉襖沒錯,但有時候把爹媽氣吐血,又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小棉襖是黑心棉做的。
正月初十,夏夢歡登上了回家的高鐵。在檢票口外,她依依不捨地跟棠雪他們告別,然後和棠雪擁抱。
夏夢歡放開棠雪時,廖振羽也張開手臂想和她擁抱,結果夏夢歡假裝沒看到他,推著行李轉身揮手,「拜拜!開學見!」
廖振羽有點尷尬,假裝去抱黎語冰。
黎語冰一巴掌蓋在他臉上,用力一推。
廖振羽被推開,只好去抱老大。
然後黎語冰突然又一把將他拽回來,敷衍地和他抱了一下。
廖振羽感覺黎語冰可能是個戲精。
棠雪問黎語冰:「你球隊什麼時候集合?」
「後天。」
「哦。」
三人一同往外走,黎語冰看著棠雪的髮頂,突然說:「明天我想回母校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好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23 AM
69、
放假期間,學校的大門是鎖著的,門衛倒是還在,有教工出入的話可以給開門,棠雪最多算個教工家屬,不一定有這個這個待遇。
黎語冰認為跟門衛說一聲就可以,但棠雪不想太過高調。門衛跟他爸爸可熟了,自然也認識她。今天他們從這個門進去了,搞不好明天她爸就能知道她跟黎語冰玩了,肯定又嘮叨。
「我們翻牆。」她對黎語冰說。
黎語冰有點莫名:「有門,為什麼翻牆?」
「就是好久不翻牆了,突然想翻了不行嗎?」
「你這是什麼愛好……」
吐槽歸吐槽,黎語冰最後還是跟著她一起去翻牆了。
這是黎語冰人生中第一次翻牆,動作難免生澀笨拙,幸好他身體條件夠好,所以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只是掌心擦破了一點皮。反觀棠雪,那真叫一個乾淨俐落、輕車熟路,一看就經驗豐富。
「你到底翻過多少次牆……」黎語冰又忍不住吐槽。
棠雪抱著胳膊,笑嘻嘻地看著他,「黎語冰,我發現你也沒什麼變化嘛,到現在都還是個乖寶寶?牆都沒翻過。」
沒翻過牆很不正常嗎?翻過才不正常吧!
黎語冰默默腹誹了一句,沒有說話,掌心破皮的地方有點癢,他在衣服上擦了擦。
棠雪注意到他的動作,「受傷了?我看看。」
黎語冰便朝她攤手。
棠雪拽著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他的手比她的大了很多,導致她此刻滿手只是握著他的四根手指。
黎語冰的指尖陷在她柔軟溫熱的掌心裡,他一陣心猿意馬,呼吸變得小心翼翼,彷彿擔心驚動了她。
棠雪垂眼看著黎語冰的手。他掌心接近虎口的地方,確實擦破了一大片,白色的肉皮捲起來,沒有露出血絲,看來是沒什麼大礙。她低下頭,對著那片破皮的地方鼓起嘴。
黎語冰盯著她鼓起來的彷彿櫻桃般的唇瓣,心跳劇烈,喉嚨滾動了一下。
呼——
棠雪輕輕吹了一口仙氣。
氣流在皮膚上拂過,輕柔細微的觸感,彷彿被羽毛撩撥,黎語冰一陣悸動,吞了一下口水。
棠雪放開他,低著頭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小聲說:「吹吹就不疼了。」
黎語冰心想,親親才不疼。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裡耍一下流氓,話到嘴邊變成了:「謝謝。」
棠雪沒說話,貼著牆邊走,去找他們以前的教室。放假期間,校園沒什麼人打掃,牆邊落了不少樹葉,踩上去沙沙作響。黎語冰抄著兜,腳步悠閒地走在棠雪身後。走著走著,不經意地仰頭,看到陽光從枝葉間漏下來,斑駁碎亮,慵懶漫長,一如歲月。
……
棠雪很快找到他們以前的教室。現在還沒開學,教室一個個都貼著封條,門上落了鎖。棠雪和黎語冰站在窗前,猥瑣地隔著玻璃往裡看,像兩個教導主任。
棠雪問黎語冰:「咱們以前的座位,你還能找到嗎?」
黎語冰「嗯」了一聲。
「可惜不能進去看看。」棠雪在那遺憾了一會兒,便摸著窗戶邊扒拉,一扇扇地試過去。
「你做什麼?」黎語冰問。
「看看能不能翻窗戶。」
「你……」黎語冰都不知道說點什麼好了。
棠雪突然地一臉驚喜,「誒?這個窗戶沒鎖上。」說著,用力推,推啊推,使足了勁,憋得面紅耳赤。
黎語冰一陣無奈,走過去幫忙。
那扇窗戶不知道怎麼卡住了,看這樣子,之所以沒鎖,並不是老師粗心,而是老師也搞不動。黎語冰的力氣很大,有了他的助陣,窗戶終於一點點挪開了。
算這窗戶運氣好,沒有直接被他掰下來。
棠雪麻溜地翻進教室,黎語冰在她身後提醒道:「你慢點。」
「你快點!」
倆人找到自己曾經的座位,擦了擦灰塵,坐下。
剛一坐好,回憶的閘門突然打開,童年種種,彷彿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黎語冰一瞬間想到很多很多,他和棠雪一起的經歷。
他們在一個學習小組,他給她檢查過作業,改過錯字,潤色過作文,她還寫作文誹謗過他;
他們一塊做過社會實踐活動,在旅遊景點做免費導遊,他幫棠雪做講解,棠雪幫他拉客戶;
他們一起做過黑板報,兩人意見相左,各執己見,最後黑板報做成涇渭分明的兩塊,風格迥異,老師看到之後哭笑不得,一通批評;
他們一起做值日,棠雪喜歡在垃圾裡邊找八卦,她曾經找到過同班同學畫給黎語冰的情書,好一通嘲笑,他撕了情書,一天沒搭理她;
他們一起吃午飯;
他們一起做遊戲;
他們……
……
人真是奇怪。
許多事情當時覺得美好,很久之後再回憶,可能變得面目可憎一地雞毛;
許多事情當時覺得無法接受,很久之後再回想時,滿心裡卻只有溫暖與感動。
時光啊。
……
「黎語冰,你看。」棠雪突然開口,打斷了黎語冰的思緒。
黎語冰低頭,看到她正指著桌面上的一道線。那道線是用小刀刻了淺淺的一道,然後用藍色的鋼筆畫上去,畫得像墨線一樣齊整。鋼筆水滲進了木質的材料,顏色因為氧化作用,變得有些暗沉,不再鮮亮,一看就有些時間了。
他們用的課桌都是雙人課桌,難免會發生領土爭端。劃分界線的事情,許多人都幹過,但很少有這麼整齊的。
這條線是黎語冰畫上去的,因為棠雪那時候寫字的姿勢像個螃蟹,橫著要占不少空間,胳膊肘老是往他面前懟,黎語冰被逼得像個獨臂大俠一樣,只能用一隻手學習。他看到別的同學都劃線,無奈之下,也畫了一條。身為全班第一的小孩,畫線也有自己的風格:精確測量,一絲不苟,畫出來的線也是全班最優秀的。
可惜,這麼漂亮的線,效果卻不怎麼理想。棠雪依舊我行我素,並沒有從螃蟹變成小龍蝦。
黎語冰用指尖摸著那道線,有些感慨:「這課桌竟然還沒換。」
「嗯,」棠雪點頭,「我爸說桌椅不能換得太頻繁,要培養同學們勤儉樸素的品質。」
不過現在這張課桌確實該換了,桌面已經損壞了不少,桌腿也有些搖晃,該退休了。也不知道換下的課桌會去哪裡,棠雪有點遺憾,好想把它搬回家。
她趴在課桌前又看了看,上面除了那道整齊的界線,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畫上去的有刻上去的,她在這些凌亂的線條裡,找到了自己曾經畫過的一張撲克牌。撲克牌已經被蹭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後來居上的線條壓住,根本看不清原先是什麼。
棠雪指著那碩果僅存的半個黑桃,問黎語冰:「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黎語冰只看了一眼就答,「記得。」說完突然笑了。
這張撲克牌,記錄了棠雪的一個屈辱史——她曾經有過破產的慘痛經歷。
認真追究的話,破產還是因為黎語冰引起的。
黎語冰有段時間被棠雪壓迫得喘不過氣,就打算搞點副業,他在班裡弄了一個抽獎活動。獎品是從家裡帶來的玩具,一等獎是個小機器人,這在當時來看是很新奇的了,然後二等獎三等獎也都不錯,安慰獎是圓珠筆芯,而且他牢牢地抓住同學們虛榮的心理,安慰獎不叫安慰獎,叫「優秀獎」。
抽獎是一塊錢一次,沒有錢也沒關係,可以用其他東西抵,零食玩具文具,都行。並且呢,黎語冰非常鼓勵大家用物品抵帳,因為錢未必能到他手裡。
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都被要求保守秘密,否則有可能失去競爭機器人的機會。
這次抽獎活動搞得紅紅火火,一到下課就有人圍著黎語冰。失去趙老師問他們在幹什麼,所有小孩眾口一詞地答:「我們在看黎語冰的機器人!」
好嘛,看就看唄。趙老師也就不理會了。
黎語冰成為整個班級最大的莊家,連棠雪都參與了,當然考慮到她的身份,黎語冰允許她免費抽了兩次,棠雪抽到兩根筆芯之後,突然特別地眼熱。
她眼熱的不是黎語冰的機器人,而是抽獎坐莊這項活動,感覺好風光,適合她。於是過不多久,她自己也山寨了一版。
獎品雖然沒有黎語冰的機器人,但也是時下流行的東西,所以也是比較受歡迎的。
可惜棠雪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她當時年紀太小了,對中獎概率這個事情沒有概念,所以並沒有科學地去設計賠率,而是直接根據感覺拍腦袋定的。結果第一天抽完獎,盤點一番,發現賠錢了,她以為自己運氣不好,於是在課桌上畫了個黑桃A,希望借助神秘力量轉轉運。
但是她運氣沒有轉過來,情況越來越壞。
後來她欠下好多獎品發不出來,同學們找老師去伸張正義。趙老師感覺棠雪真是個人才,闖禍都能闖得這麼有創意。她把棠雪批評了一頓,然後又把這件事報告給了棠校長。
棠校長快被這個小傢伙氣死了,「你這是地下博彩你知道嗎?!」
棠雪含著兩包眼淚,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棠校長自掏腰包,把虧下的獎品給同學們補上,然後對棠雪說:「這錢不是白補的,你得自己賺回來。」
賺回來的方式是打工,打工的內容是撿狗糞。
棠校長發了狠,一定要讓棠雪知道誤入歧途的下場有多麼悲慘。
所以那一個月,棠雪一到週末,就拎著袋子和鏟子,在社區溜達,撿狗糞,一塊狗糞一塊錢。運氣好的時候會遇到提著垃圾袋遛狗的叔叔阿姨,上去賣個萌就能得到一兩塊狗糞。叔叔阿姨們的表情都挺一言難盡的,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要狗糞幹什麼呢……
黎語冰有幸參觀過一次棠雪撿狗糞的場面,印象深刻,心有餘悸,回頭趕緊把自己的產業給停了。
……
……
……
所以現在黎語冰笑,笑的是棠雪撿狗糞的狼狽。
棠雪被他笑得一陣毛燥,推了他一下,「你不許笑!還不是因為你!」
黎語冰被她推得身體一歪,趴在課桌上,用手拄著下巴,笑吟吟地望著她,眉宇間全是促狹,可目光又是溫柔的。
棠雪轉過臉不理他,不自在地扒了扒頭髮。
黎語冰看著她的側影,視線更遠處是明亮的玻璃窗,窗外有陽光照進來,落在原木色的桌面上。他與陽光隔著她。
教室裡很安靜,只有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心有些癢。
黎語冰第一次這樣和喜歡的女孩子獨處,他不知道該做點什麼,既能讓彼此的關係更親密一些,又不要顯得那麼唐突。他只有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感受自己心跳的頻率。
棠雪並不是一個文靜的人,這樣安靜了一會兒又手癢,在書桌裡翻了一下,空蕩蕩的書桌,竟然被她掏出一條紅領巾。
「喲,」棠雪有點高興,「過來,我給你戴個狗鏈。」說著,拿著紅領巾要往黎語冰的脖子上套。
黎語冰笑著躲她。
他身體比她長很多,她想逮他,逮不到的,到後來黎語冰突然一扣她的手,弄得她一陣怔愣,他輕巧地把紅領巾奪過來。
「你會麼。」黎語冰拿著紅領巾,說道。
「怎麼不會。」
「你小時候的紅領巾,都是我給你繫的。」
「咳。」
黎語冰說得也不算錯。棠雪小時候在家是爸爸給繫紅領巾,她在學校喜歡玩紅領巾,解下來經常隨便搭在脖子上,三年級之前都是黎語冰幫她繫。她從四年級才開始自己繫紅領巾。
明明是事實,可被黎語冰這麼講出來,她就莫名地老臉一紅,也不知道在羞澀什麼。
黎語冰趁著她發呆,把紅領巾往她脖子上一套,低著仔仔細細地給她繫。
他給她套紅領巾時,指尖碰到她脖子上裸露的肌膚,弄得她一陣戰慄,不自覺地緊張了一些。
時隔多年,棠雪已經從小蘿莉長成了曼妙少女。黎語冰看著她高聳的胸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感覺不能好了,手指輕微地抖動著。
棠雪盯著黎語冰的臉,一開始看著他鼻樑旁邊那顆小小的漂亮的痣。黎語冰五官長得英俊帥氣,氣質偏硬,氣場比較強,這顆痣剛好在他臉上添了靈巧別致的一筆,使他整個人的氣質染上了一絲生動柔和,恰到好處,堪稱傑作。
看著看著,棠雪突然問:「黎語冰,你臉紅什麼呀?」
「你的身材太好了。」
「……」棠雪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時,她也臉紅了。
然後她一腳踢到他的椅子上,把連人帶椅子踢出去一些,「走開!流氓!」
黎語冰悶笑不止。
棠雪解下紅領巾放回到課桌裡,起身,翻窗出去。
黎語冰緊跟著翻出去,把窗戶用力拉回到原位,這才一邊笑,一邊噔噔噔地追上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27 AM
70、
倆人到了外邊,尷尬稍微緩解了一些。棠雪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到廣場,那是他們以前每週一升旗的地方。
廣場旁邊種著一排楊樹,黎語冰想到一件事,走過去從頭到尾開始數楊樹。數到第十二棵時,棠雪也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倆人在楊樹上開始尋找。
時間隔得太久,楊樹長得高大粗壯了許多。他們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兩個扭曲的圖案。
一個鴨梨,和一塊糖。
這是棠雪拿小刀刻上去的,刻的時候也沒別的想法,就是覺得好玩。當時黎語冰也在,但他拒絕參與,棠雪當時還跟他解釋:「我聽說,刻一下樹皮,樹不會死的。」
她本來想刻他們兩個的名字,但是筆劃太多了,刻了幾筆就放棄了,只畫了一個鴨梨代表黎語冰,一塊糖代表她自己。
本來小孩的畫工+雕工就不怎麼樣,加上楊樹的自然生長,現在那兩個圖案勉強能辨認,再過段時間,估計就認不出了。
這會兒,倆人看著糖和梨,棠雪突然一陣感慨,說道:「黎語冰,你說,要是當時一中沒有給你那十萬塊錢,現在會是什麼樣呢?」說完,她扭頭看著他。
黎語冰在她的注視中怔了一下:「十萬?」
「你不用裝傻,你媽都跟我爸說了,一中為了搶生源給了你十萬塊錢。」棠雪解釋道,然後又安慰他,「我可以理解的,十萬不是小數目,要是我,我可能也會和你一樣選。」
原來,是這樣嗎?
黎語冰想到那天棠校長看到他時充滿敵意的眼神,他終於明白了。
他只當自己那時的不告而別算是表明態度,棠雪自會理解,卻哪裡知道,她竟然被一個謊言騙了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啊。
時間是溫柔的,它能化解仇怨;但時間也是殘酷的,能不斷地給誤會增加砝碼,直到它不可承受。
黎語冰突然不敢說出真相了。
棠雪見黎語冰不願回應她,多少有點失望,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過身說道:「去操場看看吧。」
黎語冰沉默地走在她身邊。
走著走著,棠雪突然聽到狗叫聲,緊接著從遠處的教學樓後邊探出一條黃色的大狗,大狗衝著他們不停狂吠,樣子很凶。
棠雪認識這隻狗,是門衛爺爺養的,平常都有狗鏈拴著,最近可能因為放假了沒人,才放出來。這狗的品種是中華田園犬,名字叫「黃獅」,小時候棠雪經常喊它「黃老師」,她爸爸還曾經因為這個稱呼挨了一頓揍,從那以後不許她喊「黃老師」。
棠雪朝黃獅揮了揮手,「嗨,黃獅。」
黃獅不僅沒有被安撫,反而變得更凶了,嗖地一下躥出來,衝向她。棠雪感覺黃獅那樣子很不友好,嚇得轉身跑開,「喂喂喂,黃獅,黃老師!哎呀別追我!我是棠雪,自己人啊,你忘了??」
一人一狗撒開了腿滿處跑,一時間鬧騰得厲害,黎語冰又好笑又擔心,扶著額追上去。
棠雪最後被黃獅逼上了一棵大樟樹,她蹲在樟樹上,和黃獅對視。
黃獅:「汪。」
棠雪:「喂,身為狗的靈性呢?你看過這麼多年我還認識你,我長大了你就不認識我啦?」
黃獅:「汪汪汪。」
棠雪:「再說了就算是陌生人你也不能亂咬,知道什麼叫熱情好客嗎?你亂咬人,就等著被人燉了吧!」
黃獅:「汪汪汪。」
棠雪:「汪汪汪汪汪!」
黃獅:「……」
黎語冰走到樟樹下,黃獅迎上去,朝他搖尾巴。
棠雪好氣哦,扶著樹枝說道:「它怎麼不咬你呢?你們果然是同類!」
黎語冰說,「它對你也沒有敵意,你下來試試?」
棠雪假裝要下來,黃獅又激動了,朝著她汪汪叫。
她好委屈。
就在這時,從四面八方,跑來好幾個人,其中有門衛老大爺,有幾個老師,還有……棠校長。
他們都是被黃獅的叫聲驚動的,出來看情況。
棠校長走近一些,一看是黎語冰那個小兔崽子,呵,校長大人脾氣上來了,心想我可逮著機會罵你了。他擼了一下袖子正想對黎語冰進行嚴厲的批評教育呢,突然被身邊一個老師拉住了。
老師朝上努了努嘴。
棠校長抬頭,看到自己女兒蹲在樹上,此刻正在試圖往樹杈後面躲。
棠校長:「……」
棠雪動作做到一半,突然感覺到不對,低頭,正好和她爹的目光對上。
「爸……」棠雪弱弱地叫了一聲。
「你,你,」棠校長指著她,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怎麼回事?!」
「爸,我差點被黃獅咬死。」棠雪決定先告狀,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姿態上,才好說話。
門衛聽到此話,打了一下黃獅的頭,趕緊給套上了狗鏈。
棠校長感覺這樣一個在地上一個在樹上互相喊話太過詭異,於是沒好氣道,「你先下來。你們倆,來我辦公室。」
倆人灰頭土臉地跟著去了棠校長的辦公室,棠校長藉機對他們展開了深刻的思想教育,尤其是黎語冰,被他教訓得一無是處。黎語冰長這麼大第一次被訓成這樣,十分狼狽,也不敢回嘴。
要不是因為平常有不體罰學生的原則,棠校長這會兒可能就上教鞭了。小兔崽子帶壞他的寶貝女兒,抽幾教鞭才能解氣。
其實棠雪感覺這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們因為對母校有榮譽感才回來看看的,又沒有搞破壞,做的最過分的事情不過是翻牆。她爸爸這樣小題大做,大概是在公報私仇。
黎語冰挨完訓,走之前,她給黎語冰送上一個安撫的眼神。
黎語冰離開棠校長的辦公室後,看著外頭滿地的陽光,發了會兒呆。
他倒不介意被棠校長罵幾句,他比較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
黎語冰走後,棠雪看到他爸辦公桌上放著兩個橘子,她坐在辦公桌的一角,一邊剝橘子,一邊說:「爸,消消氣哈,您吃橘子不?」說著把剝了一部分皮的橘子遞向他,態度有點諂媚。
棠校長沒接,說,「你少跟我來這一套。」
「爸,」棠雪自顧自吃著橘子,「您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是開明家長嗎,怎麼還管女兒交朋友啊?」
「別不識好人心,」棠校長瞪了她一眼,「我那不是擔心你被騙嗎?」
棠雪滿不在乎,「您偶爾也相信一下自己女兒的眼光。」
棠校長不屑地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的。
棠雪在她爸辦公室待了一會兒,吃了個橘子,棠校長還要開會,把她趕出來了。
臨走之前,她把另一個橘子也拿走了。
——
棠雪走出學校大門,在門口看到黎語冰。這貨正抄著兜,百無聊賴地低頭用足尖嗑地面,棠雪走過去,本來想嚇唬他一下,結果他突然轉身,看到她。
她張牙舞爪的姿勢都擺好了,這會兒只好尷尬地放下手,從兜裡摸了個橘子遞給他。
黎語冰牽了牽嘴角,接過橘子。
「沒事兒吧你?」棠雪問,她感覺黎語冰情緒有點低落。想想也能理解,誰被罵能好受呢?
黎語冰剝開了橘子,撕下來一瓣,塞進她嘴裡,「沒事。」
棠雪唇齒間佈滿橘子的清香甘甜,感覺這個橘子比剛才那個還甜。
「那你沒事,你怎麼不笑呢?」棠雪含著橘子問他。
黎語冰扯出一個笑容,「我是想說……」說到這裡頓住,沒說下去。
棠雪更奇怪了:「嗯?到底想說什麼?」
黎語冰:「我明天上午九點鐘的高鐵,你來送我好嗎。」
棠雪瞇眼笑,含著桔子逗他:「你叫我一聲爸爸我就答應你。」
黎語冰敲了敲她的頭。
——
第二天,棠雪去高鐵站時,給黎語冰帶了一點零食,她莫名地有點享受給黎語冰送吃的這種感覺。
倆人坐在候車大廳,黎語冰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說話。
棠雪感覺他有點奇怪,像是有什麼心事。
她歪著腦袋看他,語氣輕鬆道:「你怎麼了?不會吧,還因為昨天那事難受呢?不是我說,就這點心理素質,怎麼上賽場啊?」
黎語冰回神,搖頭道,「沒事。」
「要不我給你變個魔術吧?」
黎語冰哭笑不得,「不用……我有個問題很好奇。」
「什麼問題?你說。」
「如果你發現有人騙了你,嗯,騙了你很多年,你會怎麼辦?」
棠雪一眯眼,「我會扛著我的九環金背大砍刀追他到天涯海角。」
黎語冰眉頭跳了跳,不忍心去想那個畫面。
棠雪說完,好奇地看著黎語冰,「怎麼,有人騙你了呀?」
黎語冰含糊其辭,低頭看了看錶,「該檢票了。」
兩人便起身,棠雪說:「快去吧,好好比賽,別給爸爸丟臉。」
黎語冰推了一把她的腦袋,「你就是欠收拾。」
「然後也要保護好自己。」棠雪又說。
黎語冰心裡暖暖的,又酸酸的,特別想抱抱她,可終於是忍住了。
他拉著行李箱走進檢票口,朝她揮了揮手。
「狗子到底怎麼了……」棠雪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29 AM
71、
黎語冰他們球隊集合是為了即將到來的中國冰球錦標賽。身為驍龍俱樂部的人才儲備隊,霖大男子冰球隊將作為一支完整的隊伍出征這次比賽。
霖城是這次錦標賽的舉辦地。
棠雪返校那天正好是霖大冰球隊的首戰。
她本想在網上訂票的,結果提前五天的時候查看,票就已經賣完了……賣完了……?
冰球不是小眾運動嗎,什麼時候這麼搶手了?小組賽而已,還是B組,直接賣光?是我太落伍了嗎?
棠雪有點懷疑人生了。
她握著手機愣神的時候,黎語冰就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地, 給她發來一張電子票。
棠雪給他發了一串省略號。
黎語冰也回了她一串省略號。
棠雪感覺這個聊天的氣氛不好,於是給黎語冰發了一個小萌妹加油比心心的圖片。這套表情包是跟夏夢歡要的。
黎語冰收到圖片後,給她發了一串更長的省略號。
棠雪:怎麼了?
黎語冰:這麼可愛的你,有點不適應。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圖,但是,棠雪還是沒出息地臉紅了。捧著手機看著那一行字,悄悄地勾著嘴角。
棠爸爸端著杯枸杞茶路過,看到棠雪紅著臉盯著手機,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
返校那天,為防遲到,棠雪特地把車票的時間改簽得更早,等她一身風塵地回到宿舍放下東西,又馬不停蹄地跑去滑冰館。
到滑冰館,看到滿場的觀眾,她終於相信,那些票確實都被活人買走了,而不是官方搞的饑餓行銷。
至於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買票,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黎語冰出場時,全場突然爆發出歡呼和掌聲,整個場館陷入了一瞬間的狂熱,棠雪左右兩邊的妹子都在尖叫,她感覺自己快耳鳴了。
棠雪一臉「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的震驚和迷茫,呆呆地看著黎語冰。
黎語冰微微仰著頭,面對著她的方向,這是兩人分別近十天的第一次照面。場上人太多,棠雪感覺他應該沒看到她。
但他對著她的方向揮了揮手。
棠雪兩邊的妹子又開始激動了,把棠雪嚇得夠嗆,老老實實地坐著不敢亂動,坐姿特別乖巧。
就在這種又熱烈又詭異的氣氛中,比賽開始了。
這場比賽,黎語冰他們的對手是z市冰球隊。看得出雙方的水準差不多,但風格有差異。z市冰球隊球員年齡偏大一些,風格穩健,霖大校隊相對來說有點跳脫,鋒芒畢露,咄咄逼人,但同時漏洞和失誤也不少。
霖大校隊一進球,棠雪身邊的妹子就鼓掌;黎語冰進球,則又鼓掌又歡呼;如果是z市冰球隊進球,則一陣沉默。原則性強得很。
但棠雪感覺黎語冰有幾個傳球做得很好,妹子們可能沒看出來。以她不怎麼專業的眼光來看,z市冰球隊的風格克制了霖大冰球隊年輕氣盛的球風,節奏一直掌握在前者手裡。霖大冰球隊看起來攻勢迅猛,可其實節奏有點亂了。
黎語冰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節奏拉回到己方手裡。
他在嘗試掌控節奏。
棠雪意識到這一點時,內心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
……
這場比賽,霖大校隊最終領先一分險勝,算是一個開門紅。
比賽結束,棠雪出了場館,本來想去西區看看,卻沒料到滑冰館外聚了不少人,一多半是妹子,棠雪一陣奇怪,比賽都結束了這幫人怎麼還不肯散去?
她躲在不遠處一棵小樹後面,處暗中觀察,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又幹什麼。
過了一會兒,黎語冰出來了。
黎語冰出來之後就衝著妹子們去了,目標可太明顯了。一看到他的身影,妹子們集體歡呼,把他當國王一樣簇擁在中間。
呵……
棠雪氣得直咬牙,一使勁,不小心扯下小樹的一根樹枝。
「對不起對不起……」棠雪摸了摸小樹的傷口,感覺十分抱歉。
再看那邊的黎語冰,掏出筆來一個個地給妹子們簽名,看起來業務十分熟練。
棠雪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氣什麼,悄咪咪走過去,站在人群週邊,抱著胳膊瞪黎語冰。
黎語冰簽完一個名,一抬眼睛恰好看到她。
好久不見他,四目相對時,棠雪雖然在生氣,還是會感覺到心跳加快。
黎語冰眼裡帶著一點不易察覺得笑意,給她使了個眼色,眼珠兒往西區的方向轉了轉,意思是讓她去西區等他。
棠雪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後轉身回宿舍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50 AM
72、
棠雪帶著一肚子悶氣回到寢室,一進門,發洩般地把包往桌上重重一放。她力氣大,包在桌面上撞擊,發出一聲悶響。
斜上方的床上有人一骨碌爬起來,驚叫道:「怎麼了,鬧地震了嗎?」
棠雪嚇了一跳,「對對對不起吵醒你了……夢妃,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我以為宿舍沒人呢。」
她們寢室的床都是學生專用的組合床,下邊是書桌,上面是床鋪,床鋪的高度大概在棠雪的頭頂,夏夢歡身體小小的一隻,在床鋪最裡頭躺著,確實不易被人發覺。棠雪感覺她這個體型,上高中的時候大概可以無壓力逃早操。
「我在家待著無聊麼。大王我給你們帶吃的了,等我給你拿。」夏夢歡說著爬下床。
棠雪說,「我也帶了。」
倆人正在那交換美食呢,葉柳鶯拖著行李進來了。
於是兩個人的美食會變成三個人的。
葉柳鶯一邊吃,一邊特別不理解地看著另外兩人:「我過年長了十斤!你們倆怎麼沒胖呢?你們那邊沒有過年長肉的傳統嗎?」
棠雪說,「我們只有過年吃肉的傳統。」
葉柳鶯拿著一片豬肉脯,「慎言慎言,請對你可憐的室友保留一點人道主義關懷。」
棠雪說,「你們知道嗎……」
葉柳鶯和夏夢歡都停下吃的動作,好奇地看著棠雪。
棠雪表情帶著一點神秘的氣息,滿臉八卦的樣子,悄聲說道:「黎語冰他突然多了好多粉絲!有些粉絲明顯不是咱們學校的!」說完,等著兩位聽眾的反應。
兩位聽眾反應很平淡,表情上沒有一絲波瀾,默默地看著棠雪。
棠雪感覺彷彿點了個啞炮,有點尷尬,掃了下鼻尖說道:「你們都不好奇嗎……」
葉柳鶯說:「我們比較好奇的是,你竟然不知道這件事?現在我相信你跟黎語冰真的沒什麼了。」
棠雪一愣,看了眼夏夢歡,夏夢歡也是稀奇道:「大王你真不知道嗎?你都不看八卦的?你沒跟我聊這件事我還以為是因為害羞呢。」
「你也知道,我沒時間……什麼八卦,說來聽聽?」
夏夢歡簡單講了一下。
認真說來,這件事得追溯到年前的冰球世青賽。黎語冰他們成績還不錯,回國後接受了某個發行量很大的體育雜誌的專訪,拍了不少照片。黎語冰作為主力隊員,在賽場上表現亮眼,所以雜誌社給了重點照顧,有特寫有專人訪談。雜誌社的直男們本意是推廣一下冰球這項運動,哪知道雜誌發行後,有女讀者把黎語冰的特寫照放到網上。這貨英俊帥氣的面龐,乾淨陽光的氣質,爆炸好的身材,組合起來簡直是人間極品,一下子吸引了很多目光。
雜誌社對此樂見其成,又放了一波黎語冰拍過的、但未在雜誌上公開的照片,這波操作,給黎語冰拉穩了一批顏控粉。
棠雪聽罷,挺無法理解的,「這也行?就靠臉?」
葉柳鶯說:「也不是純靠臉啦,黎語冰還是有真本事的。」
棠雪想了一下,「我前些天看到黎語冰八卦資訊站的公眾號注銷了,是不是跟這事兒有關?我問過黎語冰,黎語冰說他也不知道。」
葉柳鶯點頭:「對,資訊站裡有些資訊還挺私人的,在學校裡八卦一下就好,被外邊人知道了,可能給黎語冰帶來麻煩,所以站長就關了公眾號,哦對了,論壇也刪了不少帖子,要不然連你都可能被人肉。」
棠雪聽完咋舌,又想到之前看到的場面。黎語冰突然變成小偶像了呢,風光無限,被那麼多妹子追捧,還和妹子們互動良好……呵、呵、噠!
「大王?大王?」夏夢歡叫她。
棠雪回過神,「嗯?」
「你對黎語冰……」
這時,棠雪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夏夢歡只好住口,等她接電話。
電話是黎語冰打來的。
棠雪看到來電顯示,瞇著眼睛撇了一下嘴角,接起來,「喂?」
「喂。怎麼不等我?」
棠雪硬邦邦地回:「我為什麼等你,你是皇上嗎?」
黎語冰一陣疑惑:「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我特別好,不牢您記掛。」
「晚上一起吃飯。」
「吃什麼吃,你昨天不是吃飯了嗎,今天又吃,你是豬嗎?」
「……」
……
棠雪懟完黎語冰,收起手機,發現葉柳鶯呆呆地看著她。
「怎麼了?」棠雪問。
「棠雪,你剛才是在和黎語冰說話?」
「對啊。」
「他粉絲要是知道,會追殺你的!」
「怕個球,」棠雪擺了擺手,又覺得不服,「氣死我了,憑什麼黎語冰可以有粉絲,我也要粉絲!」
「莫急莫急,我馬上去超市給你買。」
「……」棠雪一陣語塞,結巴了半天,說,「你,刁民!」
葉柳鶯捂著肚子樂不可支,「我都是跟你學的。」
夏夢歡安撫棠雪:「大王不急,我現在就給你建粉絲群。」說著,立刻拿出手機發起一個微信聊天群,群名:棠雪粉絲1群。
可以說是行動力max。
粉絲群首批成員,包含棠雪本人在內,一共五個。其他四個是她的室友們和廖振羽。
棠雪感覺這個不錯,於是把她的家庭微信群改了個名,叫「棠雪粉絲2群」。
所以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坐擁兩個粉絲群的小大大了。
棠校長看到家庭群改的那個名,震驚於自己女兒的無恥程度,跟他老婆吐槽:「你說,她怎麼這麼厚臉皮,她到底隨誰呢?」
棠媽媽一樂:「她是你女兒,你說隨誰?」
「我可沒這麼無恥。」
「哦,那隨隔壁老王,行了吧?」
「……」老婆和女兒都欺負他,他好委屈。
——
晚上棠雪去西區訓練館集合,今天返校,不訓練,主要是開會。
這學期速滑隊的工作重點是四月份的全國大學生短道速滑錦標賽。
「這次比賽的成績跟你們的補助直接掛鉤,」褚教練直言不諱道,「當然,也跟我的獎金掛鉤。」
一番話把大家都說笑了。
棠雪舉手,「報告教練。」
「嗯,棠雪,你有什麼話說?」
「教練,這次比賽我們有任務嗎?比如得多少塊金牌?」
褚教練笑,「你想得多少塊呀?」
「當然是多多益善。」
張閱微在她旁邊,悄聲說道:「拜託你吹牛也要有個限度,你以為大學生錦標賽像騰翔杯那樣過家家的?」
「拜託你,不要用這種口吻跟你的暗戀物件講話哦。」
「我操……」張閱微一個沒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其實棠雪知道張閱微並沒有暗戀她——她過年給張閱微發拜年信息張閱微都不帶回一條的。
嗯,越是知道沒什麼,就越可以心無芥蒂地開玩笑了。
張閱微被棠雪雷得翻白眼時,褚教練對棠雪說:「嗯,有目標是好事,不過現在談目標還太早,我們腳踏實地地,等明天做個測試,先讓我看看你們過這個年退步了多少吧。」
開完會,棠雪把張閱微拉進了自己的粉絲群。
張閱微也就是一個手抖沒看清,就點了接受,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聊天頻道頂著「棠雪粉絲1群」的名號,可把她給氣得夠嗆。
「你臉皮可以更厚一點嗎!」張閱微退了群,說道。
「可以哦,你要試試嗎?」
「滾……」
倆人一邊吵一邊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棠雪看到了黎語冰。
他今天的運動服是深藍色的,抄著兜往那一站,平淡無奇的一個姿勢,偏偏顯得帥酷無比,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這真是一項絕頂天賦,棠雪特別想給他發一個裝X大獎賽的獲獎證書。
黎語冰一直看著訓練館裡向外走的人流,當看到棠雪時,他的視線鎖定在她身上。
棠雪被他注視著,很沒出息地,心跳又加快了。她迎著他的目光走向他,一步,兩步,為了證明自己不緊張,她仰著臉,努力和他對視。
當棠雪在黎語冰面前站定時,他垂著視線盯著她,他看著她的眼睛,彷彿通過眼睛看進了她的心底。他的目光是那樣清澈透亮,像一面照妖鏡,照得她無所遁形。
棠雪一陣心虛,偏開臉不看他了。
黎語冰卻突然笑了。輕輕的一聲笑,有些了然,又有些得意。
棠雪被這笑聲弄得一臉燥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52 AM
73、
棠雪不想搭理黎語冰,可她又甩不掉他。他慢悠悠地走在她身邊,沉默,卻存在感超強。
出了體育館,棠雪走向自行車區,黎語冰落後她一步,突然開口:「是俱樂部要求的。」
棠雪頓住腳,扭臉看他一眼,「什麼鬼?」
黎語冰:「俱樂部要求我給粉絲簽名。」
棠雪「哦」了一聲, 滿不在乎地一甩頭,繼續走,「關我什麼事啊。」
黎語冰看破不說破,牽著嘴角跟在她後面,說:「你可以當我是炫耀。」
棠雪特別受不了他那個得意樣,「這年頭誰還沒幾個粉絲啊,你拽什麼拽。」
找到自己的自行車,她把包放進車筐正要開鎖,黎語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棠雪的心尖隨著他這個動作,忽地顫了一下。
她收手,黎語冰卻握得更緊,說:「你跟我過來。」
「憑什麼呀?」
「過來。」
棠雪莫名地就被他拉走了,拉到廣場的路燈下。
然後黎語冰從衣兜裡摸出一個東西遞給她。
棠雪低頭一看,那東西整體形狀是圓形,用彩色的禮物紙包著,最後收口紮住, 包裝方式類似於聖誕蘋果,只是沒蘋果那麼大。
她不明所以,問道:「這是糖嗎?」
「不是。」
「巧克力?」
「不是。」
「鬆花蛋?」
「不是……」
黎語冰不敢讓她猜下去了,拉起她的手把禮物塞進她手裡,解釋道:「我前幾天收拾東西,發現從波蘭帶回來的紀念品還沒送完,剩下這一個。」
棠雪莞爾,開始拆禮物。她只當紀念品是徽章啦小玩具啦之類的,等興致勃勃地拆開一看,她愣住了。
那是一塊琥珀原石,比雞蛋小一點,觸感溫潤。琥珀顏色是純淨透亮的黃棕,形狀是一個不太標準的心形。
棠雪看著琥珀,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止,她不敢被黎語冰瞧出異樣,於是兩根手指捏著琥珀的邊緣,認真觀察。琥珀裡面凝聚了一些細小的植物碎屑,碎屑的分步和形狀保留著最初被液體浸泡時的樣子,有一種輕盈的流動感。棠雪將琥珀對著燈光,那些碎屑在光學作用裡呈現出一種淺淡的金色光芒;她捏著琥珀變化角度,金色光芒也隨之變幻萬千,一時間彷彿有無數金色的小花瓣在亂舞,簡直漂亮的不像話。
「好漂亮啊……」棠雪忍不住讚歎。
黎語冰牽著嘴角,說:「你喜歡就好。」
咳。
挺稀鬆平常的一句話,棠雪聽著莫名心口一甜,她連忙穩了穩心神,問道:「這,挺貴的吧?」
黎語冰搖頭,「不貴,波蘭滿大街都是賣琥珀的。」
「……真的?」棠雪不怎麼相信。
「嗯,」黎語冰點頭,「當地人都是開著挖掘機去挖琥珀。」
棠雪抬腳作勢要踢他,「黎語冰!你當我是智障嗎?」
黎語冰笑著躲開。棠雪收回腳時,他又湊回來,在她身邊輕聲問:「不生氣了?」
不氣不氣,不光不生氣,她還特別想跳起來給他一個麼麼噠。
「不不不這樣太沒出息了……」棠雪搖頭自言自語。
——
晚上黎語冰回到寢室,登上他的微博大號,把消息都點掉,又轉發了一條俱樂部安排的廣告,做完這些之後,他切到小號。
他的微博小號裡有21個粉絲,其中20個是系統送的殭屍粉,只有一個活人是蔣世佳。蔣世佳曾經說過,「我是這世界上唯一知道冰哥小號的男人,四捨五入就是,我是冰哥唯一的男人。」
自從當了冰哥唯一的男人,蔣世佳看黎語冰的眼神就不太對了,總是敬佩中帶著一絲絲恐懼,恐懼中透著一丟丟同情,同情裡又含著一點點關懷。
因為冰哥在微博小號裡完全就是一個戀愛腦,簡直不忍直視,而且ID還特別有少女畫風。
——冰糖燉雪梨!
品品,品品這名字,這特麼像一個大老爺們嗎?
這名字他吐槽了好久,又不敢告訴別人。
……
這會兒,黎語冰登上小號,發了一條記錄心情的文字。
冰糖燉雪梨:你吃醋了,我吃糖了。
蔣世佳刷到這條微博時,牙根酸得不行,一邊鄙視冰哥,一邊又狗腿地給冰哥點了讚。
我真是個精分啊,他心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55 AM
74、
第二天的測試結果出來,與上學期的訓練成績對比之後,褚教練發現,整個速滑隊只有零星幾個人狀態平穩,剩下的多多少少都有成績倒退。
畢竟隔了這麼長一段假期,年輕人自製力差,沒人管著,很容易懈怠。褚教練能理解這一點,但還是把他們批了一頓。
棠雪是所有人裡唯一一個有進步的。
褚教練點名表揚了棠雪,引來張閱微的不服:「她基礎差,當然會有進步了。」
其實張閱微這話一點毛病沒有。棠雪的起點低,競技水準尚處在快速提升的階段,付出同等的努力,會比別人見效更多。
棠雪一抱胳膊看著張閱微,「張閱微你別不服氣啊,照著我這個進步的速度,過不了多久就輪到我教你做人了。」
褚教練見張閱微要和棠雪掐起來,連忙制止道:「行了行了,別吵了。」說完又在心裡補了一句,反正你又吵不過她。
張閱微感覺褚教練看向她時的目光竟然帶著一點同情……什麼鬼嘛。
——
過了兩天,黎語冰又有比賽。
棠雪悄咪咪溜到黎語冰他們的更衣室外邊,探頭探腦形跡可疑。
這會兒離比賽還早,更衣室裡人還沒到齊,只有幾個隊員在聊天。
門關著,棠雪不清楚裡頭的情況,但知道黎語冰在——剛才倆人發過信息。
她背著一隻手,舉手想敲門,又不好意思,正猶豫呢,不經意間一扭頭,看到蔣世佳走過來。他一邊走一邊哼小曲,看樣子心情不錯。
蔣世佳看到棠雪,立刻腰板一挺,中氣十足道:「嫂子好!」
棠雪嚇了一跳,這個稱呼讓她有點尷尬,又莫名地有點受用……唔,好羞恥!
蔣世佳沒等棠雪反應,走過去推開門,朝著裡邊說道:「冰哥,嫂子來了!……你們,快快快都出來,有沒有點眼力見。」
裡頭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聽聞此話,起身就往外走,一個個魚貫而出,神色曖昧,每個人經過棠雪時都要講一句話。
「嫂子好!」
「弟妹好!」
……
根本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蔣世佳把這幫人都喊出來之後,朝著棠雪微微一彎腰,手臂向室內伸,「嫂子請進!」
棠雪:「……」
她就是想把黎語冰叫出來說句話……有必要搞這麼大陣仗嗎……
現在這個架勢,盛情難卻,她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蔣世佳在後邊貼心地幫他們關上門。
……
這還是棠雪第一次參觀冰球隊的更衣室。與其叫更衣室,不如叫裝備室更貼切一些。整個房間貼牆打著許多高大的原木色櫃子,櫃子分四層,前三層都是開放式的,第一層擺著頭盔,第二層放著手套和護肘,第三層是護肩護腿冰鞋等。最末一層向外延伸出一個平臺,可以放東西也可以當凳子坐,平臺下面還有空間,可以放換下來的鞋,或者其他雜物。
除了櫃子和裝備,牆上還掛著一面圓形的石英鐘,白色底盤,黑色數位,樣式簡單;地上擺著幾架電風扇以及一個暖風機,用來給裝備烘乾通風。另外,靠門的地方放著一個帶支架的白色會議板,會議板上沒寫字,只貼著幾枚彩色的磁性棋子,棠雪猜測,這可能是用來做戰術講解的。
黎語冰坐在正對著門口的櫃子前,此刻正抱著胳膊看她,臉上帶著一點笑容,淺淡而溫柔,彷彿春風拂過花海。
怎麼會有人這麼好看。
棠雪在他的注視下心跳快了兩拍,她走過去,不敢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櫃子上。
「做什麼?」黎語冰仰著臉問道。他很少從這樣的角度看她,這會兒看到她精緻漂亮的下巴尖兒和白皙優美的脖子,覺得很新鮮。她喉嚨處有一點小突起,不像男生的喉結那麼明顯,更圓潤可愛一些。
黎語冰的喉嚨動了動。
棠雪背著的那隻手伸到面前,把一個黑色的方形紙盒遞給黎語冰。
「黎語冰,我呢,雖然收了一波壓歲錢,不過我現在還在自費滑冰階段,所以保險起見,我就先不給你買貴的禮物了,等我轉正再說。喏,先給你這個吧。」
這是……要給他答謝禮嗎?黎語冰笑著接過盒子,「謝謝。」說著,拆開來看,見裡面是一卷球杆膠帶。
粉色的,膠帶……
他看看粉膠帶,再看看棠雪的臉,目光在兩者之間來回晃了好幾次。
棠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脖子,說:「唔,我最近就喜歡這個顏色。就……」就買了這個顏色的,棠雪沒好說下去,話題一轉,「你今天比賽加油哦!」
黎語冰牽著嘴角看她,「嗯。」
棠雪移開視線。
好在黎語冰也沒有一直盯著她看。他低頭拿過身邊放著的並球杆,然後把膠帶拿出來。
棠雪待了待,「你,你現在就要用啊?」
「嗯,不可以?」黎語冰說著,抬眼看她。
「可以可以,很可以!……不過,會不會不習慣?」
「不會。只要不是黑色的就行。」
冰球也是黑色的,如果球杆的杆刃纏上黑色膠帶,擊球時有可能造成視覺偏差,因此很多球員不喜歡用黑色膠帶。當然也有人不在意這一點。
黎語冰先把杆刃的邊緣裹住,然後一圈一圈地纏上去,動作熟練。
棠雪第一次看到人現場纏球杆膠帶,覺得很好玩,就站在一旁觀摩,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姿勢有點累,於是蹲下,雙手托著下巴。
黎語冰纏完膠帶,正要打蠟,一抬眼看到棠雪蹲在地上,托著下巴像朵花兒一樣,看得一臉興致盎然。他感覺她這樣真是可愛得要人命,心口動了動,突然腦子一熱,放下蠟塊,球杆伸出去。
彎曲的杆刃遞到她面前,杆刃的頂端抵到她的下巴窩處,然後輕輕地,往上一挑。
棠雪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調戲了。
她被迫仰著下巴,視線近處是筆直的球杆,再遠點是他的手,再往上,她看到他在笑。
笑容有點輕佻。
棠雪臉上轟地湧起一股熱浪,一時間又羞又氣,握住球杆向自己這邊拉,想要把他的球杆搶過來。
黎語冰握著杆柄也向後扯,兩人這樣搶了幾個回合,黎語冰感覺到棠雪突然加大力道,他於是卸了所有力氣,手握球杆,順著她的力道,一個假動作撲過去。
棠雪就是較勁想拽拽球杆,沒想到連人一起拽過來了……
她一陣慌亂,扔開球杆向後一仰,一下子坐在地上,身體向後斜,兩手向後撐在地面上。
黎語冰撲到她面前,跪在地上,身體前傾,手向前撐在地面上。
兩人上半身呈平行狀態,臉對著臉,靠得很近,近到棠雪能感覺到黎語冰呼吸的熱度。
她一陣緊張。
黎語冰盯著她的眼睛,緩緩地開口,惡人先告狀,問:「你想幹什麼?」低低的聲音,有些異樣。
棠雪看著他幽亮的帶著笑意的眼睛,感覺自己彷彿被捲進奇妙的漩渦裡,心跳劇烈,呼吸急促,然後呢,周身彷彿被溫柔的小泡泡包圍了,咕嘟咕嘟……又緊張又快樂,身不由己,魂不守舍。
她不敢和他對視了,連忙扭開臉。
黎語冰快不行了。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
他盯著她雪白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龐,她濕潤靈動的大眼睛,她簌簌顫抖的長睫毛,情不自禁地,又湊近了一分,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了?」
「我,那個……」棠雪因緊張而一陣口乾舌燥,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黎語冰眼神暗了暗。
「我就是想給你加個油。」棠雪突然委屈。怎麼就搞成現在這個局面了……
黎語冰沒說話。
棠雪繼續說,「你比賽好好打。」
黎語冰笑了一聲,輕聲問:「打得好,有獎勵嗎?」
棠雪感覺這地方待不得了,她用力推開他,「我先走了,還要訓練。」說著站起身,噔噔噔,跑了。
蔣世佳和幾個人隊友正在外邊聊天,看到棠雪紅著臉跑出更衣室。
蔣世佳對其他人宣佈:「冰哥是個禽獸。」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0:58 AM
75、
棠雪一溜煙跑出去,繞著滑冰館廣場跑了兩圈發洩,她跑的時候正好被出來放風的褚霞看見了。褚霞招招手把她叫到跟前,好奇道:「你在做什麼?」
「熱身。」
「行了,快去訓練,別瞎跑了。」
「嗯。」
「棠雪。」褚霞突然又叫住她。
「怎麼了,褚教練?」
「這次大學生錦標賽,你好好表現,爭取拿塊牌子。」
「褚教練您就瞧好吧!」
——
這天下午的比賽,黎語冰的球杆成了他粉絲們關注的重點。
纏成粉色的球杆!天哪,我們冰神被美少女戰士附體了嗎……
比賽結束後,粉絲們在聊天群裡嘰嘰喳喳地討論冰少女戰士的粉色球杆,雖然一米八八的大男人用粉球杆那畫風有點不忍直視,但那又怎樣呢我們粉絲看偶像自帶濾鏡,接受之後就越看越可愛了嗷……
黎媽媽潛伏在兒子的一個野生粉絲群裡,默默地看著小粉絲們在那閒聊,聊天屏刷得飛快,她看得一陣眼暈。
她潛進兒子的粉絲群也是希望打探出那小子到底在追求誰,不過觀察了一段時間,她感覺粉絲們比她還糊塗一點。小粉絲們觀察偶像跟誰好,最直觀的方式就是看他平常跟誰互動。黎語冰平常互動的都是隊友,粉絲們於是組了好多隊友cp,可隊友都是男的啊……黎媽媽覺得這些孩子們走了她的老路和邪路,頗有幾分感慨。
這會兒,看到兒子竟然用了粉色膠帶,黎媽媽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尋常,心裡好奇得要命,於是給兒子發微信。
黎媽媽:冰少女戰士?
黎語冰:……
黎媽媽:膠帶是那個女孩給你的?
黎語冰:嗯。
黎媽媽:到底是誰,告訴媽媽好不好……
黎語冰:不。
刷——黎媽媽給他發起了一萬塊錢的轉帳。
黎語冰:……
黎媽媽:說嗎?
黎語冰:媽,別這樣。= =
刷——又一萬。
刷,刷,刷……
一萬一萬又一萬,媽媽開始用人民幣刷屏了。
黎語冰看得一陣心驚肉跳,連忙把媽媽的消息遮罩了。
黎媽媽搞不定兒子,一陣挫敗,又轉到兒子的粉絲群裡,看到小粉絲們還在嘰嘰喳喳地聊天,年輕人就是好啊,打字真快。
她看到粉絲們在發黎語冰x蔣世佳的小作文,一陣頭暈,忍不住說道:黎語冰他喜歡女孩子的。
粉絲便問:啊?你怎麼知道吖?
黎媽媽:我是他媽。
聊天屏裡刷出一堆省略號。
緊接著系統提示:您已經被移出「黎語冰湖城後援會3群」。
黎媽媽內心很受傷,很受傷。
——
黎語冰打完比賽就給棠雪發了資訊,可她遲遲不肯回他。黎語冰只當她是在訓練,一直到吃晚飯的點,他打她電話,被她給掛掉了。
棠雪不敢見黎語冰。主要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晚上下了訓練,她怕黎語冰堵她,提前十分鐘離開。
回到寢室後,她什麼也沒幹,放下包,趴在桌子上發呆。
夏夢歡剛洗完澡出來,穿著睡衣從她身後經過,一邊擦頭髮一邊說:「大王怎麼了?這樣乖巧,好不適應哦。」
「唔。」棠雪含糊一聲,然後坐起身,從抽屜裡拿出黎語冰送她的琥珀,放在燈光下把玩。
看著看著,想到今天下午兩人在休息室那樣,她一陣臉紅。
夏夢歡的注意力都被琥珀吸走了,「哇!好漂亮啊!」
一句話同時吸引了另外兩個室友的注意力,葉柳鶯和趙芹都來看琥珀,看完了,交 口稱讚,然後把琥珀還給棠雪,問道:「這是哪來的?很貴的吧?你抽屜記得上鎖哦,上學期咱們樓進過小偷,有人丟了手機和電腦。」
「你們說……」棠雪捏著琥珀輕輕擺動,看著裡面碎金色的小花瓣,問,「如果一個男生送給一個女生這個,他是什麼意思?」
夏夢歡搶答:「反正不是想和你拜把子。」
棠雪勾著嘴角笑了笑,低頭把琥珀仔細收好。葉柳鶯看著棠雪低頭淺笑時那蕩漾如春水的表情,忍不住感歎:「春天到了哈……」
棠雪放好琥珀,抱著胳膊,臉還是有點紅。她說:「我宣佈,我要泡一個男人。」
三個室友異口同聲:「黎語冰?」
棠雪愣了一下,「你們怎麼知道?」
三人心想,因為我們不瞎啊!
葉柳鶯想到當初棠雪信誓旦旦的否定,於是扶著她的椅背,不懷好意地提醒道:「我怎麼記得好像有人說過,除非自己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喜歡黎語冰呢?」
「咳,」棠雪有點尷尬,一本正經道,「我們的人生應該多幾種經歷。」
正說著,她收到手機消息。
室友們湧在棠雪身邊,「是誰是誰,是不是黎語冰?」
是。
棠雪點開消息,也不攔著室友,四個人一起看。
黎語冰的消息就兩個字:說話。
「哇,霸道總裁!」葉柳鶯一捂心口。
趙芹:「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就是今天下午那個冰少女戰士。」
夏夢歡輕輕推棠雪:「大王快回消息吖!」
棠雪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是奔放一點好呢還是含蓄一點好?
黎語冰:我今天比賽贏了。
棠雪:恭喜哦,冰少女戰士。
黎語冰:……
黎語冰:獎勵。
棠雪還沒反應呢,室友們集體不淡定了。
「嗷,這樣的男人!」
「棠雪,獎勵一個棠雪給他!」
「大王大王,你快回消息,我要看!誒我爆米花呢——」
棠雪有點為難,「回、回什麼?」
「表白表白,可以表白了!」
棠雪在眾人的鼓勵下,一咬牙,回道:黎語冰,你知道嗎,我的腦袋被門夾了。
黎語冰:……
室友們:「……」這表白個大西瓜啊表白?
黎語冰問:為什麼?
「快說快說,說實話。」室友們催促。求求你快把自己獎勵給他吧!
棠雪抿了抿嘴角,手指飛快地敲字,回道: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為了能考第一,經常吃核桃,補腦。
黎語冰:嗯。
棠雪:核桃都是用門夾開的。
黎語冰:然後?
棠雪:然後,就相當於補的腦子也都是用門夾過的。
黎語冰:……………………
室友們集體捂臉崩潰。
不表白也就算了,這樣還能被她圓回來??給你跪下磕頭了好不好?
棠雪把手機往桌上一扣,為難道:「我說不出口!」
「大王不急,」夏夢歡吃著爆米花安慰她,「一般這種事情都是男生主動的。對吧?」
葉柳鶯和趙芹連忙點頭附和,「對,讓黎語冰先表白。」
——
當晚,黎語冰又更新了一條微博,字裡行間透著一股淡淡的憂傷。
冰糖燉雪梨:本以為你會獎我一個麼麼噠,結果你獎我一個冷笑話。
唯一活粉【左牽麅、右擎貂】給他點了讚。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04 AM
76、
第二天,棠雪想到褚教練給她安排的拿牌任務,於是查了一下大學生錦標賽去年的賽事成績,查完之後少女心直接嚇飛。
這個賽事是全國級別的,許多高水準的專業運動員都有掛靠的高校,拉高了賽事整體水準。
棠雪雖然喜歡吹牛,但是對自己那點斤兩還是清楚的,以她現在的水準,不要說拿牌,進決賽都夠嗆。
啊啊啊啊啊!
黎語冰看她那緊張兮兮的樣子,安慰她:「還來得及。」說著,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臉蛋。少女的臉蛋,柔軟光滑有彈力,手感不要太好。
棠雪偏臉躲開他,「去!」
黎語冰莞爾。
棠雪看著黎語冰,心想,你怎麼還不和我表白,你快和我表白啊!
黎語冰其實有點糾結。
——他不知道是應該先說喜歡,還是應該先說抱歉。
……
兩人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沒往前進一步,誰也沒往後退一步。
過了些天,中國冰球錦標賽落幕,霖大冰球隊最終獲得了全國第五名的成績。這個名次算非常非常不錯了,超過俱樂部和校方的預期。比賽剛結束,就有些本地企業聯繫到校方,在打聽商業贊助的價格。
更讓俱樂部和學校驚喜的是黎語冰本人的帶動力。有他出場的比賽,門票總是更好賣。某寶上的部分商家嗅到商機,公開售賣未經官方授權的黎語冰同款球衣,甚至有不少人在賣「黎語冰同款少女粉膠帶」,銷量竟然都不錯。
這些都是商業價值的體現。
俱樂部和校方開了幾次會,研究怎麼打造黎語冰,開完會又問黎語冰本人,表示會尊重他的想法。
黎語冰的想法只有一個——
「我不想和粉絲有親密互動,希望雙方保持一點距離。」
「為什麼?」
「因為,有人會吃醋。」
……
黎語冰的比賽結束後,球隊組織了一次踏青,去某個度假山莊。因為可以帶家屬,黎語冰就問棠雪去不去。
棠雪這些天訓練累得很,精神繃得像根弦,難得遇到這麼個放鬆的機會,欣然應允。
山莊裡的娛樂方式很多,可以釣魚,採摘,燒烤,唱歌,等等。
黎語冰和棠雪挎著籃子去摘草莓。草莓快過季了,沒什麼人摘,一個大棚裡邊就他們倆人。棠雪一邊摘一邊吃,籃子裡始終是空的。過一會兒,她走到黎語冰身邊,說:「黎語冰,閉上眼睛。」
黎語冰閉著眼睛,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他心跳有些快,緊張地抿了一下嘴角。
棠雪往他嘴裡塞了顆特別大的草莓。
草莓熟透了,入口即化,黎語冰舌頭緩緩攪動,感受著口腔裡的香甜滋味,睜開眼睛看她。
清澈幽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進她的眼睛裡。
棠雪又慫了,低下頭,把腦殼對著他。
「棠雪。」黎語冰低聲喚她。
「嗯?」
「等你這次比賽結束,我有話對你說。」
棠雪低著頭,輕輕勾了一下嘴角,「好啊。」
——
轉眼,時間咻地一下翻到四月。
4月11號,霖大速滑隊乘飛機抵達北京,參加在這裡舉辦的大學生短道速滑錦標賽。同行的還有一個編外人員——黎語冰。
嗯,黎語冰是以啦啦隊的身份出場的。
比賽日程是13號到15號,持續三天,第一個比賽日是初賽,第二、三個比賽日分別決出一些金牌。
棠雪的主專案女子500米在第二個比賽日的上午。
她狀態很好,一口氣滑到半決賽,在半決賽第二組出場,出場順序是第三賽道。
廣播員念到她名字,她滑向出發線,朝觀眾席揮了揮手。
黎語冰坐在觀眾席上,看著那道身影。棠雪練了這麼久,肌肉是練出來了,不過她天生骨架比較細,加上有一米六八的身高,所以整體看起來身材是修長筆直的,身體線條流暢緊繃,像一頭漂亮的小豹子。
越看越好看。
黎語冰的眼睛裡染上一點溫柔的笑意,舉手朝她揮了揮。
棠雪並沒有看他,她站在出發線後,整裝待發。
短道速滑的賽道是從內往外排,越往外,出發優勢越小,越不利於在出發後搶佔有利位置。而對於五百米這樣的短距離項目來說,出發是重中之重。
棠雪的第三道,只比第四道強一點。
她一心想要快點出發,身體比大腦反應快,幾乎槍響的同時就衝出去。
裁判突然叫停,然後警告棠雪,她搶滑了。
棠雪心口一沉,連忙調整狀態,重新回到出發線。
短道速滑的比賽,允許一次搶滑,第二次搶滑直接判出局。這會兒棠雪不敢莽撞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肢體,清晰聽到槍響之後才開始動作。
這樣,就比別人啟動慢了一點。
只是慢那麼一點,卻很快形成肉眼可見的差距。她直接落在了第四位,全隊墊底。
她努力想反超,可出現在這片賽場上的沒有一個等閒之輩,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超的。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四圈半下來,她只超過了一個人,排名小組第三,進了B組決賽。
B組決賽算是獎牌的替補隊,一般情況下與獎牌無緣,特殊情況下比如A組有人犯規或者沒完成比賽,獎牌位置空缺,B組才可以按成績遞補。
總之進B組決賽就是,九十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棠雪有點低落。她退場在休息區拍打肌肉,為一會兒的B組決賽做準備,一邊抬眼掃了一圈觀眾席。
觀眾席沒坐滿,稀稀落落的,黎語冰穿著白色運動服,離遠了看,小白臉還挺標緻。
他也看到她了,兩人隔空對視,他突然抬起手臂,兩條手臂向內彎,指端倒著抵在頭頂上,朝她做了個比心的動作。
棠雪一樂,「神經病。」
男子500米半決賽結束後,輪到棠雪上場了。
她這場發揮比上場好,出發沒掉鏈子,前兩圈和人爭身位,兩圈之後靠著硬實力外道超車,開始領滑,然後卡著位置沒被超,一直到終點。
棠雪有些高興。終於輪到她領滑卡別人了,這感覺,爽、爆、了。
高興之後,看著人家A組決賽,她又眼熱。
A組決賽沒出狀況,正常決出了名次,意思是她這個B組第一可以哪兒涼快哪兒歇著了。
張閱微在A組決賽險勝,領先了對手大概半根手指的距離到達終點。領完獎,張閱微趾高氣揚地在棠雪面前走動。
棠雪數了一下自己這次的項目……她一共參加了三個。
女子500米,翻水水。
女子1000米,目測還是翻水水。
剩下的,只有一個女子3000米接力可以期待了。
接力賽,張閱微是她們的王牌選手。
「微微,過來坐。」棠雪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
那一臉的熱情洋溢,把張閱微噁心壞了。張閱微:「神經病啊你。」
「下午的接力賽,咱們好好打,一定要進決賽。」
「廢話。」
「那你說,明天咱們能拿金牌嗎?」
「你不掉鏈子就能。」
……
棠雪確實沒掉鏈子,可張閱微掉鏈子了。
當天下午的接力半決賽她們確實順利,但之後張閱微滑女子1000米的比賽,彎到超越時不慎和人撞成一團,雙雙跌出去,摔得很重,張閱微直接倒在冰面上起不來了,被擔架抬出去。
棠雪快嚇死了。
後面還有比賽,褚霞走不開,是霖城聯大主管冰上專案的謝主任帶張閱微去醫院的,棠雪也跟了過去。片子拍出來,幸好沒骨折,只是膝蓋軟組織挫傷,棠雪鬆了口氣。
張閱微問醫生:「大夫我還能滑冰嗎?」
大夫正在小本本上記東西,聞言點頭道,「能,休息好了就能,放心吧沒事兒。」
「我是說明天,我還有比賽呢。」
醫生寫字的手停下來,隔著厚厚的近視鏡看她:「明天?你這樣子上場,你覺得自己能滑第幾呀?你是想玩龜兔賽跑嗎?」
「要不……打針封閉試試?」
「現在的小姑娘都對自己這麼狠嗎?」醫生聽得直搖頭。
褚霞那邊比賽一結束就趕過來,一邊看病歷一邊聽謝主任解釋了張閱微的情況,聽說張閱微還想上場,褚霞把病歷一放,搖頭道:「我不同意。」
「為什麼?」
「這樣對你的身體傷害太大,得不償失。」
張閱微有點急,「那明天的接力賽怎麼辦?去年這塊金牌就丟了,今年我憋著一口氣就是想搶回來。」
「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
「我休息不好!不是我說,褚教練,咱們還能指望誰,指望誰呀?」張閱微說著,看到棠雪站在一邊,指了指她,「就指望這種貨色啊?」
棠雪莫名躺槍,蹭了下鼻尖,說道:「張閱微你別瞧不起人,接力賽是四個人一起滑,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哦,那你先單項進個決賽給我看看。」
「B組決賽就不算決賽啦?做人不要那麼心胸狹隘嘛。」
「你……」
褚霞有點頭疼。又開始了,這倆人。「你們別吵了,」褚霞打斷她們,「聽我說。張閱微,當然了也包括棠雪……我要說的是,你們的父母把你們交給我,交給謝主任,我們就得對你們負責到底,不會讓你們的身體有閃失的。你們都還年輕,路還很長,一塊金牌而已,咱們丟得起。」
謝主任在一旁聽得連忙點頭,「對,是這樣。」不過他心裡還是有一點痛的,本來競爭就激烈,他們最大的奪金點都在張閱微身上,丟金牌就是丟成績,丟獎金。
「可是……」
褚霞擺擺手,「不要說了,沒有可是。我是主教練,一切聽我的。」
「那,褚教練,明天的接力怎麼辦呢?」
褚霞深吸一口氣,想了一下,「趙瑞英補上來,她成績還可以。」
「誰滑第二棒?」
褚霞的眼珠兒往天上轉了轉,最後,視線幽幽地飄向棠雪,落定,看著她。
棠雪虎軀一震。
張閱微往床上一歪,翻著白眼歎氣,「算了,你們開心就好。」
許多其他類型的接力賽,比如田徑、游泳,最重要的一棒往往是最後一棒,俗稱壓棒選手。但是短道速滑的壓棒選手經常是第二棒。
這是因為短道速滑的接力不像其他項目那樣只交接一次,它大部分時間裡可以自由交接,只不過最後兩圈必須某一個人完成,不許交接。
根據多年經驗的積累,目前通用的方式一般是:第一個選手滑一圈,之後選手們一圈半交接一次,直到最後交接到的那個人滑完剩下的兩圈。
這樣依次算下來,第二棒才是滑最後兩圈的壓棒選手。
張閱微本來在第二棒,棠雪第三棒,現在張閱微受傷,褚霞教練打算把棠雪提到第二棒的核心位置,所以張閱微才會絕望。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是她!」張閱微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滑稽的現實。
褚霞:「等你想明白了,你就能當教練了。」
——
吃過晚飯,謝主任和褚霞召集了明天有比賽的隊員,開了個會。散會之後,褚霞留下棠雪她們四個明天滑接力的。因為人員有變動,原先佈置的一些東西就不適用了,所以褚霞重新安排了一下戰術。
講完戰術,棠雪猶猶豫豫地不肯走,褚霞問她:「你還有事兒嗎?」
「褚教練,我能問您個問題嗎?」
「嗯?你說。」
「為什麼是我?」
褚霞沒有回答,反問道:「棠雪,你對自己有沒有信心?」
棠雪身體一震,連忙答道:「有!」
褚霞笑,「有信心就夠了。」
棠雪呆了一呆。
但她心裡總有些不安定,於是出酒店散了個步。北京的春天和霖城不一樣,灰撲撲的,空氣很乾燥,地上和天上飛著白色的毛毛,她很不適應。這樣走了一會兒,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給黎語冰打電話。
「黎語冰,你在哪裡啊?」
「在酒店,你呢?」
「我想見你。」
「好,位置發我,你在原地等我。」
「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13 AM
77、
黎語冰是跑過來的。
棠雪沒想到他來得那麼快。她正無聊地蹲在馬路邊看來往的行人,他突然從她身邊喊她:「喂。」
棠雪扭臉仰頭看他。她蹲著,因為視角原因,從下往上看,視野裡大部分是他的長腿。
黎語冰低著頭,因為剛剛跑過,這會兒喘著粗氣,額角掛著汗珠兒,路燈下反射著柔和細碎的光。
棠雪感覺黎語冰可能長翅膀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快飛到她身邊。
黎語冰彎下腰看她,「幹什麼呢,像個乞丐。」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來。
他力氣大,握著她的胳膊往上提,就像提一隻鴨子。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得站起來。
棠雪被黎語冰提起來後,看到他穿著黑色半袖,手臂裸著,臂上肌肉結實突出。
四月份北京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棠雪問道:「你不冷嗎?」
「不冷。」黎語冰鬆開她,「說吧,怎麼了?」
棠雪剛要開口,這時,幾個妹子說說笑笑地走過,其中一個妹子看到黎語冰的臉時,驚呼一聲:「啊!黎語冰?你是黎語冰本人嗎?啊啊啊啊啊!」
黎語冰一臉迷茫地看著那個妹子:「黎語冰是誰?我叫廖振羽。」
「呃……對不起對不起……」妹子和小姐妹們尷尬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小聲說,「好帥哦!好像哦!不過黎語冰在霖大,怎麼可能出現在北京呢,我真是腦子壞掉了哈哈哈……」
棠雪在旁邊哼了一聲,有點不屑,有點羨慕,又有點很不想承認的嫉妒。
黎語冰莞爾,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說說你的事。」
倆人在附近溜達著。棠雪一邊走,一邊跟黎語冰講了今天的突發事故。
黎語冰聽罷,說道:「比賽都有應急預案,褚教練選擇你,應該不是臨時起意,他們肯定提前考慮過各種可能性。」
「黎語冰,其實……我心裡挺沒底的。」棠雪終於說出了壓在心頭的這句話,她覺得好丟臉,可是說出來,又感覺輕鬆了很多。
「棠雪,你還記得小時候嗎,我每年假期都會去加拿大訓練,也會參加當地的一些比賽。」
「當然記得,你總是能贏回來很多獎品。」棠雪說著,癟癟嘴,有點委屈。黎語冰哪是來安慰她的,根本是在炫耀。
黎語冰聽棠雪這樣說,低頭笑了笑,「那是小學。小學畢業以後,情況完全不一樣了。」
「哦?」
北美的小孩學冰球,12歲是一個分水嶺。12歲以前,不允許身體衝撞,冰場上的競爭主要以技巧為主。黎語冰的技巧學得很棒,跟外國的同齡人打球如魚得水,經常用技巧壓制對手,占住上風,贏多輸少。
這種順風順水的情況,在他12歲那年終結了。
12歲,冰球場上開始允許合理的身體碰撞。黎語冰發現,他所有的技巧,戰術,都被那些看似野蠻的衝撞克制住了,完全發揮不出來。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用技術去統治比賽。這片賽場,不再是他所熟悉和理解的賽場。
棠雪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發現我一直對冰球有誤解。這項運動的核心不是技巧,而是勇氣,是看你有沒有膽量在四十五公里的時速中迎頭衝上去,去對抗敵人,同時也是對抗你內心深處的恐懼和怯懦,對抗你自己。從此之後我試圖改變打球的方式,嘗試利用身體碰撞,這個過程有點艱難。因為我天生並不是一個勇敢的人,你也知道,」黎語冰說到這裡,聲音放低了一些,「我小時候有多軟弱。」
「黎語冰……」
黎語冰突然抬起食指,壓在了她的嘴唇上,擋住她後面的話,「噓——」
棠雪感受著嘴唇上那帶著薄繭的指尖,心跳快了一些,眨著眼睛看他。
「我已經告別了曾經那個軟弱的我,現在的黎語冰是勇敢和自信的黎語冰,現在,讓我……」他說著,抬手按在她的頭頂上,語氣嚴肅得很,眼裡卻帶著一點溫柔的笑意,「讓我,把黎語冰的勇氣傳給你。」
他給她傳功的樣子彷彿一個神棍,棠雪想笑,可是心房柔軟得不像話。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勇敢的,無所畏懼的棠雪。記住,只要你足夠勇敢,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棠雪勾著嘴角,「好哦。」
黎語冰放下手臂時,棠雪看到他肩膀上落著粉白色的花瓣,她一陣好奇,眼珠朝上轉了轉,發現他們此刻正站在一棵西府海棠下,路燈裡的海棠花簇熱烈奔放,如煙如雲,香氣濃鬱。
海棠更遠處是滑冰館的後門,倆人相當於繞著滑冰館走了一圈。
黎語冰立在海棠的花影下看著棠雪,「再給你一個擁抱。」
「不……」
她的拒絕還沒說出口,他已經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棠雪愣了愣,反手環住他的後背。
她心跳快得要命,臉埋在他胸口,閉著眼睛感受著他溫暖寬闊的懷抱。有的時候,她也挺需要一個懷抱的。
「棠雪。」黎語冰在她耳邊喚她。
「唔?」
「在我眼裡,你永遠是那個會發光的棠雪。」
棠雪心裡酸酸漲漲的,埋在他胸前低聲說道,「你這話講得相當客觀了。」
黎語冰笑了一下,說:「明天賽後,我在這裡等你。」
「好。」
——
晚上棠雪回到酒店,看到張閱微已經被人送回來了,她正靠在床上看手機,床邊立著根拐杖。
褚霞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把這對見面就掐架的冤家安排在一個房間。
棠雪心情挺好的,哼著跑調的小曲兒走進房間,一進門,就問張閱微:「嘿,小微微,看什麼呢?」
「關你什麼事。」
「喲喲喲,囂張勁兒,要不是你腿受傷了,我就把你腿打傷。」
「你在說什麼鬼……」張閱微見棠雪要走過來,連忙把手機頁面關掉,眼看著棠雪笑容蕩漾,她越想越氣,說道,「別以為滑第二棒是好事兒,你覺得自己能滑得起嗎?到時候拖了全隊的後退,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哈?」棠雪一愣,反應過來張閱微是誤會了,她搖搖頭解釋道,「我沒笑這個,我是……」
張閱微沒吱聲,但是盯著她,一臉洗耳恭聽的樣子。
棠雪說:「我問你,你說,運動員最大的浪漫是什麼?」
「拿金牌?」
「錯!」棠雪笑嘻嘻地,走到她床邊坐下。
張閱微嫌棄地往旁邊挪了挪。
棠雪說,「運動員最大的浪漫就是,拿了金牌,然後——」說著,左手抬起來假裝裡面有塊金牌,右手把張閱微的肩膀一摟。張閱微嫌棄得要命,可是膝蓋受傷又拗不過她。棠雪盯著左手裡的「金牌」,說:「然後,告訴自己喜歡的人,看,這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張閱微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那你加油吧。」
她竟然沒有罵棠雪,棠雪有點不適應了,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張閱微神色暗了暗,「我就是覺得,你喜歡的人剛好也喜歡你,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
第二天的男女接力決賽是最後兩場比賽,都在下午。
棠校長沒上課,棠媽媽請了假,然後棠雪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來他們家了,六個人齊聚一堂,早早地坐在電視機前,電視臺調到北京體育頻道。
解說員簡單介紹了一下接下來的比賽,鏡頭在觀眾席上掃了一圈,在某幾個地方停了停。
黎語冰好巧不巧地,就這麼進了鏡頭。
棠奶奶忍不住感歎,「這個孩子長得真周正。」
棠校長重重地哼了一聲。
與此同時,體育台的導播看到鏡頭裡的大帥哥,連忙指揮攝像:「倒回去倒回去,多給他幾個特寫!這麼好看的人就該讓人多看幾眼。」
……
女子接力決賽,棠雪她們排第二道,第一道是璐山體大。換言之,璐山體大在半決賽中的成績比霖大要好。
而半決賽的霖大還是有張閱微坐鎮的。
璐山體大的王牌選手是龐霜霜,去年也是她帶領璐山體大拿到這個專案的金牌,龐霜霜今年五百米拿了銀牌,一千米拿了金牌,看樣子,女子接力她們也是志在必得了。
選手們做入場準備時,謝主任和褚霞一起站在教練席,他問褚霞:「為什麼是棠雪呢?你賣半天關子,可以跟我說吧?」
「當然了。謝主任,沒有張閱微,我們拿金牌很難很難,可以說幾乎不可能,銀牌和銅牌就要努力爭一爭。」
「嗯,我知道,你說過的。」
「我把她們幾個的成績加加減減算了一下,就看發揮了,努力保三爭二吧,這是我們的目標。」
「可這關棠雪什麼事?」
「我就是想看看她能到什麼程度……她是四個人裡頭唯一的變數。」
「……哦?」
「棠雪的情況很特殊,天分好,訓練時間短,經驗不足,很多東西還沒能發揮出來,但即便是這樣,她進步也已經很大了。而且,她是一個天生的比賽型選手,她的比賽成績和訓練成績之間有個比較大的斷層。」
謝主任呆了呆,「那她……」他指了指棠雪的身影,「她以後會怎麼樣呢?」
褚霞笑了笑,「我也想知道。」
說話間,這一頭,選手準備就緒,裁判一聲槍響,比賽開始。
霖大的第一棒是劉芸,劉芸身高沒有棠雪高,但是長得很壯實,推人的力氣很大,適合做第一棒。相比之下,棠雪的身體條件也適合做第二棒,被推的那一個。
棠雪滑在賽道內,視線追著劉芸,隨時準備交接。她感覺心跳快了些,連血液的流速也彷彿加快了,很興奮。
劉芸一圈下來,排在第二,比第一只差一點,棠雪滑到她面前被她重重一推,奮力滑出去!
這個交接很漂亮,棠雪直接衝到第一了,之後四個隊友配合,前幾圈一直保持領滑。
看起來形勢不錯,其實不容樂觀。
看得出來,璐山體大雖然第三,但滑得更輕鬆一點,和前面的差距也不大,明顯是留了勁兒,打算找機會後來居上。
謝主任皺著眉問褚霞:「我們的戰術是不是有問題?」
「我們不是有問題,我們是沒辦法。」
璐山體大敢這麼打,是因為他們有個龐霜霜,霖大不敢把寶壓在後面,必須把壓力均攤給四個隊員,前期能早點建立優勢就早點建立優勢。
也幸好,她們四個隊員發揮得都不錯。
其中棠雪的壓力是最大的。
她在第二棒,對手也都是最優秀的,稍有鬆懈,三個隊友建立的優勢就會在她這裡消耗掉,所以她一刻也不敢掉以輕心。
四個人拼盡全力,漸漸地與對手拉開一些距離。
唯一甩不掉的是璐山體大。
夠好了,褚霞看著冰面上棠雪的身影,告訴自己,四個小姑娘已經做得夠好了。
尤其棠雪,完全超乎她的預期。龐霜霜兩次嘗試反超棠雪,都沒成功,可見棠雪的絕對速度比之前的比賽都有提升。巨大的壓力不僅沒有擊垮她,反而讓她更加興奮,狀態更火熱。
「真是個了不起的孩子啊!」褚霞感歎道。
說話間,比賽進行到最後一輪,競爭開始白熱化,所有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氣,一絲也沒有保留。棠雪交接給第三棒的趙瑞芳,之後是第四棒的李環,然後李環到劉芸,最後,劉芸又交接給棠雪。
最後兩圈了。
四個隊的收棒選手都開始提速了。
目前場上的形勢,總體來說分兩個梯隊,霖大和璐山體大在第一梯隊,另外兩個隊在後邊,和他們拉開一些差距。
龐霜霜提速,半圈之後超越了棠雪,更可怕的是排名第三位元元的隊員速度也開始暴漲。
謝主任覺得棠雪可能是太累了,雖然能接受這個現實可還是很遺憾,他歎了口氣,「唉,」接著又突然爆粗口,「臥槽!」
棠雪又提速了。
似乎是看不得別人超越自己,幾乎就在龐霜霜的身影滑到她前面的同時,她瘋了一樣地加速,和龐霜霜的距離咬在一個半身位,沒再被甩下去。
「加油!衝刺!衝刺!!」謝主任拍著教練席的桌子吼道。
棠雪好像聽到了觀眾席有呼喊加油聲,可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她好像與外部的世界抽離開,獨自在自己的世界裡,所有的一切都在身後了,只有她,只剩下她,不遺餘力地向前沖。
衝,衝,衝。
她其實很累,身體裡彷彿有個巨大的齒輪在攪動,痛苦極了。
但她同時又很興奮,心臟跳得那麼快,血液一波波地湧動,整個人都點燃了。
衝,衝,衝!
還剩小半圈,棠雪本來和龐霜霜差距就不大,過彎的時候突然抓住機會,猛地滑到內道直插而過!
轉過彎,都不要命似的衝刺,棠雪過人後領先一小截,龐霜霜拼勁全力彌補過來這點差距,倆人齊頭並進地滑完最後這段,幾乎同時過線。
連褚霞都分不清誰是第一。她提心吊膽地等著裁判宣佈成績時,聽到身旁的謝主任說:「她這麼厲害啊?」
「超常發揮了。」
「為什麼?」
「我要是知道為什麼,肯定想辦法讓所有隊員都給我超常發揮。」
等了沒一會兒,裁判那邊宣佈成績,棠雪比龐霜霜早0.01秒過線。
大概,也就是領先一個刀尖兒的距離了。
謝主任和褚霞都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觀眾席上,同樣有人大大地鬆了口氣。他戴著鴨舌帽和黑口罩,只露著一雙眼睛。圓潤的鹿眼,長而密的睫毛,目光溫潤明亮,此刻那雙眼睛追著休息區的某道身影,眼底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
……
棠雪累得像條狗一樣,話都說不出來,光會喘氣兒了。隊友們都來和她擁抱,張閱微拄著拐杖在一旁看著她,有些高興,又莫名地有點點不爽,臭著個臉。
棠雪跟張閱微也抱了一個,張閱微沒有拒絕。
褚霞從教練席走過來對她們說,「冠軍採訪,記者等著你們呢。」
「哦對對對!」幾個姑娘一拍腦袋,差點忘了冠軍要採訪呢,主要是之前沒想過自己會得冠軍,所以腦子裡沒有採訪這個東西。
到記者面前,一對上黑乎乎的攝像頭,其他人就都挺緊張的,記者問問題,都先看一眼棠雪,等著棠雪說話。
棠雪臉皮厚放得開,答得很溜,特別會裝X。
記者:「感覺今天發揮得怎麼樣?」
棠雪:「還行吧,就是把平常練習的發揮出來就好了。」
褚霞在一旁聽到,心裡默默吐槽道,太客氣了,你平常可滑不出這樣的成績。
記者:「我看你今天表現挺好的,最後兩圈超越很精彩,觀眾們也都看得很激動。」
棠雪:「其實我自己水準有限,是隊友們前期打開了優勢。接力比賽是四個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記者:「今年霖大比去年進步很大了。」
棠雪:「是,學校領導有方,教練訓練科學,我們以後還會有更大進步的。」
謝主任偷偷地問褚霞:「她這,誰教的?」
褚霞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記者見棠雪答得有板有眼,意猶未盡,覺得挺好玩,又問道:「那你們現在得了金牌,最想感謝的人是誰呢?」
來了!就是這樣的時刻!棠校長坐在電視機前,聽到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停止了腰板。
來吧,感謝你爸爸我吧。
四個老人家都是羨慕嫉妒恨然後表面又裝作很不屑的樣子。
這時,電視上,棠雪濕潤靈動的大眼睛忽閃一下,對著鏡頭笑道:「我想感謝黎語冰!」
棠校長:「…………………………」
混蛋啊!!!
老人家們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以及幸災樂禍。然後他們在那討論黎語冰是誰。
棠雪似乎是想起來自己要回饋贊助商的使命,連忙又補充道:「還有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姥姥姥爺。」
不,這種補丁完全不足以安慰棠校長他碎成八瓣的心臟。
那一頭,記者聽到棠雪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一段感謝名單,尷尬地抹了一下額角。棠雪說完了自己的詞,又推隊友們,「快點,感謝詞感謝詞!」
隊友們都紅著臉說了自己要感謝的人。
記者感覺這群小姑娘真有意思,採訪搞得像開party。
採訪結束後不久,棠雪他們換了衣服,上了領獎臺。
從領獎臺下來,她飛奔著要出去找黎語冰。
半路上接到她爸的電話。
不用老爸開口,棠雪就知道他是興師問罪的,於是一疊聲地道歉:「爸爸對不起,這次小比賽咱就先讓黎語冰那廝嘚瑟一下,以後我拿了國際大獎再感謝您!說到做到!」
「棠雪,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啊?」
「按理說,你跟誰談戀愛是你的自由,我和你媽沒權利限制。但是黎語冰他……我想,我必須得先讓你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再考慮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
黎語冰站在昨晚那棵海棠樹下,他想著一會兒要對棠雪說的話,以及她可能的反應,他有點緊張,於是在海棠樹下踱著步,走來走去,一回頭,看到棠雪向他走來。
他朝她笑了笑。
棠雪卻沒有笑,走到近前,紅著眼圈看他。
黎語冰的笑容便散去。他心裡有一個不好的預感。
「黎語冰,原來你有那麼討厭我啊。」棠雪說。
黎語冰感覺彷彿有一盆涼水從頭上澆下來。
——
棠雪晚飯都沒吃,推說不舒服,回到酒店躺在床上發呆。褚霞以為她是身體透支累到了,於是給她打包了一些吃的,兩個男隊員把張閱微送回來時,順便帶了打包飯菜。
男隊員告別後,張閱微看到棠雪傻愣愣地躺在床上,竟然不聒噪了,她有點奇怪:「喂,你不吃飯啊?」
「不吃。」棠雪蔫蔫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做人挺失敗的。」
「……」
一句話把張閱微給震驚到了,她簡直難以相信,有朝一日會從棠雪口中聽到這種話。張閱微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感覺有點疼,確實沒做夢。
她把拐杖放在床邊,看著朦朧的夜色,小聲說道:「其實有很多人羨慕你啊。」
聲音太小,棠雪沒聽到,趴在那裡繼續憂傷。
棠雪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想起小學畢業時她和黎語冰信誓旦旦的約定,想到石沉大海的信件,打不通的電話,她真傻,怎麼會相信真的有被十萬塊錢永遠隔絕的友誼呢。
哦,那根本也不算什麼友誼,最多算單方面的友誼。
她又想到更小的時候。最早最早,她確實是討厭黎語冰的。與其說討厭,不如說嫉妒更貼切一點。他是全世界最聰明、最聽話、最優秀的小孩,無論做什麼都比別人好,老師家長都誇他。他們還是同桌,她總是被人和他放在一起比較,比較結果可想而知。就連她想去個迪士尼,他都能成為最大的絆腳石。
她真的做了很多對不起他的事。
大概,從那個時候,他的反感就已經深種了。
其實她後來並沒有討厭他了,甚至把他當好朋友了。但可能她真的做人有問題吧,也或者,不管好的壞的,都成為習慣了。但凡一件事成為習慣,沒有外力的破壞,就讓人很難有意識地去改變。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了,無從辯解。
棠雪越想越沮喪,拉過被子蒙起臉,在被窩裡縮成一團。
——
第二天,霖大速滑隊全員返校。
棠雪藉口照顧張閱微,一直和她在一起,沒有同黎語冰說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值機的時候黎語冰想幫她拖行李,她把自己和張閱微的行李都攏在自己身前,推著朝前走。
黎語冰看著她沉默的背影,心口一陣陣的抽痛。
怎麼會搞成現在這樣。
到底要我怎麼做。
張閱微拄著拐杖偷偷觀察黎語冰,問道:「你們怎麼了?」
「沒事。」黎語冰搖了搖頭。
……
回去的一路上,棠雪一直沒和黎語冰講話,黎語冰快要被她逼瘋。許多人都察覺到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出現了問題,又不敢問。
晚上速滑隊聚餐,黎語冰在棠雪去餐廳的半路上堵她。
棠雪正在和隊友一起走,那幾個隊友本來和棠雪是一副好姐妹兩肋插刀的熱絡,一看到黎語冰來截她,呼啦啦,都跑了,把棠雪留在原地。
挺好,她用一塊金牌立起來的威信,還不如黎語冰一張臉管用。
「我們談談。」黎語冰說。
棠雪仰著頭看他,看他的眉眼鼻子和嘴巴,看他鼻樑旁邊那粒小小的痣,那是她欺負他的罪證。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不起。」
黎語冰怔了一下。
「對不起,」棠雪又重複了一遍,她的目光暗淡下來,低著頭,說道,「我以前總是欺負你,還成了你的童年陰影。我對我做過的事情感到抱歉,我……我其實沒有真的想過傷害你。而且後來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因為習慣了。但是我也不能用年少無知來為自己開脫……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棠雪無奈地抓了抓頭。
黎語冰很久以前是希望棠雪跟他道歉的,可是如今她真的道歉了,他又難過得要命。她低頭,她客客氣氣地跟他說對不起,讓他感覺到一種有如實質的距離感,橫亙在他們之間。
「我不想聽對不起。」黎語冰脫口而出道。
棠雪現在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她低著頭想往前走,黎語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要說對不起。要說對不起,也該我說。對不起,棠雪,是我騙了你。」
棠雪抬頭看他,他發現她眼眶是紅的。
「黎語冰,我其實挺難受的。」她說。
黎語冰看著她眼睛上蒙著的淚水,他心裡像是卡著一根針,呼吸一下疼一下。他抓緊了她的手腕,輕聲說:「那你說,我該怎麼做,你才不會難受?」
棠雪低頭掙手腕,想要掙脫他,「你先放開我。」
「你先告訴我。」
「黎語冰,你別這樣,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棠雪情急之下,抬高聲音。
路過的人們被聲音驚到,都看著他們。
黎語冰只好放開她。
——
那之後兩人連著兩天沒說話,夏夢歡感覺她們家大王就像一棵缺水的小草,整天蔫頭耷拉腦,沒精神。
嘖嘖,愛情啊!
第三天,棠雪接到蔣世佳的電話。
「嫂子,冰哥在酒吧喝多了撒酒瘋,你能不能來管管他?這要是被員警弄進去留了案底,他可能要被學校開除。」
棠雪一聽坐不住了,連忙換衣服出門。
夏夢歡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問道:「大王你幹什麼去?」
「出去走走。」
「帶傘,外邊下雨呢!」
「哦。」
……
蔣世佳放下手機時,黎語冰看著他,說:「我什麼時候撒酒瘋?」
「咦,冰哥你沒撒酒瘋是吧?行,那我現在就打給嫂子,告訴她,冰哥他,沒、撒、酒、瘋。」蔣世佳說著,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
黎語冰一把按住他。
蔣世佳冷颼颼一笑,「我特麼一個單身狗,整天管別人談戀愛的事兒,我上輩子到底殘害了多少小生命,上天要這樣對我。」
正說著,有個姑娘走過來,打扮得時尚靚麗,長得還挺漂亮,身材也好,腰是腰腿是腿。姑娘走到他們面前,想請他們喝酒。
黎語冰悄悄對蔣世佳說:「你脫單的機會來了。」
結果蔣世佳把他的肩膀一摟,:「妹子你知道嗎,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姑娘識趣兒地走了。
黎語冰抖開蔣世佳的手,「不脫單了?」
「我喜歡單純的,就咱們學校的女生就挺好的,這個……吃不消,吃不消,哈哈。」
……
棠雪一進酒吧,蔣世佳就看到她了,他連忙提醒黎語冰:「嫂子來了,你快點撒個酒瘋。」
「怎麼撒?」
「喝醉了不知道什麼樣?哎我說你們南方人都不喝醉的嗎?」
「喝的。」黎語冰幹不來裝瘋的事,乾脆往桌上一趴。
蔣世佳揚手,棠雪朝他走過去,看到趴在桌上的黎語冰。
「剛鬧過,」蔣世佳解釋道,說著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都不敢惹他。」
考慮到黎語冰的武力值……棠雪竟然有點信了。
她輕輕拍了拍黎語冰的肩膀,叫他:「黎語冰?黎語冰?」
黎語冰趴在桌上,側著臉,黑色的髮絲蓋在額前。他聽到棠雪呼喚,緩緩地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兒,乾淨瑩亮,目光尚未聚攏,帶了一點初醒時的懵懂迷茫。
他這樣子有點乖巧,棠雪竟然想摸摸他的頭。
「黎語冰。」棠雪又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意圖喚醒他的神志。
黎語冰從桌上直起腰,靠在椅子上,「嗯」了一聲,看著棠雪的臉。
「黎語冰,跟我回去。」
「嗯。」
棠雪握他的手腕,黎語冰像個超級無敵乖寶寶,她讓幹嘛他就幹嘛。她拉著他往外走,他就寸步不離地跟著。
走到門口,棠雪彎腰撿起自己的雨傘,撐開,走下臺階。
黎語冰沒有被牽走,他立在門口看她的背影,有點委屈。
棠雪扭頭,「裝醉裝夠了嗎?」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就走。
雨不太大,但是地上已經積了不少水,棠雪低頭挑選著落腳的地方,儘量不讓鞋子浸濕。正走著,她突然被人從身後環抱住,冷不防落進一個懷抱裡。
棠雪嚇了一跳,「喂!」
他牢牢地抱著她,從身後用下巴輕輕蹭她的頸側,鼻端帶著酒氣的火熱呼吸,全噴灑進她的衣領裡。
然後他低聲說,「棠雪,你這個混蛋。」
「黎語冰,你神經病,我怎麼混蛋了?」
「你就是混蛋。從小就是混蛋,長大了更混蛋。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混蛋。」
猝不及防這樣被表白了,棠雪又氣又笑,又心裡酸酸甜甜的不像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黎語冰還在控訴她:「你還想道歉,如果你真的想道歉,那你就把自己賠給我。這樣才算補償。」
「黎語冰你怎麼這麼無理取鬧呢……哎喲!」一陣驚呼。
黎語冰咬了她的耳朵。他下嘴的力道很輕,但是那種堅硬的異物硌在敏感耳廓上的感覺,讓她有點不適應。咬完了,他還用舌尖舔了舔。柔軟有力,火熱濕潤的舌尖,掃過她耳朵上的肌膚,那感覺真是要命。
棠雪一陣臉紅心跳,偏開腦袋想躲,他低著頭追,追著舔她耳朵。
「你別別別別……」棠雪講話帶著顫音兒。
「你說,你是不是個混蛋。」黎語冰說,帶著酒精的呼吸全噴到她臉上。
「黎語冰!」
黎語冰終於縮回腦袋,不逗她了,但是手還沒放開,始終牢牢地抱著她。
「黎語冰,」棠雪緩緩地呼吸,找回了一些神志,她問,「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啊?」
「我有的時候是會討厭你。」
棠雪聽到這裡,鼻子尖兒一酸。
「但我更多時候,無法控制地喜歡你。喜歡你,特別喜歡你。嫉妒你身邊的男生,嫉妒喻言,嫉妒邊澄,你跟別的男生說話,我都會嫉妒。」黎語冰說著,又用下巴蹭她頸窩,語氣竟然帶著一點淡淡的憂傷,「感覺自己像生病了。」
棠雪心裡酸酸漲漲的,抬手蹭了蹭鼻尖,說:「那你以後不許討厭我了,只許喜歡我。」
「那你做我女朋友。」
「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17 AM
78、
棠雪心跳得很快,說完好,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她掙開他的懷抱,舉著雨傘自顧自往前走。
黎語冰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會兒又繞到她身旁,接過她手裡的傘。他一手撐傘,一手抓住她的手,握緊。
棠雪低頭看著腳下,雨水積少成多,彙聚了一股股的細流,緩緩地流過藍黑色的路面。
黎語冰看著她烏黑柔亮的髮頂,問:「害羞了?」
「你閉嘴。」
黎語冰便笑。低沉的笑,帶著點迷離的醉意,彌漫在潮濕的雨氣裡。
棠雪的臉上爬升起一股燥熱,她覺得自己剛才真是腦子壞掉了,怎麼就答應了呢……
她想把手抽回來,黎語冰卻握得死緊,行吧,你力氣大你說了算。
他們就這麼走了一段距離,過一會兒遇到了凹凸不平的路面,積水有點厚,棠雪在水窪的邊緣尋找能下腳的地方時,黎語冰突然開口:「別忘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
黎語冰鬆開她的手,手臂繞過她的身體,單手將她抱得腳離開地面。然後他一手撐著傘,一手抱著她,走過水窪。
這個姿勢不太常規,棠雪感覺自己像個麻袋一樣被人夾在懷裡,她僵著身體不敢動,側著臉看他。黎語冰有個豐神俊朗的側臉,耳朵長得輪廓鮮明,形狀端正,形如北斗……為什麼會有人連耳朵都長得這麼帥氣呢……
黎語冰走過水窪,把棠雪放下,低頭看她一眼。
她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對,雙方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星星。
黎語冰莞爾,手掌按在她頭頂上,拍了拍。
兩人就這樣走回學校,一路上雨色紛紛,行人匆匆,汽車打著雨刷駛過,碾起一片水花……明明是很無聊的一段路程,可是棠雪窮盡一生一直記得。
她永遠記得,他們決定在一起的這個晚上,手挽著手在雨幕裡行走。她心跳很亂,精神亢奮,整個人像是要飛起來;雨絲被風送進傘底,飄飄點點落在人的臉上,清涼酥潤,彷彿要給熱燥的臉龐降降溫。
她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戀愛,就是以這樣一個平凡卻難忘的夜晚做開端的。
——
晚上黎語冰回到寢室,嘴角一直牽著。
老鄧嘴裡叼著根香腸,香腸包裝只撕開一半。他盯著電腦螢幕,正在全神貫注地打遊戲。
黎語冰見他桌上放著兩瓶未開的聽裝啤酒,便拿了一瓶,打開喝了一口。
老鄧的視線短暫地離開螢幕,看了黎語冰一眼,見他笑咪咪的,眼神迷離又蕩漾。老鄧不解道:「怎麼了你?」
黎語冰握著啤酒搖頭,「說了你也不懂,單身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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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20 AM
79、
士可殺不可辱,說實話老鄧挺想把手裡的鍵盤扣在黎語冰臉上的。不過考慮一下兩人的體格差異,他冷靜地殺死了這個想法。
咚咚咚——有人敲門。
黎語冰揚聲說道:「請進。」
門開了一條縫,蔣世佳探進腦袋,看到黎語冰,於是走進房間說道:「冰哥你回來了,我就看看你怎麼樣了。」
黎語冰瞇著眼睛笑,剛要開口,老鄧突然問蔣世佳:「你有女朋友嗎?」
蔣世佳一愣:「啊?沒有,幹嘛問這麼紮心的話……」
「你這個沒有女朋友的卑賤的人類,不配和我們冰神講話。」
「臥槽……」蔣世佳禁不住罵了一句,然後他看著黎語冰臉上的笑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問:「冰哥, 你不會今天才和嫂子確定關係吧?」
黎語冰斂了斂笑容,有點尷尬,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仰脖喝了口酒。
蔣世佳樂了:「鬧半天,您老人家之前折騰來折騰去,都是放啞炮啊?我光叫嫂子都叫了多久了,您對得起我嗎?」
老鄧捂著圓滾滾的肚子在那笑,「我去!合著你也是今天才脫單?黎語冰你可真能裝逼,你再跟我裝,我拍你裸照發網上!」
黎語冰指了指門口,默默地看著蔣世佳。
「用完就扔,負心漢。」蔣世佳譴責了這麼一句,也不敢真的惹怒冰哥,畢竟他還想著讓嫂子給介紹個閨蜜啥的……於是就乖乖地走了。
這晚黎語冰幾乎沒怎麼睡覺,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時也不睏,精氣神十足地去找棠雪一起晨練。
倆人見面時,黎語冰想牽棠雪的手,棠雪卻避開他。
黎語冰心口一緊,問道:「你後悔了?」
「黎語冰,」棠雪往左右瞟了瞟,「你現在粉絲太多了,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咱們低調點,公共場合不要讓人看出來,懂嗎?」
黎語冰鬆了口氣。之後又有點鬱悶,無奈地點點頭。
女朋友能看不能碰,黎語冰憋屈得很。倆人走在路上,他老是地盯著她,棠雪無意間和他目光對上,總是會看到他直勾勾地看著她,那樣子好像要把她吞了。
——
棠雪上午第一堂課是高數。她和夏夢歡在逸夫樓上高數課,下課的時候遇到在同層上課的廖振羽。廖振羽把她們拉到外面,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說道:「老大,我聽說你和黎——」說到這裡,突然一隻手擋在嘴巴旁邊,聲音壓得極低,「你和黎語冰在一起了?」
棠雪用指尖撓著脖子,扭開臉笑,點了點頭。
廖振羽看著老大因為不安而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因為害羞而在臉上浮起的一層淡淡的紅暈,他突然好不適應。
「我,的,天,哪!」廖振羽誇張地瞪大眼睛,「老大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娘們唧唧的!不,這不是真的!你快把那個威風凜凜的老大還給我!啊!怎麼會這樣?我們的大清真的亡了?老臣無能,老臣對不起先帝啊……」說著假裝用袖子擦眼淚。
棠雪:「………………」
戲精!
她揮了一下手,對身邊的夏夢歡說:「太聒噪,拖出去砍了吧。」
「得令!」夏夢歡一點頭,笑嘻嘻地去拉廖振羽的胳膊,「大王,我申請先姦後殺!」
廖振羽:「………………」
棠雪:「夢妃開心就好。」
廖振羽臉爆紅,一臉懵圈地被夏夢歡拖走了,走遠之後,他臉色稍稍恢復,抱怨道:「你以後不要亂來了。」
夏夢歡解釋道:「大王要去訓練呢,沒時間跟我們玩。」
「我說的不是這個!」是先什麼後什麼的,女孩子說騷話說得這麼溜,可太要命了!
夏夢歡放開他,「你太囉嗦啦。」 廖振羽跟在她身邊,還想掰扯,糾結了一會兒,想到夏夢歡平常是個什麼為人,他又扶著額放棄了。
——
晚上下了訓練,棠雪跟著黎語冰去上自習。跟黎語冰待久了,她身上也開始散發起優秀青年的香味兒。這要是放以前,她肯定不敢想像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會成為這樣的人,學業事業兼顧,德智體全面發展,可嚇死個人誒。
這是黎語冰帶給她的影響。棠雪有點好奇自己對黎語冰有沒有影響,於是問他:「黎語冰,你覺得自己跟我待久了有沒有變化?」
「我原先是個正經人。」黎語冰點到為止。他突然有點感慨。這才多久,他已經被棠雪帶成什麼樣了……
其實不光他,跟棠雪走得近的人,就沒幾個畫風正常的。
這人,毒氣是有多大。
棠雪瞇著眼睛看黎語冰,眼神還挺危險,「黎語冰,我能成為一個優秀青年,說明我骨子裡有優秀的基因;你覺著自己變得不正經了,說明你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黎語冰看她囂張的小樣兒,他不僅不生氣,反而特別想把她按進懷裡揉一頓。
倆人走進教學樓,棠雪在101門口看了一眼,覺得人不多,可以去,她正要走進去呢,黎語冰突然拉了她一把。
把她拉進教室旁邊的樓梯間裡。
然後不等她反應,直接把她抱了個滿懷。
樓梯間很黑,棠雪嚇了一跳,心臟砰砰砰的,又緊張又刺激,她想推開他,「喂……」
黎語冰摟緊了她不放,在她耳邊歎息,「一天了。」語氣頗有幾分委屈。
一天了,都沒能碰一下。想像中是親親抱抱舉高高,現實是一根手指頭都摸不到。這心理落差著實有點大。
棠雪安靜下來,趴在他懷裡,回抱住他。
黎語冰身上的氣息很好聞,乾乾淨淨的,陽光又清爽,他懷抱又寬,手臂也長,棠雪感覺這樣窩在他懷裡,還挺舒服的。
黎語冰抱著她,不安分,又用嘴唇碰她的耳朵,然後他試探著,往下移。
棠雪猛地推開他,轉身出了樓梯間。
之後兩人上自習就很道貌岸然了,下了自習課,繼續道貌岸然,倆人騎兩輛自行車回去。黎語冰的自行車離棠雪不遠,一直跟到她宿舍樓下,她停車時,他就一腳支在地面上,看著她的身影。
棠雪停好自行車時,突然喊黎語冰:「喂,黎語冰。」
「嗯?」
「差點忘了,」棠雪走過去,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盒子給他,「喏,給你補的禮物。」
「什麼東西?」黎語冰接過盒子,低頭想要拆開。
「回去再拆。」
他撩眼看她,見她已轉過身,背著包噔噔噔跑走了。
黎語冰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眼底溫柔似水。
……
回到宿舍後,黎語冰拆開盒子,看到裡頭是棠雪這次大學生短道速滑錦標賽的金牌。
他心裡彷彿裹了濃濃一層蜂蜜,甜得都要化掉了。
他在那看著金牌笑,笑了好一會兒。老鄧在一旁看著,覺得怪滲人的,於是拍了他的照片給室友們過目,「看看,看看,這就是談戀愛的下場!」
室友們狂點頭:「活該!」
「戀愛把人變成鬼,單身把鬼變成人!」
「說的對!」
媽蛋,其實我們也好想當鬼啊!QAQ
黎語冰欣賞完金牌,甜滋滋地發了條微博:
初次戀愛,請多指教。
……
十分鐘之後,蔣世佳打來電話:「冰哥,你忘了換小號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23 AM
80、
才十分鐘,那條微博的留言區已經炸鍋了,黎語冰點進去,看到熱評第一是:原來你還是處男啊?
黎語冰滿頭黑線地刪掉微博。
微博雖然刪了,但他的粉絲們並沒有消停,早就把微博截圖搬到論壇,集中蓋起高樓:【臥槽,黎語冰公佈戀情了,他女朋友是誰?】
帖子裡的評論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樓主不要造謠。
——嗷嗚,不是造謠,我也看到了!
——黎語冰是誰?你們都這麼激動幹什麼?我錯過了什麼?
——樓上善用百度啊,看完回來寫八百字的心得體會。
——我百度回來了,怎麼會有這麼帥的人!還是名校,還是運動健將,天,我宣佈我戀愛了!啊啊啊啊啊!
——妹子醒醒,人家公佈戀情了。
——看來,有件事情瞞不住你們了。是的沒錯,我,就是黎語冰的女朋友。
——樓上睜開眼別睡了,該搬磚了。
——黎語冰又把那條微博刪了,什麼情況?
——可能是不小心發的吧,難道有小號?
——我有霖大的朋友,我問過了,她說可能是棠雪。
——棠雪是誰?
——我朋友說棠雪是一個神一樣的妹子。
——哈???
後來粉絲們開始重點八卦棠雪,網上搜一下,最先跳出來的是霖大速滑隊奪冠的新聞稿。新聞稿的配圖裡,棠雪剛比完賽還沒換下衣服,浸了汗水的瀏海兒打著綹兒,沉黑如墨,貼在白皙的額頭上。她跟隊友們站在一起,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
粉絲們對著這張圖品頭論足一番。
——這個妹子真好看,而且氣質乾淨,比那些亂七八糟的網紅可強太多了。冰神你去和她談吧,我們準了。
——不准不准,我的心還是痛的。T^T
——就知道,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唉。
——大姐,我冰神長那麼帥,找個漂亮的女朋友很過分?
——只有我的關注點在冠軍嗎?大學生短道速滑錦標賽,據我說知,水準可不低哦。這個棠雪還挺厲害的。
——接力比賽,搞不好是隊友帶飛呢。
——有沒有辦法搞到視頻?視頻看一下就知道誰抱大腿了。
很快,這幫無所不能的粉絲們把視頻也找到了。看完棠雪的比賽視頻,她們又炸了。
——臥槽你們都要去看看這個視頻,燃爆!說什麼抱大腿,妹子自己才是真大腿好嘛!哦對了,結尾有彩蛋!
——不愧是我冰神看上的女人,6666666
——她最後那個獲獎感言??臥槽哈哈哈哈!
——再見,我可能要彎了。不不不,我可是冰神的女人……
——目前為止,只看到她對冰神獻殷勤,還沒看到冰神的回應。跟冰神表白過的又不止她一個,不盲目,坐等後續。
——完整視頻,大家看完整視頻!賽前的觀眾席,有驚喜!
——冰神在觀眾席上,攝像師是個顏控吧?給了好幾個鏡頭。
——沃日,冰神的表情,他要是這麼看著我,我可能開心得死掉。
——這是,破案了?
凌晨三點二十分,「黎語冰初戀懸疑案」基本告破,犯罪嫌疑人,哦不,初戀嫌疑人棠雪,此刻早已經進入夢鄉。
……
棠雪本人是第二天中午知道這件事的。她下了訓練,一邊看手機消息一邊往外走。夏夢歡給她發了條連結,附言:大王,你被八卦了,做好心理準備。
棠雪好奇地點進去。
這帖子是昨晚粉絲們破案的總結帖,帖子一開始就把黎語冰那條初戀微博亮出來了。
棠雪一看,氣得鼻子都歪了。黎語冰這個混蛋!
她把帖子的後續匆匆掃了一眼,然後手機一收,怒氣衝衝地去找黎語冰。
黎語冰同隊友一起走出冰球訓練館,遠遠地看到棠雪走向他。隊友在他身邊,曖昧地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弟妹很黏人嘛。」
黎語冰心裡甜得冒泡,表面上卻矜持,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蔣世佳看到冰哥這樣,真的好想曝光他的少女風小號。
棠雪風風火火走到近前,黎語冰一看她的臉色,暗叫不好。
「黎語冰,」棠雪咬牙,「你昨天是怎麼答應我的?欺上瞞下,陰奉陽違!」
黎語冰心虛得很,拉著她往外走,「出去說。」
「放開我,我今天要打爆你的狗頭。」
「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兩人追追打打地跑出去,黎語冰的隊友們站在原地,一臉八卦。
一個高大威猛皮膚黝黑的男生問蔣世佳:「我剛才沒聽錯吧?弟妹說冰神他,陽痿?」
蔣世佳翻了個白眼,「陽奉陰違!嫂子她只是說錯了一個成語……」
「哦哦,我就說麼,冰神那裡很大的。」
蔣世佳:= =
感覺話題的走向有點詭異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25 AM
81、
棠雪和黎語冰一口氣跑到體育館外的廣場上。黎語冰又不想被她追到,又不想甩下她,控制著速度,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這樣子放棠雪眼裡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她擼起袖子,「黎語冰,我和你拼了!」說著鉚足一口氣衝上去。
黎語冰卻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張開手臂。
咚——她一頭紮進他懷裡。
黎語冰從善如流地擁住她。
棠雪:「……」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來著?
不遠處以為冰哥倒楣有熱鬧可以看的蔣世佳:「……」不好意思打擾了,告辭。
黎語冰手臂好長的,他一手摟著棠雪的腰一手圈住她的後背,像籠子一樣困住她。棠雪動了動身體,聽到他在她耳邊說:「就是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不行嗎?」
語氣還挺幽怨。
棠雪愣了一下,雖然氣他先斬後奏,不過還是有點感動,於是說道:「那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偷偷摸摸發微博。」
「微博是不小心發的,已經刪了。」
「刪了有什麼用,都被人截圖了。」
黎語冰緊了緊胳膊,小聲說:「對不起。」語氣那叫一個溫順。
棠雪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黎語冰這麼乖巧地認錯,她也不知道怎麼發作了,掙了掙,說:「你先放開我,到處都是人。」
黎語冰戀戀不捨地放開手,低頭看著她。
棠雪有點不好意思,扭開臉不自在地看著遠處,抬手,由前往後耙了一下頭髮。黑而密的短髮被她白皙的手指推起,又恢復原狀,髮絲柔亮,根根分明。
連頭髮絲都這麼可愛。
黎語冰心想。
他趁她不注意,突然低頭,在她頭髮上親了一下,怕她發作,不敢停留,嘴唇碰一下髮絲立刻分開,點到為止,知足常樂。
額頭旁邊的髮絲比較薄,棠雪感覺到了他的親吻。她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故意瞪了他一眼。
黎語冰看著她的眼睛,問:「為什麼不願意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
「黎語冰,我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處處都被人盯著,咱倆的事兒要是傳到他老人家耳朵裡,唉,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岳——啊,我是說,你爸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棠雪想了想,搖頭道:「可能也不是討厭吧,他覺得你太聰明了,心眼太多,不放心我們在一起。」
黎語冰感覺挺委屈的。他本質上是一個正直的人,這麼多年來就幹過那麼一件壞事,還被岳父大人抓個正著,心裡苦。
雖然苦,還不敢抱怨。他悶悶地歎了口氣,說:「我會證明給他看,你可以對我託付終生。」
託付終生,這事兒大了。
棠雪心裡有點甜,但又感覺託付終生這種詞不適合用在她頭上。她可以掌握好自己的人生,不需要託付給別人。
要說託付呢,也是黎語冰把自己託付給她。
然後棠雪突然想到一件事——
「黎語冰,你爸媽討厭我嗎?」
黎語冰立刻搖頭,「怎麼可能。我媽很喜歡你。」
棠雪奇怪道:「你媽媽不知道我小時候對你做過的那些事兒?」
又搖頭。
「你沒對她講過?」
繼續搖頭。
「為什麼不講?」
為什麼?大概,作為一個男子漢,整天被女孩子欺負,他的自尊讓他拉不下臉去控訴。說起來,他媽媽知道的最嚴重的一次事件,是棠雪拿毛毛蟲逗他,把他嚇得跌進荊棘叢。但那次棠雪確實不知情,還有老師和同學作證,最後棠雪就落個無心之失,被棠校長罰了一頓,他媽媽倒沒怪罪。
棠雪見黎語冰站在那裡發愣,她看著天空,歎了口氣,「黎語冰,你應該講的。」
「如果我講了,我爸媽會給我轉學,我們會早早地分開,我不會跟著你去滑冰,不會學冰球,更不會成為現在的我;我們也不會再有重逢的機會。或者,就算某一天相遇了,於雙方來說,也只是交集不多的、連名字都記不清楚的小學同學。雙方寒暄兩句,各奔東西。」
「黎語冰……」棠雪想像著那個可能性、想像著假如她的人生裡沒有黎語冰這個人……突然特別難過,眼圈都紅了。
黎語冰看著她,笑了,說道:「棠雪,我曾經不止一次後悔錯過你中學的六年,但我現在又很慶幸,至少我擁有你小時候的六年。」
棠雪心房柔軟得要命,她背過身去小聲說:「神經病,幹嘛突然煽情。」
黎語冰揉了揉她的腦袋,感慨道:「有時候會覺得,命運的安排,特別好。」
——
黎語冰對命運的感恩持續到晚飯時間。
晚上他和棠雪一同在暢天園吃飯,棠雪無聊地上了一下微博。黎語冰自曝戀情了,她也想看一下他粉絲們的反應。
剛登上微博,她發現自己的粉絲和消息數暴漲,於是好奇地點開消息一看,媽蛋!
互聯網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她去年的那些三角戀緋聞又被人拎出來展覽了,圖文並茂,說得有鼻子有眼。也難為有些人把那些圖片存到現在了。
眼下這些八卦,與其說有圖有真相,不如說是看圖編故事,怎麼聳人聽聞怎麼來。說她和喻言開房被黎語冰捉姦這種謠言竟然很多人都信了,群眾的眼睛是有多瞎啊?
是哦,還有喻言。這次八卦還吸引了另外一幫人的關注——三角戀緋聞的當事人之一,是此刻正在北京的喻言。喻言也是有粉絲的……
這幫人,八卦完她那些過去還不解恨,還把她的微博ID都給扒出來了。
這會兒,好多小粉絲正揪著她的ID審判呢。
脾氣溫和一點的,要求她解釋;脾氣暴躁的,直接開罵,什麼難聽罵什麼。
其實大部分圍觀群眾都以看熱鬧為主,就算有想法,也能保持基本的克制。但林子大了難免有些鳥想不開,太極端,從數量上看,林子越大,極端鳥兒越多。
棠雪被這幫鳥兒罵得心煩氣躁,砰地一下把手機往桌上重重一摔。
黎語冰嚇了一跳,悄悄觀察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
「冰神啊,」棠雪瞪著他,扯著嘴角陰測測一笑,「你的女朋友們,說我是婊子哦。」說著,手機遞過去。
黎語冰接過手機只看了一眼,心裡一沉,壞了!
棠雪飯也不吃了,沉著臉跑出去。
黎語冰抓起兩個人的包一同背在肩上,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28 AM
82、
棠雪沉著個臉大步往前走。好生氣,好氣。她氣的不是被人罵——反正罵她的多了都是妖怪不用care——但是那些罵她的人,一個個都特麼代入的是黎語冰正牌女友的身份,可去你大爺的吧!
黎語冰跟在她身邊,溫聲勸她:「別生氣了,是我錯了,我去發聲明澄清,讓他們不要騷擾你。」
棠雪現在不想說話,尤其不想理會黎語冰這個紅顏禍水。她腳步越來越快,黎語冰無法,突然繞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棠雪身體陡然騰空,驚叫,「喂!」
黎語冰一隻手臂托著她的後腿根,另一手按在她後背上,把她抱得腳面離地至少三十公分。
又是這種類似抱女兒的姿勢,簡直不講道理。個子高了不起啊,臭不要臉!棠雪翻了個白眼,「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
黎語冰仰著臉看她,「別生氣了,狗頭給你打。」說著還乖順地往前低了一下腦袋,主動送上狗頭。
這哄人的方式還真是清新脫俗呢……
棠雪抖著小腿,「你你你你先放我下來。」
「你不生氣我才放你。」
「黎語冰!」
棠雪在他懷裡掙扎,像個螃蟹一樣努力。黎語冰低著頭,視線正對著她胸口。棠雪今天穿著件粉白灰淺色的條紋襯衫,這會兒掙扎扭動之間,扣子靜靜地脫開,黎語冰猝不及防看到了衣服底下的春色。白皙飽滿,漂亮可愛,像兩隻蹲在碗裡的小兔子。
他感覺身體發燙,心跳轟隆隆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於是他閉了閉眼睛,將她放下來。
棠雪腳踩在地面上,見黎語冰微微偏著臉,視線躲躲閃閃的,最重要的是——
「黎語冰,你怎麼流鼻血了?」
「沒事,」黎語冰鎮定地翻書包找紙巾,一邊說,「你把先把扣子繫上。」
棠雪一低頭,咳,趕緊繫好。繫完了,她感覺臉微燙,有點心虛地質問他:「你為什麼流鼻血?」
黎語冰擦著鼻血,意味深長地看她,「你確定想聽?」
「閉嘴吧你。」
黎語冰低聲笑了笑,棠雪被他笑得心裡一陣熱燥,背著手轉身,要走。
黎語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喚她:「棠雪。」
棠雪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看他:「幹什麼呀,鼻血大帝?」
「不要生氣,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棠雪低頭想了一下,抬眼笑眯眯地看他:「做什麼都行?」
黎語冰心頭湧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
黎語冰去洗漱間洗了一下,之後跟著棠雪來到老農學院那邊的小花園,那裡人少。
春意正濃,小花園不少樹開著花,紅綠白黃,開得熱烈喧鬧,像一樹樹靜止的煙花。
黎語冰面對著夕陽站在一棵碧桃樹前,對著棠雪唱:「菊花殘,滿地傷,我的笑容已泛黃——」
棠雪舉著手機對著他拍,「注意表情,不要面癱,憂傷一點,是憂傷不是便秘,重來!」
「菊花殘,滿地傷,我的笑容已泛黃——」
「黎語冰你是想哭嗎?」
「我想死。」
棠雪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開點。」
風吹過,幾片碧桃花瓣離開枝頭,悠揚飄落下來,飛舞著掠過鏡頭。夕陽,鮮花,陽光帥氣的美少年,這畫面拍下來可以直接當明信片用了。
黎語冰望著棠雪,目光無奈且溫柔。
棠雪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好心動,好想撲過去。
她舔了舔嘴角,退後幾步和他拉開距離,「我警告你,不要勾引我哦。」
黎語冰不懷好意地笑,「這就算勾引了?還有更——」
「黎語冰,唱。」
黎語冰生無可戀地撫了撫額頭,又開口:「菊花殘,滿地傷……」
唱了不知道多少遍,棠導演總算滿意了,把視頻處理了一下,加了個美顏濾鏡,然後傳到微博上。
配文:粉絲行為,偶像買單。
黎語冰卡著棠雪發微博的時間點,去搶了一個沙發,嗯,狗腿的嘴臉可以撲出螢幕了。
作為狗血八卦當事人,棠雪的粉絲暴漲,其中主要是黎語冰那邊過來的粉絲。這個視頻一發出去,立刻引來許多人圍觀。
自家男神一臉憂傷地演唱「菊花殘滿地傷我的笑容已泛黃」,畫面那麼美,歌詞那麼雷……粉絲們都崩潰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臥槽這不是冰神,別騙我!把真的冰神還給我!
——啊啊啊啊啊你這女人,到底對冰神用了什麼妖術?!
——向大佬低頭。
——現在相信冰神對你是真愛了。
——求求你放過我冰神吧,他只是個孩子雖然身高一八八每頓吃十八碗飯。
——想看更多,小姐姐,現在私信罵你還來得及嗎?
——小姐姐,我們都很喜歡你,希望你不要被少數腦殘粉影響到心情。比心心~
……
發洩完,粉絲們發現,自家男神竟然還搶了沙發。呵!
——冰神你菊花都殘了還在這搶沙發,心是有多大?
——我知道,冰神一定是在暗示我們,他的菊花是在沙發上殘的。
——你們真齷齪,冰神就不能是得痔瘡嗎?冰神,看我主頁,我給你推薦一個醫生。
——我就看還有制杖罵人不,你們罵了她,轉頭還得冰神去哄,哈哈哈哈!
——加~微~信~看~片~冰雪全套視頻,無私分享~
——曹尼瑪別信那個賣片的,勞資花了一塊錢買了一份往年冬奧會視頻集錦。神特麼冰雪全集,次奧!
……
棠雪捧著手機看評論,一邊看一邊笑。
雖然還是有人罵她,不過不管啦,直接拉黑,清淨。
黎語冰看到她笑,他也笑了,心底像是有花開了一樣,靜悄悄的,乾淨而溫柔。他現在能理解那位烽火戲諸侯的君王了。周幽王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許不是因為褒姒有多好看,而只是因為,他愛她。
她一笑,真的可以抵全世界啊。
……
棠雪看了會兒評論,一抬頭,見黎語冰正在看她。他目光清澈溫柔,唇畔掛著淺笑,夕陽的餘暉落在他臉上,在他的髮梢邊緣鍍了一層橙紅色的光芒,細膩柔和,使他看起來溫順純良得很,像隻乖巧的金毛犬。
棠雪感覺心尖兒像是被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隨後便顫啊顫,顫到呼吸為之停滯。她吞了一下口水,走到他面前,仰著頭看他。
然後小聲叫他,「黎語冰。」
「嗯?」黎語冰低低地應了一聲,含笑看著她。
「嗯……」棠雪背著手,眼珠轉了轉,說,「聽話是有獎勵的哦。」
黎語冰好奇之下輕輕歪了一下頭,樣子更像金毛了。
棠雪目測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突然跳起來,親了一下黎語冰的嘴唇。只是蜻蜓點水的一碰,完全來不及品味觸感,但她的心跳已經快到爆表,親完轉身就跑。
可是黎語冰的反應速度太快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
……棠雪又滾回來了。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被拉回來,不等她反應,他已經低頭迎上她。
吻落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31 AM
83、
棠雪終於嘗到了她覬覦好久的,黎語冰的果凍唇。
柔軟Q彈,口感絕讚。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一點。
棠雪心臟狂跳,感覺整個世界炸開了煙花,幸福到暈眩,她大腦缺氧得厲害,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緊緊地閉著眼睛,仰著頭僵立在原地。
黎語冰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他大腦裡幾乎是空白的,緊張到忘記呼吸,全世界都彷彿不存在了,只有嘴唇上的觸感是真實的。女孩子的嘴唇,比男生的更嬌嫩,像新鮮的花瓣,柔軟滋潤,散發著淡淡的芬芳。
他們這樣僵硬地貼在一起,時間彷彿定格住,過了好一會兒,黎語冰才找回呼吸,喘息著動了動嘴唇,輕輕地摩挲她柔軟的花瓣。他頭部擺動時,鼻尖隨之移動,與棠雪的鼻子碰到了一起。
兩個人鼻樑都挺高的,以及……都沒有經驗。
棠雪被碰到鼻子時,本能地偏了一下頭,嘴唇分開。
親吻就這樣突然結束了,黎語冰悵然若失,意猶未盡地伸出舌尖兒舔了舔自己唇端。
棠雪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他粉色的舌尖兒,看起來柔軟濕潤,靈活有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好邪惡哦。
她偏開視線,抽回手。
夕陽的餘暉下,少女的臉龐彤紅如火,比天邊的晚霞還要豔麗。
怎麼這麼可愛!
黎語冰的心裡像是住進了一朵棉花糖,軟軟的甜甜的,他抬手,想要撫摸棠雪的臉頰。
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肌膚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無奈地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他媽。
黎語冰接起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手機那頭傳來一串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
黎語冰:「……」
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他媽媽的手機丟了,被一個神經病撿走了。
「語冰啊,」黎媽媽笑夠了,終於開始像個正常人那樣說話,「我聽說,你談戀愛了?」
「嗯。」
「喲~~~」黎媽媽故意拉長尾音兒,然後又笑,「那,方不方便告訴媽媽,那個女孩子叫什麼吖?」
黎語冰捏了捏額頭,無奈道:「您不是已經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哈!」
嗯,又開始了。
黎語冰:「媽,知道得夠快的。」
「語冰你知道嗎,我加過你三個粉絲群。」
其中有兩個,都是因為她自稱黎語冰的媽媽被開除出去。後來黎媽媽學了點黑話,進粉絲群不說自己是黎語冰的媽媽,只說自己是「媽媽粉」,嗯,太太平平地混到現在。她打字太慢跟不上小粉絲們的節奏,所以一般不聊天,只潛水,默默圍觀。
今天下班回到家,她又去粉絲群裡轉了一圈,發現大家都在討論黎語冰的戀情,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問了一句黎語冰的女朋友是誰。
結果都回答是棠雪。
棠雪?
是那個棠雪嗎?!
黎媽媽感覺人生處處充滿驚喜,在群裡回了一句:謝謝,我現在就給黎語冰打電話。#玫瑰#
結果群裡的小粉絲們咻咻咻地回:不客氣,我們一起給冰神打電話!
黎媽媽:你們有他電話號碼嘛?
小粉絲們回了她一堆省略號。
最後有個粉絲說:大嬸,這個笑話好冷哦。
黎媽媽著急給兒子打電話,就沒跟粉絲們深入探討,直接退出聊天視窗,呼叫黎語冰。
……
這會兒,黎媽媽自曝完粉絲群的事兒,說了一句:「乖兒子,媽媽愛你。」
「我,謝謝您了……」
「語冰,跟媽媽說實話,你的女朋友棠雪,是我認識的那個棠雪嗎?」
「嗯。」
「哈哈哈哈哈!」
「媽,」黎語冰一臉的生無可戀,「您打斷了我們的初吻。」
「呃……對,對不起哈,你你你們繼續,回頭聊,回頭給媽媽講講細節。你們先繼續——」
「她已經走了。」
黎媽媽感覺有點抱歉,「不要急,一會兒媽媽給你發個大紅包,男孩子談戀愛總需要花錢的。」
「不用……」
「要的要的,不過,語冰啊,媽媽有一件事情真的好好奇。」黎媽媽說著,本來想等兒子問的,可又擔心兒子掛她電話,於是自己直接說出來,「我記得啊,某人,好像從小就特別討厭棠雪誒?為了擺脫她還故意撒謊,嘖嘖嘖,弄得我都不好做人了。怎麼現在又……嗯??媽媽理解不了。」
黎語冰就知道她媽會把這事兒提出來打他臉。他當然不打算正面回應這個話題,只是淡淡說道,「媽,我該上課了。」
「哦,那你先上課,下課記得給媽媽打電話。」
記得……才有鬼。
——
晚上黎語冰回到寢室,放下東西去洗澡。洗手間的花灑是他剛住進這個宿舍時自掏腰包換的空氣花灑,水流裡注入空氣,出來的水柔軟輕盈,彷彿帶著溫度的細密春雨,薄薄的在肌膚上流動。
這會兒,黎語冰赤身裸體地站在花灑下,任水流從頭到腳地流。
他閉著眼睛在想棠雪。想他們今天的吻,想那春光乍泄的畫面,想碗裡活潑漂亮的小兔子……
心裡滾燙,喉嚨發乾。
黎語冰睜開眼睛,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有點羞恥,但更多是渴望。他吞了一下口水,發覺口乾舌燥。
浴室裡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牆壁和鏡子都掛了霧,這樣也好,他不會看到鏡子裡的自己。
他閉上眼睛,抬起頭。浴室白色的燈光落在眼皮上,他的睫毛顫了顫,糾結了一會兒,終於自暴自棄握住那裡。
哐哐哐——浴室的門突然被狂敲。
黎語冰嚇了一跳。
老鄧在外邊喊道:「黎語冰,洗完了沒,你有電話!」
黎語冰關掉花灑,問道:「誰?」
「天琴灣一枝花!」
是他媽。
為了防止手機被騙子撿到,他家人之間的備注都很奇特,天琴灣一枝花這個代號還是她媽媽自己取的。
哦對了,天琴灣是他家社區的名字。
……
黎語冰洗完澡出來時,只穿著一條亞麻短褲,上身裸著。這人,高大挺拔的身材,寬肩窄腰,無論是胸肌腹肌還是肱二頭肌,都特麼完美漂亮得不像話,簡直人間極品。
三個室友都用一種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看著他。這樣的身材,哪個男人不想有!
老鄧說:「黎語冰,別怪哥們沒警告你,下次多穿點衣服,否則你會被打的。」說著,捏了捏拳頭。
「哦?」黎語冰看了他一眼。
老鄧連忙把拳頭收回來,坐姿那叫一個乖巧。黎語冰那體格,一個打他八個,問題不大。
然後老鄧還狗腿地指了指他桌上的手機:「一枝花的電話。」
黎語冰現在不想給一枝花回電話。他拿起手機擺弄了一下,開始對著鏡頭自拍,重點是腹肌,各個角度都拍一下。
「黎語冰你太臭美了。」室友忍不住說。
老鄧特別理解他:「這身材給我,我一天可以拍八百張。我們冰神已經夠低調了。」
黎語冰拍完,選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發了條朋友圈,配文:晚安。
朋友圈設置了分組可見,分組的名稱是「女朋友」,只有棠雪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棠雪也發了一條朋友圈。
棠雪:賣黎語冰的腹肌照,五塊錢一張。
黎語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34 AM
84、
黎語冰給棠雪發了個紅包。
附語音訊息:「缺錢就說話,不要賣男朋友的照片。」語氣特別特別哀怨。
棠雪:「你在朋友圈裝x,那麼多人看到,我賣張照片怎麼了?」
黎語冰聽到這條消息,禁不住笑了。原來,是吃醋了啊?
這傻子。
他笑著,低聲回道:「只給你一個人看。」
這條消息,棠雪不小心點了外放,黎語冰低沉的、帶著一點誘哄的聲音在棠雪她們寢室響起,三個室友聽到,齊刷刷地看向棠雪。
夏夢歡試探著問道:「大王,狗妃想給你看什麼呀?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嗎?」
「不是……」棠雪感覺夏夢歡應該沒想什麼好東西。
趙芹奇怪道:「狗妃是什麼?」
「就是黎語冰啊。」
趙芹有點崩潰,「冰神的粉絲知道你們背地裡喊他狗妃嗎……粉絲會殺人的吧……」
「哎呀不要擔心,在宿舍裡說說,黎語冰的粉絲又聽不到。」
葉柳鶯本來在看書,這會兒把書一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嘭!
「我需要一個男朋友。」她說。
「這個簡單,」棠雪豎起一根手指,「我聽蔣世佳說,冰球隊不少人還是單身,回頭我給你們搞個相親大會,兩塊錢一個男朋友,隨便挑隨便選。」
葉柳鶯問:「好奇怪啊,冰球隊不是男模隊嗎,為什麼那麼多單身?」
咦?
棠雪感覺這個問題有點犀利,她回答不上來,於是問黎語冰。
黎語冰也答不上來,轉頭去問蔣世佳。
蔣世佳一聽這個問題,特別來氣,劈裡啪啦地回道:艸艸艸,你有臉問?都怪你!小拳拳捶你胸口!打洗你這個淫渣!
黎語冰:說人話。
蔣世佳:冰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咱球隊頭牌啊,多少妹子排著隊想泡你,就因為你,其他兄弟都沒有存在感了好麼!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妹子,想追,最後發展成幫著妹子約冰神。這種事情多來幾次,大家就都學乖了,等冰哥脫單了我們再找女朋友,不急,我們還年輕,我們等得起。
黎語冰:……
以他臉皮的厚度,還做不到把這個解釋原話轉述,想了半天,好像無論怎麼說都是自戀,於是直接截屏給棠雪看。
棠雪看完也有點囧,沒好意思跟人說。
然後黎語冰發消息讓她刪朋友圈。
棠雪:不刪,我就看看會不會真有人跑我這來買照片。這叫釣魚執法。
黎語冰心想,你可愛你說什麼都對。
跟棠雪聊這麼一會兒,黎語冰就有一種充了電的感覺。剛才洗完澡他心情其實不太美妙的,現在就莫名的蕩起來,女朋友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
就在這時,天鵝灣一枝花給他發消息了:你個臭小子,趕緊給我回電話!
黎語冰的電漏了一點。
他感覺媽媽這措辭有點嚴厲,不敢怠慢了,於是給回了電話。
「語冰,」黎媽媽喚了他一聲,語速不快,但語氣硬邦邦的,聽起來應該是生氣了,她說,「你怎麼能對女孩子做那種事呢?」
黎語冰一頭霧水,「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們的那些照片我都看到了。你在公開場合對棠雪那樣,你猥瑣不猥瑣?人家女孩子還要不要做人了?你以為年輕就可以胡作非為嗎?連這點控制力都沒有?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啊?我——」
「媽,」黎語冰深吸一口氣打斷她,「是誤會。我當時沒料到有人偷拍。」更沒料到對方有神一樣的剪刀手,明明什麼都沒做,卻給你搞得好像什麼都做了……
「您想想,」黎語冰耐心解釋道,「我今天才初吻,還被您打斷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自娛自樂,也被打斷了。
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黎媽媽想了想,感覺兒子平常的表現確實很純情,不像圖片裡那麼大尺度,有些細節是騙不了人的。她於是說:「語冰,對不起,媽媽太著急了。」
「沒事。」
「但你那樣做還是不對。也許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沒有影響,可是對女孩子的傷害很大。我希望我的兒子是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人,同時我也希望他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嗯。我懂。」
黎媽媽說完這件事,又說:「哦對了,我跟你媽媽這週末去你學校看看你。」
黎語冰一愣,「為什麼?」
「想兒子了不行麼,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你們,其實是想看棠雪吧?」
「嗯,方便的話,也可以看看棠雪。好多年沒見她了呢,都不知道她現在什麼樣了。」
黎語冰有點猶豫,「我們剛在一起不久,你們會不會太快了?」
黎媽媽不樂意,「哦?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媽媽要給你拖後腿啦?」
「我不——」
「語冰,別忘了你小時候有多矯情,那時都是我這個當媽的拼命給你在棠雪面前拉好感度、才沒有讓你輸在起跑線上。」
「……好,我跟她說一聲。」
……
黎媽媽掛斷電話時,一旁的黎爸爸將手裡的書合上放在床頭櫃上,替老婆拉了一下被子,「早點睡吧。」
「唉,」黎媽媽歎了口氣,「臭小子,淨讓我們操心。」
「說句公道話,語冰比別人家的孩子省心多了。」黎爸爸為兒子辯解道。
黎媽媽突然又笑,「緣分真神奇,他們都分開那麼多年了,最後還是走到一起了。就真的像是有一根線綁著,走多遠都能牽回來,嗯,這就是月老的紅線啊。」
「你老說棠雪,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變化肯定挺大的。老婆你不要對她有太高期待,萬一……」萬一失望呢。
「老公,我不知道現在的棠雪變成什麼樣了,但有一件事情,我覺得挺難得的。」
「哦?」
黎媽媽拿手機,找出棠雪的微博,點開那個視頻給老公看。
黎爸爸看著自己兒子在那唱「菊花殘」,心理陰影有一片太平洋那麼大。
黎媽媽說:「棠雪這樣處理很好。」
黎爸爸一臉懷疑人生:「你確定?」
黎媽媽擺擺手,「你不懂現在那些小孩的想法。」說著把自己這些天混粉絲群的經歷分享了一下,然後說,「小粉絲們很單純也很脆弱,容易被煽動,可她們又是語冰的粉絲,算是自己人。棠雪這樣回應,直接避免了語冰夾在中間難做人,同時語冰也藉此表明了立場,最多是犧牲一下個人形象,這個不重要啦。而且棠雪這個處理方式很溫和,也很有幽默感,算是一次非常優秀的危機公關。」
「現在年輕人的世界真複雜。」
「好了,睡覺吧,明天我們去給棠雪挑見面禮。」
「嗯。」
——
第二天棠雪上課的時候在路邊遇到幾隻流浪貓,她跟夏夢歡餵了它們零食,拍了照片,然後她第一時間發給黎語冰。
棠雪:可愛嗎?
黎語冰:還行,我見過更可愛的。
棠雪:有照片嗎,發來看看。
黎語冰發了一張她的照片。
棠雪的小心臟撲騰了幾下,唔,好想見他,想聽他說話。
她剛有這個想法,黎語冰的通話邀請就打過來了。嗯,就是這麼有默契。
手機那頭黎語冰在笑,「我昨晚夢到你了。」聲音沙沙的,語速緩慢,頗有些欲說還休的意味。
棠雪一樂,「好巧哦,我也夢到你了。」
「嗯?夢見我什麼?」
「黎語冰,我夢到你變成一隻穿山甲,我爸爸把你從菜市場買回家。」
「然後呢,放生了?」
「然後煮了一鍋。」
「……」神一樣的走向。
「我一邊吃一邊哭,可慘了。」棠雪想到那個慘勁兒,聲音都禁不住染了幾分悲傷。
黎語冰一陣無力,「那你為什麼還要吃……」
「我怎麼知道,夢裡控制不住嘛。」
黎語冰想了一下,總結:「你在夢裡吃我。」
「唔,可以這麼理解……那你做的什麼夢?」
「和你差不多,我夢見的是吃你。」
棠雪一時沒反應過來,還在那感歎,「還挺巧。」
黎語冰忍著笑,想到一事,說:「對了,我爸媽這週末過來。」
「來幹什麼?」
「看兒媳婦。」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36 AM
85、
棠雪印象裡,黎語冰的媽媽是一個漂亮又可親的阿姨,有時候會給她糖吃。所以一聽說黎語冰他爸媽要來,她一點也不緊張,反而有些期待。
夏夢歡特別佩服棠雪這一點,不管遇到什麼事,大王從來都不怯場。
「大王,你就不擔心,黎語冰的爸媽不喜歡你嗎?」
棠雪被問得愣了一下:「為什麼不喜歡我?」
「呃……」
夏夢歡終於發現棠雪的世界觀是如此與眾不同。正常人都會擔心自己不被喜歡,可是棠雪就覺得有眼光的人都會喜歡她。這自信……
「大王,要怎樣做才能像你一樣自信呢?」夏夢歡虛心求教。
「多吹牛就行了。」棠雪傾囊相授。
——
棠雪問黎語冰自己見他爸媽時穿什麼比較合適,黎語冰把這條資訊仔細研究了一下,認為這可能是一種暗示。
於是第二天,棠雪收到了一個快遞,拆開一看,是條裙子。
粉色、歐根紗、泡泡袖……的裙子。
宿舍裡四個人圍著這條裙子一臉懵,最後夏夢歡吞了吞口水問道:「這,這是給芭比娃娃穿的嗎?」
棠雪叉腰看著裙子,搖了搖頭,「這就是鋼鐵直男的審美。」
她發資訊把黎語冰嘲笑了一頓,結果黎語冰振振有詞,回:「我想看你穿。」
您就想想吧!
最後黎語冰在她的淫威之下,遺憾地把裙子退了。棠雪也就不再問他了,自己和夏夢歡去逛街,搭配了一套清新簡約的。
……
黎家爸媽的高鐵是上午十一點,棠雪和黎語冰去接站,倆人守在出站口,火車到站後人流往外湧,棠雪一眼看到人群裡的黎媽媽。
她笑著朝她招手,「阿姨,這裡!」
「哎呀!」黎媽媽挺開心的,兒子還沒看到她呢,棠雪先看到了。
夫妻二人走到近前,棠雪大大方方地跟他們問好。
黎媽媽在網上看過棠雪的照片,知道她長什麼樣了,可現在看到真人,還是有點晃了神,感慨道:「我印象裡你還是個小孩呢,現在都這麼大了,快讓阿姨看看,嘖,真漂亮,女大十八變啊。」
棠雪笑嘻嘻地在原地轉了兩圈給阿姨參觀,然後她說:「阿姨您一點都沒變呢。」
黎媽媽摸了下臉蛋,禁不住笑,「你這孩子,阿姨老啦。」
「跟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要不然我怎麼一眼就認出您呢。」
「對,你比語冰強多了,」黎媽媽說著,看了眼兒子,「你戴口罩幹什麼?」
棠雪解釋道:「阿姨,他現在是名人,在人多的地方容易被認出來。」
……
幾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去吃午飯。一頓飯下來,棠雪跟黎家爸媽就成了自己人了,連平常不愛講話的黎爸爸都變得話多了點。
棠雪有個天賦。
她在同齡人中間還是有不少差評的,但在長輩那裡就完全是零差評,不光是自家長輩,在外邊遇到的也一樣。就連社區跳舞練劍的大爺大媽們都喜歡和她說話。
小姑娘長得漂亮又精神,落落大方,機靈嘴甜,單純沒心計,說話也好玩兒……總之她在四十歲以上的人裡圈粉無數。
這會兒,黎爸黎媽也有點被圈粉了。
然後,棠雪也覺得跟黎語冰的爸媽挺聊得來的。
三個人聊得開心,黎語冰被晾在一旁,聽著他媽時不時的笑聲,他扶著額頭感歎自家女朋友的魔力,不,魔性。
吃過午飯,四人去了烏靈山公園。棠雪和黎語冰平常都忙得很,不太有機會出去玩,這也是第一次去烏靈山公園。
山花爛漫的時節,烏靈山漂亮極了,綠色的山體上錯落點綴著一蓬蓬花樹,灼灼怒放,燦若煙霞。
黎媽媽穿著高跟鞋,棠雪擔心她太累,所以大家在公園裡溜達了一會兒,也沒爬山,直接去湖上划船了。
船是那種可以自己用腳蹬的小船,四個人,黎爸爸和黎語冰開船,棠雪和黎媽媽坐在後面給他們加油。
暖風微醺,風景怡人。陽光照到湖面上,被波光粼粼的湖水揉成一把把碎金。黎媽媽看著近處的湖水,遠處的行人,再遠處的山色與天空,心情開闊舒適。
棠雪看到一條魚跳出水面,有點激動,「哈,好大的魚。」
「那應該是鯉魚。」黎爸爸說。
「咦,叔叔您看一眼就知道它的品種?離這麼遠?」
黎爸爸笑道,「嗯,我喜歡養魚。」說著,簡單給棠雪科普了一下這裡的水體,裡面都有什麼魚,然後又講自己家裡養的寶貝們。
黎媽媽打斷他,「不要說你的魚,好無聊。棠雪我們來唱歌吧?」
「好吖!」棠雪點頭。
黎語冰制止她們,「別唱。」
黎媽媽奇怪道:「為什麼?」
棠雪有點不好意思,「阿姨,我唱歌有一點點跑調哦。」
一,點,點。
黎語冰眉頭跳了跳,心想您可太謙虛了。
黎媽媽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唱歌就是為了自己開心嘛,又不是要去選秀,沒關係。嗯,我們唱什麼呢,唱《讓我們盪起雙槳》吧?」
「好。」
倆人開心地打著拍子,齊聲開唱。
「讓窩們黨起爽槳——」
「讓我們盪起雙槳……」
「小川兒腿開簸郎——」
「小船兒推開波浪……」
「嗨面刀影著,沒麗的百塔——」
「嗨面刀影著,不是……」
「四周緩繞著,驢樹哄牆——」
「……」
棠雪還在自我陶醉地唱,黎媽媽徹底沒聲了,手足無措地望著棠雪。
黎語冰扭頭看了他媽一眼,輕輕聳了一下肩膀,滿臉寫著「自作孽不可活」。
黎媽媽瞪了他一眼,趁著棠雪唱完一段,連忙遞給她礦泉水,「來,喝口水潤潤嗓子。」
「謝謝阿姨!」
「不客氣……老公,老公!」
黎爸爸扭頭:「啊?」
「說說你養的那些魚。」
「好……」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39 AM
86、
這一天,黎媽媽總體來說玩的很開心,除了有被棠雪的歌聲嚇到一下。
因為開心,晚上吃飯的時候,就喝了點酒。
四個人都喝了,黎語冰喝得最少,另外三人差不多,但黎爸爸酒量好,沒有醉,棠雪和黎媽媽都喝得暈乎乎的。
黎媽媽拉著棠雪的手說,「你知道嗎,你小時候我特別想把你偷回家。」
棠雪:「我叫你一聲媽你敢答應嗎?」
黎語冰低頭悶笑,盛了碗老鴨湯給棠雪,「別光喝酒,吃點東西。」
「狗妃,真好。」棠雪用小瓷勺攪動著鴨湯,笑。
黎語冰瞇眼:「你叫我什麼?」
「狗妃。」
黎語冰氣得牙癢癢,也不知道該怎麼教訓她, 一抬頭,他看到爸爸在低頭笑。笑完了,爸爸說:「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玩啊?」
真的,他爸是厚道人,很少這樣打趣他。今天,今天……一定是被某人帶歪了!
黎語冰咬了咬牙,在她耳邊低聲說:「回去再收拾你。」
吃完飯,四個人打算回酒店。黎媽媽訂的是位於烏靈山半山腰的度假酒店,因為據說酒店不錯,所以訂了三個房間,讓棠雪和黎語冰也享受一下。
四人剛走出飯店,棠雪突然伸胳膊一勾黎媽媽的肩膀,就這麼勾著她,既吊兒郎當又霸氣側漏。
黎氏父子在旁看得虎軀一震。
棠雪:「我給你講講短道速滑的技術要領,好好聽。」
黎媽媽點頭:「好的大哥!」
就這樣,她回去在車上講了一路的技術要領。到酒店辦完入住,因為三個房間不在一個樓層,黎爸爸扶著老婆走出電梯時,黎媽媽回頭朝棠雪招手:「大哥再見!」
棠雪特有範兒地朝她擺擺手,「去吧去吧。」
黎爸爸滿頭黑線,扶著老婆,回頭看到兒子和棠雪並肩站著,他欲言又止。
黎語冰見他爸神色猶豫,便按著電梯門,問道:「爸,您還有事?」
「你照顧好棠雪,嗯,管好你自己。」黎爸爸說完這話,扶著老婆走了。
黎語冰聽出爸爸話裡的深意,一陣受傷,自言自語道:「我有那麼禽獸嗎……」
……
黎語冰把棠雪送進房間,他讓她躺在床上,他拉起被子想給她蓋好。
棠雪甩掉鞋子,斜靠在床頭,抱著個枕頭笑嘻嘻地看著他,兩腮粉紅,眼眸迷醉,朱唇輕啟,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黎語冰有點遺憾自己不是個禽獸了。
他彎腰給她蓋被子,又拉過一個枕頭,命令她:「躺好。」
棠雪摟著他的脖子,突然翻身,將他壓在床上。
黎語冰的心臟像是盪了個鞦韆,他躺在床上,兩手呈投降的姿勢鋪在床上,穩了穩心神問她:「你想幹什麼?」
棠雪手肘拄在床單上,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是來侍寢的嗎?」
她身體有一半的重量壓在他身上,黎語冰感覺有點口乾舌燥,盯著她的眼睛問:「你還認識我嗎?」
「認識。」
「我是誰?」
「狗妃。」
「……」
黎語冰吐了口氣,翻著白眼說,「你個混蛋唔……」
棠雪親了他。先是親了一下,抬頭舔了舔嘴唇,感覺有點意猶未盡,於是低頭又親,像品嘗什麼美味似的,伸出舌尖兒,一點點地舔,把他的嘴唇舔得一片濡濕。
黎語冰的怨氣煙消雲散。狗妃就狗妃吧,他現在只想爆炸,炸成一朵雲彩,或是一片煙花。
他閉著眼睛迎接她的吻,張開嘴,伸出舌頭回應她。
呼吸一片火熱,彷彿要將這個吻烤化掉,化成一片奶油,柔軟,絲滑,香甜。
棠雪吃著吃著感覺味道變了,想抬頭思考一下,可剛一有動作,黎語冰立刻一把扣住她的後腦,逼迫她繼續這個吻。
棠雪有點呼吸困難,腦子一片漿糊,本來就暈,加上呼吸不好缺氧了,於是更暈了,於是就……睡著了。
黎語冰親著親著感覺棠雪沒動靜了,他放開她,然後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
他喘息著,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這個混蛋。」
——
黎媽媽這一覺睡得有點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看到老公已經起床了,正在燒熱水。
「老公,幾點了?」
「剛七點,你可以再睡會兒。」
「唔,不睡了。」
熱水燒好,黎爸爸用礦泉水兌了兩杯溫水,夫妻兩人一人一杯喝著。
「昨晚睡得怎麼樣?」黎爸爸問。
「還挺好,」黎媽媽想了一下,「不過,我天亮的時候好像做了一個夢。」
「哦?什麼夢?」
「我夢見咱們去打漁。」
「夢見魚是吉兆,挺好的。」
「不是,你聽我說完。我夢見咱們去打漁,棠雪和語冰都去了,然後……然後棠雪對著水面唱歌。」
「然後?」
「然後那些魚就都在翻著肚皮漂在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可多可多了。」
這,唱歌都能炸魚了……黎爸爸默默地擦了擦額角,「看來昨天棠雪給你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
「孩子哪兒都好,就是五音不全。不過人無完人嘛。」黎媽媽點點頭,接著又搖頭,「但我不會再跟她一塊唱歌了,主要是她能把我帶跑調。」
「往好處想,以後語冰犯了錯,就罰他聽棠雪唱歌,比什麼跪搓衣板之類的,都管用。」
黎媽媽一聽樂了,「老公,壞哦。」
……
黎媽媽下午還有事兒,所以高鐵票訂的是中午,他們上午在酒店附近玩了一會兒就坐上了回湖城的高鐵。
火車上,黎媽媽百無聊賴看了一下黎語冰粉絲群的動態,發現他們在討論一個微博小號。
ID名:小鳥飛飛飛
發的微博內容都一樣:黎語冰棠雪今天分手了嗎?——沒有。
黎媽媽相當的不滿,指著手機對老公說:「你說這些人怎麼這樣啊,別人談戀愛關他們什麼事呀?語冰他就是個打球的,又不是什麼娛樂明星,他還不能有點戀愛的自由了?我這親媽都沒反對呢,這些人都是哪兒來的,有什麼資格反對?再說了,棠雪那麼可愛!」
「都是小孩兒,你跟小孩兒計較什麼。」
「棠雪也是小孩兒。她還不一定有這幫人年紀大呢。」
「好了,老婆不要生氣,這些人啊,你越理會,他們就越開心。只要棠雪跟語冰感情好就行了,管他們做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黎媽媽還是不爽。想了想,她也搞了一個微博。
ID名:槍打小鳥飛飛飛
先發一條微博:黎語冰棠雪今天結婚了嗎?——快了!
嗯,以後每天也這樣打卡了,和對面那個打擂臺。
——
黎媽媽給棠雪的見面禮是一條卡地亞的手鏈。細長的玫瑰金色的鏈條,鏈條中央有一朵粉玉髓雕刻的小蘭花,蘭花的花心處鑲嵌著一顆鑽石。
漂亮是真漂亮,貴也是真貴。
棠雪戴著它,又開心,又感覺有點燙手。她看著手腕上開的粉色小蘭花,問黎語冰,「你說,阿姨給我這麼貴的東西,萬一咱倆要是分唔——」
黎語冰吻了她。棠雪眨了眨眼睛,一瞬間感覺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糖上,軟軟的,甜甜的。
黎語冰想到昨晚她對他做的事兒,懲罰性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棠雪吃痛,仰頭躲開他,「喂!」
黎語冰:「不許胡說。」
「我知道,我開玩笑呢。」
「玩笑也不許開。」
「行吧行吧,這屆男朋友真嚴格。」
黎語冰抓起她戴手鏈的那隻手,拇指和四指夾著她的手掌,捏了捏。他說:「我媽表達喜歡的方式就是花錢,你習慣就好,不用太在意。」
「這個,」棠雪有點疑惑了,「阿姨她不是說自己是賣藥的嗎?現在賣藥這麼賺錢啊?」
「醫藥公司的老闆,簡稱賣藥的。」
「……」棠雪有生之年,竟然遇到了活的霸道總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46 AM
87、
棠雪本來擔心她爸受刺激,一直拖著沒跟家裡講她跟黎語冰的事,現在,感受到黎語冰他爸媽的熱情之後,她有一丟丟內疚。
看來,是時候給黎語冰一個名分了……
當然了,還是不敢直接告訴爸爸,所以她先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棠媽媽聽說棠雪和黎語冰在一起了,倒是沒多驚訝,但有些責備,說道:「你怎麼不等結婚以後再告訴我呢?」
「媽, 我這不是害怕嗎……」
「喲,這世界上還有你怕的事兒啊?」棠媽媽一樂,接著又說,「你們才在一起幾天啊就見家長?他們家是要搶媳婦嗎?這麼著急?你好好觀察一下,我可告訴你,這種事情我見多了。」
棠雪一愣,「什麼事情?」
「一方家裡有遺傳病史,故意隱瞞,表現在外就是對受騙方熱情得過分,特別著急。」
「……」棠雪感覺她媽媽真對得起醫生這個職業,思路可太別致了。她點頭道,「行,我會好好觀察,不過我們這也不算見家長啦,就是他爸媽過來找我們玩,一起吃個飯,氣氛沒有那麼嚴肅。而且我感覺跟他爸媽挺聊得來的。」
「你跟誰都聊得來。」
……
棠媽媽把棠雪談男朋友的事情跟老公說了,不僅跟老公說了,還跟家裡的四大天王都說了。
棠校長很不高興,四大天王很興奮,都想看看棠雪的男朋友長啥樣。
「『黎語冰』,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家庭聚會上,棠雪的姥姥問。
「就是那個孩子嘛,」棠奶奶說,「雪雪得冠軍的時候第一個感謝的人。」
「啊!是他呀?」
blabla……
棠校長的臉更黑了。
棠媽媽想到黎語冰的家長送給棠雪的禮物,悄聲問棠校長:「我們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表示什麼?拱我白菜我還給他餵飼料啊?想得真美,玻璃球兒都不給他!你也不許給!」
「說實話,我也感覺應該等他們感情穩定穩定再說,可現在棠雪收了人家的卡地亞,可不便宜呢,咱們裝聾作啞也不合適。」
「這個簡單,讓她還回去。」
「哦,這樣合適?」
「怎麼不合適。」
「你這校長的位置是睡上去的嗎?」
「……」
……
最後的最後,棠媽媽給女兒轉了一筆錢,讓她給黎語冰的爸媽回了點禮。
——
時間轉眼到了五月份。
五月中旬,發生了一件普通人不太留意、但是震動冰雪界的大事兒。
——國際冰球聯合會通過投票確定,中國冰球隊獲得2022年冬奧會的直通車票。這意味著中國男、女冰球隊不必從預選賽打起,直接鎖定席位。
這對中國冰球來說意義太重大了,尤其是從未參加過奧運會的男子冰球隊,可謂歷史性突破。
這天晚上,棠雪和黎語冰都沒訓練,倆人在圖書館,插著耳機看新聞,看到這個結果時,棠雪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握了握黎語冰的手。
黎語冰反握住她,指尖穿過她的指縫,十指相扣。
「黎語冰。」
「嗯?」
「我們去喝酒吧。」
「好。」
這麼高興的日子,兩個人喝酒,感覺不夠熱鬧,於是棠雪打電話叫了廖振羽夏夢歡以及速滑隊的朋友們,黎語冰打電話叫了球隊的基友們。
黎語冰喝得有點多。棠雪發現他一喝多了就變成黏人的小妖精,摟著人不放手,然後貼過臉來,瞇著眼睛蹭她的臉蛋。
其他人就起哄。
——
第二天,吳經理找黎語冰談了一次話。
未來幾年內,中國冰球會進入一個高速發展的時期,國家重視、政策傾斜、民眾關注、市場擴張,國內冰球的整體實力會越來越強,優秀球員會越來越多,這項運動的商業價值也會越來越好。
這一切都是顯而易見的。
吳經理問黎語冰有沒有興趣成為一名職業球員。
有沒有興趣,代表自己的祖國,參加在這片國土上舉辦的奧運會。
其實,有最後這句話就夠了。
……
黎語冰把吳經理和他的談話轉述給棠雪,說完了,一臉淡定地問棠雪:「你覺得怎麼樣?」
棠雪滿腔都是羨慕嫉妒恨,悲憤地指責他:「你這是炫耀,赤裸裸的炫耀。」
黎語冰給她順了順毛,說:「我只是,遇到事情先和女朋友商量一下。」
「就是炫耀!」
黎語冰嘗試安慰她:「只是參加職業隊的訓練,能不能進國家隊,要看後續表現。」
「那也夠好了。」棠雪托著下巴沉思,也不知道想起什麼,突然歎了口氣。
黎語冰仔細觀察她的神色,輕聲問道,「你不開心?」
「沒有啦,我挺為你高興的,我就是覺得……咱們倆是一起滑冰的,你跑得越來越快了,我,我還在原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進國家隊。我也想代表自己的國家在家門口參加冬奧會。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機會呢。」棠雪越說越憂傷了。
黎語冰摸了摸她的頭,「還來得及。」
「而且你還有那麼多粉絲,我的粉絲都是室友和我爸媽。」
黎語冰柔聲道,「還有一個,你忘了。」
「哦?」
「我。」
棠雪心口一甜,噗嗤笑了,指指他說道,「狗妃啊,你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黎語冰笑,「那你罰我。」
「哦,怎麼罰呀?」
「讓你咬。」
……
棠雪也就喪了那麼一下,很快又好了,信心滿滿地去訓練。老天爺從不辜負樂觀的人,到晚上的時候她收到一條好消息。
一個ID名「小逗兒」的妹子私信她,希望給她建立後援會。
野生的粉絲!
棠雪跟妹子聊了一會兒,得知自己現在竟然有那麼一撮真愛粉了,雖然大部分是從黎語冰那裡爬牆過來的,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這些都是她的人了。
棠雪對待這位粉絲很熱情,還說等她來霖城請她吃飯,可把妹子激動壞了,回去就立刻弄了一個「棠雪粉絲後援會」的微博,然後粉絲群啦、貼吧啦之類的,都搞起來,弄得熱熱鬧鬧的。
結果第二天,妹子就來找棠雪哭訴了。
小逗兒:雪雪,對不起。QAQ
棠雪:怎麼了?
小逗兒:是我疏忽,因為太著急註冊,所以沒考慮周全,沒有加上全球兩個字。
棠雪:不要著急,你先說說怎麼回事。
小逗兒:是這樣,我們不是昨天註冊了「棠雪粉絲後援會」的微博嗎,然後今天發現有個類似的微博,名字是「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比我們多了全球兩個字,看起來好高級,粉絲數也比我們多多了。我們明明是官方的卻變成野路子了。雪雪你要給我們做主啊。#大哭##大哭#
棠雪:……
小逗兒:雪雪你知道這事兒吧?
棠雪:我不知道啊,誰幹的?
小逗兒:就是你男朋友黎語冰啊!
棠雪:………………
棠雪查了一下自己的關注列表,發現黎語冰這貨果然把名字改成了「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不僅如此,他還頂著這個ID肆無忌憚地轉發了一條廣告商的微博,就在二十分鐘前。
這什麼騷操作,就算她能忍,廣告商能忍嗎?
她不知道的是,廣告商,特別能忍啊。
廣告商這條微博是一條活動曝光,黎語冰作為嘉賓受邀出席,小編發微博要艾特嘉賓,黎語冰改了名字她也沒辦法,就照著新ID抄送了。
結果一堆有頭有臉的名字裡擠了一個「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看起來特別喜感。
其他嘉賓的粉絲搞不清楚這位棠雪是什麼來頭,連後援會都能出席活動了,好奇地點進微博評論區,發現更看不懂了。
——臥槽哈哈哈哈冰神會玩兒!
——大型虐狗現場。
——大家好我是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的粉絲。
——加微~信~看~片~冰雪全集,無私分享。
——只有我一臉懵逼嗎?棠雪是誰?冰神又是誰?
——聽我一句勸,如果你是單身狗你就不要好奇去搜棠雪冰神了,你會哭的。
——冰神可不可以把後援會的名字還給我們吖!QAQ
……
這條微博有著非常可觀的轉發評論量,還一度上了即時熱搜,是廣告商目前發過的熱度最高的微博了,所以雖然冰神改名看起來怪怪的,但廣告商依舊希望他永遠不要改回來。
棠雪挺佩服黎語冰的,總有這麼多作妖的新花樣,智商高的人就是不一樣。她給黎語冰打了個電話,想把ID要回來,黎語冰說什麼都不給,還說覺得自己現在這個ID很棒,他改了之後心情都變好了,運氣也變好了。
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棠雪無奈,找到小逗兒,先安撫了一下她。
小逗兒脾氣很好,反過來安慰她:雪雪沒關係啦,我們知道那是因為冰神喜歡你,我為你高興~雖然私心裡只希望你屬於我一個人。#嘻嘻#
棠雪:我想到一個辦法。
小逗兒:哦?
棠雪:在黎語冰讓出ID之前,你們可以先叫「棠雪宇宙粉絲後援會」,宇宙比全球高級多了。
小逗兒:這個,行嗎?
棠雪:怎麼不行。
小逗兒:好,那就聽雪雪的!
從那兒以後,棠雪粉絲們取名就奔著天馬行空的方向一去不返了。別人的後援會都是全國後援會、北京後援會、上海后援會之類,棠雪的是宇宙後援會、太陽系後援會、銀河系後援會、銀河系駐馬店行星後援會……至於全球後援會,不好意思那是最低級的。
——
六月份,黎語冰正式註冊為驍龍俱樂部的職業球員,不過他的生活並沒有太大變化,照常學習,照常在校隊訓練,只有週末的時候會去俱樂部訓練。
總體來說比以前更忙了。
棠雪也更忙了。黎語冰越跑越遠,她不甘心落在後面,她要的愛情不是崇拜與仰望,而是並肩戰鬥的熱血。她以前想做冰上小霸王,現在她想和黎語冰做冰上神雕俠侶。
忙起來時,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就少得可憐了。
而且大部分時候還是公共場合,不能太過親密,有礙觀瞻。
唯一可以親近的時間是晚上,沒有人也沒有光的地方。黎語冰喜歡抱著棠雪,兩人都不說話,在黑暗中安靜地享受彼此帶來的溫暖,吸取力量,這樣抱一會兒,好像一天的疲憊都沒了。
愛情,是可以補充能量的。
不過,倆人第一次這樣做的那個晚上,被蚊子盯了一身的包,後來黎語冰隨身帶著驅蚊花露水。
分別時,他會給她一個吻。
不管是以什麼開頭的吻,最後都會變成法式熱吻。
棠雪終此一生,和黎語冰體驗過很多種吻。不過,她印象最深刻的,總是這年夏天,每晚例行一次的親吻。
黑暗的角落,悶熱的空氣。
近處的蟲鳴,遠處的人聲。
火熱的呼吸,抵死的纏綿。
以及,空氣中浮動的,淡淡的六神冰蓮香型驅蚊花露水的味道。
一天天地重複,一次次地疊加,記憶的烙印逐步加深,深到無法撼動。
——
暑假,黎語冰沒有回家,而是隨著俱樂部去俄羅斯訓練了,為九月份的比賽做準備。棠雪也沒在家待幾天,一開始跟著校隊在省速滑隊集訓了,本來只是半個月,可棠雪感覺不錯,就厚著臉皮跟著省隊自費訓練。省隊的領導特喜歡她,破例讓她留下來訓練。
領導還老逗她:「要不要考慮來省隊?條件比你們校隊好多了。」
棠雪說:「謝謝領導,我們褚教練不放人啊。」
「我去跟褚教練說。」
「那我還得上課呢,我專業可好了,費半天勁考上的。」
「你什麼專業呀?」
「獸醫,我以後滑不動了就開寵物店。等我開店了邀請您去剪綵,可要給我面子哦。」
「獸醫呀?我們家貓病了,你給看看。」
「行,明天您把它帶來我瞧瞧。它怎麼了?」
「它不理我。」
「這個簡單,您去海鮮市場溜達一圈,沾一身魚腥味兒回來,它保准黏著你。」
「哈哈哈你這孩子!」
……
黎語冰開學前兩天回到霖城。
吳經理有搞事情的體質,本來想透露黎語冰的行程讓粉絲去接機,幸好他沒有太獨斷專行,提前跟黎語冰溝通了一下。
黎語冰把吳經理攔下了,「吳經理,我在俱樂部,其他人都是前輩,大家一起下飛機,一群女孩圍著我轉,您多少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吳經理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他一心想經營黎語冰的粉絲群,學來了娛樂圈那一套,實際上這有點本末倒置了。黎語冰不是娛樂明星,也不是靠臉混的。他是個球員,成績才是根基。剛進俱樂部,一場比賽都沒打呢,搞太招搖了也不合適。他就是迫切地想打造黎語冰,有點太著急了。
吳經理慚愧於自己考慮不周,又感慨於黎語冰的冷靜老成,又有點疑惑,問道:「有那麼多妹子為你癲狂,你怎麼還能把持得住呢?」
「經理,我不敢呢,」黎語冰的聲音染上一絲笑意,「家裡有醋王。」
吳經理感覺黎語冰講話的語氣聽不出半點被醋王鎮壓的遺憾,反而有點甘之如飴呢!
——
所以黎語冰回霖城,沒有粉絲接機,只有女朋友接機。
棠雪這天穿了鋼鐵直男黎語冰特別喜歡的粉色泡泡袖紗裙,自己搭配了一雙杏色的小高跟,還化了妝,塗了口紅。
站在穿衣鏡前時,她真覺得自己像個智障。
雖然腦子壞掉了,也還是要帶病上崗,把自己的男朋友接回家。
……
黎語冰拖著行李出站,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棠雪。
她皮膚本來就白,穿著淺粉色的裙子,更襯得膚色細白如雪,泡泡袖公主裙是方領設計,露出精緻漂亮的鎖骨,領口往下,柔軟輕盈的面料包裹著她胸口飽滿的曲線。
黎語冰呆了一呆。
棠雪的視線在出站的人裡搜尋,看到黎語冰時,眼睛亮了一下,朝他招手:「喂,不認識我了?混蛋,你戴著口罩我都能認出你。」
黎語冰扶著行李朝她走過去,走出圍欄,他看到她蓬鬆可愛的裙擺,以及裙擺之下,圓潤的膝蓋,白皙修長筆直的小腿。
黎語冰緩緩地走向她,一步,兩步,三步……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清晰而有力。
他走到她面前,低頭望著她。
棠雪仰臉看他,他戴著口罩,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目光幽沉,亮得過分。
氣氛有點奇怪,她笑了笑說,「喂,你是不是傻了?」
黎語冰把行李留給身後的人,「龐哥,幫我拿一下行李,謝謝。」
龐哥曖昧地看看他又看看棠雪,「好嘞!」
然後黎語冰拉住棠雪的手,大步走開。
他步幅太大,棠雪被他拽著,幾乎是一路小跑,她跟在他身後莫名其妙道:「黎語冰你是不是去了一趟俄羅斯把腦殼凍壞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爸爸啊!」
「閉嘴。」
「喲喲喲你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膽子好大。」
黎語冰一邊走一邊看指示牌,找到計時休息室的辦理台,辦了一個雙人間。
收費一百八,一小時。
棠雪看著黎語冰淡定刷手機付錢的側臉,黑色口罩遮住了他的臉,她只看到他垂眼時濃長的墨色睫毛,那一瞬間她感覺有點怕怕的,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說:「你現在必須說出我的名字,否則我就報警。」
「棠雪。」黎語冰付完錢,拿著收費單,握著她的手腕走向休息室。
「我現在就要親到你。」他說。
棠雪老臉一紅,默默地跟上。
……
休息室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個淋浴間,其他就是儲物的小空間,整個休息室只有幾平米,不過很乾淨。倆人進去後,黎語冰關上門,鎖好,突然把棠雪推到門上。
棠雪嚇了一跳,「喂唔——」
黎語冰扯下口罩,低頭堵住她的嘴。
他吻得有點瘋狂,彷彿要把她吞掉。棠雪仰著臉迎接他,可是有點跟不上他狂風驟雨般的節奏。最後只是張著嘴被動地迎合。黎語冰伸著舌頭在她口腔裡掃蕩,吸得她嘴唇發麻。
狹小的空間,潮濕激烈的親吻,淩亂滾燙的喘息,空氣都開始變了味道。棠雪只覺腦子裡亂糟糟的,心口又軟又燙,身體裡蒸騰起一陣熱潮。
黎語冰吻了許久,終於放她呼吸,然後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伸出舌尖兒舔她的唇端。粉紅的舌尖兒,蛇一樣靈活,探出來勾蹭頂弄她柔軟的唇瓣。
棠雪本能地感覺這樣好羞恥。
她被吻得眼眸快要滴水,眨了眨,找回一點神智,感覺到有個硬邦邦的東西在蹭她的身體,她有點迷茫,伸手撥了它一下。
換來黎語冰一陣悶哼。
低低的聲音,有點沙啞,尾音輕輕揚了一下,帶著點無法抑制的愉悅本能。
棠雪腦子裡一激靈,突然知道那是什麼了。
「黎、語、冰!」
「相信我,」黎語冰喘息著辯解,「這是個意外。」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47 AM
88、
黎語冰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然後,棠雪不是很想面對這樣的意外。
她靠著門,伸手去摸門鎖,想走。
黎語冰手掌按在她的手背上,將她的手翻過來,十指相扣。
棠雪想開口說話,黎語冰又低頭吻住她。這次的吻比方才溫柔細密了許多,呼吸卻同樣火熱。他一邊吻她,一邊扣著她的手,緩緩地,一點點地滑開。
直到終點。
棠雪驚得虎軀一震,用力往回抽手,黎語冰死死地按住她。
「幫個忙。」他說。
棠雪感覺血液轟隆隆往腦門上奔,緊張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黎語冰你瘋了。」
「幫,幫幫我,求你。」
棠雪看到黎語冰臉上湧起一層薄薄的潮紅,清澈的眸子潮濕柔軟,像某種無助的小動物,這與他平時的形象形成強烈反差。
她竟然就有點心軟了。
——
棠雪站在休息室外發呆,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怎麼就答應幫忙了呢。
大概,是思念太過濃鬱,融化了所有的理智。
然後,雖然有點羞恥,不過,黎語冰那種時候還挺……挺秀色可餐的咳……
正發著呆,休息室的門打開,黎語冰一身水汽地從裡頭走出來。棠雪剛才洗了手,他則沖了個戰鬥澡。淋浴間條件簡陋,他沒洗頭,不過髮梢還是淋了水,濕漉漉的打著綹兒。他走出來,撩了一下頭髮,低頭看她。
棠雪假裝不認識他,扭開臉看著遠處來往的行人。
他去牽她的右手,她像是被燙到一樣,抬手躲他。
黎語冰笑了笑,捉住她的手,拉起來,低頭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親完又不過癮,還舔了一下。
柔軟濡濕的舌尖兒在掌心掃過的感覺,讓棠雪心跳漏了一拍,然後莫名地又感覺不太好的樣子:「黎語冰,你知道這隻手剛才經歷了什麼嗎?」
「我沒失憶。」黎語冰放下她的手,纏住手指,握著,牽著她往收費台走。
到收費台,因為超時,被扣了押金,黎語冰不僅沒生氣,還給了五星好評。簽完字,他把單子隨手塞進棠雪的包裡,一抬頭,看她一眼,她正好也看他,視線交匯時,棠雪總會想到剛才計時休息室裡的畫面,他微微張著嘴喘息,眯著眼睛讓她快點……感覺不能好了。
「我今天不想看到你。」棠雪說著,放開他轉頭走,一邊走一邊想,而且我以後也不會再穿這種裙子,感覺跟沒穿衣服區別不是很大的樣子?
黎語冰跟在她身邊,小聲說,「你只是不習慣。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你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11:50 AM
89、
9月10號晚,「絲路杯」超級冰球聯賽(shl)迎來揭幕之戰。
這個與許多小學作文比賽有著共同名字的冰球聯賽,實際上是國際級的高水準賽事之一。它的前身是俄羅斯超級冰球聯賽(vhl)。
vhl是在俄羅斯僅次於大陸冰球聯賽(khl)的賽事。
俄羅斯的冰球實力毋庸置疑,可惜的是他們經濟狀況不太好,就連khl都有不少俱樂部拖欠球員工資,vhl只有更糟糕。
中國的情況就和俄羅斯相反了。中國的冰球實力有點薄弱,但是,錢超多……
兩邊一拍即合,決定共同運作vhl。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shl。
今年shl一共吸收了一帶一路國家的30支球隊,常規賽採用雙循環賽制,從9月份打到明年2月份。
中國搞這麼一個賽事,頗有些給小兒子置辦家業的即視感,目的之一是培養本土球員,劍指2022年的冬奧會。因此,為了多給本土球員出場機會,幾支參賽的中國球隊都被限制了外援比例——一支球隊的24名註冊球員裡,中國球員不得低於10名。
這麼搞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許多俱樂部為了經濟效益,會多多地簽外籍球員,尤其是俄羅斯球員。不光中國俱樂部,國外也一樣。美國的俱樂部是靠加拿大人撐起半邊天的。
……
今年絲路杯的揭幕之戰,是驍龍中國龍隊主場迎戰高加索戰車隊。這是絲路杯改名之後的第一次亮相,象徵意義比較大,有幾個政府領導坐在了驍龍冰球館的看臺上,媒體記者對著領導劈裡啪啦一頓拍,嗯, 這就是今晚的新聞素材了。
驍龍俱樂部的大老闆坐在領導身邊,表面上微笑著跟領導交談,其實心裡有點緊張。他已經暗示過領導:本土球員的潛力無限。
潛力無限的潛臺詞是,要走的路還很長。
所以希望大家不要把輸贏看得太重就好……
可能是因為賽前預熱比較好,這會兒場館內座位爆滿。棠雪坐在vip區,視野很好,身後有個妹子在搞直播,不停地講話,看到黎語冰首發上場時,妹子興奮尖叫:「哎呀呀我男朋友出來了!」
棠雪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說話間,比賽開打。
冰球比賽節奏快,肢體衝突多,幾乎每一刻都在對抗。開賽後不久,現場氣氛就燃起來,觀眾們不自覺地驚呼和吶喊,直播那位妹子一開始還在解釋現場情況,過一會兒,漸漸地看入迷,忘了手機前的觀眾了。
直到場上停下來爭球,妹子才想起自己還開著直播,於是說:「我看比賽了哈不直播了。拜拜!」說完把手機一收,然後抬眼恰好看到黎語冰帶球靈巧地躲過企圖撞上他的大漢、接著把球傳給隊友,她忍不住讚歎:「哇!不愧是我老公!」
棠雪盯著黎語冰的身影,撇著嘴角說了一句,「野男人。」
黎語冰那記傳球起了大作用,因為出其不意,速度又快,隊友接到球之後,在對方組織有效防禦前已經射門,小小的冰球順著防守空隙進門撞網。
呼——嘩——
場館內騰起歡呼,音浪有如實質。
領導看到人民群眾如此熱情高漲,點點頭表示挺高興。然後指著場上問俱樂部老闆:「那個球員是誰?」
場上球員跑得比馬都快,俱樂部老闆哪裡知道他指的是誰,只能靠猜的,說:「您說進球的那個嗎?他是龐偉,加拿大華裔,以前打過北美職業聯賽。」
國內冰球界正在積極接納海外華人球員,根據冰協規定,在中國打兩年比賽,就可以選擇歸化中國,拿到中國國籍,代表中國出戰。
領導點了點頭,「哦,那個呢?19號球衣。」他貌似理解了俱樂部老闆的難處,精準標注了球衣號碼。
老闆說道:「那是黎語冰。他——」老闆突然不知道怎麼定義黎語冰了,土鼈球員,成長經歷單一,三個月前還在混校隊,跟職業球員比,他參加過的比賽都算小打小鬧。沒有歷史成績,老闆也不好吹太多牛逼,想了想,只是含糊道,「他球商挺高的。」
……
球商高的黎語冰在賽場上穿梭征戰時,剛好被棠校長瞧見了。
棠校長正在看電視,調到體育頻道,發現在播冰球比賽。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棠媽媽走過來,看一眼電視螢幕,正好攝像師給了一個近鏡頭,棠媽媽驚訝道:「啊?那不是黎語冰嗎?」
棠校長回過神,有點尷尬,握著遙控就要換台。
「別換,」棠媽媽坐在他身邊,搶過遙控器說,「看一會兒。」
「是你要看的。」
「嗯,你不想看可以閉上眼睛。」棠媽媽說。
棠校長沒有閉眼睛,悶不吭聲地在一邊專注看比賽。
看了一會兒,棠媽媽說,「要我說,這孩子挺好的,你看解說員還誇他呢。」
嗯,她看不太懂球賽的,反正解說員誇黎語冰好那就一定是好了。
棠校長哼了一聲答道:「這種人太聰明了,棠雪心眼實,跟他在一塊,被他騙了還得幫人家數錢。」
「你這話邏輯有問題,智商跟人品是兩碼事。聰明人就一定壞嗎?笨蛋就一定老實嗎?沒有必然聯繫。你這邏輯水準,怎麼當的校長啊?」
「睡上去的。」棠校長賭氣道。
棠媽媽一樂,指了指門口,「你去照照鏡子,你怎麼有臉說這話。」
棠校長算是發現了,他跟他老婆一塊鬥嘴,他永遠吵不贏她。
女人就是有這麼可怕的天賦。
倆人沒再鬥嘴,繼續看比賽。第一局比賽結束,驍龍中國龍隊2:1暫時領先。局間休息時,棠校長去接了個電話,棠媽媽洗水果。她在廚房切水果時,聽到老公在客廳揚聲招呼:「老婆,開始了啊!」
「來了來了!」棠媽媽放下刀端著水果回到客廳。
第二局比賽,比賽進行到3分鐘時,發生了一點意外。
高加索戰車隊帶球進攻,黎語冰跟隊友在球門前組織防守,對手見沒有機會,突然把球傳到大後方。後方接到球的隊員一記挑射,小小的冰球像顆子彈一樣飛向球門方向。
冰球最終沒有進網,而是在半路就掉在地上,隨之,黎語冰突然倒地不起。
「怎麼了?」棠媽媽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棠校長擰著眉,迷茫道:「黎語冰好像受傷了,沒看清。」
解說員也是一頭霧水,導播調出比賽慢鏡頭,播了兩遍,解說員終於弄明白了:「應該是這個時候黎語冰正好轉身,然後被球打到後腦了,就是頭盔邊緣往下一點的樣子,或者是脖子。這也太巧了!」
另一個解說員說道:「嗯,不知道黎語冰傷得怎麼樣。驍龍隊現在要換人了,黎語冰他,啊,黎語冰他站起來了,他自己走下了場。希望他沒有大礙。今天他表現已經很好了,作為新秀,我覺得可以打個滿分了。」
棠校長扭頭問棠媽媽,「你說,應該沒事吧?」
「我不知道……」棠媽媽搖了搖頭,一下子想到很多可怕的病例,「那地方神經挺密集的。」
……
黎語冰倒地時,棠雪感覺自己的腦袋彷彿也挨了一下,「嗡」的一聲,滿腦子空白。
她失神地站起身,愣愣地看著冰面上的他,心裡一片揪疼。
整個世界彷彿都不存在了,她對時間也失去了感知,就那麼看著他,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站起來了。
謝天謝地。
那之後的比賽她也沒看了,視線一直追著他的身影。她看到他走到替補席坐下,隊醫幫他查看傷情,教練站在一旁看著,之後他們交談了一會兒,黎語冰一邊說話,一邊動了動脖子。
看起來好像是問題不大。棠雪懸著的一顆心放回到肚子裡。
「你好,你好?」身後的妹子拍了拍棠雪的肩膀。
「啊?」棠雪迷茫地轉身。
「能請你坐下嗎?我看不到了。」妹子說。
「哦,對不起。」
棠雪坐下後,聽到妹子又說:「小姐姐,我感覺你有點眼熟誒?」
她沒理她,只盯著黎語冰。
黎語冰好像有察覺到,他突然輕輕轉臉,面朝著她的方向,笑了笑。
笑完了,還把兩根手指搭在唇間,送出一記飛吻。
身後的妹子在尖叫。
棠雪卻差點哭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06 PM
90、
黎語冰第二局一整局都在替補席上休息,看著隊友進進出出,一波一波地輪換。
冰球比賽體力消耗太大,所以換人很頻繁,換人沒有次數限制,也不會暫停,就是大家默默地進進出出。
換人換出眼花繚亂的效果,這就很考驗裁判的眼力了,因為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規規矩矩。有可能打著打著比賽,會發現某隊多出來一個人,鬧鬼一樣。
所以冰球的比賽規則有重點強調不許多人,多人按犯規處理。
第二局比賽,驍龍中國龍隊從2:1領先被追平成3:3,戰況不容樂觀。
黎語冰在替補席休息了一局,感覺身體沒什麼不適。第三局開局,他申請上場。
教練是個俄羅斯人,爽快答應了。大概在戰鬥種族眼裡,這點小傷不算事兒。
「黎語冰上場了,哦,看樣子他沒什麼事兒了,我們得先恭喜他,現在觀眾席都在為黎語冰喝彩,他確實值得這樣的喝彩,不知道這局驍龍隊能不能夠打破僵局,打開局面……」解說員嘴皮子很溜。
「看來沒事兒。」棠校長喃喃道。
棠媽媽微微皺了下眉, 「他應該先去醫院拍個片。」
不過,從後續的表現來看,黎語冰大概是不需要拍片的。驍龍隊這一局一共打進兩粒進球,全部出自黎語冰之手,比分直接被他帶到5:3,直至結束。他以2進球1助攻的個人資料,獲得全場最佳。
場館內的氣氛燃到爆,比賽結束時,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
政府領導本來的行程只是看一會兒,露個臉意思意思就走,可比賽太精彩了,尤其最後一局,實在過癮,看著看著就全看完了。
最後跟著觀眾們一起鼓掌。
俱樂部老闆又高興又慶幸。之前還怕輸得難看,現在竟然贏了。了不得了不得,黎語冰真是天生的巨星啊。
之後俱樂部老闆邀請領導給球隊講一些話,領導欣然應允。
……
聽領導講完話、跟領導拍完照,黎語冰由隊醫領著去醫院,雖然他自己覺得沒什麼不舒服,但至少要拍個片大家才放心。
倆人從冰球館後門走,到門口時,黎語冰突然不肯走了,「我等個人。」
「等誰?」隊醫問完之後,看到一個小姑娘跑過來,立刻點頭道,「我在車上等你。」
「嗯。」
棠雪跑到黎語冰面前,看到他在低頭望著她,眼裡有淺淺的笑意。她低下頭,又向前邁了一步,鑽進他懷裡,然後輕輕地摟住他。
這人,平常是個小老虎,這會兒一下成了小綿羊,讓黎語冰有點不適應,他回抱住她,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了?」
「嚇死我了。」棠雪小聲說。她剛才看比賽的時候,一半是緊張刺激,一半是提心吊膽,特別煎熬。現在抱住他,才稍微有了些踏實感。
黎語冰知道,有個詞叫「關心則亂」。
他被她弄得,胸腔內一片柔軟悸動,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髮,柔聲說:「我沒事。」
棠雪的手向上爬,越過他的後背,她踮起腳勾著他的脖子,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黎語冰被她柔軟溫熱的指尖摸得有些心癢。
「疼嗎?」棠雪問。
「親親就不疼了。」
棠雪哭笑不得,「這種時候你不要開玩笑!」
黎語冰一本正經,「沒開玩笑,以後我贏了比賽你都要親我。」
「那我贏比賽呢?」
「我也親你。」
「狗妃真是一個聰明的狗妃,會做生意。」棠雪說著,揪著他的衣領向下拉。
黎語冰順著她的力道微微彎腰,低下頭,笑望著她。
棠雪看著他櫻花色的嘴唇,吞了下口水。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汽車喇叭響了幾下。
隊醫有點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他們要膩歪到什麼時候,這會兒搖下車窗看著他們:「要不咱們先去醫院?」
後來棠雪跟著黎語冰去了醫院,拍了片,確定沒有異常,這才放心。
——
一戰成名!
這是第二天許多體育媒體對黎語冰的形容詞,棠雪看得眉毛直跳,心想有這麼誇張嘛!
這些報導大篇幅地描寫了黎語冰意外受傷重返賽場、狂攬積分逆轉局面、戰績爆表全場最佳等各個奪人眼球的環節,而所有這些都建立在對手是強敵的前提之下,這就更加難能可貴了……說完重點,然後附上黎語冰帥照一枚。
好吧其實在很多不懂冰球的路人眼裡,帥照才是重點。
棠雪把報導截圖發給她爸,附言:介紹一下,這是您的女婿。
棠校長假裝沒看到。
黎語冰這三個字一夜之間成了熱門詞彙,很多不明真相的群眾看到別人討論黎語冰,好奇地去搜,第一反應都是臥槽好特麼帥。
然後才是其他。
有球迷擔心別人不懂,簡單明瞭地把昨天的比賽做了個總結,其中不乏溢美之詞,路人看完,驚呼好逆天。
連帶著,其他相關的詞彙,冰球、絲路杯,都被帶熱了一把。許多人開始關注這項運動,這個賽事。
黎語冰的微博粉絲暴漲,搞笑的是他現在的帳號ID依舊是「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新粉絲又跑去研究棠雪是誰,然後被強塞了一把狗糧。
【長得帥,又這麼優秀,女朋友也漂亮,愛情美滿,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生贏家吧?跟他對比,我這二十年活得像一坨粑粑。】
有人在論壇裡這樣感歎。
結果論壇裡的老粉紛紛回復:
——要是我再告訴你他高考考了多少分呢?
——要是我再告訴你他會拉大提琴呢?
——要是我再告訴你他是個富二代呢?
——等等樓上的,冰神是富二代?確定嗎?沒見過八卦啊。
——相信我,能堅持打那麼多年冰球的,一半以上的幾率是富二代。
——摔桌!棠雪是拯救了銀河系嗎?
——什麼意思,我們雪雪也很優秀好嗎!大學是普招考上霖大的,再怎麼說也算學霸了吧?而且人長得那麼漂亮,性格也好,情商也高,也是全國冠軍,哪裡配不上冰神了?只能說優秀的人喜歡和優秀的人一起玩,想要找到好的另一半,不需要拯救銀河系,自己努力變好就夠了。
——樓上的妹子牛逼,別人都在吃狗糧只有你在灌雞湯,受我一拜。
blabla……
棠雪一開始以為黎語冰的微博粉絲是俱樂部給他買來裝X的,後來發現自己的粉絲也漲了很多,甚至走在路上有人找她要簽名,她這時候終於不得不承認,黎語冰那些粉絲都是真的,活的。
這貨火了。
棠雪有點酸溜溜地嫉妒,說不好是嫉妒誰。
晚上她給他發消息:黎語冰,你知道現在你在外邊有多少女朋友了嗎?
黎語冰:別人只是在腦子裡意淫我,而你可以身體力行地……
棠雪:我就看你能浪到什麼程度。
黎語冰:你過來,我浪給你看。^_^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08 PM
91、
整個九月份,黎語冰比賽表現很好,人氣急劇上升。
棠雪都有點看不下去了,感覺跟風的人實在太多,好多對冰球一無所知的人都來追星黎語冰了。有黃牛開始倒賣驍龍中國龍隊的比賽門票,這在常規賽實屬罕見。然後黎語冰上了一次雜誌封面,那期雜誌很快賣脫銷了。
黎語冰走在路上會被圍追堵截,上課的教室會被蹲點,出門必戴口罩,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和棠雪約會,就特麼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還是棠雪腦子靈光,買了兩個蜘蛛俠的全臉頭套,一人一個戴著,這樣子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簡直萬眾矚目,嚇退流浪狗,止小兒啼哭,都不在話下。
不過,經過銀行門口的時候,保安會用一級戒備的眼神看著他們,搞得兩個人有點尷尬。
而且,接吻的時候還得先摘頭套……
摘下頭套,棠雪看到黎語冰原本蓬鬆的頭髮被頭套壓扁,樣子傻裡傻氣的,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黎語冰,你現在像一個蘑菇精。」棠雪說。
黎語冰有些惱,低頭作勢要吻她,棠雪偏開頭,特嚴肅地說:「不,我不可以親一個蘑菇。」
黎語冰:= =
感覺這日子沒法過了。
……
他們兩個日子過得不容易,俱樂部那邊卻從上到下都洋溢著幸福感。努力了那麼久,總算有了回報,他們終於培養出了一個集競技價值與商業價值於一體的冰球大明星!
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中國首屈一指的冰球巨星!
俱樂部上下,連掃地大媽都對他信心滿滿。
黎語冰有了專門的運營團隊,團隊酌情給他接了兩個商業合作,過了沒多久,黎語冰就收到兩筆工資。
他把自己的銀行卡給了棠雪,「以後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棠雪問道:「那你自己呢?」
「你給我買。」
「黎語冰,你挺會做生意啊,等你銀行卡沒錢了,我還得往裡邊貼,對吧?」棠雪說著,用黎語冰的銀行帳號登錄手機銀行,查了一下餘額。
看到餘額欄那一串數字後,她呆了一呆,手一鬆,手機掉在地上。
黎語冰彎腰撿起手機,放回到她手裡。
「黎語冰,」棠雪抿了抿嘴,問道,「你這錢,是正當途徑得來的嗎?」
黎語冰敲了敲她的頭,「當然是。」
「也對,」棠雪點點頭,「販毒哪能來錢這麼快呀。」
黎語冰哭笑不得,把她按在懷裡揉了揉腦袋,說:「以後我的錢都給你花。」
棠雪心裡柔軟甜蜜得冒泡泡,嘴上卻說:「嘖,真想多交幾個這樣的男朋友。」
黎語冰氣得直翻白眼。他咬了咬牙,伏在她耳邊低聲說:「你等著。」
「哦?」
「等我以後好好地,教育你。」他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
——
棠雪經過堅持不懈的厚顏無恥與軟磨硬泡,終於說服她媽媽,可以接受黎語冰的登門拜訪。媽媽滿口答應的時候,棠雪有點不放心,問道:「那,我爸不反對吧?」
「他反對無效。我會讓他知道,這個家是誰做主。」
……
國慶期間,黎語冰擠出了一天半的假期,準備去岳父岳母家拜訪。去之前,先回了趟自己家。
黎媽媽提前知道了情況,已經把禮物都準備好了,然後夫妻二人一起給黎語冰開了個小講座,重點傳授他怎麼討好未來的岳父岳母。
「少說話,話多了不穩重,更不許抬杠。」
「也不能一句話不說,待頭待腦的像個傻子。」
「手腳勤快點,別真把自己當客人了。」
「也不能殷勤太過,顯得油滑。」
「長輩面前不許亂開玩笑。」
「當然也要適當保持幽默感。」
「最忌諱的是吹牛。」
「過於謙虛也會引人反感。」
「不要玩手機。」
「別忘了給我們發消息。」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黎語冰就感覺腦袋裡住進去一隻小蜜蜂。
好不容易從爸媽那裡解脫,他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上路,啊不,出門了。
……
棠雪正在家裡看電視,她爸媽在廚房忙活,一邊做飯一邊聊天。不過她的注意力也沒在電視上,門鈴響的時候,她從沙發上跳起來,蹦蹦噠噠地走到門口,看到呼叫器螢幕上黎語冰的臉,笑咪咪地喚他:「黎語冰?」
「嗯,棠雪。」黎語冰的表情有點嚴肅。
「你叫聲好聽的我才給你開門。」
黎語冰笑了,緊繃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生動,他小聲說,「別鬧。」
棠雪按下解鎖鍵,扭頭跑進廚房:「二位,你們女婿上來了哈!」
棠校長翻了個白眼。
黎語冰上來得很快,棠媽媽把棠校長拉出來迎接黎語冰,棠校長全程冷漠臉。
雙方寒暄了一下,棠媽媽說:「黎語冰你先坐,阿姨灶上燒著菜,我一會兒過來陪你們……老公,」棠媽媽扭頭對棠校長說,「你去,社區對面的綠色家園超市,買點鹽水鴨和豆乾。」
「嗯。」棠校長點了下頭。
黎語冰說:「我跟棠雪去吧?」
「不用,你坐你坐。棠雪,給黎語冰拿吃的。」
棠雪把零食箱翻出來,又給黎語冰倒了杯水,笑嘻嘻道:「冰哥請喝茶。」
黎語冰正襟危坐,抿著嘴角,笑得相當矜持。
然後棠雪看到她爸站在門口打轉,又翻鑰匙盒又掏衣服,她問道:「爸,怎麼了?」
「門禁卡找不到了。」
「你先拿我的吧。」
「嗯,你的在哪兒呢?」
「就那個包裡。」棠雪指了指進門的衣架,那裡掛著個鏈條包。
棠校長摘下包翻了翻,他以為門禁卡放在夾層裡,伸手掏了掏。結果沒掏到門禁卡,只摸出一張白紙黑字的列印小票。
他隨意地掃了一眼那小票,突然愣住了。
機場的計時收費室,雙人間。簽字人:黎語冰。
作者:
小叛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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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1 01:10 PM
92、
黎語冰在腦子裡複習了一下怎麼討好棠雪她爸,接著就看到他的討好物件提著笤帚走過來了。
從棠校長殺氣騰騰的樣子看,他應該不是來掃地的。
黎語冰心口一跳,小心翼翼地起身。
棠校長舉著笤帚往他身上招呼,「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早就看不出你不是好人!」
黎語冰一頭霧水,也不敢反抗。沙發與茶几之間空間有限,他避無可避,挨了兩下。
變故來得太突然,棠雪先是愣了一下,這才起來攔著她爸:「爸你幹什麼呀?你怎麼了?媽!媽!!!」
一聲中氣十足的嘶吼,穿過廚房門與抽油煙機的悶響,撞進棠媽媽的耳朵裡。
棠媽媽嚇了一跳,趕緊跑出來,手裡還提著個鍋鏟,一看到眼前的混亂,棠媽媽上前勸架:「幹什麼幹什麼,放手!」
「你別攔著我,我今天要讓這小子付出代價!」
棠媽媽一把抱住失去理智的棠校長,扭臉給棠雪使了個眼色,「快走啊!」
棠雪趕緊拉著黎語冰跑了。
倆人手拉著手,來不及換鞋,趿拉著拖鞋驚慌失措地往外跑,一口氣跑出社區,然後又跑過兩條街。
當天,有人在論壇發帖:【我好像看到黎語冰了!穿著范思哲和塑膠拖鞋在街上狂奔!】
帖子裡一水嘲笑樓主腦子有包,編瞎話都不會編。
……
棠雪和黎語冰最後停在一條小巷裡。之後棠雪去路口藥店買了點藥水創口貼和口罩,出來時路過一個小賣鋪,進去買了根冰淇淋。
她現在需要甜食安慰。
回到巷子裡,棠雪捧著黎語冰的臉看了看,顴骨上破了一點皮,其他地方沒受傷。她有點心疼,自言自語道:「這要是毀了容,我上哪再找個這麼好看的。」
黎語冰笑出聲,垂著視線看她,眸子像月光般安靜溫柔。
棠雪問他:「疼嗎?」
黎語冰搖了搖頭。
棠雪說:「我也不知道我爸怎麼回事,看到你就像看到殺父仇人……不對,我爺爺活得好好的,哪來的殺父仇人……黎語冰你是不是瞪他了?」
「我哪敢……」
「太奇怪了,」棠雪搖搖頭,想了想又說,「難道我爸這次答應見你,就是為了擺個鴻門宴?」
據黎語冰所知的歷史,鴻門宴上並沒有見面就打人的。
搞不懂,只好先解決眼前問題。黎語冰彎腰低頭,棠雪給他臉上擦藥水。只不過破一點皮,按理說用不著擦藥,但棠雪不希望黎語冰這張俊臉有任何閃失,所以必須謹慎對待。不僅要擦,還得仔細地、認真地擦,擦完了貼創口貼,磨磨蹭蹭的。
黎語冰突然一把將她抱起來,直起腰。
「喂……」棠雪一陣心跳加速,創口貼差點糊到他眼睛上。
「彎腰太久,累。」
棠雪由他抱著,給他貼好創口貼。貼完創口貼,黎語冰依舊抱著她不放,他仰著臉看她,緩緩地眨了下眼睛:「我可能需要一個吻。」
「別鬧,放我下來。」
黎語冰戀戀不捨地放下她。
棠雪站在地面上,他的手撤回去時,她突然笑:「黎語冰,我覺得特別不可思議。」
「嗯?」
「我本來不喜歡個子太高的男生。」
「為什麼?」
「唔,覺得沒有安全感。」
這下輪到黎語冰不可思議了,黎語冰:「男朋友個子高才更有安全感吧?」
棠雪認真想了一下,搖頭,「反正我不喜歡。」
黎語冰一陣鬱悶:「那你把我的腿打斷吧。」
「但是我現在喜歡了。」
棠雪這話說得很小聲,但黎語冰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感覺心都要化開了,低頭盯著她,嘴角輕輕牽起來,緩慢悠長地「哦」了一聲。
棠雪偏開臉不看他,從他手裡接過塑膠袋,拿出冰淇淋拆開,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吃嗎?」
「不了。」
「吃口吧,吃甜食心情好。」
黎語冰心情挺好的,不過既然她這麼有誠意地邀請他,那他就給個面子吧。
於是他點了點頭,「嗯。」
「我吃這一邊你吃那一邊。」
「好,我拿著。」
棠雪於是把冰淇淋交到他手裡。黎語冰握著冰淇淋,棠雪湊近舔了一口,冰涼清甜,入口即化,化開之後,口腔內彌漫起淡淡的奶香。
黎語冰吃冰淇淋一般是咬的,不過他喜歡看自己女朋友舔著吃,這個時候的她萌萌軟軟的,像隻小貓一樣可愛。
兩人這樣吃了幾口,棠雪再次舔冰淇淋時,黎語冰突然把冰淇淋拿開,低頭迎上去。
棠雪沒能吃到冰淇淋,而是吃到了黎語冰的嘴唇。
然後她聽到黎語冰惡作劇般的笑聲,她有點惱,仰頭想退開,黎語冰卻扣住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糖分開始在舌尖兒上跳舞。
……
這吻結束時,黎語冰瞇著眼睛,看著棠雪被吻成嫣紅的嘴唇,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個子高的。」
「哦?」
「你喜歡欺負人。個子高的,你怕欺負不過。」
棠雪有點心虛,「黎語冰,你這個想法可就太庸俗了。」
黎語冰也不爭辯,只是抬起食指點了點她嫣紅的唇瓣,「你以後不許欺負別人。我白給你欺負。」
「又說夢話,冰淇淋都快化了。」
於是繼續吃冰淇淋。
窄窄的巷子裡偏僻清冷,倆人站在青苔斑駁的老磚牆前,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冰淇淋,秋日的風涼颼颼地吹過巷子,抬頭時,能看到巷口上方掛著一輪太陽,陽光往青磚鋪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白亮。
有點蕭瑟,又有點溫暖。
還有點甜。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14 PM
93、
一根冰淇淋吃完,棠雪終於等來了她媽媽的電話。
接到電話,棠雪小聲抱怨,「媽,不是我說您啊……怎麼管教老公的,見人就發瘋,都快嚇死了。」
「這次還真不怪你爸。」
「到底怎麼了?」
「你跟黎語冰開房這事兒,等你回來咱們說。可你開完房把收據留著是想幹什麼?留著做紀念嗎?你比你爸還沒腦子。」
「不是……您等等,我沒跟黎語冰開房啊?」
「你敢做還不敢當啊?8月30號,霖城機場計時休息室,雙人間,簽字人黎語冰。這計時休息室不是你跟黎語冰開的?那他還有別人?」
棠雪一聽到計時休息室,大腦空白了一下,緊接著說道,「這個,我可以解釋……」
「哦,怎麼解釋,你們倆開了休息室只是聊聊天談談心?你確定什麼都沒做?」
這個……棠雪還真說不出口。因為他們確實做了一點點,呃,不太好描述的事情。
她一語塞,棠媽媽立刻了然,接著又抱怨,「我還是不能理解,一張破小票,你留著圖什麼呀?」
「我哪知道那裡面有小票啊。」棠雪也有點委屈,「從來沒見過。」
「哦,那是小票自己跑進去的?」
「不是……」棠雪望著天空,突然微微皺了下眉,眼珠轉了轉,看向黎語冰。
黎語冰抿了抿嘴,視線飄開。
棠雪想起來了。這小票是黎語冰塞進去的,她當時沒在意,後來一直沒看到過,就忘了。
為什麼沒看到?
肯定是黎語冰把小票塞到那些小空間小夾層裡了,她用包的習慣是從來不用夾層,嫌麻煩,有什麼東西都是直接往包裡扔。只有衛生用品會特地隔離開。
而很不巧的是,她生理期的時候沒背過這個包。
所以這張小票就這麼在她包裡默默地潛伏了一個多月,直到遇見她爹。
棠雪跟媽媽匆匆說了幾句,掛斷電話,然後抱著胳膊,面無表情地看著黎語冰。
「我以為你已經扔了。」黎語冰弱弱地說。
「一張廢紙而已,你為什麼塞我包裡?」
「我也不知道……當時沒多想。」
棠雪回憶了一下,感覺黎語冰好像特喜歡往她包裡塞東西?她給他裝過飯卡,鑰匙,手機……你妹啊!別人的男朋友都是幫女朋友背包,就她的狗男友,路上撿個易開罐都要塞女朋友包裡。
搞不懂,這種蛇精病怎麼會有女朋友呢?
棠雪用食指戳了戳黎語冰的太陽穴,說:「黎語冰,你知道這裡邊是什麼嗎?」
黎語冰一臉乖巧:「豬腦花。」
棠雪:「……」
能不能有點自尊心了?身為一個公眾人物認慫這麼快,我都沒法生氣了!
棠雪一口氣堵在胸口裡發作不出來,最後指了指他,說:「你就是個傻子。」
黎語冰一陣沉默,過一會兒,小聲辯解道:「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時才會變傻。」
——
棠媽媽掛了女兒電話,從陽臺上走回來,看著沙發上的棠校長,這樣看了一會兒,她突然噗嗤笑了。
棠校長一瞪眼,「你還笑得出來?」
「那我怎麼辦,哭管用嗎?」棠媽媽走過來坐在老公身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我說你怎麼心這麼大啊?」
棠媽媽歎了口氣,「你知道我們醫院裡有多少小孩,五六歲七八歲,得了病治不好,爹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就這麼走了。五六年七八年,就是他們的一輩子了。」
「你能不能想點好事兒。」
「我想得挺好的……所以我經常想啊,活著就挺好了,要是還能健康平安,那都算福澤深厚。」
棠校長忍不住吐槽:「你這覺悟,能去廟裡當住持了。」
他心情不好,棠媽媽就沒和他鬥嘴,只是說道:「事已至此,你反應這麼大,只會把棠雪往外推。她什麼脾氣你這當爹的還不清楚嗎?等她回來跟她好好談吧……不要吵架。」
……
棠雪在回家之前,和黎語冰去了趟商場,買了兩塊帝舵腕錶,同樣的款式,一塊男款一塊女款。刷卡的時候,棠雪用銀行卡的邊緣輕輕扣黎語冰的胸口,「黎語冰,疼不疼啊?」
「嗯?」黎語冰歪了一下頭。
棠雪:「心疼不疼?四萬多塊哦。」
「不疼。」黎語冰搖了搖頭。
「你這卡裡的錢其實我沒花過,都給你買理財了……但這次你要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黎語冰說:「要不,買勞力士吧?」
「別,買勞力士該輪到我心疼了。」
黎語冰牽著嘴角看她,「我跟你回去負荊請罪。」
「說你傻,你這傻氣能迎風飄十里……好端端的幹嘛送上門找打?」
付完款,提完貨,黎語冰又說:「我也想和你戴情侶錶。」
棠雪曾經被廖振羽吐槽過沒有少女心。現在她可以正面回應這個問題了:那又怎樣,我男朋友有啊。
棠雪認為她這爪子配不上三位數以上的手錶,於是上到五樓,找了個偏僻的平價飾品店,花268塊人民幣買了一對特價情侶石英錶。
雖然便宜,戴上去也是美滋滋的,倆人牽著手,對著情侶錶拍了半天。
……
棠雪帶著手錶回去,一進門,看到爸媽都在,不等爸媽開口,她先發制人:「當當當當!看我給你們買什麼啦!」
棠校長哼了一聲,沒說話。
棠媽媽好奇問道:「什麼東西呀?」
「來,試試,看合不合適。」棠雪極盡狗腿之能事,腕錶掏出來,親自給爸媽戴上,然後把倆人的手腕拉在一起,點評道,「真,般,配。喜歡嗎?」
這錶是挺好看,不過棠媽媽關注點在別處,問:「你哪來的錢?」
「我刷黎語冰的卡。」
棠校長一聽,立刻把錶摘下來扔進她懷裡,「胡鬧!你這意思是讓我們賣女兒啊?!」
「啊?」棠雪一愣,接著搖頭,「爸您想什麼呢,黎語冰的銀行卡在我手裡,我想怎麼刷就怎麼刷。」
棠媽媽問:「你拿人家黎語冰的銀行卡幹什麼?」
「他自願給我的,又不是我強迫。」
「那他自己用什麼?」
「他找我報銷啊。」
棠媽媽感覺頭有點大,「你們現在怎麼,怎麼像是都結婚了……」
棠校長敲了敲茶几,「你別以為這樣能模糊重點。你先說說你幹的好事。」
「爸,我都二十歲了。」
「那是虛歲。」
「行行行,十九歲。我都十九歲了,這要是放古代,都該生二胎了。放現在也算成年人了,成年人做點成年人的事兒有什麼呀,你們又不是沒談過戀愛。」
棠校長一瞪眼,「我們十九歲的時候可沒像你們那樣。」
「那是因為年代不一樣啊爸比,你們十九歲的時候還流行抄歌詞呢,我們也沒笑話你們吧?大家都寬容一點。」
「胡說八道!抄歌詞能和開房一樣?」
「爸,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這代人的觀念挺開放的,希望您能理解。我跟黎語冰開房是我自願的,又不是被脅迫。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是擔心你——」
「我知道我知道,」棠雪抱著棠校長的胳膊,頭枕在他肩上,「我知道你們是關心我。不過你們放心,黎語冰他可聽話了,我指東他不敢往西走。銀行卡也給我了,經濟命脈都攥在我手裡呢。你們不知道吧,他現在賺錢比毒販子都多。」
棠媽媽吐槽道:「你這是什麼對比……」
棠校長:「你們現在年紀還小,以後的不確定性太大。現在感情好,哪天不好了呢?」
「每個人最後都會死,可大家不還是活得挺開心嘛。享受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就算哪天真的分手了,至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呀。再說了,感情是需要經營的嘛。像您和我媽媽,你們的感情這麼好,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倆人一起努力的結果……對吧媽媽?」
棠媽媽要笑不笑地看著她,「你今天口才不錯。」
棠校長本來神色有些緩和,聽到這話,沒好氣道:「這話不會是黎語冰教你的吧?」
「是我跟他一起討論的,這也代表了我本人的想法。還有,下面我要說的,沒有任何人教,」棠雪正了正神色,「我的貞操觀跟你們,或者也許跟其他的很多人,都不太一樣。我並不覺得保護貞操對女孩子來講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那是男人看重的。對女孩來講,最重要的事情其實和男孩一樣,都是掌控好自己的人生。這一點,我有信心能做到。」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17 PM
94、 插播童年小番外
棠雪小時候有和黎語冰「私奔」過一次。
究其原因,她犯了錯誤被她爸爸罵了一頓,還關在屋子裡面壁思過,關了半天。媽媽就在一旁袖手旁觀。
棠雪覺得爸媽不夠愛她,她要讓他們知道失去親人的滋味。
正好當時電視上演武俠片,大俠們在師門學了武藝,都要出門歷練。棠雪受到啟發,決定出去闖蕩世界了。
第一步:出去。
在家裡出去是不能夠的了。他們家住12樓, 她想躲避大人的目光出去,只能跳窗。這要是跳下去,她就變成餅了。
所以只能從學校裡逃出去。
第二天棠雪帶著強烈的報復心理和闖蕩世界的雄心來到學校,跟黎語冰講了她的藍圖,並邀請黎語冰入夥。
黎語冰不答應。於是她的邀請變成了要求,由不得他不答應。
下午下課的時候,她和黎語冰跑到學校食堂外邊,那裡有人開著那種小貨車送貨。倆人悄悄地爬進小貨車的開放式車廂,貼著角落蹲著。送貨的人也有些粗枝大葉,和食堂的人交割完貨物,也沒細看車廂,上了車,開車走人。
棠雪蹲在車廂裡,感覺心臟撲通撲通狂跳,超緊張超刺激。
黎語冰扒著車廂邊緣,悄悄探出頭看著身後遠去的學校。莫名的,有一種離經叛道般的刺激。
一開始是挺好玩的,但慢慢的,他們倆都感覺有點冷。是唄,寒冬臘月,坐著敞篷車兜風,能不冷嗎?
後來他們倆乾脆緊緊地抱在一起,互相取暖,這樣終於捱到車停下來。
等聽到司機下車離開後,倆人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悄咪咪地從車廂裡爬下來。
天已經黑了。這裡是個老舊的社區,到處都很安靜,連燈光都透著幾分詭異。棠雪心裡怕得要死,又不好意思講出口,就一直緊緊地攥著黎語冰的手,把他當唯一的救命稻草。
闖蕩世界之路,開端好像不是那麼順利。
他們手牽著手,七轉八轉地,終於走出那片社區,走到大街上。棠雪感覺肚子餓了,她摸了摸肚皮,突然一拍腦袋:「壞了!」
「怎麼了?」黎語冰問。
「書包落在那輛車上了!」
書包裡有她精心準備的乾糧和水,還有一張從爸爸那裡偷來的湖城市地圖。
黎語冰也有點遺憾,問道:「要不要回去?」
「不要。」棠雪不想再體會一次剛才那種沉悶壓抑的恐懼和不安。她一邊掏口袋,一邊問,「黎語冰,你身上還有錢嗎?」
「沒有。」
棠雪搜遍全身的兜,掏出兩塊五毛錢。倆人牽著手,走到路口一個煎餅攤前,棠雪問賣煎餅的阿姨:「阿姨,一個煎餅多少錢呀?」
阿姨看了一眼,心想這倆小孩長得真好看,然後答道:「三塊錢一個。」
「嗯,要是多加一個雞蛋,多少錢呀?」
「三塊五。」
「那,不加雞蛋,兩塊五,行嗎?」
「啊?」阿姨一臉奇怪,「一個雞蛋都不加?那你這是煎餅捲大蔥了。」
「阿姨我們沒錢。」棠雪泫然欲泣,攤開手,手心裡躺著皺巴巴的兩塊五毛錢。
阿姨看到她那樣子,心都快化了,「哎呀,不要哭啦,我送你們一個雞蛋好了。」
「真的嗎?謝謝阿姨!」
「不客氣,你們倆是一家的嗎?」
「不是。」
「哦,家長呢?」
「家長有事,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哦哦,」阿姨看了一眼他們牽在一起的手,逗他們,「那你們以後會結婚嗎?」
沒等棠雪說話呢,黎語冰先搖頭:「我怎麼可能和她結婚。」
棠雪感覺被嫌棄了好沒面子,賭氣道:「黎語冰,你以後要是跟我結婚你就是小狗。」
阿姨一邊攤煎餅一邊笑呵呵地聽他們講話,煎餅攤好了,裝了兩層紙袋裡遞給他們:「小心燙,吃完就回家哈。」
「嗯嗯!」
倆人提著煎餅找了個風水寶地,蹲在路邊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煎餅,像兩個小乞丐。
煎餅吃到一半,有隻瘦骨嶙峋的大狗聞著氣味走到他們面前。
棠雪嚇得僵住身體不敢動,愣愣地看著大狗。
黎語冰也沒動。老師說過,遇到狗不要主動挑釁。
大狗和他們倆對視了幾眼,然後一低頭,非常不見外地,把棠雪手裡的煎餅叼走了。
棠雪:「……」
闖蕩世界之路,為何如此艱難。
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黎語冰。
黎語冰沒吃飽,摸了摸衣兜,掏出兩塊「大大」泡泡糖。
棠雪看著他手裡的泡泡糖,吞了下口水。
泡泡糖雖然不怎麼頂餓,但有總比沒有強。
就在希望的小火苗重新跳了那麼一下下時,黎語冰他,把兩塊泡泡糖都剝開,然後一起扔進自己嘴裡了。
棠雪又生氣又委屈,質問道:「你幹嘛都吃了,不給我一塊?」
黎語冰嚼著泡泡糖,說:「我是不會和你結婚的。」
之後棠雪蹲在路邊發呆,黎語冰蹲在她旁邊吹泡泡。兩塊泡泡糖一起嚼,吹出來的泡泡又白又圓,比臉都大。
棠雪覺得,闖蕩世界之路……不,這個世界不適合闖蕩。
她要回家。
老師曾經說過,在路邊遇到事找爸媽,爸媽找不到,找員警。
於是倆人牽著手走到交警面前:「員警叔叔,我們想自首。」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20 PM
95、
這天棠雪跟她爸媽聊了很多。
棠校長感覺他閨女彷彿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了。
有點欣慰,也有點失落。
至於那兩塊錶,棠媽媽表示堅決不收。
錶退不了,棠雪不想浪費,只好帶回去給她和黎語冰一人一塊。
——
黎語冰返校後的第一場比賽是去國外打的客場。體育頻道直播了他這場比賽,棠校長夫婦在家裡全程看完。黎語冰本場比賽表現沒什麼亮眼的地方,驍龍中國龍隊最後2:5輸掉比賽。
「你看看,你把人孩子嚇到了。」棠媽媽指著電視螢幕說。
棠校長自我開脫:「他要是真那麼不禁嚇,還當什麼運動員。打比賽麼,狀態起起伏伏、有輸有贏,都很正常。」
話是這麼說沒錯。
可那之後連著四五場比賽,黎語冰的表現都不太好。用解說員的話說就是:「如果九月份的黎語冰可以打120分,那麼十月份的黎語冰只值70分。」
解說員講話還算厚道的。
某知名體育評論員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寫道:最近幾輪比賽,我依然願意為黎語冰打120分,其中118分給他的臉,另外2分給他的粉色球杆。
總之怎麼難聽怎麼說。
……
黎語冰狀態低迷,棠校長是有點心虛的。
有一次棠校長開會前在會議室聽幾個同事討論最近的冰球比賽。其實許多人原本對冰球根本沒瞭解,之所以看比賽, 還是因為黎語冰的爆火,大家是先關注到這個人,然後才關注冰球,之後發現這項運動還挺刺激,這才繼續追比賽。
這些人不一定看得懂比賽細節,但至少能看懂比賽資料。
資料顯示,黎語冰打得很劃水,能力配不上名氣。
大家坐在一起歡樂地吐槽黎語冰,絲毫沒有注意到校長大人的表情不太愉快。
過了一會兒,棠校長忍無可忍,打斷他們:「你們是不是忘了,黎語冰他是個新秀球員,這才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二個月。而且他今年只有十九歲。沒必要對一個孩子那麼苛刻吧?」
校長大人發話,其他人立刻閉嘴,心想原來校長是黎語冰的球迷?
趙主任會來事,立刻說道:「對對,黎語冰是我們學校出來的,他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又聰明又沉穩……棠校長,不如我們請黎語冰回校做個演講吧?」
棠校長哼了一聲,「請他幹什麼?!」
趙主任呆了一呆,心想您老人家到底是喜歡黎語冰還是討厭黎語冰啊?
真是一個謎一樣的男子呢。
傍晚放學,棠校長開車去把自家的四大天王還有他媳婦,一起接了,去飯店。今天是他們例行家庭聚會的日子。
席間聊著聊著說到黎語冰,棠媽媽不小心透露了老公把黎語冰打出家門的事情。
棠雪她姥爺聽罷問道:「你幹嘛打人啊?」
「他做錯了事我才打的。」
棠雪她爺爺不認同地搖頭:「做錯事也不能打人,你小時候還偷人家西瓜呢,我打過你嗎?」
「我……」
棠姥爺按了按親家公的胳膊,「哎呀,小時候的事情就不要提啦。」
棠校長點頭,感激地看著岳父大人。
棠姥爺:「你第一次上我們家去,讓你殺雞結果你被雞追著跑,我不也沒打你嗎?」
棠校長:= =
感動得太早了。
「別吵了,說那些又沒用,」棠雪她姥姥說,「黎語冰他可能是被你嚇丟了魂兒,找個人給他叫叫魂就好了。」
棠媽媽制止道:「那是封建迷信。」
「叫一叫又沒壞處,萬一管用呢。」
——
黎語冰最近狀態不好,棠雪把他約出來想好好放鬆一下,結果倆人剛走出學校大門,棠雪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
「棠雪,我是你爺爺的朋友……我不是騙子,你爺爺是叫棠鳳池吧?是就沒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是有事兒,我在你們學校呢……這個地方叫,兔、夫、樓……我在這等你,快來哈。」
棠雪掛了電話,一臉莫名地看向黎語冰,「咱們學校有兔夫樓嗎?」
「沒有兔夫樓,只有逸夫樓。」
……好麼,這來的還是個文盲。
倆人只好往回走,路上棠雪給她爺爺去了個電話,得知來的那位確實不是騙子,是爺爺的朋友,以前是個廚子,現在退休了,養了三隻貓兩隻狗,偶爾給人叫魂兒。
棠雪聽罷直扶額,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搞這個。
來的人是爺爺的朋友,棠雪也不好冷落人家,她跟黎語冰折返回校,請那位爺爺吃了個飯,之後好說歹說勸這位文盲神棍回去。老頭死活不走,說收了棠爺爺的籌金,必須給黎語冰叫完魂再走。並且呢叫魂還不能隨便在哪裡都能做,必須躺在安靜的環境裡。
無奈之下,棠雪和黎語冰去酒店開了個房間,黎語冰躺在床上,神棍爺爺在旁邊給他做法,方式感覺像是某種精神安撫活動。
做完法,他終於心滿意足地走了。
棠雪看著床上的黎語冰。他閉著眼睛,呼吸緩慢,神態安靜得有些脆弱。
她心底一片柔軟,輕手輕腳地走近,脫了鞋鑽進被子裡,抱住他。
黎語冰突然動了,他側過身體,面對著她躺著,一手摟在她腰上,然後睜開眼睛,看著她。
黑色的清亮的瞳仁,目光溫柔到令人悸動。
棠雪朝他眨了眨眼睛。
黎語冰的手向上滑,落在她耳畔,輕輕地為她攏了攏髮絲,然後手停在她臉側,指尖緩慢地勾勒著她柔和的臉部線條。
慢慢地,目光染上一層癡迷。
這樣的黎語冰讓棠雪無法抵抗。就感覺心裡有一團火,呼呼地燒著,燙得連呼吸都變熱了。她抱在他後背上的手便慢慢地滑開,滑到他的腰側時,指尖兒輕輕一翻,伸進衣擺裡。
黎語冰的身體微微一顫,呼吸變得粗重。
棠雪看著他的眼睛,問:「想要嗎?」
「你說呢。」他湊近一些,低頭吻她。
滾燙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棠雪感覺快被這呼吸的溫度烤熟了。
……
黎語冰靠在床頭,棠雪靠在黎語冰懷裡,他一條手臂繞過她的身體,握著她的手,另一手用紙巾幫她擦手,手心,手指,仔仔細細,一點一點,都擦乾淨。
棠雪沒眼看。
黎語冰喘息未平,胸膛的起伏節奏傳遞到她身上,她有點不自在,動了動,黎語冰像是怕她跑了一樣,收了收手臂,把她擺正。
棠雪說:「你能不能,先把褲子穿上。」
黎語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腦袋,「你幫我穿。」
我……忍!
棠雪幫黎語冰穿褲子,黎語冰低頭看著她,突然想到一事,便低聲笑,笑聲帶著一點滿足後的慵懶,以及沙沙的暗啞。
他說:「小時候我給你繫紅領巾,長大了你給我繫腰帶。」
「黎語冰!」棠雪忍無可忍了,竄上來騎在黎語冰身上,伸手掐他的脖子。
黎語冰倒在床上任由她擺弄,無聲地笑看著她。
棠雪就裝裝樣子,掐了掐他,轉為捧著他的臉,低頭望著他。
黎語冰抬手,手掌扣在她手背上,瞇著眼睛看她。
兩人這樣安靜地對視了幾秒鐘,棠雪突然開口:「最近,是不是挺累的?」
黎語冰搖頭:「不累。」
「那為什麼你最近比賽狀態不太好,我感覺那不是你的真實水準。」
黎語冰認真想了想,輕聲喚她:「棠雪。」
「唔?」
「我覺得,我的反應好像變慢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23 PM
96、
冰球是項節奏奇快的運動,場上形勢瞬息萬變,有時候觀眾的目光連球都追不上,經常是看著看著不知道球跑去了哪裡。反應變慢這種事情,黎語冰自己都不太確定,棠雪坐在觀眾席上,並沒有直觀的感受,她和其他人一樣,只覺得黎語冰狀態不好、節奏不好。
當然,她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是,別人只在乎他打得好不好,只有她擔心他累不累。
「你可能是壓力太大了。」棠雪說。
其實棠雪挺能理解黎語冰的壓力。外界對他的期待太高了,從媒體到球迷都把他誇上天,甚至有人稱他是「中國冰球的救世主」,這一看就是捧殺的言論,竟然得到了很多盲目跟風者的贊同。
「嗯,我不知道。」黎語冰答得有點心不在焉。棠雪騎在他腰上,健康有彈力的臀部肌肉緊緊地壓著他的小腹,這讓他很難不把注意力放在那裡。
棠雪說:「要不,你休息一下吧?」
「你抱著我。」
「我說的不是現在……」棠雪有點囧,不過還是從他身上下來,鑽進他懷裡枕著他的胳膊,一手摟著他。她說:「我是說,你俱樂部那邊先休息一陣,調整一下狀態。你這樣馬不停蹄地打比賽也太辛苦了。」
「我不能休息。」
「為什麼?」
為什麼?這個原因可就有點複雜了。
他現在受到的關注太多了,有些觀眾是因為他才買的票,有些贊助商必須他出場夠一定時間才掏贊助費。他現在的一舉一動牽扯到太多的利益相關者,已經不能夠隨心所欲了。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競技體育很難是純粹的競技活動,必須通過各種形式與金錢互動起來,才能獲得足夠的生命力。速滑隊窮得叮噹響,褚教練還天天計算業績和獎金、謝主任還天天想著用運動員的獎牌搭升遷的梯子呢,更不用說冰球這塊大蛋糕了。
想要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商業利益的競技,大概也只能去公園和大爺大媽們打打乒乓球了,還有可能被深藏不露的大爺大媽虐到哭。
黎語冰簡單解釋了一下。他說得輕描淡寫,棠雪聽著卻一陣心疼,收緊胳膊抱了抱他,問道:「要不咱們把錢還給贊助商行嗎?反正也沒怎麼花。還了錢,讓你少上一兩場,喘口氣。」
「不能這麼算,」黎語冰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腦袋,「我沒事。」
——
但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黎語冰的頻繁上場。很多球迷和觀眾就認為,要嘛就別上場,要上場就好好打。黎語冰打得不好還占著位置划水,理直氣壯地拖隊友後腿,隊霸無疑。
有人猜測他的後臺有多大,有人腦補他在隊裡的飛揚跋扈仗勢欺人,一時間眾說紛紜謠言四起。路人對黎語冰的觀感差了很多,連黎語冰自己的粉絲都感到疑惑,有不少人直接脫粉了,剩下一些忠實粉絲本著對黎語冰的信任,跑斷了腿去闢謠去解釋。
但沒什麼用。
漸漸地,隨著持續的比賽表現不佳,黎語冰招致的罵聲越來越多。曾經那些媒體和公眾把他捧上天,說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節奏大師」「中國冰球的救世主」,現在他們話鋒一轉,說他「曇花一現」「隊霸惡棍」「中國冰球界的一顆老鼠屎」。
黎語冰默默地把「棠雪全球粉絲後援會」的ID改掉了。
棠雪氣不過,有一次在網上公開和那些罵人的傢伙辯論。
網友:黎語冰能不能滾出冰球圈了?
棠雪:運動員狀態有起伏很正常,能不能給他一點時間調整。上場與否聽教練的,你比教練懂?
網友:狀態不好嗎?我看他參加活動的時候狀態很好嘛。他應該當個演員。
棠雪:商業活動是俱樂部安排的。
網友:撈錢的時候那麼積極,打比賽的時候是菜B。
棠雪:你講話能不能乾淨一點?
網友:哦喲喲,狗急跳牆啦?
網友:你男朋友比賽打成軟腳蝦,肯定是因為你在床上榨幹他了吧?
網友:不要為難黎語冰了,來找我呀,肯定滿足你。
……
棠雪臉色鐵青地拉黑了一群人,然後拉著夏夢歡一頓傾訴。
夏夢歡有點奇怪:「大王你平常不是都不在乎那些亂七八糟的網路評論嗎?」
棠雪是不在乎,可她在乎黎語冰。黎語冰被罵成那樣,她心裡憋得難受。
「大王不要生氣了,我跟你說,現在網上噴子特別多,嘴特別髒,你氣也不過來。有些人隔著網路,都不一定是人是狗呢。」
「不要這麼說,狗狗那麼可愛。」
晚上棠雪去校園花店買玫瑰,因為花店快打烊了,玫瑰都打折出售,她一口氣買了超大的一捧,捧著玫瑰花站在黎語冰宿舍樓下。進出宿舍樓的宅男看到她時都兩眼放光,然後想到這人是誰女朋友,又都默默地擦掉嘴邊口水。
黎語冰快十一點了才回來。他去國外打比賽,這會兒風塵僕僕的,拖著個大旅行箱。
一回來就發現女朋友捧著花等他,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心動的了。
他一身的疲憊都煙消雲散,眼睛帶笑地走向她,腳步輕快。
棠雪的臉蛋被玫瑰映得紅撲撲的,可愛又可口。
黎語冰真想抱抱她。可惜隔著一大捧玫瑰花。
她把玫瑰花遞到他面前,「吶,給你的。」
黎語冰一手拿著花,一手將她拉進懷裡抱著。
棠雪感覺這樣太高調了,想拒絕,他收緊手臂,「別動。」
她於是沒再掙扎,回抱住他。
黎語冰低著頭,臉埋在她頸側,深深地吸了口氣。
棠雪的臉靠在他胸前,問他:「累不累?」
「看到你就不累了。」
棠雪笑了笑,「黎語冰。」
「嗯?」
「要是有人罵你,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都是妖怪。」
黎語冰便輕聲笑,「好。」
「還有,下週二你北京的比賽,我要去現場給你加油。」
「不上課了?」
「不上了。」
黎語冰心裡一暖,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真想把你裝在口袋裡,想你的時候就掏出來看看。」
……
拿著玫瑰回到寢室的黎語冰,受到了室友們的注目禮。他解釋道:「女朋友送的。」
「我們知道!」室友們表示並不想聽。
黎語冰安頓好玫瑰,老鄧圍著嬌豔欲滴的花簇轉了幾圈,閉著眼睛享受般地呼吸,聞著濃鬱的香氣,誇張地感歎:「嗯……我感覺自己現在是個仙女。」
「你是仙女養的豬吧?」寢室老大看著老鄧的身軀,嘲笑道。
「胡說,仙女還要養豬幹什麼?」
「仙女喜歡吃豬蹄不行嗎?」
「次奧……」
室友們在那嘰嘰喳喳地抬杠,黎語冰在一旁安靜地整理行李,過一會兒,老鄧湊過來說,「嘿,黎語冰,你知不知道,你媳婦跟人吵架了。」
「你媳婦」三字讓黎語冰笑了一下,聽到說吵架,他又皺了一下眉,抬眼看老鄧:「怎麼回事?」
「在微博上跟人吵架,衝冠一怒為冰神呢,你有個這樣的媳婦賺到了哈。」老鄧說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棠雪有朋友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黎語冰看著老鄧那一身肥肉,嗯,他是不會把棠雪的朋友推進火坑的。
他拿手機上網,進了棠雪微博主頁,翻看她和網友的聊天記錄。
越看,臉色越難看。
看完了,黎語冰沉著臉退出微博,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撥了他老媽的電話。
「媽,您兒媳婦被人欺負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25 PM
97、
黎媽媽最近忙,沒去兒子粉絲群,也沒上網,並不知道網上鬧的那些風風雨雨。現在一聽到黎語冰解釋,立刻冷笑,「欺負我兒子和媳婦,當我是死的?網路暴力是吧?我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暴力!」
黎語冰眉頭一跳,「打人犯法……」
「你放心,絕對合理合法。」
第二天,黎媽媽到公司,從自己的秘書辦公室抽調人手,簡單說了一下情況,然後敲了敲桌子:「我要讓這幫混蛋跟我兒媳婦道歉。」
「那您兒子那邊?」
「我兒子那邊,」黎媽媽想了一下,「先跟球隊溝通一下,我這當媽的願意花錢給兒子請律師團隊,把那些造謠的人一個個都告上法院,告到他們傾家蕩產。我要讓他們知道知道造謠的代價,給他們普普法。」
秘書聽得直擦汗:「好,我們馬上去辦。」
倆秘書分頭行動,一個去跟球隊接洽,另一個去找了個駭客偵探團,一天之內把人身攻擊棠雪的那十來個網友都給人肉出來了。現在網路資訊這麼發達,人們上網留下的痕跡越來越多,公開的加密的,很容易就暴露自己在現實中的情況。
拿到這幾個人的詳細資訊,秘書找到自己聲音粗嘎的小舅子,一個個打電話進行人身威脅。
本來麼,人在網上罵人罵得正嗨皮呢,突然有人打個電話過來,告訴他:你是哪裡人,家住什麼社區,你工作是什麼學校是什麼,勞資要帶著刀去找你玩了……
太尼瑪恐怖了好嗎!
那些人都感覺自己被一股神秘力量盯上了,嚇得魂飛魄散,立刻服軟。
越是在網上上躥下跳戾氣衝天的人,越是在現實裡慫得要命。
他們一個個恨不得跪在地上打電話,大哥讓幹啥就幹啥。
……
晚上睡覺前,棠雪插著耳機跟黎語冰通電話,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黎語冰新聽來一個笑話講給棠雪,棠雪被逗得腹肌疼,卻故意繃著臉假裝困惑:「哪裡好笑了?黎語冰你笑點怎麼這麼低啊?」
黎語冰也有點懷疑自我了:「啊?」
棠雪終於忍不住了,捶著枕頭笑,「哎我說你是不是傻啊?」
黎語冰只是笑,也不說話。低沉的笑聲輕輕地撓著她的耳膜,鬧得她笑著笑著,臉龐也有些熱了。
過了一會兒,黎語冰問她:「今天沒上微博?」
「上那幹嘛,上面都是妖怪。」
「上去看看。」
「不去!」
「去看看。」
棠雪登上微博,發現有好多人給她發道歉信,艾特了她,粉絲也一起艾特,搞得很熱鬧。點進去,道歉信文筆層次不一,但內容大同小異,都是為自己昨天不禮貌的言論道歉,希望能得到她的諒解。
有些人因為被她拉黑了,用大號發完了還註冊小號重新發一遍,生怕她看不到一樣,瘋狂地艾特她。
最神奇的是,所有道歉信都是晚上八點到八點零五分之間發的。
這些道歉信被眾人發現之後,許多人都在好奇一個問題:這些人到底經歷了什麼?
棠雪也想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
但那些人似乎很避諱這種問題,一個都不回應,只一味地求棠雪諒解。
「黎語冰,是不是你幹的?」棠雪問。
黎語冰不答反問,「還氣嗎?」
「氣什麼,犯不著……你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不是我,是我媽,把他們都人肉了,以暴制暴。」
「阿姨可真……真牛,」棠雪聽著有點神往了,然後又問,「她怎麼人肉的?」
「花錢請人。」
棠雪真誠地感歎:「有錢真好。」
「我媽跟你說過她的名言嗎?」
「什麼?」
「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可以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問題。」
棠雪一陣拜服,「我要給她跪下了。」
黎語冰低笑道:「等敬婆婆茶的時候再跪。」
……
網路噴子集體道歉事件產生了非常強的震懾效果。那些人連自己經歷過什麼都不敢透露,信息量越少,想像的空間就越大。棠雪被傳成來歷神秘、背景強大的少女,越傳越邪乎,搞得大家都怕怕的,也不敢罵她了。畢竟上網罵人圖的是發洩,又不是為了給自己惹麻煩,何必呢。算了,還是去罵別人吧。
星期一,黎語冰隨球隊飛北京,為明天的比賽做準備。
而棠雪在學校,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喻言他媽,這位阿姨真是令她印象太深刻了。
梁女士這回又跑去訓練館找她了,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但是這次,梁女士看樣子憔悴了不少,臉都瘦了。她本來面向就有點刻薄,現在臉上肉少了,顴骨突出,顯得更不好了。
棠雪有點猜不透梁女士又來幹什麼,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阿姨好。」
「棠雪,我是來是想跟你道個歉。上次的事情……對不起,阿姨話說得太重了……」梁女士講這話時表情有點彆扭,臉部肌肉動了動,好像是很刻意地想扯出一點笑容,又極其地不熟練,所以看著特別難受。
棠雪看著都替她著急,「都過去那麼久的事兒了,算了都忘了吧……不過阿姨,您是不是從來沒跟喻言道過謙啊?」
梁女士愣了一下,「啊?」
「您一看就是不會和孩子道歉的,道個歉比哭都難看。」
梁女士被她這樣說,竟然沒生氣,而是說道:「棠雪,阿姨今天來,是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啊?」
「你能不能……」梁女士眼圈突然紅了,「能不能去看看喻言。」
棠雪一怔,「喻言他,他怎麼了?」
「我發現他在吃這個。」梁女士說著,從包裡掏出一個小藥盒,遞給棠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28 PM
98、
「這什麼,鹽酸帕羅西汀片?」棠雪把藥盒上的字念出來,接著翻過藥盒看使用說明,看到適用症時,她呆住了。
「就當阿姨求你了,去看看喻言吧,」梁女士那樣子,彷彿抓著某棵救命稻草,「他那麼喜歡你。」
棠雪無法相信喻言會得抑鬱症。她記憶裡的他還是那個單純乾淨的少年,雖然不愛說話,但很愛笑,笑的時候臉上會有可愛的酒窩;在冰上時像蝴蝶舒展翅膀,健康優雅又漂亮。
這樣的人,怎麼會得抑鬱症呢?
棠雪一時無法接受,又有些懷疑,於是說道:「我看望他可以,不過我又不是心理醫生。」
——
星期二的比賽,黎語冰他們要對戰的是一支北京老牌冰球俱樂部,名字叫雪鷹,據說背後有大土豪的支援,不一定是中國水準最高的俱樂部,但一定是最有錢的。
雪鷹隊在本地很有群眾基礎,當天晚上的比賽場館爆滿,雪鷹隊處於劣勢時,本地球迷就會高喊黎語冰的名字。
別誤會,他們並不是黎語冰的粉絲,只是很希望這位「驍龍之恥」多多出場、帶崩隊伍節奏、幫對手逆轉局面而已。
這幾乎算是一種羞辱了。
棠雪在觀眾席聽著都難過無比,更不要提場上的黎語冰了。
這場比賽打了兩個多小時,驍龍隊一直被精神攻擊,最後還是頂住壓力贏了。
晚上黎語冰回來都十點多了,他跑去棠雪酒店找她,倆人的酒店就隔著一條街。
他們手牽著手,在外邊溜達了一會兒。棠雪本來想跟他說喻言的事情,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樣子,她又改了主意,只是抱了抱他。
黎語冰還有力氣開玩笑:「你是打算獎勵我嗎?」
棠雪想到今晚比賽場館那些羞辱,挺為黎語冰憋屈的,可是又毫無辦法。她想讓他不要介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了想,感覺現在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不要提。她只是趴在他懷裡,用腦門蹭了蹭他的胸口,說:「黎語冰,你要加油。」
黎語冰不知道想到什麼,揉著她的腦袋,無聲地歎了口氣。
晚上棠雪回到酒店,翻到通訊錄裡的喻言,點開時才發現,他們最近的一次聊天記錄還是春節期間,發的是拜年資訊。
這麼久過去了,她對他的瞭解幾乎全來自於新聞,也不知他過得怎麼樣了。
棠雪給他發了條信息:在嗎?
消息狀態列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資訊,這樣持續了好一會兒,對方發來一個乾淨簡單的「嗯」字。
棠雪:我在北京,明天有空嗎?見個面?
喻言:好。
……
黎語冰本來和棠雪約好了,上午她和他球隊趕同一班飛機,但是早上棠雪給他發了條語音資訊。
棠雪:「黎語冰,我有事,昨晚先回去了,怕你擔心就沒和你說。」
黎語冰感覺有點不對勁,吃早飯的時候就一直發呆出神。龐哥偷偷把他手裡剝好的雞蛋搶走了,塞給他一團紙巾,他拿著紙巾就往嘴裡送,龐哥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他,拿送紙巾,雞蛋還給他。
黎語冰回過神,拿起手機,又把棠雪那條消息聽了一遍。
他知道是哪裡不對了。棠雪是個直腸子,遇到有事的情況,都會直接告訴他是什麼事,而不是含糊的一句「我有事」,這不符合她的性格。
另外,昨晚回霖城,今早發消息,那麼她人應該已經在霖城了。按照我們講話的習慣,她應該說「回來了」而不是「回去了」。
黎語冰瞇了瞇眼睛,想了想,還是直接撥了棠雪的電話,「喂,你在哪裡?」
棠雪頓了一下,這才答道:「還能在哪裡,當然是學校。」
她講話的背景裡帶著「呼呼」的聲音,那應該是風。黎語冰聽到風聲時,微微皺了一下眉。
北京這幾天正好在刮大風。
黎語冰:「嗯,好好上課。聽蔣世佳說今天下雨了,你帶傘沒?」
「帶了帶了,黎語冰你當我是傻子嗎?我要上課了,不理你了。」
「哦。」
黎語冰掛斷電話,查看了一下霖城的天氣,晴,沒風。
他感覺心臟慢慢地沉了下去,有點不甘心,又給蔣世佳發資訊問:今天霖城下雨了嗎?
蔣世佳:沒有啊,太陽都出來了。
黎語冰:嗯。
——
棠雪和喻言約的地方是離他國家隊不遠的一間咖啡廳。喻言的樣子與去年沒什麼變化,連髮型都沒變,酒窩也還在,笑的時候眼睛也還是明亮純淨的,只不過目光變得沉穩了,看來這一年他成長了許多。
棠雪心裡突然生出一種老母親般的唏噓,「喻言長大了。」
喻言低頭笑了笑,問她:「你來北京做什麼?」
「我看比賽。」
喻言沒問是誰的比賽,只是說:「你跟黎語冰,還好嗎?」
「挺好的,你有沒有交女朋友?」
喻言搖了搖頭,垂著眼睛不敢和她對視。他怕她看出他的難過。他喜歡的人在輕描淡寫地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過一會兒,喻言緩緩地吐了口氣,問她:「你來找我,黎語冰知道嗎?」
「他最近心情不好,等回去我會找機會和他說的。」棠雪拄著下巴,默默地打量著喻言,這人面色紅潤,氣色上佳,精神面貌也不錯,本來棠雪就不太信他能得病,現在看到真人,更不信了。她這樣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喻言無法控制地,臉紅了一下,小聲問道:「怎麼了?」
「喻言,一年不見,你長出息了啊,都能裝抑鬱症騙人了。」
喻言有些意外,「我媽去找你了?」
「嗯,畢竟親兒子。平常再怎麼凶你,該擔心還是擔心。」
「你說,我這樣做,會不會有點過分?」喻言開始感到內疚了。
棠雪想了想,擺擺手道,「要是別人這麼做,肯定是過分。不過呢,根據我跟你媽媽的接觸,我特別能理解你。你這算兵行險招、以毒攻毒。放輕鬆,不要有道德壓力,你要是不想想辦法,搞不好真得抑鬱症了。」
喻言搖頭道:「我不會得抑鬱症的。」
「哦?這麼肯定?」
他望著她的眼睛,笑了笑,笑容純淨溫柔,讓棠雪一瞬間想到初見他時的樣子。
「因為,我心裡住著陽光。」他說。
……
那之後棠雪和喻言續了續舊,各自說了些近況,喻言多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最好停留在此刻,秋天的上午,安靜的咖啡廳,明亮的玻璃窗外是藍天碧瓦和金-黃色的銀杏樹。
有她在,連秋天都變得更可愛了。
但她終於還是要走了。
喻言說,「我送你去車站。」
「不用,你回去訓練。」
但喻言堅持要送她。棠雪攔也攔不住,只好隨他去了。
倆人打了個車回到棠雪住的酒店,一進大堂,棠雪本來是想和喻言說讓他在大堂等她,她上去取行李。可是她偏頭時,一眼看到大堂沙發上坐著個人。
那人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微微低著頭,看不到臉。
可是不需要,不需要看到臉,只要他在那裡,她就能認出他。
棠雪愣在當場,喃喃說道,「黎語冰?」
喻言奇怪道:「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沙發上人站起身,緩緩地摘下口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棠雪迎上黎語冰沉黑的眸子,心口一跳,感覺他可能誤會了。她剛要說話,黎語冰先開口了。
「如果你不愛我,你可以告訴我。」
說這話時,黎語冰真的體會到心如刀割的感覺了,那形容一點沒錯,就彷彿真的有一把刀在人的心上一下一下地割著,專挑最軟的地方下手。
他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他不想看到他們,他不知道要去哪裡,他現在只想走,遠遠地離開。
他以為自己可以走的決絕,但決絕撐了不過三步,三步之後,他的視線裡不再有她時,他開始有些慌張了。
他有可能要失去她了。
這個意識讓他感到痛苦,想回頭,又回不了頭,走下去,又痛苦得要命。
求你……
心底裡有個聲音,病急亂投醫似的,在呼喊。
求你了……
然後,他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少女的手臂緊緊地纏在他身上,臉蛋貼著他的後背。
「黎語冰,我愛你啊。」
一秒鐘,從地獄到天堂,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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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為了滿足作者撒狗血的慾望,把喻言都拉出來打工了,辛苦小喻言了。
喻言:沒關係,但我有一個問題。
七哥:哦?
喻言:我覺得我沒什麼不好,為什麼我不是男主?
沈則木:兄弟你過來,這個事情我給你解答。
喻言:哦?
沈則木:因為我們都是正經人。
喻言:……???
沈則木:然後,正經人在這個作者的書裡當不了男主。
喻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8-9-1 01:33 PM
99、
黎語冰轉身,發現棠雪竟然在掉眼淚,他一陣心疼,把她拉進懷裡摟著,一手輕輕地揉她的頭,「沒、沒事……」
喻言走到他們面前,說:「你們是不是忘記了,全國人民都認識你們。」
黎語冰抬頭,發現幾個大堂前臺和兩個客人,這會兒齊刷刷舉著手機正拍他們呢。
棠雪也有點尷尬了,擦了擦眼淚說,「上、上去說吧。」
黎語冰牽著她的手往電梯的方向走,路過那幾位時,說道:「不要發到網上,也不要發給朋友,拜託了。」
那幾人想不到黎語冰會這麼禮貌地和他們講話,跟網上傳說的一點都不一樣。長得好看的人無論有了什麼優點,加分都是雙倍的。這會兒大家一起點頭:「嗯嗯嗯!」
喻言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低頭笑了笑, 等他們徹底消失在轉角處,他掏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我回去了。
……
棠雪把黎語冰帶到自己房間,黎語冰坐在椅子上,棠雪沒有坐,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像個犯錯誤的小學生一樣。
她沒再哭了,但淚水未乾,細密的長睫毛上掛著淚珠兒,細碎晶瑩,有如碎鑽。
看來,她也被嚇得不輕。
黎語冰有點好笑,有點感動,心田裡既澀又甜,他拉著她的手,拽了拽,把她拽到自己腿上坐著。
棠雪坐在他腿上,難得乖巧地,身體一歪靠進他懷裡,側著臉,太陽穴抵著他的額角,反手摟著他。
然後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跟他說清楚。
黎語冰摟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她的後背,動作緩慢輕柔,安撫的意味十足。聽罷她招供,他微微仰頭,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為什麼之前不和我說?」
「我看你心情不好麼。」棠雪見黎語冰要說話,她抬手捂了一下他的嘴唇,「我承認,我不該撒謊。不過我可不是為了喻言騙你,我是為了你,才撒謊的。」
黎語冰扣著她的手滑下,說:「我不喜歡欺騙。以後不管什麼事,我們都要坦白,好嗎?」
棠雪點了點頭,「嗯……可是黎語冰,我也有一件事,挺難過的。」
「嗯?」
「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愛你呢?你對我就一點信任都沒有嗎?」
黎語冰沒有回答,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這些天,有很多人都說過,對黎語冰感到失望。」
棠雪聽到這裡,心口一陣刺痛,緊了緊胳膊,「黎語冰……」
「但是,」黎語冰打斷她,「其實黎語冰本人,只害怕一個人失望。」
棠雪眼圈一紅,又感動又心疼,捧著他的臉,低頭親吻他。一開始是溫情脈脈的吻,後來演變成燎原之勢。黎語冰接吻的技巧越來越高超,棠雪感覺力氣都要被抽走了,想躲,卻被他牢牢地扣著後腦。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也有了變化,棠雪感受到了,彆扭地動了動,換來他鼻端一聲輕哼,低低的,帶著愉悅的顫音。
棠雪又不敢動了。
黎語冰把她抱起來,一邊吻她一邊走向床邊,棠雪一陣頭昏腦漲,下一刻就躺在床上。
他欺身壓上來。
棠雪感覺到危險的迫近,一陣緊張,「有有有,有話好好說……」
黎語冰貼得很近,一邊吻她,一邊輕輕地挺腰。棠雪感覺自己像是一塊黃油被扔進火堆裡,馬上就要烤化了,化成一汪春水,軟噠噠地提不起來。她不安地推他的肩膀,抱怨道,「黎語冰你怎麼這麼容易興奮,你還是人嗎,你是條小公狗吧?」
黎語冰懲罰性地咬了她的嘴唇,「不許這樣說自己男人。」
棠雪偏臉躲他,他於是放過她的嘴唇,吻向下蔓延,停在她的頸側,親吻她脆弱的頸動脈。頸側皮膚上柔軟濡濕的觸感,引得棠雪一陣戰慄。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麼叫「任人宰割」了……
叮鈴鈴——內線電話很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倆人都驚了一下。黎語冰動作一頓,棠雪伸手去拿電話,「喂?」
「喂,您好,請問您今天退房嗎?」
「退,退,我過會兒就下去。」棠雪掛了電話,朝黎語冰一樂,「怎麼辦呢,要退房了。」
黎語冰黑著臉,閉了閉眼睛,突然開始脫衣服。
「喂喂喂,你幹什麼?」
他甩掉T恤,「洗澡不行嗎。」
「咳……」棠雪別開眼睛,然後,又忍不住,偷偷地瞄過來。
真不怪她好色,實在是這貨的身材太好了。
黎語冰甩掉背心,露出一字肩,胸肌,腹肌,窄窄的腰身,還有人魚線。
棠雪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他插著腰,垂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轉過身體,不敢看他了。
黎語冰卻繞著床走,走到她面前,開始解腰帶。
「你走開……」棠雪伸手推他。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輕輕摩挲。
棠雪扭著臉,臉上飛霞一片。
「你要不要嘗嘗我,」黎語冰像個推銷員一樣,「我很好吃的。」
棠雪無力地抽了抽手,「要,要唔——」
黎語冰撲過來吻她。
她滿臉悲憤。我是說要退房了啊!
後來黎語冰又給客房部打了個電話表示要續房,然後棠雪莫名其妙地也就嘗了一下黎語冰。
唔,感覺並不好吃,黎語冰賣了虛假安利。
黎語冰有點慚愧。他雖然掌握了一點理論知識,可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第一次躬行,把棠雪弄疼了,表現不太好。
他於是有點心虛。因為心虛,就更加殷勤,把棠雪伺候得像太上皇一樣。
——
倆人回到霖城後,棠雪自動忘記了黎語冰的虛假安利,但她總記得他那天對她說過的話。
他怕她失望。
表面再堅強的人,也會脆弱和不安,尤其當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不安會被放大,越在意越惶恐,越重要越害怕失去。
棠雪想要告訴他,她永遠不會對他失望。
……
光棍節這天,棠雪給黎語冰打電話:「我們也過節吧。」
「怎麼過?」
「今晚有空嗎?」
「有。」黎語冰說著,笑了一聲。笑聲有點意味深長。
棠雪無視掉黎語冰對自身虛假安利的盲目自信,直接說出正確答案:「我們去白沙街逛街。」
黎語冰現在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問道:「逛街做什麼?」
「玩唄,逛街還需要理由嘛?」
「我們去看電影吧?」
「不,我就想逛街。」
行,你是老大你說了算,逛街就逛街。
倆人相約晚上七點在白沙街路口見,黎語冰從俱樂部出發,早到了一會兒,抄著手等她。他打扮得嚴嚴實實,戴著帽子口罩,站在街邊,百無聊賴地看著路過的行人。白沙街是一條臨河的老街,街裡緊密地排列著許多小門店、小吃攤。河對面是大悅城,目前霖城人流量最大的商圈。大悅城高樓聳立,燈火輝煌,與充滿市井煙火氣的白沙街分據於河的兩邊,相映成趣。
七點鐘整,棠雪還沒到,黎語冰走到街角一家賣兔頭的門店,想買幾個兔頭,棠雪愛吃。
他點了兩個麻辣兔頭兩個五香兔頭,店員給他裝兔頭時,也不知道發現了什麼,突然停下動作,看著街對面發呆。
與此同時,街上不少人都在驚呼,一片譁然。
黎語冰好奇地轉頭看了一眼,他愣住了。
街對面——不,確切地說是河對岸——大悅城最高的那座樓體上,巨幅LED屏的廣告更新了。
黎語冰:
你永遠是我的蓋世英雄。
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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