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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佟 - 公子一笑傾城【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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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標題:
艾佟 - 公子一笑傾城【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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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哎呀,難怪電影裡張無忌他媽要說:漂亮的女人都不可信,
照她說啊,漂亮的男人也不可信,好比那看似無害的秦豫白!
虧她還自詡頂著穿越光環,口才佳、臉皮厚又有製藥本領咧,
沒想到遇上了他,向來鬼點子一堆、狡詐如她也得認栽,
人家挾著皇命,為著某個祕密任務親近她與她名醫舅公,
她卻腦洞大開,還以為他三不五時找她是喜歡她呢……
這下可好,居然將她爹娘給出賣了,連帶發現自己身世之謎,
原來人家他是鐵衣衛副指揮使,又是安國公長子,
而她咧,卻是抗旨私奔的郡主與東宮侍衛隊隊長之女……
他奉旨來「接」他們一家回京,人都逮到了,他們只得聽命,
只是這男人利用她少女心萌動,算計了她……可別奢望她原諒!
豈料回京路上遭逢數場暗殺,讓她驚覺此次回京大有內幕,
但最讓她驚嚇的還是秦豫白,溫文如謫仙、一笑傾城的他,
入了夜後,竟會滿臉邪佞的掐住她脖子,還罵她臭丫頭,
老天,眼前這人難道是他雙生兄弟,還是……變態?
【出版日期】
2017/8/9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385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31 06:40 PM 編輯
【第一章】 鬼屋遇聰明丫頭
執筆蘸墨,秦豫白狀似隨意勾勒幾下,畫布上的仕女便一模一樣臨摹在宣紙上。
審視一番,將畫上仕女的特徵強調出來,秦豫白方才放下筆,接過小廝常安遞上來的熱毛巾,雙手拭淨,丟還常安,然後接過簫河送上來的茶盞,先聞茶香,再喝了一口,「這張畫像送去給四方書鋪的陳掌櫃。」
簫河點了點頭,拿起畫,吹乾,折好收妥,心有疑惑的道:「幽州的衣飾鋪子都尋遍了,可是毫無線索,那間車馬行的夥計會不會騙我們?」
「車馬行的夥計沒必要騙我們。」他仔細推敲過,石閔俊的信件經由燕州車馬行送至京城,因此藏匿之處可能在相鄰的蘭州或幽州,而石閔俊出生蘭州,若藏身蘭州,老早已被找到了,所以幽州的可能性最大,再對照車馬行夥計提供的消息—— 託車馬行送信之人乃幽州商賈,他才會斷言人在幽州。
「車馬行夥計沒必要騙我們,但石閔俊有可能故意誤導,其實他人在燕州。」
秦豫白信誓旦旦的搖搖頭,命常安拿出大梁北方的輿圖,攤在案上,指著遭逢雪災的兩處—— 昆城和驥縣,「雖說這兩處分屬幽州和燕州,但是驥縣前往盛安比華陽更為方便,這也是此次難民大多湧進盛安的原因,而石閔俊若非身在盛安,如何敢斷言這些難民有異?還有,你可知道燕州是誰的地盤?」
「寧王。」
「沒錯,寧王此人喜歡安逸,而燕州與北齊隔著黑水河,不同於幽州隔著天險白長山,因此當初為了緩和大梁與北齊之間的敵對局勢,寧王提議沿用前朝和親政策。先皇為能專心對付西北胡人,採納此議,而當時最適合和親人選乃清寧長公主的女兒安平郡主,石閔俊豈會帶著安平郡主逃到寧王的地盤上?」
「若有石閔俊的畫像,就更容易找人了。」可惜他們只有郡主的畫像。
「也有可能更容易驚動人。」
「這倒是,可若在幽州,絕不可能找不到人。」
「十八年了,相貌不可能不變,若郡主刻意低調不出來見人,自然難以單憑一張畫像找到人。」
「若是如此,我們要找到人豈不是太難了?」
「可惜不能查閱這十幾年遷至幽州的戶籍名冊,要不,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身為皇上最信任的鐵衣衛,即使身負皇差,也不能明明白白昭告世人,最多只能動用各地負責搜查打探消息的錦衣衛。不過,各地錦衣衛跟地方權貴官吏或多或少有私交、勾搭,能否成為助力有待商榷,正因為如此,鐵衣衛執行任務總是先在暗處偵察、掌握情勢,方才接觸當地的錦衣衛。
「不如我潛入衙門謄抄戶籍名冊。」
「不妥,石閔俊能隱藏至今沒被找著,勢必有幫手,若是此人在衙門有眼線,我們的動靜反而會驚動他,他會帶著郡主再次消失不見。我不在意能否將石閔俊和郡主帶回京城,可是湧進盛安的難民究竟有何不尋常處,我必須當面詢問石閔俊,方能確定此事究竟是否與北齊有關。」昆城和驥縣是大梁最靠近北齊的兩個城鎮,他很難相信北齊不會藉機搞鬼。
說到那些不尋常的難民,簫河不免有些擔心,「簫齊去查探難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怎麼還不回來?」才提到人,就見簫齊負傷回來。
這時,他們聽見窸窣的聲音傳來,兩人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同時移向門邊,而常安起身走過去將火光吹滅。
「清哥兒,如何?有沒有看見燈火?」嚴明嵐知道夜深人靜最好少發言,可是龍鳳胎弟弟太重了,就算她力氣比常人還大也吃不消。
「奇怪,剛剛明明瞄到燈光,為何滑下來一下就不見了?」
「我不是教你少吃一點,壯得跟頭牛似的,我哪有力氣托住你?下來,我上去。」嚴明嵐鬆開雙手,嚴明清立即撐不住的往下滑落,轉眼之間,他就被某人從牆邊堆疊的石頭上拽下來。
嚴明清忍不住對著她齜牙咧嘴,「妳是姑娘家,難道不能溫柔一點嗎?力大無窮又粗魯,也不怕嫁不出去。」
「閉上嘴巴!」嚴明嵐輕巧的躍上石堆,接著往上跳勾住圍牆,「托住我,別教我摔下去了。」
嚴明清連忙上前用雙手托住她,急忙的問:「如何?」
嚴明嵐看見火光突然亮了起來,可是很快就滅了,不過一轉眼又亮了,然後又滅了……她微微挑起眉,為何有一種有人在惡作劇的感覺?
「丫頭,說話啊,如何?」
「這兒真的有鬼。」嚴明嵐的口氣不見害怕,反倒顯得興致勃勃。
說到有鬼,人家跑得比飛得還快,她卻恨不得撲上去。嚴明清沒好氣的道:「丫頭,妳不是常說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明知有鬼還不快走,找死嗎?」
「若不搞清楚就回去,你睡得著嗎?」
「為何睡不著?又不是我們家鬧鬼。」若非這丫頭堅持這間鬼屋在他們的地盤上,發現有異,他們必須搞清楚,這會兒他早已經呼呼大睡了。
嚴明嵐轉過頭,陰森森的對他一笑,「你不怕這兒的鬼跑到我們家嗎?」
嚴明清聞言打了一個寒顫,「不會吧,這兒離我們家有點遠。」
「你傻了嗎?距離對鬼來說是問題嗎?」
全身頓時起雞皮疙瘩,嚴明清不安的左右看了一眼,「夜深了,我們明日一早再進去一探究竟。」
「大白日闖進這兒,不小心被人瞧見,我們就要花錢消災了。」聽說這兒曾經被盜匪闖入,一夜之間這戶人家全死光了,這院子就此落在官府手上,按理,三年之內沒有親人出面認領,這院子就充公,官府可以賣了,可是大火之後,有人在這兒見鬼,如今官府能賣也賣不出去。總之,這兒如今屬於官府的,未經允許闖進來當然只能用銀子堵人家的嘴巴。
「我陪妳來這兒已經盡了手足之情,妳可別叫我進去哦。」
嚴明嵐看似跟著嚴明清閒扯,事實上一直暗中觀察燈火明滅之處,隱隱約約可見人影,而且不只一人,接著她敏銳的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驚覺這種情況不太妙,還是趕緊撤退走人。
「好吧,娘親若是半夜醒來找不到我們會擔心,我們回去了。」
嚴明清還以為自個兒的威脅起了作用,歡喜的拉著嚴明嵐踏著夜色離開,可是走沒多久,他們就遭到攔截了。
「我的腳明明很長,怎麼還是被逮住了?」嚴明嵐忍不住嘀咕。
聞言,嚴明清懊惱的瞪她一眼,原來這丫頭已經發現有異了,竟然還不疾不徐走人……果然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
總之,這會兒無論願意與否,他們都不得不走一趟「鬼屋」。
嚴明嵐不是不怕死,只是深知危險來臨時更要冷靜以對,要不,此劫難逃。她是穿越來的,逃不了就算了,但清哥兒若是死於她的好奇心,未免太冤。
「抱歉,我的同伴受了點傷,我們不得不借住此地,能否請兩位幫忙找大夫,我們可以多付一些銀子,只是務必忘了今晚的事。」秦豫白的聲音溫和有禮,教人聽了通體舒暢,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雖然他蒙著臉,但是目光清明溫潤,如他的聲音一樣令人不禁生出好感。
不過,對於不便以真面目見人的,嚴明嵐習慣給他們貼上一個標籤—— 危險,所以她很識相,趕緊貢獻自個兒的價值。
「我略懂醫術,可以為他處理傷口。」嚴明嵐看著坐在炕上的簫齊。
秦豫白毫不遲疑的拱手行禮,「有勞姑娘了。」
嚴明嵐走過去檢查簫齊的傷口,再看了四下一眼,教他們等她一下,便轉身走出去。簫河不放心的想跟上去查看,秦豫白微微搖頭示意他看著就好,目光隨意的瞥了嚴明清一眼,他們手上可是有人質。
過了約一盞茶,嚴明嵐拿著水和一碗葉子進來。
秦豫白看著她仔仔細細為簫齊清洗每一處傷口,再將碗裡的葉子搗爛敷在傷口,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杜鵑花的葉子可以消腫止血。」嚴明嵐實在佩服自個兒的眼力,先前被人請進來時,她一路觀察,發現院子大門外有杜鵑,還有,這些人說是暫住此地,卻極其講究生活品質,日用品相當齊全。
「他的傷勢並不嚴重,不過,明日早上我會再過來。」
「是,辛苦姑娘了。」
「不會,我們可以走了嗎?」
秦豫白點了點頭,還謙沖有禮的親自送他們出了院子。
「丫頭,我們得救了嗎?」嚴明清強忍著拔腿就跑的慾望。
「不知道,不過目前還活得好好的。」嚴明嵐的口氣好像在說笑似的。
嚴明清沒好氣的送上一個白眼,「明日一早妳真的要來嗎?」
「當然,放著病人不管,舅公不會放過我。」雖然她沒有當醫者的自覺,可是能救而不救,這違背她的道德良知。
這不就表示他們的危險還沒過去嗎?嚴明清忍不住抱怨,「叫妳別去,妳偏要去,這會兒真的遇到麻煩了吧。」
「我們什麼麻煩也沒有,只要我們當這一切全沒發生。」
「我們當這一切全沒發生,他們真的不會找我們麻煩嗎?」
「我們又沒看見他們的容貌,哪日雙方在街市巧遇也不會認出他們,若是他們多此一舉找我們麻煩,不是反而將自個兒的身分暴露出來嗎?」
「這倒也是,不過,就不知他們想法是否與妳一致。」
頓了一下,嚴明嵐微微提高音量,「人家比我們聰明,難道想不明白如此簡單的道理嗎?」
「妳確定?」在他心目中,姊姊最聰明了,不過,就是太令人頭疼了。
「他們若不聰明,就會直接殺了我們。」
嚴明清怔愣了下,「這是什麼道理?」
「聰明人不會憑血氣行事,不會使用下下之策。」嚴明嵐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像在暗示什麼似的眨了眨眼睛,「好啦,閉上嘴巴,別吵醒左鄰右舍。」
嚴明清點頭表示接收到了,然後就看見嚴明嵐加快腳步,而他緊跟在後,在她七拐八彎的帶路下將尾隨在後的人甩掉,接著,他們一前一後蹲下來,從某個藏匿在樹叢後面的狗洞鑽進嚴家的莊子。
簫河第一次將人跟丟了,這對他而言是個恥辱,害他站在主子面前只能垂首報告一路跟蹤所聞。
半晌,秦豫白唇角微翹,「這個姑娘真是聰明。」
簫河不解。
「她知道有人跟蹤,藉此機會再一次保證絕不會將今晚的事說出去,同時告訴我們,殺了他們很簡單,但是總會落下麻煩,既然他們沒見到我們的容貌,何不放了他們。」秦豫白還是第一次覺得某人很有趣。
簫河沒想到看似無意義的閒扯原來別具深意,不過這可教他擔心了,「那位姑娘明日會來嗎?」她說會來卻甩掉他,這究竟來還是不來?
「我也好奇。」
「若是她不來呢?」
「不急,明日一早就知道了。」他有一種預感,她會出現,要不,也不必透過簫河再次向他保證。
* * *
隔日一早,天還未亮,嚴明嵐就提著醫藥箱出門,一路哼哼唱唱,教人見了還以為她去踏青。
她刻意繞了一圈,還轉到院子後門,可是剛剛舉手準備敲門,門就打開了。
「早啊。」嚴明嵐很熱情的打招呼,好像他們相熟似的。雖然簫河蒙著臉,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是昨晚緊跟在那位主事者身後的侍衛,也是「護送」他們回去的人。她是醫者,對於人的五官和體型格外敏銳,不過,她最厲害的是嗅覺,可以從對方身上尋出辨識此人的味道,而昨夜他跟了他們一路,給了她機會聞出他的味道,她自然能夠認出他。
簫河怔愣了下,行禮道:「姑娘請跟我來。」
嚴明嵐跟著簫河來到最近的一間廂房。她三兩下就為簫齊處理好傷口,絕大部分是擦傷,也有刀傷,不過未深入筋骨並不嚴重。
「可以了,我給你留下一瓶傷藥,每日一次,數日就好了。」嚴明嵐從醫藥箱取出一瓶傷藥遞給簫齊。
「多謝姑娘。」
「不必客氣,記得給我看病的銀子就好了。」
簫河立即送上一袋銀子,嚴明嵐歡喜的收下,扔進醫藥箱。
「我告辭了。」雖然覺得項上人頭應該很安全,但是跟幾個不清楚相貌的人待在一室,她很有壓迫感,還是趕緊走人。
秦豫白送她到了房門口,突然問了,「姑娘不怕嗎?」
「你們又沒有以貌示人,我何必怕呢?」嚴明嵐很樂於回答他問題,有交流,更能說清楚,避免不必要的揣測。
「雖然我們沒有以貌示人,但也不表示姑娘認不出我們。」
「對哦,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那麼,公子的意思呢?」嚴明嵐狀似天真的挑起眉,「要我假裝不認識你們,還是索性一刀將我了結?」
秦豫白輕聲的笑了,「姑娘很清楚我們不會傷妳一根寒毛。」
是啊,真要取她的性命,昨日就不會放過他們了,不過真正教她放心的是他的眼睛,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的目光如此純淨無瑕,保證不是喜歡濫殺無辜那種人的眼睛。
嚴明嵐當然不會老實道來,而是婉轉的道:「我不認識公子,不清楚公子會不會三心二意。」
秦豫白顯然無意在這上頭糾纏,突然轉移話題,「我很好奇姑娘如何發現這兒有人。」住進這院子之前,他們查看過四周的環境,最近的鄰舍也要走上一段距離,而方圓數里也未有高處可以窺探此地,她如何察覺他們藏身在此?
嚴明嵐覺得他的問題很好笑,「當然是看見這兒夜裡閃爍著火光啊。」
「姑娘從何處看見這兒閃爍著火光?」
「我家的莊子。」
「姑娘府上的莊子距離這兒應該不近吧。」昨夜簫河從出去跟蹤他們到回來,至少有兩盞茶以上的時間,可見得兩地有一段距離。
「不近,但也不是多遠,至少我看得到。」她這副身體的視力得天獨厚,再配合她對附近環境的熟悉,自然可以從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火光察覺這間鬼屋有問題。
其實,她平日不會如此好奇,可是爹出遠門採買藥材之前提起一事—— 初春雪災使得昆城和驥縣百姓不得不逃離家園,他們絕大部分湧進盛安,因此最近盛安不太安寧,他們沒事別進城,若是非得進城,遇見了務必避之。爹向來樂於幫助窮人,何況是從遠方流落至此的難民,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她猜想這些湧進盛安的難民一定有問題,又正巧瞧見這兒透著火光,就按捺不住好奇心過來一探,沒想到沒見到有問題的難民,卻見到更棘手的人物。
「姑娘放心,我們不會為難姑娘。」
「你們也沒有為難我的必要,我向來信守諾言。」嚴明嵐行禮告辭,簫河連忙護送她從後門離開。
秦豫白一直站在門邊目送,直至簫河返回。
「公子真的要放了他們嗎?」他們隱身在此被人發現,這倒不是大事,問題在於簫齊受傷,而且還是因為查探難民時遇到襲擊,若是她和另外一位不小心漏了口風引來難民注意,那些難民若是真有問題,很可能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直接對他們痛下殺手,他們如今人手只怕應付不來。
「我相信他們不會說出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過這兒不能待了,你請陳掌櫃幫我們安排更適合的住處。」她能從自家莊子看見這兒有火光,其他莊子呢?反正他們也該進城了,堂而皇之的在城裡走動反而更容易打探消息。
【第二章】 賊精丫頭賣藥方
嚴明嵐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教她像古人一樣努力練出一手好女紅,或者成日繞著柴米油鹽打轉,她沒有發瘋也會變成傻子,還好三歲那年大病一場清醒後,爹娘只要她健健康康活著就好了,並不期待她成為大家閨秀,當然,還是不能做太出格的事。不過,他們絕對沒想到,其實他們的女兒早已死於那場大病,是她這個外來者取而代之,也是她努力在當時逃難的艱難下活了下來。
「爹不是交代我們最近別出門嗎?」雖然論出生的時辰,嚴明清落在後面,但是身為男子,「姊姊」在他心目中自動變成「妹妹」,嘮叨管教當然成了他的責任。
「爹是擔心我們遇到四處流竄的難民,可是如今難民皆已安置妥當,遇上了也不會有事,大不了避開就是了,再說難民全去墾荒了,你以為他們有閒功夫四處作亂嗎?」朝廷對難民的處置出奇迅速,先與擁有大批土地的寺院協商合作,由難民為寺院墾荒,而寺院提供難民工資養家,如此一來,難民不但沒有變成災難,反而變成一股生產力。
這丫頭知道可真多,可是當「哥哥」如何能承認自個兒不如「妹妹」,只能硬著頭皮道:「爹是因為難民才不讓我們出門嗎?」
「要不,爹為何不讓我們出門?」嚴明嵐理直氣壯的反問。
嚴明清一怔,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駁。
「我今日又不是出來玩,你別再嘮叨了,教人聽見了還以為你是我娘。」嚴明嵐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背。古人實在太早熟了,明明才十五歲,卻比現代大學畢業生還成熟。
桔香見狀忍俊不住的咯咯笑。她常常覺得姑娘和少爺的性別好像生反了,姑娘比起少爺更有男子的灑脫自在,而少爺比姑娘更守規矩禮儀,好在兩人的體型合乎性別,姑娘嬌小纖細,少爺挺拔魁梧。
嚴明清回頭瞪了桔香一眼,撇嘴道:「若非知道今日是妳給大雜院義診的日子,我絕不允許妳出門。」
大雜院事實上是一個小村落,這兒可以說是集結盛安最窮苦的百姓,不分男女每日都要進城尋機打零工,留著老人和孩子守著破舊不堪的房子。雖然小村落窮了點,但是大夥兒好像一家人,互相扶持,或許因為如此,村落才命名「大雜院」。
嚴明嵐因為上一世父親是中醫,還未識字就開始接觸中醫,而這一世因為自幼對草藥展現出來的敏銳,舅公破例將醫術傳給她這個女兒家。不過,她對行醫這事並沒有多大興趣,這是一個男女不平等的時代,大夫的地位也不高,給人治病還要被人家瞧不起,這像話嗎?再加上娘親無法接受女兒拋頭露面還給男人治病,因此她對行醫的熱情更是燃燒不起來,索性將心思全用來搗鼓各種藥丸,好歹這是可以掙銀子的事。
雖然她對行醫沒興趣,但是遇到病人,她卻不會坐視不管,套一句舅公的話,她骨子裡還是有醫者的心,也因為如此,日前上山採藥救了一個被毒蛇咬到的小傢伙,她就莫名其妙成了大雜院的專屬大夫。
過了一刻鐘,他們的騾車來到大雜院。
嚴明嵐剛剛跳下騾車,早早在村子口等候的孩子們就衝上來圍繞著她,一個個爭相甜喊「嚴姊姊」。
「好啦,先排隊,不必急,每個人都有。」嚴明嵐指揮孩子們排好隊,轉身將桔香手上的油紙包—— 桂花糖、炒糖豆、金絲卷一一分送給孩子們。
分送完帶來的吃食,她會先給大雜院行動不便的老人家看病,最後在村子口擺攤看診,偶爾會有其他村落的人前來求醫,她也是來者不拒。
從最後一戶老人家的屋子走出來,嚴明嵐就見到大雜院的小滑頭陳山衝過來,喊了一聲嚴姊姊,便抓著她半拉半拖地往前跑。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婉兒被捕獸夾傷到了,流了好多血。」陳山急得眼淚繞在眼眶打轉。
皺著眉,嚴明嵐安慰他別著急,不會有事,卻主動加快腳步跟著他回家。
陳婉很勇敢,緊咬著下唇不允許自個兒喊一聲痛,嚴明嵐小心翼翼為她檢查傷口,清理傷口,再上藥、包紮。
處理好了,嚴明嵐當然要搞清楚狀況,「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像往常一樣上山採藥,那條路走了無數遍,閉著眼睛都沒問題,哪想得到有人弄了捕獸夾?」陳山真是嚇壞了,若非結伴上山採藥的萬大高壯力大,可以揹妹妹下山,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上哪兒採草藥?」她見陳家孩子多,日子過得艱難,便想著為他們尋一條生計,於是帶他們上山採草藥,手把手的教導他們,長達一年,年初剛剛放手讓他們獨立作業,怎麼就出事了?
「嚴姊姊帶我們去的淮香山啊。」
淮香山的草藥生長不是最豐富的,但距離大雜院最近,且懷恩寺就在旁邊,若有野獸出沒,懷恩寺的僧人必會察覺、提出警告,換言之安全上絕對沒有問題,這也是她帶他們去這兒採草藥的原因。
嚴明嵐若有所思的蹙著眉,這事不太對勁,可是,她只能道:「說不定最近有野獸出沒,獵人才會在那兒安置捕獸夾,以後你們別去那兒了。」
「嚴姊姊放心,我們以後會小心一點。」
「以後你們還要去?」
「我們生活終於好一點了,」
「可是,若遇到野獸,你們連小命都保不住。」
「我們不怕野獸。」陳山拉了一下安靜站在一旁的萬大,勇猛的挺起胸膛道:「我們可是一起打過老虎。」
「小老虎。」陳婉補了一句。
「小老虎也是老虎啊。」陳山和萬大對此意見一致。
「若是熊呢?」
兩人顯然嚇了一跳,臉色一變,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同聲道:「那兒不會有熊。」
「這很難說,你們可以保證深山野嶺的熊不會迷路跑到那兒嗎?」
兩人同時一怔,好像有道理,可是又覺得哪兒怪怪的。
「總之,小命最為要緊,知道嗎?」
兩人很有默契的互看一眼,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嚴明嵐看得出來他們純粹敷衍,而她又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她擔心的不是老虎也不是熊,而是更可怕的人。沒錯,她懷疑有人故意設下捕獸夾阻止閒雜人上山,而設下捕獸夾的很可能是為懷恩寺墾荒的難民……不,應該說,有問題的難民。所以這幾個孩子繼續上淮香山採草藥,下次恐怕不是受傷,而是丟了性命。
「你們給我一個月,我為你們找到新的營生,如何?」
陳山兩眼一亮,興致勃勃的問:「嚴姊姊要給我們找什麼活兒?」
嚴明嵐懊惱的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瓜,「你能不能不要如此急性子?長久的營生當然要仔細琢磨,總之,一個月,我會給你們滿意的答覆,這段時間你們絕對不能去淮香山,知道了嗎?」
陳山爽快的點頭應了,但同時伸出手,嚴明嵐明白的伸手跟他拉勾立約。
* * *
坐在茶館一樓緊鄰街道的位置,秦豫白優雅的品著茶,不著痕跡從阻隔外面視線的竹簾縫細留意對面的濟安堂,還有斜前方巷道轉角的仁和堂。這兩間醫館堪稱盛安最有名的醫館,大夫醫術好、品性也好,無論是權貴官宦還是尋常老百姓皆喜歡上這兩間醫館看病問藥。
「公子為何不直接拿畫像上門打探?」簫河想不明白。先前他們認為從衣飾鋪子尋人絕對錯不了,因為這是女子必會出入之處,可是尋遍幽州衣飾鋪子仍毫無線索,便猜想很有可能郡主身邊有人伺候,買布裁製衣裳這種事用不著她自個兒出面,況且避居此地,行事必然低調不輕易出門,若是如此,這兒的人當然不會見過郡主,但是有一種情況郡主不能不現身—— 生病,無論上醫館看大夫,還是請大夫過府看病,換言之,郡主若真的藏身此地,醫館的人勢必見過郡主,也因此他們將目標轉向醫館,想從醫館下手打探。
「不急,先看看陳掌櫃那兒可有消息。」雖然他們自認為行事低調,但是心急的大肆尋人難免引人側目,若因此打草驚蛇尋人就更不容易了。再說了,尋人這種事,在地的錦衣衛恐怕比他們更有門路。
「既然如此,公子為何來這兒?」
「閒著沒事,索性坐在這兒喝茶聽是非。」
公子何時像個姑娘家喜歡聽是非?簫河心有疑惑,但也不敢質疑。
秦豫白心想,未進盛安,他按例先安排簫齊喬裝前去安置難民之處查探,沒想到什麼都沒發現就教人盯上了,若非簫齊反應機靈跳崖逃生,只怕已經折進去了。此事教他確信石閔俊不惜冒險暴露行蹤遞信給皇上的消息屬實,而且很可能如同他一開始的猜測—— 與北齊有關,要不,對方不會急於對一個不清楚底細的闖入者痛下殺手。
雖然皇上派他來此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安平郡主和石閔俊,難民的事交給錦衣衛盯著,不過若是他的猜測屬實,難民的問題可能比皇上以為的還要棘手。總之,他們混進大梁不可能無所作為,更令人擔憂的是只怕有權貴在背後出力相助,否則為何從不管事的寧王會上書向皇上建言,允難民墾荒換取身分?皇上對此建言心有疑惑,但難民未能妥當安置,可能變成暴民釀成大禍。
大梁傳至皇上不過第二代,根基未穩,四周又有敵人虎視眈眈,無論如何皇上絕不容許內部生亂。再說,即使有黑戶混入難民之中,為數也不多,總好過逼著所有難民落地為草或者淪為乞丐。換言之,皇上在利益評估之後接受建言,卻又不放心難民。
如今找人的事急不得,他不妨順道查探難民的事,而這一帶是盛安最繁華的街道,不時來這兒轉幾圈也許會有所發現。
念頭一轉,他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師傅,求求您行個好,旁邊棚子那個空地就租給我賣餛飩。」嚴明嵐亦步亦趨的跟在董致遠身後,像一根甩不掉的尾巴。
人家收到幾個白眼就知道摸摸鼻子走人,這丫頭卻是個臉皮厚的,非要人家挑明了。董致遠火大的回頭怒瞪著她,「妳是大夫,不是廚子,還有,我沒收妳為徒,不過是將醫術傳給妳。」
「舅公放心,我不會親自掌廚丟了您的臉。」嚴明嵐真是冤啊,難道她想拜他為師嗎?非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個兒懂醫一事名正言順。
「這跟我有何關係?丟臉的是妳!」
「我不怕丟臉啊。」
董致遠真是恨鐵不成鋼,「妳這丫頭難道不能有點出息嗎?」
「賣餛飩是沒出息嗎?」
董致遠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我是教妳將心思放在醫術上。」
「好啦,我答應舅公會用心鑽研醫術,可是,您將旁邊那塊棚子的空地租給我。」
董致遠覺得自個兒頭痛腳痛全身都在痛,半晌才硬生生的罵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有這麼嚴重嗎?」嚴明嵐不以為然的撇嘴,「我不過是想為大雜院幾個孩子尋一條生計。」
董致遠的怒氣頓時消了,「妳要讓大雜院的孩子賣餛飩?」
「他們年紀還小,採草藥掙不了幾個銀子,我覺得他們應該找個長久的營生。有我獨家密方的餛飩,保證生意很好。」
哼了一聲,董致遠很清楚她,一張嘴巴可以將死的說成活的,這麼多年來,他可不曾吃過她一顆餃子,「妳這丫頭就知道吹牛。」
「過幾日舅公來我家,我親自下廚做給您嚐嚐,若您覺得好吃,您就將棚子那兒租給我,如何?」
這是好事,可是輕易答應了,董致遠又很不甘心,正在猶豫之時就見到兩個男子,一個俊逸,一個高壯,從他們旁邊走過去進入仁和堂。
兩人下意識的互看一眼,無聲的傳遞一個信息—— 那兩個男子身上有血腥味,不過兩人很有默契的略過,繼續先前的話題。
「舅公是不是擔心愛上我煮的餛飩?」
「我嘴巴可是很刁的。」
「您答應了?」
「好吧,若是妳有本事收買我的胃,我就答應租給妳。」
嚴明嵐趕緊拉著董致遠打勾蓋印,然後歡歡喜喜轉身走到停放在一旁的騾車。
「丫頭,別忘了趕緊將我要的東西送來。」董致遠趕在騾車離開前喊道。
嚴明嵐舉手表示知道了,一轉眼,騾車就消失在視線外了。
坐在茶館的秦豫白若有所思的皺眉,簫河忍不住道:「公子,那兩位……」
「應該是北齊人,兩個都是高手。」北齊和大梁人在外貌上無明顯差異,只能從口音上辨識,不過他卻是從對方配戴的耳璫看出端倪。加入鐵衣衛後,他第一回領皇差出任務就是潛入北齊,在那段期間他無意間發現北齊勇士有一種很特別的習慣—— 配戴耳璫,且只配戴一邊,而耳璫上的圖騰是身分和地位的象徵,換言之,身分不高連配戴耳璫的資格都沒有。
見到這兩位北齊勇士,他幾乎可以確定自個兒的猜測—— 難民之中混進了北齊人,而且還是北齊勇士。
簫河明白秦豫白口中的高手為何,眼神不由得一沉,「我要不要過去瞧瞧?」
「不急,待他們走了再過去問問他們要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兩位北齊人走出仁和堂,狀似隨意的四下看了一眼,方才舉步離開。
簫河起身離開茶館,過了約一盞茶回來道:「他們要買仁和堂很有名的萬應丸,聽說這種丹藥以薑湯服下,可治寒症、時疫;以白湯加生薑自然汁服下,可治瘧疾寒熱……還有好多效用,總之挺神的。」
「有這種藥丸?」
「也不知道是不是唬人的。」每家醫館都會有獨門藥方,若說一點效用也沒有倒不至於,但誇大是免不了的。
「仁和堂在盛安可是數一數二的好醫館。」秦豫白沉吟。
「公子懷疑難民有異的就是他們?」簫河馬上意會。
「若是只有他們倒也還好,就怕真正的難民連一半都不到。」
略微一頓,簫河忍不住猜道:「寧王有沒有可能……」
秦豫白搖了搖頭,若是寧王跟北齊勾結,燕州的錦衣衛不可能毫無所覺,寧王遭人利用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們混進盛安難道是為了萬應丸?」
「若單單只是為了萬應丸,透過商人就買得到,何必大費周章混進來?」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為何要買萬應丸?」
假若萬應丸真有那樣的效果,他們應該是為了戰爭做準備。秦豫白擱下心裡的猜疑,轉而交代,「若他們對萬應丸有興趣,必然還會再來仁和堂,你讓陳掌櫃派人盯著仁和堂,看看他們在玩什麼把戲,還有,藉著他們找出北齊在這兒的暗樁。」
* * *
手工製作餛飩皮很困難,尤其要做得薄又不輕易破需要功夫,不過這種基本工對於嚴明嵐—— 上一世跟著母親這個麵點師傅學了好多年的小學徒,倒也不難。做好餛飩皮,後面就是調餡料。嚴明嵐選中的是江南特產的三鮮餛飩,餡料由豬肉、青魚肉、蝦仁所製成,前兩者切碎,後者切半,再與雞蛋、黃酒、鹽、清湯,攪拌均勻成團。至於餛飩湯要用老母雞燉,再放些豬肉、青蒜末,然後把煮熟的餛飩倒進去。
「師傅覺得味道如何?」嚴明嵐陪著笑臉看著董致遠,心裡卻罵翻天了,吃個餛飩有必要搞得好像上戰場嗎?他老人家肯定是故意的,製造緊張氣氛,害她一顆心吊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董致遠白了她一眼,重申道:「妳不是我的徒弟。」
怎麼年過半百了還如此愛計較?嚴明嵐強忍著翻白眼,很柔順的道:「知道了,請問舅公,味道如何?」
半晌,董致遠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還不錯啦。」
嚴明嵐唇角往上飛揚,「棚子那塊空地可以租給我了嗎?」
「若是那兒租給妳,以後遇到救災施藥,如何是好?」他特地在醫館旁邊空出地方搭棚子,原是為了救災施藥之用。
「遇到救災施藥,大雜院的孩子不做生意不就成了嗎?」
董致遠不再刁難的點點頭,轉而道:「還記得昨日那兩個北齊人嗎?」
「不是只有一個嗎?」其中一個肯定是北齊人,至於另外一個更貴氣的男子,她倒覺得更像大梁人。
「北齊人不會為大梁人效命。」
「舅公如何知道他們是北齊人?」
董致遠又忍不住給她一個白眼,「我行醫三、四十年了,還會分不出大梁或是北齊的百姓嗎?不過,妳又是如何看出來?」
「北齊人的眼窩比較深,膚色更白皙,再搭配體型,一看就知道是北齊人。」
「不錯,可是,妳知道他們的目的嗎?」
「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萬應丸。」
嚴明嵐眼神一沉,雖然萬應丸的效用很廣,但其源頭在於戰爭。兩、三年前她見北齊不時擾邊,覺得北方戰事太過頻繁了,而戰場上最容易發生瘟疫、瘧疾等,於是便根據她記憶中的方子做出萬應丸,換言之,北齊若不是為了戰爭,應該不會看上萬應丸。
「他們要的只怕不是萬應丸,而是方子吧。」若人家只是想買萬應丸,無論多少數量,賣給他們就是了,舅公何必一副愁雲慘霧的樣子?
董致遠忍不住嘆了聲氣,這丫頭的反應總是令他驚奇,可惜她的心思不在醫術上頭,要不,他也不用擔心後繼無人。
「我早說過了,這可能是個麻煩。」
「不麻煩,難道舅公忘了嗎?這方子是舅公從江南一位落難大夫那兒買來的,當初有約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販售,可惜仁和堂本事不大,能夠販售的範圍只有幽州、燕州和蘭州,所以舅公可以將方子賣給他們,只要不在我們的地盤上,而方子就賣他們五百兩好了。」
怔愣了下,董致遠想起來了。雖然早在四年前嵐丫頭就投入各種藥丸製作,可是萬應丸的效用驚人,嵐丫頭年幼實在不宜太出風頭,而他認為這不是自個兒的方子,無論如何不願擔當此名,於是嵐丫頭編出這一套說詞。不過,仁和堂販售的藥丸廣受歡迎,倒也沒有人在意萬應丸是誰的方子,久而久之他也忘了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故事。
「妳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
「我哪有這麼神?不過人怕出名豬怕肥。」她只是很清楚自個兒並非方子的原主,還是給方子另外找個主人比較安心。
「不過,妳確定要五百兩?」
「方子不能賣得太價宜了,但也不能貴得讓人覺得太珍貴了,五百兩差不多。」
董致遠細細琢磨一番,看著她半晌,搖了搖頭道:「妳這丫頭賊精得很!」
「我們的方子算不得多珍貴,但也是我花了心血從前人留下來的智慧琢磨出來的,所以啊,不能賣得太貴,也不能賣得太價宜了。」
確實是這個道理,可是……董致遠苦惱的皺著眉,「奇怪,為何我琢磨不出來?」
嚴明嵐嘿嘿一笑,「我在醫術上就琢磨不出來,各有所長嘛。」
董致遠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妳哪是琢磨不出來?妳是不肯用心!」
「師傅,不感興趣的事如何用心?」
「妳就是個貪財的,不能掙銀子的事妳就不來勁。」
「我是凡夫俗子,沒本事像師傅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妳這丫頭淨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董致遠舉起手狠狠敲她的額頭,她忍不住哎呀一聲,「還有,我沒妳這樣的徒弟。」
雙手吃痛的抱著額頭,嚴明嵐撇嘴道:「舅公真是愛計較。」
董致遠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我費心將醫術傳給妳,妳不用來行醫救人,成日只想著做藥丸掙銀子,還好意思說我愛計較?」每次想到她這根好苗子竟然長歪了,他就想捶胸頓足,心痛啊。
「好好好,舅公不愛計較,是我愛計較。」嚴明嵐從來不在小事上頭糾纏不清,還是趕緊將今日最重要的事定下來,「還有,我們何時將契約簽了?」
「你們的鋪子何時開張?」
「我想至少要半個月左右。」置辦鍋碗瓢盤、桌椅用不了幾日,這事交給清哥兒就可以了,可是職業訓練不能馬虎,若非擔心幾個孩子等不及又跑去山上採藥,沒有磨上一個月,她還真不放心他們上工。
「這之間妳挑個日子來醫館將此事辦了。」
嚴明嵐開心的行了一個大禮,「是,謝謝舅公。」
* * *
秦豫白看起來明明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可是面對他時,總會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尤其他刻意看你一眼,你就會想縮得不見蹤影。
「我不是公子的對手,公子跟我對弈沒意思,還是等簫河回來陪公子下棋吧。」常安已經汗流浹背了。主子喜歡下棋,還喜歡殺得對手片甲不留,可是又討厭太笨的人,害他們陪他下棋壓力很大。
「腦子不好使,就應該專心下棋。」
常安真是委屈,平日他也是有點小聰明,不過是跟公子沒得比。
這時簫河大步走進來,常安立即像是獲救似的跳起來,退到門外守衛。
房門一關,簫河便歡喜的道來,「陳掌櫃那兒來了消息了,找到北齊人在這兒的暗樁,是間專賣江南綢緞的鋪子。這間鋪子生意很好,不僅北齊商人都在這兒採買綢緞,盛安的百姓也喜歡在這兒買綢緞,因此沒有人留意到這間鋪子與北齊有任何關連。」
「陳掌櫃可有查清楚這間鋪子的東家是誰?」
「查了,據說是寧王的鋪子。」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寧王的鋪子?」
「這應該是人家孝敬寧王的鋪子。」
沒有聖旨,寧王不可以離開燕州,寧王不會有興趣在其他地方置辦鋪子,因此這間鋪子絕對是某人為了某種目的孝敬寧王,而寧王當然不會笨得不知道這份孝敬帶有目的,不過是衡量過後認為利益更大,雙方自然而然達成某種合作關係。
「無論如何,能夠將寧王當成棋子使,這人很有本事。」
秦豫白目光一沉,「這人不是有本事,而是身分不簡單,要不,寧王如何願意配合?」此人只怕與宮裡有關,否則寧王豈會在對方有所圖謀的情況下還願意上勾?不過,他實在不相信宮裡的人會跟北齊勾搭上,皇子最年長的不過十七,不僅還未出宮建府,也未上朝堂參與政事,應該還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勾結外人。
「不過,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可以說動寧王?」
秦豫白搖了搖頭,「幾個皇子至今未有一人冒出頭,這事很難說。」
「我們是不是應該立即將此事上報皇上?」
「這只是我們的猜測,不過倒是記得提醒陳掌櫃,發現北齊勇士一事務必要上報皇上,皇上自然會讓燕州錦衣衛盯著寧王,畢竟安置難民是寧王的主意。」
「我想不明白,難道一個鋪子就可以教寧王靠上去?」
「這鋪子很可能只是甜頭,後面一定還有更大的利益。」
「寧王不是性喜安逸,為何願意冒險將自個兒陷入困境?」
「那間鋪子明面上絕對讓人挑不出錯處,寧王不至於就此陷入困境。說白了,寧王有把握將自個兒撇得一乾二淨。」
「可是,皇上只怕從此惦記著寧王。」
「寧王安份守己,難道皇上就不會惦記著他?寧王世子可是在京城待到十八歲,還不能不娶皇上屬意的悍婦為妻,方能返回燕州。寧王是個聰明的,很清楚自個兒能踩到的底線。」
簫河忍不住皺眉,這些個姓梁的一個比一個還狡猾。
「陳掌櫃還查到什麼?」
「仁和堂以五百兩將萬應丸的方子賣給那兩位北齊勇士。」
秦豫白為之一怔,「五百兩?」
「據說萬應丸的方子是董老大夫從江南一位落難大夫那兒買來的,當初雙方約定仁和堂只能在江北販售。仁和堂並非商賈,能力有限,過去販售的範圍只在幽州、燕州和蘭州,所以董老大夫同意以五百兩將方子賣給那兩位北齊勇士,條件是不能在仁和堂的地盤上用。」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唇角一勾,「這可有意思了,一張方子賣了五百兩,說起來不貴,但是有所限制,說起來也不便宜,不得不說這個算盤打得剛剛好,賣方子的人很聰明,如今這張方子在外人看來並非仁和堂獨有,但卻很有價值。」
「陳掌櫃還說,董老大夫確實提過萬應丸非他的方子,但也不樂意提起取得方子的經過,因此醫館的夥計甚至以為這方子是董老大夫所有。」
聞言一笑,秦豫白確定道:「萬應丸當然是董老大夫的方子,不過是擔心自個兒太過惹眼了,便謊稱方子是從其他大夫手上買來的,這方子當然也只能賣五百兩。這位董老大夫倒是個機警的,若是他索要千金,說不定過些時候他就遭人擄到北齊。」
「不過,陳掌櫃認為萬應丸應該不是董老大夫的方子。」
「哦?」
「董老大夫行醫三、四十年不曾製作藥丸,直到四年前仁和堂才陸陸續續推出各式各樣的藥丸—— 消暑丸、醒腦再造丸、避子丸……後來北齊開始蠢蠢欲動,不時小規模擾邊,仁和堂才推出萬應丸。」
沒錯,若這些藥丸是出自董老大夫之手,早該問世了,也就是說,董老大夫後面有另外一個大夫,此人因為某種原因不方便站在人前。不過這不是他關心的事,北齊勇士混進盛安的目的更為重要。
「你傳話給陳掌櫃,盯緊那間江南綢緞的鋪子。」
「是。」
「還有,陳掌櫃可有郡主的消息了?」
「他們查過幽州所有的醫館,並未有人見過郡主,倒是仁和堂的董老大夫見到畫像時神色有些不對勁,不過他直言此人像極一位遠在京城的友人。後來陳掌櫃暗中打探得知他三十幾年前四處遊歷路過京城,他是婦科聖手,有可能給清寧長公主治過病。」
細細琢磨,秦豫白搖了搖頭,「相隔三十幾年未見,董老大夫竟然一眼就認定畫像上的人是清寧長公主,這不合常理。我更相信董老大夫認識郡主,而且相熟,還知道郡主貌似其母。」
「陳掌櫃認為,即便董老大夫錯認畫像上的人為清寧長公主,董老大夫應該也見過郡主,至於何時見過這就難說了,可是醫館其他人確實沒見過郡主。」
「郡主也許從來沒去過醫館,或者去過,只是未曾以真面目見人。」
「若是如此,想要找到郡主還是得從董老大夫身上下手了。」
「即使董老大夫與郡主相熟,他也不見得清楚郡主的下落。」
「要不要秦烈暗中盯著董老大夫?」
略一思忖,秦豫白搖頭道:「如今已經驚動他了,他出入勢必更為謹慎小心,盯著他只怕也是白費力氣,不如我先試試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3-31 09:52 PM 編輯
【第三章】 餛飩攤的常客
餛飩鋪子如期開張了。
嚴明嵐認為身為穿越人士,若不好好運用現代那一套行銷策略,實在對不起上天給她的「金手指」,於是開張前三日,凡是來攤子吃餛飩便送一盤滷花生,可想而知,生意當然是強強滾,尤其用膳時間,不但坐無虛席,還有人願意窩在樹下吃。
忙了幾日終於上軌道了,嚴明嵐趕緊狗腿的送一碗餛飩孝敬董致遠。
「以後舅公想吃餛飩,讓人出去說一聲,他們會立即送一碗進來。」
「生意如何?」董致遠隨口問了一句。
「生意要做得長長久久,短短幾日看不出來。」嚴明嵐卻是眉開眼笑。顧客吃了皆說好吃,不管是餛飩還是滷味小菜,而且已經有主顧客幾乎天天都來,吃餛飩時也順道點上一兩樣滷味小菜。
董致遠滿意的點點頭,這丫頭就是這一點好,有自信,但是不驕傲。
「對了,妳娘最近可有進城?」
怔愣了下,嚴明嵐搖搖頭,「爹不在,沒有人管得住雍哥兒,娘不敢出門。」說起來很奇怪,娘從不單獨出門,若不當爹的跟屁蟲就是當她的跟屁蟲,而有本事阻止雍哥兒在泥巴裡面打滾當土人的,只有爹和她,因此爹一不在,娘就成了宅女,成日盯著雍哥兒讀書練字。
「那就好。」
眼睛微瞇,嚴明嵐若有所思的打量董致遠,「怎麼了?」
「沒事,最近城裡不太安寧,妳娘生得如花似玉還是別進城,妳也是,又不是出來行醫救人,別老是往城裡跑。」
「若不是為了盯著那三個小傢伙將餛飩攤子做起來,我做藥丸都來不及了,哪有閒功夫日日往城裡跑?」雖然她娘生得如花似玉,可是出門一定要易容—— 女扮男裝還不夠,膚色變暗,再配上一顆三八痣,感覺很怪,誰看了都會退避三舍,至於她,身上的玩意兒可多了,想欺負她,最後只會反過來挨她一針,痛得鬼哭神嚎。
董致遠唇角抽動一下,她自個兒跟人家一樣大,竟然說人家是小傢伙。
「我看那三個傢伙聰明機靈,又有我在這兒坐鎮,妳不用擔心他們應付不來,明日妳就別來了。」
「舅公會煮餛飩嗎?」雖說陳山有當廚子的天份,她教一遍,他就可以分毫不差做出來,但廚房的功夫是經年累月磨練出來的,半個月的苦練只能保證煮好餛飩。
董致遠那張臉頓時一僵,「照顧那三個傢伙還得會煮餛飩嗎?」
「這是當然,他們忙不過來時我得幫忙啊。」
略微一頓,董致遠擺了擺手,「不管妳,反正妳又不像妳娘。」
「我娘怎麼了?」
「沒事,總之盛安近來多了一群外來的難民,姑娘家還是別獨自上街,知道嗎?」
「人家難民忙著為寺院墾荒,舅公幹啥說得人家好像成日遊手好閒的無賴?再說了,我在盛安可以橫著走,誰敢欺負我?」雖然她不喜歡行醫,但是藉著醫術跟人家建立關係,她倒是很擅長,也因此走遍盛安大街小巷的鋪子,少有人不認識她。
「我都忘了妳這丫頭是個小霸王。」董致遠忍不住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嚴明嵐做了一個鬼臉,嘀咕的說了一聲要出去忙了,便轉身走出去,沒想到正好撞上隨夥計進來的秦豫白和簫河。
嚴明嵐見了一怔,趕緊收回視線,不過實在是太緊張了,以至於路過他們身邊時,夥計喊了一聲「小大夫」,她都沒有聽見。
回到餛飩攤,嚴明嵐心臟還怦怦怦的狂跳。怎麼會在這兒遇到他們?他們會不會認出她?這是廢話,他們想必牢牢記住她,以便哪日改變心意想宰了她,他們可以找到人。若是從此不見,他們可能會漸漸忘了她,可是偏偏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又見面了,再一次挑起他們的記憶,他們會不會覺得殺了她比較安心?
冷靜下來,他們認得她,但是她不記得他們,他們實在沒道理主動生事要了她的命。真是討厭,為何她一眼就認出他?都是那雙眼睛的錯,生得太漂亮了,明擺著要她記住他嘛!
她剛剛太緊張了,不知是否露出異樣教他們起了疑心?
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一下她的肩膀,嚇了嚴明嵐一跳,還好在她生出亂七八糟的念頭嚇死自個兒之前,嚴明清的聲音響起。
「妳這丫頭傻站在這兒幹啥?」
嚴明嵐氣呼呼的轉身瞪人,「你幹啥嚇人?」
嚴明清真是太無辜了,「我喚了妳一遍又一遍,妳都沒聽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只好動手了。」
這會兒不是爭吵的時候,她得趕緊閃人,「走吧,回去了。」
「我還沒吃餛飩。」他搶了成叔的差事,親自過來接姊姊回去,目的就是為了吃上一碗味道鮮美的餛飩。
「我回去煮給你吃。」
嚴明清兩眼一亮,從小他就知道姊姊很厲害,經由她雙手做出來的食物總是特別美味,可是想見她下廚不是容易的事,因為她更喜歡草藥,最大的樂趣就是窩在草藥房裡面搗鼓。不過,他的目光一觸及三個瘦巴巴的傢伙,實在不忍心,「我瞧他們好像忙不過來,妳真的不留下來幫忙嗎?」
「我又不可能一直幫著他們,他們還是早早習慣沒有我的日子比較好。」
嚴明清挑了挑眉,這丫頭是不是太善變了?早上出門時,他要她早早放手,她還堅持有心幫忙就應該幫到底,好歹要陪一個月。
嚴明嵐懶得跟他廢話了,便道:「我去跟他們說一聲。」可是一看到三個小傢伙忙得像陀螺似的,先前還緊揪著嚴明嵐的不安瞬間拋到腦後,趕緊加入他們的忙碌中。
嚴明清見了忍不住撇嘴喃喃自語,「我就知道會這樣,這丫頭跟娘一樣都是個心軟的,不過娘好歹不會口是心非。」他找了一個位子坐下,請陳婉給他一碗餛飩。
終於忙完了,嚴明嵐正準備坐下來喘口氣,就見到秦豫白和簫河走出仁和堂並且朝著餛飩攤走來,當下第一個反應是趕緊蹲下來,還好最後一刻打住,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對方,她認得他們嗎?
「兩位公子,對不起,我們的餛飩沒了,明日請早。」陳婉連忙迎上前道。
秦豫白笑著點點頭,狀似無意的瞥了嚴明嵐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不過是一眼,嚴明嵐感覺自個兒好像停止呼吸了,差一點暈過去。
「丫頭,不舒服嗎?妳怎麼臉色如此蒼白?」嚴明清擔心的道。
「有嗎?」嚴明嵐努力擠出笑容,「我可能太累了。」
「嚴姊姊趕緊回去休息,我們收拾好了也要回去了。」陳婉連忙道。
嚴明嵐點了點頭,便告辭跟著嚴明清離開。
此時,秦豫白和簫河已經坐在斜前方的茶館。
「公子,那位姑娘肯定認出我們了。」簫河覺得很不可思議。
「沒關係,她不會說出去。」
公子為何如此確定那位姑娘不會說出去?簫河終究沒問出口,轉而道:「那位姑娘如何認出我們?」
「我也好奇她如何認出來。」若是他們說上幾句話,她因而察覺他們是「熟人」,他不會太意外,畢竟她是大夫,對人勢必更為敏銳,可是僅僅一眼她就認出來了,他不得不猜測他們是不是哪兒露了餡教她察覺?
「要不要安排人暗中盯著她?」
「不必。」秦豫白舉起手阻止簫河不死心的勸說,「放心,這事我自有主張。」雖然他們稱不上相識,但是很奇怪,他就是有一種感覺,與其拐彎抹角跟她耍心眼,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與她對上,也許更能教她卸下心防。
* * *
逃命至盛安的難民雖然已經安定下來,可是短時間內也只能給自家弄個簡陋的木造房子,家家戶戶皆是如此,分別群聚在各個寺院的山腳下。
齊莫閻回到暫時棲身的房子,看見寧王世子梁士祺,一點也不驚訝,只是淡漠的道:「寧兒世子出現在此是不是不妥?」
梁士祺左看看右瞧瞧,皺著眉搖了搖頭,「住在這種地方你受得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我住這兒很好。」
「只要土地一年後能生產出糧食,給寺院一筆豐厚的收入,你們就是成日不見人影,那些僧人也不會管你們。」寺院願意跟朝廷合作圖的是利益,換言之,即使寺院知道難民有問題,只要給銀子他們就會閉上嘴巴。
「寺院的僧人不管我們,朝廷也不管嗎?」
「你以為皇上會特地派人來這兒查探難民嗎?」梁士祺不以為然,「大梁在各地設有錦衣衛,皇上何必費心另外派人打探幾百名難民是真是假?」
「無論如何,總是有人盯著我們。」
「雖然錦衣衛是皇上在各地的眼線,可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權貴、官吏,盯著你們這些落魄難民實在沒什麼好處。」錦衣衛畢竟人力有限,當然只能盯著重要的人。
「上個月我的人發現這兒有可疑之人出沒。」
「幽州知府是個好官,關心流落盛安的難民原是應該的,你犯不著大驚小怪。」
「凡事當心一點總是錯不了。」
做賊的就是喜歡杯弓蛇影,人家還沒看出什麼名堂,自個兒就先露了餡……算了,他們不是同一路的,關心的自然不同。
「若非我,你能在這兒嗎?你不來探望我,我也只好委屈自個兒過來見你了。」梁士祺終於回答齊莫閻先前的問題。其實他也不想來這兒,可是初次打交道,他總要親自會會章家費心弄進來的人。
「我不會忘了對世子爺的承諾,不過難民的事剛剛落幕,我以為世子爺還是再等上一段時間比較穩妥。」
梁士祺覺得這傢伙根本不知民間疾苦,「慢上一個月,我少的可是上萬兩,齊公子不缺銀子,我可是很缺。」
「世子爺再急,也不急於這一、兩個月。」
梁士祺搖搖頭,一副他怎麼如此沒有時間觀念的道:「此時商隊出發回來,再將皮毛送至京城販售,正好逢冬,若是晚上一、兩個月,最好的時機就錯過了,再來就要等到明年,我損失的是今年的利益。」
齊莫閻倒是無法反駁。
「我的商隊已經準備好了,你只要安排幾個人帶路就成了。」
沒法子了,齊莫閻只好道:「世子爺給我十日,十日後我的人會去燕州找你。」
這傢伙當他是姑娘,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打發他嗎?梁士祺冷冷一笑,「你以為燕州是寧王府的後院嗎?我留在盛安等你。」
「你待在盛安太危險了。」
「這兒又沒有人認識我,倒是你身高體壯,看起來就是北齊人。」梁士祺刻意挑剔的看了齊莫閻一眼。
「我看幽州的百姓不乏身高體壯,倒是世子爺風流倜儻更像是來自江南的,走到哪兒都引人側目。」齊莫閻看起來確實稱得上身高體壯,但跟真正的北齊人相比還是有點差距。
這是事實,但是梁士祺相信自個兒不說,沒有人會猜到他是寧王世子,因為過去他一直待在京城,直到去年年末方得皇上允許回到燕州,說白了,他還沒有在北方闖出名號,沒有人會想到他是寧王世子。不過,他偏要挑釁道:「我的身分曝光又如何?我好歹是大梁的子民,總好過你這個冒牌的北齊人。」
齊莫閻忍不住皺眉,不過還是忍著脾氣道:「我只是擔心世子爺拖累我,別忘了我們是各取所需,我有麻煩,世子爺也得不到好處。」
梁士祺沒好氣的呿了一聲,「放心,街上遇見了我連一眼都不會施捨給你,我比你更怕別人知道我們有所牽扯。」他們究竟是誰拖累誰很難說,萬一落個通敵的罪名,他更慘。若不是缺銀子缺得太兇了,又能藉此搭上章家,他何必跟個不知底細的人合作?這傢伙一看就是個自覺高人一等的,只怕不是章家所言的傭兵頭子而已。不過,既然已經將人放進來了,他只要認定此人是傭兵頭子就好了,至於真實身分,不知道也許更好。
「時候不早了,世子爺還是請回吧。」
「我可先說清楚,我這個人沒什麼耐性,還望你能信守承諾。」
「我記住了。」
這次梁士祺倒是不再廢話的起身走人。
「這個寧王世子就是個麻煩精。」齊莫閻的貼身侍衛齊鶴沒好氣的道。
「寧王不善經營又喜歡揮霍,動不動就找皇上哭窮,皇上不是先皇,幫了幾次就不管了,最後索性讓寧王世子回燕州約束寧王,可想而知寧王世子頭疼得很。」
「可是,如今大梁朝廷緊緊盯著墾荒的難民,皇帝還派人暗中查訪,若是我們的人走得太多了,很容易教人生疑。」雖然寧王世子宣稱出沒此地的可疑之人乃幽州知府派來的,但對方太狡猾了,實在不像來自小小知府的人馬。
「我知道,不過若是不趕緊將此人送回燕州,總是麻煩。」
「小將軍要不要派人暗中盯著寧王世子?」
略一思忖,齊莫閻搖搖頭,「這位世子爺能夠在京城平安活下來,可見得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是驚動他、惹惱他,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如今我們互蒙其利,他不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
「這位世子爺若得不到甜頭,他可能會出賣我們。」
齊莫閻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想從我們身上得到甜頭,其實等於將把柄送到門上,他不會輕易跟我們翻臉。」
「這倒是,不過若是十日後不能派出護衛,我怕他又要來騷擾小將軍。」
「他不敢太囂張了。他是寧王世子,不是寧王其他兒子,無論他想去哪兒,只要離開燕州理當知會皇上一聲,否則只能說明他有見不得人的事。」
這會兒齊鶴總算是安心了,「小將軍何時派人給他?」
「只能等我們的商隊從京城經過這兒的時候。」
「這不是還有一個月左右嗎?」
「我知道,可是讓寧王世子的商隊併入我們的商隊最為穩妥。」
「但願寧王世子能夠忍上一個月。」
「不忍又能如何?我們已經進來了,而他還要靠我們進入北齊。」齊莫閻不會小瞧梁士祺,但也不會太當一回事,在他看來梁士祺不過是個小人物。
* * *
秦豫白已經連著三日來吃餛飩了,一開始嚴明嵐總是繃著神經,可是漸漸的就放鬆下來,最後還親自招呼他,沒想到他突然對她展顏一笑,開口問了一句——
「姑娘如何認出我?」
「眼睛。」嚴明嵐很自然的脫口而出,可是下一刻,她立即驚覺自個兒說溜嘴,連忙用雙手捂住嘴巴,兩眼瞪得好大,真是太賊了,怎能不打聲招呼就挖個坑教她跳進去?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輕柔的笑聲悅耳動人,很容易教人生出親切的感覺,轉眼忘了先前給他貼上的標籤—— 危險。
嚴明嵐懊惱的咬牙切齒,「你這個人太詐了!」跟他的外表太不相配了,她才會失去警覺性。
「對不起,我原不想打擾姑娘,可是一時按捺不住好奇心。」
雖然她知道不可以貌論人,但是這個男人實在太溫柔了,教人很難生出敵意。嚴明嵐正了正自己道:「我習醫,對於人,觀察力比常人敏銳,我能夠認出公子,不代表旁人也認出公子,像我弟弟就看不出來。」這幾日他也見到清哥兒,而清哥兒只是對她擠眉弄眼,低聲說了一句「那位公子生得真俊」,相信他也聽見了,很清楚清哥兒並沒有認出他來。
「敝人姓秦,不知道如何稱呼姑娘。」
「我姓嚴。」頓了一下,嚴明嵐連忙又道:「公子若是不放心,對付我就好了。」
「我不會為難嚴姑娘,這一點嚴姑娘應該也有所覺。」
沒錯,她完全感覺不到他身上有殺人的氣息,也許因為如此,明明將他列入危險人物,她並不怕他,不過,有人天生善於隱藏自個兒的真面目,所以不清楚此人底細之前,她不敢完全鬆懈下來。
秦豫白清楚自個兒並未消除她的戒心,不過他不急,轉而閒聊似的道:「既然嚴姑娘是醫者,為何不行醫救人,而在這兒賣餛飩?」
「我只是略懂醫術,稱不上醫者,還有,我是暫時幫那三個小傢伙賣餛飩,過些日子他們上手了,我就不會來了。」
小傢伙?秦豫白看著已在收拾整理的三個人,再看她,她好像跟他們一樣大。
嚴明嵐明白他的想法,當然不能解釋她心靈的年紀大他們一倍以上,只能一副生意人的口吻接著道:「若是秦公子喜歡這兒的餛飩,歡迎常常來吃。」
「好,這兒的餛飩真的很好吃。」
「當然,這可是我的獨門密方。」
「我聽仁和堂的藥童喊嚴姑娘小師姊,嚴姑娘是董老大夫的徒弟嗎?」
「師傅從來不承認我這個徒弟,因為我不好好鑽研醫術,行醫救人,而喜歡搗鼓一些有的沒有的。」嚴明嵐示意的看了他前面的湯碗一眼。
「想必董老大夫很喜歡妳這個徒弟,才會希望妳多花點心思鑽研醫術。」
「這也沒法子,我娘不喜歡我行醫,畢竟我是姑娘,行醫總是不便。」
「也多虧嚴姑娘喜歡搗鼓這些有的沒有的,我才能享用到如此美味的餛飩。」
這個男人真的很難教人不喜歡,這話說得多漂亮啊!若非她心靈年紀比他大上十歲以上,肯定被他迷得團團轉,甚至以為他對她有好感,要不,幹啥淨說一些教她心花怒放的言詞?
嚴明嵐趕緊收起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禮尚往來的回道:「師傅若能有秦公子的胸襟,就不會老是嫌棄我沒出息了。」
「董老大夫終究會明白嚴姑娘心之所在。」
「但願師傅那個老頑固真能想明白。」
「嚴姑娘應該知道萬應丸吧。」秦豫白突然又轉移話題了,不過這次嚴明嵐沒立刻回應,而是遲疑了一下。
萬應丸怎麼突然變成了大明星?她狀似隨意的點頭道:「萬應丸是仁和堂的招牌,就是乞丐也略有耳聞。」
「我想向董老大夫買下萬應丸的方子。我的商隊往來大江南北,若是每次出門都要上醫館買萬應丸總是有些不便,因此想直接買下方子,交由商隊的隨行大夫製成藥丸,可是董老大夫堅持不賣方子,只能供應我大量的萬應丸。嚴姑娘可否勸董老大夫將方子賣給我,我絕對不會用方子製作萬應丸圖利。」
他是商人?嚴明嵐唇角一抽,若他是商人,幹啥躲「鬼屋」?但這不是眼前的重點,而是秦公子要買萬應丸的方子,為何舅公沒告訴她?
「萬應丸不只是在幽州,就是在蘭州、燕州的醫館也買得到,秦公子實在不必浪費銀子買方子。」她這個人向來信奉「寶物絕對不能獨佔」,因此萬應丸開始受到矚目之後,她就教舅公賣給其他醫館,由其他醫館賺取差價,這也是萬應丸並非仁和堂獨售的原因。
「行商之人難免遇到不可預測的狀況,經過深山野嶺遇到山賊,保住了性命,可能失去所有的財物,或者被暴風雨困在這兒不能動彈……總之,我以為還是備著方子更為穩妥。」
「這倒也是。」
「嚴姑娘願意幫我出面說服董老大夫嗎?」
略微一頓,嚴明嵐好奇的問:「秦公子為何會找我出面說服師傅?」
「一來,仁和堂眾人之中,我只識得嚴姑娘,二來,我見嚴姑娘聰明機靈,必然能找到法子說服董老大夫。」
「師傅那個人挺死腦筋的,我沒把握能說服他。」
「嚴姑娘願意幫我,已經教我很感動了。」
可是,為何他一副對她信心十足的樣子?萬應丸是她的方子,她想賣方子,舅公應該不會反對,不過外人並不知道,因此她一定要表現對此事一點把握也沒有的樣子,「我真的不確定能否說服師傅,只能試試看。」
「我明白,姑娘願意出面幫我,這就夠了。」秦豫白放下一塊碎銀在湯碗旁邊,站起身,「但願明日能夠得到嚴姑娘傳來的好消息,我告辭了。」
嚴明嵐看著秦豫白上了一輛馬車,微微皺起眉頭,為何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從「敵人」變成「朋友」,這會不會差太遠了?好吧,她承認自個兒是愛美之人,對美男子缺乏免疫力,這是人之常情。
「妳怎麼會認識那位公子?」嚴明清悄悄的站在嚴明嵐旁邊。
嚇了一跳,嚴明嵐懊惱的一瞪,「你幹啥老是嚇人?」
嚴明清一副踩到狗屎似的樣子,「妳最近膽子是不是太小了?」
「下次你小心一點,千萬別落在我手上。」
「妳還是先管好自個兒,可別傻傻的教人騙了。」這丫頭聰明機靈,從小就自視甚高,可想而知村子裡的男子在她眼中不是蠢笨就是平庸,如今出現這麼出色的男子,她又是個貪愛美色,豈能不被迷得團團轉?
嚴明嵐哼了一聲,「我有這麼笨嗎?」
「我記得有一回在仁和堂見到知府大人,妳竟然兩眼發亮的盯著人家,喃喃自語說著『果然具有探花郎風流倜儻的風采』,還差一點流口水,真是丟死人了!」
「……那是小時候的事,你幹啥還惦記著不放?」第一次在古代見到美男子,一不小心就看到失神了,她又不是故意的。
「一次就讓妳貪愛美色的本性表露無遺。」
嚴明嵐不服氣的撇嘴道:「一看到里正家的喜兒姊姊,你就恨不得整個人撲上去,不也是貪愛人家的美色嗎?」
張著嘴巴半晌,嚴明清氣呼呼的轉身往騾車走去,「回去了。」
做了一個鬼臉,嚴明嵐轉頭招呼陳婉收拾湯碗和銀子,便揮手走人。
【第四章】 藥方非賣不可
嚴明嵐不曾見過舅公像此刻般嚴肅,好像天要塌下來似的,有如此嚴重嗎?萬應丸的方子已經賣了一次,再賣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幹啥搞得如此緊張?
半晌,董致遠陰沈的問:「那個人爲何找上你?」
「他是餛飩攤的常客,知道我是舅公的徒弟,就請我幫忙說服舅公。」
董致遠冷笑道:「他不來找我,跑去請你幫忙,這不是很奇怪嗎?」
嚴明嵐覺得他腦子秀逗了,「他來找過舅公,舅公拒絕了,不是嗎?」
「既然知道我拒絕了,爲何還要幫人家出頭?」
「有銀子可掙,爲何不賣?反正我們都賣給北齊人了,爲何不賣給自個兒的人?」
「我覺得他的身分很可疑。」
嚴明嵐稀奇的挑起眉,「舅公爲何覺得他的身分很可疑?」
她知道姓秦的身分很可疑,是因爲他們有過「鬼屋」接觸,可舅公又是如何察覺到他身分可疑?
「我看他們不像商人。」安平郡主的畫像剛剛出現,此人就找上門了,而且一看就知道來自京城,還是姓秦的,這教他不禁想到安國公府。
哼了一聲,嚴明嵐不客氣的打量董致遠,「我看舅公也不像個大夫。」
董致遠氣得舉起手賞她一記栗爆,「你這丫頭怎麼胳臂往外彎?」
嚴明嵐吃痛的雙手抱著額頭,往後一跳,「我覺得方子已經賣了一次,如今握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若非覺得那人身分可疑,不想與之牽扯,他絕對毫不考慮的將方子賣了。
董致遠避重就輕的道:「我覺得他來頭不小,我不想跟他有所牽扯。」
「他來頭不小,我們更要賣了,要不,他因此懷恨在心,我們豈不是後患無窮?再說了,我們先是賣給北齊人,如今卻不賣自家人,若是教別人知道了,藉此事大作文章扣上勾結敵國的罪名,我們不是死得更難看嗎?」
昨晚她原本是在思考如何說服舅公,可是想著想著,她才驚覺賣給北齊人的後遺症,當然他們可以推說不清楚對方身分,不過若有人存心跟他們過不去,即使無法教他們獲罪,給他們扣上屎盆子,接下來他們的災難就會沒完沒了。
董致遠頓時一僵,根本沒想到這一點。
「舅公,這事已經不是我們要不要將方子賣給他,而是我們非賣不可。」
略一沉吟,董致遠緩了口氣道:「這是你的方子,你想賣我也不能說什麼,可是他很可能是朝廷派來的人。」
嚴明嵐不解的眨了眨眼睛,「那又如何?」
董致遠忍不住皺眉,「你爹難道沒告訴你,朝廷的人詭計多端,最好離遠一點嗎?」
「沒有,我爹是說外面的人都很詭計多端,最好當心一點。」
董致遠唇角抽動了一下,「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應該當心一點?」
頓了一下,嚴明嵐搔了搔頭,深感困惑的道:「方子賣了,銀貨兩訖,從此不相往來,我要當心什麼?」
董致遠的嘴巴完全被堵住了。
「舅公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們又不是家財萬貫值得人家算計,不過是一張方子,何必管人家是朝廷來的還是詭計多端?」
董致遠不由得頭疼,又不能說清楚,轉而問:「你爹何時回來?」
「再過一兩個月吧,這跟我爹何時回來有何關係?」
「我要告訴你爹,教他好好管教你,哪個姑娘像你一樣成日在外頭打混?」
「若是我爹知道我做了什麼,他只會支持我,誇我幹得好。」
仔細想想,嵐丫頭會像匹野馬似的還不是她爹寵出來的。董致遠不想再浪費口舌的擺手道:「好啦,過幾日我去你們莊子一趟。」
「有事?」
「許久不見你娘,我去瞧瞧。」
眼睛微微一瞇,嚴明嵐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有大事要發生了。
「還有,我不阻止你賣方子給那位秦公子,不過你自個兒出面。」他可不想再跟那個傢伙打交道了,目光看起來明明清明溫潤,彷彿一眼就能見底,可是很奇怪,與他說話時反倒有一種被摸透的感覺。
「這樣不妥吧。」
「又不是我要賣方子,你想賣方子當然要自個兒出面。」
嚴明嵐沒好氣的撇嘴,「真是愛計較。」
「我就是愛計較,你可以滾了。」董致遠作勢要拿東西砸人,嚴明嵐趕緊做了一個鬼臉轉身離開。
董致遠嘆了聲氣,但願是他想太多了,對方的目標不是安平郡主。
* * *
愛美是人的本性,看見美男子兩眼發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嚴明嵐自認面對秦豫白的時候並未出現任何醜態,畢竟擔心他突然揮刀向她,實在沒有心思對美男子流口水。
可是,一想到嚴明清的嘲弄,她覺得還是應該好好塑造一下自個兒的形象,至少不能讓人家誤以為她很花痴……她何時在意起自個兒的形象?她是野丫頭,而他是身分可疑的貴公子,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完成方子交易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交集了。
總之,當她再次見到秦豫白時,根本不敢直視他,而且為了與色女劃清界線,將裝有方子的匣子遞給他時,她刻意擺出一臉銅臭味的嘴臉,「一百兩。」
不過,她索要的價格太令人意外了,他一點也不覺得她是個貪財的,反倒覺得她太過善良了,竟然不懂得藉機敲詐。
「這方子會不會賣得太便宜了?」
嚴明嵐怔愣了下,「秦公子又不是用來圖利,一百兩就夠了。」
秦豫白送上一百兩的銀票,好奇的問:「董老大夫為何改變心意將方子賣給我?」
「秦公子誤解師傅了。對師傅而言,藥方的價值在於救人,只是師傅並非這張方子的原主,如何賣給秦公子方為妥當,一時之間拿不定主竟,於是拒絕公子的請求,可是經我勸說之後,確定賣給秦公子不會造成原主的損失,便答應了。」
「多謝嚴姑娘相助。」
「一張方子的價值在於能幫助多少人,相信原主一定很高興這張方子可以發揮更大的價值,倒是我們貪財了。」說起來這張方子的原主也不是她,拿人家的方子來攢她的私房錢還真是貪財。
「姑娘客氣了。」
「今日的餛飩我請秦公子,秦公子慢慢吃,我去忙了。」嚴明嵐行禮轉身離開。
秦豫白不疾不徐的吃完餛飩,看了嚴明嵐一眼,還是放下一塊碎銀在湯碗旁邊,然後起身離開,上了停放在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緩緩上路,簫河看著秦豫白手上的匣子道:「這張方子應該是嚴姑娘的。」
他不像公子溫潤如玉,很容易教人卸下心防,因此這幾日他都守在馬車上,由著公子自個兒跟嚴姑娘打交道,不過他耳力很好,不難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顯然如此。」若是方子真的是跟一位來自江南的落難大夫買來的,董老大夫不會輕易將方子賣給他人,當然,若他貪愛錢財那就另當別論,不過董老大夫性情耿直,無愧於幽州百姓對他的讚譽,可是,他先是鬆口賣給那兩位北齊勇士,如今又賣給他,這只有一種可能……方子真正的擁有者同意賣了,換言之,此人必然在董老大夫身邊,而嚴明嵐明顯是最有可能的人。
「嚴姑娘顯然不是略懂醫術而己。」
「她是個姑娘,拋頭露面行醫總是容易招來閒言閒語,她刻意隱藏自個兒的真本事倒也不難理解。」
簫河實在很困惑,「依嚴姑娘所言,她娘不願意她行醫,那又為何允她習醫?我記得董老大夫是她舅公,董老大夫應該很清楚嚴夫人不願意女兒行醫,又為何要將醫術傳給她?」
「這一點倒是很古怪。」
「我還記得嚴姑娘為簫齊療傷時完全沒有男女之別,說她礙於女兒身不願行醫,實在不像,且她處理傷口時非常俐落,不像是個不行醫的醫者。」
秦豫白若有所思的蹙眉,「她不行醫勢必有不能行醫的理由。」
簫河同意點點頭,「可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嚴姑娘不願意行醫?」
「你讓陳掌櫃仔細調查,還有,董老大去那兒也查清楚。」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來,車夫的聲音傳了進來。
「公子,前面有人在鬧事,請您稍候片刻。」
簫河上前推開車門,往外一看,還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倒是先聽到了聲音。
「別打了,這位是寧王世子。」
「寧王世子?」男子大笑三聲,「你當本公子是傻子嗎?這兒又不是華陽。」
「本世子來這兒遊歷不行嗎?」這會兒梁士祺擺出了世子爺的氣勢,使得原本狂妄的男子轉眼成了娘們似的。
「你真的是寧王世子?」
「本世子要見知府大人,問他如何管教兒子,見了漂亮的姑娘就想帶走,眼中還有沒有王法?」
知府大人的兒子趕緊低聲道:「我只是跟她開個小玩笑,我們是表兄妹,這幾日她跟我鬧得很兇,避不見面,今日在這兒遇到,我一時心急才會硬拉著她,說要帶她回去。」
簫河拉回車門,坐在位子上低聲道:「真的是寧王世子。」
「他怎麼會在盛安?」雖然朝廷只有明文禁止藩王沒有聖旨不能離開封地,對其子並未限制,不過,他們通常不敢隨心所欲四處遊歷,就怕招來皇上的猜疑,可是這一點寧王世子應該不怕,倒是他好不容易在寧王哭窮鬧騰下,得到皇上點頭回了燕州,這會兒最需要安份守己了,如何敢大刺刺的出外遊歷?
「公子要不要避一下?」
「不必,遇上了就遇上了,正面迎上更能看清楚對方在圖謀什麼。」寧王世子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此,而如今正逢北齊勇士借難民之名混入盛安,難道兩者之間有關連嗎?
他始終想不明白誰能說動寧王上書,寧王安逸慣了,不會輕易招惹麻煩,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暗中操縱此事的人是透過寧王世子。
「不過,寧王世子是不是太囂張了?以前他在京城只知吃喝玩樂,今日卻插手管知府家公子的事,鬧得眾人皆知他在盛安,這對他又有何好處?」
「除非鬧出人命,即便有人多事跑去皇上那兒告狀,寧王世子也頂多遭皇上訓斥一頓,不過今日一鬧,卻可以換來寧王世子為人正直的好名聲。」
「難道寧王世子今日只是為了給自個兒掙得好名聲?」
「不,這是附帶而來的好處,至於真正目的,只有他自個兒清楚。」
「無論如何,難道他不怕引來皇上猜疑嗎?」
「若寧王是個有出息的,寧王世子就不會如此隨興了。」
「皇上對寧王真的放心嗎?」
秦豫白嘲弄的一笑,「聖上從來不信任任何人,只是相信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皇上設立鐵衣衛,名義上是為了彌補錦衣衛不足之處……錦衣衛善於搜索、打探消息,但執行任務能力不足;然而,事實上是因為不信任錦衣衛……錦衣衛常常與地方權貴官吏勾結,隱匿犯罪,有了皆是高手的鐵衣衛不時前往各地執行任務,就能達到監督錦衣衛的作用。
「我們要不要將寧王世子在此一事上報皇上?」
秦豫白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們的事,不過你去見陳掌櫃時,順道讓他派人盯著寧王世子,若是寧王世子有異常之處,他自然會呈報皇上。」
馬車再一次上路,在路過兩位貴公子爭鬧的酒樓前面,簫河微微掀開窗簾往外一看,見到爭吵的兩位已經勾肩搭背的上了酒樓,便放下窗簾。
「寧王世子倒是很懂得利用機會結交朋友。」
秦豫白輕輕勾唇一笑,不發一語的閉目養神。
* * *
從小,嚴明嵐就知道娘親有秘密,這好比她也有秘密,她是穿越來的。不過娘親與她的秘密不一樣,娘親絕對不是穿越來的,因為娘親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就是古人的味道,那麼,為何她知道娘親有秘密呢?
三歲之前,他們不斷在搬家,當時是在江南,每個地方住不到三個月,因此原主的記憶中是一處又一處的風景,總之,最後一次搬家來到幽州,他們投奔祖母的弟弟——
由於從小送養,因此沒有人知道舅公與爹的關係。還有,娘親出門時習慣女扮男裝,一開始她覺得娘親很調皮,後來才發現娘親想隱藏女兒身,至於其它的改裝是為了增添男子氣,最重要的是,娘親出門從來不帶孩子,大概是怕他們不小心喚娘,暴露她是女兒身。
反正,從她穿越來這副身體不久之後,她就發現娘親有秘密,而且還是天大的秘密。
既然是天大的秘密,她還是不要知道,免得心臟受不了。她要適應這個世界已經很辛苦了,不想再自找麻煩,可是最近……
嚴明嵐半蹲著身子,貓似的移到窗下,然後慢慢的直起身子,直到眼睛可以從敞開的窗子看到花廳內的情景……舅公神情嚴肅的喝著茶,娘親好像很緊張似的捏著手絹,過了一會兒,舅公放下茶盞說話,不過他刻意壓著聲音,她很用力的聽也聽不清楚。
「你在幹什麼?」嚴明清也學著嚴明嵐貓似的半蹲在窗下。
嚇了一跳,嚴明嵐一屁股跌坐在地,還好她下意識的摀住嘴巴,沒教驚呼聲脫口而出。
半晌,搞清楚眼前狀況,她惡狠狠一瞪,鬆開雙手低聲道:「你幹啥老愛嚇人?」
「你真的是嚴明嵐嗎?」嚴明清故作慌張的東張西望,「你究竟是哪來的冒牌貨?你將膽大妄為的嚴明嵐藏去哪兒了?」
「你別鬧了!」嚴明嵐懊惱的賞他一巴掌。
「你最近是不是做了太多虧心事?」
「你別胡說八道。」
「不做虧心事,你會嚇成這個樣子嗎?」
「你安安靜靜在旁邊看著不就沒事了嗎?」
嚴明清挑起眉,「我不出聲,你保證不會嚇到嗎?」
「姊姊羞羞臉,坐在地上。」嚴明雍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一次嚴明嵐真的嚇壞了,轉頭看到嚴明雍好奇的瞪大眼睛在一旁打量他們,連忙將右手食指放在嘴巴中間,「噓,小聲一點。」
「姊姊羞羞臉,坐在地上不要臉。」每次嚴明雍坐在地上耍賴,嚴明嵐都是如此取笑他,這會兒他不過是依樣畫葫蘆。
「我是不小心坐在地上」嚴明嵐嚴正糾正他。
「姊姊坐在地上不要臉。」嚴明雍非常堅持。
「我說了,我是不小心,你不懂什麼是不小心嗎?」嚴明嵐氣得咬牙切齒。
嚴明清忍不住的咯咯笑。嚴明嵐在嚴家堪稱最不要臉的存在,只要她想,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活的,絕少有機會看她吃癟。
「嚴明清,這很好笑嗎?」嚴明嵐忍不住又給他一巴掌,這次不是對準他的手臂,而是朝他的腦袋瓜伺候。
這時花廳的門打開了,董致遠、紀香凝和伺候的芳姨魚貫而出。
董致遠不發一語的對著嚴明嵐搖搖頭,然後走人。
嚴明雍邁開小短腿跑到紀香凝身邊,撒嬌的拉著娘親的手,「姊姊羞羞臉,坐在地上不起來。」
紀香凝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你再取笑姊姊,姊姊以後不陪你玩哦。」
這會兒嚴明雍可慌了,趕緊將小短腿移向嚴明嵐,伸手試圖將嚴明嵐拉起來,同時不忘討好的說:「姊姊屁股痛痛,雍哥兒幫姊姊呼呼。」
嚴明嵐真想教他閉嘴,一個六歲的娃兒對她的屁股呼呼……這能見人嗎?好啦,不能見人,但是也不能怪雍哥兒,這小子不過是再一次依樣畫葫蘆。
站直身子,嚴明嵐張著嘴巴半晌,硬是擠出話來,「娘,這兒好像有一灘水,我經過這兒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雖然有一種越描越黑的感覺,但是教她什麼都不說,她又渾身不對勁。
紀香凝也不拆穿女兒的謊言,只是輕聲細語的提醒她,「你快及笄了,別再莽莽撞撞不分輕重。」
「我以後會小心一點。」
「記得你們的爹出門之前交代過,湧進盛安的難民有問題,你們最近別在外頭逗留,免得惹上麻煩。」紀香凝也不等他們反應,便伸手拉著嚴明雍回房。
嚴明嵐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你猜,舅公今日跟娘說了什麼?」
「管他說什麼,若是跟我們有關,娘自然會告訴我們。」
嚴明嵐覺得這件事情太重要了,若不搞清楚,晚上肯定睡不著覺,「他們一定有什麼秘密,究竟是什麼秘密呢?」
「你不是老告訴我別想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是啊,可是在麻煩找上門之前,還是先做點心理準備比較妥當,這就是所謂的未雨綢繆。」
頓了一下,嚴明清迷惑的搔了搔頭,「什麼麻煩找上門?」
嚴明嵐轉頭看著嚴明清,很傷腦筋的搖搖頭,「你這小子真是太遲鈍了!」
嚴明清不服氣的反擊道:「爹還誇我很靈活。」
嚴明嵐冷冷一笑,「是啊,手腳靈活,至於腦子,從來沒跟上你的手腳。」
「那又如何?若非這一點我比你強,每次你幹壞事的時候會帶上我嗎?」嚴明清難得可以驕傲的挺起胸膛看著嚴明嵐。無論學什麼,他總是落在姊姊之後,唯有一樣是姊姊比不上——他是練武的好苗子,而姊姊完全沒有習武的天份。
嚴明嵐微蹙著眉,「我何時幹壞事?我只是偶爾做一些不適合告訴眾人的事。」
嚴明清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這不就是壞事嗎?」
「這兩者差很多好嗎?」
「我看都是一樣啊。」
「你……我懶得跟你這個死腦筋廢話。」哼了一聲,嚴明嵐轉身走向草藥房。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剛剛聽到一點點。」習武之人,耳力比常人還好,即使他們刻意壓低嗓門,他還是聽見了。
緊急煞車,嚴明嵐折回嚴明清身邊,「你聽到什麼?」
嚴明清挑釁的楊起下巴,「我為何要告訴你?」
這個臭小子,一逮住機會就搞怪!嚴明嵐舉起手,不過半路又縮回來,忍住,雖然狠戳他的額頭很爽,但這會兒是她有求於他,還是好聲好氣的跟他說道理,「因為我是長姊,爹不在時,我是一家之主,關係到我們一家人的事,你當然要告訴我。」
「你如何知道這是關係到我們一家人的事?」
「若非關係到我們一家人,娘為何特地囑咐我們最近別在外頭逗留?」
略一思忖,嚴明清覺得很有道理,便道:「好像是有人找上門了。」
「誰找上門了?」
「不知道,就是有人找上門了,舅公認為還是避開一段時間比較妥當。」雖然無法從這些拼湊出整件事,但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有人在追捕娘親,且對方勢力很大,怪不得當初在江南時他們在每一處都停留不超過三個月,不過,對方目的何在?
「丫頭對此事有何想法?」
「我們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了。」嚴明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按著性子等候,然後頭也不回的去了草藥房。
嚴明清突然有一種慘遭算計的感覺,但是除了在後面叫囂抗議,一點辦法也沒有。
爹有言父親不在,長姊作主。若非如此,這丫頭怎會如此囂張?唉!不過是差了一步,他就從第一落到第二,冤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1 10:42 AM 編輯
【第五章】 寧王世子的打算
嚴明嵐看著秦豫白託人送到餛飩攤上的書信,實在苦惱極了。
為何約她去茶館見面?若是有事見她,直接來餛飩攤子找她就好了,何必約她上茶館見面?她應該去赴約嗎?
她倒不是擔心男女獨自在茶館見面有何不妥,她又不是名門千金,規矩沒那麼多,不過這就好像有個多金帥哥約你,你會情不自禁的生出許多漣漪,而你知道你們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你當然會猶豫不決是否應該赴約……
好吧,她想太多了,他很可能是有事情麻煩她,無關男女之情,可是她的腦子和心實在缺乏自制力,沒法子不想,沒法子不亂。
「姑娘怎麼了?」桔香很少看到嚴明嵐如此苦惱,什麼事也不做的發獃呆半個時辰了。
「桔香,若是有個京城貴公子向你表白,你會如何?」
桔香毫不遲疑的搖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是說如果。」
「不可能就不可能,還有如果嗎?」
嚴明嵐懊惱的一瞪,「你回答問題就好了。」
「我爹娘不點頭,我再開心也沒用啊。」
對哦,人家即使說了「我想娶你」這種話,還得過她父母那一關,不是嗎?
「姑娘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桔香實在有點擔心。
「沒事,只是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
「姑娘別老愛胡思亂想給自個兒添煩。」
「我知道了,我不胡思亂想了。」
嚴明嵐最後決定去赴約,即使不認為秦豫白跟她有什麼可以牽扯,除非他擔心她會說了不該說的話,突然改變心意取她性命,當然,若是如此,那也是最後一面。
總之,若不是對她有意思,他們之間不應該產生交集,甚至她覺得他比較想跟她劃清界線才對,畢竟她知道他不想讓人知曉的事。
可是嚴明嵐萬萬沒想到,秦豫白竟然還想跟她做生意。
張著嘴巴半晌,嚴明嵐才找到聲音,「秦公子想要解毒丸的方子?」
「是,嚴姑娘能做出萬應丸的方子,勢必也能做出解毒丸的方子。」
嚴明嵐頓了一下,想否認萬應丸非她的方子,可是念頭一轉,又覺得此舉實屬多餘,即使她否認,他也會認定是她,要不,為何他如此理直氣壯?
這也難怪,若非她的方子,舅公如何會改變心意賣給他?若是舅公不要那麼死腦筋,最後願意親自出面與他交涉,他就會心存遲疑,不會一口咬定是她的方子。總之,就算她不想承認,也只能默認。
「秦公子想要什麼解毒的方子?」
「無論嚴姑娘有什麼解毒的方子,我都願意買下來,當然解毒丸只會用在我的商隊,不會在醫館販售,這一點請嚴姑娘放心。」
「我確實花了不少心思鑽研解毒的方子,不過未經測試不能確保功效,秦公子還是要買下這些解毒方子嗎?」
「我相信嚴姑娘不會將無用的方子賣給我。」
「沒想到秦公子對我如此有信心。」
秦豫白對她展顏一笑,「萬應丸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這個男人真是狡猾,她只想默認,並不想正面承認,可是這會兒他直接挑明,不是明擺著不給她機會閃躲嗎?
遲疑了片刻,嚴明嵐終於正面回應,「秦公子為何如此確定萬應丸是我的方子?」
儘管種種跡象顯示萬應丸的方子是屬於她的,但是沒有證據的事,誰會如此肯定?
「我說是直覺,你信嗎?」
嚴明嵐怔愣了下,「秦公子唬我的吧。」
「當然不是,不過,若非嚴姑娘願意將萬應丸的方子賣給我,我也不能確定。」
嚴明嵐很不服氣,「我明明是說服師傅將方子賣給你。」
「若是董老大夫真的不承認你這個徒弟,又如何願意接受你的勸說?」
這個男人是在告訴她,從一開始他就在設局詐她,是嗎?嚴明嵐撇了撇嘴,「總之,就是我太好心才讓自個兒露了餡,對嗎?」
「嚴姑娘請放心,這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嚴明嵐語帶自嘲的唇角一勾,「這會兒我也有秘密落在你手上,我們還真是扯平了。」
她突然覺得自個兒很可笑,人家一直在算計她,她卻當自個兒也有穿越女的魅力。
她又不是貴女,就是有魅力也很難得到貴公子青睞,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社會規則……什麼都得門當戶對。
「我不會拿這事為難嚴姑娘。」
「我手上的解毒方子可以賣給你,不過得容我先測試,我可不願意將不清楚成效如何的方子賣給人,畢竟這是攸關人命的事,不知公子能否再等我一個月?」
「行,我應該還會在盛安待上一、兩個月。」
「方子測試過了,我要如何告知秦公子?」
「我會經常去餛飩攤。」
「我知道了,測試過了,我會請陳山告訴秦公子,秦公子再決定如何交方子。」嚴明嵐隨即起身告辭離開。
簫河隨後從隔壁的廂房走出來,進了這兒的廂房。「公子,嚴姑娘真的會認識郡主嗎?」
「她稱董老大夫舅公,若是董老大夫認識,她應該也認識。」
面對他的試探,董老大夫顯得有些防備,很明顯董老大夫見過安平郡主的畫像之後,對於出現在周遭的人生出疑心,因此他一直想著如何突破。
直至昨日陳掌櫃送來消息指出董家原是蘭州人,後來不知因何事故整個家族遷至幽州,而嚴家是十二年前舉家遷至盛安投靠董老大夫,後來嚴家當家跟著董家做起藥材買賣的生意。
董家子嗣不豐,董老大夫兒孫之中更是經商之才凋零,而嚴家當家是個有膽量魄力的人,越過白長山深入北齊販售採買藥材,助董家的藥材生意越做越大,換言之,如今董家藥材的生意可以說是靠嚴家當家撐起來的。
他對嚴家當家相當感興趣,又想,董老大夫識得安平郡主,嚴家當家應該也識得,不如從嚴姑娘身上著手尋找線索,至少嚴姑娘對他的防備心不大。
「嚴姑娘不善於隱藏心思,公子何不直接畫畫像試探嚴姑娘?」他覺得公子實在沒必要如此費心,公子為了接近嚴姑娘可謂絞盡腦汁,這可是不曾有過的事。
「如今他們在明,我們在暗,董老大夫就是有所防備也無法考慮周全,若是我們化暗為明,確定他們真的認識安平郡主,魚兒也嚇跑了。」
「只要讓嚴姑娘知道我們並沒有惡意,嚴姑娘說不定還能帶我們找到人。」
「我們沒有惡意,但要他們相信我們沒有惡意。」秦豫白搖了搖頭,「就算安平郡主不願意和親,在先皇沒有下聖旨之前,她跟石閔俊逃離京城不過是私事,不是國事,而先皇也早就駕崩了,石閔俊為何還繼續帶著安平郡主躲藏在外?我怕找他們的不是只有皇上,還有另外一派人馬。」
略一思忖,簫河立即明白過來,「有人在追殺安平郡主?」
「這事要等見到石閔俊才能知曉。」
「石閔俊可真是厲害,竟可以躲藏這麼久。」
「皇上還是太子時,他可是東宮第一高手,皇上最倚重的親信,若他一直待在皇上身邊,如今不是鎮北將軍,也是守衛西北的大將。」
「莫怪他會察覺到湧入盛安的難民有異。」
「要不,皇上也不會如此在意此事。」
「但願這次真的能透過嚴姑娘找到石閔俊和安平郡主。」
秦豫白相信這次一定能找到人。
* * *
在外人看來,寧王世子梁士祺不太長進,只懂吃喝玩樂,若說還有什麼可取之處,他好歹沒有染上京城權貴子弟最大的惡習——包養戲子、流連青樓。
套一句他自個兒所言,沒有銀子揮霍就只能安份一點,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他也是有野心的,同樣姓梁,為何他父親只能待在燕州這種隨時有餓狼撲上來的地方?
他喜歡京城,不是因為京城繁華似錦,而是那兒熱鬧得很,日子從來不會無聊,單是看著人家鬥來鬥去就很有意思,因此章家找他合作,他在能夠接受的範圍同意了。
老實說,他看不上章家,章家門第不高,已逝章妃所生的二皇子難以得到朝臣支持,可是章妃過世後,皇上允了章妃臨死前的請求,讓章家送另外一個女兒進宮,也就是妍嬪娘娘——這可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如今可以說是後宮最得寵的女人,也因為如此,他覺得二皇子有機會爭取那張龍椅。所以章家找上門提議互換利益,他不能不給個面子。
總之,別看他像個沒出息的紈絝子弟,事實上他的身手可好得很。說起來,這也是因為他很怕死,畢竟他的身分很容易教人生出是非,一直待在父王身邊的弟弟們也盼著他有個萬一。
習武保護自己是必然,不過,自從皇上允他回到燕州,他的腦袋瓜就不再那麼吸引人了。
結論是,高手也無法神不知鬼不覺跟蹤他,只是想擺脫對方,他需要費點功夫。
回到客棧,梁士祺連喝了三盞茶方才覺得自個兒緩過氣來,真是累死人了!
「你認為這是哪邊派來的人?」梁士祺最討厭被人家跟蹤,這就好像後面跟著一隻吵死人的蒼蠅,一刀殺了他,不但小題大作又會讓自個兒很惹眼,但是放任他當你的尾巴又覺得很嘔。
如今他不過是個落魄藩王的世子,用得著盯著他嗎?
文郵想了想,腦海只有一個人,「齊莫閻派來的人嗎?」世子爺見齊莫閻好像沒有派護衛的意思,不免有些惱了,索性在酒樓前面鬧了一出,小小警告齊莫閻。
略一思忖,梁士祺苦惱的搖搖頭,「我覺得章家應該不清楚他的底細,可是又覺得章家不至於如此糊塗,沒仔細查清楚底細就將人放進來了。」
「世子爺若能知道他的底細,章家就能牢牢抓在世子爺手上了。」
梁士祺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我知道得太清楚了,章家只會看上我的頂上人頭。」
二皇子若能如願登上大位,最先處理的就是掌握底細的合夥人,所以啊,凡事留幾分糊塗不是壞事。
「若非齊莫閻,究竟誰派人跟蹤世子爺?」
「我懷疑是章家的人。」
文郵怔愣了下,「為何是章家的人?」
「我可以跟章家互換利益,當然也有可能跟其它人互換利益,章家防著我,派人盯著我也是情有可原。」
琢磨了一下,文郵心有疑惑,「章家剛剛跟世子爺合作,彼此的關係還不穩固,挑在此時惹惱世子爺不是給自個兒找麻煩嗎?」
是啊,雖然他與章家接觸時日不長,但是看得出來章家都是聰明人,最要緊的是行事謹慎,並未因為妍嬪娘娘受寵就真當自個兒是國舅家,皇上還曾多次讚賞章家門風好,要二皇子多與章家親近。
「可是,若非章家還會是誰?」
「卑職不知道,可是總覺得不像章家的作風。」
「無論是不是章家,這事得弄清楚。」
「不如我們反過來跟蹤對方?」
梁士祺搖著頭,手指又開始敲著炕几,「今日順利甩掉對方,卻也驚動對方,想必暫時不會派人跟蹤我,你想反過來跟蹤對方也沒機會……看樣子,這事還是得從章家那兒下手。」
「這是為何?」
梁士祺自嘲的唇角一勾,「我這個寧王世子聽起來很風光,可說到實權還不見得比得上章家,人家為何要跟蹤我?若說我做了什麼大事,就是與章家合作,我突然引人注目若沒有章家的原因在內,我絕不相信,所以這事得從章家下手,也可以確定是不是章家派人跟蹤我。」
「世子爺不方便進京,這事就交給卑職吧。」
「不,這事交給成華。雖然成華身手遠不及你,但勝在機靈,更知道如何應付章家。」梁士祺下了炕,轉去小書房,「我立即修書一封給章大人,你讓成華進來。」
文郵領命退出房間。
* * *
「你說,寧王世子發現你的人?」秦豫白的聲音很溫和,但是站在他前面的陳掌櫃卻莫名的一顫,感覺一股寒意從脊背升上來,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寧王世子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難纏。」關於秦豫白,陳掌櫃聽過很多傳聞……此人如三月春風,美好柔和,可是想進入鐵衣衛的人,各個都是經過殘酷考驗的頂尖高手,若他真的像外表一樣溫潤如玉,絕不可能成為鐵衣衛第二號人物,而他不過十八歲;還有一說,他能夠在鐵衣衛呼風喚雨,是因為他相貌俊美迷得皇上暈頭轉向,深得皇上寵信。
無論有多少閒言閒語,撇開他是鐵衣衛副指揮使不說,他最引人注目的身分是安國公長子,而安國公不只是皇上表弟,更是皇上的伴讀,兩人比親手足還親近,儘管如今安國公迷上出海,不在朝堂,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還是無人能及。
「若我知道錦衣衛如今連跟蹤一個紈絝子弟都辦不到,我不會請你出面。」
「寧王世子絕不是紈絝子弟。」
「那寧王世子是什麼樣的人?」
「寧王世子很狡猾,雖然長年不在寧王身邊,但卻深受寧王信任看重。」
「寧王自個不行,他不信任看重長子,難道還盼著其它更不成材的兒子嗎?」
雖然秦豫白的口氣至今沒有一絲絲責備,陳掌櫃卻越來越緊張,「那個……寧王世子跟著皇子們讀書習武,總是居於中間,這就表示他懂得審時度勢,如何會是一個紈絝子弟?」
秦豫白狀似同意的點點頭,「如此說來,只要對方有點本事,錦衣衛就什麼事也辦不成,是嗎?」
「……不是,只是寧王世子很可能是個高手。」
秦豫白終於知道皇上為何堅持建鐵衣衛,這些不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的錦衣衛過慣安逸日子,辦事能力太差了。
「好了,你不必再插手管寧王世子的事。」見陳掌櫃似乎還有話要說,秦豫白舉起手阻止他,「這事我不會上報皇上,不過,下不為例。」
陳掌櫃鬆了一口氣,「多謝秦大人。」
「寧王世子如今住在哪兒?」
「歡喜樓客棧。」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聞言,陳掌櫃趕緊告辭離開。
簫河沒好氣的撇了撇嘴,「這些錦衣衛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他們已經被地方權貴官吏養廢了。」
「難怪這麼多年來,石閔俊可以帶著安平郡主躲過搜索。」
「寧王世子都應付不來,更別說石閔俊那樣的高手。」秦豫白頓了一下,「我們對寧王世子的了解太過淺薄了。」
「寧王世子在京城權貴子弟當中確實不顯眼,人人對他的印象只有六個字——喜歡吃喝玩樂。」
唇角一勾,秦豫白不能不承認自個兒失算了,表現在外的不過是想讓人知道的面貌,他不也是如此嗎?「若是人人都覺得你只會吃喝玩樂,這也是很了不起的事。」
「我倒是沒想那麼多,畢竟藩王的世子太過出色了,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
「若他沒有野心,也許會甘於當個不出色的世子爺。」可惜,皇家的人從來不缺野心,只是機會不站在你這邊,你也只能強迫自個兒別冒出頭,而顯然寧王世子是一個善於隱忍的人,要不在京城那麼多年,四周皆是聰明絕頂、善於耍心機之人,為何沒有人看出來他是個高手?
簫河若有所思的抿著嘴,「混進盛安那些北齊勇士是不是跟他有關?」
「寧王世子再有野心也不可能與北齊勾結,至少不是這個時候。」如今寧王府很窮,寧王世子有興趣的應該是如何掙銀子。
「無論如何,人是寧王放進來的,若說寧王世子與此事毫無關係,我不相信。」
「確實,若非寧王世子在其中起了作用,寧王應該不會上書,不過寧王世子只怕也是無意間成了別人手上的棋子……不,也許他很清楚,可是在利益考慮下,他不能不妥協。」
「若寧王世子是個有本事的,不應該不清楚對方底細就摻和其中。」
「錯了,不清楚才有機會將自個兒摘出來。」
細細一想,簫河就懂了,「原來他打的是這樣的如意算盤。」
「太后還在,皇上又只有寧王這個同胞弟弟,只要不觸犯皇上的底線,皇上都會輕輕放下。」
「我們還要跟蹤寧王世子嗎?」
「如今他已有察覺,跟蹤他只怕查不到什麼,不過他勢必很想知道是誰盯上他了,應該會採取行動。」
略一思忖,簫河明白了,「他不會自個兒行動,而是交給身邊的親信。」
「沒錯,這事交給眾烈,盯著他身邊的親信,不過別盯得太緊了,免得教對方察覺,什麼都沒發現,反過來被人家盯上了。」
「秦烈可是最厲害的暗衛,他不會犯那麼大的失誤。」
「錦衣衛再不行,在打探消息、跟監上也不是常人能比得上,可是他們卻栽在寧王世子的手上。」秦豫白再次拿起筆蘸墨,繼續先前被打斷的畫作,然後冷冷的補上一句,「千萬別小看對手。」
「我知道了。」
秦豫白很快就完成一幅充滿歡樂的農莊圖,眼前不知不覺浮現那張明艷動人、朝氣蓬勃的嬌顏,想到自個兒為她準備的東西,於是問:「秦英回來了嗎?」
「回來了,不過正好遇上陳掌櫃上門,我看他風塵僕僕累得夠嗆,便讓他先下去歇會兒。」最近他實在看不懂主子,公子盼著與嚴姑娘建立關係,想要討好嚴姑娘這是當然,可是也沒必要如此費心吧。
「醒了,就讓他將東西送過來給我,還有你親自去餛飩攤跑一趟告訴陳山,後日未時我在茶館等嚴姑娘。」秦豫白想著嚴明嵐看到東西必然是歡心喜悅,不由得生出雀躍。
簫河從沒看過主子眉開眼笑的樣子,一時驚住了。
遲遲不見簫河應聲,秦豫白轉頭看著他,「沒聽見嗎?」
回過神來,簫河連忙道:「聽見了,這會兒我就去餛飩攤。」
秦豫白點了點頭,重新鋪了一張紙準備繼續作畫——這是他平心靜氣的法子,而最近他很需要平心靜氣。
【第六章】 難道他喜歡我?
接到秦豫白託陳山轉交的口信,嚴明嵐便急急忙忙趕來茶館赴約。
「不是要秦公子等我一個月嗎?」雖然她可以交貨了,但是提早給他又怕他誤以為她有多厲害似的。既然是作弊得來的,總要收斂一點。
「我並非想知道嚴姑娘的解毒方子測試如何,而是得到一樣東西,覺得這樣東西應該給嚴姑娘,便急著給嚴姑娘送來。」秦豫白將桌上右手邊的匣子推給嚴明嵐,看著她的目光爍著期待和熱情。
嚴明嵐怔愣了下,他是送她東西嗎?這種感覺有點怪,說起來他們是商人和製藥師的關係,他提供她一筆令人滿意的研發費就好了,幹啥送她禮物?在她的觀念裡面,男人送女人東西不是因為情人的關係,就是因為喜歡……難道他喜歡她?
抖了一下,嚴明嵐連忙用用頭,怎麼又胡思亂想了?剛剛受到的教訓,怎麼一轉眼就拋到腦後?
秦豫白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趕緊重申道:「我真的覺得這東西給嚴姑娘更有價值,便將這東西轉送嚴姑娘,請嚴姑娘打開來看看。」
雖然收他的禮物不妥,可是總要先知道人家送什麼,這樣才知道如何拒絕啊。
嚴明嵐打開匣子看到裡面的人蔘,兩眼瞪得好大,忍不住驚呼道:「這個小傢伙有上百年吧。」
小傢伙?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是啊,上百年。」
「這小傢伙應該很貴吧!」嚴明嵐很想摸一下又不敢摸。對於百年人蔘,她只有在現代看過照片,並未實際見過,沒想到如今親眼見到它,而它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雖然她對行醫沒有興趣,但是對藥材卻有無限熱情,何況是得之不易的藥材,這比金塊更討她喜歡。
「不貴,人家送我的。」這是他讓秦英進京向皇上要的,真的不貴。
「這個人也太大方了吧。」
「想要討好人,總要大方一點。」皇上要驅使他做這個做那個,能不討好他嗎?
這是在暗示她,他在討好她嗎?可是,他為何要討她歡心?她已經答應將解毒的方子賣給他,他實在沒必要討好她……難道他喜歡她?嚴明嵐趕緊用力掐自個兒左手虎口,真是夠了,怎麼老是胡思亂想?她就這麼喜歡變成笑話嗎?
清了清嗓子,她故意開玩笑的道:「你可要小心一點,人家拿這麼貴重的東西討好你絕對是有企圖的。」
「我明白,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討好別人。」
這麼說,他也是為了某種目的討好她,是嗎?嚴明嵐突然心跳得好快,是因為喜歡嗎?等一下,鎮定,這種目的又不見得是因為喜歡,也有可能是帶著算計的惡意。
半晌,她努力保持冷靜擠出聲音,「總之,凡事當心一點。」
「是,這小傢伙在嚴姑娘這兒比在我那兒更有用處,請嚴姑娘收下吧。」
「這小傢伙在任何人那兒都有用處,秦公子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我得到這小傢伙的機會很多,嚴姑娘還是請收下吧。」皇上對他還真是從不吝嗇,只是他向來不喜歡欠人家人情。
「雖然秦公子是商人,但是百年人蔘絕對不容易取得。」基本上,她認為他不是商人,可是大概只有皇宮那種地方才會覺得百年人蔘很容易取得,而皇宮應該不是他家的庫房吧。
「我並非一般的商人。」
無論如何,百年人蔘對她來說就是很引誘,「這樣好了,秦公子將百年人蔘送給我,我將解毒方子送給秦公子。」
「嚴姑娘的解毒方子比這百年人蔘更有價值。」
理論上如此,百年人蔘吃掉了就沒了,可是解毒方子能夠傳承,問題是,她並非方子的原主。嚴明嵐當然不能實話實說,只好說:「要不,秦公子給個心意就好了。」
她也正發愁,價碼如何開最為恰當,太貴了,她有些過意不去,可是又不能賣得太便宜了,畢竟方子很珍貴。
「好,我就按自個兒的心意買嚴姑娘的解毒方子。」不過,他突然覺得有點悶,打從百年人蔘入了她的視線,她的心思全繞著那個小傢伙打轉,再也容不下他。
如此一來,嚴明嵐當然不客氣拿起百年人蔘摸個仔仔細細,再小心翼翼收進匣子,然後告辭離開,可是還來不及說要走人,秦豫白就問了。
「嚴姑娘為何習醫?」
頓了一下,嚴明嵐挑了一個最合適的說法,「我對草藥很有興趣。」
「嚴姑娘為何對草藥很有興趣?」
「因為可以掙銀子啊。」
秦豫白一時怔住了,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
見狀,嚴明嵐有些不好意思的「這很奇怪嗎?」
秦豫白笑了,真是一個直率可愛的姑娘!「不奇怪,銀子向來擁有驅使人努力上進的動力。」
「沒錯,有錢使得鬼推磨不正是這個道理嗎?」嚴明嵐歡喜的用力點頭,覺得他們兩個真是太容易溝通了。
她常常會有一種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感覺,譬如她覺得自個兒是獨立的個體,因此她閒著沒事就背著竹蔞上山採藥,她可以抓毒蛇賣錢,她還日日穿梭在草藥之中,雙手沾滿了泥巴,甚至抓老鼠做實驗……是娘親覺得姑娘應該待在家裡學習琴棋書畫,外加女紅,總之,母女倆為此偶有爭論,若非她撿回一條命後,娘親認為她能夠健健康康活著就好了,要不肯定會對她進行改造計劃。
怔愣了下,秦豫白恍然大悟的道:「原來有錢使得鬼推磨可以如此用啊。」
嚴明嵐嘿嘿一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她這個擁有現代靈魂的人對成語的使用向來很隨興,反正對話的雙方能夠了解彼此想傳達的意思就好了。
「嚴姑娘必然深受父母寵愛。」
「這是為何?」
「若非父母寵愛,如何能養成嚴姑娘如此開朗隨興的性子?」
「對對對,雖然爹娘完全無法接受我的想法,但是他們真的很寵愛我,只要我健康開心就好了,畢竟生命無法預料,很可能一場大病,我就一命嗚呼了。」
「你父母是什麼樣的人?」
「當然是正直善良的人,你呢?」
「我娘已經過世了,我爹喜歡跟著商船出海掙銀子。」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娘已經過世了。」難道他真的是商人?嚴明嵐再仔仔細細打量一次,他怎麼看都像個貴公子。
「沒關係,我出生不到三個月,我娘就過世了。」秦豫白的眼神一黯。
嚴明嵐一直覺得有媽的孩子是個寶,可是他甚至連記住娘親的長相都來不及,他娘就不在他身邊了……她突然覺得很心疼,果然人不可貌相,外表看似純凈無瑕,其實內裡可能傷痕纍纍。
「沒娘的孩子早當家,凡事有弊也有利。」她的安慰聽起來是不是很無力?不過,好像也只能這樣安慰人。
「是啊,沒娘的孩子早當家。」秦豫白眼中閃過一道嗜血的光芒。
嚴明嵐無來由的打了一個寒顫,是不是看錯了?她怎麼覺得看見一個殺手?雖然認為自個兒眼花了,但是那股揮之不去的寒意令她不自在,她索性起身道:「我得走了,弟弟應該快來了。」
秦豫白顯然也不想留她,低聲道了一句:「解毒丸就有勞嚴姑娘了」,便親自送她到廂房門口,目送她下樓。
秦豫白唇角陰冷的一勾,「這丫頭反應真是敏銳,差一點就被她發現了。」
一轉眼,他又不懷好意的一笑,「發現了又如何?我還真好奇她發現之後有何反應,想必很有趣吧。」
* * *
京城章府。
雖然是妍嬪娘娘的父親,官居正二品的禮部尚書,章大人卻不是一個受人矚目的人物,站在一群高官之中,誰也看不見他,因此許多人私下議論,若非妍嬪娘娘他只怕升不到這個位置。
不過事實上,也許他中規中矩沒有多大的才幹,但是皇上吩咐他做的事,他會勤勤懇愚全力以赴,單是這一點就甚得皇上歡心,也難怪皇上要用他。
章大人也許不出色,但是能夠上尚書的位置,絕對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然而此時他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走過來走過去。
「老爺,夫人來了。」小廝的聲音傳了進來,接著就見章夫人快步走進書房,隨後小廝將房門掩上。
「夫君匆匆喚我過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章大人心急的上前拉住她,直接道來,「寧王世子派親信從盛安送來書信。」
「寧王世子……什麼?盛安?不是華陽?」章夫人驚愕的瞪大眼睛。
見狀,章大人苦澀的一笑,「寧王世子如今確實在盛安。」雖然早知道寧王世子是個不受控制的人,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膽。
「寧王世子為何在盛安?」
章大人嘆了聲氣,「還不是為了通往北齊商道。」
頓了一下,章夫人反應過來了,「他去盛安找那群傭兵?」
章大人又氣又惱,「他真是想銀子想瘋了!」
若不是想銀子想瘋了,他會願意跟他們合作嗎?章夫人懶得在這上頭浪費口舌,趕緊追問:「他為何送書信給夫君?」
「不知道是誰暗中派人盯著他,他懷疑是我們派去的人。」
章夫人怔愣了下,「難道夫君派人暗中盯著他?」
章大人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我何必呢?他想法子將北齊的傭兵弄進大梁,傭兵幫他護送前往北齊的商隊,這是他們之間的事,與我何干?」
這倒也是,但章夫人可困擾了,「既然不是夫君暗中派人盯著他,又會是誰?」
章大人忍不住又走過來走過去,半晌,停下腳步,語帶遲疑的看著妻子,「你說有沒有可能是娘娘?」
「娘娘為何要派人暗中盯著他?」
「他可以為了銀子跟我們合作,當然也能夠為了銀子出賣我們,娘娘行事向來謹慎,派人暗中盯著他也是正常的。」這也是他面對寧王世子派來的親信,竟然不敢一口氣否決此事的原因。
「這倒也是,可是娘娘派人暗中盯著他,為何沒知會我們一聲?」
章大人走到軟榻坐下,冷哼一聲道:「難道你看不出來,娘娘如今越來越不將我們放在眼裡嗎?」
「娘娘受寵,難免心高氣傲,可是她終究沒有孩子,二皇子還是她將來最大的倚仗。」章夫人對妍嬪娘娘也很不滿,畢竟進宮與娘娘議事全落在她身上,娘娘的態度如何,她感受得最強烈,不過,她又不能實話實說,就怕夫君跟娘娘有了衝突。
「我也知道章家並非權貴,二皇子能否得到大臣青睞端看娘娘在後宮的地位,可是,娘娘也太輕看我們了。」
「我們還不能確定娘娘是否暗中派人盯著寧王世子。」
「不是娘娘,還會是誰?」章大人又是一聲冷哼,「如今寧王世子的親信還在悅來客棧等我的答覆,我都不知道如何處置此事。」
「無論如何,這事還是得問過娘娘,萬一不是娘娘派人暗中盯著寧王世子呢?」
「娘娘派了人也不會承認。」
「這事關係重大,若是我們將事情挑明,娘娘不會瞞著我們,惹惱寧王世子於我們無益,娘娘明白這個道理,即便此事真是娘娘所為,娘娘也會找法子安撫寧王世子的人。」
略一思忖,章大人同意的點點頭,「明日你就進宮一趟,還有,別忘了告訴娘娘,我們很想二皇子。」
如今二皇子還住在皇子所住的西宮。雖然皇子可以隨意出宮,但是皇子每日都要上文武閣讀書習武,十日得了一休,也是陪伴皇上、太后或其母妃。即便出宮往往也是一起結伴同行,二皇子當然不會主動上章家探望外祖父母,再加上妍嬪娘娘擔心二皇子與外祖家往來太過密切會惹皇上不悅,縱使皇上明明白白的說過二皇子應該與章家多親近,娘娘還是覺得這非皇上的真心話,限制二皇子未取得她允許不得回外祖家。
「上個月娘娘才讓二皇子回來一趟,二皇子還跟華哥兒他們玩了一日,如今再開口向娘娘提出要求,娘娘可能會不高興。」
「若沒有我們,娘娘能有今日嗎?」
「娘娘在後宮不容易,總是有諸多考慮。」
「娘娘不容易,難道我們就容易嗎?」章大人很無奈的嘆了聲氣,「你要知道,雖然娘娘是個有本事的,助二皇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二皇子與外祖家不親,將來當了皇帝,章家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夫君想太多了,二皇子若能登上大位,不倚仗章家,難道盼著那些權貴護著他嗎?」說白了,唯有章家是真心期盼二皇子坐穩皇位。
「二皇子還沒成親。」
「娘娘不會給二皇子挑個無法駕馭的妻族。」不過,章夫人明顯不太確定,透過妻族與權貴結盟得到權貴的勢力,這是每個皇子都會做的事,二皇子當然不例外。
「若是每件事都能隨心所欲,我們又何必籌謀得如此艱難?」章大人舉起手阻止章夫人反駁,接著道:「無論如何,明日進宮你儘管向娘娘開口,也跟娘娘好好分析一下唯有章家才是掏心掏肺護著二皇子,其它權貴也只是互蒙其利。」
章夫人應聲點頭,立即派人進宮遞話給妍嬪娘娘,得到明日進宮的腰牌。
* * *
每次看到那支百年人蔘,嚴明嵐就覺得心很混亂。他送那支百年人蔘絕對是為了討好她,但是,目的呢?
她想不出自個兒身上有什麼值得他圖謀,她又沒有握著什麼了不起的方子不賣給他,所以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她這個人,不過說他喜歡她,她又很難相信。
她不過是生長在鄉下的野丫頭,而他看起來就是個貴公子,雖然他爹是商人,他應該也是商人,可她就是沒法子相信他是商人,因為他舉手投足優雅貴氣……總之,如他自個兒所言,他並非一般的商人。
嚴明嵐真是煩死了,索性抓了一把瓜子,數著「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不行,再來一次,重新抓了更大一把,繼續在「他喜歡我」和「他不喜歡我」之間打轉,最後依然是「他喜歡我」,怎麼會如此巧合?沒關係,再來一遍,可結果還是一樣——「他喜歡我」。
她的心狠狠一顫,不會吧,難道他真的喜歡她?
嚴明嵐搖搖頭,堅持不相信,她沒有令人驚艷的絕世容顏,也沒有神醫華佗等級的醫術,人家如何會傾慕於她?所以啊,不要想太多了,免得讓自個兒變成笑話,那實在是太蠢了,所以她要繼續數下去,數到「他不喜歡我」。
「姑娘這是在玩什麼遊戲?」桔香看得眼睛都快打結了,甚至忘了自個兒正在給姑娘做新的夏衫。
嚴明嵐正要拿瓜子的手收回來,正了正自己,隨口一問:「你可知道一支百年人蔘價值多少?」
上一世她曾經從新聞上看到百年人蔘以七位數字的價碼賣出,而這一世初次與它相遇,她不敢請教舅公就怕他問東問,當然無法確定它實際的身價。
桔香怔愣了下,「好像幾千兩吧。」
嚴明嵐眼睛瞪得好大,「這在盛安可以買好幾套的宅子。」
「我也是聽說的,不知道是否有誇大之嫌,不過百年人蔘很珍貴的,有銀子也不見得買得到。」
這一點嚴明嵐深有同感,她跟舅公混那麼久了也沒機會見過百年人蔘。
「可是,人家隨手送給我,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這會兒換成桔瞪大眼睛,「有人送百年人蔘給姑娘?」
「……沒有,我只是舉例,舉例懂嗎?」這事絕對不能讓桔香知道,今日還沒過去,桔香就會跑去告訴她娘芳姨,而芳姨明日一早就會告訴她娘,然後娘親會喚她過去,最後她很可能挨罵,娘親會認為這是私相授受。
桔香一臉的懷疑,「若非有人送姑娘百年人蔘,姑娘如何有這樣的念頭?」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當然是喜歡姑娘,想討好姑娘。」
「不可能,你家姑娘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有啊,姑娘生得美、醫術好,又很善良。」
雖然得到美好的評語令人心花怒放,可是她並沒有天真的以為這些足以代表她的條件有多出色,「我就是生得一張大餅臉,你也覺得我美;我的醫術明明只是普普通通,若在醫館坐堂,保證沒有一個病人上門,至於善良,我倒是有啦,不過我也不是一味的只會當好人,該計較的時候我也會計較。」
「若不是因為喜歡姑娘,想討好姑娘,為何要送人蔘給姑娘?」
嚴明嵐反問:「男子喜歡姑娘不是應該送髮簪嗎?」
頓了一下,桔香面有難色的看了她一眼,「若送姑娘髮簪,姑娘會收嗎?」
「當然不會。」嚴明嵐覺得她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在現代,收了人家上百萬的珠寶也不代表兩人一輩子就此定下來了,可是在這樣的時代,就是一枝木製髮簪也可以被視為兩人的定情信物,對方以此咬定你跟他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你根本無法反駁,很嚴重的。
「所以,他不送髮簪改送人蔘,還是百年人蔘,姑娘是醫者,絕對不會拒絕一支百年人蔘。」
嚴明嵐高傲的抬起下巴,「誰說我不會拒絕,我可不會隨便收人家的東西。」
「可是百年人蔘,姑娘一定很捨不得拒絕吧。」
「這是當然,那是多珍貴的藥材,別說是醫者,任何人看了都想流口水。」她口水就差一點流出來。
「姑娘捨不得拒絕,人家再勸姑娘幾句,姑娘肯定收了。」
嚴明嵐聞言一僵,還真被這丫頭給說對了,秦公子勸了幾句,她收了,不過她沒那麼厚臉皮,最後減價出售解毒丸的方子。
桔香深深看了她一眼,「懂得拿百年人蔘討好姑娘,這人真是太聰明了。」
嚴明嵐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這種事我也想得到好嗎?」
桔香趕緊拍馬屁道:「是是是,姑娘一向很聰明。」
「……我說了,我只是舉例,舉例懂嗎?」
一頓,桔香搖了搖頭,好像在對小孩子訓話似的道:「雖然姑娘很聰明,但我又不是笨蛋,姑娘就別再裝模作樣了。」
嚴明嵐突然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從頭到腳都焦掉了。
「姑娘,送你百年人蔘的是不是那位秦公子?」雖然沒機會見到那位秦公子,但是桔香知道嚴明嵐正為對方配製各種解毒丸。
因為姑娘成日逗著兩隻專門試毒的小老鼠,她自然關心的問上幾句,而姑娘就道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她之所以留意到這位秦公子,乃是姑娘瘋狂的忙於製出解毒丸之故。
嚴明嵐收起沮喪的心情,瞪著她嚴厲的道:「我警告你,不可以跟你娘打小報告,若是傳到我娘那兒,我會在你吃食裡面下整整一個月的瀉藥。」
桔香抖了一下,連忙一隻手摀住嘴巴,一隻手舉高發誓絕不會說出去。姑娘想整人的時候真的很可怕,防不勝防,因為她是使用草藥的高手,就是董老大夫也曾經栽在她的手上。
嚴明嵐挺起胸膛,正氣凜然的道:「還有,我也不是白白拿人家的百年人蔘,我可是犧牲解毒方子的收入。」
桔香根本不在意百年人蔘是免費的還是半買半相送,她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過了一會兒,她緩緩放下雙手,試探道:「姑娘是不是喜歡那位秦公子?」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人家是京城來的貴公子,我如何會喜歡他?」嚴明嵐激動的跳起來。沒錯,秦公子太過美好了,很容易令人產生好感,但好感不等於喜歡,雲和泥的認知她還是有的。
「這與他從哪兒來的有關係嗎?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啊。」姑娘會不會太激動了?為何她會聞到一股作賊心虛的味道。
「……當然有關係,明知道他不屬於這兒,我幹啥自討苦吃喜歡他?你家姑娘可是很聰明的。」嚴明嵐故作驕傲的揚著下巴。
她怎麼記得姑娘說過這麼一句話——喜歡是盲目的,無關聰明才智?
嚴明嵐見桔香沒有附和,忍不住皺眉,「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只是在想,既然姑娘不喜歡他,就不必在意他是否喜歡姑娘。」
對哦,她怎麼糊塗了呢?他喜歡或不喜歡她根本豪無差別,她又不喜歡他……嚴明嵐的眼睛突然瞄見炕几上的瓜子,想到剛剛數到瀕臨抓狂的景象,突然覺得自個兒又蠢又可笑,為何如此在意呢?竟然試圖透過數瓜子來確定他的心意。
「不過是一支百年人蔘,我幹啥搞得自個兒魂不守舍?」真是越想越生氣,嚴明嵐索性拿起瓜子放到嘴邊咬下去,試圖湮滅她剛剛又蠢又可笑的證據,不過,啃完了瓜子,「他喜歡我」和「他不喜歡我」依然在腦海徘徊不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1 02:53 PM 編輯
【第七章】 爹突然早歸
雖然知道天亮了,但是嚴明嵐一點也不想起來,明知那是一個又蠢又可笑的問題,卻忍不住想了一夜,甚至還生出一個念頭……若是他真的喜歡她,如何是好?
在她的認知當中,世界上絕對沒有極品好男人,只有極品渣男,可是越跟秦豫白相處越覺得他是極品好男人,姑娘見了不心動,進而喜歡上他,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心如止水,一種非常人。
而她是常人,還是平凡至極的常人,怎能不見獵心喜……見獵心喜是這樣的用法嗎?算了,這個不重要,總而言之,她為了根本還沒發生的狀況一夜輾轉,直至天亮方才走進夢中。
可是,好不容易擺脫煩人的問題,剛剛作了一個在百花綻放的山谷中奔跑的夢,一陣鬼叫聲就將她驚醒。
嚴明嵐像個瘋婆子的坐起身,氣急敗壞的道:「誰在外面鬼叫?」
嚴明清使勁的拍著門,「丫頭,起來了,爹回來了!」
「你很吵,不知道我有起床氣嗎……什麼?」嚴明嵐後知後覺的接收到某個字眼。
「看到爹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我保證你的起床氣都不見了。」
嚴明嵐趕緊拉開被子跳下床,套上鞋子衝到門邊,打開門,「爹真的回來了,你沒騙我吧。」
「哇!瘋婆子!」嚴明清一副見鬼似的往後一跳。
若非距離不允許,她肯定一腳踹過去,「臭小子,這是天然美女好嗎?」
「還說你不是瘋婆子,又在瘋言瘋語了。」
「沒常識,我懶得跟你說。」嚴明嵐關門,折回來更衣,然後轉到澡房梳洗,隨意綁了一個辮子,再度衝出來將房門打開。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若不告訴你爹回來了,我怕你宰了我……嚇死人了!你昨晚跑去當賊嗎?」嚴明清這才注意到嚴明嵐眼下泛著淡淡青黑。
嚴明嵐沒好氣的賞他一個白眼,「對啊,我昨夜去你房裡當賊,待會兒你別忘了回去仔細檢查有沒有丟了東西。」
嚴明清聞言跳腳,「嚴明嵐,做人要有羞恥心,我比你還窮,你幹啥老愛動我房裡的東西?」
嚴明嵐突然覺得跟一個腦子不太靈活的人開玩笑實在很無趣,索性邁開腳步往父母的院子走去,「爹不是要半個多月後才回來嗎?」
「該賣的賣了,該買的買了,當然就回來了!」
嚴明嵐微蹙著眉,不對,爹做事一向謹慎,畢竟長途跋涉、翻山越嶺,若是太過草率很容易失去警覺性。因此,爹每一次回程的時間都會在預定之日,頂多或快或慢上一兩日,相差半個多月卻是不曾有過的情況。
其實,這次爹比以往預計出門的時間提早十日,她巳經覺得很奇怪了,如今回程又失算了,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告訴爹,下次我也要一起去北齊。」嚴明清滿懷期待的道。
嚴明嵐斜睨了他一眼,「你年紀還小。」
「我們兩個一樣大。」
「是啊,我也年紀還小啊。」
嚴明清突然舌頭打結,那她幹啥老是一副大人的口吻?
「不過,我至少快及笄了,你距離行冠禮還有漫長的五年。」
「真是奇怪,為何男子不是十五行冠禮呢?」
「那是因為男子過了二十才會稍微有點懂事。」這是因為重男輕女好嗎?男子成年所要獲得的社會地位和履行的社會義務,女子不必承擔,而「及笄」根本是指具備了可以出嫁的資格,兩個意義截然不同,如何能相提並論?
「你又在胡扯了。」
「這是事實好嗎?看看我們兩個,同樣十五,我就比你懂事多了。」
「有嗎?」他實在看不出來,倒很確定一件事,姊姊的歪理總是比他多。
你一句我一句,說話之間,姊弟兩人已經進了父母的房間。
「爹!」嚴明嵐歡喜的撲進嚴其俊的懷裡。他們父女的感情一向很親密,這是因為三歲那一年在鬼門關走了一回,父親從此養成每日守在床邊說故事哄她睡覺的習慣,直到他開始遠赴北齊買賣草藥,這個習慣才慢慢沒了;更是因為她懂草藥,又是種草藥的高手,父女倆有共同的話題。
「我的丫頭怎麼又長大了?」嚴其俊溫柔的摸著她的頭。
「爹胡說,我沒再長高了。」她對這副身體最不滿意的就是身高。
「我也要。」嚴明雍邁開小胖腿衝過去鑽進他們之間,巴在嚴明嵐身上。
「你這小子那麼重,竟然要我抱你!」嚴明嵐低頭看著藉機黏上來的小傢伙,下意識的伸手托住他,除了體型之後,這個小傢伙根本不像男孩子,喜歡撒嬌,喜歡甜食,喜歡吃醋……難道這是老麼的特質嗎?
「姊姊小氣。」嚴明雍著嘴巴。
嚴明嵐低下頭,兩人的額頭輕輕碰了一下,「小沒良心的,我若是小氣,這會兒你可以巴著我不放嗎?」
「姊姊最好了,我最喜歡姊姊了。」
「一會兒說我小氣,一會兒說我最好,你這小傢伙也太善變了吧!」嚴明嵐空出一隻手給他的胳肢窩搔癢,逗得嚴明雍咯咯笑得扭來扭去。
「好啦,你太重了,姊姊抱不動了。」嚴其俊趕緊將小兒子抱過來,然後放在妻子身邊,教他安安份份坐好,原本玩得正開心的嚴明雍瞬間像個小可憐,張大眼睛發出無聲的控訴,沒法子,他最怕爹了,爹會罰他蹲馬步。
嚴明嵐給予同情的一瞥,便勾著父親的手道:「這次爹早了半個多月回來。」
「我想你們啊。」
嚴明嵐甜甜的一笑,「爹哪一次出門不想我們?」
「這次想得特別厲害,既然買賣完成了,當然就趕緊回來。」
嚴明嵐調皮的歪著頭看著父親,「爹是不是擔心我們?」
「你們都很懂事,爹不擔心。」
「丫頭不懂事,爹明明交代我們別出門,可是她日日往外跑,當官的也沒她這麼忙。」嚴明清連忙逮住機會告狀。
「你如何知道當官的沒我這麼忙?」
「我上府衙可以見到知府大人,可是在家中常常見不到你。」
嚴明嵐微微挑起眉,這小子反應變快了哦,可惜還不夠格當她的對手。「你在家中見不到我,很可能是你自個兒四處亂跑啊。」
嚴明清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嚴明嵐,你還有沒有羞恥心?黑的說成白的,你不會覺得很丟臉嗎?」
嚴明嵐覺得他很好笑,「我只是提出這樣的可能性,這與羞恥心有何關係?」
嚴明清又氣又惱,又不知如何是好。
「爹不在的時候,清哥兒可有每日跟著你成叔操練兩個時辰以上?」嚴其俊連忙出聲轉移話題,免得兩姊弟吵起來。
「爹,您真偏心,您應該先問清楚嚴明嵐都在忙什麼。」嚴明清抗議道。
「你是男孩兒,別老是跟姊姊計較。」
嚴明清覺得好無辜,真正愛計較的人是嚴明嵐好嗎?
嚴明嵐給嚴明清做了一個鬼臉,便主動向父親一一報告這段時日發生的事,除了隱去秦豫白的部分,也許是心虛,也許是不知從何說起。
一家人開心的說著話,嚴明嵐始終找不到機會套話,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父親確實擔心他們才提早回來,可是,為何擔心他們?
雖然他們沒有顯赫的身分,在幽州卻很受敬重,除了有舅公的關係,也是因為父親樂於助人,總之他們在幽州安全得很……她覺得心裡的謎團越來越大了。
夜裡,嚴其俊終於可以跟嬌妻獨處了,兩人先是耳鬢廝磨一番,方才說起悄悄話。
「舅舅說,有人拿著我的畫像尋到醫館了,舅舅教我們帶著孩子們去西北探望他的師傅,暫時避開一段時日。」紀香凝回想十八年前,嬌嬌女被迫浪跡天涯,經常露宿荒山野嶺,若非俊哥哥和尹成大哥護衛,還有貼身丫鬟芳煙不離不棄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她根本無法活下來。
嚴其俊的目光一沉,「我以為他們會以我為目標尋找我們的下落,刻意挑在此時出門,沒想到他們卻以你為目標找人。」
「皇上不見得有你的畫像,但我娘絕對有我的畫像,以我為目標找人更容易,只是,我怕找人的不是皇上和我娘那邊的人,而是另一邊的人。」
「對方有你的畫像,我想應該是皇上和長公主那邊的人,不過,無論是誰,我們還是按著舅舅的意思暫且避開一段時日。」
「那該如何向孩子們解釋?清哥兒和雍哥兒還好,嵐兒聰慧敏銳,若不能給她滿意的理由,她會一直糾纏不清直到你受不了,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來。」嵐兒三歲以前他們一直忙於躲藏,又加上清哥兒比嵐兒還痩小,她的心思幾乎全放在清哥兒身上,直到嵐兒病倒了,她猛然驚覺自個兒的疏忽。後來,嵐兒好不容易幾度生死徘徊活過來了,她發現嵐兒變得不愛黏人,漸漸的,這個孩子展現出不同於常人的成熟、聰慧,一雙眼睛彷彿可以看透人心,突然之間母女兩人的身分完全對調,除了那個不能說出來的秘密,根本無法對女兒隱藏任何事情。
「孩子們不是老想去西北嗎?如今的天候正適合去西北。」
「你還不了解自個兒的女兒嗎?嵐兒精得跟隻狐狸似的,豈是那麼容易糊弄的人?你剛剛回來,我們就趕著帶他們去西北,她一定會起疑心。上一次舅舅特地來莊子上找我,她就疑袖疑鬼還躲在外頭偷聽。」
「我會私下跟嵐兒說清楚,她會明白我們有不能說出口的難處。」雖然女兒凡事喜歡弄得清清楚楚,有追查到底的毅力,但是也因為她聰慧過人,明白有些事無法宣之於口,好比皇子們都想爭那張龍椅,可時機未到之前就是不能表現出來。
紀香凝點點頭,「嵐兒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對不起,若非我忍不住寫了一封書信也不會洩露行蹤。」雖知今生不可能回京城了,但他始終心繫那兒,忘不了曾經有過的雄心壯志,正是因為如此,陪妻子孩子上懷恩寺祈福,見到在那附近墾荒的難民不似難民,而且像是北齊人,他就意識到這些人動機不單純,便控制不住想告訴皇上。
「你既已發現難民有異,若是不說,就不是你了。」他從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著皇上,可以說是皇上一路提拔上來的,皇上對他有知遇之恩,她也是因為如此才會認識他,心儀於他。
皇上看重他,在皇上以太子身分領兵去西北對抗胡人時,將心愛之人交給他保護,可是為了她,他只能將人交給與皇上情同手足的安國公世子照顧,沒想到因此出了事,皇上只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他。
「這些年我往來北齊買賣藥材,看見北齊日漸繁榮,總覺得北齊不會安份,要不,何必為了為數不多的難民搞得如此緊張?」
「你不是常告訴我別太輕忽小細節嗎?我明白你的想法,若能因舉報難民有異,功於朝廷,皇上也許會赦免你當初的罪,以後我們就不用再躲藏了,而清哥兒可以去參加武舉,雍哥兒可以上書院讀書考功名,他們再也不必像你一樣冒險翻山越嶺前去北齊買賣藥材。」
是啊,他是有私心的,若是能給妻兒拼出不同的出路,心裡的遺憾就能減輕許多。
「其實,真正有錯的人是我,若非當初我逃離京城時不要派人送了那封書信到西北,皇上也許不會堅持尋找我的下落。」
「皇上找我們也許是想降罪於我,先不管我當初的失職,我的身分也配不上你這個大梁最矜貴的郡主。」
紀香凝可是很有自知之明,「在皇上心目中,你比我還有價值,皇上只會氣我將你拐走了。」她的俊哥哥可是武將之才,如此卻埋沒在此。
「不要擔心,只是辛苦一點,又要過上一段奔波的日子。」嚴其俊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兩人十指相扣,「相信我,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和孩子們。」
「我相信你,我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
「明日我進城一趟,先去見舅舅,再處理商隊的事,你收拾一下箱籠,不必帶太多了,我們很快就會回來。
「我知道了,可是嵐兒……」
「明日出城之前,我會先擺平她。」
紀香凝聞言笑了,「那丫頭也不知道像誰。」
「你不覺得她很像長公主嗎?聰明過人、勇敢果斷。」未得到認同,嚴其俊不敢稱清寧長公主為岳母。
「嵐兒遠遠不及娘親,娘親可是巾幗英雄。」娘親一路跟著先皇從江南打到京城,滅了大魏,建立大梁,也因此成了大梁唯一有食邑的郡主。
「若是與長公主出身一樣,嵐兒也會是個巾幗英雄。」在嚴其俊眼中,沒有人比女兒還聰明能幹。
「你太寵她了。」
「女兒以後要嫁人,如今當然要多寵一點,你不也是如此嗎?」
是啊,他們特別寵愛嵐兒不單是因為三歲那一年的事,更要緊的是因為她是個姑娘,總有一日會離開他們身邊,成為人家的媳婦去侍奉公婆,這對向來瀟灑過日子的她一定很痛苦,想想就令人心疼,只好在她未出嫁之前多寵愛一點。
紀香凝不再言語,縮進夫君懷裡,甜蜜的閉上眼睛。
雖然嚴明嵐有強烈的好奇心,但是並非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她明白有時候不說並非為了隱瞞,更多是為了保護。因此當爹很嚴肅的告訴她,他們有不能說的理由時,她毫無異議的接受了,反正她很嚮往西北,能夠全家一起去西北遊玩是很開心的事,不過她連開始都還沒有的「戀情」就此破滅了,心情有些失落,如今,秦公子是否喜歡她已經不重要了。
早知如此,她幹啥為了這個問題煩了數日?她真是越想越覺得自個兒有夠蠢。
為了去西北,她除了要交代餛飩攤的幾個孩子自立自強,當然還要趕緊將解毒的方子交給秦豫白。
三日後他們就要出發去西北了,她不確定能否在離開之前見到秦豫白,索性將方子交給陳山,請陳山轉交秦豫白,沒想到當晚陳山就找上門了,傳來秦豫白的口信,明日午時在老地方見面。
其實這一面沒有什麼意義,可是老實說,兩人能有機會見上最後一面,她覺得很開心,不過她也是懂得矜持的人,當然不會表現出來。
見了面,她只就事論事的道:「秦公子看過我的解毒方子嗎?每一張方子我都詳細說明成分、製作、使用、功效……相信商隊的隨行大夫應該看得明白。」
「我還以為至少要再等上十幾日。」秦豫白的笑容總是給人一種春臨大地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簡直就是一幅令人賞心悅目的畫。
嚴明嵐見了忍不住在心裡發出讚歎,美男子一個!不過,她沒有忘記控制色相,但願將來有一日他想起她時,不會出現「花痴」這兩個字。
「雖然沒有完成測試,但是藥效絕對沒有問題。」早知道會發生今日這種狀況,當初就不要說什麼需要測試之類的話。
「我不急,嚴姑娘可以測試完再將方子交給我。」
「我知道秦公子不急,可是我要離開一段時日,不確定何時回來。」
「嚴姑娘要離開一段時間?」
「爹娘要帶我們姊弟三人出門遊歷。」
秦豫白的心臟猛然一縮,聲音透著一絲波動,「全家人要一起出門遊歷?」
嚴明嵐歡喜的點點頭,「是啊,我早就想去西北了,我爹說如今的天候正適合去西北,後天就離開。」
「我聽過夫子帶學生四處遊歷,倒不曾見過父母帶孩子出門遊歷。」
「我們喜歡一家人在一起。」
「不過,嚴姑娘為何想去西北?」
「大梁從南到北我幾乎都去過,只剩下西北了。」
「嚴姑娘去過的地方可真多。」他記得嚴家十二年前舉家遷至盛安後就一直待在這兒,若真如她所言,這表示她出生的前幾年不斷在搬遷,這很顯然只有一個理由……為了躲藏。
「確實很多,不過絕對比不上秦公子,秦公子不是帶著商隊往來大江南北嗎?」
頓了一下,秦豫白露出一絲絲靦腆,「可是,我至今也沒去過西北。」
「秦公子以後總有機會去西北。」「對於西北我早有耳聞,聽說那兒草原遼闊,縱馬奔馳彷彿要飛起來似的,還有,那兒的酒特別烈,嚴冬喝一口,整個身子都暖了,另外是烤全羊,現烤現吃的羊肉又焦又香,回味無窮。」
「這些我也曾有耳聞,去了西北,我一定要嘗嘗那兒的烈酒和烤全羊。」
秦豫白取出一個荷包遞給她,「這是我買下解毒方子的一點心意。」
既然是心意,嚴明嵐當然不會關心銀票面顏大小,道聲謝,直接收進袖兜。
「從此一別,應該再也不會見到秦公子了,秦公子請多保重。」嚴明嵐起身行禮,再忍不住看了秦豫白一眼,然後瀟灑的告辭離開。
秦豫白按例送她到廂房門口,不過他很快就退回窗邊,直到嚴明嵐出了茶館,他比了一個教人難以察覺的手勢,隱身暗處的秦英見了之後點頭回應,便跟上去,而先前在隔壁廂房的簫河此時已敲門進入這間廂房。
「公子,嚴家當家會不會就是石閔俊?」簫河的情緒顯得很激動。
秦豫白點了點頭,「若不是為了躲避追捕,如何會在幾年之內走遍大梁南北?更重要的是,剛剛從北齊買賣藥材回來就急忙帶著一家人遠赴西北,想必是從蓳老大夫那兒得知有人在找安平郡主,趕緊躲到西北。」
陳山將解毒丸的方子交給他時,他很自然問了幾句,方知嚴家當家從北齊回來了,而他一直對嚴家當家深感好奇,便急著想透過嚴姑娘查探她父親的事,沒想到竟有這麼大的發現。
「雖然猜想到嚴姑娘應該認識安平郡主,但沒想到她們竟是母女。」簫河真的很慶幸,還好公子想到透過嚴姑娘尋找石閔俊和安平郡主,要不,真教石閔俊帶著一家人跑了,他一趟就白費了。
「我們只想到石閔俊和安平郡主,卻忘了十八年了,他們的孩子應該早就出生了。」
「若是嚴姑娘容貌似安平郡主,我們說不定早就找到了。」
「如今找到也不遲。」
「公子要夜探嚴家嗎?」
「只有親眼證實,我才能確定他們的身分。」
「若嚴家當家真的是石閔俊,他的身手在大梁是數一數二,我們想不動聲色在他眼皮子底下見到他和嚴夫人,確定嚴夫人是否為郡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你不相信我的身手嗎?」
「我不是不相信公子的身手,可是就算公子的身手在嚴家當家之上,公子若要闖進內室見郡主一面,只怕會驚動所有的人,這會不會不妥?」
「其實,皇上也給了我石閔俊的畫像,可是不同於郡主,郡主的畫像是畫師看著郡主一筆一劃留下來的,石閔俊的畫像卻是皇上憑記憶畫出來的,準確度難免有些差異,不過,我只要找到相同的特徵就可以確定他的身分了。」
「這倒是省事多了,不過我們並不清楚嚴家莊子的情形,還有,莊子是否設了逃亡的暗道,若是不謹慎一點,很可能還沒見到人就教他們逃了。」
他還真忘了,石閔俊能夠藏匿十八年不補找著,不單是他的警覺性高,更因為他老早練就一身逃亡的本領,很有可能在莊子裡面設了逃亡的暗道,要不,初次見到嚴姑娘姊弟那一夜,尾隨在後的簫河如何輕易的被他們甩掉?
細細琢磨一番,秦豫白指示道:「今夜我們先掌握莊子四周的形勢,明日做好佈置,我再夜探嚴家。」
「我們的人不多,要動用錦衣衛嗎?」
想了想,秦豫白搖了搖頭,「我們不清楚嚴家當家在幽州的人脈有多大,若是動用錦衣衛走漏風聲,很可能功虧一簣。」
「可是,若莊子上的侍衛比我們還多呢?」
「那兒皆是一般莊稼人家,若莊子上有太多侍衛很容易引來注意,石閔俊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簫河想想也有道理,若是想多養幾個侍衛就應該住在城裡,城裡許多高門大戶的宅子多有侍衛。
「我們走吧,秦英應該很快就回來了。」秦豫白轉身走出廂房,簫河緊跟在後。
【第八章】 爹娘的大秘密
上一世,嚴明嵐最開心的莫過於旅行,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能夠出去旅行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當然,玩了幾日之後總會有點想家,不過這都是出了門以後的事,未出門之前她是很興奮的。
穿來這兒時,她已經快到幽州,當她真正清醒過來就在這個莊子了,從那之後她不曾出過遠門,如今可以出去旅行應該是很開心的事,可是,為何她覺得悶悶的呢?
嚴明嵐抬頭看了四周一眼,實在不明白自個兒為何如此捨不得。
嚴明清從背後拍了她一下,「又不是不回來,你幹啥依依不捨的樣子?」
嚴明嵐回頭瞪了他一眼,「沒離開過家,捨不得不行嗎?」
「不是你一直吵著要去西北嗎?」嚴明清覺得她很好笑,平日出門的時候她跑得可最快了,外人見了還以為家有惡犬。
嚴明嵐送他一記栗爆,「你這是污衊,我只是說想去西北,可沒有一直吵。」
果然是個野丫頭,動不動就喜歡用拳頭招呼人家!嚴明清齜牙咧嘴揉著額頭,「難道你不想去嗎?」
「我有說不想去嗎?」
「無論身在何處,最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嚴明清拉了拉她衣袖,「好啦,走了,全部的人在等你一個。」
「我要駕馬車。」待在車廂裡面,她根本沒辦法欣賞沿途的風光。
「不行,姑娘家就應該乖乖的待在馬車裡面。」
「為何姑娘家就要待在馬車裡面?」
「這是爹的安排,若有竟見,你自個兒去找爸重新安排。」
兩人說著說著已經走到莊子門口,果然全部的人都準備好了。
他們分了兩輛馬車,他們家五口一輛,多加一匹馬,而成叔家三口一輛。
「張伯、張伯母和武哥不去嗎?」
「總要有人留下來守著莊子啊。」
「好啦,上馬車了。」嚴其俊催促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聽見雜沓的馬蹄聲傳來,接著只見四人四騎出現在他們視線範圍。
嚴其俊和尹成立即反應過來,分別將妻子和兒女們護衛在身後,而嚴明清趕緊伸手抓住嚴明雍,這是他與父親之間的協議,父親保護母親和姊姊,他保護弟弟。
嚴明嵐眼神一沉,下意識握住娘親的手,果然,娘親的手微微顛抖還冒著冷汗,應該知道找上門的是哪路人馬。
四人四騎停住,嚴明嵐定睛看著翻身下馬的四名男子,先是一怔,隨即好像有人伸手掐住她的喉嚨。
怎麼會是他?窒息的感覺湧入整個胸腔,可是,骨子裡的驕傲教她要面不改色的挺起胸脖。
秦豫白走到嚴其俊面前,溫文爾雅的行禮,隨即雙手泰上一封信,「石大人,晚輩秦豫白,鐵衣衛副指揮使,奉命請石大人攜家帶眷回京。」
嚴其俊並沒有接過信件,而是冷靜的道:「公子是不是弄錯了?敝人姓嚴。」
「石大人,晚輩認為還是進去坐下來慢慢說,也許你會覺得回京城比待在盛安還好。」秦豫白狀似隨意的看了嚴明嵐一眼,見她臉色還好,但是眼神宛若冬日寒冰,頓覺心臟微微抽痛……
聰慧的她應該已經猜到了,他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不過她一定不知道他不曾如此費心在一個人身上,且還是個姑娘。
前有狼,後有需要保護的家人,嚴其俊知道必須先跟對方周旋,再來決定下一步,於是瞥了尹成一眼,雙方目光無聲交流,接著他轉身拉起妻子的手,看著嚴明嵐道:「嵐兒,帶兩個弟弟去書房等我們。」
嚴明嵐點點頭,轉身蹲下身子,「雍哥兒,姊姊抱。」
嚴明雍是個敏感的孩子,已經察覺不對勁,趕緊撲到姊姊身上圈住她的脖子。
嚴明嵐抱著嚴明雍站起身,喚了一聲清哥兒,便轉身往裡面走。
「公子請跟我們來。」嚴其俊帶著妻子在前面領路。
秦豫白跟著嚴其俊夫妻進入議事廳,其它人皆留在外面。
「晚輩還是請石大人先看信。」秦豫白再次呈上信,嚴其俊這次伸手接過。
拆信,看信,嚴其俊久久無法回過神,只因信上熟悉又陌生的稱呼一一石頭。
「俊哥哥,怎麼了?」紀香凝擔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沒事。」嚴其俊安撫的拍了拍妻子的手。
「石大人,晚輩有事想請你解惑。」秦豫白的聲音溫和有禮,令人如沐春風,可是嚴其俊只覺得他深不可測。
「我們會同秦大人回京。」言下之意,有話到皇上面前再說。
「晚輩領的皇差是將石大人和郡主安然送回京城面聖,至於皇上為何要你們回京,這與晚輩無關,晚輩也無意窺探,不過晚輩很關心湧入盛安的難民,此事關係大梁北方的安危,因此想知道石大人如何察覺湧入盛安的難民有問題。」
皇上在信上提到秦豫白的身分,鐵衣衛副指揮使,嚴其俊覺得沒必要對他隱瞞,便明明白白道來,「難民遠從邊界逃到盛安,長途跋涉、翻山越嶺,一路挨餓受凍肯定是面黃肌瘦,可是我見到其中有許多難民身體強壯。當然,在盛安落戶之後有得吃了,恢復原先的體格也是有可能的,不過寺院的素齋不至於如此短的時間內將他們養得健壯如虎。」
「還有,那種長久以來習慣戰鬥、殺人的氣息已經深入骨子,會從眼中透出來,不是可以輕易隱藏的。最要緊的是,他們的雙手有長年使用刀劍和弓箭的痕跡,再想想昆城和驥縣緊鄰北齊,只怕有北齊人混進其中。」
聞言,秦豫白終於明白皇上為何如此看重石閔俊,此人的觀察力極其敏銳。
「石大人可知道難民之中有多少北齊人?」
「不知道,但依我目測推估十有八。」
這完全出乎秦豫白的預料,「竟然這麼多!」
「若我猜得沒錯,男子一個也沒有留下,活命的全是女子,摻雜幾個孩子。」
略一思忖秦豫白就明白了,「他們必須留下一些大梁百姓應付朝廷的盤問,而女子和孩子無力反抗,若想活下來就只能聽命行事。」
「若是昆城和驥縣的男子全部遭到殺害這絕對是北齊勇士的作風。」
「北齊勇士的作風?」
「北齊勇士之間流行一種遊戲,若想讓你看上的勇士為你效命一年,你必須與此人進行一場比賽……闖入敵國的村落,見男子就殺,見女子就搶,誰殺得越多、搶得越多就是贏家。」
「竟有這種事!」
「這個遊戲在北齊流傳已久,不過一般北齊勇士不見得願意接受挑戰,因為往往關係家族榮譽,輸了,很可能讓整個家族淪為笑柄。」
「晚輩能否知道石大人對此事有何看法?」
「北齊勇士為何藉著難民混進大梁?」
秦豫白點頭道:「是,晚輩想不明白,他們此舉有何用意?」
「這事我也想過,實在想不通,幾百名北齊勇士混進大梁能有多大作為?不過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前朝最後一位公主明華公主是送到北齊和親的。」
「前朝?」
「是,明華公主很得齊王寵愛,因此我認為北齊勇士混進大梁可能與她有關,若果真如此,這事只怕牽扯到前朝。」
秦豫白神色一沉,先皇帶兵圍攻京城十日後,大魏禁軍統領打開城門投降,大魏皇帝懸樑自盡,太子一把火將皇宮燒了,先皇為了穩定民心,寬容表示願意使用前朝遺臣,即使三、四十年來一次又一次整肅,留下來的前朝遺臣也未能全部肅清,若他們還惦記前朝,得了這位大魏公主的挑撥,為她與權貴搭線,她再使計讓權貴錯將北齊勇士當成傭兵養在身邊……有可能嗎?權貴往往喜歡自個兒養死士,而非僱用傭兵,畢竟傭兵不會像死士一樣忠誠。
「秦大人,這次回京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我有許多事情必須安排,能否多給我幾日的時間?」
「這是當然,石大人確定回京的日子再告訴晚輩。」
紀香凝突然伸手捏了夫君的手背,嚴其俊轉頭看她,見她目光充滿了擔憂,頓時反應過,便道:「還有一事,我想先提醒秦大人,當初我們離開京城時一路遭到追殺,後來才決定回頭往北走。」
果然如他所料,尋找他們的還有另外一批人馬。
秦豫白問:「石大人可知道是誰?」
「若知道是誰,我們何至於如此辛苦藏躲?」若非石家養不起太多孩子,不得不將最小的兒子送給沒子嗣的董家二房,而董家又怕石家幾年後反悔將孩子要回去,後來索性舉家遷至幽州盛安,要不,如今他們可能還過著飄泊的日子。
「我明白了,我會安排如何護送你們回京最為穩妥。」
嚴其俊站起身,恭敬的行禮道:「有勞秦大人了。」
* * *
穿來至今,嚴明嵐一直自認為比別人還聰明,作弊的人不聰明一點,實在太丟臉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作弊也不見得可以拿高分,因為一不小心格子填錯了,即使沒有鴨蛋也是不及格。
她從來沒有這麼鬱悶過,鬱悶到快爆了,真是丟死人了!原以為他沒有看上她,至少有點好感,要不,幹啥如此費心討好她?搞了半天原來她是踏腳石,人家的目標是她爹娘。
原本,他應該是想從舅公那兒下手,可是舅公知道父母隱藏的秘密,警覺性很高,尤其對這種來自京城的人,總之舅公不願意將萬應丸的方子賣他,迫不得已他才轉從舅公的親人下手,沒想到誤打誤撞,他要找的人正是她的父母親,而她竟然自以為是的衍生出……不要再想了,她會很想罵自己蠢蛋、可憐蟲。
是啊,她真是又蠢又可憐,明明知道自個兒沒有穿越女的魅力,還生出不切實際的幻想……好吧,往正面來想,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如今她是真正長出智慧了,可是,這還是無法除去悶場的感覺。
「姊姊,那位漂亮的大哥哥是壞人嗎?」嚴明雍明顯驚魂未定,還緊黏著嚴明嵐。
漂亮的大哥哥?她知道秦豫白是美男子,但沒想到連六歲的孩子都看得出來。
嚴明嵐正了正自己,安撫地輕拍他的肩膀,「別怕,爹和成叔可是最厲害的高手。」她以右手充當刀子,神氣的殺殺殺。
「對啊,爹和成叔最厲害了……不對啊,他們有四個人,爹和成叔只有兩個。」
嚴明雍的反應還真快,舉起左手比二,舉起右手比四,看過來看過去,越看越擔心。
嚴明嵐好笑的將他的手放下來,「厲害與否跟人數沒關係。」
「是嗎?」
「當然,你不是看過爹和成叔射中懸掛在樹枝上的銅錢嗎?」嚴明嵐記得成叔說過,父親足以稱為大梁第一高手。
嚴明雍兩眼一亮,憂愁瞬間轉為歡喜,「對哦,我都忘了,哥哥說過,爹一個人可以打跑十個人。」
若對手只是小混混的等級,當然沒問題,可是那四個人……嚴明嵐相信他們也是高手,要不,京裡那邊的人不會派他們來接爹娘回京。這些她不能說,否則,雍哥兒又要擔心了。
這會兒放心了,嚴明雍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因為趕著上路,天還未亮就被娘親從床上挖起來,他已經支撐不住想睡覺了。
見狀,嚴明嵐心疼的揉了揉他的頭,接著拍了拍自個兒的大腿,「從來沒那麼早起來,想睡了吧,好啦,躺下來睡一下。」
嚴明雍看了窗外一眼,顯然想等父母過來,可是終究敵不過睡意,沒一會兒就趴在嚴明嵐的大腿上睡著了。
嚴明清走過來又走過去,等得好心急,忍不住喃喃自語,「究竟發生什麼事?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還有,他為何稱著石大人?爸真的是他口中的石大人嗎?」
「你很吵,閉上嘴巴。」嚴明嵐一個冷眼射過去。
嚴明清突然想起一件事,衝到嚴明嵐面前,「你知道那個人是什麼來歷嗎?」
「我哪知道?」
「他不是常常去餛飩攤嗎?」
「他常常去餛飩攤,我就應該知道他是什麼來歷嗎?」
「我看你們兩個混得很熟啊。」
嚴明嵐惡狠狠的一瞪,「你不要胡說八道,他只是找我買藥方。」
嚴明清一臉的狐疑,「是嗎?」
嚴明嵐真恨不得踹他一腳,「我若知道他是來抓爹娘的,我會理他嗎?」
雙肩下垂,嚴明清頹喪的在門檻上坐下,抱怨的看她一眼,「你都不擔心嗎?」
嚴明嵐想到他不過十五歲,放在現代連國中都還沒畢業,遇到強勢攔路的人,難免會緊張嘛。
「你用點腦子好嗎?人家若想要我們的命,直接動刀就好了,何必客客氣氣?」
頓了一下,嚴明清終於冷靜下來,「對哦,若是看上我們的命,直接殺過來就好了,何必好聲好氣要求坐下來慢慢說。」
「你啊,性子別太急了,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兒頂著。」
「是啊,可是,我比你還高。」
嚴明嵐覺得好像聽見一群烏鴉從頭上飛過去。
「你是不是又在心裡偷偷罵我?」
「我有必要嗎?我要罵你,直接罵出口就好了,難道你還能揍我一頓嗎?」她不罵是因為懶得罵好嗎?榆木疙瘩,也不知他的腦子是如何長的。
他還真想揍這丫頭一頓,可是沒那個膽子,她太可怕了,草藥可以用到神不知鬼不覺,讓人整整一日出不了茅房,他就恨不得給她下跪,喚她一聲娘。嚴明清討好的一笑,
「丫頭,你說說看,究竟怎麼一回事?」
「別急,很快就會知道了。」嚴明嵐還沉浸在鬱悶的心情當中,實在沒心情浪費腦子琢磨待會兒就知曉的事。其實,無論迎接她的是什麼秘密,她只能接受、面對。
「你最聰明了,應該猜得到吧。」
「我是聰明,不是未卜先知。」嚴明嵐沒好氣的一瞪,這小子當她是神仙嗎?
「我以為你至少想得到。」
頓了一下,嚴明嵐不懷好意的一笑,「我是想得到啊,可是,不告訴你。」
嚴明清怔愣了下,「為何不告訴我?」
「你太傻了唄,我胡思亂想,你也當真,我良心不安啊。」
嚴明清呆住了,下一刻他終於反應過來,準備撲過去抬人時,張伯走進來。
「張伯,我爹娘還好嗎?」嚴明嵐心急的問。雖然對方沒有危及他們性命之意,但爹娘不會無綠無故躲藏多年,可見得不是什麼好事。
「姑娘放心,沒事,老爺請你們去議事廳。」
嚴明嵐點了點頭,讓嚴明清抱嚴明雍,三個人隨張伯去了議事廳。
嚴明嵐已經預料到他們遠行的目的地將從西北轉向京城,可是沒想到娘親的秘密竟然是……她真的傻了!
「娘親是郡主,外祖母是長公主,這是在作夢嗎?」嚴明清根本是喃喃自語,這樣的驚嚇真的不是常人可以承受。
嚴明嵐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一直以來,他們看自個兒就是鄉下人,只是日子過得比一般人還好,如今大梁最高權力者竟然成了他們的表舅,這種感覺就好像第一時間得知自己中了樂透,太不真實了。
「雖然你們娘親是郡主,外祖母是長公主,但是爹沒有功名在身,你們跟尋常老百姓沒什麼兩樣。」嚴其俊不希望他們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覺得當尋常老百姓很好啊。」這是嚴明嵐的真心話。雖說在這樣的時代,權力往往是一種安全保障,但是跟皇上扯上關係,總會教她想起一句話……伴君如伴虎,她怎麼看都不是好事。
「我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嚴格說起來,嚴明清比嚴明嵐更容易滿足,畢竟他是弟弟,缺少老大的自覺。
「這是當然,不過以後去了京城,你們可不能再像如今一樣隨興。」
嚴明清跳腳抗議,「爹,隨興的是這丫頭,可不是我。爹真該好好管管她,姑娘不像姑娘,成日四處打混,盛安哪個人不認識她?人家還稱她小大夫,真是了不起!」
她本來就是大夫,只是不喜歡行醫。嚴明嵐沒好氣的賞他一記栗爆,「我比你還受歡迎,你很嫉妒吧。」
「痛……你真好笑,我可是男子漢。」嚴明清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還不忘了擺出男子漢的架式。他最得意的莫過於兩人的性別,讓他自覺高她一等。
「男子漢就不會嫉妒嗎?你問爹,爹會不會嫉妒?」
嚴其俊寵愛的摸了摸她的頭,「你啊,別老是欺負弟弟。」
「對啊對啊,她就知道欺負我。」
「你也別老跟姊姊過不去,明知不是她的對手還喜歡撲上去,這不是自找罪受嗎?」嚴其俊一直覺得他們的性別生反了。
嚴明嵐斜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道:「爹,有人天生喜歡自虐,不受點罪就覺得日子過得沒有滋味。」
嚴明清張嘴想反駁,可是想想,若是這丫頭不理他,日子還真是沒滋味。
嚴明嵐顯然看出他的心思,咯咯咯的笑了,嚴明清又羞又惱的紅了臉。
「好啦,十日後我們出發回京,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回來這兒,你們外祖母因為想念你們娘親一直臥病在床,你們娘親再也不能離開外祖母身邊。還有,嵐兒離開前去大雜院那兒走一趟,記得一件事,別說出我們的行蹤。」
無論秦豫白如何安排他們回京,他們離開還是別引來注目比較妥當。
嚴明嵐的神情轉為嚴肅,「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
「有些事不說,不是不想讓你們知道,而是為了保護你們。」
「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我們若什麼都不知道也無法避開危險,爹還不如說清楚講明白好教我們有所防備,不至於遭遇危險都未察覺。」嚴明嵐不認為不知是一種保護,搞不清楚狀況才是最危險的事,就好比舅公若老老實實道出為何不賣萬應丸給秦公子,她今日就不會傻乎乎的犯下那麼大的錯誤。
嚴其俊顯然還有遲疑,真的要說嗎?「俊哥哥,嵐兒說得沒錯,若當初我無意間聽見的事明明白白,我們就不會落入被動,連如何防備都難以著手。」紀香凝堅定的看著嚴其俊,待他點頭應了,她向女兒伸出手,拉她在身邊坐下。
半晌,把香凝緩緩道來,「那日,我一如往常進宮看太后,離開慈寧宮之後再繞去東宮看太子妃,然後出宮前跑到奇石洞偷看俊哥哥。從奇石洞可以看見練武場,練武場是親衛軍練武的地方,皇帝哥哥要求東宮侍衛隊每三日過去與親衛軍切磋,而帶領東宮待衛隊的就是俊哥哥。」嚴明嵐有一種有眼不識泰山的感覺,原來爹是東宮侍衛隊隊長,若一直待在京城如今應該是皇上親信,不過如此一來爹娘就不可能成親,當然也沒有他們三個,至於她的穿越……好吧,她想這些真的很沒意義。
「我像往常一樣鑽進奇石洞,可是還沒往上爬就聽見說話聲音,是一位宮女說什麼娘娘生氣了,連個弱女子都解決不了還妄想做大事,不如早早死心了。接著另一個人說話了,是一位內官,說什麼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一個月內保證娘娘再也見不到那個女人。」
嚴明嵐感覺心跳好快,在宮中那種地方偷聽到如此重要的對話,這不是找死嗎?
「我嚇壞了,若是他們發現我一定會將我滅口,可是越怕越緊張,我踩到落葉,他們的聲音就停住了,當下那一刻我以為自個兒死定了,不過突然有一道聲音救了我。」紀香凝轉頭看著夫君,他很自然的接著道。
「太子的花雕不見了。」
「那日俊哥哥正好帶花雕來嚇我。俊哥哥知道我的壞習慣,可是奇石洞不只是靠近練武場,也靠近奇獸園……那兒養了各種珍奇野獸,雖有專門的馴獸師照顧,但難保不會疏忽讓野獸跑出來,所以俊哥哥才會帶太子表哥的花雕來嚇我,沒想到適時救了我。」
「花雕是什麼玩意兒?」嚴明清忍不住好奇的問。
「一隻小花豹,很可愛,還會撒嬌,可是你娘怕得要命。」
紀香凝嬌嗔的瞪了夫君一眼,「牠會對你撒嬌,又不會對我撒嬌。」
「娘,先別管花雕,後來又發生什麼事?不是已經逃過一劫了嗎?」嚴明嵐更關心的是整件事的發展,後頭必然又生出狀況,要不爹娘也不會遭到追殺。
「我以為自個兒逃過一劫了,離開後才發現我的玉佩掉了,後來不能不回頭去找,可是找不到,很可能被撿走了。」
嚴明嵐立即反應過來,「那兩人並沒有被爹那句話誤導,他們其中一個回頭去查看,可能發現玉佩,將玉佩撿走了。」
紀香凝點點頭,「當時我想,若是玉佩落入對方手上,他們從玉佩找到我,我這條小命也保不住,於是我趕緊去找俊哥哥。俊哥哥叫我別緊張,玉佩不見得落在他們手上,我自亂陣腳不過是將自個兒暴露出來。」
「這麼說也對,若是玉佩不特別,他們不見得能夠經由玉佩找到娘。」
「是啊,可是不知是否他們經由玉佩找到我了,還是早在我回頭尋找玉佩時就露了行蹤,三日後從文昌侯府前往皇恩寺祈福時,其中一輛馬車的馬兒突然發瘋,慶幸大哥哥反應機靈,追上去砍了馬兒的腳,使馬車在落下山崖之前停下,馬車上的大姊姊只怕沒命。而原本那日應該是我陪祖母去皇恩寺,但前一夜我著涼,大姊姊臨時自告奮勇代我去。」
嚴明嵐突然覺得很冷,「宮裡的人真殘酷,單從娘聽見的那些話根本威脅不了他們,但他們還是對娘痛下殺手。」
「他們真正擔心的是完成任務後,你娘從中察覺到哪位娘娘是主謀。」嚴其俊點出真正的問題所在。
嚴明嵐立即反應道:「那位娘娘要殺的人必然與娘相熟,要不,為何有此擔心?」
這個丫頭實在太敏銳了。紀香凝遲疑的看了夫君一眼,嚴其俊顯然明白嬌妻的意思,決定隱瞞某一部分的事,免得孩子太過擔心。
「我們也認為如此,可是沒幾日就傳出皇上有意讓你娘去北齊和親,爹才決定帶著你娘遠離京城。」
嚴明嵐僵硬的唇角一抽,「當皇上的為何老愛將人家的女兒送進虎口?」
雖然很認同女兒的說詞,但嚴其俊還是輕斥道:「不可胡說。」
嚴明嵐撇了撇嘴。
「原本,我們以為遠離京城就沒事了,沒想到對方一路追殺。」
嚴明嵐突然生出一個念頭,「爹,後來大梁有送郡主或公主去北齊和親嗎?」
「我倒是沒聽說這事。」
「我很懷疑,先皇真的要讓娘去北齊和親嗎?這有沒有可能是對方設下的陷阱?當你們遠離京城,他們就容易對娘下手了?」
嚴其俊眼神一沉,「我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頓了一下,嚴明嵐又想起一事,「他們會不會還沒放棄追殺爹娘?」
「我們不確定,不過我們在幽州這十幾年都很平安。」
「因為失去爹娘的消息,他們也只能收手。」
嚴其俊同意的點頭道:「這個可能性很大。」
嚴明嵐不解的皺眉,「不過,真的很奇怪,對方為何如此執著?」
「也許覺得你娘終究是個隱憂。」
是嗎?嚴明嵐總覺得還有原因,可是又摸不著頭緒,轉而道:「我們回京還是要小心一點,若是他們得到消息,說不定又派人暗殺。」
「這事我已經提醒秦大人,他會安排。」
提到秦豫白,嚴明嵐還是覺得自個兒很蠢,但至少不會氣他,他虛情假意親近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誰教她爹娘躲藏的功力一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9:50 AM 編輯
【第九章】 兵分兩路回京
梁士祺派去京城章家的親信成華回來了。
「章大人如何答覆你?」梁士祺在盛安已經待得很不耐煩,雖然如今認識知府家的公子,日子不會太無聊了,但終究不是自個兒的地盤,不好隨心所欲放開手腳找機會撈銀子,難免教人提不起勁。
「看了信之後,章大人堅持沒有派人暗中盯著世子爺。卑職就依著世子爺的吩咐,請他確定之後再行答覆,畢竟宮裡還有個妍嬪娘娘,章大人果然遲疑了,答應三日之後再給我答覆。」成華細細道來。
梁士祺饒富興味的勾唇一笑,看樣子,妍嬪娘娘不見得跟章家一條心。
「三日後他給了你什麼答覆?」
「他們絕對沒有派人暗中盯著世子爺,他們甚至不知道世子爺在盛安,不過妍嬪娘娘提起一個人……秦豫白,安國公府大公子,他可能來了幽州。」
「秦豫白不是鐵衣衛副指揮使嗎?」雖然在去年年底之前,他沒有離開過京城,但仔細想想,他見過安國公這位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不超過十次,而且皆在皇家狩獵的場合。
秦豫白貌若潘安,第一眼會攝住眾人的目光,可是表現不會太引人注目,又謙沖有禮,很容易降低別人的防備,不過聽說鐵衣衛各個都是頂尖高手,秦豫白只怕不似外表溫和無害。
「對,章大人認為皇上應該注意到難民有問題。」
梁士祺不由得皺眉,「皇上派秦豫白來幽州查探難民的事?」
「應該是,沒想到發現世子爺在這兒,也許對此起了疑心便派人盯著世子爺。」頓了一下,成華補充道:「秦大人是不是看見世子爺在酒樓前面鬧事?」
梁士祺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本世子是路見不平,怎麼會是鬧事?」
「……是,總之,秦大人應該是那時候見到世子爺吧。」
梁士祺忍不住輕咒一聲,「真是失算!」
「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麼?」文郵擔憂的道。
略一思忖,梁士祺搖了搖頭,「齊莫閻那個傢伙警覺性很高,若是秦豫白在查難民的事,他不會毫無所覺。」
「難道章大人搞錯了?」
「若是皇上對難民有疑心,可以交給錦衣衛,用不著鐵衣衛出面。」
梁士祺同意文郵的說法,「是啊,不過,妍嬪娘娘不會無綠無故提起秦豫白。」
「秦大公子來幽州會不會另有任務?」文郵猜測道。
聞言,成華想起一事,「對了,章大人說,請世子爺阻止秦大人帶人回京。」
梁士祺一臉錯愕,「要我阻止秦豫白帶人回京?帶誰回京?」
「卑職問了,可是章大人也說得不清不楚,只道此人會引起一場大亂,我們一切的努力可能會付之流水。」
冷哼一聲,梁士祺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肯交代清楚還想要我出面阻止,章大人以為我是他的小嘍囉嗎?」
「可是,若秦大人真的奉命來查難民的事,我們寧王府就無法置身事外。」
「我看啊,章家跟秦豫白之間一定有私人恩怨,章大人分明是想借我之手對付秦豫白,索性將調查難民的事栽在秦豫白頭上。」
梁士棋後悔了,這事越看越有問題,章家好像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要不,幹啥還搞出這麼一齣戲?
細細琢磨,文郵有一個猜測,「不過,這事若是妍嬪娘娘的意思呢?」
「妍嬪娘娘的意思嗎?」這會兒梁士祺可頭疼了,妍嬪娘娘的面子就不能不管了,可是,他實在不想招惹秦豫白……不,正確的說法是鐵衣衛——這可是直接聽命皇上行事的強大勢力,他連銀子都還沒賺到手,為何要幫人家出頭幹苦差事?
「世子爺剛剛也說了,妍嬪娘娘不會無緣無故提起秦豫白。」
「你們覺得這事我應該出面嗎?」
文郵堅決反對,「秦大人可以直接進宮面聖,世子爺絕對不能落在他手上。」
成華附和,「而且,鐵衣衛全是高手,我們也不見得可以阻止得了。」
這一點梁士褀可就不服氣了,「本世子爺真要想阻止,有的是法子,秦豫白可不見得是本世子的對手。」
雖然世子爺心眼很多,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可是人家秦豫白也非善良的小兔子,所以啊,他們兩個很有默契閉口不言。
梁士祺不悅的冷哼一聲,「你們不相信我?」
「不是,卑職只是認為這並非我們來這兒的目的。」成華機靈的道。
「是啊,眼前我們最重要的是趕緊送走商隊,然後回華陽。」文郵也受不了這個地方了,每日只能待在小院子習武練箭,甚至無對手可以切磋較量,悶都悶死了。
「難道我不想回華陽嗎?」梁士祺恨恨的咬牙切齒。齊莫閻真的很囂張,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至今毫無動靜,而他偏偏能示威的法子只有一個……成日跟知府家的公子四處鬼混,還不時跳出來給人家主持公道,搞得如今盛安全認識寧王世子。
成華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世子爺,卑職有個想法,章家的事不如交給齊莫閻。齊莫閻可是章家僱用的傭兵,章家的事當然要由他出面解決。」
文郵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沒錯,萬一出了事,世子爺才不會遭到牽連。」
確實,他可還不想搭上章家這艘船,再說了,章家內部若是搞出兩派人馬,宮中和宮外沒有一條心,這可是大有問題。
梁士祺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過了一會兒,他嘿嘿嘿笑了,一副等著看好戲的道:「也許,正好可以藉機看看齊莫閻跟章家關係如何。」
成華立即反應過來,「沒錯,齊莫閻此人高傲不馴,若他願意聽命行事就表示他受僱於章家。」
「不,這還要看他如何聽命行事。」見兩人都是一臉迷惑,梁士祺也不多加解釋,只是對著文郵道:「你去見齊莫閻,不必跟他廢話,只說章大人提出來的要求,若他拒絕,你再將我準備的信交給他,若他為此改變心意,我就可以確定他為誰效力。」
文郵和成華顯然還是不明白其中的奧秘,不過他們也不追問,事成了,世子爺自然會細細說明其中的差異。
* * *
秦豫白仔細查看攤在書案上的輿圖,思索著如何護送嚴家一家人回京最為穩妥。
「公子,陳掌櫃來了。」簫齊在房門外道。
「請他進來。」秦豫白的目光依然繞著輿圖打轉。
陳掌櫃走進書房,在書案前面三步遠的地方站住,恭敬行禮,便直接道來,「懷恩寺那兒的難民跟一支從京城準備回北齊的商隊接觸。」
頓了一下,秦豫白抬頭看著陳掌櫃,「可以查清楚這支商隊的底細嗎?」
「可以,不過,恐怕無法查到什麼。」
他當然知道,這兒能打聽到的只是明面上的消息,若想深入調查他們的底細,只能到北齊,不過,即使是明面上的消息還是可以琢磨出許多事情。
「能夠查多少算多少,還有,他們在這兒停幾日?」
「通常是五日左右。」
「這五日他們的行蹤、與何人接觸,都要一一詳記。」
「是,秦大人。」陳掌櫃隨即告辭離開。
「這支北齊商隊只怕不是單純的商隊,更像是我們的錦衣衛。」簫河猜測道。
「我想也是如此。」秦豫白的話剛剛落下,就見秦烈大步走進來。
秦豫白見他臉上滿是歡喜,便知道跟蹤一事有斬獲了,「寧王世子那邊有動靜了?」
秦烈用力點點頭,他們就要回京了,還以為這段日子當人家的跟屁蟲白費了,「寧王世子的親信去找懷恩寺那兒的難民。」
「可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我不敢太靠近,無法聽得很清楚,只能從對方的口型猜測。
秦豫白點頭表示明白,「如何說?」
「寧王世子不知道接到何人命令,必須阻止公子帶人回京。」
「阻止我帶人回京。」秦豫白臉一沉,雖然石大人證實另有一批人馬在追殺他們,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扯上北齊人……這到底有何關連?
「對,寧王世子那邊顯然也不清楚原因何在,說得不明不白,對方原本不答應,但寧王世子的親信遞了一封信,對方看了之後就改變心意點頭了。」
「寧王世子在盛安果然與難民有關。」簫河實在不敢相信寧王世子如此大膽。
「這是早已預料的事,沒什麼大不了,我比較在意的是他們中間的牽線人。」雖然早在寧王上書插手難民一事就猜到其中有權貴的影子,只是如今可以肯定此人應該出自宮中。
暫且不論石大人和安平郡主的事,單從寧王世子察覺遭人跟蹤,進而猜沒皇上派人來查難民一事,這倒不難,可是能夠確認是他這就不簡單。
他離開京城有一段時日了,不可能完全避開眾人耳目,但與他同時出任務的鐵衣衛大有人在,除非露了行蹤,對方不會知曉來幽州的人是他,不過若是露了行蹤,他不會毫無察覺,換言之,此人能夠確認他在幽州,必是因為可以打探到皇上暗中下達的命令。
權貴之家會試圖在皇上身邊安排眼線,可是能掌控隱密之事的人不多,而這些人多經過嚴厲挑選,想收買不易,若能說動他們透露點線索,很可能是他們不好得罪之人,由此斷言,此人若非極受皇上寵信,就是在宮中勢力驚人。
寧王世子在皇城時與任何權貴都是不遠不近的關係,想查出寧王世子與誰勾搭並不易,且寧王世子在皇城一舉一動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聰明人不會挑在此時湊過去,必然等待寧王世子回了燕州才進行接觸。
其實真要找出宮中這隻黑手倒也不難,盯著寧王世子的人總有一日會露出馬腳,可是需要時間。
簫河顯然也想到了,「這事只要上報皇上,交給錦衛總能查到線索。」
秦豫白點點頭,若有所思的蹙著眉,「我只是想不明白,無論皇上基於何種理由尋找石大人和郡主,他們並不知道敵人是誰,可是如今為了阻止他們回京,不惜動用隱身難民當中的北齊人,難道不怕反過來將自個兒的身分和實力暴露出來?」
「對方肯定很怕皇上見到石大人和郡主,才會如此莽撞行事。」
「此人可以勾搭上寧王世子又能夠讓北齊勇士為其效力,你認為他會是個行事沒有分寸的莽夫嗎?」
秦豫白搖了搖頭,「換成是我,至少不會在幽州採取行動,更別說動用掛著難民身分的北齊勇士,而是在進入京幾之地動用死士將人攔下來,如此一來皇上還真不容易調查。」
簫河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公子,會不會有人違背上面的意思擅自行動?」
「如何說?」
「對方其實準備進入京幾之地再將人攔下,可是有人擔心石大人和郡主出事,皇上會查到他們頭上,便想藉寧王世子之手解決此事,沒想到寧王世子也是個狡滑的,硬是將事推給那群北齊勇士。」
細細琢磨,秦豫白茅寒頓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我絕不敢違背公子的意思擅自行動。」秦烈道。
「理論上,我們的關係是主僕,但有一種關係稱為父子或者是父女。」
「公子認為……」
秦豫白舉手打斷簫河,「在還沒有更多證據之前,不要輕易下判語。」他向來主張唯有證據有資格說話,猜測往會造成錯的判斷,所謂差若毫釐,謬以千里,正是這個道理。
簫河明白的點點頭,目光轉向書案上的輿圖,「如此一來,無論我們如何護送石大人他們一家回京,皆是困難重重。」
「不要告訴皇上,悄悄返京以免走漏消息。」
「皇上不知道,我們就得不到任何援兵。」
秦豫白想了想,看了煮茶的常安一眼,「你明日先悄悄回京,請閔先生安排支持。」
常安點頭應是。
簫河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我們在幽州時,常安帶來的支援只怕來不及趕上。」
「幽州是小事,進入京幾才是大麻煩。」
簫河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北齊勇士不會真正使出全力。」
「是啊,他們混進大梁肯定大有目的,若是為了這點小事將自個兒的身分和實力暴露出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可是一大家子的人離開,我們要走得不動聲色也很難。」
秦豫白仔細查看了一下輿圖,過了一會兒,他彷彿想到什麼似的笑了,笑得無比歡喜愉悅,瞬間教所有的人兩眼都發直了,不能不讚歎公子真是一笑傾城,害他們小心肝為之一顫,不過感覺卻是不太妙。
公子不笑沒事,若是笑了,還笑得特別迷人,那絕對是在算計某人,而他們跟著公子至少也有十年,經驗豐富,最不喜歡遭他算計,因為通常沒好事。
「我們分兩路回京。」
眾人為之一怔。
「今日我安排好了,常安出發回京之前看一下,以便閔先生知道如何安排。」
「是,公子。」這次常安應得可真大聲,公子分兩路回京肯定大有文章,也不知道能不能窺出什麼名堂。
* * *
雖然面對秦豫白的時候,嚴明嵐還是覺得很彆扭,但是她不怪他了,只是打定主意忘掉他們之間有過的牽扯,當他是個陌生人。不過,這個男人幹啥老是看她?
害她根本沒法子專心聽他們討論返回京城的安排,差一點就錯過很重要的事。
「等一下,我知道爹娘有危險最好分開行動,但是秦大人可否解釋清楚為何如此安排?」明早秦豫白的三名暗衛護送爹娘、雍哥兒和張伯一家人先行離開,後日早上其它人再護送她、清哥兒和尹叔一家人出發,兩次的路線異中有同,爹娘他們從幽州最北的碼頭搭船離開,而他們從最靠近盛安的碼頭離開。
這不是很奇怪嗎?爹娘才是真正需要保護的人,為何秦豫白反過來保護她和清哥兒?
「我很抱歉,我來幽州尋找石大人和郡主的事只怕洩露出去了,若是有人想阻止石大人和郡主回京,勢必會找機會在路上擊殺我們。他們沒見過石大人和郡主,只能以我為目標,石大人和郡主由我保護反而危險,因此,我只能請你們姊弟兩人冒充父母。」秦豫白早就感覺到任何人對他的安排都不會有意見,唯獨她,而此時,她終於無法再逃避他的目光。
無論對他有多少意見,嚴明嵐真的不能不讚歎一聲,看看人家說得多麼溫和有禮,絕對沒有一絲絲不軌的企圖,可是如今,她看他就是滿肚子算計的狐狸……
不,白狐狸,看起來太漂亮了,很容易忘了他的狡猾程度。
不過,嚴明嵐終究點頭接受他的說法,只是有意見,「我們待在馬車上,究竟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對方看不出來,我想讓清哥兒跟爹娘他們一起離開。」
秦豫白詢問的看著嚴其俊,嚴其俊當然是頭反對。
「清哥兒身手很好,可以近身保護你。」
「爹一個人無法分身保護娘和雍哥兒。」她不是不相信秦豫白安排的侍衛,而是更相信自家的爹和弟弟。
「嚴姑娘請放心,我的人全是最領尖的高手,若非遇到突發狀況,甚至用不著石大人出手。」在他的安排下,他們會裝扮成進京尋親的老百姓,暗衛也一樣,他們搭乘客船,看似最不安其實最不會令人感興趣。
「我不是不相信秦大人的侍衛,不過他們主要保護的對象是我爹娘,路途遙遠,疏忽雍哥兒在所難免,而雍哥兒若有什麼意外,我們誰也承受不住。」
「嵐兒,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娘和雍哥兒。」
「我相信爹有足夠能力,不過此去路途遙遠,雍哥兒精力旺盛又不曾出過遠門,一路上肯定看什麼都很新奇,有個人專門盯著他比較穩妥。」
兩條路線,爹娘的看似繞了一點遠路,但是皆為平地,會經過熱鬧的城鎮,而她看似行走前往京城最短的路,卻是穿山越嶺,路上恐怕沒有什麼可以吸引人停下腳步。
嚴其俊猶豫不決了。
「爹,我有保護自個兒的能力。」嚴明嵐給了一個父女之間才能懂得的語言……擠眉弄眼。雖然她不會使用武力,但她懂得智取,身上可以算計人的花招可多著,像是癢癢粉、銀針、各種暗器等等,總之她從上一世就有防色狼的觀念,這一世當然不會丟了這種良好的習慣。
嚴其俊當然清楚女兒的本事,一手針灸之術更是能瞬間扎得對方跪地求饒,不過在他看來這些終究只能對付小混混,遇上殺手或死士,她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嚴明嵐嬌嗔的一瞪,「好吧,爹覺得我的本事皆為旁門左道不怎麼樣,但也應該看得起自個兒設計的暗器啊。」她請爹設計暗器,一開始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爹竟然可以滿足她,可惜暗器這種東西成本實在太高了,她身上也只有幾樣小玩意兒,不過今晚她給它們加點料,保證效果加倍。
嚴其俊不是對自個兒設計的暗器有意見,而是危險來臨那一刻,女兒只怕嚇壞了。
「我都不知道自個兒在爹心目中如此不堪一擊,爹不在時我還是一家之主呢。」
嚴其俊實在很無奈,那是因為其它三個更教人不放心,且在幽州沒有人不給舅舅和她這面子,他也就沒什麼不能放心。
秦豫白見他們父女一來一往,一個有聲,一個無聲,有著旁人也無法介入的親密,他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想打破這個氛圍,於是出聲道:「請石大人相信我,我會保護好嚴姑娘,除非我死。」
略微一頓,嚴其俊終於點頭同意了,「有勞秦大人了。」
嚴明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爹的反應會不會差太多了?她很不服氣,懊惱的再強調一次,「我絕對有能力保護自個兒。」
嚴其俊的神情轉為嚴肅,「嵐兒,這一趟路程不是鬧著玩,你可別由著自個兒的性子,凡事不管不顧,將自個兒陷入險境也拖累他人。」
「爹,我明白,您不必擔心。」
「小女的安危就請秦大人費心了。」嚴其俊恭敬的向秦豫白行禮,秦豫白連忙側過身子。
「石大人請放心,晩輩必會全力護嚴姑娘周全。還有,請石大人準備好明日卯時出發,不過,不知從何處離開最為穩妥?」
「莊子東側的有竹林掩護,最為隱密。」
秦豫白點了點頭,便點名秦烈現身,由秦烈自個兒與嚴其俊詳述一路安排,而他走到嚴明嵐面前,「我可否單獨與嚴姑娘說幾句話?」
「不行。」
眾人皆是嚇一跳,唯有秦豫白不當一回事,還愉悅的笑了,顯然很高興她反應如此激動。是啊,若她淡漠有禮,他反而發愁,不知如何使她心裡的怨氣發洩出來。
「我只是想請問嚴姑娘,能否配製防止蟲蛇靠近的草藥?」
嚴明嵐不自在的左右瞄了一眼,惱怒的瞪他一眼,笑什麼笑,以為他的笑容天下無敵,還是想害她變成壞人?冷靜、平靜,在他面前若像個慘遭背叛的孩子,她就真的徹底輸了。
她緩了一口氣道:「當然可以。」
「我們此行會派上用場,還請嚴姑娘多配製一些,裝進荷包方便每人配戴。」
「我知道了。」
「請嚴姑娘列出草藥的清單,待會兒我就讓人送過來給嚴姑娘。」
「不必了,這些草藥我這兒都有。」
「我會支付草藥的銀子。」
「……隨便你。」嚴明嵐鬱悶的轉身走出去。他算得越清楚越好,兩人的界線劃得明明白白,她就可以毫無掛念的將他視為陌生人。
可是,為何她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也許他是懷著目的接近她,但是那種少女情懷的心情是甜美的,如今將有過的痕跡全抹去,等於將美好的那一部分抹去,留下的只剩殘酷的一面,這種滋味當然不好受,不過終究會走過去的,她的復原能力向來強。
秦豫白想跟上去,可是最後一刻又縮回來,這會兒有許多目光盯著,她就是願意靜靜聽他說上幾句,他也說不清楚,畢竟連他自個兒都不明白為何如此在意她的態度、她的目光,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喜歡她活力四射的樣子,看著她,就覺得四周一切變得很美好。
【第十章】 現出第二人格
嚴明嵐知道前往明山碼頭的路必領翻山越嶺,可是她沒想到會露宿荒野,然後必須圍著火堆……如今雖然還未入秋,但山上已見涼意,總之他們離不開火堆,然後,當然無法避免與某人面對面。
沒關係,又不是兩人獨自相處,可是,為何一眨眼睛秦豫白已經坐在她身邊?
她應該挪動屁股和雙腳換個地方,不過她唯一可以湊上去的桔香正忙著充當芳姨的助手準備眾人的晚餐,她還是別過去給她們壓力。其實,她廚藝比她們還好,但芳姨自幼伺候娘親,丟不掉骨子裡的尊卑觀念,她也只能交出勺子。
「你是不是還在跟我生氣?我並非故意隱瞞自個兒的身分。」秦豫白深怕她不願意給機會解釋,索性直接挑明。
「我可以理解秦公子的難處。」嚴明嵐的聲音很冷,想藉此劃清兩人界線。
若說她在跟他生氣,有失公允,還不如說她跟自個兒生氣,她怎麼會犯下如此大的錯誤?慶幸他不知道她的心思,要不,她如何見人?
「你可以理解,但是無法原諒我,是嗎?」
「這重要嗎?」這個男人幹麼不離她遠一點?難道不知道他的溫柔很容易教人產生誤會嗎?上一次當就夠了,再來一次,她會覺得自個兒是豬家的隊友。
「這對我而言很重要,我並非有心傷害你。」
嚴明嵐冷冷的唇角一勾,「人不要太貪心了。」言下之意,她能夠理解,他就應該滿意了,要求船過水無痕,這說得過去嗎?
「是啊,我好像太貪心了。」秦豫白的口氣透著淡淡哀愁,這幾日明明近在咫尺,她卻疏遠得像個陌生人似的,再也見不到過往的生氣靈動,他感覺自個兒的心好像被什麼重重一擊,終於明白了,他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將她放在心上。
嚴明嵐怔愣了下,口氣不由得柔軟下來,「誰能不貪心呢?我也常常如此,只能不斷的自我告誡,太過貪心了,往往會失了自個兒的心,何苦呢?無所求,人生反而海闊天空。」
「人生豈會無所求?」
「人生當然會有所求,只是別妄求。」她對他不就是妄求嗎?一看就知道是個極品的男人,怎可能落到她眼前?
「我是妄求嗎?」
這是什麼口氣,楚楚可憐宛若個小媳婦似的,她豈不是成了惡婆婆?嚴明嵐頓了一下,僵硬的道:「我原諒你了,這總可以了吧。」
「你真的原諒我了嗎?」秦豫白兩眼一亮,歡喜的心情從聲音中流洩而出,連帶著四周的氣氛也隨之光彩明亮。
「……是是是,原諒了。」雖然知道這個男人很有魅力,可是直到此刻她才認清楚他是女性殺手!若沒有拜倒在他的褲管下,那絕對是在感情方面智障好嗎?
「以後你不會再躲著我,是嗎?」
「我沒有躲著你。」她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他,當然是能避則避。
「若你沒躲著我,為何我想悄悄跟你說句話如此困難?」
這會兒明嵐覺得自個兒不是惡婆婆,而是拋棄純情少女的壞男人。
「此行危機四伏,我們應該專注於四周安危,有什麼話我以為到了京城再說,你覺得如何?」
「我不要。」
嚴明嵐覺得自個兒被雷劈到了,這個男人怎麼又換成撒嬌的小娃兒?老實說,她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男人,他絕對是把妹高手……瞧,她又不自覺會錯意了,以為他在把她。
「先前你如何待我,如今也一樣,好嗎?」
深呼吸,嚴明嵐調整好自個兒的心情,就事論事的道:「你也知道時間不可能回頭,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存在著相同的道理,更別說我們之間的買賣已經結束了。」
「我們之間從來不是買賣的關係。」
「你向我買藥方,我賣你藥方,這不是買賣關係,是什麼關係?」
「對你而言,我們真的只是買賣關係嗎?」
他們當然是買賣關係,只不過,她曾經幻想他們會有其它發展。
「無論過去是什麼關係,終究是過去了,當然若是秦公子又想向我買藥方,我們很可能又有新的買賣關係。」言而總之,他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了。
「過去確實過去了,可是將來我們可以重新決定,不是嗎?」
無論他有心還是無意,這個男人骨子裡絕對是把妹高手。嚴明嵐打馬虎眼的道:「我還不知能否平安到達京城,將來的事待進京之後再說。」
秦豫白不發一語的瞅著她。
嚴明嵐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難道不是這個道理嗎?」
半晌,秦豫白看起來很委屈的道:「好吧,我們拉勾約定。」
「嗄?」
秦豫白也不管她的意願,強行跟她拉勾蓋印,「好啦,你的將來我作主了。」
嚴明嵐頓時傻了,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為何她的將來他作主了?
許久,她還是沒有回過神,不過至少秦豫白不再糾纏不清,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反正回到京城他應該也沒有閒功夫理會她,當然也不會在意她的將來如何。
若非清楚秦豫白不是一個她可以抓住的男人,嚴明嵐覺得自個兒一定會陷進去,瞧瞧他為她準備的馬車……車廂寬敞舒適,翻身打滾都不是問題。
她不能不承認他真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又有潘安的美貌,這絕對是男神中的男神。
總之,這個男人若是有心追人,誰能抗拒得了不撲過去,那肯定是座石雕。
所以如今她只能一次又一次自我催眠,「嚴明嵐,其實你不是人,你是石雕。」
可是,車廂再大再舒服也比不上床鋪,再加上旁邊有個桔香,想翻身又不方便,她根本睡不著,腦子不自覺的又繞著秦豫白打轉。
他們明明已經劃清界線了,為何他又要跟她扯些有的沒有的?他這樣擾亂她的心思是什麼意思?
想著想著,嚴明嵐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此時,打鬥聲隱隱約約黏進耳中,當下身子不自覺一僵,豎起耳朵再聽仔細,真的是打鬥聲,她趕緊坐起身。
雖然知道此行危機四伏,但是這幾日很安穩,她總覺得危險還在遙遠的地方,漸漸放下警覺性想些有的沒有的,沒想到一轉眼之間,刀劍近在咫尺,她終於強烈感受到生死可能就在一線之間。
聽著外面的打鬥聲,她無法靜靜等待,小心翼翼靠近門邊,悄悄推開車門探出頭,正當此時,與敵人對戰的秦豫白突然轉頭看向她,眉眼充滿殘酷的冷戾,完全不是她認識的秦豫白。
她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個兒一定看錯了,這只是一時的幻覺,可是秦豫白又不可能站在那兒再讓她仔仔細細看一遍,他忙著跟敵人戰得你死我話,不過從他斬殺敵人的兇狠,分明就是剛剛見到的那個男人,與她認知中的秦豫白南轅北徹……
她感覺身體微微顫抖,她曾看過有關雙重人格的文章,和他一對照,腦海無來由的閃過一個念頭……難道是雙重人格?
她始終深信一件事,世界上沒有人完美無缺,可是秦豫白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很不真實,若說他內心住著兇殘至極的另一個人,她反而覺得他變得正常了。
「姑娘,發生什麼事?」桔香帶著睡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回過神來,嚴明嵐退回來,低聲道:「敵人來襲。」
桔香瞬間清醒過來,急急忙忙便要往外衝,「我出去幫忙。」
桔香自幼跟著尹成練武強身,也懂得一點拳腳功夫,因此尹成讓她跟著嚴明嵐搭一輛馬車。
嚴明嵐伸手拉住她,「他們應付得來,我們出去反而給他們添麻煩。」
桔香瞥了她一眼,「姑娘留在這兒,我出去幫忙。」
嚴明嵐很不服氣,「你不過是三腳貓功夫,哪是外面那些人的對手?」
桔香正想為自個兒辯解,一把利劍從窗子刺入,還好桔香反應夠快,將嚴明嵐推倒壓在身下。
嚴明嵐覺得心跳得好快,決定以後再也不要嘲笑桔香只有三腳貓功夫,不過念頭一轉,又是一把利劍刺進來,桔香反應機靈的抽出隨身短刀刺向對方的手背,對方顯然沒有料到車廂內的人會反擊,不敢再進攻,可是下一刻換成車廂遭到襲擊。
桔香將刀子刺進車廂用以護住身子,空出來的另一隻拉住嚴明嵐,而嚴明嵐也試著抓住東西不讓自個兒成了破布娃娃,只是一次又一次翻轉還是免不了受到撞擊,還好很快就停住了,此時外面的打鬥聲也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簫河的聲音傳進來,「嚴姑娘還好嗎?」
「我們沒事,你們呢?」嚴明嵐和結香隨身帶上自個兒的包袱,一前一後爬出來。兩人看起來相當狼狽,可除了擦傷倒是沒什麼大事。
「我們也沒事,不過我們必須上路了。」簫河手臂上遭人砍了一刀,不過他顯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用塊布簡單的纏裹。
嚴明嵐看了車廂一眼,車廂倒還完整,可是輪軸變形了,唯一慶幸的是,原本拉車廂的兩匹馬被解下來了,現在跟其它馬兒在一起,要不,敵人攻擊馬兒,馬兒就拉著她們衝進山崖了。
「嚴姑娘會騎馬嗎?」
嚴明嵐點了點頭,也許是過去多年逃亡的經歷,父親堅持嚴家的孩子不能不會騎馬,「這會兒就要上路了嗎?」
「對方可能沒料到我們如此難以應付,此次派出來的人不多,若是他們賊心不死,傾巢而出,我們只怕逃不了,還是趕緊離開。一旦進了城鎮,他們就不敢大張旗鼓的擊殺我們。」
「我知道了,上路吧。」
此時簫齊已經牽了兩匹馬過來,嚴明嵐下意識尋找秦豫白的身影,不過,全部的人都到齊了,唯獨不見他的蹤影。
「我們先走,公子和簫允留在這兒斷後。」簫河顯然看出來她在尋找秦豫白。 雖然不放心,但這會兒由不得她,還是趕緊上馬離開此地。
他們到了城鎮、住進客棧已經是隔日申時了。眾人飽餐一頓,便各自進了房間沐浴淨身歇下了。
嚴明嵐躺在床上,還想那個令人顫抖的秦豫白真的是雙重人格嗎?關於思覺失調,又稱作人格分裂,她知道有兩種情況……其一,分裂出來的人格之間知道彼此的存在,稱為「並存意識」,如果並存意識較好的,他們甚至可以內部溝通或進行內部會議;其二,人格之間並沒有察覺彼此的存在,這會導致嚴重的「遺失時間」現象。通常在此分裂現象開始時,原本的人格並不知道:「他」或「他們」的存在,所以即使患者發現自己的記憶有截斷的現象,也無法知道自己有多重人格。
翻來覆去,嚴明嵐怎麼也睡不著。就她所知,理論認為多重人格與童年創傷有關,因為此時正是人格的形成階段。當受到難以應付的衝擊時,患者以「放空」的方式,以達到「這件事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感覺,這對長期受到傷害的人來說,或許是必要的。
換言之,秦豫白是在童年受到很大的傷害,才會生出另外一個人格。
嚴明嵐覺得自個兒很需要透透氣,索性起身套上外友,悄悄出了房間去了院子,沒想到會偶見秦豫白。
她一時怔住了,竟不知如何開口。
「昨夜是不是嚇壞了?」秦豫白的眼神很溫柔。
「我什麼也沒看見。」嚴明嵐直覺的反應道,可是下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個兒說溜了嘴,連忙用雙手摀住嘴巴。
秦豫白溫潤的眸子出現一種淡淡的憂愁,「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連自個兒的心情都不明白,他哪會明白?她什麼也沒說,因為她只想將昨夜所見的秦豫白視為幻覺,只能道:「我累了,要回房安置了,你也早點歇下。」
秦豫白靜靜看著嚴明嵐落荒而逃似的跑回房間,過了半晌,他的眼神轉為陰冷而張揚,「這個死沒良心的丫頭,若非我護著,這會兒你早成了一具破爛的屍首。」
半晌,他唇角邪惡的上揚,「也不知道這丫頭哪兒好,他竟然如此上心,真是個沒出息的傻子!」
接下來嚴明嵐他們再也沒有露宿荒郊野嶺,因此一路平安抵達最靠近盛安的明山碼頭。
他們搭的是官船,官船比商船和客船更安全,水匪看到官船通常不敢輕易生事,除非是存心找朝廷的麻煩,不過,這也表示這艘船很可能不是只有他們這群乘客,還有其它他官員和家眷。
上了船,秦豫白就一直繞著嚴明嵐打轉,深怕她暈船,特地給她準備薑茶和檸檬汁,還約她晚上垂釣,親手給她烤魚……總之百般討好她,可是她始終冷冷淡淡的不想理人,藉口很好,她身子不適。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直到通州,可是這個夜晚靜謐得教人感到不安,以至於她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穩,夢中一次又一次閃過秦豫白那張殘酷冷戾的面孔,然後他一刀刺向敵人的腹部,隨即一抽,鮮血染紅整個世界,接著,她驚嚇的睜開眼睛。
終於擺脫夢境醒過來,她應該鬆了一口氣,可是睜開眼睛卻見到床邊站了一個人,正常人的第一個反應是驚聲尖叫,她當然也不例外,不過對方動作更快,搶先一步伸手堵住她的嘴巴。
「水匪最喜歡你這樣的美人兒,你只要放聲尖叫,他們就會靠過來,你要不要試試?」秦豫白陰冷的目光跳動著一股異樣的興奮,好像很樂意她招來一群水匪的樣子。
是啊,今晩他很想大開殺戒,偏偏沒有人尋上門,這不是很可惜嗎?
嚴明嵐搖搖頭,表明她不會尖叫,他一副很可惜的鬆開手。
「……你到底是誰?」眼前這個人是那一夜看到的秦豫白,但是她私心期待,說不定他只是秦豫白的雙胞胎兄弟。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丫頭,我一路保護你,為了你差一點喪命,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誰!」秦豫白眼睛微微一瞇,像是在考慮如何處置她的樣子。
嚴明嵐彷彿聽見東西破裂的聲音——是她期待落空的聲音,連帶著她的心臟也被重重一擊,沒想到真的是多重性人格疾患。
「你這丫頭的良心肯定被狼叼走了,不知道好好巴結我,還擺臭臉給我看,你是活膩了嗎?」秦豫白凶神惡煞的伸手掐她的脖子,可是見她一絲驚恐的情緒也沒有流露出來,頓覺無趣的將手收回來,不過她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一道勒痕。
「咳……」這個男人下手有夠重,他就不怕失手掐死她嗎?好吧,雖然他看起來就像個殺人魔,一刀砍了某人的腦袋,眼睛也不會眨一下,但是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不會殺她,可能是因為任務還未結束,他好歹要將她送到京城交還給父母。
「這次就饒了你。」可是,他眼中嗜血光芒並未散去。
「你知道不請自來謂之賊嗎?」實話說,她不是不害怕,眼前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死變態的,可是她這個人骨子裡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教她向這個男人低頭,還不如教她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秦豫白顯然覺得她的反擊很有意思,傾身向前,兩人面對面,隔著一個手掌的距離,「你這臭丫頭別使壞,我何必當賊呢?」
「做賊的總是喜歡找理由,你不覺得跟個姑娘家計較很丟臉嗎?」
「我高興。」
嚴明嵐真的無言以對,實在不應該跟一個死變態的講道理。
秦豫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痛得她忍不住皺眉,可是雙眼瞪得更大了,還恨不得幻化成利劍射進他!見狀,他覺得有趣的笑了,不過他的笑容令人從骨子裡生出寒意,「你這個壞丫頭,我警告你別再不知好歹,他還不曾如此費心討好一個姑娘,若是你敢再拒絕他,你就死定了。」
嚴明嵐用力推開他的手,沒好氣的撇了撇嘴,「你可曾聽過「龜笑鱉無尾,鱉笑龜粗皮」?」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等著她迸一步解釋。
「我壞,難道你不壞嗎?」嚴明嵐先指著自己,再指向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半斤,八兩。」
秦豫白顯然很喜歡他們是同一類的人,聲音變得輕快了起來,「既然知道我壞就識相一點,別再惹我。」
「我哪有惹你?我跟你不熟好嗎?」嚴明嵐很想踹人,不過她有一種預感,這只會讓這個死變態更興奮,然後會發生什麼事,她實在不敢想像。
嘖?秦豫白滿是不屑的搖頭,「你將他的心都勾走了,還敢說跟我不熟?你這個臭丫頭果然是個沒良心的!」
「我跟他熟,又不是跟你熟。」
秦豫白的臉色瞬間一沉,「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雖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卻是彼此依賴的共同體,因此否定其中一個等於否定另外一個,難怪那個受了委屈,這個就跳出來……如此說來,還真是她惹到他。
嚴明嵐立即換成一張拍馬屁的嘴臉,「好好好,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是不是可以讓我睡覺了?」
「我的話還未說完。」
嚴明嵐忍不住瞪人飆罵,「你能不能說快一點?你可以一夜不睡覺四處當賊,本姑娘可是很重視睡眠好嗎?睡眠不好,皮膚也會不好,你知道嗎?」
「你這丫頭的脾氣真是糟透了——」
「誰沒有脾氣呢?我的脾氣不好也不壞,只是遇到壞傢伙。」嚴明嵐頓了一下,刻意看了他一眼,「脾氣就會控制不住的往上飆漲,我也很無奈,好嗎?」
秦豫白的情緒了間又轉為高昂,嗜血的眼眸對她充滿了興味,「我早說了,你是個狡猾的丫頭,狐狸都比不上你。」
「謝謝抬舉,我都不知道自個兒比狐狸還狡猾。」
「壞丫頭,狐狸再狡猾也不是老虎的對手。」秦豫白再次捏緊她的下巴,眼神冷酷兇狠,「你給我識相一點,我還能忍著不要一口解決掉你。」
這一次,嚴明嵐一句話也不敢出口,他絕對是一隻兇殘的老虎,而且很喜歡吃肉……她當下立即用雙手抱著身體,儘管她自覺發育還未健全,骨頭比嫩肉還多。
秦豫白張揚的笑了,目光邪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許久,嚴明嵐只是深深的陷在鬱悶當中。她這麼努力想將那個殘暴的秦豫白視為幻覺,而他竟然大刺刺的夜探閨房,還囂張跋扈的認為她理所當然該接受他的雙重人格,而她呢,也順其自然的接受了,這像話嗎?
好吧,她承認自個兒的心臟比尋常人強壯,雖然一開始受到的衝擊不小,但是平靜下來倒也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儘管她不是心理專家,但她認為每個人內心都住著不同於外在的人格,只是這些人格沒有壯大到會跑出來見人,換言之,秦豫白不過是有個跟主人格一樣強大的人格存在。
原本以為到了京城他們會各奔東西,可是今日這個死變態出現在她面前,她等於知道他最大的秘密,除非她死,否則只怕永遠別想擺脫他。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3:11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妄想插手婚事
嚴明嵐可以說是一夜惡夢,早上醒來花了一番功夫為兩眼消腫,用了桔香端來的早膳才像個幽魂似的飄出船艙,可是到了船舷,發現有人早一步佔據那兒。若無其事繼續前進,還是轉身往回走?嚴明嵐還沒想清楚,雙腳就被他的背影拉住了。
此時的他看起來如此孤單寂寞,她不禁猜想,他究竟經歷了多大的傷害才會人格分裂?
她不由得心軟,可是念頭一轉,想到他利用她,她卻傻乎乎的以為他喜歡她,面對他時,內心總有一種揮不去的難堪。
嚴明嵐微微往後一退,覺得還是走人好了,可是還來不及轉身,秦豫白正好轉過身來看到她,兩人四目相對,半晌只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嚴明嵐先跨出腳步走向他。
「我爹娘他們抵達京城了嗎?」他們的航程已經走了三分之二,而爹娘他們早一日出發,走的又是平地,算一下時間應該這兩日就會到達京城。
見她主動走過來,秦豫白歡喜的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你放心,他們一路平安,明日就會進入我的莊子。」
怎麼會有人的笑容如此美好?黑白的世界也會因為他變成了彩色,太不可思議了……是啊,想到昨晚那個死變態就是他,她更覺得不可思議。
嚴明嵐將思緒拉回,半信半疑的問:「你確定?」
「是,我今日一早得到消息。」
「你在這兒如何得到消息?」
「信鴿。」
嚴明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道:「沒見到人,總是無法真正放心。」
「比起他們,我們的處境更為危險。」
追殺令是從京城發出來的,最危險的當然不是在幽州,而是越接近皇城的地方,換言之,此時他們已經進入敵人的攻擊範圍,而他們在明,敵人在暗,他們只能靜待敵人出手。
「這幾日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在等待出手的好時機。」
「出手的好時機?」
「有眼睛的水賊絕不會搶劫官船,若有人膽敢襲擊官船,這是對朝廷的一種挑釁,無論他們的任務是否成功,朝廷必會追查到底,你以為這對他們來說值得嗎?」
略一思忖,嚴明嵐便明白了,「他們在等官船、商船和客船集結在渡口的時候。」
秦豫白讚賞的點點頭,「水賊襲擊商船而禍及官船和客船,這事落到任何官員手上終究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所以,接下來更要提高警覺。」
嚴明嵐無所謂的聳聳肩,「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只是拖累秦公子實在過意不去。」
她已經多活了來這個時代的十二年,日子過得很幸福,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也沒有遺憾。
「我領了皇差,若沒有護送嚴姑娘安全進京,只能怪我自個兒沒本事。不過你放心,除非我死,必會護你周全。」
嚴明嵐搖了搖頭,「不,秦公子還是先自保,不必顧慮我。」
秦豫白的目光轉為深沉,看著她輕聲道:「我絕不會捨下你。」
心臟突然跳得好快,雖知這是他的職責所在,但心還是禁不住生出漣漪。
嚴明嵐心慌意亂的微微撇開頭,「謝謝秦公子,我會努力不給你們添麻煩。」
頓了一下,秦豫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那個,昨夜……我對嚴姑娘有所失之處,還請見諒。」
「我不記得昨夜秦公子有何失禮之處。」就她的認知,昨夜聞入艙房的人根本不是他,失禮的人自然也不是他。秦豫白又是一頓,語氣晦澀的道:「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我知道。」她真的很難將他們視為同一個人。
「相信我,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我相信你。」雖然那個死變態好像很想宰了她,可是她也看得出來「他」很保護眼前這個美好的主人格,主人格不會傷害她,「他」就不會傷害她。
秦豫白聞言一怔,沒想到她毫不遲疑的相信了。
「若是哪日我不小心踹了……你一腳,你不要生氣。」勢必要先說清楚,他的第二人格也許不會傷害她,但是那張臭嘴遲早會激怒她。
秦豫白開心的笑了,很溫柔的應了一聲好。
嚴明嵐傻了,她威脅一腳踹在他身上,他竟然笑得好像撿到寶,這是什麼道理?
秦豫白當然不會告訴她,是她毫無芥蒂的接受他是雙面人,他感覺他們之間比以前更親近了,這當然是好事。
不管他在樂什麼,嚴明嵐倒是很清楚的感覺到一件事……他們的關係改變了,不過問她是什麼關係,她自個兒也說不明白,只是過去一直存在於他們之間的距離沒了。
「我進去了。」她覺得自個兒還是趕緊落跑吧。
「晚上我們一起垂釣,很有意思,你一定會喜歡。」
嚴明嵐略一遲疑,點了點頭,「可是我不會釣魚,只會烤魚。」
這會兒秦豫白笑得更燦爛了,「我釣魚,你烤魚。」
這個男人的笑容實在太犯規了,竟教周遭的世界黯然失色……嚴明嵐抖了一下,匆匆道了聲去準備晚上燒烤的醬料,趕緊轉身跑了。
* * *
雖然在秦豫白的警告下,嚴明嵐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危險隨時會找上門,可是當事情發生的這一刻,她還是忍不住想大聲抗議,為何挑在船上?四周都是水,這不是教她無處可逃嗎?
這會兒她深刻的體會到秦豫白所謂的好時機,因為今夜風平浪靜,即使這兒不是渡口,許多船隻都停泊歇息,有官船、有商船,也有護衛船,更有客船,總之,水賊從四面八方湧上船隻,人人荒亂逃命,只怕還沒落到水賊手上就先摔倒在地,慘遭眾人踐踏而死。
她實在不知往何處,可是不逃,水賊的刀子就劈過來了……她是不是今晚會死在這兒?
早知道她應該留在艙房,也許還不會死得這麼快。
念頭一轉,她就落入某人強而有力的懷抱,而剛剛要一刀砍了她的水賊被人一劍刺進心臟,當場血濺斃命。
她不曾看過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死在面前,真的嚇壞了,一時之間竟然呆住了。
「真有出息,站在這兒迎敵也不想逃跑。」秦豫白冷冽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這個死變態的怎麼又出現了?她不應該抱怨,他剛剛救了她一命,「……情況有點亂,我在想應該如何逃跑。」
秦豫白嗤之以鼻,冷冷的嘲弄道:「若非我及時出現,你還沒想到,小命已經交代在這些水賊的手上。」
「……我一時嚇到了不行嗎?」
「你不是膽子很大嗎?」
若非這會兒逃命要緊,她絕對會不客氣的直接踹他一腳,告訴他,別以為他是個死變態就可以在我面前囂張。嚴明嵐緩了口氣道:「你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我們要如何脫身?」
「我們要準備跳水了。」秦豫白帶著她連砍了三名水賊,而且刀刀一擊斃命,害她好想吐,不過還來不及做出噁心的反應,他們已經來到船邊。
「你說什麼?」嚴明嵐下意識的回頭抓住他的手,「你在說笑吧?」
秦豫白低頭看著她,邪魅冷冽的目光嘲笑著她,「不必擔心,在你沉下去之前,我會抱緊你。」
嚴明嵐真想出髒口罵人,誰要他這個死變態抱緊她,可是在深不見底的江河面前,她很孬種的再問一遍,「你真的要我跳進海裡?」
秦豫白懶得廢話了,直接伸手一推,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前已經撲通入了水,江水刺骨寒冷,她覺得沒有沉入江底也會冷死,若是嚴冬,她肯定會變成一道景色——冰雕。
這會兒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她應該趕緊決定往哪兒游,不過就在此時,秦豫白已經追上來了,並伸出一條胳膊從後面圈住她。
嚇了一跳,她急忙想開口說自個兒會泅水,只要他指示一個方向就好了,他的聲音卻宛如鬼魅傳來——
「別擔心,我會負責。」
什麼負責?嚴明嵐當然沒有時間追問,秦豫白已經拖著她往前游,還好距離不是很遠,他們就游到一艘小船船邊,接著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整個人提上去。
離開水面,刺骨的江風如針一般扎進毛細孔,她差一點尖叫,還好須臾之間,一條厚棉被就將她包住了,緊接著有人送上一碗薑茶,她直覺的就接過來灌進嘴裡。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自個兒活過來了,終於有機會打量小船,還有站在小船上的人,這些人年紀都不大,可是從他們身上透露出來的冰冷肅殺之氣,不難猜測出他們的出處——鐵衣衛。
此時秦豫白已經披著氅衣坐在嚴明嵐身邊,站在他旁邊的是此次負責支援的凌方。
「大人,對方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大。」
秦豫白看著一片混亂的江上,若有所思的道:「京中權貴確實很難找到這樣的戰鬥力,不過,這些人的身手都很普通,不像是經過嚴厲的訓練。」
「難道只是一般的水賊?」
「這不是不可能,故意放出官船或商船上帶有大批金銀的消息引出水賊,水賊自然會成為他們手上的一把刀,不過水賊看重的是金銀之物,只要交出金銀珠寶,倒也不會跟人命過不去,所以其中應該是混進了幾個真正的殺手。」
凌方上前一步,留心觀看四周變化。
沒有多久,江面漸漸恢復平靜,在各艘船的護衛齊心反擊,水賊終於撤退了。
嚴明嵐轉頭看著秦豫白,此時的他看起來好像恢復正常,不過溫潤中隱隱透著一股陰晦的氣息,這又讓她不確定眼前的他是主人格,還是第二人格。
「你有問題?」
「你是不是早猜到他們今晚會發動攻擊?」見到眼前情況,她就知道他早在幽州時就安排好了,可是,他怎能如此準確算到對方在哪兒襲擊?
「我說過了,他們在等待出手的時機,而最好的時機就在最後這幾夜,可是若挑在渡口碼頭,那附近通常有兵營不利於水賊襲擊,因此今夜這種情況最合適。
嚴明嵐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成叔他們呢?」
「不必擔心,有人護著他們。」秦豫白可不會告訴她,尹成他們應該一直待在船上,事實上這也是最安全的方法,畢竟水賊的身手普通,尹成有足夠的能力護著妻女,至於水賊當中混進來的殺手,因為不確定他帶回來的有誰、相貌如何,目標只會鎖定他,對其它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他們不會再輕易出手了,哪來那麼多水賊可他們所用?」
嚴明嵐明白的點點頭,「既然想拿水賊當擋箭牌,一次還成,再來一次就令人生疑。」
「其實,你這丫頭很聰明嘛。」秦豫白歪頭瞅著她,眼中閃爍著邪魅冷冽的光芒,她一眼就確定眼前是那個死變態,不過剛剛有幸逃過一劫,她懶得跟他耍嘴皮子了。
凌方得到船上的人打過來的暗號,回頭道:「大人,敵人確實清空了,卑職送你們回船上。」
秦豫白點了點頭,凌方立即命人將小船駛向官船。
* * *
三日後,嚴家一家終於在京城團聚。
秦豫白安排他們暫時住在莊子,環境清幽舒適,還有僕婢伺候,唯一的缺點是皇上未召見之前,他們哪兒也不能去,這根本是變相的軟禁,不過全家能夠在一起就夠了,他們倒不介意失去短暫的自由。
此時,秦豫白悄悄的進宮面聖,細細稟報這一趟幽州之行的發現,還有一路上遭遇到的攻擊。
「你離開京城不過三個月,怎麼瘦了一圈?幽州的飯食不好嗎?」聽見皇上此時關心的言語,任何人都會想到傳言……他迷得皇上神魂顛倒。
其實,梁玄睿只是在他身上看到另外一個人的身影——秦豫白的生母雲嫣然……一個柔情似水、艷冠群芳的女子,而秦豫白跟生母有八九成相似,梁玄睿看著他總會想著心愛的女子。
這一點秦豫白一直都很清楚,因為皇上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提起生母,而此時皇上會特別溫柔幸福,也因為生母,皇上給他機會進鐵衣衛,提拔他、寵信他,只是他並不清楚皇上與生母究竟是何種關係。
「卑職若是胖了一圈回來,皇上還以為卑職去幽州只會吃喝玩樂。」
「朕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嗎?」
「皇上想知道卑職在幽州如何,當然只能看卑職變胖了還是變瘦了。」
「可是你好歹多吃一點,別痩上一圈,好像朕苛待你。」
「皇上就當卑職對幽州的飲食不習慣。」
梁玄睿收起打趣的心情,終於進入正題,「你如何確定第一批襲擊你們的是在幽州落戶的難民?」
「雖然蒙著面,但是眼睛和身形足以洩露他們的身分。」
「第二批的確實是一般的水賊?」
「是,不過混進幾個北齊勇士。」後面這一點,秦豫白並未告訴其它人,一來是沒有證據,二來是北齊勇士的身分太過敏感,越少人知道越好。
梁玄睿的神情轉為冷峻,「你如何得知?」
「他們的身手跟第一批的難民一樣。」
雖然難以置信,但是梁玄睿很快就面對問題,「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卑職不敢妄議。」先不論對方殺人的動機何在,此事明顯指出一個事實……有人勾結北齊,得到北齊提供武力援助。
可是他仔細琢磨過皇上後宮的妃族,以及她們名下或負責養育的皇子,還有連結的權貴,這些家族擁有的勢力等,如何也想不透誰有如此大的本事和動機與北齊勾結。
梁玄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別學那些老臣跟朕打馬虎眼,說吧。」
「卑職真的想不明白,不敢妄議。」
略一思忖,梁玄睿戲謔的瞥了他一眼,「除了安國公府,如今權貴當中還真的沒有哪一家能夠教北齊高看一等。」
「皇上高看安國公府了。如今安國公府也只有卑職領了皇差,而卑職也不過是小小的鐵衣衛副指探使,不是位高權重的大臣,更沒有沾上兵權。安國公府在權貴當中只有名聲,沒有實力。」
「但是朕最信任的是安國公府。」梁玄睿自認為在平衡權貴方面是很有手段,京中各家權貴實力相當,沒有哪家可以壓得倒另外一家,反倒是安國公如今位於權力中心的外圍,更顯得安國公府的地位超然,各個皇子所代表的勢力都想拉攏。
「卑職多謝皇上對安國公府的信任。」
「好吧,先撇開京中權貴不說,你覺得寧王世子呢?」
「寧王世子只怕是遭人利用。」
梁玄睿嘲弄的勾唇一笑,「梁士祺是一隻小狐狸,你以為他會輕易遭人利用嗎?」
「卑職以為這要看寧王世子所求為何。」
「你還派人暗中盯著他?」
「沒有,這不是卑職職責所在,卑職已經將此事交給錦衣衛了,不過,卑職認為寧王世子想要的應該是幽州通往北齊的商道。」
「幽州通往北齊的商道?」
「是,從京城返回北齊的商隊在盛安待了五日之後,寧王世子也隨之返回燕州。」
「寧王府真有那麼窮嗎?」梁玄睿一直覺得這是自個兒的弟弟示弱的手段。
「若是寧王府那些御賜的金銀器物可以用,寧王府應該不會太窮了。」御賜的東西看起來很氣派,可是皆登記在冊不可以隨便變賣,真要走到變賣的情勢,那已是不管不顧了,皇上因此怪罪責罰害得子孫遭到皇上厭棄,那也只能認了。
「朕是不是對這個弟弟太小氣了?」
嚴格說起來,是先皇對寧王太過狠心,不過先皇初建江山時深怕寧王會給皇上添亂,而這要怪寧王自個兒沒出息,最大的本事就是扯後腿,先皇索性將寧王放到不會過於富有也不會過於貧瘠的燕州。
秦豫白避重就輕的道:「藩王太富有或者太窮都不好。」
梁玄睿輕輕敲著書案,半晌,顯然鬆動的道:「這事容朕細細琢磨,不過你說說看,應該從何查起?」
秦豫白想了想道:「卑職以為應該從那支北齊的商隊下手。」
梁玄睿略一思忖,明白的點點頭,「這支商隊很可能還肩負傳遞消息的任務,從這支商隊身上才能找出線頭。」
「是,雖然這支商隊明面上很難教人查出端倪,但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他們在京城不可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這事你要多費點心,朕要看看誰的野心如此之大,朕又是如何養出白眼狼。」梁玄睿的目光轉為嚴厲。
「是,卑職遵旨。」
「石閔俊和安平可好?」
「卑職看他們一家人感情很好,至於其它的,皇上還是親自確認,如今他們一家人暫時安置在卑職的莊子上。」
「你儘快安排,朕在皇家別莊見他們。」梁玄睿的話剛剛落下,總管太監溫喜便送上一塊皇家別莊的通行令牌。
秦豫白怔愣了下,接過通行令牌。皇家別莊可以說是皇上的私人莊子,皇上遇有重大決策或是煩心之時,往往在那兒待上一、兩日,皇上不去,後宮嫁妃也不準踏進那兒一步,因此那兒戒備森嚴。
「卑職安排妥當之後,再進宮護送皇上去皇家別莊。」
梁玄睿一掃剛剛的嚴厲,神情轉為輕鬆愉悅,「好了,這會兒可以說說你要什麼賞賜了。」
「請皇上賜婚。」
梁玄睿驚訝的挑起眉,「你不是還不想成親嗎?」
「卑職只是想娶自個兒想娶的姑娘。」
「朕早就答應過你了,你可以為自個兒的親事作主。」
「卑職想讓喜歡的姑娘嫁得風風光光。」
「是嗎?朕還以為你擔心有人搞鬼。」
秦豫白沒有辯解。安國公夫人想插手他的親事早不是秘密,不過,即使沒有皇上的承諾,父親也不會讓安國公夫人擅自作主他的親事。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
「卑職請求皇上賜婚時,皇上就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梁玄睿顯然猶豫不決,可是一想到心愛的女人,想著……終究點頭應允了,「朕答應給你賜婚,不過,可別教朕等太久了。」
秦豫白趕緊行了一個大禮,「卑職謝皇上恩典。」
* * *
秦老夫人看著安國公夫人送來的畫像,一個個美得像天仙似的,可是看一眼介紹她的小字,哪一個配得上安國公府的嫡長子?
嘆了聲氣,秦老夫人惱怒的對著伺候的蘇嬤嬤道:「敏之都已經說了,他不爭國公府的爵位,可是你看她還是不放心,挑的不是小門小戶就是庶出的,這不是明擺著防著敏之嗎?」
「老夫人別生氣。」蘇嬤嬤送上一盞茶,「皇上寵信大少爺,國公爺又遲遲不肯上書請封二少爺為世子,國公夫人難免心有疑慮。」
秦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盞,用手絹輕拭唇角,「若是老二有出息一點,國公爺早就上書請封世子了。」秦老夫人很了解兒子的心情,他一直很自責安國公府到了他手上已經弱下來了,若是不選個有出息的繼承爵位,安國公府到了下一代只會完全淡出京城權貴的圈子。
「二少爺是個好的,他不願意跟大少爺爭奪爵位。」
「這我也知道,老二性子像國公爺,只求安穩,老大就不同了,明明可以安安穩穩待在禁衛軍,他偏要進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的鐵衣衛。」
「大少爺是個爭氣的。」
秦老夫人不悅的推開案上的畫像,「你將這些畫像全扔了。」
頓了一下,蘇嬤嬤中肯的道來,「老奴覺得國公夫人選這些姑娘有些道理。」
秦老夫人微微眉,等著她進一步解釋。
「大少爺若娶個有勢力的少夫人,她能夠容忍大少爺不爭奪爵位嗎?大少夫人是個沒主見的,安國公府才會安寧。」
沉默了半晌,秦老夫人無奈的道:「這個道理我明白,但總不能因為擔心大少夫人是個會爭會鬧的,就勉強敏之娶個小門小戶或庶出的吧。」
「這些姑娘看似小門小戶或是庶出的,但也不見得不好,老夫人不妨派人一一打聽,說不定能挑個出色的。再說了,國公夫人既然已經將畫像交給老夫人,若是老夫人連問都不問,直接扔了,這不是給國公夫人難堪嗎?老夫人至少問一下大少爺的意思,也許大少爺真能瞧上一、兩個。」
秦老夫人想想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不過還來不及教蘇嬤嬤收起,便聽見菱花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大少爺回來了。」
秦豫白大步走進屋子,看到激動含淚望著他的祖母,先恭恭敬敬地請安,接著撒嬌的窩在她腳邊。
「怎麼又瘦了?」秦老夫人心疼的摸著他的臉。
「孫兒太想念祖母了。」秦豫白溫柔的笑容輕而易舉就擄獲秦老夫人的心。
「油嘴滑舌,以為祖母不了解你嗎?你啊,肯定挑食,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以後索性將蔣大廚帶出門。」
「若是蔣大廚跟著我出門,祖母豈不是要挨餓?」秦豫白確實是個嘴刁的,這一點跟秦老夫人一模一樣,因為五歲之後他就送到秦老夫人身邊,可以說是她一手養大的,吃食喜好自然跟秦老夫人一樣。
「沒了蔣大廚,蘇嬤嬤也行啊。」
「孫兒倒是忘了蘇嬤嬤的廚藝不輸蔣大廚。」
「大少爺千萬別這麼說,蔣大廚可是宮裡出來的御廚,豈是老奴能與其相比?」蘇嬤嬤急忙道。
秦豫白聞言輕聲的笑道:「蘇嬤嬤是怕蔣大廚跟前跟後嗔著拜師學藝吧。」
「你別逗蘇嬤嬤了,她是真的怕了蔣大廚,蔣大廚為了學她的碧玉糕,整整纏了她一個月,有一天晚上還躲在路上攔住蘇嬤嬤,嚇得蘇嬤嬤以為見鬼了。」
「蔣大廚就是個倔脾氣的,若有人能做出他喜歡的吃食,他就會想拜師學藝。」
「老奴不過是懂得幾道家鄉的甜點,哪有資格當蔣大蔚的師傅。」蘇嬤嬤狀似不經意時看了一眼案上那疊畫像。
秦豫白順著蘇嬤嬤的目光一看,微微蹙起眉頭。
見狀,秦老夫人當然是趁機道來,「這是國公夫人為你挑選的,祖母看過了,各個嬌艷動人,就是身分不太令人滿意,不過總是她的心意,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秦豫白不發一語的起身拿起那些畫像走出去,丟給了常安,常安立刻明白喚人拿來炭盆,當著滿院子丫鬟婆子面前,一張接著一張燒了。
看著畫像燒成灰燼,秦豫白眼中閃過一道寒意,以為他還是那個無能反擊的孩子嗎?她再如此無知,總是要付上代價的。
秦豫白若無其事的回到屋內,秦老夫人看著他張開嘴巴又閉上。
秦豫白彷彿沒瞧見,接續先前的話題,「祖母應該知道,皇上准我自行決定親事,祖母請國公夫人別為我的親事費心了。」若非安國公夫人恨不得摧毀他,他從來沒想過要拿自個兒拼死拼活的功勞換取這種微不足道的賞賜。
「祖母當然知道,可是相看媳婦乃至下聘、過禮都得由你父母親出面。」
「皇上已經答應賜婚了。」
「什麼?」秦老夫人太驚訝了。除了皇子,皇上從來不給人賜婚。先皇曾經說過,皇上出面保媒,這姑娘家如同得了一道護身符,夫家若是惹她不開心,她動不動拿皇上壓人,皇上豈不成了罪人?
若夫妻不同心鬧不愉快,礙於皇上顏面又不好和離,皇上沒能成就一對佳偶,反而製造出一對怨偶,這又是一個罪過。所以,別說皇上不喜歡給人賜婚,一般人也不喜歡皇上插手親事。
「因為我差事辦得好,皇上答應給我賜婚。」秦豫白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可是秦老夫人還是心存疑惑。
「皇上真的答應給你賜婚?」
秦豫白用力點點頭,「皇上真的答應我了,祖母可以放心。」
「若是皇上賜婚,國公夫人不答應也不行,可是,」秦老夫人嘆了聲氣,「你們的關係只怕要變成仇人了。」
「我們的關係只怕早就是仇人了,我就是委屈自個兒討好她,她也不會因此不為難我。」秦豫白的聲音很輕很柔,可是透著一股陰森森的冷意。
秦老夫人想勸他不要跟國公夫人對幹,這對他沒有好處,畢竟她是他名義上的嫡母,她一個孝字就可以鬧得他不得安寧,可是張開嘴巴半晌,繞在舌尖打轉的勸說還是咽下了。
這孩子在人前一直都是溫文儒雅,沒有人不喜歡,倒是藍玉欣愛與人斤斤計較,人緣不佳,他們母子鬧不偷快,她還不見得能佔到優勢。
「祖母不必擔心,她不來找我麻煩,我也不會與她過不去。」秦豫白從來沒將藍玉欣放在眼裡,她在他眼中就是個無知的女人,看不清楚國公府的爵位一點價值也沒有,還不如他將來上戰場拚搏,給自個兒掙爵位。
秦老夫人輕輕拍了拍他的手,「你是好孩子。」
秦豫白眼神閃過一抹冷冽,他曾經是好孩子,可是那個女人逼著他變成了可怕的雙面人,不過沒關係,總有一日,她曾經對他做過的事,他會一一還給她。
【第十二章】 蛛絲馬跡洩真相
「這個孽子!」匡啷一聲,安國公夫人藍玉欣氣得拿起手邊的茶盞往地上一摔,瞬間碎了一地。
「我就知道,他如何捨得放棄安國公府的爵位?不過是嘴巴說說,真當我是傻子,那麼容易上當嗎?」
雖然早料到那個妖孽看不上她挑選的姑娘,可她還是想試上一試看看他有何反應,沒想到他毫不留情地踐踏她的面子,故意當著丫鬟婆子面前將那些畫像全燒了,如今國公府上上下下都在笑話她。
「大少爺也許只是看不上夫人挑選的姑娘。」魯嬤嬤自幼伺候藍玉欣,可是一點也不贊成她的作法,大少爺若真的娶四品官的女兒,夫人這個嫡母只會落個惡名,畢竟大少爺佔了嫡子名份,如今又深受皇上寵信,就是娶公主、郡主也成。
藍玉欣惡狠狠的一瞪,「你以為他是傻子嗎?若他無意爵位,難道他能娶個國公府的嫡女嗎?」
「大少爺也沒說要娶國公府的嫡女。」
藍玉欣冷哼一聲,「你等著吧。」
這時,大丫鬟雨花走上前,遲疑的道:「夫人,奴婢聽見一事不知是否該說。」
藍玉欣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有話直話,幹啥遮遮掩掩?」
「我剛剛聽見明德居的丫鬟在閒聊,好像皇上要給大少爺賜婚。」
「你說什麼?!」藍玉欣激動的站起身。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無意間聽見丫鬟在閒聊,應該是大少爺告訴老夫人的。」
藍玉欣搖著頭,像是失魂似的呢喃,「不可能,皇上不會給皇子以外的人賜婚。」
魯嬤嬤也知道確實如此,連忙吩咐雨花再去明德居打聽清楚。
「夫人,這必是誤會,皇上不至於如此寵愛大少爺,連祖制都忘了。」魯嬤嬤安撫的攙扶藍玉欣坐下。
「不對,皇上是明君,從來不會為了某個人壞了規矩,就拿妍嬪娘娘來說,皇上再寵愛娘娘也不曾允過娘娘回家探望父親……對了,先皇確實說過不為皇子以外之人賜婚,但並未明文規定,皇上給他賜婚,誰也不能說不可以。」藍玉欣用力抓住魯嬤嬤的手。
「夫人忘了嗎?太后最敬愛先皇了,如何能允許皇上壞了先皇的規矩?」
「對哦,我怎麼忘了呢?」藍玉欣頓時緩了一口氣。
「皇上答應了又如何?只要太后那兒不鬆口,皇上終究要改變心意。」
這會兒藍玉欣徹底放心了,因此雨花打聽消息回來,得知皇上賜婚乃秦豫白用功勞換來的賞賜,藍玉欣也不再激憤難平,甚至揚言道:「他不肯乖乖的選一個,我會讓他識相一點。」
* * *
在嚴明嵐認知當中,皇上是喜怒無常的存在,他的一句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看誰不順眼,隨便弄出一個罪名就可以砍了對方的腦袋,總之她對皇上的印象不太好,
無關他是否殘暴不仁。所以對於面聖一事她是不安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擺出父親摯友的姿態,父親雙膝剛剛跪下來請罪,皇上就上前將他扶起來,還親切的一一問了他們三個孩子的名字,給他們貴重的見面禮,然後,他們三個就被趕出來了。
許久,嚴明嵐都無法回過神,他們長期以來的躲藏竟以這種方式落幕,是不是太不符合邏輯了?好吧,她不清楚父母遭遇多少次生死存亡,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不過,早知道事情如此輕飄飄的結束了,爹娘過去何必藏得如此辛苦?
「丫頭,你還好嗎?」嚴明清從來沒見過姊姊如此沉重的表情。
「我們真的沒事了嗎?」嚴明嵐當然很高興事情輕輕鬆鬆了結,可是落差太大了,感覺很失落又很不真實。
「皇上不會為難爹娘。」嚴明清是個直截了當的人,感覺到什麼就認定什麼,不像嚴明嵐一件事情可以翻來覆去研究出多種可能。
「你確定?」
「若是皇上會為難爹娘,何必對我們如此客氣?」嚴明清左看看右看看,相隔十步就有一名侍衛,聲音轉為低沉,「你知道這是哪兒嗎?皇上的私人莊子。」
「我知道啊,這是很適合軟禁的地方。」
「嗄?」
嚴明嵐忍不住搖頭嘆氣,真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為何不會轉彎呢?
「你能不能多多使用腦子?這兒的戒備如此森嚴,我們出去不成,人家進來也不成,你說這兒好嗎?在我看來,這兒不過是最頂級的牢房,別說在這兒住上一年,就是幾日我都懷疑自個兒會窒息而亡。」
頓了一下,嚴明清的態度轉為謹慎,「沒有這麼可怕吧。」
「你已經遭到軟禁還覺得不可怕,你真是我見過最不可思議的一種人。」
嚴明清懊惱的一瞪,「你才不可思議,好嗎?」從小跟姊姊鬥嘴,他已經很習慣她冒出奇怪的詞句,也都能懂她的意思。
一頓,嚴明嵐認同的點點頭,「我確實不可思議。」她是穿來的,若是還像他一樣的腦子,她還不如直接撞牆,實在太丟臉了。
嚴明清真的是啞口無言,這個丫頭從小就很怪,而且怪得理直氣壯,反倒一副別人都不正常、腦子有問題的態度,真不知道她哪來如此強大的信心。
「清哥兒,我不是要打擊你,可是以後在京城生活,你的腦子一定要振作一點,多想一點,要不,你給我留在家裡種草藥算了,免得我成日擔心你遭人算計。」
「我、我又不是笨蛋,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楚。」嚴明清當然清楚自個兒的弱點,但是老讓這丫頭視為需要照顧的孩子,他真是鬱悶。
「你們放心,皇上不會為難石大人和郡主。」秦豫白不好意思繼續偷聽了。他也知道這種行為很失禮,可是他還要護送皇上回宮,不能走開,耳朵又太敏銳了,不能不聽。
說真格的,他很難想象他們是龍鳳胎,一個聰明狡猾,一個憨厚直率,實在相差太大了,不過,他們的感情真好,她對弟弟的疼愛維護尤其令他嫉妒,何時她也能如此對他?
姊弟兩人同時轉身一瞪,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大刺刺的站在那兒偷聽?
秦豫白自顧自的接著道:「我不清楚當初發生何事,可是皇上絕不會軟禁你們,只是給你們備下的宅子還沒收拾好,必須等上幾日。」
「給我們的宅子?」
「一間四進的宅子,有足夠的空地供種植草藥。」
嚴明嵐一時怔住了,這幾日她還跟他們商量是要直接買房子還是租房子呢。
這些年爹買賣藥材,再加上她的藥丸,還有賣了藥方,他們家有一筆積蓄,可是京城的房子真是貴死人了,符合她的需要可以供她種植草藥的,至少要四進的宅子,再置辦傢俱,二千兩跑不掉,這倒不成問題,問題是日子長得很,兩個弟弟又要讀書,身上不能不留點銀子,實在難以抉擇,沒想到……這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議!
「我看過宅子了,位於西區學士巷,那兒住的皆是文官。」
「真的是皇上給我們的嗎?」
「皇上召你爹娘回京,豈會不管你們在京城的生活?」
這會兒嚴明嵐真的放心了,皇上不會對爹娘不利,不過她還有個問題,「我爹娘還有危險嗎?」
「對不起,我不清楚當初發生何事,使得石大人和郡主不得不遠離京城,因此不能保證他們已經脫離危險,不過今日見了皇上,該說的都說了,藏在暗處的敵人似乎也沒有取他們性命的必要了。」
「是啊,該說的都說了,可是有何意義呢?」她一直有個疑問,皇上為何要找爹娘回來?眾人以為娘親逃離京城是因為不願意和親,根本不清楚娘親無意間偷聽見的事,皇上想必也是如此,而皇上不至於至今還要追究娘親拒絕和親的罪,先皇又沒下聖旨。所以啊,她合理懷疑爹娘的故事有所隱瞞,這也是皇上找爹娘回來的原因所在。
「別想太多了,若是能說,你爹娘必會告訴你。」
「我知道,可是有惑不解,太難受了。」
「人生難免有惑不解,若你總是耿耿於懷,豈不是自找苦吃?」
「我知道啊,可是腦子不聽使喚,我還能如何?」嚴明嵐無奈的敲了敲腦袋瓜,雙手一攤的聳聳肩,她就是喜歡胡思亂想,這是她的生活樂趣。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喜歡她,真的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她身上彷彿有一種魔力跟她在一起,開心就會很自然而然鑽進骨子裡。
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輕輕一笑就可以挑動人心,若是笑得燦爛一點,不想對他流口水都難啊!
嚴明嵐抖了一下,正了正自己,「你別笑我,這種事你應該也免不了。」第二人格出場,主人格想必阻止不了,這不也是一種腦子不聽使喚嗎?
怔愣了下,秦豫白看著她的目光轉為熱烈,她真的很特別,自然而然接受他是個雙面人,沒將他視為妖孽。
嚴明嵐感覺到氣氛變了,某人的目光令她心跳加速……她突然很想念那個死變態,若是面對他,她就不會如此不知所措。
嚴明清一會兒往左看,一會兒往右看,從這個看到那個,越看越惱,這兩人是不是太過旁若無人了?他看起來如此不醒目嗎?
「慢著,你們兩個是不是應該歇會兒了?」嚴明清孩子氣的擠到嚴明嵐身邊,低聲對她抱怨,「不是說你們兩個不熟嗎?」
「……我去找雍哥兒,這會兒他應該睡醒了,沒見到娘親就會吵著找我,芳姨應付不來。」嚴明嵐解釋不清與秦豫白究竟是何種關係,還是趕緊閃人。
「丫頭,等等我。」嚴明清充滿防備的看了秦豫白一眼,趕緊追過去。
相隔十八、九年再度聚首,梁玄睿沒有急著問東問西,而是要求紀香凝煮茶。紀香凝很專注的煮茶,時光彷彿回到過去,當時他們三個、秦少陽……如今的安國公,還有雲嫣然老是湊在一起,有人練劍、有人對弈、有人煮茶,當然,煮茶的人永遠是紀香凝,而雲嫣然永遠是下棋的其中一位。
「安平煮茶的手藝至今無人能及。」梁玄睿看著紀香凝行雲流水的煮茶手藝,忍不住發出讚歎。
紀香凝雙手泰上品茗杯,笑著搖搖頭,「皇上,安平已經許久不興此道,手藝如今遠遠不及伺候皇上的宮人。」
梁玄睿先聞茶香,再品茶,滿意的點點頭,「無論多少年,安平就是安平。」
「皇上高看安平了,安平如今最擅長的是針線,為夫君和孩子們做衣裳,這是安平最開心的事。」紀香礙甜蜜的看了身邊的嚴其俊一眼,始終沉默的嚴其俊很有默契的轉頭看她。
見狀,梁玄睿很羨慕,也很心酸。曾經,他和婕兒也是如此,可是命運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他們失去彼此。
梁玄睿故意板起面孔道:「阿俊,安平為了你吃盡苦頭,你可知罪?」儘管已改名叫嚴其俊,他仍是以舊時的稱呼喚他。
嚴其俊連忙跪下,「草民知罪。」
「朕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去禁衛軍,三年之內掌握禁衛軍。」
「皇上……」
梁玄睿舉起手打斷他,「你可別告訴朕,你的本事已經丟了,就朕所知,能夠輕易越過白長山進入北齊做藥材買賣的也只有你,這就足以證明你的身手還在。姑母身子不好,日日念著安平,你們不能再離開京城了。父皇念著姑母的功勞並未奪走安平的位號,安平還是郡主,你若是繼續買賣藥材,姑母一輩子都無法接受你。」
嚴其俊確實有這個打算。
「你手上應該有不少人手,那種事就交給他們。」
嚴其俊知道自個兒無法推辭,不為皇命,也為了一家人,於是恭敬的行禮道:「卑職謝皇上恩典。」
梁玄睿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終於導入主題,「好啦,你們應該知道朕要你們回來的理由吧。」
紀香凝點頭道:「為了安平留給皇上的那封信。」
梁玄睿點了點頭,「你可以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這事要從安平去奇石洞說起……」紀香凝的故事如同嚴明嵐所知道的情節,只是最後多了這麼一段,「安平覺得那個宮女的聲音似曾相識,可是想必互動不多,如何也想不起來是一位,直到安平準備離京方才確定一事……此人來自東宮,可惜無法確定是哪一位娘娘身邊伺候的人。對方想必是擔心安平從聲音認出身分,所以一路追殺我們。」
半晌,梁玄睿緩緩吐出聲音,「因為出自東宮,你才會懷疑對方要殺的人是嫣兒,趕緊派人送書信給朕,教朕派人保護嫣兒。」
「安平覺得對不起皇上,皇上將雲姊姊交給俊哥哥保護,而俊哥哥為了安平不能不離開,即使俊哥哥也有能力保護雲姊姊,但安平總覺得有責任將此事告訴皇上。」
「可是,還是來不及。」頓了一下,梁玄睿難掩悲傷的主動道來,「當朕收到你的信時,嫣兒已經在前往西北的途中遇到盜匪,阿陽為了護住婕兒,與婕兒雙雙跌落山崖,後來為一位獵人所救,一個月後方才回到京城。因為如此,嫣兒不得不嫁給阿陽,來年生下兒子,不到三個月就病逝了。」
怔了半晌,紀香凝難以置信的道:「雲姊姊怎可能因為如此就嫁給陽哥哥?陽哥哥從小就定下一門親事,若是因為她害人家姑娘遭到退親,雲姊姊一定不會同意,而雲姊姊更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委屈自個兒當妾。」
「阿陽兩個都娶,嫣兒成了阿陽的平妻。」
「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紀香凝還是不相信,他們都知道雲姊姊很愛皇上,即使她的出身只能得到太子良娣的名份,她也義無反顧,還說了,不嫁睿哥哥,寧可絞了頭髮當姑子。
「朕也不敢相信,為何她不相信朕呢?即使他們在山裡待了一個月,朕也相信他們是清白的,可是朕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連一個安慰的解釋都沒有。」想起此事,梁玄睿還是心痛不已。
紀香凝像個孩子似的無助的看著嚴其俊,雲姊姊是那麼堅貞的一個人,猶記得當時她對天發誓非卿不嫁的身影,如此絕美動人,如何願意背棄自個兒的誓言?
嚴其俊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想起一事,「皇上,卑職有一事不知該說與否。」
梁玄睿收起沉重的心情,「什麼事?」
「卑職帶郡主離開京城時,雲姑娘好像有身孕了。」
「什麼?!」梁玄睿震驚的瞪大眼睛。
「當時雲姑娘經常護著肚子,而且除了上皇恩寺祈福,幾乎不出門,這事世子爺……安國公應該也知道。」
梁玄睿無法理解的搖著頭,「阿陽沒告訴朕。」
嚴其俊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安國公不說,不是因為不想說,而是不能說,雲姑娘迫於無奈嫁給他,她腹中的孩子就只能是他的孩子。
梁玄睿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敏之是……」朕的兒子嗎?
過了好一會兒,嚴其俊才謹慎的道:「皇上,此事還是要問過安國公,真相究竟如何,唯有他和雲姑娘知曉。」
梁玄睿不發一語的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站立在湖邊那個卓爾、不凡的身影,心情很複雜。
他曾經想過,若沒有那個意外,敏之就是婕兒為他生的孩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令人引以為傲的兒子,將來他不必擔心大梁的江山要交給哪個兒子……
是啊,若沒有那個意外,可是如今即使敏之真是他的兒子,也不可能沒有那個意外……他好恨,是誰如此殘忍奪走他心愛的女子,教他不能認自個兒的兒子?
* * *
永福宮。
妍嬪娘娘章思妍的地位在後宮不高,但因為皇上的寵愛,她得以成為一宮之主,以至於連身分最高的和貴妃都要給她幾分面子。不過,她真正教人高看的並非皇上的寵愛,而是她的溫柔謙和,皇上身邊幾個嬪位的女人都願意與她親近,這就足以證明她待人處事有多麼成功。
「你說,皇上跟著秦副指探使悄悄出宮去了皇家別莊?」章思妍的聲音很溫柔,一般人很難從她的聲音分辨出喜怒京樂,可是一路從宮外跟進宮的丫鬟茗心卻很了解她,她對某人的耐性快用盡了。
「是,此時應該已經在莊子待了一、兩個時辰了。」茗心低著頭不敢看章思妍。娘娘看似柔情似水、溫婉大度,實是心胸狹隘,無法容忍奴才辦事不力。
半晌,章思妍才緩緩道:「他真是越來越無能了,沒能阻止秦豫白將人帶回來,還讓他們見了皇上。」
「蒙鷹說,若非章大人多事教秦副指探使生出警覺,他的計劃也不會失敗。」
「我父親怎麼了?」
「章大人擅自作主,要求寧王世子出面阻止秦副指揮使帶人回京。」
章思妍臉色微微一變,「為何本宮不知道此事?」
「蒙鷹在襲擊官船的時候,察覺到秦副指揮使早一步調動鐵衣衛支持,而水賊根本不是那些鐵衣衛的對手,只能倉皇撤退。蒙鷹為此心生疑惑找上大公子,後來大公子細細一查,方知章大人給寧王世子傳了口信,要求寧王世子出面阻止秦副指揮使帶人回京。」
章思妍咬著牙,好一會兒,幾近呢喃的吐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蒙鷹認為寧王世子不會捲入此事,很可能將此事扔給齊公子。」
「什麼?」章思妍終於失控的伸手一探,案上的茶盞匡啷一聲碎了一地。
「這只是蒙鷹的猜鍘,還未證實。」
「那隻小狐狸絕不會惹上鐵衣衛,既然是章家的傭兵,當然要為章家辦事,只怕他還借了本宮的名義。」章思妍選擇梁士祺當合作對象,自然是摸清楚他的性子,可是若想讓齊莫閻名正言順走進大梁,經由寧王最為穩妥,幾經衡量她還是決定跟梁士祺合作。
茗心聞言一驚,「齊大人若因此洩露身分可怎麼辦?」
「本宮相信他不會莽撞行事。」話是如此,章思妍的神情卻轉為凝重。當她打探到皇上可能派了秦豫白去了幽州,她就有心理準備難民當中混進北齊人的事恐怕瞞不住,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邊界的城鎮多少會混入他國百姓,難民之中當然也有北齊人,且她認為皇上沒必要為了察訪難民動用鐵衣衛,秦豫白去了幽州必是另有圖謀。
果然,她動用不少人脈查到皇上得知石閔俊的下落,終於確定秦豫白前去幽州的真正目的。
原本,她指示蒙鷹煽動水賊行搶,誰知道章家老頭子多事添了一筆,將北齊人暴露出來。北齊人捲入追殺安平郡主的事件中,皇上很可能追查雲嫣然的事,進而查出……
不會,單憑安平郡主偷聽到的消息,最多也只能指出有人想謀害雲嫣然,而最有可能謀害雲嫣然的是當初皇上……應該說是太子身邊的女人。
當初參與此事的人都死光了,而那時她不過是章家未及笄的小女兒,換言之,這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查到她身上。
章思妍教自個兒平靜下來,別慌,不會有人發現她的秘密。
「娘娘,是不是應該讓蒙鷹連絡齊公子,指示他最近專心墾荒,別做出任何引人注意的舉動?」
章思妍點了點頭,交代道:「蒙鷹也是,最近安份一點,還有安平郡主那兒別再有任何舉動,他們見過皇上,該說的都說了,若她真能想起那位宮女的身分,早就想起來了。」
茗心點頭應是,「娘娘,要不要打探安平郡主跟皇上說了什麼?」
「最近在宮裡低調行事,不要動用任何眼線打探消息,以免教別人反過來盯上了。」
她一直沒將秦豫白放在眼裡,再厲害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可是經過這次的事,她不得不重新評價他。
是啊,皇上不是昏君,不會因為他是雲嫣然的兒子就任意提拔他,他勢必有過人之處才會深得皇上看重。
「可是,皇上若是……」
「十八年前我們可不在宮中,宮中發生的事皆與我們無關。」
聞言,茗心終於安心了。
「另外,教蒙鷹傳話給章啟華,要章啟華盯著他祖父,別再扯本宮後腿了。」章家實在不堪大任,可名義上她偏偏是章家的人,她也沒法子跟章家劃清界線。
「是,娘娘。」
章思妍不再言語的斜靠在榻上。雖然相信事情不會查到她身上,可是總覺得很不安,事情都過了十八年了,為何又鬧出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5:13 PM 編輯
【第十三章】 半夜用貓騷擾
梁玄睿失神的看著秦豫白,這是他的兒子嗎?
從第一眼看到敏之,他就覺得很親近,他為這是敏之像嫣然的關係,愛屋及烏,如今方才明白是因為敏之是他的兒子,他們血脈相連,他當然會生出親近的感情。
其實,他對嫣兒去西北找他一直心存怨言,若沒有此行,意外不會發生,卻沒想到她是因為腹中有孩子,無法待在京中等他回來,而少陽也只能帶著她遠赴西北。
如今也真是懊悔不已,若他不要嘔氣非要等到西北戰事收拾妥當,早一步回京,至少給她機會親口說出孩子是他的。
「皇上,該您了。」秦豫白不是看不出來皇上今日不太一樣,突然拉著他下棋,可是又老丟了魂似的,看著他的目光格外慈祥,不過當臣子的不能太好奇,皇上想說自然會說,若是皇上不想說還硬要窺探,這就有意圖揣測皇上之意。
「敏之,朕好像從來沒問過你喜歡什麼,平日有何消遣?看戲嗎?」
秦豫白怔愣了下,揺頭道:「卑職不愛看戲,閒來喜歡練字作畫。」
「擅長人物畫嗎?」
「尚可。」
「今日就讓朕見識一下吧。」梁玄睿隨即命溫喜張羅文房四寶。
「……卑職給皇上作畫嗎?」秦豫白第一次覺得自個兒的腦子轉不過來,皇上從來不會如此隨興,更別說只有宮廷畫師有資格給皇上作畫,今日皇上要他作畫,明日傳出去,他肯定又要招來「惡名」了。
「你不是說擅長人物畫嗎?朕瞧瞧你可有說大話。」梁玄睿心急的推了他一下,「今日畫不好,以後你就不敢在朕面前誇口了。」
「卑職從不敢在皇上面前誇口,還有卑職只說尚可,並未說擅長。」雖然他不願意為皇上作畫,但是君有令,臣豈敢不從?他還是走到御案後面坐下,不過,真的很怪,皇子應該也不敢坐在這兒吧。
「尚可也好,擅長也罷,今日你好好表現,畫得好,朕重重有賞。」
秦豫白執筆蘸墨,狀似隨意的一邊落筆一邊道:「卑職不敢要皇上賞賜。」
「朕還沒見到畫像,你能否得到朕的賞賜還未知呢。」
「卑職能為皇上作畫乃皇上恩典,只求盡善盡美。」
「好,你盡善盡美,至於要不要賞賜,朕自有主張。」
秦豫白不再言語,專心作畫,可是梁玄睿似乎聊得正開心,接著又問——「安國公近來可好?」
「父親出海未歸。」
「他還真捨得丟下一大家子的人去那麼遠的地方。」
頓了一下,秦豫白像在跟親近的長輩說話似的道:「父親不喜歡聽人嘮叨。」
聞言,梁玄睿也很直率的回道:「國公夫人的性子真是討人厭,安國公若能忍受得了她,朕還真服了他。」
藍玉欣何止性子討人厭,她還是個醜八怪,難怪父親見了她就會失控。不過,秦豫白很溫和善良的為藍玉欣辯解,「父親長年在外,國公夫人擔心父親沒有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身子,見了面當然要仔細關心他在外的日子。」
「她也是個可憐的。」
秦豫白唇角微微一翹,藍玉欣確實可憐,醜得人人都不喜歡跟她打交道,她竟然以為自個兒貌美如花。
「你知道安國公何時回來嗎?」
「若沒有擔誤,父親應該一個月左右回來。」
「他一回京,你讓他進宮見朕。」
人人皆知父親與皇上情同手足,可是很奇怪,父親從不在他面前提起皇上,出海回京也不曾想過進宮見皇上,而在他記憶中,皇上召見父親的次數屈指可教,每次父親見過皇上回來,總是將自個兒關在書房一日,不過,他們倒是有一個共同的嗜好一一
很喜歡在他面前提起母親,而且都說成了天仙。
不知皇上為何想見父親,秦豫白也不探究,點頭應是,此時畫像也完成了。
「好了嗎?朕瞧瞧。」梁玄睿也不等溫喜將畫像取過來,自個兒急忙靠過去,定睛一看,歡喜的朝著溫喜揮了揮手,像在獻寶似的道:「小喜子,過來瞧瞧,敏之將朕的神韻畫得多麼生動,宮裡的畫師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溫喜上前一看,還真要讚歎一聲,「秦大人畫得真好!」
「你送去裱糊,朕要掛在御書房。」
秦豫白嚇了一跳,連忙道:「皇上,這恐怕不妥。」
「朕就是喜歡這幅畫,有何不妥?」
是啊,皇上喜歡就是太后也管不了,不過明日又要有一堆亂七八糟的傳聞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如今他有個在意的人,那就不能不在意。
「皇上三思,若是教人瞧見了,豈不是笑話卑職自不量力?」
「朕和小喜子不說,誰知道這幅畫出自你的手?」
溫喜趕緊附和,「是啊,秦大人請放心,奴才的嘴巴比蚌殼還緊。」
「好啦,你親自送去裱糊。」
溫喜應聲拿起畫像,退出御書房。
「敏之跟朕繼續下棋吧。」兩人重新回到榻上,梁玄睿卻沒有下棋的意思,而是問,「事情調查得如何,可有進展?」
「暫時沒有消息傳來。」
「這事解決之後,你去京營,以後跟著陳老將軍。」
這事來得太突然太意外,秦豫白一時怔住了。
「你該成親了,鐵衣衛東奔西跑,如何成親生子?」梁玄睿很清楚,即使秦豫白真是他的兒子,他也無法認回這個兒子,他只能用其它方式為兒子鋪路。
安國公府的爵位不過是個空殼子,秦少陽想給他兒子,他還不屑呢,他兒子至少應該是手握實權的大將軍、國公爺。
秦豫白當然沒想過一輩子待在鐵衣衛,一開始想進鐵衣衛,因為這是一個使人快速強壯的地方,若能在這兒生存下來,以後無論在哪兒都很容易立足,而他最終的目標是靠軍功掙得自個兒的爵位。
鐵衣衛親近皇上,但是京營才是真正接觸軍權的地方,也是有機會上戰場的地方,他終有一日會進入京營磨練,只是他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而且還是皇上主動安排。
「陳老將軍是真正的馬上英雄,無論是北齊、胡人還是南方的蠻族,他都曾經交手,對他們頗有研究,你跟著陳老將軍可以多長點見識。」
秦豫白立即下榻跪下,「卑職謝皇上恩典。」
「起來吧,明日隨朕巡視京營,朕讓你見見陳老將軍。」
「卑職遵旨。」
「好啦,還不趕緊過來下棋。」
這一次梁玄睿真的專心下棋了,只是偶爾控制不住的抬頭看著秦豫白,目光溫情脈脈,教秦豫白覺得很困惑,這宄竟怎麼回事?
* * *
搬了新家,隨娘親去了一趟文昌侯府拜見身為長公主的外祖母,嚴明嵐在京城的生活正式安定下來,而她著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著嚴明清去員林山買花買種子,沒想到出門就見到秦豫白,更巧的是,秦豫白正是想帶她前往員林山。
「你不是要種草藥嗎?我想你可能需要去一趟員林山,那兒是京城的花市,整個京城的花農都聚集在那兒,你想要種的草藥應該可以在那兒找到。」
這個男人真是太細心了,如何教人不心動?嚴明嵐偷偷捏了一下自個兒的大腿,客氣生疏道:「秦公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張伯這幾日已經將整個京城走了一遍,我們可以自個兒去員林山。」
那日見過皇上之後,她忍不住問了爹有關他的身分,得知他竟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父親還是皇上的表弟,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頓時又變得遙不可及。
雖然她娘親是郡主,她外祖母是長公主,但是她爹才剛剛進入禁衛軍,連個副統領都還沒混到,更別說外祖母還沒有接納父親,不過是原諒娘親不得不跟爹遠走他鄉而已。總之,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秦豫白聞言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拒絕。
嚴明嵐趕緊推著嚴明清上馬車,催著張伯上路了。
「你跟那一位吵架了嗎?」嚴明清從車窗往外瞧,看著漸行漸遠的秦豫白彷彿遭到遺棄似的,好可憐、好委屈、好孤單、好令人心疼……抖了一下,他為何會生出這些感覺呢?
嚴明嵐賞他一個白眼,「你以為我很閒嗎?」
「那為何不讓他陪我們去員林山?」
「我已經有侍衛了。」嚴明嵐若有所指的看了嚴明清一眼。
嚴明清真想賞她一記栗爆,「你這個壞丫頭!」
「你又不懂草藥,不是來當侍衛,難道是來玩的嗎?」嚴明嵐不屑的看他一眼,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若非她還沒將京城的大街小巷混熟,自知不能將這兒當成幽州一樣橫著走,她還不願意帶他出門,簡直就是個話嘮,吵死人了。
「好吧,我是來當侍衛好了,可是,」這會兒換嚴明清回給她不屑的一眼,「你就不能有點良心嗎?人家千辛萬苦護送你回京,你竟然只當人家是侍衛。」
「我不當他是侍衛,當他什麼?未來的夫君嗎?」
驚嚇過度,嚴明清整個人跳起來,然後腦袋瓜就遭殃了,撞著車頂痛得他哇哇大叫。
見狀,嚴明嵐語帶嘲弄的搖搖頭,「真是有出息,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
若不是在馬車上,嚴明清肯定會跳腳,「你真的是姑娘家嗎?你都不害臊嗎?」
「我不過是回應你,為何要害臊?」
嚴明清真的不知道如何反應。
「你可知道秦公子是什麼身分?」嚴明嵐突然轉移話題。
「什麼身分?」
「安國公府的大公子,而安國公是皇上的表弟,換言之,他是皇上的外甥。」
頓了一下,嚴明清很神氣的回道:「娘親也是皇上的表妹啊。」
嚴明嵐很滿意的點點頭,似乎很讚賞他的反應,可是,口氣卻越來越犀利,「外祖母是先皇的庶妹,娘親當然是皇上的表妹,問題是,人家的祖母是太后的嫡親妹妹,嫡親的,懂嗎?」
嚴明清仔細想想,人家的表兄弟跟他們的表兄妹好像有點差距。
嚴明嵐忍不住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瓜,諄諄教誨的道:「爹不是給你準備一份京城權貴的清單嗎?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仔細琢磨,不懂就問,以免惹到權貴,還沒察覺到自個兒有麻煩了。」
「我懂,我又不是孩子。」嚴明清很不服氣的撇了撇嘴。
「你當然不是孩子,你只是心思單純從來不在意利害關係。以前在幽州,我們有舅公當靠山,就是知府大人對我們也客客氣氣,可是如今在京城,街上隨隨便便一個權貴就可以壓死我們了,你再不用點心思遲早會惹禍上身。」
「我知道,以後我會多用點心思,不過,」嚴明清略微一頓,「街上隨隨便便一個權貴是什麼意思?」
「你沒聽過在京城上個街都能夠遇到權貴嗎?」
「有這種事嗎?」
「我們剛剛出門的時候不就遇到一個嗎?」
嚴明清再一次不知如何反應,這個丫頭總是可以教人發出讚歎……一個人的嘴巴怎能狡猾到如此沒臉沒皮?
「你別瞪我,我不過是想讓你記住京城權貴滿街跑,我們這種身分的小老百姓要有眼色,要低調不張揚。」
「我們家一直很低調不張揚,只有你不知天高地厚。」
這會兒嚴明嵐終於閉上嘴巴了,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我在跟你說秦公子,你幹麼跟我扯這些有的沒有的?」
「秦公子不是我們可以高攀的人,沒什麼好說的,以後沒事別提他。」嚴明嵐側過身子,閉上眼睛假寐。其實,她並沒有外在表現得如此無所謂,她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因為她知道一眼就足以教她心軟。
他啊,就是這麼有殺傷力的男人,看看清哥兒對他的態度,一開始明明充滿敵意,如今竟然反過來責備她傷害人家,這就足夠證明秦豫白的魅力根本是男女通殺。
總之,回到京城了,他們也該分道揚鑣了。
睡不著時,嚴明嵐喜歡練字,可是今日寫了三大篇了,她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嚴明嵐懊惱的丟下筆,這時貓咪的叫聲從窗外傳來,她不由得一愣,哪來的貓咪?
「喵……」
嚴明嵐不安的走向窗邊往外看,沒想到真看見了一隻白色波斯貓,是不是看錯了?用力揉一下眼睛,再看仔細,真的是一隻白色波斯貓,而牠正用一種「你很蠢」的表情看著她……
好吧,這可能是她的想像力,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隻白色波斯貓很高傲,莫名的讓她想到死變態……她不由得抖了一下,怎麼會想到那個死變態呢?他若只是像這隻波斯貓一樣臭屁倒還好,他根本是一隻兇殘的老虎。
「喵……」
嚴明嵐對著波斯貓眨了眨眼睛,然後用手指比著自己,「叫我嗎?」
「喵……」
嚴明嵐不由得往後一縮,唇角一抽,「不會吧,真的叫我!」
「喵……」
看這樣子,若她不理會牠,牠豈不是一直叫到天亮?
念頭一轉,嚴明嵐決定出去瞧瞧,這麼高貴的波斯貓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他們府上,應該是有人將牠帶來這兒,可是,是誰……
全身突然起了雞皮疙瘩,因為她想起那個死變態。
「壞丫頭,狐狸再狡猾也不是老虎的對手,一隻波斯貓就將你釣上鉤了。」果然一踏出門,就聽見秦豫白陰冷兇殘的聲音響起。
嚴明嵐轉身想逃回房間,可是秦豫白的動作比她更迅迷,從後面抱住她,緊緊的,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面,嚇得她頓時僵硬如石。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壞丫頭,以為你跑得掉嗎?」秦豫白低下身子靠在她左耳邊,聲音透著一股異樣的興奮,「狐狸再快,還能快過老虎嗎?」
嚴明嵐教自個兒冷靜下來,他總不至於在這兒將她吃了,「……你先放開我,我們有話好說。」
「你這個狡猾的丫頭,又想跟我使壞了。」
「這個問題我們不是早溝通過了嗎?我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
「既然記得我們早溝通過了,你竟然還敢拒絕他,存心找死嗎?」秦豫白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痛得她倒抽了一口氣。
「你這個死……」
「死變態嗎?」秦豫白對著她的耳朵吹氣,聲音轉為陰鷙而冷冽,「這只是給你小小的懲罰,以後你膽敢再拒絕他,我一口解決掉你。」
「……知道了,你先放開我。」嚴明嵐不想蔫蔫的很沒出息的樣子,可是聰明的人懂得見機行事,雞蛋碰石頭這種事是給蠢人做的。
這一次秦豫白並沒有為難她,真的放開她。
嚴明嵐轉身面對他,同時往後一跳拉開兩人的距離。
眉一挑,秦豫白不屑的嘲笑道:「你很滑稽。」
「我高興。」雖然他可以輕而易舉的逮住她,但她還是喜歡跟他保持距離。
秦豫白打量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撇嘴道:「壞丫頭一個,他竟然將你當成了寶,真是有夠蠢。」
嚴明嵐真的很想踹他一腳,可是體力和高度都比不上人家,還是收斂一點。
「若你今晚是來教訓我的,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不要。」秦豫白大刺刺的打量院子,看到她已經在牆邊擺了一整排的盆栽。
「你別太過分了,我說我收到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嚴明嵐急得跳腳,難道他準備在這兒耗到天亮嗎?
秦豫白不理會她,走過去一一點名,「這是棗……這是桔梗……這是什麼?」
「薄荷,你別亂了,上人家家裡參觀,好歹也要挑白日。」
秦豫白走回到她前面,嚇得她又往後一跳,他嗤之以鼻的冷笑,「還以為你是個膽大的,沒想到跟他一樣是個沒出息的。」
嚴明嵐實在不知如何反應,只能瞪著他。她發現一件很有趣的現象,主人格和第二人格很清楚彼此是一體的,兩者都很堅持「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可是兩者又是非常獨立的個體——思想獨立、行為獨立,誰也無法影響對方。
秦豫白回頭看了那些盆栽一眼,再挑眉的打量她一眼,「你這丫頭真怪,不喜歡珠寶首飾,喜歡花花草草。」
「我哪有不喜歡珠寶首飾?」女孩子喜歡漂亮的東西,珠寶首飾就是這一類的東西,她又豈會例外?她只是不走這個領域,沒有心思在這上頭打轉。
「你頭上只有一根木簪。」
嚴明嵐怔愣了下,沒想到他竟然留意到這種事,「我成日跟藥材為伍,身上不方便戴太多珠寶首飾。」
「可你也不必如此窮酸,好歹換一支玉簪,他明明給你很多銀子。」秦豫白明顯看不起某位的行為,何必為了討好一個沒良心的丫頭如此費心?
「那是他買藥方的銀子好嗎?」這幾日她整理東西,見到收進匣子的荷包,拿出看了一眼方知他給了多少心意——三千兩……果然是出自國公府的,一出手就害她從榻上跌下來。
「為了送銀子給你,絞盡腦汁搞出那麼多花樣,你是不是很開心?」
「對,我很開心,關你什麼事?」
秦豫白顯然恨不得一把掐死她,可是一眨眼又收起兇狠殘暴的目光,像在安撫寵物似的摸了摸她的頭,害她頓時僵成木頭人。
「送你東西,你喜歡來自大江南北各地的草藥種子,還是價值千兩的頭面?」
這會兒又在玩什麼花樣了?嚴明嵐突然覺得他比皇上更像皇上——喜怒無常。
「當然是來自大江南北各地的草藥種子,它們落在地裡,價值可不只千兩。」
「他還真了解你。」
「嗄?」
秦豫白抬頭看著梧桐樹的上面,「那個沒出息的給你的,我放在上頭。」
「什麼?」嚴明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在上面看見一個藍色包袱。
秦豫白嫌棄的將她從頭看到腳,「多吃一點,瘦得跟骨頭似的抱起來不舒服。」
轟!嚴明嵐瞬間滿面通紅。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她胸前,邪惡的道:「那兒倒是有點看頭,我還滿意。」
嚴明嵐終於忍無可忍了,「你這個死變態!」
秦豫白笑了,笑容詭異又興奮,「我是死變態,你是死沒良心,很合啊。」
若非深知兩人實力懸殊,嚴明嵐一定會撲過去痛扁他一頓。
「乖一點,我改日再來陪你玩,還有,別忘了樹上那包東西。」秦豫白轉身就躍上牆垣,緊跟在後的是那隻白色高傲的波斯貓,然後一人一貓同時消失不見。
「誰要你來陪我玩。」嚴明嵐衝回房間,躲進被窩裡面放聲尖叫,終於覺得鬱悶少了一點,這才想起樹上的包袱,趕緊又跑出來爬到樹上拿包袱。
「果然是個死變態,送人家東西還放在這種地方……不對,他不過是幫忙跑腿,他應該也很不樂意吧。」嚴明嵐帶著包袱回到房間,放在書案上,趕緊打開來,竟然是一包包種子,只有一樣東西不太一樣,乃長條形用綢緞包著,再打開來……她怔住了,玉簪?這是秦豫白給的,還是死變態給的?
許久,嚴明嵐只能痴痴看著,輕輕撫過每一樣東西,心情很複雜……有一點甜蜜,有一點苦惱,又有一點不知所措……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第十四章】 上門求親了
昨夜慘遭秦豫白的第二人格襲擊,一早就見到秦豫白的主人格現身,嚴明嵐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甚至是理所當然。
「對不起,昨夜他……我又嚇到你了。」秦豫白擔心的看著她,深怕她跟他生氣。
「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放在心上。」雖然清楚他裡面住了一個殘暴的人格,但是看著如此溫潤美好的他,嚴明嵐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
「不,我就是他,他就是我。」秦豫白晦澀的道。
「……我知道。」嚴明嵐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他們兩個真的很難視為同一個人。
「你知道,但無法接受,是嗎?」秦豫白看起來如同受傷的小動物,那麼可憐哀怨,鐵石心腸都要愧疚,更別說嚴明嵐是個心軟的。
「不是這樣,只是覺得不應該將你們相提並論,畢竟你管不了,他也管不了你。」嚴明嵐真是個服自個兒反應夠快,不過還真是如此,明明是獨立的個體,非要這一位承擔那一位的行為,實在說不過去。
「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你很好,真的!」
「即使我是……」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也有你不知道的一面,哪日她跑出來,你可別嚇壞了。」嚴明嵐故作張牙舞爪嘶吼的樣子,可是心裡有個小人在叫囂……嚴明嵐,你還真有出息,為了安撫一個男人,你竟然扮起幼稚園老師,不覺得很可笑嗎?
秦豫白歡喜的笑了,這是殺手級的笑容,某人頓時心跳加速,口水差一點流出來。
「對了,昨夜送來的那些種子是從太醫院拿來的,對你有用嗎?」
「當然有用,謝謝,我已經在宅子的西北角僻了一塊園子專門種植草藥,以後長出來了,我破例讓你參觀。」
天未亮,她就迫不及待地規劃這兒種什麼、那兒種什麼,她已經可以預見草藥園興盛的景況。
「你的草藥園不讓人參觀嗎?」
「我的草藥園可是很珍貴的,若是由著閒雜人隨意進進出出,萬一不小心被哪個冒失鬼踩到了,心血都要白費了。」
「你的家人也是嗎?」
「當然,雍哥兒那個小冒失鬼曾經毀了我整片的紫蘇,我又不能罵他,最後只能哭得自個兒紅鼻子紅眼睛,你說委屈不委屈?所以,我就將草藥園圈起來,免得有人不識貨壞了我的寶貝。」
頓了一下,嚴明嵐突然想起一事,「為何你知道我有自個兒的草藥園?」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嚴明嵐想了想,為何尋不到這段記憶呢?「我有告訴你嗎?」
「若非你告訴我,我又如何得知?」
「這倒也是。」可是,嚴明嵐還是覺得很困惑,為何想不起來呢?
「明日你要不要上街?」秦豫白輕巧的轉移話題。
「上街?」
「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好好見過京城,東郊有個明陽湖,我們可以坐畫舫遊湖,清風徐徐,心曠神怡,還可以釣魚,讓船娘給我們烤魚,這可是人生一大樂事。對了,我們帶上清哥兒和雍哥兒,他們一定會喜歡。」
昨夜慘遭死變態的威脅,嚴明嵐還真不知道如何拒絕比較穩妥,不過聽到可以帶上兩個弟弟,她頓時沒了壓力,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
「這會不會給你添麻煩?畫舫可以搭乘那麼多人嗎?」
「不麻煩,安國公府的畫舫有專人伺候,高兩層樓,招待二十位賓客也成。」
「好,我們明日搭畫舫遊湖,若是能釣到魚,我回來親自煲魚湯給你們喝。」嚴明嵐真的來了興致,上一世她只在圖片上見過畫舫,而幽州不流行畫舫,她自然沒見過,如今能坐畫舫遊湖,豈能不樂呢?
「我等著喝你熬的魚湯。」看著嚴明嵐閃閃發亮的笑容,秦豫白的心情也隨之飛揚,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個樣子,見她開心,他也開心。
一直以來,秦豫白的第二人格只會出現在黑夜,也許是他的惡夢皆發生在暗夜的時候,可是在安國公夫人惡意安排下,他終於失控的將一位「表妹」踹進湖裡,還好跟在身後的常安反應機靈,大聲喊叫有人落水了,趕緊指揮附近會泅水的婆子下去救人,再請大夫,要不然這位表姑娘的下場只有一個……淹死。
為何?因為主子踹完人,陰狠的送上一句「你去死吧」便無情的轉身走人,而他不敢違背主子,當然也不敢下去救人。
常安真的很討厭安國公夫人,自從他們回京之後,國公夫人娘家幾個旁支的侄女就住進來,大公子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巧遇一個,這個摔跤撲倒、那個撫琴傳情,還有更誇張的,園子成了練舞場,一曲貴妃醉酒跳得她自個兒都醉了,可是其它人臉都綠了……真是煩死人了,別說大公子看了想變臉,就是他也覺得很火大。
回到雅山居,常安一邊伺候秦豫白作畫,一邊時不時往外張望。
「人死了也與我們無關。」秦豫白的聲音冷酷的教人不寒而慄。
「當然,她自個兒沒站穩摔進湖裡。」雖然自幼伺候秦豫白,但是面對變臉之後的主子,常安依然壓力很大。
「既然如此,為何頻頻往外張望?」
「不怕死人,就怕有人藉機潑髒水,我讓常平留點心眼注意外頭的情況。」常安很清楚國公夫人,沒拿這事作文章是絕不可能的事,無論如何那位表姑娘絕對不能死。
「她沒那個膽子,她還要面子。」
常安反應不過來,這事跟國公夫人的面子有何關係?
「她將安國公府當成了妓館,而她成了老鴇,這種事能說出去嗎?」秦豫白陰險邪惡的一笑,「我還真希望她說出去,連累她兒女的親事,這不是很好玩嗎?」
雖然他很樂意安國公夫人被人家當成老鴇,可她也是主子的嫡母,「這也會連累大公子的親事。」
「我倒是忘了這事。」頓了一下,秦豫白眼中升起一股興奮的光芒,「也好,索性這幾日將親事定下來。」
常安怔住了。
「常安,我記得那日遊湖的時候,清哥兒提到岳父喜歡吳大家的字畫,我那兒應該有,你去拿來。」他帶兩個小舅子遊湖可不是為了減輕嚴明嵐的防備,而是想從他們口中打探岳父岳母的喜好,果然真讓他從清哥兒那兒挖到不少消息,至於雍哥兒,也是個鬼靈精,警覺性很高。
常安當然知道主子看上嚴姑娘,可是石大人……不是,嚴大人怎麼還沒點頭就升格當岳父了?
好吧,嚴大人絕對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嚴姑娘,他覺得嚴姑娘應該還沒有想到嫁人這件事,至少這會兒她比較有興趣的是種植草藥。
「你傻了嗎?還不趕緊找出來。」秦豫白陰鷙的目光一射過去,常安不由得兩腳一顫,趕緊應聲退出房間。
這時,簫允的聲音從房門外傳進來,「大公子,簫河回來了。」
蕭河大步走進來,從袖兜取出一張名單遞給秦豫白,「公子,這是北齊那支商隊往來的商家名單,還有這些商家後面代表的勢力,不過,幾乎涵蓋所有的權貴。」
秦豫白將名單攤在書案上,仔細看了一遍,微蹙著眉,「還真是狡猾。」
「雖然從他們往來的商家看不出任何玄機,但是我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商隊每次進京都會住進吉祥客棧。」
秦豫白對京城的街道瞭若指掌,而每一個街道上的商鋪店家也都刻在他的腦子,沒一會兒他就想到吉祥客棧……一間很不起眼的客棧,因為位置偏僻又不大。
「這倒是稀奇,商隊住在某一間客棧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每逢科舉考試,京裡客棧可謂一房難求,想要住同一間客找,除非事先給了銀子將客房訂下來,不過商隊難免遇到突發狀況,進京買賣不可能固定在某個時間。」
「吉祥客棧絕對有問題。」
秦豫白點了點頭,「今晚我親自夜探吉祥客棧。」
簫河立即揺頭道:「不行,這太危險了,這事還是交給我。」
「我喬裝成幽州商人住進客棧就可以了。」
「吉祥客棧若真的有問題,必然盯緊從來沒見過的客人,公子即便能藏住自個兒的真實身分,只怕也是寸步難行,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暗中盯著。」
「若是吉祥客棧直的關係到北齊勇士,你的身手絕對應付不來。」
「公子再厲害,也不可能單獨對付整個客棧的人。」
「這還不簡單,事先安排我們的人住進客棧,關鍵時刻可以幫忙掩護。」
「這倒是個好主意,不過公子還是不能出面,若是公子暴露身分,我們從暗轉明,往後不但難以調查對方底細,只怕還會成為他們暗殺的對象。」
細細琢磨一番,秦豫白同意的點點頭,不過,他不適合,簫河當然也不適合,簫河可以算是他的影子,簫河暴露身分的結果與他相同,換言之這事只能交給暗衛。
「秦烈,這事交給你了。」
轉眼之間,隱身在角落與陰影融成一體的秦烈就站在他們面前,「是,公子還有何吩咐?」
「不急,先在附近轉個幾日,待簫河安排的人住進客棧三日後再行動。」
「是,公子。」
常安抱著一個匣子走進來,看起來蔫蔫的提不起勁,「公子,吳大家的字畫只有一幅,您要不要換成吳大家的山水畫?庫房裡面有兩幅,隨便一幅都價值連城。」
「廢話真多。」秦豫白伸手拿過匣子。
「可是,這是國公爺特地為公子搜來的,千金難買。」
秦豫白直接踹他一腳,「岳父難道是千金能買的嗎?」
「公子直接上門求娶嚴姑娘,嚴大人可能會嚇壞了。」常安看了簫河一眼,請他想想法子阻止,這事好歹等國公爺回來,哪有人家自個兒出面?
「我覺得嚴大人膽子很大。」簫河完全站在秦豫白這一邊。公子的親事還是早早定下來,免得某人不安份的搞小動作。
秦豫白唾棄的又踹了常安一腳,「我岳父可不像你這個沒出息的。」
「別擔心。」簫河安撫的拍了拍常安的肩膀,「公子對嚴姑娘的心思連兩位小舅爺都看得出來,何況是英勇睿智的嚴大人。」
常安沒有得到安慰,反而遭到嚴重打擊,為何連最敢實話實說的簫河也成了馬屁精?果然,在主子面前,沒有一個人能守得住節操。
秦豫白取出匣子的字畫檢視了一遍,相當滿意,收好,可是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簫河,岳父有禮物,岳母和兩位小舅子是不是也應該有禮物?」
「我不懂這些規矩禮儀,公子還是請教閔先生吧。」
「沒錯,這事問閔先生最清楚了。」秦豫白將手上的匣子丟給簫河,快步出了雅山居,直奔外書房。
* * *
聽到秦豫白要娶她為妻,嚴明嵐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那日一起遊湖後他就消失不見,她還以為他清醒過來了,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決定不再繞著她打轉,於是逍遙的成日拉著清哥兒跟她上山採藥,沒想到他一聲不響的直接殺到父親面前唱了一出求親的戲碼……這是不是太犯規了?
「你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嚴其俊實在很鬱悶。他很滿意秦豫白這樣的女婿,但是他和凝兒早有默契,寶貝女兒留到十八歲再嫁人,沒想到那個小子出手如此大方,家中一個個都算計好了,將他的嘴巴堵得嚴嚴實實,接著又給了他一個不能不答應的原因,當然,人家客客氣氣的絕無逼婚之意,所以他便三心二意難以下決定,是要答應了,還是想方設法拖上幾年?
「什麼?我們哪有說好了?女兒豈會隨隨便便跟人家私訂終身?」嚴明嵐忍不住跳腳,激動的抓住嚴其俊的手臂,「爹應該沒有答應他吧。」
「為何不答應?」
「他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我的身分如何配得上他?」
「他不介意。」
「我介意啊。」
嚴其俊忍不住一瞪,這丫頭真是口無遮攔,這門親事輪得到她挑剔嗎?
嚴明嵐覺得很無辜,她真的很介意,不過她很識相地乖乖放低姿態,「爹不是常常取笑我是野孩子嗎?安國公府不適合我。」
「爹知道你不喜歡高嫁,你不喜歡高門大戶的規矩禮儀,可是那一夜為了救你,秦公子不得不抱著你跳海逃生,你不嫁他還能嫁誰?」
嚴其俊並非古板之人,迫於無奈之下發生的事,雙方保持沉默也就揭過去了,可是人家堅持對他女兒負起責任,難道他還能說不好嗎?
「別擔心,我會負責。」
嚴明嵐猛然想起那一夜秦豫白在耳邊低喃的話語,頓時全身一僵,原來他的負責是這麼一回事。可是暗夜之下又沒有人看見他抱她……基本上,他的人不算數,他何必搶著為她負責?
「爹怎能答應呢?人家是為了救我,我如何能反過來為難人家?」
「爹知道當時實屬無奈,可是秦公子願意負責,難道爹還能拒絕嗎?」
「人家是怕我們為難索性先主動開口,爹只要斬釘截鐵告訴他,我們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都來不及了,絕不會以此要脅他負責,他可以放心,當然若是他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嚴明嵐覺得自個兒腦子快轉不過來了,這是不是反了?挾恩以報不是應該發生在庶女想賴上貴公子的情節嗎?這件事肯定是那個死變態幹出來的!
嚴其俊忍不住送她一記栗爆,「你以為爹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嚴明嵐隨意的揉了一下額頭,心急的問:「爹做了嗎?」
「你知道他給爹送了什麼嗎?」
「什麼?」
「吳大家的字畫。」
嚴明嵐張著嘴巴半晌,最後只能化成一聲嘆息,出手有必要如此大方嗎?
「你知道他給你娘送了什麼?」
「送了什麼?」這一次嚴明嵐的態度轉為謙卑。
「明繡莊的四季畫屏。」
嚴明嵐連張開嘴巴的力氣都沒有,明繡莊堪稱大梁第一繡莊,出品的繡品和首飾貴在獨一無二,可想而知索價也比起其它繡莊貴上好幾倍,換言之,這是權貴商賈之家才買得起。
她知道這些乃因娘親有一套明繡莊的衣服和首飾,是娘親及笄那年外祖母特地請明繡莊為娘親打點的,聽說花了上千兩。娘親很喜歡,不時拿出來觀賞,當然這其中蘊含一個孩子對母親的思念,不過那種出自內心的喜愛依然很真切。
總之,秦豫白不但出手大方更是深入人心,太高竿了!
「你知道他給兩個弟弟送什麼?」
「他送了什麼?」態度更為卑微,還送上哀求的目光,千萬別再嚇她了,她的心臟其實沒有很強壯。
「文武全才的師傅。」
嚴明嵐這會兒徹底蔫了,這不是擺明他非娶到她不可嗎?她不懂,為何他非要娶她?
撇開雙重人格這件事,她自認為配不上他,他出生好、氣質非凡,想娶個公主都沒問題,而她遠不及京城這些大家閨秀,還喜歡將自個兒弄得滿身都是泥巴,身上聞不到根子花香或桂花香,只有藥材的味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喜歡的就是這些,這些是她的成就感,她無法捨棄。
「老實說,爹覺得秦公子很好。」無論是否捨得,嚴其俊最在意的還是女兒的想法,女兒若說不嫁,他可不敢點頭。
「我沒說他不好,是我不好。」
「我的寶貝女兒怎麼會不好呢?」
「爹別自欺欺人,您的寶貝女兒在幽州還成,在京城就不成了。」
「我倒不覺得,我認為京城的貴女沒一個比得上我的女兒。」嚴其俊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我的女兒聰慧過人又心地善良,相識的人都羨慕我有個很了不起的女兒,爹也深深以你為傲。」
雖然成為爹引以為傲的女兒很開心,但是她此刻覺得無比的沉重,「我真的只能嫁給他嗎?」
「爹尊重你的決定,並未答應他,可是若因為他是安國公府的大公子,你就不嫁,對他、對你皆有失公允。」
好吧,沒有人能夠理解她的想法,就是她自個兒也不見得能夠理解,若他並非基於責任娶她,她是不是就不會如此抗拒?這樣的時代,絕在部分的婚姻都沒有愛情,兩人能在成親之前就相識已經比一般人還好,她不應該太挑剔了。
「嵐兒,不急,你再慢慢想想,如何?」
嚴明嵐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其實,除非十八歲了,再不嫁人會惹人非議,她應該不會改變想法。單想到因為被人家抱一下就必須嫁給他,這一輩子她在對方眼中永遠只有責任兩個字,這不是很委屈嗎?不行,她得跟那個死變態好好溝通。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6:48 PM 編輯
【第十五章 】 可怕的懲罰
「喵……」
嚴明嵐正愁著如何找秦豫白,就聽見熟悉的貓叫聲,興奮的看也不看一眼便衝出去,可是除了那隻高傲的白色波斯貓,根本不見秦豫白的身影。
「你的主人呢?」她此刻的行為是不是很蠢?可是牠太臭屁了,她忍不住就想挑釁,難道牠還能回答她嗎?
「喵……」
嚴明嵐驚嚇的往後一跳,瞪著那隻波斯貓,突然生出一種遭到鄙視的感覺。
「喵……」
嚴明嵐實在不知道如何反應,只能看著波斯貓高貴優雅的從她面前走過去,直到她的房間門口停住。
「喵……」
嚴明嵐覺得自個兒肯定瘋了,竟然聽得懂這隻波斯貓的言語——死變態在你的房間……
什麼?她倒抽了一口氣,拔腿衝進房間,果然在小書房看見死變態,而他此刻大刺刺的站在書案後面觀看她剛剛繪製的輿圖。
「你怎能擅闖姑娘的閨房?」嚴明嵐恨恨的咬牙切齒,這個死變態真的很喜歡凌虐人。
「我想知道你有多笨,同樣的法子能不能讓你再一次上鉤?」秦豫白不屑的抬頭瞥了她一眼,又專注的打量書案上的輿圖,「連小花都在嘲笑你。」
「小花?」嚴明嵐唇角抽動一下,看了一眼窩在房門口的波斯貓,牠竟然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彷彿在附和主人似的,教她忍不住對牠比中指,可是又覺得自個兒的舉動真是蠢到最高點了,趕緊將手縮回來,將矛頭對準牠的主人,「你明明誇過我很聰明。」
「一時眼花錯看了。」
嚴明嵐恨不得撲過去暴打他一頓,不過想像再痛快,她也沒有勇氣付諸行動。
「這個倒是有點意思。」秦豫白指著輿圖道。
嚴明嵐驕傲的揚起下巴,還特意往小花那兒看一眼,「如何?我是不是很聰明?哪些地方有危險,哪些地方可以採收到什麼草藥,用輿圖一記呈下來,以後上山採草藥就輕省多了。」
「這是皇恩寺後面那個半屏山嗎?」
「是啊,我最近都上那兒採草藥。」
「為何想到將草藥坐落之處繪製成圖?」
「山上處處是生機,也處處是危機,有了輿圖,多一份保障。」她也不知道自個兒為何生出這樣的念頭,也許是上一世她有隨身攜帶地圖的習慣,當舅公第一次帶她上山採藥,她就開始繪製輿圖,然後就變成一種習慣,後來也是因為有輿圖的關係,她才放心大雜院的孩子們逕自上山採草藥。
「這倒是有點腦子。」
「我本來就很有腦子。」
秦豫白若有所指的望了小花一眼。
「下次我再也不會被牠耍了。」嚴明嵐宣誓的轉頭看著小花。
秦豫白嘲弄的勾唇一笑,「我期待你贏過小花。」
等一下,嚴明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這有什麼值得期待的,贏過一隻畜牲不是應該的嗎?
秦豫白邪惡的笑了,「說你笨,還真是笨,跟隻畜牲計較,不羞愧嗎?」
「你老是欺負我,不覺得羞愧嗎?」她真的好想一腳踹過去。
「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欺負你,欺負誰?」秦豫白將目光移至她胸前,眼神閃爍著興奮詭異的光芒,「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今日還沒欺負到你。」
嚴明嵐下意識的雙手抱胸,同時往後一退,而這個舉動明顯讓他不爽,一張臉變得又陰又冷。
「遲早是我的人,你即使能飛天遁地也跑不掉,還是省點力氣。」
慢著,她怎麼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對了,你向我爹提親是什麼意思?」
「不是早說過我會負責嗎?」
「誰要你這個死……負責?」雖然他是死變態,但老是如此喚他,她又覺得良心過意不去,他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秦豫白的臉色一沉,目光陰鷙冷別,「潑出去的水可以收回來嗎?」
嚴明嵐可沒有被他嚇到,以同等的氣勢回道:「我若因此嫁不出去也無所謂,用不著你可憐我。」
「我會可憐你這個沒良心的壞丫頭?」
「那你為何要娶我?」
「你迷得他神魂顛倒,他還能不娶你嗎?」秦豫白顯然很唾棄某位的心志不堅。
嚴明嵐覺得自個兒被他繞到頭暈了,說要負責的是死變態,說要娶她的卻成了主人格……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兩個人格都參與其中?她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腦袋瓜,糊塗了,他們算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甩了甩頭,嚴明嵐決定確定一件事就夠了,「你真的要娶我?」
「你一及笄我們就成親。」
及笄?他瘋了嗎?她再三個月就及笄了……算了,這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她還是先解決他要不要娶她的問題,「你不覺得委屈嗎?」
「若是擔心我太委屈了,你就多吃一點,養胖一點,我抱起來可以舒服一點。」秦豫白嫌棄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嚴明嵐火大了,「你這個死變態可以滾了!」
秦豫白壞胚子似的笑了,「脾氣真壞,不過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可惜,你不合我的胃口。」她不挫挫他的銳氣真的很不爽。
聞言,秦豫白可興奮了,「很好,有挑戰的日子更有趣了。」
嚴明嵐必須承認一件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向自詡嘴上功夫無人能敵的她終於遇到對手了,而且還是一個超級變態的對手……這絕對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以此告訴她,人啊,要多留點口德。
* * *
秦老夫人看著口沬橫飛的藍玉欣,頭疼的揉著太陽穴,堂堂一個國公夫人幹出如此丟臉的事,不藏著掖著就算了,怎麼還好意思拿來大作文章?以為這樣就可以將那種上不了檯面的姑娘塞給敏之嗎?
「閉嘴!你還沒鬧夠嗎?國公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秦老夫人忍無可忍的打斷藍玉欣的喋喋不休。
藍玉欣怔愣了下,覺得很委屈,「老去人真是太偏心了,那個小子嚇得我侄女如今還臥病在床,老去人不給我侄女討個公道竟然還反過來怪我,公理何在?」
「你覺得自個兒沒有做錯嗎?」
「我哪兒錯了?」
秦老夫人嘆了聲氣,「難道你還沒搞清楚自個兒錯在哪兒?」
頓了一下,藍玉欣顯然覺得情況不對勁,退縮的問:「我錯在哪兒?」「我告訴你錯在哪兒,你將安國公府當成妓館,而你成了老鴇,你認為這種事說出去,你的臉面還在嗎?你就不怕連累兒女的親事?」
藍玉欣嚇了一跳,「妓館?老鴇?」
「你安排娘家旁支幾個姑娘住進安國公府,這原本無可厚非,可是她們偏偏不安份,一個個當自個兒進了妓館,成日想方設法施展狐媚之術,這事說出去,人家豈不是當你是老鴇?」
秦老夫人一直知道媳婦不太聰明,可是也不至於蠢到沒有腦子,不過如今看來她太高估她了。這都是她的錯,因為嫣兒的關係,她小有愧疚,媳婦一進門,她就交出管家大權,處處忍讓、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害了敏之,也害媳婦變得如此愚蠢不堪。
聞言,藍玉欣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可又不能承認是她指使幾個侄女不安份,想方設法勾引那個妖孽。
「這事鬧出去,別說安國公府成了笑話,就是你們藍家也抬不起頭,藍家的姑娘是沒人要嗎?一個個搶著當狐媚子,好人家還敢娶藍家的姑娘嗎?」
秦老夫人越說越嚴厲,這種上不了檯面的姑娘竟敢妄想當敏之的妻子,簡直可笑至極。
藍玉欣瑟縮了一下,「有這麼嚴重嗎?」
「這事我已經下令封口了,可是你再鬧下去,事態就會變成如此嚴重。」
「可是,嬌兒如今臥病在床,那個小子總要給個交代啊。」藍玉欣實在捨不得放棄這樣的好機會,人家姑娘因為他嚇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如今甚至連房門都不敢出來,以後想嫁人也很難了,他怎能悶不吭聲置身事外?好吧,這種情況要當正室確實有困難,那就委屈當個妾吧。
「她不要湊到敏之面前,如今還好好的。」換言之這是自找的,如今病了也是罪有應得,明明是大家閨秀卻要學妓館的狐媚之術,真是丟死人了。
「可是……」
這時,菱花急匆匆的走進來,滿面歡喜的道:「老夫人,皇上賜婚的聖旨來了。」
「什麼賜婚的聖旨?」藍玉欣好奇的問。
「皇上給敏之賜婚。」秦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藍玉欣懵了,皇上怎麼會給那個妖孽賜婚呢?
「不對,這事肯定有錯。」藍玉欣低聲自我安慰,可是此時她也只能跟著眾人趕往福禧堂正廳。
「安國公之子秦豫白,出身盛門,卓爾不凡,文武兼備……」
這肯定有錯……藍玉欣從堅定不移到最後如鯁在喉,這是怎麼回事?太后如何能夠容許皇上壞了先皇的規矩呢?
眾人皆是歡喜,不管大公子賜婚的對象是誰,單是皇上賜婚這件事就是盛寵,大梁臣子獨有的一份。
藍玉欣很快就振作起來,這會兒她更急於將侄女塞給秦豫白,最好搞得秦豫白房裡不得安寧。
「老夫人,既然皇上給敏之賜婚,嬌兒就給個良妾的名份,這總可以了吧。」
秦老夫人臉都綠了,「我剛剛跟你說了那麼多,難道你還沒聽明白嗎?」
「難道讓嬌兒一輩子都不嫁人嗎?」
「這是藍家的事,你是安國公府的國公夫人。」
「這怎麼會是藍家的事?若非……」
「閉嘴!」秦老夫人狠戾的一瞪,「我警告你,別再去招惹敏之。敏之能夠一直容忍你不是因為他怕事,而是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若你一再挑釁激怒他,後果不是你能夠承受得起,你好自為之。」
藍玉欣終於閉上嘴巴,蔫蔫的回了芳欣院,可是剛剛坐下來喘了一口氣,她又不安份的動起歪腦筋。
「若是此事鬧上太后那兒,太后應該會為我們藍家的姑娘作主吧。」藍玉欣很清楚自個兒能如此囂張全是因為雲嫣然的關係,這個女人讓她成了全京城的笑話,秦家愧對於她,而姨母太后便想方設法抬舉她算是秦家對她的一種補償。所以,凡是她向太后開口的事,太后都會應了。
「夫人先別急,皇上賜婚又如何?只是小門小戶的姑娘,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魯嬤嬤實在很怕藍玉欣又惹事,趕緊將她打聽的消息說了,「老奴私下問了張總管,聽說這位姑娘是清寧長公主的外孫女,也就是安平郡主的女兒。」
「什麼?清寧長公主的外孫女?」藍玉欣激動的跳起來。
「雖然是清寧長公主的外孫女,但是安平郡主跟一位侍衛私奔鬧得滿城風雲,先皇還為此狠狠斥責清寧長公主一頓。」
藍玉欣想起來了,心情恢復平靜的坐下來,「我怎麼不知道安平郡主回京了?」
「聽說清寧長公主思女成病,皇上見了不忍,派人將安平郡主一家人接回來。」
「皇上為何給那個妖孽指了這門親事?」藍玉欣只要不犯傻,腦子還是很清楚的。
「這事張總管也不知道,老奴猜想應該是清寧長公主求到皇上面前,要不安平郡主鬧出那樣的事,京中權貴哪家願意娶她女兒為妻?」
藍玉欣深表同意的點點頭,「清寧長公主終究是皇上唯一的姑母,皇上總不好連這麼一點點請求都拒絕,不過為何挑上那個妖孽?」
「若非大公子正好請求皇上賜婚,這門親事應該不會落在大公子身上。」
藍玉欣豁然開朗,歡喜的道:「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可是嬌兒的事……」
「夫人,不好了!」大丫頭雨杏驚慌失措的跑進來。
好不容易心情轉好,立即又來了一個不好,藍玉欣懊惱的拿起炕几上的茶盞扔了過去,怒罵道:「我好好的,你幹啥咒我?」
雨杏驚嚇的雙膝一跪,也管不了是否跪到瓷器的碎片,趕緊道來,「雨花姊姊前日請假回家,說好今日回來,可是剛剛她哥哥來說,她清早天未亮出門回來的路上遇到一群野狗,慘遭撕咬,後來不幸跌落山崖死了。」
藍玉欣驚恐的瞪大眼睛,害怕的伸手抓住魯嬤嬤,「是他……」
「夫人……別怕別怕,這只是巧合。」魯嬤嬤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也認為這是秦豫白的手筆,他在報復,將夫人做過的事還回來,如今死的是雨花,下一個可能是她或者是雨杏……總之,夫人身邊的人一個都逃不掉。
「沒錯,這只是巧合。」可是,藍玉欣覺得全身發寒。
魯嬤嬤看了雨杏一眼,示意她趕緊收拾乾淨,待雨杏退出去,她小聲道:「夫人要不要給雨花家送點銀子?」
「送銀子……沒錯,魯嬤嬤這事你去辦,送上一百兩教他們別到處張揚,還有,最近你們離雅山居的人遠一點。」藍玉欣想起老夫人剛剛的警告,如今也只能放棄嬌兒的事。
魯嬤嬤鬆了一口氣,應聲退出去。
* * *
賜婚聖旨已下,無論嚴明嵐願意與否,她嫁給秦豫白已是確定的事,他會不會覺得委屈已經不重要了,她很清楚若非他向皇上開口,皇上不可能給他們賜婚,而他自個兒開口請求賜婚,這就足以說明他娶她的決心。
隔日聽見秦豫白來訪,嚴明嵐請新買來的丫鬟將人帶到花園的春日亭。
嚴明嵐看著站在春日亭觀賞荷花池錦鋰嬉戲的秦豫白,美好得像一幅畫,而這個男人將成為她的夫君……好吧,她其實挺開心的,可是一想到那個死變態,她又蔫了,那個死變態出現的頻率會不會很高?
他最好別太常出現了,每天都要跟他大戰,這絕對是體力活。
「嵐妹妹。」秦豫白看見她了。
嚴明嵐收起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大步走過去。
「對不起,今日僻了一塊地方種植三七,沒有忙完我不敢走開,讓秦公子久等了。」嚴明嵐下意識的用手背擦拭一下臉,這會兒才想到她忘了回房間換件衣服,也不知道看起來會不會很狼狽。
「沒關係,你可以喚我豫哥哥。」秦豫白的聲音很溫柔,目光帶著恩求。
「……豫哥哥。」她覺得很彆扭,好像太親密了,可是面對柔情似水的美男子,她實在抗拒不了……她突然覺得死變態也不是很討厭,跟他相處她至少不會太丟臉了,還有一點點戰鬥力。
秦豫白滿心歡喜的點點頭,笑容燦爛奪目,嚴明嵐頓時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忍不住在內心吶喊美男子啊,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誘人?這讓我很想幻化成一匹狼啊!
「豫哥哥今日有事?」嚴明嵐努力撐住自己。雖然她不在意形象,但是她更不想變成花痴!別說清哥兒唾棄她,她自個兒都覺得丟臉上一世好歹活到輕熟女的年紀,怎麼一點點美色就招架不住?
「我們的親事定下來了。」秦豫白真的很開心,可是眉眼之間又籠罩著一股擔憂。
是啊,他既歡喜又不安,他直接請皇上下聖旨逼她嫁給他,她會不會跟他生氣?
「昨天我接到聖旨了。」為何她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很白痴?
「你是不是嚇到了?」
「這是難免的嘛,聖旨啊,只有聽過,沒有看過。」她捧著聖旨的那一刻,雙手還微微顫抖,兩世第一次見到聖旨,驚嚇當然會有。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了,輕快的笑靈溢滿整個春日亭,吸引四周樹上的鳥兒跟啼叫附和,嚴明嵐覺得這實在太神奇了。
「我是不是很好笑?」她知道自個兒沒見過世面,可是當官的也不見得能夠接到聖旨,她這樣的小老百姓接到聖旨當然很新奇。
「不是,你真可愛。」秦豫白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愛。
嚴明嵐心慌意亂的撇開頭,這個男人太犯規了,怎麼老是對她放電?他不知道自個兒的電力可以摧毀人的意志力嗎?太過分了,這會讓她產生誤會以為他喜歡她……
等一下,死變態好像說過她將他迷得神魂顛倒……不會的,雖然在幽州的時候她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事實證明他是有所圖,她記住了,如今說他喜歡她,她不敢也不能相信,除非他親口告訴她……總之,這是不可能的事。
「嵐妹妹。」
「嘎……嚇!」突然看見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顏近在咫尺,嚴明嵐直覺的伸手想推開他,可是很不巧,雙手正好落在他胸膛上,頓時呆住了,不知道應該縮回來還是若無其事繼續留在原地,當然,也忘了她此舉目的何在。
「嵐妹妹,我喜歡你。」
嚴明嵐這會兒完全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很忙,忙著思索怎麼做比較好,又忙著咽下快流出來的口水,她抿了抿嘴,努力擠出聲音,「那個……豫哥哥,我覺得你好像靠太近了,你要不要退後一點?」既然不知道她的手如何收場方為上策,那只能請他撤退。
「嵐妹妹,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怎麼還是不動呢?沒關係,她這個人很有彈性,「豫哥哥,不如我們各自退開一步好了。」
「嵐妹妹,我真的很喜歡你,想娶你為妻。」
「豫哥哥,雖然我們是……什麼?」嚴明嵐的大腦終於接收到「喜歡你」的訊號,兩眼頓時瞪得像銅鈴似的,她有沒有聽錯?他喜歡她?!
「我此生會對嵐妹妹很好,像你爹對你娘一樣,以性命守護。」秦豫白頓了一下,眼神專注而熱烈,可是態度卻忐忑不安,「我喜歡嵐妹妹,真心想娶嵐妹妹為妻,嵐妹妹會嫁給我對不對?」
這一次她聽得很真切,他說喜歡她,真心想娶她……嚴明嵐覺得自個兒好像生出兩隻翅膀,輕飄飄的要飛起來了。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秦豫白心急了,「嵐妹妹不相信我嗎?我可以對天發誓……」
「不是,皇上不是已經賜婚了嗎?」
「雖然我很卑鄙的請皇上賜婚,但是我想要嵐妹妹真心出嫁,不是迫於無奈。」
「那個……我想過當豫哥哥的妻子。」嚴明嵐害羞的臉紅了。
秦豫白整個人亮了起來,情不自禁抱住嚴明嵐,可是下一刻又急急忙忙放開她,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對不起,我失禮了,嵐妹妹別生氣。」
面對眼前這個男人,她很難不心軟。嚴明嵐調皮的舉起右手輕輕勾了一下,「豫哥哥蹲下來一點點。」
秦豫白聽話的蹲下來一點點,嚴明嵐靠過去在他額上親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我爹和清哥兒快回來了,豫哥哥還是趕緊回去吧。」
秦豫白咧著嘴笑了,那模樣看起來很傻氣,卻又純凈而美好。
「豫哥哥快點回去了。」嚴明嵐害羞的輕推了他一下。
「……好,我回去了。」秦豫白依依不捨的看著她,可是他也知道不能繼續待下去了,三個月後他就要將嵐妹妹從嚴家帶走,嚴家的男人此刻氣他氣得咬牙切齒,這也是為何他特地挑他們不在的時候過來。
見狀,嚴明嵐忍俊不住的噗哧笑了出來。
秦豫白情不自禁的靠過去在她額上親了一下,然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趕緊溜了。
嚴明嵐摸著額頭,甜蜜蜜的笑了,喜歡與被喜歡原來是這麼幸福的事。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7:13 PM 編輯
【第十六章 】 藏鏡人現身
最近人人都看得出來秦豫白心情很好,當然,他心情一好,身旁伺候的人就有福氣了,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如同置身百花盛放的春日,直到這一夜隱身在雅山居大書房的暗門打開來,秦烈身中劇毒在他面前倒下來,他又變臉了。
秦豫白讓常安趕緊取來嚴明嵐研發出的一味專解世間不測之毒的解毒丸,讓秦烈服下,還好秦烈很快就醒過來了。
「簫河,去請孫太醫過來。」秦豫白不是不相信嚴明嵐的解毒丸,而是嚴明嵐提過解毒丸不可能徹底請除體內的毒素,只能降低毒素的攻擊性或者拖延毒素發作的時間,換言之,最好還是經過大夫檢查醫治。
秦烈連忙抓住秦豫白的手,「不行,雖然我甩掉他們,但是他們已經跟到這附近,如今附近只怕被盯上了。」
略一思忖,秦豫白果斷的道:「簫河,去請嚴姑娘,從暗道過來。」
簫河遲疑了一下,領命從暗門離開。
「不急,總會找到破口。你先休息一會兒,嚴姑娘應該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到一刻鐘,簫河就帶著嚴明嵐從暗門走進來。
「豫哥哥沒事吧。」雖然簫河已經說過受傷的人不是秦豫白,嚴明嵐第一個關心的還是秦豫白,沒法子,這就是放在心上的人,而她的第一個反應顯然很取悅秦豫白,兇狠殘暴的目光看起來緩和多了。
「沒出息的丫頭,他給你灌了迷湯,你就喊他豫哥哥,不過倒是有點良心了,還知道對他好。」
「你這個死……」變態!嚴明嵐恨恨的咬牙切齒,竟然忘了這個傢伙!
「你先幫秦烈解毒,我待會兒再陪你玩。」
若非此時站在這兒的身分是大夫,嚴明嵐一定會用頭就走,誰要他陪她玩。
壓下想要暴走的怒氣,嚴明嵐趕緊給秦烈診脈檢查,確定他中的毒劇烈了一點,但並不稀罕,因此沒有解不了的問題。她先給秦烈施針,然後開了一張方子,囑咐秦烈連續泡上七日,每一次泡上兩刻鐘。
「七日之後我再來幫你診脈,確定體內的毒素是否全部排出來。」
「這些藥材嚴家都有嗎?」秦豫白看著方子問。
嚴明嵐點了點頭,「我爹娘將我在幽州的藥材全帶來了。」
「我跟你回去取藥材。」這個時候他們有任何行動都可能被對方察覺。
「簫河跟我回去就好了。」
「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秦豫白冷冽的目光彷彿要殺人似的,若是她敢再說一遍,他不介意拿她的脖子玩玩。 簫河和常安悄悄縮到角落,誓死不要捲入他們之間的紛爭。
「簫河帶我來的,當然應該由他送我回去,這有何不對?」嚴明嵐顯然很喜歡在老虎的嘴上拔毛。
「簫河,你如何說?」
「請嚴姑娘見諒,我還有差事,要不,嚴姑娘今夜留在此地,待我明日一早得空再送嚴姑娘回去。」簫河無聲的對嚴明嵐道聲對不起,他很無奈啊。
嚴明嵐氣得直跳腳,「你這個人太不負責任了,你這是過河拆橋,你不怕天打雷劈嗎?」
簫河唇角僵硬的抽動一下,天打雷劈?有這麼嚴重嗎?
「你要留在這兒,還是我送你回去?」秦豫白笑得很陰險邪惡,顯然在告訴她,這會兒看她如何逃出他的手掌心。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嚴明嵐轉身走到暗門前面,秦豫白大揺搖大擺的走到她前面,然後握住她的手,推開暗門走進暗道。
嚴明嵐不知道自個兒如何回到家,總之,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打包藥材,將這個死變態送走,可是某人的配合度不高,從背後撲上來抱住她,還挑釁在她耳邊吹氣。
「我看你越來越像一隻耗子。」
「你才是耗子。」
「我是大貓,專吃耗子的大貓。」秦豫白在她的脖子上狠咬一口,痛得她眼淚都飆出來了,差一點尖叫出聲。
「你這個死變態!」
「我知道啊,二個月又二十日。」
「嗄?」
「你就是我的妻子了,不過你不能多吃一點,養胖一點嗎?新婚之夜教我啃骨頭不讓我吃肉,難道你想餓死我嗎?」秦豫白將她抱得更緊,嘴巴幾乎貼在她的耳朵上面,「若是你打這個餿主意,還是省點力氣,啃骨頭也別有一番滋味,而且越啃越來勁。」
嚴明嵐想到自個兒被他當成骨頭啃咬的樣子,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個畫面根本沒有洞房花燭夜的感覺,只有殘暴驚恐的感覺,不過倒是很符合死變態的風格。
「你是不是很期待?」秦豫白的聲音顯得很興奮。
嚴明嵐忍不住翻白眼,「你認為有人會期待自個兒被當成骨頭啃嗎?」
「那你就養胖一點,吃肉容易飽足,不會折騰太久了。」不過,他興奮的程度還在膨脹,怎麼還不趕緊及笄呢?
這個情況是不是很可笑?他們兩個竟然在討論洞房花燭夜,這是不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死變態混久了,也變得有點不正常。
「天快要亮了,秦公子還是趕緊回去免得教人發現了。」
秦豫白險色一沉,陰鷙冷冽的道:「不是豫哥哥嗎?」
嚴明嵐其實比較想踹他一腳,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乖乖喊了一聲「豫哥哥」,秦豫白果然滿意的放開人,拿著他的藥材離開,當然,他臨走之前也留下一吻在她嬌嫩的唇上,然後理直氣壯大搖大擺的走人,教她見了又氣又好笑。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其實第二人格很害怕被她否定,因為即使他是分裂出來的人格,他依然是秦豫白的一部分,如同兩個人格很喜歡強調的一句話——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若是她喜歡主人格,她也應該喜歡第二人格,因為他們兩個是一體的。
* * *
永福宮。
妍嬪娘娘最近強烈感覺到皇上的冷落……不,皇上冷落的不只是她,還包括後宮所有的嬪妃,而這很可能是因為那個死了十八年的女人一一雲嫣然。
人人都知道皇上寵愛她,卻沒有人知道皇上真正寵愛的並非她章思妍,而是反射在她舉手投足間的影子——雲嫣然。
沒錯,為了得到皇上的目光,她努力將自己變成雲嫣然,可惜雲嫣然就是雲嫣然,別的女人再像她也不過是冒牌貨,並非真正的雲嫣然。
所以,安平郡主一回來,屬於雲嫣然的記憶再度回到皇上眼前,皇上再也無心尋找其它的冒牌貨,一心一意思念一個死人。
無論她是基於何種理由進宮,有時候她真的很嫉妒那個死了十八年的女人,為何「她」可以牢牢佔據一個男人的心?為何她努力了十幾年依然是別人的影子?
若是她能完全取代那個女人,皇上願意給她一個孩子,其實她也想忘了自個兒的出身,她也樂於當皇上的解語花,安安穩穩過日子。
「娘娘。」茗心還是第一次見到妍嬪娘娘如此失魂落魄,她已經進來一盞茶的功夫了,娘娘竟然都沒有察覺。
回過神來,章思妍正了正自己,目光從窗外移至茗心身上,「有事?」
略微一頓,茗心小心翼翼的道:「昨日有人夜探吉祥客棧。」
章思妍臉色一變,「什麼?」
「蒙鷹說,對方手上有一種使人暫時頭暈目眩的藥粉,因此讓對方順利逃出去,他的人追了上去,只是到了西區寶華巷就不見蹤影了。」
「寶華巷?」
「寶華巷過去就是京中權貴聚集之處,也是五城兵馬司巡視最嚴密的地方,所以蒙鷹的人不方便繼續查探。」
章思妍沉思了片刻,眼睛一亮,「秦豫白。」
「秦副指揮使?」
「沒錯,這件事必定與他有關。」
「娘娘要不要讓蒙鷹派人盯著秦副指揮使?」
章思妍點了點頭,「不過這事教蒙鷹自個兒來,秦豫白的身手在大梁數一數二,只怕連蒙鷹都不是他的對手,也只能讓蒙鷹盯著他。」
「若蒙鷹不是他的對手,會不會被他發現?」
「正面對上,蒙鷹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論到跟蹤人,秦豫白終究不是錦衣衛出來的,他比不上蒙鷹這種在市井打混的人。」
茗心咬了咬下唇,總覺得不太放心,「奴婢擔心這麼做不過是白費力氣,若弄巧成拙反而將娘娘手上握有的實力暴露出來。這事要不要交給章家?」
「不,這事還是由蒙鷹出面。」章思妍當然知道此舉太過冒險,可是她對章家一點信心也沒有,若是交由章家查探此事,她擔心整個章家都暴露出來。
茗心明白妍嬪娘娘的擔憂,無論如何娘娘是章家的人,章家暴露出來,娘娘當然也不能置身事外,反倒是蒙鷹暴露出來,最多也只是牽扯到北齊人,與章家和娘娘皆沒有關係。「這事要不要跟章大公子提一下?」
「章家若知道秦豫白的事,只怕會亂了陣腳。」京中權貴沒有人不怕秦豫白,好像他是個凶神惡煞似的,而這全是安國公夫人私下告訴別人秦豫白喜歡凌虐畜牲,吃牠們的肉。
這真是可笑至極,安國公夫人恨死雲嫣然了,當然會想方設法抵毀雲嫣然的兒子。
這是實話,茗心也不再試圖改變章思妍的心意,「奴婢這就請李公公跑一趟。」
「不,這次你親自出宮一趟,將本宮的意思拒細靡遺告訴蒙鷹,還有,教蒙鷹趕緊將我們的人訓練起來,別老是逗留在迎春樓。」
茗心應聲退了出去,章思妍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的園子。
* * *
雖然她和秦豫白是未婚夫妻,但兩人混在一起整整一日,妥當嗎?嚴明嵐深以為不妥,但是爹娘沒意見,秦豫白在家人面前又是謙謙君子的模樣,說他不時找機會吃她豆腐,沒有人會相信,甚至還會反過來指責她顛倒是非,伸出鹹豬手的人肯定是她。
是啊,誰教他是迷倒眾生的美男子,而她的姿色遠遠不及人家。
總之,當秦豫白說要充當嚮導帶她仔細認識京城,她覺得他必定心懷不軌。
「奇怪,我爹明明很氣你,為何還容許你帶著我出門?」自從皇上賜婚,爹一提到秦豫白就頭頂冒煙。前一刻才向爹提親,爹還沒點頭說好,轉眼他就讓皇上下聖旨賜婚,這根本是沒將爹放在眼裡,爹能不生氣嗎?所以,每次他上門總要避開爹不在家的時候,至於清哥兒看他當然也不順眼,不過兩人的智商相差懸殊,清哥兒總是三言兩語就被人家搞定了。
「岳父跟我一樣心疼嵐妹妹每日耗在草藥園,希望嵐妹妹能出來透透氣。」
「京城的空氣能比得上我的草藥園新鮮嗎?」
「你真的很喜歡草藥。」
「它們能掙錢又能救人,誰會不喜歡?」
「若是空出一個莊子供你種植草藥,你應付得來嗎?」
「為何應付不來?兩三個莊子也不是問題,只要有幫手就好了。」頓了一下,嚴明嵐很無奈的道:「不過我也知道,若想在京城擁有一個小小的莊子,作白日夢還比較快,我就別想了,如今能有個草藥園就不錯了。」
「你的草藥有門路嗎?」
「當然有,我舅公在京城也有相識的醫館。」
「原來如此……嵐妹妹,那家豆汁兒很好喝,我帶你去嚐嚐。」
這一刻嚴明嵐真的覺得自個兒想太多了,眼前這一位可不是那個死變態,怎可能對她心懷不軌?看樣子他真的只是單純帶她出來透透氣,好好認識京城,可是一個時辰之後她就發現了,他確實心懷不軌,但不是她以為的心懷不軌,事實上她不過是被他利用的煙幕彈。
「豫哥哥,我真的是出來透氣的嗎?」
「要不,嵐妹妹覺得自個兒出來做什麼?」
「我覺得豫哥哥好像在養豬。」雖然眼前這一位明明是主人格,但是他顯然認同死變態的想法,養胖她,洞房花燭夜才可以飽餐一頓。
怔愣了下,秦豫白低頭看了一眼,含蓄的道:「嵐妹妹確實太瘦了。」
「豫哥哥要養豬……不是,將我養得肥得流油也要慢慢來,一日之內絕對成不了。」她是勞動者,食量又不大,養成胖子不太容易。
秦豫白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對不起,我好像太急躁了。」
「沒關係,若是豫哥哥想讓我仔細認識京城,也不一定非吃不可,這一路上也有許多好玩有趣的東西,像是前面有個鋪子賣大阿福泥偶,上次經過在外頭瞧了一眼,有一對酒窩很可愛,可惜沒能進去仔細瞧瞧,今日豫哥哥就買一對給我吧。」
嚴明嵐其實想告訴他,他們一路吃吃吃感覺太刻意了,會不會讓跟蹤者覺得很怪?無論如何都不能教對方察覺他是刻意帶著對方在京城繞一圈,至於他此舉目的何在,她倒是看不出來。
她看出他的用意?秦豫白兩眼像是挖到寶藏似的閃閃發亮,他們兩個果然心意相通!
他唇角歡喜的上揚,無聲的用口型說:「你發現了。」
嚴明嵐點了點頭,簡單的回道:「味道。」
秦豫白想起當初她認出自個兒的反應,好奇的問:「不是眼睛,而是味道嗎?」
「豫哥哥不同,是眼睛。」
他對她來說是與眾不同……秦豫白笑得嘴巴都咧開來了,「原來嵐妹妹沒騙我。」
「我何必騙豫哥哥?豫哥哥的眼睛真是漂亮,不過,騙很大。」最後一句嚴明嵐根本是含在嘴裡說的,早該察覺到他有問題,哪有人的眼睛純凈無瑕到像個初生的孩子?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怎麼不說清楚呢?
「我們趕緊去看大阿福娃娃。」
「好,我給嵐妹妹買一對大阿福娃娃。」
晚上秦豫白回到安國公府,秦英已經在大書房等著他。
「今日可有收穫?」早在前幾日秦豫白就察覺到自個兒被跟蹤了,直覺告訴他應該跟吉祥客棧有關,因此他索性反過來設計對方。
想跟蹤他,他就讓對方跟蹤,不過是按著他事先安排好的路線,而每個路線都有秦英安排的暗衛留守,盯著此人的一舉一動,這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秦英笑著點點頭,「此人平日應該很低調,老大老二都沒有發現有人多看他一眼,倒是老三看到一位小廝不小心撞到他。」秦英喜歡將他帶的下屬按年紀稱呼。
「誰家的小廝?」
「老三在原地待了半個時辰後,看見他上了章家的馬車。」
「章家?妍嬪娘娘?」秦豫白不只是意外,而是震驚。
「怎麼會是章家?有沒有看錯?」簫河也忍不住哇哇叫,只要有身分的人家,馬車皆會掛上名牌,這是一種保護,沒有人會看錯,只是這事太匪夷所思了。
「老三確定是章家的馬車,他還特地去了一趟章府,看到相同的馬車。」
半晌,秦豫白唇角微微一翹,「會叫的狗不會咬人,不叫的狗才可怕。」
簫河搖了搖頭,「章家太不起眼了,哪是不叫的狗,而是沒力氣叫的狗。」
秦豫白斜睨了他一眼,「有了妍嬪娘娘,章家就是一隻能叫的狗,可是你卻以為章家是一隻沒有力氣叫的狗,這一點就足以證明章家不簡單。」
簫河想了想章家在京城的評價,同意的點點頭,「好吧,我錯了,妍嬪娘娘深得皇上寵愛,章家卻不曾鑽營企圖從中撈到任何好處,這就足以說明章家並非目光短淺之人,不簡單。」
「在二皇子未能獨當一面之前,章家低調是對二皇子的一種保護。」
「章家既然知道現階段應該保護二皇子,又為何在此時勾搭上北齊?」
秦豫白目光一沉。這事確實教人想不通,任何一個權貴勾搭上北齊皆比章家更具有說服力,這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章家不曾沾上兵權。
換言之,沒有軍中的支持,北齊的合作名單上絕不會出現章家,而北齊竟然選擇這樣的合作對象,這不是很奇怪嗎?還有,根據岳父提供的消息,若是北齊勇士混進大梁與前朝的明華公主有關,找上章家的人勢必是她,她又是為何選了章家呢?
簫河想來想去,只覺得越想越困惑,「若說北齊讓章家誤以為那些北齊勇士是傭兵,讓章家以利益誘使寧王插手將人弄進大梁,章家不過是傳統的書香門第,又沒有累積好幾代的財富,哪來的銀子供應傭兵?」
沒錯,這裡頭的問題太多了。秦豫白轉而問秦英,「可有派人盯著章家?」
「我讓老三盯著章家,不必刻意盯著哪一位,見到誰就盯著誰,這也可以免去遭到察覺的危險。」
「很好,還有,你另外查一下章家的底細。」無論章家基於何種理由成為北齊的合作對象,秦豫白相信章家絕非外表如此不起眼,章家若不是隱藏著一股極大的勢力,就是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促使明華公主與章家合作的秘密。
* * *
華燈初上,正是妓館人聲鼎沸,最是熱鬧的時候,不過迎春樓的後院卻清冷得一點生氣也沒有,身在其中還會懷疑是否有鬼魅藏在暗處。
蒙鷹出了吉祥客棧的後面,再從對面的一道後門進了一家妓館,然後熟門熟路的摸進後院,閃入一間隱藏在梧桐樹後方的廂房,而此時章啟華已經坐在廂房恭候多時了。
「你可知道自個兒的舉動有多危險?若是教人瞧見你的小廝跟我接觸,被人察覺到章家跟我的關係,那可怎麼辦?」
「你在跟蹤秦豫白。」章啟華懶得浪費口舌的直接挑明來意。
「你如何知道我在跟蹤秦豫白?」蒙鷹微皺著眉,雖然喬裝不見得能騙過所有的眼睛,但是他對自個兒跟蹤人的本領有信心,絕不會有人發現……
今日用在秦豫白身上好像出了點問題,秦豫白似乎有所察覺,要不幹啥整人似的帶他走了大半個京城?說真格的,若不是遇到章啟華的小廝阻止他繼續跟下去,他很可能吃不消,倒是秦豫白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精力充沛,眉頭皺也沒皺一下,真是了不起。
「你寸步不離跟著他,你以為他不會發現嗎?」章啟華很瞧不起蒙鷹,在他看來蒙鷹就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偏偏又不肯服從章家。
蒙鷹無所謂的聳聳肩,「他發現又如何?他又不知道我是誰。」
「你太小看秦豫白了。」
「不過是個鐵衣衛的副指揮使,他能有多了不起?」
「若是能進鐵衣衛的是你這種有勇無謀的莽夫,確實沒什麼了不起。」
「章啟華……」
「他十四歲那一年帶著兩名護衛勇闖北齊,繪製北齊皇城的輿圖——這是他能進入鐵衣衛的原因。」這事章啟華也只是聽說。
秦豫白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人物,京城百姓沒有人不知道他,當然,主要是因為他的容貌,可是權貴朝臣更關心的是他的本事。
他年紀輕輕就進入鐵衣衛難免招來揣測議論,多事之人四處想方設法打探挖掘,矛頭紛紛指向他的生母,不過最後從乾清宮流出這麼一段傳言,終於堵住了眾人的嘴巴。
「你說什麼?」蒙鷹還真是嚇了一跳。
「他不是一般的鐵衣衛,他是真正的高手,就是十個你也不見得對付得了他。」章啟華懷疑秦豫白是皇上精心培養的左右膀臂,甚至有可能是將來對付北齊的重要人物,要不為何獨獨他進鐵衣衛的任務是深入北齊?至於皇上為何花那麼多心思在秦豫白身上,還真是跟他的生母有關。
蒙鷹不悅的皺眉,「你太小看我了吧。」
章啟華冷哼一聲,「逍遙的日子過太久了,你認為自個兒還可以跟以前一樣嗎?」
「你要跟我打一架嗎?」蒙鷹一腳踩在椅子上。
見狀,章啟華嗤之以鼻,「自己人內鬥,你不覺得可笑嗎?」
「我跟你可不是自己人。」
章啟華懶得廢話了,直接警告,「不准你再去招惹秦豫白。」
蒙鷹不當一回事的撇嘴道:「我是奉娘娘的命令,你有意見去找娘娘啊。」
「你好像忘了,你們能有今日是靠我們章家。」
蒙鷹冷冷一笑,「是啊,可是章家能有今日不也是靠我們嗎?」
章啟華恨不得痛扁這個傢伙一頓,真是個榆木疙瘩,可是章家需要蒙鷹手上的勢力,他們只能合作,絕不能撕破臉。
「可以請你用點腦子嗎?娘娘再聰慧也不過是後宮一個女人,她能看見的事、能做的事終究有限,若是繼續放任娘娘任意而行,你們想要圖謀的大業也不必想了。」
「你太小看娘娘了。」
「我從來沒有小看娘娘,而是比你更明白一件事——娘娘已經習慣當一個只想討好皇上的女人,她不對皇上吹枕邊風,給章家加柴添火讓章家更上一層樓,而是只想著當皇上心目中賢良聰慧的解語花。當然娘娘還是盼著二皇子上位,只是她心中很可能早就忘了你們的大業。」
對章啟華來說,女人就是喜歡感情用事,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女人的眼中就只有男人,沒有家國大業,沒有江山社稷,他如何願意章家寄予厚望的二皇子交在一個女人手上?
蒙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章啟華,難道你以為我真的有勇無謀嗎?你還沒出生,娘娘和我的主僕關係已經存在了,不要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使我對娘娘生出嫌隙。」
「我不是挑撥,而是為了維護彼此的利益,娘娘眼中只看見自己,擔心章家會阻礙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不曾想過章家得勢,娘娘和二皇子是最大的得利者。」
蒙鷹不以為然,「瞧你說的好像娘娘會陷害章家似的,你好像忘了娘娘姓章,娘娘好,章家自然好,娘娘倒了,章家的路也走絕了。」
沒錯,妍嬪娘娘和章家是在同一條船上,問題在於掌舵的人是誰,他們懷抱的心思不全一樣,將來分配利益的結果當然也不一樣。章啟華只能苦口婆心的繼續規勸,「若你能夠撇開成見好好想一想,你會同意我的話。」
「你擔心娘娘,我更擔心你們章家。若非你們章家心思不正想要利用寧王世子,說不定我早就除掉秦豫白了。」蒙鷹只要想到章家那位老頭子害他的佈局功虧一簣,就一肚子的火氣。
「榆木疙瘩!」
蒙鷹嘲諷的唇角一勾,「是啊,我就是榆木疙瘩,所以做不來過河拆橋這種事,而我也勸你,既然已經綁在同一條船上就別生出太多心思,皇上不是只有二皇子這麼一個兒子,若沒有娘娘在後宮給他添勢,單靠章家,他能受到大臣的青睞嗎?」
章啟華臉都綠了,氣得雙手用力捶打桌子,站起身,「你就好好自求多福,千萬別讓秦豫白逮住你這條小尾巴!」
蒙鷹驕傲的揚起下巴,「他還沒逮住我的小尾巴,我就會先解決掉他。」
「你喜歡找死就去吧!」
蒙鷹無動於衷的看著章啟華走出廂房,不過房門一掩上,他神情轉為凝重,這事不能不提醒一下娘娘,章家根本就是白眼狼,為了自保,章家恐怕會將娘娘賣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7:45 PM 編輯
【第十七章 】 身世水落石出
秦豫白一直覺得自個兒能得皇上寵信有父親安國公的關係,更是因為他處事原則……差事稍有進展就呈報皇上,交由皇上論斷,說白了,差事要不要繼續下去端要看皇上的態度。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皇上從來不敢期望大梁只有好官,沒有貪官污吏,而貪官污吏也不一定毫無價值可言,貪財之心人皆有之,只是有人幹活,有人不幹活,總之,若能容忍,皇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他也知道此事關係到敵國,皇上再寵愛妍嬪娘娘,也不可能不查個水落石出,因為這是皇上不能退讓的界線。
梁玄睿不疾不徐的喝了一盞茶,方才開口問:「你對章家有何看法?」
頓了一下,秦豫白婉轉的道:「這事很難說。」
「你又想跟朕玩不敢妄議這一套嗎?」梁玄睿惱怒的一瞪,「不知道是誰,你不敢妄議,如今知道是誰,你還是不敢妄議,你的膽子就這麼一點大嗎?」
秦豫白怔愣了一下,剛剛他竟然以為眼前的人是父親安國公。
「朕教你說,你就說。」
皇上未免太急了,他又不是不說,不過是想慢慢來,畢竟扯上皇子的母族,處理不好,他很容易得罪人。秦豫白還是不慌不忙的道來,「若說章家勾結北齊,卑職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可是若說章家沒有壯大自個兒的野心,卑職也無法相信。」
梁玄睿不悅的皺眉,「你別跟朕打官腔。」
這不是平心而論嗎?秦豫白索性換一個說法,「若皇上是北齊,章家自個兒送上門,皇上會看上眼嗎?」
梁玄睿沉默不語。
「若是今日有個機會送到章家面前,使章家能壯大自己,章家捨得放棄嗎?」秦豫白見皇上微微挑起眉,等著他繼續說下去,於是又道:「卑職聽說二皇子的母妃貌若天仙,章大人花在她身上的心思比兩個兒子還多,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朕不記得她是否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是論容貌,沒有人比得上……」梁玄睿看了秦豫白一眼,默默補上「嫣兒」,滿京絕色到了嫣兒面前都會黯然失色,因為她的美不單單只有容貌,更多是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剛強堅毅,而正是這樣的勇敢促使她去西北找他。
皇上是不是扯太遠了?秦豫白將焦點拉回來,「卑職只是想告訴皇上,章家有個出色的女兒,野心無法避免在各種誘惑之下滋生。」
梁玄睿當然明白秦豫白想要陳述什麼,每三年一次選秀,四品以上官員的女兒,或是經由四品以上官員推薦的官宦之女,只要年滿十四皆可參加選秀,換言之,凡是家中有個絕色的女兒,就算原本沒有野心,經由旁人挑唆幾句,野心也會生出來,因為自家女兒若能進入後宮為皇上生下兒子,將會換來滿門榮耀。
「依你之見,應該是北齊自個兒找上門,是嗎?」
「是,可是北齊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這中間必然有人負責牽線。」
梁玄睿同意的點點頭,「你如此肯定,是不是表示你有線索了?」
「卑職從嚴大人那兒聽見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麼事?」
「皇上想必知道前朝最後一位公主明華公主,而這位公主在大魏滅亡之前就送至北齊和親,如今是齊王的寵妃。」
梁玄睿臉色一沉,「你認為章家勾結北齊跟前朝有關?」
「此事卑職並未查到任何證據,只是聽嚴大人提起明華公主的事便生出這種想法,若是還有未肅清的前朝遺臣得了這位大魏公主的挑撥,為她與權貴搭線,她再使計讓權貴錯將北齊勇士當成傭兵養在身邊呢?
權貴之家多少有軍中勢力,更喜歡養死士,不會落入這樣的陷阱,而章家是文臣,養死士對他們而言太難了,僱用傭兵還真是個好提議。
說起來實在匪疑所思,可是如此一來反而可以明白章家何以如此大膽,關於難民真實的身分,章家只怕也是被蒙在鼓裡。」
梁玄睿冷冷一笑,「章家有這麼笨嗎?」
「卑職倒不認為是章家太笨了,而是誰也沒有想到北齊勇士會以難民的身分混進大梁,這太冒險了。」
「好吧,朕也很難相信北齊勇土會以難民的身分混進大梁他們的目的何在?難道他們以為幾百個人就可以搜亂大梁嗎?」
「關於這一點,卑職也想不透,勇士應該是上戰場殺敵,不該是偽裝成難民窩在一個小地方。」一頓,秦豫白接著補上一句,「這事更像是錦衣衛的作風。」
「你是在抱怨錦衣衛見不得人嗎?」梁玄睿語帶戲謔的道。
「……卑職絕無此意,只是對這些北齊勇士的身分有些疑惑。」最近皇上待他特別慈愛,他在皇上面前好像不知不覺放肆了點。
「你不是確認他們是北齊勇士嗎?」
「是,但他們若非道地的北齊勇士呢?」
「此話何解?」
「卑職只是猜想,有沒有可能北齊勇士只是明華公主給的身分?」
梁玄睿細細琢磨一番,眼神轉為犀利,「他們很可能是前朝餘孽,明華公主為了讓他們待在北齊,安排他們成為北齊勇士的一員。」
秦豫白點頭應道:「卑職想了又想,若是明華公主參與其中,也唯有同族同鄉之人才能教她如此費心,因此那些難民很可能是前朝餘孽。」
「這事你要儘快查個清清楚楚,無論牽連有多大。」
「是,還有父親昨日回府了,卑職已傳達皇上之意。」
梁玄睿頓時心跳得好快,「他有何反應?」
「父親說很懷念皇家別莊,不知能否與皇上重溫過去的歡樂。」
梁玄睿突然陷入沉思,半晌,方問:「安國公知道阿俊回來了是嗎?」
「是。」因為皇上召見,父親當然要問最近發生什麼事,得知老朋友回京便語重心長的嘆了聲氣,說了一句「該來的終究逃不了」。
這些話他就不必多言,父親和皇上之間究竟有何糾葛,他可不想知道。
「明日朕早朝過後去皇家別莊,你讓安國公在那兒迎接朕。」
迎接?這與岳父的待遇差太多了,顯然皇上對父親有怨言。秦豫白恭敬的拱手道:「卑職遵旨。」
梁玄睿深深看著秦豫白,若真是他的兒子,不知能否聽他喚一聲「父皇」?
* * *
屬於他們的記憶明明還是如此清晰,可是此時兩人相對而坐,梁玄睿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是啊,從他得知嫣兒嫁給阿陽,他們的手足之情就不復存在。他也知道這是迫於無奈,但他就是不想見到阿陽。若不是得知敏之遭到安國公夫人凌虐,他忍不住召阿陽進宮臭罵一頓,後來為了給敏之的學習,他不能不跟阿陽見面,說不定他和阿陽早就斷絕往來了。
「朕幾年沒見到阿陽了?」
「皇上去年還見到微臣。」秦少陽真的很委屈,今早看著鏡中的自己明明還是風釆依舊,一點改變也沒有,為何皇上看他的眼神好像他變老了似的?
「是嗎?」
「皇上忘了嗎?去年敏之獨立完成任務,皇上開心的將微臣召進宮炫耀。」當時皇上的口氣完全是一個驕傲的父親,害他鬱悶死了,一整日說不出一句話。
頓了一下,梁玄睿點了點頭,「朕記起來了。」
皇上的記性有這麼差勁,還要他提醒嗎?秦少陽當然不敢質疑皇上,只能打哈哈的道:「皇上記起來就好。」
「不過,為何朕覺得你跟上一次差很多,變得很蒼老?」
蒼老?秦少陽相信自個兒的臉一定扭曲變形,皇上是故意的吧!
「有秘密壓在心頭,度日如年,當然蒼老得更快。」
「……皇上真愛說笑。」
梁玄睿神情轉為嚴肅,「朕看起來像在說笑的樣子嗎?」
「……」秦少陽真不知道如何反應比較好。他不是不知道今日見皇上可能遭遇的問題,可是皇上不說破他也不能說,要不十八年的堅持好像都白費了。
「你可有話想對朕說?」梁玄睿直接轉入主題。
靜默片刻,秦少陽有些無奈的道:「皇上想知道什麼?」
「該說什麼就說什麼,這事還用得著朕教你嗎?」
「微臣知道,可是微臣真的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梁玄睿火氣冒上來了,「難道要朕用刑,你才分得出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嗎?」
皇上就是皇上,總是無法明白臣子的難處。縮著脖子是一刀,伸長脖子也是一刀,秦少陽索性爽快一點道出為難之處,「若微臣說敏之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以為微臣有不軌之心,想將自個兒的兒子變成皇上的兒子,微臣豈不是太冤了?所以,微臣也搞不清楚該說還是不該說。」
梁玄睿臉色一變,「這就是你不讓朕與兒子相認的原因?」
「皇上不妨站在微臣的立場,微臣說了只會招來猜忌,微臣能說嗎?」秦少陽絕對不會承認這其中有一分私心,他想要嫣兒努力生下來的孩子,敏之是那麼漂亮的孩子,與嫣兒幾乎一個模樣,他捨不得將這個孩子還給皇上。
不過,老天爺顯然看不過去了,硬是教敏之找到阿俊他們,而他隱藏多年的秘密再也守不住了。
梁玄睿諷刺的冷冷一笑,「你可別告訴朕,你絕無私心。」
皇上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秦少陽苦澀一笑,雖然他從不說出口,但是他喜歡嫣兒的心與皇上一樣,皇上豈會看不出來?
西北之行遭遇盜匪,他和嫣兒被困在山裡一個月,那是他最快樂的日子,因為他知道嫣兒屬於他了,即使她的心永遠不在他身上,她永遠不可能跟他成為真正的夫妻,但他依然開心。
可是,他能擁有她的日子實在太短暫了,那種得了又失的感覺太痛了,他有一段日子渾渾噩噩,直到敏之病得很嚴重,皇上氣得召他進宮狠狠臭罵一頓,他才驚醒過來,他隱藏敏之的身世,怎能不好好照顧敏之?若是嫣兒地下有知,見到敏之變成那副樣子,她一定很難過。
所以,皇上給敏之找師傅,他咬牙接受了,只要敏之好,他何必在意父親的權利遭到剝奪?沒關係,他可以將安國公的爵位留給敏之,他可以掙很多銀子給敏之……沒想到,如今連這些小小的期待都可能沒了。
「皇上,即便微臣有私心,微臣也是做了最合適的決定。」
「對你合適嗎?」梁玄睿語帶嘲弄的勾唇一笑。
「微臣斗膽問皇上一句,皇上能夠認下敏之這個兒子嗎?」
梁玄睿憤怒的瞪大眼睛,「你如何知道朕找不到法子認下這個兒子?」
「敏之不像皇上,皇上認下這個兒子,只怕會為敏之招來災難。」
「這是你的藉口。」
「這也許是微臣的藉口,微臣卻將敏之視為親生骨肉。」
「朕問你一句,你和嫣兒不曾成為真正的夫妻,是嗎?」
略一遲疑,秦少陽終於不敢隱瞞,「皇上很清楚嫣兒妹妹的性子……堅貞不二。」
梁玄睿心痛的閉上眼睛,是啊,他早該猜到無論遭遇多大艱難,她也會為他守住貞潔。
「請皇上別跟微臣計較,皇上有江山社稷可以勞心勞力,可是微臣若沒有敏之,真的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所以微臣無法將敏之還給皇上。」
秦少陽越說越可憐,若是嚴明嵐見到必然以為他被秦豫白附身了,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
這個傢伙是故意的!梁玄睿恨恨的咬牙切齒,若是十八年前,他還可以讓敏之借著其它女人的肚子「生」出來,如今頂多認個義子,可是,皇上如何能認義子?再說了,義子只能喊「義父」,又不能喊「父皇」,這於他有何意義?
「皇上,微臣愛敏之的心不下於任何父親。」
「夠了,你知道朕無法將他留在身邊。」
秦少陽很不服氣,敏之如今不是待在皇上身邊嗎?沒法子,敏之不願意跟他出海,他又無法忍受安國公府那個醜八怪,也只能當個名義上的父親。
這些他當然不能說,只能好聲好氣的道:「這些年來,微臣一年見到他不過短短兩三個月,而皇上想見就可以見到他,皇上比微臣更像他的父親。」
是啊,只是他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是他兒子卻只能聽著敏之喚別人「父親」,再想著十八年的欺瞞,能不氣嗎?
「朕要見她,由敏之陪著朕。」
秦少陽很清楚皇上口中的她是何人,激動的差點跳起來,「皇上……」
「難道我們一家三口不該團聚嗎?」
皇上的後宮可熱鬧了,哪有資格說什麼一家三口?秦少陽不敢抱怨,只能小心翼翼的打探,「皇上不會說吧。」
梁玄睿賞他一個冷眼,若是能說,還會由著他廢話連篇嗎?
秦少陽縮了一下,連忙道:「微臣會儘快安排。」
「不是儘快,而是明日。」
秦少陽在心裡臭罵了幾句,趕緊應了一聲是。
雖然皇上不曾明說,但是秦豫白很清楚皇上對母親的情意,因為皇上從來不掩飾,這一點在他明白自個兒對嵐妹妹的感情之後,他就懂了,若真正喜歡一個人,如何能藏得住對她的滿腔愛戀?
不過,眼前這種情況他實在不懂,為何由他陪皇上來看母親?這也罷了,父親為何要隨親衛軍留在百步之外?
「嫣兒,對不起,過了這麼多年朕才來看你。」梁玄睿親手拔去黃土上的雜草,充滿愛意的摸著墓碑輕輕訴說,「朕一直怨你,如何能捨棄與朕的誓言嫁給別人?朕錯了,你不曾忘記我們的誓言,你始終守著對朕的承諾……今生今世,你的心你的人只屬於朕。」
聞言,秦豫白的眼睛微微一瞇,這是何意?
「朕很懊悔為何沒有提早回來見你一面,相信你會親口告訴朕,你給朕留下最珍貴的寶貝,好教朕的心能稍得安慰。」梁玄睿知道今生聽不見秦豫白喚一聲「父親」,但孩子如何能不知道親爹是誰。他不好直說,索性用暗示的。
秦豫白的身體微微僵硬,無法相信他接收到的訊息。
「看著他,朕就彷彿看見你,滿心歡喜,很想親口向你說聲謝謝,謝謝你留下這個寶貝,可惜……」梁玄睿輕輕嘆了聲氣,引人無限想像。
無論此刻衝擊多大,秦豫白依然不動聲色。他無法相信,這實在太荒謬了。
「嫣兒,朕給敏之賜婚了,這是敏之自個兒挑選的姑娘,是阿俊和安平的女兒,你一定會喜歡。」
秦豫白狀似若無其事的聽著皇上閒話家常,心裡卻亂成一團。回到安國公府,他自覺需要獨自沉澱一下,可是秦少陽卻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他去練劍,秦少陽也跟著練劍。
他回雅山居,秦少陽也跟著來到雅山居,很顯然有話要說,他也只能哲且擱下滿腹的心思,專心應付眼前的麻煩。
秦豫白親手給父親沏了一盞茶,「爹有話直說,可別一直悶著。」
「沒事,只是回京之後一直未能好好與你說話。」
「爹想說什麼?」
「……皇上在你娘面前跟你說了什麼?」秦少陽知道不應該自亂陣腳,可是他太清楚皇上了,皇上不是那種能吃虧的性子,不能認兒子已經夠冤了,豈容自個兒的骨肉不知道真正的父親是誰?
「皇上自始至終只有跟娘說話。」
「皇上說了什麼?」
秦豫白不認同的搖搖頭,「爹將我當成三姑六婆了嗎?」
「不是,你應該知道皇上很喜歡你娘,可是你娘嫁給了爹,皇上一直很鬱悶,難免在你娘面前胡說八道低毀爹。」
「爹想太多了。」
秦少陽半信半疑,「皇上真的什麼都沒說?」
「沒說。」秦豫白頓了一下,狀似無意的補了一句,「只是跟娘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皇上和娘之間的事,爹想必很清楚,何必問我?」娘因為父母早逝,祖母便將她這個庶妹所出的女兒接到安國公府,換言之娘可以說是跟著爹一長大,也因此認識了皇上,爹豈會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事?
秦少陽尷尬的一笑,「即便一起長大的兄弟也不清楚對方都做了什麼,更別說皇上心眼最多了,爹如此憨厚實在之人豈是他的對手?」
這是秦少陽發自肺腑的聲音,皇上真的很詭詐,利用他接近嫣兒妹妹,還老是拿他自幼訂親的事說笑,嫣兒妹妹如何會多看他一眼?
憨厚實在?秦豫白唇角一抽,爹跟皇上比心眼不見得是手下敗將,差別在於一個是臣,一個是君,不過身為兒子總要維護爹的顏面,「爹不清楚,我如何能聽明白?皇上說得可多了,又是寶貝,又是安慰,爹是否明白?」
秦少陽臉都綠了,皇上果然不會毫無反擊,皇上看似跟嫣兒妹妹說話,其實是衝著敏之而來,還好敏之聽不明白,慢著,敏之如此聰明之人,如何會聽不明白?
遲疑了一下,秦少陽忍不住道:「無論皇上說了什麼,你都別在意。」
「我不必在意嗎?」
「這是當然,什麼也不會改變。」
秦豫白聞言一怔,是啊,他真是糊塗,皇上是他生父又如何?皇上不會認他,而他一直以為的爹視他為親骨肉,所以什麼也沒改變。
豁然開朗,秦豫白笑了,轉而道:「爹,該上書請封二弟為世子了。」
「……這事你別管。」秦少陽差一點反應不過來。
「爹再不上書請封二弟為世子,以後別想出海了。」
「那個醜八怪哪管得住老子……等等,難道她又找你麻煩?」秦少陽激動的跳腳。
當父親的在兒子面前稱妻子是醜八怪,這事很荒謬,可是卻深得秦豫白的心,他們果然是父子,一致同意那個女人就是個醜八怪。
秦豫白非常溫柔的一笑,「爹,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諒她也不敢再亂來。」秦少陽也知道言詞不妥,可是他太討厭藍玉欣了。
「爹遲早要請封世子,何必拖著呢?」
「你以為爹可以決定世子給誰就給誰嗎?這事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會同意立二弟為世子。」若他真的是皇上的兒子,安國公的爵位原本就應該落在二弟頭上。
秦少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是啊,以前皇上會堅持安國公的爵位由敏之承襲,可是如今得知敏之是親生兒子,當然更希望敏之因功封爵,而不是靠祖蔭才享有那麼一點點的身分地位。
「爹就別再固執了,二弟也是個好的。」
「我再想想。」秦少陽百般不願的擺了擺手。他承認自個兒偏心,只認定嫣兒妹妹是他的妻子,敏之是他的兒子,而其它的全是責任加諸給他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8:13 PM 編輯
【第十八章 】 前朝皇長孫
「喵……喵……喵……」
嚴明嵐實在受不了那個喵個不停的叫聲,氣呼呼的撲向窗邊瞪著那隻高傲的白色波斯貓,「別想再耍我,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
「難怪牠會嘲笑你,牠對你喵個幾聲,你就跑去對牠叫囂,這就表示你已經上當了。」秦豫白嗤之以鼻的道。
嚴明嵐頓時一僵,然後猛然轉身瞪著滿臉嘲弄的秦豫白,他屁股坐在書案上,兩隻腳孩子氣的晃來晃去,「你如何進來的?」
秦豫白看著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你真蠢」,「當然是走進來的。」
嚴明嵐立即明白過來,當她衝到窗邊時,這個死變態就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一遇到他,她覺得自個兒的智商真的變低了。
「走吧。」秦豫白跳下書案,走出房間。
「上哪兒?」嚴明嵐明明不想理他,可是堅持不下去,只能乖乖跟上,然後上院子的梧桐樹。
嚴明嵐等著某人發作,可是許久秦豫白都沒有出聲,她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安,發生什麼事?她要先開口嗎?
不過還來不及做出決定,秦豫白終於開口了,聲音輕柔似遂水,緩緩流出,「奶娘總是將我藏在這兒。」
咦?死變態跑哪兒去了?嚴明嵐小心翼翼看著他,可惜在夜色的掩護下,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真實的表情。
「她最喜歡天黑之後放鬥犬咬人,丫鬟婆子為了保護我一個個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然後在我面前倒下,好多人想逃,驚恐不斷的尖叫聲,可是院子的門從外頭鎖上,她們用力拍打著門想要出去,院子的四周全被清空了,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可以去明德居搬救兵。」
嚴明嵐用雙手緊緊摀住嘴巴,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殘忍的人?
「半個時辰後就會有人放箭射死鬥犬,惡夢過去了,可是那幕景象一直糾纏著我,睡夢中,一張張哭泣無助的臉孔,一個個掙扎著想活下來的人,她們都是平日伺候我的人,與我最親近,卻一個個因我而死。」
嚴明嵐可以想像小小年紀的他有多麼恐懼、傷痛,為了成為一個有能力自保和保護他的人,他才會分裂出第二人格,是嗎?她很心疼,很想伸手將這個男人擁進懷裡,然後告訴他,過去了,別再讓過去的牢籠關住他。
「她很聰明,派人在暗處盯著不讓我受傷,我就沒法子告狀求救。」
「後來呢?」
「我病倒了,發瘋似的鬼叫,祖母興師問罪,奶娘藉機告狀將這事抖了出來。」
嚴明嵐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不在其中,難以明白那種滋味。
「我發誓,我要一一還給她,她要看著她身邊何候的人一個個血肉模糊,驚恐害怕會如如同毒素附著在她的四肢百骸,直到她跪著向我求饒……」
「不要!」嚴明嵐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半晌,秦豫白側過頭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教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可是說出口的話,潑出去的水,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這不是你的錯,你無須為了那些死去的人將自個兒變成劊子手。」老實說,她覺得他的行為是一種自我懲罰,不過是讓自個兒一輩子活在過去,永遠走不出來。
這不是他的錯……
嚴明嵐真的很擔心他會突然伸手抱她的脖子,可是即使看起來還像個殺人魔,他並沒有任何失控的行為,於是她壯膽的再說一遍,「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當然不必為了任何人成為劊子手。」
嗜血的光芒淡去,可是他的聲音冷得令人顫抖,「這是誰的錯?」
「當然是製造死亡之人的錯。」雖然還是有點怕怕的,嚴明嵐倒是越說越大聲。
「如何懲罰她?」
「這是老天爺的事,老天爺自然會出手懲罰作惡的人。」
「為何我沒見到老天爺懲罰她?」
「老天爺有自個兒的時間。」
秦豫白的眼睛微微一瞇,「你在耍我嗎?」
「我真的相信老天爺會懲罰惡人,只是什麼時候、什麼方式,這不是你來決定,而是看老天爺的意思。」
「你根本是在耍我。」
嚴明嵐趕緊舉起手,「沒有,我發誓。雖然我不知道你口中那個惡人是誰,但是,你如何知道老天爺沒有出手懲罰?也許老天爺已經懲罰了,只是你沒當一回事,不知道那是老天爺在懲罰她。」
秦豫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痛得她眉頭都打結了,「你這張嘴巴還真能說。」
嚴明嵐用力拍打他的手,直到他鬆開手,她齜牙咧嘴的瞪著他,「你就不能動口不動手嗎?」
「知道痛,以後就不敢在我面前囂張。」
「我才不會囂張,我最講道理了。」
「在我面前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以為誰有這個膽子?」
「皇上啊。」嚴明嵐的語氣帶了一點點得意,覺得自己反將一軍,可惜馬上遭人一盆冷水潑下。
「我沒見過皇上。」
嚴明嵐差一點一腳踹過去,兩人不是一體的嗎?這會兒怎麼分得如此清楚?
「你對我很不滿嗎?」秦豫白陰狠的靠過去,嚇得嚴明嵐忘了他們在樹上,直覺往後仰,還好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免得她往後栽倒。
緩了一口氣,嚴明嵐不悅的道:「有話好說,幹啥老是動手?」
「我就喜歡對你動手。」秦豫白笑得很邪惡,目光很自然的移向她的胸前。
雖然很心疼他的遭遇,但是真的很想罵他一句死變態。
秦豫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為何不罵?」
「我懶得浪費口舌了。」
秦豫白突然將她摟進懷裡,語氣興奮的道:「兩個月又八日。」
面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嚴明嵐的腦子不會再當機了。每次見面他總要來一次倒數計時,存心給她製造緊張的氣氛。
「你是不是跟我一樣期待?」
她又不是變態,成為被啃的骨頭有什麼好期待。嚴明嵐決定還是不要實話實說比較好,免得惹惱了這個死變態,她就有苦頭吃了。
「你不覺得問姑娘這樣的問題很失禮嗎?」
秦豫白嘲弄的斜睨著她,「你是姑娘嗎?」
嚴明嵐差一點尖叫,「我不是姑娘,難道是公子?」
「我看你就是一隻沒良心的壞狐狸。」
嚴明嵐已經無言以對了,原來一個人的嘴巴厲害不在於他多會說話,而在於他的臉皮實在太厚了。
「不過,也是一隻很可愛的壞狐狸。」低下頭,秦豫白霸道的吻住她的嘴。
嚴明嵐再次嚇到了,不過這次她呆若木雞,動也不敢動一下。
唇舌激戰,秦豫白直到滿意了才放開她,見她一張嘴巴又紅又腫,壞心眼的笑了,還拍了拍她的臉,「好好期待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若是道地道地的大梁女子,嚴明嵐肯定要賞他一巴掌,可偏偏她不是,又不敢惹他,只能當作沒聽見。不過她有預感,洞房花燭夜必是一場大戰……千萬別想入非非,她並非指床戰,而是口舌大戰。
* * *
雖然已經找到線頭的另一端章家,負責此事的秦英卻用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才挖到一些線索。
「公子,我從章家老家雲州那兒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妍嬪娘娘是從章家旁支過繼的,說是章夫人當時病得快死了,若是能夠領養一個八字重的姑娘在她名下就能逃過此劫,於是便從旁支領養了一個女兒。」
秦豫白不太在意的道:「妍嬪娘娘非章夫人所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只是章夫人很疼愛妍嬪娘娘,倒教人忘了她們非親生母女。」
章大人老來得女必然會吸引目光,因此章家不曾隱瞞妍嬪娘娘非章夫人所出。
秦英依然不減興奮的心情,接著道:「可是,章夫人領養妍嬪娘娘正是先皇攻進京城的一年後,前朝太子妃和皇長孫在朝廷的追捕下跳崖身亡。」
秦豫白想起來了,雖然大魏太子一把燒掉皇宮的三分之一,可是遺體基本上還認得出來形貌,又有人密報太子妃帶著皇長孫從密道逃走,先皇便派人暗中搜捕,經過一年才發現他們的蹤跡,沒想到前朝太子妃是個心狠的,竟然帶著皇長孫當著追兵面前跳下懸崖,追捕的官兵為了確認他們死了,下到懸崖底下尋找屍首,找著了,不過已經面目全非。
「若說大魏太子妃帶著皇長孫跳崖,事實上是為了掩蓋皇長孫遭到調換以便真正的皇長孫可以脫身,但妍嬪娘娘也不可能是那位皇長孫。」
這是無庸置疑,男兒身如何會變成女兒身?再說了,皇上睡了這個女人那麼多年,難道分不出她是男是女嗎?
「我也知道,可是我在猜想,當初大魏太子妃帶走的只有皇長孫嗎?會不會還有其它嬪妃所出的女兒?」
秦豫白仔細想想,「前朝太子確實有一兒一女,可是當時女兒至少有三歲了。」
「聽說章夫人直到孩子五六歲才帶回章家。」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你是說妍嬪娘娘少報三歲?」
簫河不同意的搖搖頭,「相差三歲,又不是相差三個月,作假太難了。」
「確實,不過時間上太過巧合了。」秦英很堅持。
這一點秦豫白倒是同意,「我也不相信巧合,尤其透著算計的巧合。」
「我總覺得妍嬪娘娘跟前朝應該有關。」
「若是單憑巧合就懷疑妍嬪娘娘與前朝有關,過於牽強,我難以向皇上啟齒。」雖然差事一有進展,秦豫白就習慣呈報皇上,交由皇上論斷,可是此事關係皇上最寵愛的女人,若沒有幾分把握他還是謹慎一點,別輕易招惹。
簫河忍不住喪氣的道:「明明已經找到線頭了,只差一步就可以看見這條線是如何串起來的。」
秦豫白依然氣定神閒,「不急,總有蛛絲馬跡。」
秦英想起一事,「對了,我查到吉祥客找的東家了,名喚蒙鷹。」
「蒙鷹……蒙……這個姓氏好像在哪兒聽過。」
「我查過朝臣名冊,並未有人姓蒙。」
簫河兩眼陡然一亮,拍手道:「我想到一個人,蒙放。」
秦豫白目光一沉,「前朝最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可惜在對抗胡人的時候受了重傷,回京之後病倒就再也爬不起來了,而大魏的軍隊隨著朝廷的腐敗越來越不堪一擊,終於讓鎮守南方的梁王……大魏唯一的異姓王有了崛起的機會,可是直到先皇才如願攻入京城,滅了大魏。」
「若蒙鷹真是蒙大將軍的後代子嗣,妍嬪娘娘肯定跟大魏的皇家有關。」簫河已經一掃剛剛的鬱悶。
「秦英,盯緊蒙鷹,最好能找到他和妍嬪娘娘之間的關連。」
秦英領命轉身離開。
「簫河,珍寶樓將我要的東西送來了嗎?」
「還沒,我立即派人去催一下。」
秦豫白點了點頭,歡喜的想趕緊將自個兒親手做的五層梳妝匣子送去,這是他給嵐妹妹準備的及笄禮,不知道她喜歡與否?
* * *
看到秦豫白大刺刺的坐在小書房的臥榻上,拿著放在几案上的書冊翻閱,嚴明嵐不但不奇怪還覺得理所當然,不過,今日為何沒見到那個高傲的小東西?
「你的小花呢?」雖然老是被那隻小畜牲欺負很嘔人,但是沒見到又很怪。
秦豫白抬起頭來,冷冽的目光帶著不屑,「牠覺得你太笨了,不想跟你玩了。」
這個死變態真欠踹。嚴明嵐撇嘴嘀咕道:「根本是你自個兒玩膩了吧。」
「過來。」秦豫白對她勾勾手。
「我又不是小花。」可是,嚴明嵐還是走過去,因為反抗不但沒用還會讓他變本加厲欺負她。
秦豫白伸手一勾,她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她忍不住齜牙咧嘴的瞪著他,他視若無睹,挑剔的道:「你就不能吃胖一點嗎?」
「我若成了胖豬,我第一件事就是壓死你。」
秦豫白聞言哈哈大笑,她壓在他身上的畫面令他愉悅,「好啊,我等著你變成一隻胖豬,試試看你能不能將我壓死,不過我可先警告你,壓在我身上可是要付上很大的代價,還是等我們成親之後再來。」
見他眼神邪惡,嚴明嵐頓時意識到自個兒的失言,嬌顏轉眼紅似彩霞,可是除了咬牙切齒,她什麼也不敢做,沒法子,她在這個死變態面前氣勢就是落了一截。
「我有事問你。」秦豫白不等她反應,劈哩啪啦將調查的事,還有他們的發現一一道來。他不知道自個兒為何想跟她聊聊此事,也許覺得她會有別出心裁的想法,也許只是想找個理由來看她,與她親近。
略微一頓,嚴明嵐一整張臉皺成了包子,「你告訴我這些妥當嗎?」
見狀,秦豫白手癢的用力捏她的臉頻,「不要廢話,你對這事有何看法?」
瞪了他一眼,嚴明嵐歪著腦袋瓜想了想,提出自個兒的看法,「我也認為前朝太子妃帶著皇長孫跳崖,是為了掩蓋皇長孫遭到調換一事,不過,皇長孫絕不可能送到章家,這對雙方都很危險,除非他們有共同的目標,堅信對方不會背叛自己,可是若章家跟前朝有很深的關係,我想章家的女兒應該進不了宮。」
「確實,章家是雲州很傳統的書香門第,大魏時曾有人出仕,可是官位不髙,後來子孫也止於舉人,章家便辦了學堂,直到章大人的父親中了探花,章家學堂終於闖出名氣,可是不久就遇到改朝換代,因此章家還沒有機會跟朝廷建立太深的關係,而先皇為太子挑選章家姑娘為太子側妃,便是看在章家有個相當受讀書人推崇的學堂。」
「所以,章家和前朝若是勾搭在一起必是利益交換,而他們彼此都不會賭太大。」頓了一下,嚴明嵐接著補充道:「我若是前朝太子妃,我會將皇長孫送到北齊給那位和親的明華公主。」
秦豫白兩眼瞬間一喜,「我怎麼沒想到呢?」若是如此,盛安的難民是不是有一位是前朝的皇長孫?
「我以為當母親的會盡最大努力保護孩子,而她與明華公主說起來是一家人,孩子託付給明華公主當然最為穩妥。」
「妍嬪娘娘絕不可能是那位皇長孫,但是她與前朝究竟有何關係?」
遲疑了一下,嚴明嵐說出自個兒的猜測,「我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說不定妍嬪娘娘是前朝太子的遺腹子。」
「遺腹子?」
「前朝這位太子妃若非因為腹中有孩子,我相信她寧可死守在宮中。其實,她跟在皇長孫身邊太過醒目了,不但保護不了皇長孫,反而給皇長孫帶來危險。」
秦豫白細細琢磨一番,完全明白了,「這位太子妃只怕是生下孩子之後,找到章家收留孩子,才讓朝廷發現她和冒牌皇長孫的下落,然後當著追兵面前跳崖身亡,先皇從此將前朝的事徹底放下。」
「應該是這麼一回事,不過章家未免太大膽了,無論多大利益,這可是殺頭的罪,章家如何敢冒險收養孩子?」
「章家應該是為了前朝留下來的兵力。」
嚴明嵐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不會吧,文武不是一向對立嗎?章家是書香門第,擁有一個相當有名氣的學堂,用心經營,假以時日章家在文人心目中的地位勢必無人能及,為何會惦記前朝留下來的兵力?」
「二皇子的生母章妃是個絕世美女,而章家的根基太弱了,再過個一、二十年也比不上百年書香傳承的名門大族。」
「你是說,章家從那個時候就想著將女兒送進宮,因此跟前朝太子妃做交易,章家幫她養女兒,而她將手上的兵力交給章家?」
「應該說,前朝太子妃選中了章家,說動章家跟她做交易。」
想了想,嚴明嵐點頭道:「章家在明,當然是前朝太子紀找上章家,不過我覺得章家還是太大膽了,章家如何確定女兒進得了宮,還為皇上生下兒子?」
「富貴險中求,再說不過是個女孩兒,章家不必擔心這個女孩兒會失去掌控,可惜章家萬萬沒想到自個兒的女兒死了,他們不得不將前朝太子妃的遺腹子送進宮守護二皇子,可是如此一來,同時也讓前朝太子妃留下來的兵力失去控制。」
仔細一想,嚴明嵐就明白了,「妍嬪娘娘的實力已經超過了章家,而前朝太子妃留下來的兵力本來就是效忠姓魏的,章家根本使喚不動。」
「章家以為前朝滅了無法興風作浪,卻沒想到前朝太子妃留了兩手,兒子送到北齊,女兒放在章家。所以即便妍嬪娘娘沒能進宮得皇上寵愛,前朝太子妃留下來的兵力也只會效忠皇長孫。」
「人啊,總是自以為聰明,喜歡與虎謀皮。」
雖然所有的關係都搞清楚了,秦豫白卻還是很苦惱,「不過,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無法證實。」
「你可以想法子詐她啊。」
秦豫白不解的挑起眉。
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嚴明嵐笑得很狡猾,「若是皇長孫落到朝廷手上,你說妍嬪娘娘會不會緊張?」
略微一想,秦豫白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握住她的下巴,低頭狠狠吻了一下她紅嫩的唇,滿意的道:「果然是一隻夠壞的狐狸,不過,很可愛。」
嚴明嵐突然想到他們曖眛的幾乎沒有空隙,趕緊趁著他沒有防備時滾到一邊,然後用輕鬆的口氣說:「時候不早了,你應該回去了。」
秦豫白嘲弄的看了她一眼,抱了這麼久了,這會兒才腳底抹油,這不是很可笑嗎?不過,他沒有找她麻煩,起身下榻,可是走到門邊時他突然回頭道:「他給你送了及笄禮,在你床上。」
「嗄?」
「你要嫁到安國公府,嫁妝不能太寒酸了,他特地給你備下的。」秦豫白似乎很不屑某人寵女人的德性,不過倒也沒再多說什麼,轉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們不是一體的嗎?幹啥每次送東西都推給主人格?他是不是覺得送她東西不符合他的風格?算了,主人格也好,第二人格也好,反正都是他。
嚴明嵐連忙跑出小書房衝進內室,果然在床上看見一個精緻的五層梳妝匣子,雕著各種姿態的杜鵑……這是因為初相遇的那一夜,她用杜鵑花的葉子為他的人消腫止血嗎?
她好奇的打開第一層,滿滿全是小豬狀的金錁子,金燦燦的差一點閃瞎她的眼,不過這些小豬看起來會不會太肥了?小豬真要養得這麼肥,早就進了人們的肚子;她接著打開第二層,滿滿一層的珍珠,飽滿豐潤,大小勻稱,真教她開了眼界;她繼續往第三層前進,這一層全是龍鳳赤金鐲,簡直是暴發戶……她看不下去了,接下來的盛況應該不會差太多了。
許久,嚴明嵐只能對著梳妝匣子發呆,這是及笄禮嗎?這根本是私下給她的聘禮……及笄禮也好,聘禮也罷,這種被他寵愛的感覺彷彿整個人浸泡在蜜桶子裡,從外到內都是甜滋滋的。
* * *
秦豫白一直不願面對與梁玄睿真正的關係,如同爹所言,什麼也不會改變,可是此刻看著皇上,他又覺得並非如此,無論他們的父子關係能否公諸於世,都無法抹去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脈。
梁玄睿看著秦豫白以書面詳述的報告,久久無法回神。
「皇上。」秦豫白輕聲喚道。
「妍嬪竟是前朝太子的遺腹子。」梁玄睿自嘲的冷冷一笑。見到一個很像嫣兒的女子,他還以為嫣兒心疼他對她的思念,安排一個像她的女子來到他身邊,沒想到這是一個陰謀,章思妍是刻意模仿嫣兒……他早該猜到,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嫣兒,再相似也是假的。若說章思妍有意模仿騰兒,當初派人暗殺嫣兒的必然是章妃。
「這只是卑職的猜測,還未得到證實。」秦豫白好心的提議道。
「此事已經很明白了,何必證實?」從他呈上來的報告,梁玄睿也會做出相同的推論。
蒙家一直是大魏皇帝的親信,蒙家願意效忠的也只有魏家,正因為如此,大魏滅亡,父皇第一個收拾的就是蒙家,可是最終顧慮世人的眼光,蒙家倒是留下幾個幼兒,本想著家產都充公了,他們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還能有什麼作為。然而父皇顯然低估蒙家的實力,蒙家的孩子不但活下來了,而且已經形成一股力量。
「沒有證據,皇上如何給妍嬪娘娘定罪?還有,前朝究竟還有多少殘留的勢力?找個理由將蒙鷹抓進牢裡不難,只是他手下的人最後都會回到那位皇長孫的手上。」
在秦豫白看來,最重要的人物還是這位皇長孫,也就是那批難民的領頭羊。皇長孫沒了,前朝餘孽就算有北齊當後援,又有前朝遺臣在朝中拉拔結黨建立勢力,也無濟於事。
「你有何想法?」
「擒賊先擒王是嗎?」
「是,因此最重要的還是要找到這位皇長孫的下落。」
「你不是說人應該隱身在盛安的難民當中嗎?」
「難民有好幾百個人,若不能確定真正目標,很容易在追捕過程當中教人跑了。」
「這倒是,你要如何確定目標?」
「卑職想藉由妍嬪娘娘引蛇出洞。」
略一思忖,梁玄睿就明白了,「你要放出假消息誘使妍嬪洩露對方的下落?」
「是,妍嬪娘娘最清楚皇長孫身在何處,也只能藉由妍嬪娘娘引蛇出洞。」
頓了一下,梁玄睿微微挑起眉,「這不是你的主意吧。」
聞言,秦豫白怔愣了下,「皇上為何認為這不是卑職的主意?」
「你應該不會想到從妍嬪的身上下手。」
是啊,當臣子的不好想著皇上後宮的女人,即使對事不對人,就怕不小心教人鑽了漏洞,變成了對人不對事,這豈不成了覬覦皇上的女人?他可不願意惹上如此可笑的罪名。
「這是阿俊家那個丫頭給你出的主意嗎?」
秦豫白沒有回答,如此機密的事不應該告訴外人,即使是他的妻子。
梁玄睿也無意追究到底,同意他的作法,「此事不必顧慮太多了,你放手去做。」
「卑職還得請皇上做場戲。」最能誘使妍嬪娘娘上勾的人當然是皇上。
梁玄睿點頭應了,隨意的轉而道:「夜深人靜,朕經常想起你娘,敏之呢?」
秦豫白臉上微微一僵,「卑職不記得娘的容貌。」
「這都是朕的錯。」最近他常想,若非他遲遲不歸,嫣兒應該不會抑鬱而終吧。
秦豫白困惑不解。
梁玄睿請溫喜將他珍藏的匣子拿來,遞給秦豫白,「這幅畫朕就送給你。」
秦豫白看了皇上一眼,待皇上點頭回應他,他打開匣子取出畫來一看,是他娘,因為與他的容貌極其相似,而一旁的題字乃出自皇上之手。
「這幅畫是朕親手為你娘畫的,原本是要送給你娘,可是來不及送出去,你娘就與世長辭。」略一頓,梁玄睿別有用意的道:「孩子怎能不記得父母的容貌?」
皇上是想藉這幅畫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嗎?秦豫白不動聲色的將畫收進匣子,恭敬的行禮道:「卑職謝皇上恩典。」
梁玄睿張著嘴巴,衝動的想告訴他,你是朕的兒子,可最後還是咽下了。
這個孩子如此聰明,豈會不明白他的暗示?只是跟他一樣清楚,就算他們血脈相連,什麼也不能改變。
梁玄睿只能暗暗的下定決心,屬於敏之應有的尊貴,他會盡最大的能力補償,名份上做不到的事,至少實權的部分要補上。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09:26 PM 編輯
【第十九章】 故意負傷鬆戒心
永福宮最近氣氛不好,皇上已經好些日子不來了,整個後宮的風向在轉變,以往其它嬪妃閒著沒事最喜歡往章思妍這兒跑,如今都去了和貴妃那兒,倒不是和貴妃有多受寵,和貴妃還是一如既往,一個月能伺候皇上兩次,據說這是太后的命令,但不管如何,至少皇上從不缺了和貴妃那兒。
其實,宮中人人皆知皇上最近很忙,除了上朝,幾乎都待在御書房,皇上的幾個親信輪流進進出出,其中當然也包括秦豫白。
這種情況下皇上當然沒有閒功夫來後宮,只是按例去了和貴妃那兒,這就顯得和貴妃在後宮的地位無人能及。
過去章思妍也不是沒有遇到這種情況,遇上雲嫣然忌日的那一個月,皇上不會去任何嬪妃那兒,當然和貴妃也不例外。不過這一次她有種莫名的不安,也許是蒙鷹和章啟華近來鬧得不太愉快,蒙鷹甚至表明不想跟章家合作,她突然覺得情況正在失控……早在安平郡主回京,這種感覺就一直存在。
深怕塵封多年的秘密被抖出來,她行事轉為低調,不敢再讓奴才四處打探消息,自然無法掌握宮中情況,而章家又沒什麼本事,除了朝堂上的事,根本不清楚皇上都在幹什麼。
她覺得自個兒不能再處於被動,一定要搞清楚皇上在忙什麼,於是又讓永福宮的宮女、太監利用各種管道打探消息。
雖然最近她在後宮的地位有下跌的趨勢,但是她長期以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誰也比不上,皇上身邊的人還是會給她一個面子,打探消息並不難。
果然不到一日,茗心就有消息了。「娘娘,據說秦副指揮使找到一位前朝太子妃身邊的宮女,她向秦副指揮密報,當初隨太子妃跳崖身亡的並非真正的皇長孫,而長孫早已暗中被送至北齊。」茗心越說越急促。
「什麼?!」章思妍慌亂的連手上的茶盞摔了都沒有察覺。
「娘娘,這是不可能的事,夫人絕不會留下把柄落在別人手上。」茗心口中的夫人就是前朝太子妃。
「當初夫人向那麼多人求救,你能保證沒有人為了利益,藉此事向秦豫白獻媚巴結?」章思妍不曾見過母親,不過從小聽著奶娘說起母親的故事,她也知道母親聰明堅強,要不,哥哥和她如何能經歷滅國還活下來?
可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母親為了躲過大梁追捕,走過許多地方,這當中有不少人清楚她的身分,而母親更為了將哥哥送到北齊給姑母,幾乎將身邊能動用的人全用上了,誰能保證這些人如今還忠貞沒有二心?
「可是,娘娘不覺得奇怪嗎?為何突然鬧出前朝的事?」
略一沉思,章思妍就想明白了,「秦豫白在幽州時必然發現難民有異,進而搜索與前朝太子妃有關係的人。」
茗心還是覺得很困惑,「難民有異應該是跟北齊有關,為何扯上前朝?」
「明華公主,如今是最受齊王寵愛的華妃。」
這會兒茗心知道慌了,「秦副指揮使會不會發現……」
章思妍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若是明華公主連保護一個人的本事都沒有,能夠掌控北齊整個後宮嗎?」
聞言,茗心稍稍緩和下來,「是啊,秦副指揮使也只知道皇長孫去了北齊,不會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這是當然,不過章思妍突然想起蒙鷹遞進來的話,章家可能為了自保出賣她。
這件事會不會是章家惹出來的?可是,章家並不知道哥哥還活著,更不知道齊其閻就是大魏的皇長孫,章家若要出賣她也只能衝著她來。
「茗心,你親自出宮去見蒙鷹,讓蒙鷹去一趟幽州警告哥哥最近當心一點。」無論如何,她要確認哥哥平安無事。遲疑了一下,茗心不放心的道:「娘娘,要不要等風聲過去再行動?」
「不行,哥哥如今急著將他的人弄進大梁,我怕他不小心將自個兒暴露出來,還是讓蒙鷹親眼確認,本宮比較安心。」她當然知道此時貿然行動太危險了,但是無風不起浪,至少可以確定一事……皇上已經知道大魏的皇長孫還活著。
「是,娘娘。」
「還有,你叫蒙鷹別亂來,萬萬不可招惹秦豫白,也別跟章家過不去,我們如今還在同一條船上,窩裡反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雖然她更偏心蒙鷹,畢竟蒙鷹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人,可是章啟華派人遞進來的話也有道理,蒙鷹的身手再好也只能算是在市井打混的無賴,根本比不上在鐵衣衛磨練的秦豫白。
茗心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道:「章家真是可惡,他們能有今日全是娘娘的功勞,他們竟然想過河拆橋。」
章思妍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章啟華會生出那樣的心思乃人之常情。若二皇子能夠坐上那張椅子,本宮和章家就不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結果不是本宮的勢力取代章家,就是章家的勢力凌駕在本宮之上,這當然不是章啟華樂意見到之事。若章啟華能得到我手上的勢力,將來二皇子能繼承大統,二皇子就不可能捨棄章家。」
可惜他不知道,蒙鷹真正效忠的並非她,而是她哥哥。
「娘娘要不要給章家一點教訓?」
「這會兒鬧出皇長孫的事,章家遲早會得到消息、生出疑心,本宮只能安撫章家,免得章家為了自保出賣本宮。」
「章家不敢。」
「兩害相權取其輕。」章思妍舉起手阻止茗心,「好啦,趕緊出宮找蒙鷹,記住千萬別招惹秦豫白。」
「是,娘娘。」茗心吩咐其它宮女收拾地上的破碎瓷片,便領命出宮。
* * *
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看見主子傷到見骨了,常安哭得好像死了爹娘似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讓所有的人看了實在不忍又很想揺頭嘆氣。
常安這個人總是忘了自個兒是小廝,不是奶娘,將主子當成兒子照顧,這不是很可笑嗎?
「公子,我告訴您多少次遇到敵人來襲,第一步先跑,跑不了就躲,躲不了再戰,可是為何您老是衝第一個跟敵人對戰?」常安哀怨的控訴了簫河一眼,近衛好好的,主子卻傷成這副德性,這像話嗎?
簫河好無辜,公子為了讓蒙鷹自以為打遍天下無敵手,生出輕敵之心,堅持自個兒給對方砍幾刀,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只能配合,還能如何?
不能實話實說,簫河只能安撫道:「剛剛孫太醫不是說了,這是皮肉傷,沒事。」
常安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用衣袖抹去眼淚和鼻涕,轉身往外衝,「我還是請嚴姑娘過來。」
「回來,你會嚇到她。」秦豫白幾乎是用吼的,嚇得眾人很自然往後退了一步,再小心翼翼看他,還是原來那一位,沒有變臉,紛紛鬆了一口氣。
常安差一點栽倒在地,她不是大夫嗎?不過,他還是乖乖退到床邊。
「簫河,秦烈和秦英送消息回來了嗎?」
簫河點了點頭,「他們的人跟上了。」
「我們也應該部署了,只要確定目標,我們就行動。」秦豫白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聽見安國公扯著嗓門道。
「皇上,敏之應該歇了,明日他好一點,微臣讓他進宮見皇上。」
「你一個大男人像個姑娘一樣囉唆,不覺得害臊嗎?」梁玄睿真想拿一塊臭布塞住他的嘴巴。
「微臣是擔心皇上吵醒敏之,受了傷,這會兒需要的是休息。」若非人家是君,他是臣,秦少陽絕對請他吃閉門羹。
太醫院根本是三姑六婆聚集的地方,孫太醫一離開太醫院,皇上就得到消息,然後後腳跟過來,這事傳出去怎能不招來閒言閒語?皇上根本是存心玩他,教他成日擔心皇上會不會哪日不管不顧地搶走兒子。
「朕還沒見到他,你的嗓門已經先吵醒他了。」梁玄睿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微臣情緒太激動了,請皇上見諒。」
除了秦豫白,房內其它的人都為安國公捏了一把冷汗,即使親兄弟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安國公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梁玄睿和秦少陽一前一後走進房間,眾人紛紛行禮下跪,連受傷的人也趕緊下床迎接聖駕,不過教梁玄睿給擋下來。「你們都出去。」梁玄睿將秦豫白按回床上,隨興的在床沿坐下,卻發現秦少陽還杵在內室和側間之間的拱門邊,忍不住懊惱的一瞪,「你怎麼不出去?」
「這兒總要有人伺候。」
「朕只是跟敏之說幾句話,用不著人家伺候。」
「卑職是伺候兒子,又不是伺候皇上。」不過,秦少陽也不敢真的跟皇上對著幹,退出房間,只是,依然緊貼著房門口。
只要不礙著他的眼睛就好了,梁玄睿也懶得跟秦少陽計較。
「你怎能如此亂來?不過是引蛇出洞,有必要拿自個兒的命來玩嗎?」雖然不清楚來龍去脈,但梁玄睿也知道秦豫白正忙著引蛇出洞,想必受傷一事與此有關。
「皇上,唯有讓對方生出輕敵之心,更能確保引蛇出洞。」從妍嬪娘娘派自個兒的大宮女跟蒙鷹接觸,再到蒙鷹親自前往幽州確保皇長孫平安無事,這不過是整個計劃的前半段,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部分——從京城到盛安路途遙遠,若其中一處的安排教蒙鷹察覺,他的努力就白費了。
老實說,蒙鷹比他想像的簡單多了,他正在想如何跟蒙鷹過招,沒想到蒙鷹在離京之前先出手暗殺他。
這事他有點意外,不過從他們交手時,蒙鷹隨口說了一句話「你的身手也不過如此」,大概是想證明自個兒比他強;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也許蒙鷹覺得他出事了必須養傷,就不會留意幽州那兒的事。
「別忘了你是快成親的人,若出了意外,安平只怕要埋怨朕給你們賜婚。」
「卑職自有分寸。」
「你有分寸?」梁玄睿冷哼一聲,「朕還會不了解你嗎?你就是個任性的! 」
秦豫白聞言一怔。雖然名義上他們毫無關係,但事實上爹還不及皇上了解他。這麼多年來陪伴他成長的是皇上,皇上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父親一樣的存在,所以他們就算不能相認,那又如何?
梁玄睿顯然意識到南個兒的口氣根本是一個父親,連忙正了正自己,不當一回事的道:「無論如何,那隻蛇藏著也無妨,朕就不相信他能掀起多大風浪。」
「皇上千萬別小看他,他在北齊待了三十幾年,想必已經培育一支屬於自己的北齊勇士,要不也不會大膽的潛入大梁,他是有恃無恐。」
梁玄睿目光一沉,「你認為他手上的兵力不是只有那批難民?」
「這是當然,恐怕只是前鋒。」隱忍那麼多年,當然不會莽莽撞撞將人全弄進來,總要先掌握情勢再來佈局。
「有法子一網打盡嗎?」
秦豫白搖了搖頭,「不清楚他手上有多少人馬,只能儘力而為,總之,唯有群龍無首,再多的兵力終究也只是一盤散沙。」
「你何時去幽州?」
「卑職預計十日後出發去幽州。」
梁玄睿微皺著眉,「你不是要成親了嗎?」
「正因為卑職要成親,妍嬪娘娘絕不會想到卑職會挑在此時行動。」
「若是來不及回來成親呢?朕聽阿俊說,你未過門的妻子是個難纏的狠角色。」梁玄睿顯然很高興他要娶這樣的對象。
提起嚴明嵐,秦豫白的目光更溫柔了,堅定的道:「卑職一定會趕回來成親。」
瞧這模樣,這小子一定很喜歡阿俊的女兒,是啊,要不,如何會求他下聖旨賜婚?梁玄睿放心了,可是當父親的總要嘮叨幾句,「總之,你只要保護好自個兒,別再鬧出今日這種事,知道嗎?」
「卑職……是。」他原想說:「遵旨」,可是眼前這個人更像父親,而不是帝王,他不願意父親的關心變成帝王的命令。
無論秦少陽有多討厭藍玉欣,待在國公府的日子,一個月他還是會有兩個晚上回芳欣院睡覺——單純睡覺,他通常窩在榻上看書,然後在藍玉欣沒完沒了的嘮叨下忍無可忍的睡著了……
真的是忍無可忍,藍玉欣的聲音很尖銳,教人恨不得拿兩塊布塞住耳朵,可是他對芳欣院不熟,連塊布都找不到,更別說她還會耍狠,跟你哭鬧不休,還不如兩眼一閉睡覺。
當然,一開始她不會善罷干休,但很快她也累了,沒力氣說了,而他當然就睡著了。
今日秦少陽一如往常帶了一本遊記,不過藍玉欣卻一反常態的先給他送茶送點心,然後靜靜坐著看他。
他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是主動問她,「夫人有事?」
藍玉欣顯然很滿意他的識相,給他一個笑容,然後急急忙忙的道來,「那個妖孽……我是說,敏之是不是受傷了?我聽說皇上來看他。」眼下一層黑,自從雨花慘死後,她夜裡睡得不太安穩。
「安國公府哪一件事你不知道,何必問我?」這就是他寧可出海也不喜歡待在安國公府的原因之,這個女人的眼線佈滿整個安國公府,害他遠遠放一個屁都覺得傳進她耳中,渾身不自在。
「皇上如此看重敏之,你不會覺得不是滋味嗎?」
「我兒子深受皇上看重,我開心都來不及了,為何要不是滋味?」他是不是滋味,因為今日站在房門外聽壁腳教他認清楚一件事——即使他們不能相認,他們之間還是有著外人無法介入的父子之情。
藍玉欣嘲弄的冷冷一笑,「若非那個女人的兒子,皇上會看重你兒子嗎?」
「那又如何?總之,你不可能成為她。」秦少陽嗤之以鼻的斜睨她一眼。這個女人真是病得不輕,嫣兒妹妹都死了十八年了,她還揪著不放。
「你……我不跟你廢話了,敏之是不是皇上的兒子?」以前她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可是皇上竟然親自來國公府探望那個妖孽……能讓皇上做種事的也只有陳老將軍這樣的人物,那個妖孽何德何能?
她不由得想起他是早產兒,但生下來時卻很健康,說不定早產是為了掩飾他確實出生的日期,換言之這孩子根本是皇上的。
「你說呢?」
「皇上不會為了過去的事跟我過不去吧。」
秦少陽嘲笑的挑起眉,「怕了啊。」
「若是你能早一點告訴我,我就不會犯糊塗。」雖然她嫉妒他眼中永遠只有雲嫣然,可是若他跟她一樣,不過是一個想愛卻愛不到的可憐人,她也不會因為痛恨雲嫣然便將所有怒氣轉移到那個妖孽身上。
「你別瞎想胡想,敏之是我的兒子,還有,你這個人一輩子都在犯糊塗,因為你天生就是個糊塗人。」秦少陽不屑的翻了一個白眼,無論如何這秘密不能傳出去。
「你……」
「若是不服氣,你可以去問啊,十有八九會說你是糊塗人。」
藍玉欣緊咬著下唇,努力將怒氣壓下來,此時不是跟他爭鬧不休的時候。「我警告你,就算他是皇上的兒子,安國公的爵位也不能給他。」她最關心的就是這件事,因為雲嫣然橫插一腳,她已經成了京城的笑話,若是安國公的爵位給雲嫣然的兒子,她真的是顏面無存。
「敏之成親之後,我會上書請封老二為世子。」他不願意這麼做,可是皇上已經明白指示他趕緊處置世子的問題,這意思當然是要他將爵位留給自個兒的兒子,至於敏之,皇上另有安排。
藍玉欣一時反應不過來。
秦少陽嘲弄的唇角一勾,「怎麼了?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事嗎?」
藍玉欣揚起下巴反擊道:「你終於想通了,願意讓我的兒子承爵。」
「你也不必高興得太早,若是老二不爭點氣,國公府也不過是個好看的花架子。」沒有敏之,安國公府就是一個空殼子,權貴看不上,皇上更是看不上。
「延之只是不想跟敏之爭,並非不爭氣。」
「你敢將老二送去軍中嗎?」
藍玉欣嚇了一跳,「為何要送延之去軍中?」
秦少陽搖了搖頭,這個女人一點見識也沒有,不進軍中,不去戰場,如何建功?
「算了吧,連老二都承認自個兒沒本事,你又何必勉強他?若是你兒子有本事,我去求皇上讓他進禁衛軍,如何?」
頓了一下,藍玉欣不太確定的問:「禁衛軍好嗎?」
「日子算得上安穩,可是宮裡一旦有大事發生,比如前朝大魏,當時先皇領兵攻進京城,禁衛軍往往死在最前面,能夠活下來的不到一半。」秦少陽不懷好意的看了藍玉欣,果然,她的臉色瞬間大變。
「……我聽說禁衛軍的身手都要很好,延之在習武方面向來沒什麼天份,我覺得他還是去五城兵馬司好了。」五城兵馬司負責巡視京城,維護京城治安,不過天子腳下少有人不長眼睛,很少發生什麼大案子。
「好吧,我會安排。」秦少陽無聲的補上一句——慈母多敗兒,然後,他決定睡覺不再理地。
「等一下,若是發生前朝那種事,五城兵馬司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不行不行,我看還是去禮部好了。」
禮部?秦少陽唇角抽動一下,這個女人瘋了嗎?皇上的兒子都不見得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憑什麼以為她兒子可以隨心所欲擺在哪個地方?他討厭她不是沒有原因,她真的非「常人」也。
「可是,禮部好像沒什麼出息,還是去吏部好了。」
吏部?秦少陽強忍著大笑三聲,還是關起耳朵睡覺吧。
「……」
秦少陽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總之一如過往,某人累了,他也睡著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10:47 PM 編輯
【第二十章】 傾城公子娶狐狸
無論秦豫白在她的閨房做什麼事,嚴明嵐都見怪不怪,若是哪日他很有禮貌的在她房門外敲門,她才會嚇得下巴掉到地上……
當然,這是指第二人格,至於主人格,他向來光明正大的求見,然後安份守己的在春日亭等她……總之,第二人格搞出任何花招都不奇怪,不過,將她的房間搞得亂七八槽,這像話嗎?
「你去了哪兒?怎麼這會兒才回來?」秦豫白的口氣完全是興師問罪的丈夫。
「你看不出我去了哪兒嗎?」她全身上下都是泥巴,當然是去了草藥園。
秦豫白轉身去了淨房取來毛巾為她擦拭,從臉到雙手,仔仔細細,她見了不由得一怔,這位是第二人格嗎?
最近,她覺得第二人格有越界的傾向,就好像此刻,這應該是主人格才會做的事,可是第二人格卻做得如此自然,這是不是表示他們兩個漸漸融合成一體?
「天黑就別去草藥園,很危險。」
回過神來,嚴明風搖搖頭,「不會,我的草藥園機關重重,不請自來,小心回去之後皮膚潰爛。」
她應該養兩隻狗看守草藥園,可是她只懂得種草藥,不會照顧寵物,她覺得自個兒還是別虐待動物,改用旁門左道的方式保護草藥園。不過,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不在草藥園,而在藥材室,那兒她不但花樣百出,還上鎖。
秦豫白嘲弄的對她桃起眉,「我都忘了你是一隻壞狐狸。」
「那你就是一隻壞到骨子裡的老虎。」嚴明嵐沒好氣的回敬他。
秦豫白眼中升起興奮的光芒,「我們果然是天作之合。」
「我從來沒聽過狐狸和老虎是天作之合。」
「這世上只有某隻狐狸和某隻老虎是天作之合。」秦豫白先看著她,再對她咧嘴一笑,言下之意就是他們兩個。
好吧,她再次證實一件事……一個人的嘴巴厲害,不在於他多會說話,而在於他的臉皮有多厚。難怪她遇到他就是略遜一籌,她臉皮的厚度就是不及他。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能耐著性子等主人回來嗎?」嚴明嵐還是趕緊將焦點轉回面前的狀況。
「豫哥哥。」
嚴明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但是非常配合道:「豫哥哥想找東西,還是等我回來,弄得亂七八槽,我還要收拾,很累。」
「我給你送兩個丫鬟過來。」
「不必,我娘已經給我挑了幾個丫鬟,只是如今還在芳姨那兒調教。還有,請豫哥哥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幽州繪製的輿圖呢?」
問也不問,嚴明嵐很快的從箱子裡面找到一個上鎖的匣子,再從她袖兜裡面搜出一個荷包,掏出其中一把鑰匙遞給他。
秦豫白顯然覺得很好笑,有必要上鎖嗎?
嚴明嵐看出他的疑問,便道:「這些輿圖可是我的心血結晶,當然要上鎖保護。」
秦豫白同意的點點頭,輿圖的確很珍貴,「怎麼不問我要輿圖做什麼?」
「豫哥哥不會無緣無故向我要輿圖。」
秦豫白放下手上的匣子和鑰匙,將她緊緊抱進懷裡。
「……豫哥哥,輿圖拿到了,可以回去了。」雖然不是第一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也抱過、親過,可是最近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慾望越來越強烈,無論是主人格還是第二人格,他們都已經在倒數計時了……這會兒她就感受到他很想吃了她的慾望,所以他們還是保持距離,免得不小心擦槍走火。
「不要。」
這個死變態總會讓她很想施展飛毛腿……她忍,誰讓身高、體力、狠勁……總之沒有一頂是他的對手,只能好聲好氣的問:「豫哥哥還有事?」
「走吧。」秦豫白拉著她往外走。
「走哪兒?」她真的覺得他比女人還善變。
「房頂上。」
「……什麼?」嚴明嵐有一點反應不過來,這絕對是聽錯了,可還在猶疑的時候,她已經騰空飛起來,然後就到了房頂上。
屁股一坐,嚴明嵐就暴走了,掄起拳頭朝他身上招呼,「你這個死變態,就知道欺負我,你覺得這樣子很好玩嗎?不打一聲招呼就飛上來了,我的狐狸膽都被你嚇成耗子膽了……」
秦豫白突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裡,腦袋瓜撒嬌似的埋在她的頸窩,呢喃似的道:「壞丫頭,我爹不是安國公,你並非安國公府的媳婦,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嚴明嵐怔愣了下,平靜下來了,像在哄騙小孩子似的輕拍他的後背,「沒關係,我有很多銀子,而且很會掙銀子,舅公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京城好幾家醫館要賣我的藥丸,沒有安國公府,我們也可以吃香喝辣過一輩子。」出生不到三個月娘親就去了,如今還發現他是娘親跟外面的男人生的,這個刺激實在太大了。
秦豫白歡喜的唇角一勾,可是聲音更添哀怨,「雖然知道親生父親是誰,但是我今生都不能認他。」
這是在告訴她,他成了孤兒嗎?嚴明嵐對這種事向來不在意,「不能認就不能認,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損失的人是他,你如此出色優秀,是每個當爹的驕傲。」
「可是,他是當今皇上。」
「當今皇上又如何……你說什麼?」嚴明嵐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用力推開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在開玩笑吧。」
秦豫白不屑的捏著她的下巴,「沒出息的丫頭,這麼一點小事就嚇到了。」
痛!嚴明嵐拍掉他的手,「我就不相信你毫無驚嚇的接受了。」
「我爹是皇帝又如何?我又不可能變成皇子。」
雖然他看起來像那隻髙傲的小花,可是很奇怪,此刻她竟然很想抱住他……是啊,因為她看見面具底下的他……皇子的身分沒什麼好稀罕,但父子不能相認,這才是他一輩子的痛。
「還好你不是皇子,我最討厭皇子了。」
秦豫白微微挑起眉,「為何?」
「後院塞了一堆為了利益結合的女人,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一群小字自個兒看了鬱悶死了,他妻子看了更是不爽,簡直是兩敗俱傷……這個成語好像不能這麼用,總之就是兩人都不開心,日子怎麼會幸福呢?難怪皇子、皇子妃都很短命……」嚴明嵐喋喋不休的嘴巴慘遭某人突擊,深陷激情纏綿的風暴中。
他真的好愛好愛她,雖然她嘴巴不安份,淨說亂七八糟的話。
嚴明嵐整個人都暈了,心跳得好快。
「若是我來不及來迎親,你會惱我嗎?」
半晌,嚴明嵐才反應過來,「我們不成親了嗎?」
秦豫白直接給她兇猛殘暴的一吻,保證她只能喘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然,她還可以瞪人,而且兩眼瞪得像銅鈴似的。
「再敢胡言亂語,我今晚就給你辦了。」
嚴明嵐微微往後一縮,「你自個兒說來不及回來迎親,如何成親?」
「我只是擔心來不及回來迎親,我去抓前朝餘孽。」
頓了一下,嚴明嵐明白的點點頭,「這個時候敵人對你的防備最弱。」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你不是說我很笨嗎?」
秦豫白得意的揚起下巴,「這是我的功勞,老是跟我在一起,再笨也會變聰明。」
嚴明嵐實在無言以對,好吧,她應該早早習慣他的厚臉皮,要不她會覺得自個兒越來越笨,每一次都為他的臉皮厚感到不可思議。
秦豫白看了她一眼,再抬起頭來看著天邊的星光,故作不在意的問:「我沒有來迎親,你會上花轎嗎?」
嚴明風覺得這話的邏輯很有問題,「你不來迎親,我跟誰拜堂?」
「……你認為這是重點嗎?」秦豫白冷冽的聲音透著一股陰沉。
「這不是重點嗎?」
「……我剛剛一時錯覺,其實你很笨。」若不是她的脖子太漂亮,他太喜歡了,他覺得應該扭斷,他才能夠長命百歲……不行,沒有她,長命百歲太無聊了。
嚴明嵐突然靠過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像在宣誓又像在警告的道:「記住,你不出現,我可不會上花轎。」
秦豫白唇角微微上揚,卻兇狠的道:「壞丫頭,你在耍我嗎?」
嚴明嵐調皮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你可以耍我,為何我不能耍你?」
冷哼了一聲,秦豫白故作姿態的道:「罷了,明日就要離京,不跟你計較了。」
「明日就要離京了?」
「對,我會儘可能趕回來。」
突覺離情依依,嚴明嵐不再言語的窩進秦豫白的懷裡,他伸出雙手將她圈緊。
秦豫白去幽州解決「難民」的問題,嚴明嵐則是全心投入種植草藥,因為秦豫白大手筆的將先前他們一家人暫住的莊子轉到她名下,說是給她添妝,原本她不要,她又不是沒銀子買莊子,可是有些時候即使有銀子也不見得可以買到合適的莊子,更別說還要有人幫忙管理莊子,所以接收人家現成的當然比較省事。
每日,嚴明嵐總是很努力的讓自個兒累到趴了,可是躺在床上她還是睡不著,原來掛念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心情,最後只能靠著數羊迷迷糊糊入眠。
她相信他會趕回來迎親,絕不容許別人代他迎娶,因為他是一個很小氣的男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京城風平浪靜,顯然幽州的事還沒有落幕,嚴明嵐越來越擔心,秦豫白真的可以趕回來嗎?
彷彿在轉眼之間,成親的日子已經到了,可是今晚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明日她真的上不了花轎嗎?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害怕,不是害怕自個兒成了笑話,是害怕豫哥哥出了意外。
雖然明日一早就要起床梳洗、絞面、化妝……總之,忙碌的一日,今晚最好早早睡覺養足精神,可是不確定秦豫白是否平安無事,她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嚴明嵐抬頭看著掛在天邊的星星,想著秦豫白離開京城的前一日,他們兩個幾乎在房頂上待了一夜,最後可以說是無聲勝有聲,無須言語,他們清楚彼此的心意。
可惜她沒有飛天的本領,要不她會上房頂向上蒼祈求,他一定要平安無事回來迎娶她。
「怎麼坐在這兒發呆?」紀香凝在嚴明嵐的身邊坐下。
「我睡不著,娘怎麼來了?」
「明日嵐兒就要嫁人了,我們母女還沒說悄悄話。」看著嚴明嵐,紀香凝真是捨不得,為何不能再等個三年?她一直不是個很盡責的母親,因為藏著秘密,她幾乎過著半隱居的生活,還好嵐兒早慧凡事自個兒來,長姊還充當母親。
如今她可以不再隱藏,隨心所欲陪女兒去明繡莊、珍寶樓,陪女兒出席各府賞花宴,女兒卻要嫁人了,她總覺得很遺憾。
「娘不必說了,我都知道。」她又不是真正的十五歲少女,即使上一世未嫁人,但是身邊結婚的朋友不少,她們從來不吝嗇向她吐苦水,她當然知道夫家生活會遇到種種問題。
反正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要侍奉的又不是真正的婆婆,表現再好也得不到歡心,盡本份就好了。
「你知道?」
「不就是孝順公婆那一套嗎?」
紀香凝好笑的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娘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也許過完年,你們就會搬出安國公府了。」而且聽說安國公夫人最近常夢見很多人向她索命,將去寺廟靜養。
嚴明嵐嚇了一跳,「安國公夫人會將我們趕出府嗎?」這個時代不是要分家才能搬出去建立自個兒的門戶嗎?
紀香凝又忍不住在她額頭強一下,輕斥道:「不可胡說八道,安國公夫人怎麼可能將你們趕出府?」
「若非如此,我們為何要搬出安國公府?」嚴明嵐知道秦豫白的人格分裂是安國公夫人一手搞出來的,安國公夫人應該不樂竟跟秦豫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忍到現在也算不易了。
「皇上會找機會給豫哥兒封爵,豫哥兒會有自個兒的府邸。」
對了,他是皇上的兒子,雖然不能相認,但不表示皇上樂意他待在別人的府上。
「既然我不會在安國公府待太久,娘就不必擔心我,一府的中饋我還應付得來,就算不懂,不是有個桂嬤嬤嗎?」桂嬤嬤是娘為她從外祖母那兒討來的管事嬤嬤,經驗豐富,不懂問她老人家就好了啊。
紀香凝真是哭笑不得,索性將身邊的匣子遞給她,「你自個兒看吧。」
「這是什麼?」
紀香凝不說,等著她自個兒打開來看。
嚴明嵐好奇打開匣子取出裡面的書冊,翻開一看,嚇得手上的書冊差一點甩出去,「娘怎麼會送我這種東西?」
紀香凝又氣又好笑,「這是每個女兒出嫁前,母親會送給女兒的壓箱底。」
怔愣了下,嚴明嵐終於反應過來了,「對哦,我怎麼忘了有這個?」這就是古人的婚前性教育,不過就她所知壓箱底大多是瓷器,拳頭大小,外形多似吉祥的瓜果狀,有蓋,內藏一對交合男女,由母親揭開「壓箱底」的蓋子,讓女兒知道:「夫妻之道」,平時則將它放在箱底以避邪。
「你又不是出嫁過的姑娘,怎麼知道有這個?」
她都忘了,若非上一世,她應該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沒關係,她總是應付得來,「娘,我是個大夫。」
「大夫都懂這些嗎?」
「當然,娘趕緊回去歇著,我自個兒慢慢看。」嚴明嵐覺得還是儘快將娘送走。
「明日又忙又累,你早點歇著。」
嚴明嵐點頭應是,目送母親起身離開,然後再次低頭翻看春宮畫,忍不住嘀咕,「畫得如此模糊,這有用嗎?」
嚴明嵐將春宮畫放回匣子,突然感覺到緊張了,槽糕,原本忘了這事,這會兒想起死變態要將她當成骨頭啃咬的模樣……她開始擔心了,秦豫白回來娶她好,還是不回來娶她好?
嚴明嵐根本不知道這一夜如何睡著,總之一早就被桂嬤嬤挖起來,然後由著人家擺弄,不過她只關心一件事……新郎官是否親自來迎花轎。
「桔香,你再出去瞧新郎官有來嗎?」這會兒嚴明嵐完全沒有心情管洞房花燭夜的問題,還是先確定秦豫白是否平安歸來。
桔香實在不懂嚴明嵐為何一直擔心這個問題,新郎官豈會不來?可是姑娘有令,她聽令行事就對了,於是又跑出去。
「姑娘別擔心,時辰還沒到。」桂嬤嬤安撫道。
嚴明嵐回以一笑,努力穩住心情,默默的自我安慰秦豫白一定會趕回來迎娶她,因為他絕對捨不得她成為京城的笑話……
是啊,他對她的情意有多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為了讓她嫁得風風光光,從賜婚到嫁妝他可以說是包辦一切,連爹娘都很感動,而清哥兒和雍哥兒更是將他誇上天了。
其實她懂他的心,因為他不是安國公的兒子,他覺得安國公府並不屬於他,因此她的家人才是他的家人。
這會兒桔香跑回來了,神情看起來有些慌亂,「姑娘,姑爺還沒來,老爺說要派人去安國公府問問看,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嚴明嵐抓住桔香,搖了搖頭,「不必了,若非他來迎娶,我不會上花轎。」 「姑爺怎麼可能不來迎娶?應該是有事擔擱了。」
「我知道,我等他來。」
頓了一下,桔香很不放心,「我再出去瞧瞧好了。」
「不急,我慢慢等。」
「不行,這會誤了時辰,我再出去瞧瞧。」桔香轉身又跑出去。
此時嚴明嵐反而冷靜下來,他何時來,她就何時上花轎,何必想那麼多呢?
桔香很快的折回來,這一次滿臉歡喜,「姑爺來了,不過……」
「如何?」
「不像新郎官,像……」桔香實在說不出口。
「你說啊,像什麼?沒關係,他來迎娶就好了,我不會在意的。」他能夠平安回來就好了,她還會嫌棄他風塵僕僕嗎?桔香抿了抿嘴,還是硬著頭皮說了,「盜匪。」
「……什麼?」嚴明嵐明顯嚇了一跳,風塵僕僕沒關係,但是有必要將自個兒搞成盜匪嗎?
桔香比手畫腳的道:「姑爺滿臉的鬍子,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他身邊的人也都一樣,看起來像是從山裡出來打劫的盜匪,真的好可怕,還好他的眼睛很漂亮,聲音很溫柔,老爺確定不會有錯,要不絕對不敢放他進來。」
嚴明嵐唇角抽動一下,這與新郎官沒有親自來迎娶的狀況好像差不了多少。
「姑娘,時辰差不多了,要蓋上紅蓋頭了。」桂嬤嬤為她蓋上紅蓋頭,擋去所有的視線。
嚴明嵐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盜匪也好,笑話也罷,這都比不上他依約而來。從今以後,她有了自個兒的家庭,有了要一生守護的人。
無論如何,嚴明嵐終於嫁了,至於秦豫白究竟搞得多狼狽,她只有在揭開紅蓋頭的時候瞥了一眼,不過新娘子要嬌羞,她不好一直盯著秦豫白,因此當她能夠仔細看他時,他已經收拾乾淨,恢復以往俊美優雅的模樣。
「豫哥哥,你有沒有受傷?」嚴明嵐不忘了幫他檢查身上的「戰況」。
「我沒事,嵐妹妹是不是很擔心?」秦豫白不著痕跡的將嚴明嵐撲倒在床上。
「我相信豫哥哥。」這會兒當然不能承認她很擔心,男人啊,不管他是什麼性格,他喜歡聽到的是肯定,絕非懷疑或否定。
「若非你的輿圖,讓我可以事先在退路設下埋伏,單憑幽州那些駐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還好引蛇出洞的計劃順利,再配合詳細的輿圖讓他能夠事先掌握局勢,要不他還困在幽州無法趕回來迎親。
「豫哥哥已經逮到人了嗎?」
「我已經交給皇上了。」
「皇上要如何處置此事?」
「這是皇上的問題,我們不用管太多了。」
「……豫哥哥,我覺得很熱,你呢?」因為某人眼中釋放出來的情慾太強烈了,嚴明嵐終於意識到自個兒被某人壓在身下,先前遺忘的緊張這會兒全回來了。
「這原本就是一個熱情如火的夜晚,你當然會覺得很熱,我也是,已經準備好被你燒起來。」秦豫白越說越興奮,眼中閃爍著異常妖艷的光芒,這個令人期待的一刻終於來了。
「……豫哥哥?」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眼前的人好像變成了死變態……不會吧,這是在玩她嗎?
「我當然是你的豫哥哥。」秦豫白低頭在嚴明嵐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她吃痛的叫了一聲,「我去了一趟幽州,你就將我忘了,你膽子還真大,要我修理你嗎?」
嚴明嵐忍不住咬牙切齒,「你這個死變態,不是說你會對我很好嗎?新婚之夜就對我大小聲,你真是了不起。」
「誰教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丫頭忘了我。」
「我不過是喊了一聲豫哥哥,有何不對?難道你不是豫哥哥嗎?」她突然發現喊「死變態」好像很能取悅他,也許內心深處他也自認為是一個變態的存在,深怕她不能接受,甚至害怕她忘了他所擁有的這部分人格,因此當她喊他「死變態」,他反而有了存在價值。
說白了,他是怕她厭惡他,他可能一輩子都會擁有兩個人格,其實,這又如何?在她眼中,他就是一個心靈受了傷的人,需要更多的愛和付出。還有,她很想告訴他,其實她感謝老天爺,多重人格的記憶斷層也有可能伴隨著強烈的頭痛,所以,至少他的腦袋瓜沒有放著一顆不定時炸彈。
秦豫白頓時舌頭打結了。
見狀,嚴明嵐可得意了,終於讓她在嘴皮上佔了上風,於是忍不住對他耍狠的道:「以後你敢再亂咬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哦!」
「如何不客氣?你要咬我嗎?」
「是啊,在你身上烙下記號,以後你只能屬於我,若是敢招惹別的女人,你就死定了,知道嗎?」嚴明嵐兇狠的舉起右手。
秦豫白卻是歡喜的笑了,「好啊,你咬啊,從頭到腳每一寸都不能放過,最好教別人一碰到我,我就會想到你,想到你如何在我身上折騰。」
前一刻她還想讚賞他是一個大方的男人,可是他越說越不堪入耳,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他是高手,她不過是三腳貓,想跟要他鬥根本是自找死路。
「時候不早了,我們應該睡覺了。」她甘拜下風了,不過,為何他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似的,對她露出那種邪惡又興奮的表情?
「你不想睡覺嗎?沒關係,我們可以做點別的,像是建立夫妻感情的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雖然還不想睡覺,但是睡覺真的很重要……」
她到底在說什麼?她的腦袋瓜已經亂成一團,因為某人已經展開猛烈的攻勢,剝了她的衣服,開始興奮的對她又吮又咬,這根本要她明日見不得人嘛。
「豫哥哥,慢慢來……豫哥哥,長夜漫漫……豫哥哥,吃大餐要慢慢享用,一口氣會噎到……死變態,我不是教你慢慢來嗎?我又不會跑掉,你有必要這麼著急嗎?」
嚴明嵐真的想好聲好氣的跟他溝通,可是他顯然以欺負她為樂,非要又咬又吸又啃又吮,不過這種感覺……非言語能夠形容。
「雖然吵了點,可是我喜歡你渾身充滿活力,繼續叫……」
「秦豫白,你死定了!」嚴明嵐火大了,轉守為攻,換他見識一下欲死還生的滋味,不過沒想到,某人可享受得很。
這一夜,兩人戰到天亮方休,力氣都耗盡了,很自然就睡著了。
雖然知道不能再睡了,她要起來,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不過,她可以感受到自個兒被人溫柔的抱進浴桶裡,瀰漫著藥香的水讓她全身舒暢,最重要的是某人將她當成女王般的伺候,還細膩的在她身上塗塗抹抹,其至包括那個令人害羞的地方,她好想出聲阻止,然而好不容易擠出聲音也是支離破碎的低啞,所以只能由著他照顧她。
「嵐妹妹,起來了,外面亂成一團了。」秦豫白實在捨不得吵醒她,可是他可以不在意給長輩磕頭敬茶的事,卻不能不管聖旨。
嚴明嵐根本不想睜開眼睛,實在太累了,「外面亂成一團與我何干?」
「不能說與你無關,因為與我有關。」
「豫哥哥做了什麼事?」
「我將前朝的皇長孫送進宮裡的刑事房,妍嬪娘娘為了救哥哥夜闖刑事房,刑事房半夜走水,前朝餘孽完全無法興風作浪了。妍嬪娘娘出自章家,章家不可能將此事撇得一乾二淨,二皇子還沒開始爭儲就沒戲唱了。不過皇上不會直接對章家動手,而是一個一個慢慢拔除,這也是為了二皇子,畢竟二皇子是無辜的。」秦豫白鉅細靡遺交代事情經過。
「你好像做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嚴明嵐的腦子根本還無法運作,不過他說了那麼多,當然要誇一句。
「你真的不能再睡了,聖旨就快到了。」
嚴明嵐對「皇上」是非常敏感的,因為皇上是這個時代最威武的存在,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什麼聖旨?」
「我發現前朝餘孽,阻止北齊進犯大梁有功,皇上要封我為武陵侯。」
「武陵侯……什麼?」嚴明嵐完全清醒過來了,連忙坐起身。
秦豫白歡喜的對她咧嘴一笑,「我封了侯,你成了一品誥命夫人,開心嗎?」
怔了半晌,嚴明嵐才擠出話來,「我們會有自個兒的府邸?」
「當然,過完年我們就搬家,有空再回來給祖母請安就好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嚴明嵐呢喃的道:「我娘未免太神準了吧!」
「什麼?」
嚴明嵐搖了搖頭,「沒事。」「起來吧,穿好衣服,我們要出去接聖旨了。」秦豫白體貼的伺候她梳洗更衣還有化妝,然後拉著她出去接聖旨。
嚴明嵐突然想到什麼的拉住他的手,他轉頭看著她,她對他甜甜的一笑,「我還沒告訴豫哥哥,有你,是我的福氣,我會用一生來愛你、守護你,還有,謝謝平安歸來,沒有你,度日如年。」
秦豫白的眼眶濕了,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唯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嚴明嵐用力點頭回應他,「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全書完】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8-4-29 05:1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8-4-2 10:51 PM 編輯
【後記 主角的不同人格】
大家好,我是艾佟。
佟一直覺得每個人都有好幾面,或者稱之為人格也行,只是呈現出來的往往只有一面,其它的全都隱而未現,而隱而未現當然是因為成長環境、接受的教育種種因素的約束,佟便根據這樣的想法寫了一直很感興趣的雙重人格。
佟為何對雙重人格很感興趣呢?倒不是因為去年還是前年有一大堆關於多重人格的韓劇,而是覺得在一本作品當中呈現男主角不同的人格很有意思,可是如何呈現,琢磨了又琢磨,不得不承認這真是件苦差事,佟好像有點自找麻煩,然而不管如何,還是教佟寫出來了,而且比起上一本書,花費的時間少了一個禮拜,雖然不太滿意,但至少有點進步,可喜可賀,相信下一本會更好。
最近熱爆了,整個人懶洋洋的,做什事都提不起勁(人想要犯懶,什麼藉口都可以成為名正言順的理由),最好能一整日都窩在冷氣房,可是佟家能省則省,開冷氣要定時,佟睡覺也從不開冷氣,因為鋪了涼席,又位於一樓靠窗,晚上電風扇開中風就覺得夠了。
總之,雖然很少出門,一日下來,佟處在熱爆的狀態也有一半以上,這時候,佟格外想念當陣雨,大雨將大地洗滌了一遍,熱氣也隨之散了一半,晚上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帶點涼意,真是舒服極了。
真希望這種熱爆的天氣趕緊過去,可是又覺得時間不要過得太快了,要不,預計完稿的時間到了,稿子卻還沒寫完,所以,時間還是慢一點比較好。
好啦,我們下一本再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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