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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回眸那一瞬 -【夢幻兩晉】《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1 PM     標題: 回眸那一瞬 -【夢幻兩晉】《連載中》

【書名】:夢幻兩晉

【作者】:回眸那一瞬

【內容簡介】:

  後世少年,魂穿兩晉,變身四大美男子之一的衛階!

  淝水之戰尚未打響,謝安還是那個名震天下的江左第一名士,慕容垂還是那個戰場上不敗的無敵神話,而等待衛階的,卻是另一次英年早逝的宿命!

  一個打破宿命,南北造皇的故事就此拉開帷幕!

  本書非小白文,注重人物心理,以及一些細節的刻畫,盡可能地追求邏輯的合理性,在曆史大環境的基礎上將部分曆史以及曆史人物糅合到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內闡述,期待大家收藏指正!

  謹以此書,向一代大師黃易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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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2 PM

第一章:魂穿兩晉

    煙籠寒水月籠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秦淮河畔烏衣巷,

    千古風流數謝王!

    秦淮河,又稱淮水,龍藏浦,自東往西,貫穿整座建康城,秦淮河上,修有浮橋二十四座,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家喻戶曉的朱雀橋。

    烏衣巷,晉代豪門大家謝王兩家宅邸之所在,就座落在秦淮河南岸,朱雀橋的不遠處,與烏衣巷隔河相對有一條長街,被朱雀橋一分為二,成為東西大街,那些地位比之謝王兩家稍遜的喬寓士族,本地士族,還有地位更為次之的寒門,都分布在這條大街之上。

    時值太元四年,東晉孝武帝司馬曜即為第四個年頭,位于東大街的蘭陵公衛嚾的府邸內,發生了一件極為不愉快的事,蘭陵公的孫子,衛家的二公子衛階,在建康城首屈一指的青樓,秦淮樓與謝家子弟謝鯤發生衝突,被人打成重傷後擡回了家中。

    “我沒死!手術成功了!”

    魏傑的耳邊傳來嚶嚶的啜泣聲,模糊中聽不真切,但是這實實在在的人聲卻讓他心中一陣欣喜,至少他還活著,還有什麼比活著更讓人興奮的事嗎?

    不自覺中,口幹舌燥的魏傑動了動嘴唇,傳遞著自己想要喝水的信息。

    “老爺,二少爺醒了!”一道略顯尖細,男童的聲音卻讓已經逐漸恢複意識的魏傑心中一怔。

    “老爺?二少爺?”

    魏傑極力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這一幕場景卻讓他禁不住“騰”地一聲坐了起來!

    首先被魏傑收入眼中的是身處其中的花木雕欄大床,再放眼看去,房間很大,顯得很是空曠,擺置的都是一些只在古裝電視劇中才能看到,帶著明顯古代特色的家具。

    房間裏三個古裝打扮的人更是讓魏傑心中發虛,不明所以,其中一個三十幾歲貴婦模樣的女人坐在床邊,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眼角處還有淚痕殘留。

    一個四十歲左右,身著官服的男人,端坐屋內,一臉不虞地看著魏傑,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後,看向魏傑的眼神中透著明顯的害怕神色。

    “我這是在哪?外婆呢?”

    眼神所到之處反饋而回的信息讓魏傑心中發苦,一陣極度的虛弱感傳遍全身,頓時再次暈了過去。

    似夢似幻似泡影,一幕幕場景在暈死過去的魏傑腦中不停轉換。

    身患骨癌晚期,魏傑只能接受手術,手術最終失敗,魏傑死在了手術台之上,而他唯一的親人外婆,也未能禁受住外孫死在手術台上的打擊,突發腦溢血直接住進了醫院,能不能再醒過來也成了未知之數。

    下一刻,魏傑的靈魂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遊蕩了很久很久,像是穿越了無數的空間,最終附在了現在的軀體之上。

    “真是慈母多敗兒,早就說過,讓你平時對他多加約束,不要總出去惹是生非,說話結巴,還學別人清談,成天只懂得流連煙花之地,現在更是和謝家子弟爭風吃醋,得罪了謝家,讓老夫以後還怎麼在朝堂之上立足?”

    魏傑這一驚一乍使得一直坐在床邊的貴婦顯得更是心慌了,不停地輕拍呼喚著,而這一連串的舉動也惹來了房內原本就臉色不好的男子的一陣呵斥!

    “階兒生下來就有缺陷,這是老天爺不公,能怨在他身上嗎?”貴婦聞言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一臉威嚴的丈夫,略顯不忿地說到。

    “老天爺對他不公,咱們做爹娘的不該給他更多的補償和呵護嗎?”

    “看好他!若再有下次,休怪我無情,逐他出衛家!”官服男子騰然起來,再不看依然暈倒在床上的魏傑一眼,走到門口處停了下來,冷眼看向站在原地沒有動過半分的小廝。

    “還有你這個家奴,二少爺要是再犯錯,家法伺候!”

    “小松,照顧好二少爺,我去准備點他愛吃的燕麥粥!”

    看著門口處那熟悉中透著陌生的背影,貴婦在心中輕歎一聲,自己也站了起來,吩咐了一聲小廝,腳步匆匆地追了出去。

    “二少爺,二少爺?”

    男女主人都走了,小廝明顯放松了很多,趨步來到床前,輕輕推了推床上的魏傑,見魏傑沒有半分反應,禁不住歎了口氣,在床邊坐了下去。

    “小松我自從被老爺買回來,就一直跟在二少爺身邊,算算日子也有三年多了,雖然平日裏你對我不是打就是罵的,但是我除了心裏害怕,卻沒有恨過你,我知道二少爺你的心裏也苦!”

    “滿腹經綸,原本應該是貴圈之中的一個清談聖手,卻是個天生的結巴,有時候想想,小松我都替你感到不公!”

    說著說著,這個叫小松的小廝站了起來,走到桌前,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聞了一下,湊到嘴邊,看似心中掙紮了幾下又放回了原處。

    “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該把你心中的不忿和自卑發泄在我的身上,起碼你還有這上好的雨前龍井喝,而我,只能偷偷地聞一下!”

    “你要是想喝,你就喝吧,我不介意!”

    就在小松還在猶自自言自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魏傑的聲音,原來他其實早就已經再次醒過來了,只是不清楚自己所處的環境,一直裝暈沒有說話,現在見這個小廝說得有趣,忍不住接口了。

    “二少爺,你醒了!”小松在短暫的驚喜之後又極度惶恐地跪到地上。

    “二少爺恕罪,小松不是有意的,不要再鞭笞小松了!”

    魏傑看著眼前惶恐的小廝,心中不忍,掙紮著坐了起來,卻感到周身四處都是酸痛無比,頭部又傳來陣陣眩暈,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額頭被繃帶包紮了起來。

    “你叫小松?”

    “二少爺?”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魏傑迎著小松疑惑的眼神,故作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眼神略顯迷茫。

    “我明白了!我去通知夫人!”小松一臉恍然,走到床前就要扶著魏傑重新躺下。

    “不著急,你先告訴我,我是誰,這是哪裏?”魏傑並沒有放小松離開,畢竟小孩子比較好忽悠,自己什麼訊息都沒有得到,想裝失憶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您是衛大人家的二公子,叫衛階!”小松有點同情地看向魏傑,原本就不得意,現在再來個失憶,還真是禍不單行!

    “衛階??”

    魏傑雖然頭暈的症狀並沒有完全消除,但是還是很快就從自己的腦海中得到這個和自己名字同音不同字的人信息。

    “難道我附身在兩晉時期清談名士衛階的身上了?”

    “我爸,嗯,我的父親是不是叫衛恒?”簡單的一個人名,並不能確認自己目前的身份,魏傑繼續試探著問道。

    “正是衛恒衛大人,當今的尚書郎,看來二少爺您還是沒完全失憶嘛!”

    “我還有個兄長叫衛噪?我的祖父叫衛瓘?”

    “沒錯,看來二少爺你都想起來了,大少爺是散騎侍郎,您的祖父正是蘭陵公衛瓘!”

    “天吶!”

    現在身份已經確認無疑,他現在就是號稱中國四大美男子之一的衛階,兩晉時期最著名的清談名士之一。

    他還活著,還頂著一個曆史名人的身份。

    “二少爺,你說話怎麼不結巴了?”直到此時,小松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平時一開口就吭吭哧哧的二少爺,不僅變得好像和善了不少,就連說話,也不結巴了。

    “小松,二少爺醒了嗎?”

    魏傑還沒來得及敷衍小松,門口處就傳來了衛階母親急切的聲音,對于曆史,他雖然並不是非常擅長,但是兩晉時期的一些大事名人他是知道的,尤其是這個衛階,他還是比較了解的。

    衛階的母親王氏,以寵溺衛階而留名曆史,此刻急匆匆地小跑著進了房間,臉色在看到魏傑坐在床上後而變成一臉的欣喜。

    “階兒,你醒了?”

    “是啊夫人,二少爺不但醒了,說話也不結巴了,這還正是因禍得福啊,就是二少爺的腦子似乎有點不太清醒,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看著小松表功似的劈裏啪啦一陣稟報,魏傑恨不得抱著他親上一口,小松這一番說辭雖然簡潔,但也替他省了不少心。

    “醒了就好,頭部受創記不得事情是很正常的,休養幾天應該就能康複了,階兒啊,以後可千萬不要再流連煙花之地了,更不要和謝家還有司馬家的子弟起衝突了,尤其是謝鯤!”

    王氏根本就沒把小松口中的說話不結巴聽進耳朵裏,對她來說,自己的兒子,說話結巴不結巴,那根本就不是事。

    “誰?謝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3 PM

第二章:初訪秦淮

    “誰?謝鯤!?”

    王氏的一番話又讓此時已是衛階的魏傑對自己現在的身份産生了懷疑,謝鯤是誰?兩晉時期最為風流的謝氏一族中,除了謝安謝玄和謝道韞之外最為出名的謝家子弟了,他當然是知道的。

    只是,據他對兩晉曆史的了解,謝鯤和衛階之間的曆史跨度足有幾十年之久,他們之間怎麼可能會有交集,難道說此衛階非彼衛階?但是一個人可以同名,父母兄弟都同名的幾率也太小了吧?

    唯一的解釋就是曆史記載有失偏頗,也許衛階,真的就是和謝鯤是一個時代的人!

    魏傑略顯激烈的反應落在王氏的眼中,並未讓她起疑,或許是兩人之前在青樓起過衝突,說到謝鯤,難免他的情緒會有點激動。

    “謝家如今在朝堂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半分,就連皇室的司馬家族也得禮讓三分,階兒啊,以後看見謝鯤,你還是退避三舍吧!”

    “知道了,娘親!”

    王氏溫和的語氣加上關切的眼神,讓魏傑感動之余,又有點享受,那是他無比渴望卻又異常陌生的母愛。

    魏傑的父親出生在一個生意家族,而他的母親卻是一個普通的山村小學教師,一次偶然的邂逅,二人相遇,相戀,只是這段戀情卻遭到了男方家族的極力反對,最終的結果是魏傑的父親與家族決裂,選擇了愛情,並最終有了他們的愛情結晶,就是魏傑。

    只是好景不長,這段浪漫的愛情卻一種淒美的方式結束了,魏傑不足五歲的時候,山中爆發泥石流,魏傑母親所在的小學受到波及,為了解救學生安全,他的父母雙雙殞命。

    尚不足五歲的魏傑就此開始了和他的外婆相依為命的生活,外婆數次想將他送回到城裏的魏家,都被雖然年幼卻已日漸成熟,有著自己信仰和堅持的魏傑拒絕。

    只是天意弄人,就在魏傑長大成人,快要大學畢業的時候,卻被查出了骨癌晚期,雖然經過衆籌和鄉親們的幫助湊夠了手術費,最終卻手術失敗,魂穿兩晉,變身衛階,離開了他最愛的外婆!

    往事一幕幕,像電影般過濾在腦海之中,魏傑眼角擒淚,轉而掩飾般不經意間將淚痕抹掉,轉而微笑著說到:“既然如此,以後我不招惹他便是。”

    王氏聞言大喜,她正發愁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不聽勸告,硬要去和謝鯤爭個高下,再惹惱老爺的話,只怕真要被逐出衛家了,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如此便好,你趕緊躺下休息會,稍後我遣小娥把你最愛吃的燕麥粥給你送來,幾日未進食了,好歹吃幾口!”

    說完王氏便又匆匆離開了魏傑的房間,雖然衛恒表明上凶巴巴,治家又極其嚴格,但是骨子裏對他這個可憐的兒子還是關心的。

    “小松,你過來,和我說說我怎麼會和謝鯤起衝突了?還有,謝家如今不知是誰當家?”

    王氏走後,魏傑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如今身處晉朝,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好好活下去才是王道,謝家雖然最終會沒落,但是一日謝安在,謝家便穩如泰山,他是決然不能得罪的。

    而且對于,謝安謝玄這兩個曆史中赫赫有名之人,他的心中還是很有敬意的。

    “回二少爺,謝家名義上是謝石執掌,但實際上則是謝安謝大人說了算!”魏傑沒有第一時間讓人鞭笞他,言語間還頗為的和藹,這也讓小松松了一口氣。

    “謝安果然還健在,只是不知道現在是淝水之戰之前還是之後!”

    魏傑暗暗想著,他的心裏滿是疑問,只是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再問下去,只要確定謝安尚在,他便有了在這兩晉時代活下去的方向。

    接下來的幾天,魏傑都沒有出門,只是在房內好好養傷,每天都吃著能淡出鳥來的燕麥粥,不過有人侍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做名門少爺的滋味。

    衛階的記憶並沒有融入他的腦海之中,對于衛家的人和事,魏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人看著眼熟,期間除了王氏一日來探望幾次外,父親衛恒來過幾次,大哥衛噪前來看過他一次,而他的爺爺蘭陵公則是一面未露,大概是對他不喜的緣故。

    “豐神俊逸,面如冠玉,身材雖然並不高大,但看上還算挺拔,果然不愧是中國四大美男子之一。”

    看著鏡子中自己全新的面孔,魏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歎著,以後他就是衛階了,魏傑這個名字就要和他說再見了。

    今天是衛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門,院落內的雜役和奴婢數量不多,只有寥寥幾人,看見他的時候,眼神中都有著難以掩飾的害怕,想來之前都或多或少吃過他這個二少爺的苦頭。

    對于此,衛階只能搖頭苦笑。

    “小松,我們出去溜達溜達!”

    以前的魏傑就是一個樂觀好動的人,這幾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已經讓他憋得有點難受了,加上對新鮮事物的好奇,此時的衛階已是傷剛好,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門見識一下了。

    “可是老爺吩咐過,一個月之內,二少爺不能出門!”

    幾日相處下來,衛階的改變,小松這個隨身侍從的感受最為的清晰和明顯,說話也顯得膽大了許多。

    “快去快回,懂嗎?沒人看見,我們就沒出去過!”

    對于那個生著一張包公臉的父親衛恒,衛階沒有半分感覺,沒有親切,也沒有敬畏,只是如今寄人籬下,不得不看他臉色做人做事罷了。

    “等我和謝安攀上關系,得到他的賞識,到時候看你在給我臉色看?”

    衛階感覺自己就處在一個規模極其巨大的影視基地裏,周圍的一切都是道具,而所有的人都是演員,這是這些群衆演員,演的實在是太真實了。

    “秦淮樓!”

    不知道是身體作祟,還是小松下意識中的引路,衛階看著眼前這個規模宏大的建築,單看表面的話,大概誰也想不到這裏就是建康城內最出名的青樓了。

    門口之處顯得很是冷清,沒有濃妝豔抹的豔麗女子在門口搔首弄肢,只有兩個精簡裝扮的小廝守在門口。

    似是被樓內什麼東西吸引,衛階心中一動,邁步就朝裏面走去,身後的小松微微搖頭,緊緊跟上,他敢對天發誓,來秦淮樓絕對不是他刻意引路的,完全是跟著二少爺來的。

    “二少爺就是二少爺,傷剛好,就惦記著秦淮第一美人了!”

    讓衛階沒想到的是,樓內一如樓外般冷清,沒有半分青樓該有的喧鬧與活色生香,靜,極度的安靜!

    “難道我來得太早了?”

    衛階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了這秦淮樓,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從小松口中得知這是一家青樓之後還毫不猶豫地就走了進來,要知道,以前的魏傑,對于這種地方,那是決然不會沾惹半分的。

    “階少爺來了!樓上雅間請!”

    就在衛階有點尷尬,不知接下來幹什麼的時候,一道極為溫婉的聲音傳到耳中,一個長相甜美秀麗,奴婢打扮的少女輕步走了過來,躬身作揖,替他引路。

    “叮叮咚咚!”

    二樓一個包間內傳來了泉水流動般的琴聲,不由的讓衛階停下了跟在女婢後的步伐,對于樂器,他所知甚少,只是這道琴聲,像是能滲入人的靈魂,讓他不禁停下了腳步,想要仔細聆聽。

    引路的婢女適時停下了腳步,露出會心微笑,衛階的表情和反應,她已經見怪不怪,每一個聽到煙小姐琴聲的人,都會如此情不自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4 PM

第三章:第一美人

    “好美的琴聲!”

    衛階在心中感歎著,卻沒有追問琴聲的主人是誰,以他在秦淮樓過往的資曆,是不可能不認識這個琴聲的主人的,難道吸引自己走進這秦淮樓的,就是這琴聲的主人?

    讓衛階失望的是,引路的女婢並沒有把他帶到之前有琴聲傳出的房間,而是來到了隔壁的雅間之內,沒有丟下任何交代,女婢便掩門離開。

    數個案幾,散亂地隨意擺放在雅間之內,一個略大點的案幾隱在一道屏風之後,整個雅間的布置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就連從未見識過燈紅酒綠的衛階都覺得這個所謂的雅間有點名過其實了。

    小松倒是顯得有點熟門熟路,徑直找了一個離屏風處最為偏遠的一個案幾坐下,然後就安靜地等在那裏,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秦淮樓似乎有著一種魔力,一種讓人安靜下來的魔力!

    就在衛階百般無聊地的時候,隔壁雅間再次傳來了琴聲,而這一次伴隨著琴聲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的合唱。

    “天宇之一碧,萬籟之鹹寂,似孤月之明秋,影涵萬象。當斯之時,朝陽寂寥,迢迢未央,孤坐閣樓,抱琴于膝,鼓弦而歌,以訴心中之志。但見明月窺人,入于閣樓之內,使心與道融,意與弦合,不知琴之于手,手之于琴。”

    “妙啊!”

    對于隔壁雅間,衛階此時的好奇心已是達到頂點,急不可耐地站起身來,想要去一探究竟,卻被聽到歌聲後大驚失色的小松給一把拉住。

    “少爺,隔壁是謝鯤謝少爺!”

    “謝鯤?”衛階眉頭微皺,轉而展顔微笑。

    “這謝鯤,不正是自己搭上謝家最好的借口嗎?”

    衛階推開小松抓住自己的雙手,沒再理他,徑直來到隔壁雅間門前,推門而入,雅間內的琴聲歌聲隨著開門聲戛然而止。

    這間雅間的布置和隔壁並無二致,只是更加散亂而已,三五個案幾後居然都坐著人,都是不到雙十年紀的少年郎,屏風之後隱著一個少女的身形,雙手還放在案幾上的琴弦之上。

    衛階“粗魯”的闖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離屏風最近的那個少年更是雙目噴火,只是不知道在顧忌什麼,沒有當即爆發出來。

    “我當時誰,原來蘭陵公家的結巴郎來了!”

    衛階看向說話的人,眼前一亮,這個少年的俊朗之處比起自己,大概也就稍遜半分,再看他坐的位置,離屏風最近,身份已是呼之欲出,必是謝家三爺謝琰的公子,謝鯤。

    “結巴郎這個稱號只怕要和在下說再見了!”衛階微微一笑,沒有理會謝鯤言語中的諷刺和挑釁。

    “姑娘的琴聲醉人,謝少爺的歌聲也迷人,在下在隔壁聽得心癢癢,便不請自來,還望諸位恕罪!”

    小松膽怯,並沒有跟著衛階走進雅間,而是留在了門外,心中想著勢頭不對的話,就第一時間回府報訊,打死他也想不到他的二少爺,失憶到連秦淮第一美人,第一名妓煙濛濛都忘記了。

    “還真是沒想到,一頓棒槌倒是把你的結巴病給治好了,不過這裏不歡迎你,你哪來就滾哪去!”謝鯤渾然不把衛階放在眼裏,論學識,論家世,他自認為都有藐視衛階的資格,若不是美人在側,他早就讓人亂棍打走了。

    “我是來聽這位姑娘彈琴的,至于你的歌聲,雖然也算好聽,如果你不想讓我聽的話,我可以選擇不聽的!”衛階轉而對著屏風之後的人影說到,他就是引起衝突,事情越大越好,最好能驚動雙方的家族,這樣說不定自己就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那位淡定爺謝安了!

    屏風後的少女不置可否,沒有任何表示,謝鯤冷笑一聲說到:“想聽濛濛姑娘的琴聲,可以,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你也獻歌一曲,濛濛姑娘滿意了,你就留下吧!”

    “這有何難?”

    衛階沈吟片刻接著說到:“謝少爺之前那首歌,應該改自東漢蔡浥醒心琴譜中的秋月照茅亭吧,小子不才,借花獻佛,同樣以秋月照茅亭為本,獻歌一曲!”

    “此曲音調高古,趣味深遠。撫之當體月淨秋寂,人月相融,弦手相合,物我兩忘之味。雖曰體味,然用在自然,洗心淨慮,靜靜彈去,其味隨手而就,趣自天成也。”

    衛階的聲音雖然不如謝鯤般清澈透亮,卻是低沈厚重,充滿著與年紀不相匹配的成熟意味,一曲歌罷,衛階微笑著說到:“簡單來說,姑娘的琴聲只應天上有,人家難得幾回聞!”

    “叮咚”

    像是附和衛階的評價,屏風後傳來了琴弦撥動的聲音。

    謝鯤冷哼一聲,就要站起來發難,他怎麼能容許衛階當著美人和自己的面洋洋得意。

    “謝公子,稍安勿躁!”屏風後傳來的聲音,猶如清泉,和琴聲一般充滿著魔力。

    “動粗是俗人行事,使人動粗,更是俗上加俗!”

    看著在屏風後女子看似輕描淡寫的勸說之下,謝鯤出奇地安靜了下來,衛階卻不願意了,不動手,怎麼鬧到家長那去啊?看來還得下點猛藥才行!

    得到美女首肯,謝鯤又還沒發作,衛階見房內案幾都已滿員,便示意小松從隔壁雅間搬過來一個案幾,擺放在離屏風更近的地方,然後一屁股就坐到了案幾之後,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原本謝鯤的案幾離煙濛濛的屏風足有三米,如今衛階竟然坐到了離屏風處不足兩米的地方,這一舉動無疑是對他最大的不敬,也是對煙濛濛的不敬,要知道,秦淮樓的規矩,所有客人,必須遠離煙濛濛的四周,三米距離,已是極限!

    謝鯤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來就要去扭打衛階,而煙濛濛的琴聲卻適時地響起,包間內的諸人頓時渾身一顫,安靜下來,極力聆聽,害怕錯失每一個音節,包括謝鯤,也是悻然坐下,不敢對美人有絲毫的冒犯,只是看向衛階的眼神不時透露著凶狠。

    秦淮樓外,衆生芸芸,充斥著凡塵煙火,而秦淮樓內的這間雅間之中,此時卻彷如仙境,所謂天上一日,人世數年,一曲奏罷,雅間內諸人已是不知身在何年何處,尤其是衛階,仿佛又回到了當初的小山村,回到了當初和外婆相依為命的時空。

    “哼!矯情!”看著眼眶濕潤的衛階,謝鯤冷哼一聲,不由分說地就挖苦到。

    “大男人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

    衛階也是極為的尷尬,沒想到這個叫煙濛濛的少女,琴技如此了得,當下擦去眼角的淚痕,有點抱歉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諸位公子都是健康名門之後,當下時局動蕩,民不聊生,皇權不穩,不知諸位有何高見呢!”煙濛濛雙手扣弦,紅唇輕啓,淺聲問到。

    “來了!”

    衛階精神一振,對于兩晉時期的清談風氣,他是有所了解的,當時的朝廷苟安一時,朝堂上下都不思進取,清談也就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

    房內諸人的眼光都落在謝鯤的身上,一如往常的聚會清談,都是由他來開始並總結收尾的。

    “世人常說,謝安不出,世間不穩。如今我大晉雖然偏安一處,卻只是一時,如今我大爺爺謝安複出,振興晉室,指日可待,再加上我大伯謝玄數年前便開始組建北府兵,來日北伐,收複河山,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在衆人崇拜的眼神之中,謝鯤侃侃而談,仿佛展現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幅由他謝家勾勒出的萬裏河山圖。

    “謝少爺所言不虛,如今我大晉內有謝安振邦,外有謝玄桓玄二玄攝敵,確是未來可期!”

    “正是如此!”

    聽完衆人的附和,煙濛濛不置可否地繼續說到:“聽聞北方前秦苻堅重用漢人王猛,國立日盛,聲威漸顯,來日若前秦大軍南下,我等該如何應對?”

    一直沒有發言的衛階聽到這裏,心中一動,煙濛濛的話無疑透露出一個訊息,眼下這個時間點還在淝水之戰之前。

    “北方蠻子,有何所懼,他敢南下,自有北府兵給他迎頭痛擊,即便他不南下,相信我大晉經過幾年休養生息,再次北伐也不是不可能!”

    “不知道衛公子有何見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5 PM

第四章:清談時局

    “不知道衛公子有何見解?”

    衛階沒想到煙濛濛會向自己這個安靜的美男子發問,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他在聽到謝鯤的一聲冷嗤後頓時改變了主意。

    “苻堅雖為北胡,但是他的高瞻遠矚在胡人中確屬少見,單見其敢重用漢人王猛便可見端倪,如果苻堅能安定內部,消彌內部隱患,來日舉兵南下,一統中原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只是想要消彌內部隱患,談何容易,現如今前秦國力鼎盛,暫且能壓制麾下諸雄不敢妄動,一旦犯錯,慕容垂,姚萇此等不甘居于人下之輩必將反咬一口!”

    “諸位別忘了,北方尚有拓跋一族,如今雖然勢微,但其祖上余威尚在,也是不可小覷的!”

    “反觀我南方大晉,偏安一時,只能依淝水之險,苟且偷生,北府兵雖然勇猛,但是組建時日尚短,加上兵力有限,自保或許有余,眼下妄圖北伐,只會自取其辱!”

    屏風後有著秦淮第一美人之譽的煙濛濛的眼睛,隨著衛階侃侃而談逐漸變亮,這個衛階果然有不世之才,以前苦于表達上的障礙,被人忽視乃至譏笑,如今頗有幾分一鳴驚人的味道。

    衛階的一番話當然不是信口胡說的,他的優勢就是來自未來,對曆史的有著粗略的了解,他很清楚曆史是斷然改變不了的,但是這也無礙于他利用自己的曆史知識說一些改變不了時局的高談闊論,他最想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在任何時候都能站對隊伍!

    “衛公子見解獨特,讓小女子大開眼界,不知道對于健康高門與寒門之爭,衛公子又有何看法?”煙濛濛終于問到了她最關心的話題。

    謝鯤對于衛階搶了他的風頭,極為的不滿,但是又礙于煙濛濛身份特殊,不好當場發作,只是插話說到:“寒門終歸是寒門,又豈能覬覦高門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如今所謂的高門寒門之爭,只是幾個別有居心的小人在無端生事罷了,終歸也只是跳梁小醜!”

    “非也,高門之于朝堂的貢獻和作用毋庸置疑,但是寒門一樣是人才輩出,任人唯賢,各司其職,才是正途,可以預見的是,高門寒門在不久後的未來必然會漸漸消失!”衛階挑釁地看著謝鯤,一字一句地說到,他現在一心就想激怒謝鯤。

    “你說這些有何依據?你這是在挑釁健康所有的門閥家族,別忘了,你衛家在健康也算是高門望族!”衛階一而再的和他唱反調,已然讓謝鯤的忍耐逐漸達到極限了。

    “自始皇帝一統天下至今,曆經數百年,經驗告訴我們,只有高度集權,才能保證國家繁榮昌盛,高門的存在,對于穩定朝政,自然功效顯著,但是高門過于勢大,難免影響皇室威信,別忘了當年的桓溫!”

    一說到桓溫,謝鯤頓時啞口無言,有些事情,別人不知情,他作為謝家子弟卻是清楚得很,謝家的主事人謝安,雖然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但是皇室司馬家族對他的顧忌已在當年的桓溫之上了。

    “內憂外患,就是當前我大晉最真實的寫照!”最後,衛階一句簡單的總結結束了他魂穿後的第一次清談。

    煙濛濛沈寂下去,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端坐在座位上擦拭她的琴弦,衛階雖然好奇美人的容貌,卻也不想唐突地走到屏風後窺視,而在座的諸人包括謝鯤在內都有秩序地離開了雅間。

    “衛公子隨時可以來秦淮樓聽濛濛彈琴!今天就不送了!”

    “二少爺,你成功了!”煙濛濛的話並掀起衛階心緒半分波瀾,倒是小松迎上了走出雅間的衛階,一臉激動地說到。

    “什麼成功了?”衛階不明所以地問到。

    “你見過煙小姐主動相邀過誰嗎?剛剛那句話說明你已經成功地贏得她的好感了,恭喜你啊,二少爺,佳人入懷,看來為期不遠了!”

    “不過一個青樓歌妓罷了,有這麼大的譜?”不覺中衛階忽略了自己這句話很有可能犯了一個錯誤!

    “也就你敢拿她當成普通的歌妓!她可不是一般的青樓歌妓,她秦淮第一美女的盛名不僅僅限于建康城,聽說北方胡子都聽說過她的豔名,對她的容貌和琴技都推崇備至,最離奇的是,她和謝安謝大人是忘年之交!還有人說,謝安謝大人是他的幹爹!”

    “什麼?”小松的一番話讓衛階差點有了捶胸頓足的衝動,轉身就要再回到雅間。

    開什麼玩笑?煙濛濛居然和謝安有這麼深的淵源,和美人搞好關系,再接近謝安,這可比靠激怒謝鯤來達到目的好太多了。

    “回來,少爺!煙小姐一天只見一次客人,這是誰也不能破壞的規矩,而且我們出來時間不短了,該回去了,明天是你二十歲的生日,只怕家裏已經在准備你的弱冠之禮了!”

    衛階停下了腳步,既然已經知道了煙濛濛和謝安的關系,就不急一時了,依現在的局勢來看,淝水之戰並不是短時間內發生的,他還有時間。

    “嘿嘿,好你個衛階,竟然敢搶謝少爺的風頭,我看你是不想在健康城混下去了吧!”

    衛階和小松剛走出秦淮樓沒多遠的地方,便被幾個公子哥給擋住了去路,定睛看去,正式之前在秦淮樓內聽煙濛濛奏琴的幾人。

    小松慌不疊地護在了衛階身前,卻被衛階一把給拉到了身後,他不相信眼前這幾個公子哥就敢當街做出圍毆之事,卻忘了自己之前的腦袋是怎樣受傷的。

    “衛階,給本少爺跪下磕幾個響頭,再起誓以後不再踏足秦淮樓,本少爺今天就放你一馬!”人群中被簇擁著的謝鯤,一臉不屑地看著衛階,皮笑肉不笑地說著。

    “嘿嘿,有種你今天就當街打死我,不要以為你是謝家子弟就可以為所欲為,來吧,本少爺就站在這裏讓你打,你要不把我打死,你就枉為謝家子弟!”

    衛階的父親兄長在朝堂之上的地位雖然不及謝安謝玄,但也算是舉足輕重,爺爺更是蘭陵公,他不相信謝鯤會如此的不理智。

    “我當是誰在當街鬧事,原來是謝家少爺和衛家少爺,怎麼著,要當街比武嗎?有沒有簽生死狀?”

    就在謝鯤發狠要下令出手的時候,一列兵士從不遠處跑步過來,排衆而出說話的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年輕將軍。

    衛階疑惑地看了一眼小松,只見小松附耳低聲說到:“是司馬元顯!”

    “原來是這個二世祖!”衛階一臉恍然,不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謝鯤,很明顯,這個司馬元顯是衝著謝鯤來的,自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原來是元顯公子,怎麼不好好操練你的樂屬軍,有閑心來管本少爺的事?”謝鯤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司馬元顯,神色間並不是很顧忌。

    “本公子現在是樂屬軍的最高長官,請叫我司馬將軍,樂屬軍的職責就是維持健康的治安,難不成你謝鯤自以為是謝家子弟,就可以當街鬧事?謝首輔就是這麼約束家門子弟的嗎?”

    衛階沒想到司馬元顯這個二世祖的詞鋒會如此犀利,短短幾句話便占據了情理,一時間謝鯤竟無力反駁。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當街鬧事了?我們只是在處理一些私人恩怨!”謝鯤最怕的人就是謝安,謝安是出了名的治家嚴格和不護短,平日裏他只要頂著謝家子弟的名號就可以為所欲為,一般是沒人敢把事情捅到謝安那裏去的,但顯然司馬元顯並不在此列。

    “既然沒有鬧事就散了吧,替我向首輔大人問好!哈哈!”

    如今謝家權重,內有謝安執掌朝政,外有謝玄十萬北府精銳,司馬元顯也不想和謝鯤撕破臉,見謝鯤萌生退意便見好就收。

    司馬元顯只是看了衛階一眼便帶兵離開了,謝鯤一幹人也是悻然竄進人群,消失不見。

    衛階摸著下巴,看著司馬元顯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司馬元顯看來並不像曆史中記載的那樣是個一無是處的人,倒是有幾分心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6 PM


第五章:周公入夢

    回到衛家的莊園的時候,衛家上下為數不多的下人已經忙碌成一團,雖然不是長子嫡孫,但好歹也是衛家子弟,弱冠之禮也不能草草了事,還得鄭重操持起來。

    讓衛階意外的是,他的父親兄長都已經在家等他,就連他養傷期間從未露面的爺爺蘭陵公也來了,在衆人不悅的眼光中,衛階挺直腰脊,並沒顯出如何的局促。

    衛階的表現並沒有讓衛家這幾個身份最高的人感到意外,一直以來,他就是這樣的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只是神色間更加的不悅了。

    “階兒,眼看著就是弱冠之年,就不能長進一點?”大堂內坐在首位的老爺子沈聲說到。

    “你大哥弱冠之年,已在為朝廷效力,你再看看你自己,整日流連青樓,老夫不期望你能為家族做出什麼貢獻,但是起碼你不能給家族丟臉吧?”

    “父親息怒,日後我定當嚴加管教,絕不會讓他再做出有損家族顔面,有損您老人家顔面之事!”垂首站在一側的衛恒眼看著老爺子要動怒,急忙惶恐地說到。

    “請帖都發出去了嗎?”老爺子歎了一口氣,轉而對著衛噪問到。

    “回爺爺,琅琊王府,謝家,王家,還有其他一些建康城的高門,都已經使人送過請帖了!”衛噪恭聲說到,眼角都未曾瞟過衛階一眼。

    “你們商量吧,我保證明天不給你們丟人,晚上沒睡好,我要去補覺了!”

    衛階心中冷笑一聲,說什麼給自己操辦什麼弱冠之禮,只是給衛家一個巴結權貴的機會罷了,當下不再理會堂內諸人不悅的眼光,領著小松就朝著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父親大人息怒,我去責罰于他!”

    王氏沒想到衛階說走就走,趕忙對著老爺子告罪一聲,朝著衛階就追了上去,無論如何,明天賓客滿堂的時候,這個寶貝兒子可千萬不能再這樣任性!

    “階兒啊,明天對于衛家,對于你的父親,很重要,你可千萬不能再惹出什麼事端來了!”衛階的房間內,王氏看著已經躺在床上的衛階,語重心長地說到。

    “我明白,放心吧娘親,就算是為了你,我也會把明天那場戲演好的!”對于面前這個真心關心自己的王氏,衛階還是很感激和尊敬的。

    “娘親,我真的要睡一會了,您也去休息吧,忙活一天了!”

    小松把王氏送走後,掩好門後就留在了房外,衛階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床頂的帷帳,他不是真的想睡覺,只是不想去應付這些人和事,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

    手術失敗,他卻沒死,還魂穿到了衛階的身上,只是眼前這個衛階卻並不像曆史記載中的那樣得意,反而是一個連在家中都沒什麼地位,無關緊要的人,也許以後他該做的,就是把衛階活成一個真正的曆史名人。

    還有一個讓衛階感到心悸的問題,那就是他馬上就二十歲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曆史上的衛階只活到了二十七歲,也就是說,如果這一次,曆史是靠譜的,那他只有七年的命了!

    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死,這讓衛階的心中充滿了恐懼,然而隱隱的他又覺得曆史記載並不是那麼靠譜,否則他也就不會和謝安謝玄,乃至謝鯤處在同一個時代了,衛階其人更不可能是個結巴,他有機會改變這個七年的宿命!

    想著想著,衛階漸漸壓下了心中的那份對未來的恐懼,竟真的生出了幾分困意,慢慢的睡了過去。

    熟悉的山村,熟悉的小河溝,河溝上的簡易石橋上他刻畫的滑稽臉還清晰可見,眼前熟悉的一切讓衛階有點迷茫,尤其是橋頭處正朝他擺手的那個佝僂的身影,那不是外婆嗎?

    “外婆!”

    衛階忍不住邁腿要衝上石橋,去擁抱石橋盡頭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縈的老人。

    石橋消失,衛階一步邁空,進到了一個灰蒙蒙的空間,眼光所及之處,什麼也看不見,氣氛更是安靜到詭異。

    “原來我是在夢裏!”衛階苦笑一聲,意識到自己處在夢境之中,只是夢中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間。

    “何為現實?何為夢境?年輕人!”

    衛階被這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嚇得不輕,只見迷蒙之中一個一臉慈祥的老人朝他走了過來。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我的夢裏?”衛階對眼前這個老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夢境之中是不可能出現一個完全虛構的人物的。

    “我姓姬,叫姬旦,現在人們都叫我周公!”

    “周公旦?”衛階大訝,都說周公解夢,但是在夢中虛構出一個周公,還真是沒聽說過。

    “年輕人,你有沒有想過,現實與夢境,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夢中的衛階失笑搖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

    “你確是在夢境之中,但是我和你這番談話確是真實的!”自稱周公旦的老人笑眯眯地看著衛階,溫和地說到。

    “我來見你,是因為你是我的有緣人,老朽肉身坐化之後,靈魂寄生于夢境之中,不朽不滅,但是這數千年來,還是第一次遇見你這個可以魂穿千年之人!”

    老人說到這裏,衛階反而信了幾分,他能魂穿千年,附身衛階之身,周公旦寄生于夢,化為不朽的存在,也不是太難接受。

    “請問您老人家找我有何貴幹?”

    “傳你真正的易經之術!”老人滿臉期待地看著衛階,在得到衛階對自己身份的認同之後,語氣變得略顯激動。

    “那就免了吧!”衛階翻了翻白眼,不感興趣地說到。

    易經他有粗略地看過,經後人翻譯過的易經他都看的很是乏味,別說這樣一個老古董來傳自己所謂真正的易經之術了。

    “後人相傳,易經乃是周文王依據伏羲八卦所作,用以預測未來,趨吉避凶,實則不然,易經實乃一部天書,分天地人三卷,如今流傳于世的易經僅僅只是其中的人字卷罷了!”

    周易分三卷,連山,歸藏,易經,衛階是知道的,而前兩卷早已失傳,難道說,這真的是三部天書?

    “能幫我回到我以前的地方嗎?能讓我在未來複活嗎?”這是眼下衛階最關心,也是最渴望的事情。

    “很抱歉,並不能,熟讀天書,也只能對未來加以演化,做到趨吉避凶,但是卻不能逆天改命,你魂穿當下,興許是帶著天命而來,個中玄妙老朽也不能勘破!”

    “那我能不能破七年後的死劫?”老人的回答讓衛階只能退而選其次,有點無奈地問到。

    “對于尚未發生的事,不能斷言,能與不能,都在于你對著三卷天書的參悟!”

    “好吧,我接受!”

    不用付出什麼代價,既然有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機會,衛階自然不能因為參悟天書乏味就放棄了。

    迷蒙的空間中,老人的身形化作虛無中三道淡黃色的光芒,隱入到夢境中衛階的腦海之中。

    “記住,順勢而為中探索真理,是三卷天書的真義所在,呵呵,老朽終于可以休息了!”

    床榻之上的衛階騰身坐了起來,滿頭的大汗,夢中的老者,還有他口中的天書到底是真的還是僅僅只是一個夢?

    衛階只覺得頭痛欲裂,大量晦澀難懂的信息在腦海中亂竄,一個一個字符像是烙印一般被刻制在他的腦海之中,許久之後,才慢慢平複下來。

    “這是要我自己慢慢參悟?”

    衛階無語了,腦海中的烙下的字數並不是很多,三卷天書共計兩萬字不到,但是個個晦澀難懂,無從提取。

    “先易後難吧,先從自己有所了解的人字卷開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17 PM

第六章:暗流洶湧

    夢中驚醒後,衛階索性什麼都不想,只是從腦海中提取三卷天書中人字卷的精要進行參悟,連小松過來喊他去用晚膳都回絕了。

    天書人字卷以人為本,以我為本,分我無我,有我兩大境界,結合前生對周易的粗略了解,經過一夜的參悟,衛階總算是理出了一點頭緒。

    無我境界講究道法自然,講究順勢而為,萬事順其自然,無我境界中逆來順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核心理念為衛階所不喜。

    而有我境界則是著重于人道合一,在萬事萬物的陰陽變化中探索真理,尋求發展的軌跡,強調自我修養,自我實現,這一點更容易讓衛階接受。

    不覺中天色大亮,端坐床榻之上一整夜都未曾動過的衛階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下筋骨,就房門處傳來了小松的敲門聲。

    “二少爺,是否已經醒了?該洗漱准備去外堂了,已經有客人上門了!”

    “這麼早就有客人上門?”衛階一邊嘟囔著,一邊著小松給自己打水洗嗽。

    衛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雖然不比謝王兩家,但是也不算低,意圖巴結的人也不在少數,這麼早上門的只怕都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衛階沒有半分出去應酬的興趣,不緊不慢地洗嗽打扮著。

    期間王氏遣人來催促過一次,等到衛階現身前廳大堂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太陽已上三竿了。

    “看,衛家二公子出來了,果然是人中龍鳳,生得是一表人才!”

    “是啊,論人品學識,建康城內,除了謝家孫少爺謝鯤之外,只怕就屬衛家二少爺最為傑出了!”

    大廳時已是賓朋滿座,衛階的出現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贊譽之聲不絕于耳,更有甚者,有的人拍馬屁連謝鯤也連帶在一起了。

    作為弱冠之禮的賓贊,代表皇室的琅邪王府,還有謝王兩家的人都還沒有到,衛階只能是有點無聊地杵在大廳之中,不停地對著各方來賓展現著他衛家子弟謙遜有禮的一面。

    “謝家謝玄謝統領攜孫小姐謝鍾靈,王家王凝之王大人到!”

    門口處迎賓小廝唱諾之聲傳入大廳之中,衛嚾,衛恒,衛噪,衛家三代最傑出的人,都是匆忙趕向門口處迎接,一衆賓客也是緊隨其後。

    這一次,不用王氏催促,在聽到謝玄的名字的時候,衛階就眼睛一亮,跟著父親兄長就朝著門口走去,這也使得王氏的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蘭陵公有禮了,衛家三代為朝廷盡忠,今日衛家又有子弟步入弱冠之年,來日必定又是國之棟梁,哈哈!”

    謝玄素有儒帥之稱,雖為不世將才,卻是一副名士打扮,風度翩翩,讓人一眼望之便心生好感,跟在他身後的應該就是他最小的女兒,謝鍾靈,十五六歲的年紀,清新可人,整個一美人胚子。

    “大統領見笑了,為朝廷盡忠,是我衛家的職責所在,兩位大人裏面請!”雖然謝安未至,但能得謝玄親來,衛嚾已是覺得老臉有光,當下意氣奮發地說到。

    “這就是謝玄,果然有這攝人的風采!”衛階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找機會接近謝玄,能得到謝玄的認可和賞識,那也是成功了一半了。

    “旁邊這個微微發福,臉色略顯發白的矮胖子應該就是王凝之了,沒想到王羲之的兒子竟然是如此的其貌不揚!”

    謝安早年便與王羲之是好友,二人經常結伴同遊,謝安更是極力將自己最為欣賞的侄女謝道韞和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撮合到了一起,自己的親生女兒更是嫁給了王家的王國寶,兩家的關系可以說是同氣連枝。

    “這位便是衛階賢侄了吧!果然一表人才,讓人看著心喜!”在經過衛階身邊的時候,謝玄停下了腳步,看著衛階,異常和藹地說道。

    “天吶,這可是謝玄,以八萬北府兵力挫苻堅百萬雄兵的謝玄啊!居然在和我說話!”

    衛階強自按捺住心中激動的情緒,盡可能平靜地說到:“謝大統領誇獎!日後還望大統領多多提攜!”

    謝玄身後的謝鍾靈原本是一副好奇的模樣看著衛階,此刻將衛階的話聽在耳中,竟然不屑地瞥了瞥嘴。

    “都說衛家二少爺衛階桀驁不順,軟硬不吃,喜歡到處惹是生非,實在是建康城內最大的一個混蛋,今日一見,倒是覺得傳言不實了!”

    原本對衛階的表現很是滿意的衛家三巨頭頓時一臉尷尬,沒想到謝大統領最寵愛的幼女竟然如此的心直口快!

    “靈兒不得無禮!”謝玄沈聲呵斥到,然後一臉歉意地對著衛家諸人笑了一笑,帶頭朝大廳裏走去,謝鍾靈吐了吐舌頭,緊跟在父親的身後走了進去。

    讓衛階奇怪的是,和謝玄同來的王凝之,從頭到尾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別人說話的時候他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期間只是打了幾次哈切。

    “老爺,吉時快到了,琅邪王府的人還沒來,這可如何是好?”

    一幹人進入大廳後,謝玄等人自然被一衆賓客圍住寒暄,王氏湊到衛恒的面前,一臉憂色地說到。

    “再等等吧!”衛恒無奈地說到,琅邪王府的人是賓贊之一,他們不到,弱冠之禮也無法進行。

    “琅邪王司馬道子,樂屬軍統領,司馬元顯到!”

    廳內絕大部分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竟然是琅邪王司馬道子親至,不僅如此,司馬元顯這個朝堂新貴也來了,謝玄沒有理會王凝之看向他時詢問的眼神,不動聲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衛嚾告罪一聲,便領著衛恒衛噪迎了出去,衛階若有所思,並沒有跟出去,而是打量著四周,想找機會接近謝玄,司馬家族已經是日落西山,絕對不能站錯隊伍!

    這一打量,廳中有個人引起了衛階的注意,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謝玄來的時候,這個人就像現在這樣,無動于衷,這和其他賓客的反應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二十左右的年紀,大衆臉,丟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只是這樣的表現給人一種自命清高的感覺,這個人是真清高,還是故作姿態,引人注意?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衛階湊上前去,毫無征兆地搭訕到。

    “見過衛二公子,在下袁湛!”年輕人不卑不亢地說到,腰脊直挺。

    “見過袁兄,袁兄現在的姿態可是與旁人格格不入哦!”衛階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袁湛聊著天,一邊在腦海中搜索袁湛這個名字,最終也沒能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到有關這個袁湛的信息。

    “阿諛奉承,小人行徑,若非父命難違,在下是決然不會在此等場合與衛公子相識的!”

    “好臭的脾氣!”

    衛階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直來直去的,難道這樣的性格也能在官場打混?不過如果這是他的真性情,倒是一個值得結交之人。

    兩個人的交談也引起了謝鍾靈的注意,謝鍾靈看到袁湛的時候竟是眼中一亮,低頭問謝玄到:“那個人是不是琅邪內史袁質的公子袁湛?”

    “正是袁質袁大人的公子袁湛,是個可造之材!”謝玄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湛,點頭說到。

    司馬道子和司馬元顯進來後,與謝玄,王凝之等人只是互相點頭示意,這些落在衛階眼中,並沒有讓他覺得奇怪,司馬道子當權之後,一直都是極力壓制謝家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今天他親自前來參加他的弱冠之禮,無疑也是拉攏衛家的一個手段。

    這是一場無聲的暗戰!

    三位賓贊都已經到場,時辰也差不多了,衛嚾對著衛恒微一點首,示意他衛階的弱冠之禮可以開始了。

    “吉時已到,請各位大人移步衛家宗祠,為犬子的弱冠之禮做個見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0 PM

第六章:暗流洶湧

    夢中驚醒後,衛階索性什麼都不想,只是從腦海中提取三卷天書中人字卷的精要進行參悟,連小松過來喊他去用晚膳都回絕了。

    天書人字卷以人為本,以我為本,分我無我,有我兩大境界,結合前生對周易的粗略了解,經過一夜的參悟,衛階總算是理出了一點頭緒。

    無我境界講究道法自然,講究順勢而為,萬事順其自然,無我境界中逆來順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核心理念為衛階所不喜。

    而有我境界則是著重于人道合一,在萬事萬物的陰陽變化中探索真理,尋求發展的軌跡,強調自我修養,自我實現,這一點更容易讓衛階接受。

    不覺中天色大亮,端坐床榻之上一整夜都未曾動過的衛階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下筋骨,就房門處傳來了小松的敲門聲。

    “二少爺,是否已經醒了?該洗漱准備去外堂了,已經有客人上門了!”

    “這麼早就有客人上門?”衛階一邊嘟囔著,一邊著小松給自己打水洗嗽。

    衛家在朝堂之中的地位雖然不比謝王兩家,但是也不算低,意圖巴結的人也不在少數,這麼早上門的只怕都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衛階沒有半分出去應酬的興趣,不緊不慢地洗嗽打扮著。

    期間王氏遣人來催促過一次,等到衛階現身前廳大堂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了,太陽已上三竿了。

    “看,衛家二公子出來了,果然是人中龍鳳,生得是一表人才!”

    “是啊,論人品學識,建康城內,除了謝家孫少爺謝鯤之外,只怕就屬衛家二少爺最為傑出了!”

    大廳時已是賓朋滿座,衛階的出現也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贊譽之聲不絕于耳,更有甚者,有的人拍馬屁連謝鯤也連帶在一起了。

    作為弱冠之禮的賓贊,代表皇室的琅邪王府,還有謝王兩家的人都還沒有到,衛階只能是有點無聊地杵在大廳之中,不停地對著各方來賓展現著他衛家子弟謙遜有禮的一面。

    “謝家謝玄謝統領攜孫小姐謝鍾靈,王家王凝之王大人到!”

    門口處迎賓小廝唱諾之聲傳入大廳之中,衛嚾,衛恒,衛噪,衛家三代最傑出的人,都是匆忙趕向門口處迎接,一衆賓客也是緊隨其後。

    這一次,不用王氏催促,在聽到謝玄的名字的時候,衛階就眼睛一亮,跟著父親兄長就朝著門口走去,這也使得王氏的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蘭陵公有禮了,衛家三代為朝廷盡忠,今日衛家又有子弟步入弱冠之年,來日必定又是國之棟梁,哈哈!”

    謝玄素有儒帥之稱,雖為不世將才,卻是一副名士打扮,風度翩翩,讓人一眼望之便心生好感,跟在他身後的應該就是他最小的女兒,謝鍾靈,十五六歲的年紀,清新可人,整個一美人胚子。

    “大統領見笑了,為朝廷盡忠,是我衛家的職責所在,兩位大人裏面請!”雖然謝安未至,但能得謝玄親來,衛嚾已是覺得老臉有光,當下意氣奮發地說到。

    “這就是謝玄,果然有這攝人的風采!”衛階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找機會接近謝玄,能得到謝玄的認可和賞識,那也是成功了一半了。

    “旁邊這個微微發福,臉色略顯發白的矮胖子應該就是王凝之了,沒想到王羲之的兒子竟然是如此的其貌不揚!”

    謝安早年便與王羲之是好友,二人經常結伴同遊,謝安更是極力將自己最為欣賞的侄女謝道韞和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撮合到了一起,自己的親生女兒更是嫁給了王家的王國寶,兩家的關系可以說是同氣連枝。

    “這位便是衛階賢侄了吧!果然一表人才,讓人看著心喜!”在經過衛階身邊的時候,謝玄停下了腳步,看著衛階,異常和藹地說道。

    “天吶,這可是謝玄,以八萬北府兵力挫苻堅百萬雄兵的謝玄啊!居然在和我說話!”

    衛階強自按捺住心中激動的情緒,盡可能平靜地說到:“謝大統領誇獎!日後還望大統領多多提攜!”

    謝玄身後的謝鍾靈原本是一副好奇的模樣看著衛階,此刻將衛階的話聽在耳中,竟然不屑地瞥了瞥嘴。

    “都說衛家二少爺衛階桀驁不順,軟硬不吃,喜歡到處惹是生非,實在是建康城內最大的一個混蛋,今日一見,倒是覺得傳言不實了!”

    原本對衛階的表現很是滿意的衛家三巨頭頓時一臉尷尬,沒想到謝大統領最寵愛的幼女竟然如此的心直口快!

    “靈兒不得無禮!”謝玄沈聲呵斥到,然後一臉歉意地對著衛家諸人笑了一笑,帶頭朝大廳裏走去,謝鍾靈吐了吐舌頭,緊跟在父親的身後走了進去。

    讓衛階奇怪的是,和謝玄同來的王凝之,從頭到尾都未曾說過一句話,別人說話的時候他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期間只是打了幾次哈切。

    “老爺,吉時快到了,琅邪王府的人還沒來,這可如何是好?”

    一幹人進入大廳後,謝玄等人自然被一衆賓客圍住寒暄,王氏湊到衛恒的面前,一臉憂色地說到。

    “再等等吧!”衛恒無奈地說到,琅邪王府的人是賓贊之一,他們不到,弱冠之禮也無法進行。

    “琅邪王司馬道子,樂屬軍統領,司馬元顯到!”

    廳內絕大部分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竟然是琅邪王司馬道子親至,不僅如此,司馬元顯這個朝堂新貴也來了,謝玄沒有理會王凝之看向他時詢問的眼神,不動聲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衛嚾告罪一聲,便領著衛恒衛噪迎了出去,衛階若有所思,並沒有跟出去,而是打量著四周,想找機會接近謝玄,司馬家族已經是日落西山,絕對不能站錯隊伍!

    這一打量,廳中有個人引起了衛階的注意,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謝玄來的時候,這個人就像現在這樣,無動于衷,這和其他賓客的反應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二十左右的年紀,大衆臉,丟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只是這樣的表現給人一種自命清高的感覺,這個人是真清高,還是故作姿態,引人注意?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衛階湊上前去,毫無征兆地搭訕到。

    “見過衛二公子,在下袁湛!”年輕人不卑不亢地說到,腰脊直挺。

    “見過袁兄,袁兄現在的姿態可是與旁人格格不入哦!”衛階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袁湛聊著天,一邊在腦海中搜索袁湛這個名字,最終也沒能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到有關這個袁湛的信息。

    “阿諛奉承,小人行徑,若非父命難違,在下是決然不會在此等場合與衛公子相識的!”

    “好臭的脾氣!”

    衛階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直來直去的,難道這樣的性格也能在官場打混?不過如果這是他的真性情,倒是一個值得結交之人。

    兩個人的交談也引起了謝鍾靈的注意,謝鍾靈看到袁湛的時候竟是眼中一亮,低頭問謝玄到:“那個人是不是琅邪內史袁質的公子袁湛?”

    “正是袁質袁大人的公子袁湛,是個可造之材!”謝玄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湛,點頭說到。

    司馬道子和司馬元顯進來後,與謝玄,王凝之等人只是互相點頭示意,這些落在衛階眼中,並沒有讓他覺得奇怪,司馬道子當權之後,一直都是極力壓制謝家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今天他親自前來參加他的弱冠之禮,無疑也是拉攏衛家的一個手段。

    這是一場無聲的暗戰!

    三位賓贊都已經到場,時辰也差不多了,衛嚾對著衛恒微一點首,示意他衛階的弱冠之禮可以開始了。

    “吉時已到,請各位大人移步衛家宗祠,為犬子的弱冠之禮做個見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1 PM

第七章:弱冠之禮

    衛階有點後悔,他應該早點了解一下弱冠之禮的流程,但凡有點粗略的了解,也不至于向現在這般像個扯線木偶般任人擺布,還一臉懵懂的模樣。

    供品早早就由下人擺好了,衛階跟著父親衛恒走進家族宗祠,祭告天地,祖先後,由三位賓贊依次為他加冠。

    第一組賓贊搭檔是司馬道子父子,只見司馬道子從司馬元顯手上取過一頂由黑麻布制成的帽子,先是向天行李,口中念念有詞後,最終戴在了衛階的頭上。

    “衛家三代忠良,今日為你加冠,望日後你能秉承衛家忠勇,為朝廷效力,盡心盡力!”

    衛階謝禮,司馬道子身後的司馬元顯適時地給了衛階一個眼神,雖然不明其意,但是還是能從中讀出以後多多親近的含義。

    繼司馬道子父子後,謝玄和謝鍾靈替衛階戴上了一頂由白鹿皮制作的帽子,意味著日後若有需要,衛階需要從軍服兵役,保衛社稷疆土!

    好笑的是,自衛階和謝玄說了一句“望大統領以後多多提攜後”,謝鍾靈便沒再給過衛階好臉色,從頭到尾都是一副冰美人的模樣。

    最後由一言未發的王凝之一邊打著哈切,一邊替他戴上了一頂紅中帶黑的素冠,過程有些隨意。

    流程結束後,衛階照例跪謝禮賓,一番謙讓之後,由司馬道子替他取字:叔寶!

    衛階,姓衛,名階,字叔寶!

    “這個字也取得太隨意了!”衛階在心中暗罵司馬道子,這取得什麼字?既不文雅,也不霸氣!

    他不知道的是,除衛噪之外,衛階原本還有一個哥哥,只是年幼夭折,叔字意指排行第三,而寶字也對應美玉,司馬道子取這個名字是對他人品相貌的肯定。

    接下來便是拜見長輩,家族中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之類,衛階心中叫苦不疊,不僅要一直賠著笑臉,面部早就僵硬,還要不停的磕頭,前世這一輩子磕的頭估計都沒這一個時辰裏磕得多!

    “終于完事了!”

    看著衛家三巨頭將他撇在一邊,分別找上司馬道子還有謝玄等人寒暄,衛階知道,自己的任務結束了。

    只是任務結束了,他的目的似乎並沒有達到,除了一開始謝玄客套性的幾句話,謝玄並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哪怕是一個贊賞的眼神。

    原本是主角的他,竟然在此刻被遺忘在角落裏,這讓他既憤恨,又無奈,他不知道以前那個衛階這二十年是怎麼混的,至于混得這麼差嗎?

    讓衛階略感欣慰的是,廳中被忽略遺忘的人並非他一個,那個直來直去的袁湛,此時也是坐立難安,恨不能插翅膀飛離這個喧鬧的大廳。

    “袁湛兄倒是悠閑啊!”衛階晃晃悠悠中來到袁湛面前,打趣般說到。

    “素聞衛二公子不善交際,看來所言非虛,二公子如我袁湛一般不合群啊!”不同于第一次對話時那種目空一切的放肆,也許是因為在場的大人物太多了,此時的袁湛顯得有點尷尬和局促。

    “不善交際?”衛階微微一笑,以前的衛階也許是因為有口吃之症,滿腹經綸而無法與人溝通交流,長久下來變得有些乖張叛逆,現在的他可沒這些障礙,他只是追求有的放矢,不願意做無用功罷了。

    “如果我真的不善交際,也就不會站在這裏和袁湛兄說話了,袁湛兄表裏如一,這種性格我很欣賞!”

    “二公子謬贊了,袁湛只是堅持本心罷了,只是這種堅持能持續多久,誰又知曉,如今這個環境…”袁湛輕歎一口氣,想來是對建康城內高門大閥的一些習氣極為的不喜。

    對于袁湛所說,衛階深以為然,對于袁湛的直白更是佩服了,心中更是好奇這個袁湛究竟是何方神聖了,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如若不能像謝安謝玄般揚名立王,最終也只能被埋沒在曆史的長河裏了。

    “堅守本心固然沒錯,但是當你暫時還沒能力改變周圍環境的時候,少不得需要做出讓步和犧牲了,適當的曲迎奉承,自己不會損失什麼,興許還能得到證明自己的機會也不得而知,人只有站到一定的高度,才能改變規則,制定規則!”

    袁湛身軀一震,目光灼灼地看向衛階,他沒想到在他心中只是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衛家二少爺,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令人發醒的話。

    “公子一席話,讓袁湛茅塞頓開,多謝公子指點,看來所有人都低估公子了,公子是有大智慧之人,若袁湛沒看錯的話,公子來日成就,定當超越蘭陵公大人!”袁湛深深作揖,言辭懇切地說到。

    “袁湛兄無需拘禮!”衛階不習慣這種溝通交流方式,閃身躲過,不願受禮。

    袁湛環視一圈,低聲虛心問到:“不知公子對于未來之路,可否指點一二?”

    衛階心中一動,看來這個袁湛早有一展抱負想法,只是看不清局勢,不知道該如何站隊罷了,當下沈吟片刻,附耳說到:“如今謝家如日中天,若能攀上謝家,將會一飛衝天!”

    所謂交淺言深,初次相識,能說的也只有這些了,衛階心中清楚,如今皇室司馬一族猜忌日盛,謝家的風光也並沒有多少日子了,再過幾年,隨著謝安謝玄相繼離世,謝家的地位將會一落千丈,只是當下作為起飛的跳板,卻是再合適不過來。

    至于謝家凋零以後的路該如何走,衛階自己心中早有定計,至于袁湛,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吧!

    既問之,則信之,雖然心中對謝家觸犯皇威有所顧忌,但是基于之前衛階能說出那一番話,袁湛又覺得此舉確實行得通,當下不再說話,若有所思。

    “兩位公子在討論什麼呢?在場這麼多達官貴人,皇室貴胄,怎麼不去套套交情?”

    向衛階和袁湛二人走來的是謝鍾靈,謝玄此時已被一群阿諛奉承的小人包圍,她已經呆不下去了。

    衛階注意到袁湛眼睛一亮,難得得有點臉紅起來,頓時明白了這家夥的心思,不由心中好笑:“果然英雄難過美人關,不過這倒是好事!”

    想起之前謝鍾靈對自己的態度,對她的性格也有了大致的判斷,當下決定暗助袁湛一臂之力,嬉皮笑臉地說到:“鍾靈小姐來的好,我正發愁沒有機會與大統領結識,能和小姐親近親近,也是好的!”

    衛階相信袁湛定能看出自己做這個反面教材的意思,希望他能借此把握住機會,在謝鍾靈的心中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果然,衛階雖然生的俊秀無比,但是這一副嘴臉卻讓謝鍾靈立馬露出了鄙夷的神態,這是一個毫無心機城府的小姑娘。

    “二公子想要討好家父,就該像那群小人一樣去圍在家父的身邊,而不是在這裏惹人嫌!”

    衛階一開口,便讓袁湛神色一怔,再看謝鍾靈的反應,立馬明白了衛階的用心,只是衛階怎麼知道他的心思?這是要給自己趟路排雷啊!

    袁湛心中感激之余,更加覺得眼前這個衛階深不可測了!

    別說袁湛不清楚,就連此時的衛階,也沒意識到這都是他昨夜通宵達旦參悟人字卷天書帶來的好處!

    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袁湛也是聰穎之人,當下就做出了眼下最正確的舉動,只見他微微側過身去,眼光從謝鍾靈身上收回,投往別去。

    這也是袁湛在掩飾自己在謝鍾靈來到身邊後的局促,而這個舉動果然讓謝鍾靈眼睛一亮,直接忽略了衛階的存在,轉而對袁湛說到:“謝鍾靈見過袁公子,袁公子才是真正的高雅之士,難得之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2 PM

第八章:各方拉攏

    讓衛階無比郁悶的是,原本一切表現得都很完美,節奏也跟得不錯的袁湛,竟然在謝鍾靈開口之後有了一種一觸即潰的感覺。

    袁湛竟在一瞬間面紅耳赤,張開嘴巴吭哧了半天,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這也惹得謝鍾靈微詫之余,掩嘴輕笑。

    衛階都有了罵人的衝動,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這小娘子是喜歡有性格的後生,但是兄台你這樣就個性得太過分了吧!

    事情發展已經超出了衛階的預期,他只能無力地站在一旁幹著急,而袁湛最終連一句打招呼的話也未能說出來,最後幹脆是羞愧得低下了頭,衛階幹脆破罐子破摔,說了一句:“袁湛兄果然有個性,見著謝大小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以前是見著美人就不結巴,沒想到袁湛兄是見著美人就結巴,真是…哈哈哈!”

    謝鍾靈嗔怒地瞪了衛階一眼,轉而溫和地對著袁湛說到:“別理這個小混蛋,他是出了名的口不擇言,不過你這樣害羞,以後看見自己心儀的女子可該怎麼辦呀!”

    “鍾靈告退,不打擾二位雅興了!”

    說完謝鍾靈再次掩嘴輕笑,施施然回到了謝玄的身邊,只見她附在謝玄耳邊說了什麼,竟引得謝玄都哈哈大笑起來。

    “二公子,對不起,白費你的苦心了!”謝鍾靈走後,半晌之後袁湛才回複常態,一句話沒說完,謝玄那邊的笑聲傳了過來,又引得袁湛一陣面紅耳赤。

    “以後叫我叔寶吧!”衛階微微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自己最後那絕地反擊能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單看謝鍾靈臨走時說的話和反應,還有剛才謝玄哈哈的大笑之聲,興許錯有錯著,最真實的袁湛說不定最能打動謝鍾靈的芳心!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叔寶兄弟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我癡長你兩歲,以後叔寶兄弟就叫我士深吧!”袁湛終于恢複本色,一掃之前的陰霾,略帶欣喜地說到。

    “袁湛,袁士深!”

    袁湛是名字,士深應該是他的字,這樣連起來讀,反而讓衛階有了點印象,片刻之後一臉恍然地說到:“袁士深,你不就是那誰…”

    話沒說完,衛階趕緊閉嘴,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個袁士深就是謝玄的女婿,他的女兒後來還成了南朝宋文帝的皇後,曆史上也不是個無名之輩啊!

    如果說謝玄只有謝鍾靈這一個女兒的話,他倆,後來就成了啊!

    “叔寶兄弟,剛才說什麼?”袁湛疑惑地問到。

    “沒什麼,沒什麼,哈哈,以後咱倆就是兄弟了!”衛階心情大好,沒想到無意中結識了謝玄未來的女婿,搞不好這袁湛後來能和謝鍾靈喜結連理,還就是因為自己之前的那一番插科打諢!

    此時,謝玄起身,以軍務繁忙為由現行告辭離開,臨走之際,竟然來到了衛階和袁湛這邊。

    “衛階,有學識就一定要有擔當,為國盡忠,為民出力,施展抱負,這樣才能對得起自己的滿腹經綸!”

    “如今你三冠加身,身上多了為國效力的職責,有興趣的話,可以來我北府兵報到!”

    “還有你,袁湛,你現在已在朝廷任職,希望你能盡心輔佐朝廷,為民謀福祉,有空可以來謝家大院坐坐!”

    謝玄帶著謝鍾靈,還有王凝之,在親兵的簇擁下很快離開了衛家莊園,而謝玄的一席話卻讓衛階和袁湛二人回味許久,半晌才回過神來。

    二人對視一眼,相繼露出會心一笑,成了,二人各自的願望都向前邁出了一大步!

    席間賓客陸續有人離開,而袁湛也終于找著機會告辭離開,臨走之際還特地來和衛階打招呼,各自許下了以後多多親近的承諾。

    “叔寶兄弟!”

    來參加衛階弱冠之禮的賓客此時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琅邪王司馬道子卻留了下來,去了內堂,似是和衛家三巨頭有什麼要事相商,而司馬元顯這個新晉權貴,卻留在了外廳,找到了衛階。

    看著一臉平易近人的司馬元顯,衛階有點意外,這個司馬元顯挺閑啊,居然跑來找他寒暄來了。

    “見過司馬將軍!”

    “不用客套,你我年紀相仿,我也是數月前方才加冠成人,叫我郎君即可!”

    衛階心中腹誹不已,這司馬父子拉攏人心,玩弄權術還真是有一套,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都能拉下身段來拉攏。

    “怎敢如此對大將軍不敬,大將軍與我同歲,便已自己組建樂屬軍,並兼任大統領之職,衛階豈敢平輩論交!”

    司馬元顯雖然頗有心計,但是畢竟年輕,對于這種恭維還甚是受落,當下呵呵笑著說到:“以叔寶兄弟之才,既已擺脫口吃之症的困擾,來日成就定當不可限量,如果叔寶兄弟願意加入我樂屬軍,參軍之職,非君莫屬!”

    “這是怎麼了?前腳謝玄想招自己進北府兵,後腳司馬元顯就拉攏自己加入樂屬軍,還許以參軍之職,兩晉時期的參軍之職可不是什麼閑職,而是真正的實權派,握有兵權的!”

    衛階一邊想著,嘴上一邊敷衍著:“衛階並無從軍經驗,別說參軍之職了,就連一個小小的兵頭,只怕也難以勝任,大將軍過于擡愛了,如果大將軍來日有什麼差遣之處,衛階定當竭盡所能!”

    眼下衛階尚未站穩腳跟,甯可得罪謝玄,也不能得罪司馬父子這對小人,所以他也是應對得極為小心翼翼。

    司馬元顯當然不會真的將參軍之位交給一個在自己看來乳臭未幹的小子,畫餅嘛,當然是越大越好了,關鍵是拉攏人心,想來他也不會沒有自知之明到真的就張口來吃!

    “如此便好,叔寶兄弟好好考慮,樂屬軍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衛階不知道司馬道子和自己的父兄長輩們在內堂談了什麼事,他原本不打算去問的,但是想想衛家的事和自己脫不了幹系,要是整個衛家站錯了隊伍,他自己的下場只怕也好不到哪去,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但是直接去問,只怕會碰一鼻子灰,衛階只能找到王氏,想旁敲側擊地問出點什麼來。

    “娘親,不知道爺爺他們和司馬道子聊得什麼?”

    忙碌一天的王氏並沒有休息,正在給他的寶貝兒子繡真絲手帕,這種手帕,在建康高門子弟中很受歡迎,聞言有點奇怪地擡頭看了一眼衛階,以前他只會問手帕什麼時候能繡好,什麼時候開始關心這官場之上的事了。

    “娘親也不清楚,多半是和謝家有關吧,現如今,司馬家對謝家的顧忌是越來越深了!”疑惑歸疑惑,王氏還是耐著性子把自己的猜測給說了出來。

    “那不知道咱們衛家是更傾向于司馬家,還是謝家呢?”這才衛階最關心的問題,這可是關系到衛家未來的大事。

    “你爺爺一生效忠司馬家,你的父親大哥也是深受影響,大是大非上,衛家是一定會站在司馬家族這一邊的!”王氏很肯定地說到。

    “階兒,你不會是看上謝家的鍾靈小姐了吧?你可不能有這個念頭啊,照目前這情勢發展下去,終歸有一天我們是要與謝家劃清界限的!”

    “娘親,你說到哪裏去了,我想的是咱們衛家的前途,怎麼還扯上兒女情長之事了,再說了,鍾靈小姐可看不上我!”王氏母親特有的細膩讓衛階感到非常的溫暖受用,說話時也完全把王氏就真的當成了自己已經過世多年的母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3 PM

第九章:家族地位

    大概是因為弱冠之禮上,衛階的表現可圈可點,當衛階表示要和衛家三巨頭談一談衛家未來的路,表達出從政從軍的意願的時候,衛嚾難得地坐了下來,想要看看他這個孫兒是不是這塊料。

    “不知道爺爺對如今司馬王朝的現狀怎麼看?”

    這很重要,如果衛嚾明知道司馬家族已經腐朽不堪,還要堅持自己的愚忠的話,衛階就很難說服這一大家子和他站在一支隊伍裏。

    “我衛家三代忠良,可以說是世代都要為司馬家盡忠,怎可妄議皇族之事,你且且你的想法吧,你想做官的話,爺爺會給你找一個合適的職位,為朝廷效力!”衛嚾呵斥到,他沒想到衛階一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

    “良禽擇木而棲,我們衛家盡忠的對象應該是大晉皇朝,而不是司馬家族!”衛階盯著老爺子的眼睛,毫不退讓地說到。

    “真是個逆子,所謂良禽擇木而棲,那都是不忠之人給自己找的無恥借口罷了,再說這樣的話莫怪我無情,治你忤逆犯上之罪!”

    衛嚾大怒,站起身來,指著衛恒就罵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弟弟還不閉嘴!”衛噪也是急忙呵斥道。

    “司馬道子父子二人,仗著皇太妃撐腰,玩弄權術,擾亂朝綱,連當今皇帝都不放在眼裏,朝堂之上,若非有首輔大人謝安威懾並輔佐治理朝政,只怕就連如今的健康城都已是民不聊生,所謂大晉皇朝只怕也是覆滅在即!”

    “我不知道司馬道子之前和爺爺說了什麼,又許給爺爺什麼好處,但是請您老想想吧,如今我大晉只能依據淝水之險,偏安南方,外有北方諸胡虎視眈眈,內有江浙孫恩作亂,兩湖之地也是水匪頻出,如果這個時候還要任由司馬道子玩弄權術,陷害忠良的話,我大晉威矣,我大晉子女早晚有一日都要淪為胡人奴役之下的牛馬!”

    衛階侃侃而談,房間內三人瞠目結舌,難以想象這是以前那個一張口就結巴的衛家二少爺。

    趁著三人發呆的功夫,衛階繼續加強著自己的攻勢,眼下即便不能說服他們和自己一樣站到謝家這邊,也不能讓司馬道子父子當槍使,去對付謝家,現在對付謝家,那和找死沒區別!

    “咱們衛家三代忠良,又豈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破壞大晉根基之事,謝家于朝廷,于大晉的重要性,毋需強調,如果我們和謝家為敵,只怕會遭天下人唾棄,成為天下人之公敵!”

    衛階說話之後,房內陷入了一種可怕的安靜之中,有著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衛嚾老臉由白轉紅,又有紅轉白,許久之後,竟然歎了一口氣。

    “誰告訴你,我們要和謝家為敵了?”

    “好,很好!”

    衛階有點不明所以,衛恒,衛噪都沒有說話,只有衛嚾自己在那獨自感歎,不停叫好。

    “很好,階兒,之前是爺爺和你父親都小看你了,沒想到你對于時局有如此深刻的看法,果然不愧是我衛家兒孫!真的很好!”

    “衛恒啊,你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個好兒子吧!來日他的成就必在衛噪之上,看來未來承載我衛家榮耀的,是衛階啊!”

    此時的衛嚾已是老淚縱橫,這番話說的衛階都禁不住要臉紅了,他似乎有點小看眼前這個老頭了,下意識的,衛階撇了一眼衛恒和衛噪,二人竟也是一臉的激動。

    “爺爺說的是,弟弟確實高瞻遠矚,非我所能及!”只見衛噪謙恭地說到。

    “階兒,如今你這麼懂事,有些事我也就不瞞你了,琅邪王此前卻是想利用老夫來對付謝家,但是首輔大人乃是我大晉的根基所在,我豈能遂他的願,我已經明確拒絕了!”

    “但是有一點你需要謹記,我們衛家效忠的是大晉皇朝,也是司馬家族,當然,我們效忠的司馬家族是當今皇帝,而不是琅邪王!以後切記不要再說錯話了!”

    “以司馬道子父子的性格,你這樣當面拒絕,會不會招來報複?”此時的衛階漸漸有了融入到這個大家族的感覺,眼前這三個衛家最重要的人,似乎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不近人情,以前對于自己的冷漠,多半都是因為恨鐵不成鋼!

    “形正不怕影子歪,老夫一生從未犯錯,如今更得先帝授予蘭陵公,豈是他說報複就報複的,好了,今日累了,都去休息吧!”

    一番激動之後,衛嚾已是疲態盡顯,衛階和衛恒衛噪趕忙告退離開,讓老人休息了。

    父子三人站在院子裏,衛恒示意衛噪先行回去休息。

    “好好幹!”衛噪難得親切地拍了拍衛階的肩膀,向衛恒告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階兒,為父真的覺得很欣慰!”

    其時也是夜裏,夜空之中已有點點繁星,衛恒擡頭看天,感歎地說到,聲音低沈,直到此時,衛階依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很陌生,沒有接話,只是聽他說著。

    “你自幼聰慧,對于你,我是寄予很大的期望的,只是未曾想你天生結巴,不良于言,以致于滿腹經綸而不能表達,到後來更是破罐子破摔,只會流連青樓,終日惹是生非!”

    “每次聽到你和別人爭執,我都很痛心,我恨蒼天不公,如此待我衛家兒郎!後來,你甚至惹上了謝鯤,唉,不說了,終于都過去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多謝父親,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放棄階兒!”衛階將衛恒動情的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唏噓,接話說到。

    “以後我定然不會讓您和爺爺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你大哥守成有余,進取不足,以後衛家榮耀還是要肩負在你的身上,你的爺爺年事已高,只怕不日就會上表朝廷,除去他蘭陵公的爵位,到時候,便由你來承襲吧!”

    說完,衛恒不再說話,徑直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而衛階,則是有點愣神地站在原處。

    “蘭陵公的爵位?我來承襲?”

    衛階微微搖頭,他相信衛恒之前那番話並不是敷衍之言,只是在他的記憶之中,承襲這一爵位的,是他的哥哥衛噪,而不是他。

    衛階沒有多想,回到房間後,小松已經在等候,見他回來趕緊打來熱水給他洗臉洗腳,伺候他上床睡覺。

    衛階沒有真的睡覺,而是端坐床上,開始提取腦海中三卷天書人字卷的烙印開始參悟起來,形勢不等人,時間緊迫,他需要盡快地將三卷天書參透。

    “無級生有極,有級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即為陰陽,對應天地,日夜,男女;兩儀生四象,四象即少陰,少陽,太陰,太陽,對應四方,四季,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四象演八卦,乾坤震坎艮巽離兌八卦,此八卦即為伏羲八卦,又成先天八卦,八卦又可細分為八八六四十卦,而每一卦又演繹著一個類型的事件…”

    晦澀難明的字眼在衛階的腦海中不停閃爍,隨著他不停的參悟,衛階的房間中逐漸生出一絲難以察覺的鴻蒙之氣,衛階的周身也開始變成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身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階終于睜開了眼睛,這是他第二次參悟,相比第一次,獲得的有用信息明顯增多了不少,如果現在有人在旁邊,一定不難發現衛階的眼神,在他睜眼的那一瞬間,變得異常的明亮。

    “怪不得我現在的感知變得這麼敏銳,原來參悟這人字卷天書能潛意識中影響我對人事的判斷!”衛階想起自己白天對袁湛還有謝鍾靈性格心思敏銳的捕捉,有點恍然地想到。

    只是顯然他的參悟還遠遠不夠,否則也不至于看不透衛嚾,衛恒他們心中真實的想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6 PM

第十章:隨軍出征

    一夜參悟,睜眼的時候天色還未大亮,衛階習慣性地補了一覺,盡管參悟天書的時候似乎和睡覺沒啥區別,然而這一覺卻睡得並不踏實,衛階感覺自己應該剛進入夢鄉,便被小松急匆匆的敲門聲給驚醒了。

    “二少爺,二少爺,快醒醒,老爺讓你快去大堂!”

    小松的語氣異常急促,衛階心裏咯噔一聲,“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他心中本來就對昨日衛嚾當面拒絕司馬道子心存疑慮,不敢怠慢之下,隨意披了件衣服就趕到了大堂。

    衛嚾,衛恒,衛噪都已在場,而衛嚾,衛恒二人更是一身戎裝,衛階的母親王氏,則是一臉憂慮地陪在一邊。

    “出什麼事了?”心急之下,衛階也顧不得請安問好,直接問到。

    “階兒,前秦大軍南下,襄陽告急,中郎將朱序八百裏加急文書請求朝廷派兵支援,我和你父親要領軍前往協助守城!”衛嚾沈聲說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衛階心中咯噔一聲,新年剛過不久,如今正是太元四年初,襄陽就是在今年被苻丕聯手慕容垂還有姚萇等人攻破的。

    “爺爺,襄陽不能去!”急切之下,衛階失聲說到。

    “保疆衛土,是我大晉將士職責所在,更何況皇命難違,豈有不去之理,縱然是龍潭虎穴,我衛家子弟也要奮不顧身,勇往直前!”衛嚾不悅地說到,心中又清楚此行凶險,只怕一去難回,衛階這也是在關心他這個爺爺,唯有歎了一口氣。

    “我已與你的父親兄長商量過了,爺爺蘭陵公的爵位由你來承襲,如果這次出征,我戰死沙場,你就直接承襲爵位,若我能得勝而歸,爺爺就親自為你操辦承襲大典!”

    “爺爺,昨日你才拒絕司馬道子聯手對付謝家,今天這麼早就領皇命出征,這其中定然是司馬道子對付你的陰謀,襄陽被圍已有一年時間,眼看破城在即,這個時候去,就是送死啊!這是司馬道子父子的陰謀!”衛階心中篤定襄陽城守不住,衛嚾衛恒要是真的去了,生還的可能性極小。

    “不用說了階兒,襄陽是非去不可的!噪兒,階兒資曆尚淺,家中大小事務尚需你來打點,日後定要竭力輔佐你的弟弟,光大我衛家!”衛嚾交待後事般語重心長地說著,說完後拿起桌子上的佩劍,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衛恒深深地看了兩個兒子一眼,欲言又止,頭也不回地跟上來衛嚾的腳步。

    王氏低聲啜泣,雙膝著地,跪別家翁丈夫,衛噪也跟著跪了下去,看上去衛階有點失神,實際上腦子確在急速的運轉,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對父子去襄陽送死,一定要想出解局之方!

    “娘親,我要和爺爺父親同去襄陽!”

    在王氏目瞪口呆中,衛階匆忙趕回房間更衣,又吩咐小松好好照顧娘親,便急匆匆地往外追趕衛嚾衛恒已經拔營的隊伍。

    “剛你弟弟說什麼?”直到衛階的背影消失在大門處,王氏才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問到。

    “他說要和爺爺父親同去襄陽!”衛噪低聲回答到。

    “什麼?!”王氏尖聲叫到。

    “他瘋了嗎?你怎麼不拉住他!你要看著你的弟弟去送死嗎?”

    “我…”

    “小松,小松,快去,快去把二少爺拉回來!”王氏腳下踉蹌,只能招呼小松,讓他趕緊去把衛階給追回來。

    天色才剛剛發白,衛嚾衛恒出發雖然不過比他早了半炷香的時間,但是因為是急行軍,衛階緊趕慢趕了一個時辰,也沒能看見大軍的蹤影。

    一路之上,他還在不停地思索破解這個死局的辦法,雖然思路還不是特別清晰,但是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襄陽是肯定保不住的,但是可以利用襄陽失守來為以後的事埋下伏筆,做個鋪墊,而其中的細節只能在見到衛嚾衛恒後再作打算。

    建康到襄陽,直線距離也有一千多裏路,就算是急行軍,想要趕到襄陽,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衛階相信有這一個月的時間,他一定能制定出一套完美的解決方案,前提是他得趕緊追上大軍。

    “我說衛大少爺,你平時就不能鍛煉鍛煉身體嗎?你這都啥破零件?”衛階揉著酸痛的小腿,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埋怨著。

    曆史上的衛階就已體弱聞名,現在他算是有了切身體會,估摸著這一個時辰下來他也就走了十來裏路,就已經有一種無以為繼的感覺了,就在衛階氣苦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小松急匆匆的呼喊聲。

    “二少爺,等等我!”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好好照顧我娘親嗎?”衛階皺眉問到!

    “夫人說你這是去送死,讓我來拉你回去!”小松體力看上去可比衛階強多了,此刻來到衛階面前,相比之下顯得從容多了。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去送死,我要想辦法就他們!你既然跟來了,就也別回去了,你跑得快,趕緊追上我爺爺他們,讓他們在前面等我,我有要事和他們商量!”

    “我的二少爺,老爺他們是軍人出身,現在又是急行軍,別說是你了,我就算是吃奶的力氣也用上,只怕也是追不上的,我們還是回去吧!”小松苦著臉說到。

    “好啊,回去吧!我房裏那根倒刺皮鞭好久沒用,都沾滿灰塵了,是時候讓它重見天日了!”衛階聞言停下腳步,就要轉身往回走。

    小松下意識地渾身哆嗦了一下,急忙說到:“別,二少爺,我知道前面不遠處有個驛站,以你的身份,借兩匹馬應該沒有問題,有馬代步,我們應該能追上老爺他們!”

    要說怕,小松最怕的還是衛階!

    “那還等什麼?!”

    然而衛階和小松兩人都不會騎馬,馬是順利借到了,上了馬背之後才知道原來騎馬也不是件簡單的事,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征服了胯下這兩匹訓練有素的戰馬,等到他們看見衛嚾大軍的隊形的時候,已是夜幕時分了。

    “見過衛二公子,蘭陵公和衛恒衛大人已經先行一步,並不在軍中了!”

    通稟之後,一個將軍模樣的人來到了衛階面前,口中雖然尊稱他一生二公子,神色間卻是一副不以為然。

    “什麼?他們什麼時候走的?”衛階都想罵娘了,世上還有這麼著急去送死的人!

    “大軍拔營之後,兩位將軍就帶領五千輕騎先行一步,趕去襄陽支援了,剩下的步卒還有輜重由末將統帥…”

    “行了,行了,其他的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追上他們!”心煩氣躁的衛階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這個副將的喋喋不休,什麼時候了,還在說這些有的沒的!

    “回二公子,只怕不能了!兩位將軍輕裝上路,所率的又都是擅走山路的輕騎,只怕半月時間就能趕至襄陽,而我們,起碼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將軍高姓大名?”木已成舟,他和小松二人是絕然無法獨自上路去追趕連影子都看不見的衛嚾等人的,眼下只能耐著性子隨大軍一起趕赴襄陽了。

    “末將劉牢之!”

    劉牢之出身寒門,高門之中,除了軍功赫赫之輩,尋常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更別說衛階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了,錯非他是自己頂頭上司的子孫,他連理都懶得理!

    “劉牢之?”衛階大訝,這個劉牢之不該是跟著謝玄在北府兵混的嗎?怎麼在他爺爺手下做了個副將,難道說,現在的劉牢之還沒有投到謝玄麾下?

    “公子認識末將?”

    衛階的反應倒是讓劉牢之有點意外,他從軍十載有余,直至今日也沒有什麼顯赫的戰功,聲名不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7 PM

第十一章:攻心之術

    “公子認識末將?”劉牢之意外之中摻雜著幾許驚喜。

    衛階心中冷笑不已,這個劉牢之確是個將帥之才,然而這人品實在是不咋地,出身寒門,一邊與高門對立,一邊又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能像高門子弟一樣受人敬畏尊重,不過這劉牢之後面確是會風光幾年,他犯不著得罪這種小人。

    “劉將軍大名,我早就聽我爺爺說過,仰慕已久!出身寒門,卻有高門子弟的忠義,更是難得的將帥之才!”想到還要和劉牢之朝夕相處一個多月,衛階也是不吝贊美之詞,有的沒的高帽,都戴上再說。

    “哈哈,二公子謬贊了,想我從軍十載,如今還只是副將之職,公子過譽了!”劉牢之頓時對衛階刮目相看,恨不能就地坐下,促膝長談。

    “那是劉將軍機緣未至,眼下襄陽保衛戰就是劉將軍難得的機會啊,衛階在此先預祝將軍一戰成名,名揚天下!”衛階呵呵笑著說著,心中卻在疑惑,這個劉牢之的機會在北府兵軍中,此去襄陽,難道他不僅能保命不死,日後還能投到謝玄軍中?

    “借公子吉言,這些年還得多謝蘭陵公大人和衛將軍的提拔,衛氏一門果然世代忠良,前有兩位將軍身先士卒,後有二公子坐鎮後軍…”

    衛階有點受不了劉牢之了,給了小松一個眼色,小松當即會意,苦著臉說到:“劉將軍,你看我們公子趕了一天路了,還沒進食,是否…”

    “是了是了,公子恕罪,在下和二公子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倒是忽略這些了,人來,給二公子准備吃的,公子用完晚膳後就好生休息吧!”劉牢之雖然容易得意忘形,但是起碼的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有的,要不然以後也不能達到很多高門子弟都無法達到的高度。

    軍營之中,不能飲酒,以前的衛階不知道,現在的他也不好這口,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後,衛階就在這座帳篷中住了下來,雖然是後軍,但是也是要急行軍的,一天的行程至少也要有五十裏,雖然有馬代步,不用步行,但是對于衛階來說,也不輕松。

    軍營之中多有不便,而天書的參悟也不是一時半刻之功,衛階索性暫停了對天書的參悟,安心睡覺休息,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個月,原本就體弱的衛階已經難以承受,就連小松,也整日的叫苦不疊。

    好在襄陽已經近在眼前,劉牢之的部隊已經到了南陽,再有三日時間,應該就能抵達襄陽了,原本著急上前線立功的劉牢之在看到衛階的狀態後,又改變了主意,下令就地紮營,休整一日再出發。

    劉牢之的心思衛階很清楚,眼看著就能見到衛嚾和衛恒了,他現在這樣的狀態難免會讓劉牢之有疏于照顧的嫌疑,當然了,就地休整,也不能以讓衛家二公子養好臉色為由,劉牢之美其名曰:“眼看大…敵當前,只有休息好,才能上戰場奮勇殺敵!”

    “好個劉牢之!”

    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之前的二十余天,還有斥候往來前後軍之間,互通消息,最近十日,可能是因為戰事吃緊,襄陽城已經沒再傳來消息。

    衛階心急,拒絕了劉牢之的好意。

    “劉將軍的好意,衛階心中清楚,然而軍情緊急,耽誤不得,咱們還是趕緊啓程,去襄陽與我爺爺他們會合,見著爺爺後,我定然會為劉將軍美言的!”

    劉牢之求之不得,現在下令紮營休整,他是冒著很大風險的,他也是權衡利弊才有了這個決定,現在既然衛階說不用,他樂得繼續行軍。

    大軍剛再次拔營,襄陽城內的斥候就到了,帶來了衛嚾衛恒父子聯手出戰,數戰數捷的好消息,軍中上下都陷入了狂歡之中,唯有衛階和劉牢之兩個人高興不起來,各懷心思。

    戰要是打完了,立功的機會就沒了,劉牢之哪能高興地起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一路上把二公子伺候得不錯,這也許也算是立功了吧!

    而衛階擔心的是他的爺爺和父親恐怕是中計了,前秦領軍的是誰?苻丕姚萇就不說了,慕容垂是誰?那可是著名的兵法大家,前秦的軍隊雖然長途跋涉,但是數量數倍于晉軍,怎麼會在短時間內連戰連敗!

    衛階進襄陽城的心思更加迫切了,好在前面都是坦途,也沒有前秦軍隊騷擾,不過兩日時間,衛嚾大軍的後軍在劉牢之的統帥之下,進駐了襄陽城,後軍帶來的糧草輜重也讓襄陽城內的軍心大振,加上之前連戰連捷,民心也暫時穩定了下來。

    “階兒,你怎麼就是不聽爺爺的話!”此時的衛階,一臉疲態,狀態尚不如連場大戰,老當益壯的衛嚾,衛嚾看著眼裏,心中心疼,歎聲說到。

    衛階在後軍軍中的消息,斥候早有回報,衛嚾也曾下令讓人護送他回建康,只是衛階執意要來,衛嚾衛恒二人也是無可奈何,自從上次衛階一番慷慨激昂後,二人對衛階是刮目相看,真正視作衛家子弟了。

    “我若不來,襄陽不保不說,您和父親能不能回去都是未知之數!”

    衛嚾衛恒半月前抵達襄陽,入城前先是奇襲姚萇在城外的伏兵,殺敵八百,傷敵數千,在襄陽城內的歡呼聲中進城,後又出城迎敵,先是突襲苻丕的中軍,擊潰前軍後安然回城,幾日後又對上慕容垂的鐵騎,惡戰之後,互有損傷,慕容垂退走。

    衛階怕二人被之前的勝利衝昏頭腦,上來便是一盆冷水潑了下來,這也讓衛嚾衛恒的臉色變了一變,卻沒有當即發作。

    “前秦雖然兵力有優勢,但是襄陽城固,我們據城死守,再以騎兵突襲騷擾,只要堅持數月時間,前秦大軍補給不足,自然便會退走,階兒你是不是多慮了!”衛嚾此時已經不敢小覷衛階,他說得這麼篤定,也許真的有自己獨特的看法。

    “如果對手只是苻丕姚萇之輩,爺爺的辦法確是無懈可擊,襄陽也定能保住,但是我們這次真正的對手是慕容垂,素聞慕容垂用兵,神鬼難測,我怕我們一不小心就會中他奸計!”

    領兵打仗,對衛階來說那是天方夜譚,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對曆史事件的發展,曆史人物的了解來幫助衛家度過這個難關,如果有可能,盡量為以後的發展埋下伏筆!

    “慕容垂的騎兵,確是驍勇難敵,他本人更是有萬夫難擋之勇,但是我衛家的親衛騎兵也不是吃素的,兩軍對壘,更不是一個人的武力所能左右的,日前與慕容垂一戰,我軍就未落下風!”

    衛嚾所言不失道理,慕容垂的盛名正是壓在襄陽城內軍民心上最大的一塊石頭,衛嚾正面迎敵不落下風,這確是像給襄陽城打了一針強心劑,城內軍民也重新煥發了鬥志。

    “爺爺,階兒怕的就是這個,人心這種東西,最怕的就是有希望之後再次破滅,如果明知必死,城內軍民定然能同仇敵愾,上下齊心,死守到底,現在爺爺給了他們能活下去的希望,這也就動搖了他們死守的決心,如果下一次,我是說如果,爺爺的親衛騎兵,敗于慕容垂手下,到時候只怕軍心渙散,再難凝聚死守之心!”

    “階兒怕的就是這是慕容垂的攻心之術!”

    衛階一席話,讓衛嚾陷入沈默之中,日前一戰,己方雖然不落下風,卻也沒有占據優勢,慕容垂退而不亂,確是有避幾鋒芒,刻意為之的痕跡,如果真的像衛階所言,這是慕容垂的攻心之術,那他的心計也太可怕了!

    “階兒你可有什麼好的提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28 PM

第十二章:假意投敵

    “階兒你可有什麼好的提議?”

    衛嚾越想越覺得衛階說地有道理,當下不顧老臉,直接問到,反正是自己的孫子,真要是比自己考慮的周全,那是好事!

    “我需要見一見朱序朱大將軍,和他談一談!”

    衛階的心中早就存在了一個想法,不過這個想法能不能實現,需要看朱序的態度。

    “好,刻不容緩,現在我就帶你去!”衛嚾也是個急脾氣,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要帶著衛階去找朱序。

    “不,爺爺,只能我單獨和他談,我和他談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衛階有自己的顧慮,自己要做的事,是在影響曆史進程,甚至可以說是在創造曆史,當然是參與的人越少越好。

    衛嚾略一愣神,看著衛階堅持的眼神,失笑搖頭,好小子,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了,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好吧,你就在此等候,讓你小子的譜再擺足點,我讓朱序將軍來這裏拜見你!”說完衛嚾哈哈大笑著離開了房間。

    迄今為止,衛恒還沒有和自己的兒子說過一句話,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兒子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變得讓他覺得無比的陌生,雖然這種變化是他希望看到的,但是眼前這個兒子,已經開始讓他有一種需要仰望的錯覺了。

    只是朝著衛階略一點頭,衛恒便離開了房間,無論如何,你都是我衛恒的兒子!

    衛階在朱序身上看到了謝玄的影子,二人的氣質有幾分相似,都是極有風度的儒帥,若說有什麼不同的話,朱序的年紀要稍大一點,身上更多幾分滄桑,而謝玄,則是多了幾分氣定神閑!

    從進門到現在,足有一盞茶的功夫,朱序一直未曾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桌前品茗,他不說話,衛階也不說話,二人像是等對方開口,又像是在互相觀察。

    “聽你爺爺說,你說襄陽城必破?”一身儒生打扮的朱序開口了,不緊不慢,像是在說一件和他無關的事語氣溫和。

    “是!”衛階肯定地說到。

    “理由?”

    “我肯定你,包括我爺爺還有我父親,都不是慕容垂的對手!”衛階能怎麼說?難道說曆史上襄陽城就是在你朱序手上被攻破的,而你朱序還被俘投敵了!

    “你對慕容垂很了解?”朱序不以為杵,堅毅的臉龐上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變化。

    “年方十三,便已勇冠三軍,曆經大小戰役無數,少有敗績,擅用奇兵,用兵詭異之處,神鬼莫測,除此之外,此人更是雄才大略,若非為兄所忌,不忍骨肉相殘,轉投苻堅,一統北方的很有可能是慕容垂,而不是苻堅!”衛階在腦海中將慕容垂的信息稍加整理,娓娓道來。

    “敢問朱將軍自比當年的恒溫如何?”

    朱序沈默了下去,所有帶兵大戰的人都明白,慕容垂就是戰場上的神話,是不可戰勝的代名詞,他自己也是當世名將,原本他就已經抱著殉城的決心,不想朝廷卻派來了衛家父子增援,要知道,增援的請求,他可是一年前就發出了。

    朱序清楚,朝堂之上,有人像顧忌他一樣顧忌衛家,想借前秦之手除去他們,如今大晉已是內憂外患,朝中之人卻還自顧爭權奪勢,清除異己,他自己死則死矣,只是可惜了衛家這三代忠良,那都是大晉的基石啊!

    “趁還來得及,你還是勸勸你爺爺帶兵離開襄陽吧,也好替我大晉保存有生力量,我會上奏朝廷,攬下全部責任,盡力替衛家開脫!”

    衛階心中暗贊,這個朱序果然不一般,看事情看得很透徹,不管是朝中的勾心鬥角,還是日前戰場上慕容垂的伎倆,都逃不過這名將的法眼,只是看得透歸看得透,終歸是無力破局。

    “朱大將軍忠勇可嘉,更是義薄雲天,衛階佩服,敢問朱將軍,是否為了大晉,能舍棄一切?”

    “當然,想我朱序也是名門之後,為國盡忠那是理所當然,我會與襄陽城共存亡,只是我不想衛家也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二公子聰慧,當能聽懂我話裏的意思!”朱序已經心存死志,說話間波瀾不驚,只是在說到衛家的時候,情緒略有波動。

    “那要是讓大將軍背上投遞叛國的罪名呢?”衛階端起眼前的茶杯,輕抿一口,輕聲說到。

    “大將軍先不要激動,且聽我說完,我有一計,既可保我衛家上下周全,也能為朱將軍留下一條生路,更是留下一個來日為大晉反攻立功的機會!”

    激動起身的朱序聽完衛階的話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衛階的意思他已經能猜出個大概,這是要他假意投敵,在前秦臥底,來日大晉反攻北伐,他也可以出一份力。

    衛階並不著急,看著朱序神色變幻不停,並沒有再出言蠱惑,這個決定需要他自己去做,他相信朱序最終會同意,因為曆史就是這麼記載的!

    讓一個腦門上都刻著一個忠字的人做這樣的決定,確是艱難萬分,許久之後,朱序才像泄了氣的脾氣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我想聽聽二公子還有沒有其他的高見!”

    “如今前秦國力日盛,進犯襄陽只是第一步,來日大軍南下,兵逼建康,可以預見,朱將軍難道不想留下有用之身,在關鍵時候給前秦致命一擊嗎?”

    “當然,如果朱將軍不能承受投遞叛國帶來的恥辱,不能做到忍辱負重的話,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朱將軍有種和襄陽城共存亡,我衛家子孫一樣可以!”衛階站起身來,適時地用自己慷慨激昂的情緒再加了一把火!

    “忍辱負重,忍辱負重…”朱序口中呢喃著,眼神卻漸漸變得亮了起來。

    “二公子奇才,高瞻遠矚,朱序接受你的提議,只是我有一個要求!”

    “大將軍請直言!”

    衛階口中接話,心中卻腹誹不已:“早知道你會答應,何必浪費我這麼多口水!”

    “還請二公子轉告首輔謝安謝大人,我朱序一片忠心,如今投奔前秦只是為後計!”想通了的朱序終于恢複了他儒帥風範,鎮定自若地說到。

    “定當轉告!只是這假意投敵,需要做到天衣無縫,少不得需要適當的犧牲,以免慕容垂等人起疑…”衛階斟酌著說到。

    “這些就交給在下來安排吧,定然不會讓前秦方面生出疑心的!”朱序眼神之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正面交鋒,不是你慕容垂的對手,難道欺瞞你一次還做不到嗎?大不了…

    “如此衛階告辭,大將軍自行准備吧!”目的達成,衛階起身告退,現在就等著看朱序怎麼把這出戲唱下去了,眼下還有一個難題,怎樣把家中那個頑固的老爺子勸回建康城。

    衛嚾和衛恒因為猜不透衛階究竟有什麼奇招可以解眼前的困局,正焦急地等在房內,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歎氣的時候,衛階推門而入。

    “如何?階兒,可否和朱將軍商量出什麼好辦法?”一看見衛階,衛嚾就急忙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張口便問。

    “疼!”

    衛階只覺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兩個鐵箍給箍住了,下意識地就喊了出來,衛嚾也是趕忙松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朱將軍城府很深,我摸不清他心裏在想什麼,不過爺爺你要有心理准備,這個朱序是個聰明人,只怕他也看破了慕容垂的攻心之術,但是卻不點破,不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什麼!”

    “階兒你的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無!”衛階心想,一旦朱序宣布投敵,明知事不可為,老爺子還不得乖乖和他一起回建康?假意投敵的事,還是以後再找機會和他慢慢說吧。

    教人假意投敵,讓朱序背負叛國通敵的罪名,老爺子迂腐,未必就會贊同!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31 PM

第十三章:天命難違

    然而事情的進展有點出乎衛階的預料,朱序並沒有直接投奔苻堅,而是先以前秦軍隊已經遠退,而襄陽城內擁擠為由,讓衛嚾的軍隊駐紮到了襄陽以東,有著一河之隔的重鎮東津。

    而後又在襄陽城內宣布秦軍已退,城防也變得日漸疏松起來,幾日之後,襄陽都護李伯護派他兒子秘密接觸前秦,表示願意投降,請求作為內應,苻堅于是命令包括慕容垂姚萇在內的諸路兵馬,齊攻襄陽,城內守軍甚至來不及作出有效抵抗,襄陽城就被攻破,而衛嚾在得到消息時,因為與襄陽城尚有一河之隔,只能坐看襄陽失守。

    朱序逃了,逃到宜陽好友夏奎的家中並躲藏起來,然後又故意放出風聲,將夏奎暴露致他被抓,而朱序為保夏奎,出來自首,被秦軍俘獲。

    整個事件,作為內應的李伯護最終被苻堅以不忠誠處死,而朱序的好友夏奎,也因欺瞞罪被處死,朱序則因為苻堅欣賞他的氣節,不顧慕容垂苻丕等人處死的主張,保了下來,而後苻堅更是以王猛為例,極力招攬,半推半就之下,朱序成了前秦的度支尚書!

    襄陽城破,前秦大軍也暫時停下了南下的步伐,留下了苻暉駐守襄陽,其他人都撤回北方各自屬地,局勢漸穩,衛嚾大軍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還沒等衛階遊說衛嚾回建康,朱序投秦,還做了尚書的消息就傳到了東津。

    “朱次倫,老夫真是錯看你了!”衛嚾沒想到朱序竟然不以死明志,反而在前秦做上了官,當時便大發雷霆。

    “衛恒,廣派眼線,看看這個朱序現在棲身在哪裏,查到之後,你親自帶人,取他首級回來,不誅此獠,老夫無顔回建康!”

    衛階此時正帶著小松在東津市集閑逛,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自己的一時隱瞞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爺爺,怎麼一副氣衝衝的樣子?”回到軍營後,看著暴跳如雷的衛嚾,衛階心中咯噔一聲,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階兒,你沒看錯,這個朱序果然不是個好東西,他投秦了,看來他把我們支到這東津鎮是早有預謀,如今他竟敢還留在襄陽城,我已經著你父親領兵去襲殺他了!”衛嚾猶自氣衝衝地說著。

    “什麼?”衛階大驚失色,襄陽城固若金湯,如非曆史使然,衛階也不敢說襄陽城就一定會被攻破,現在讓他的父親去襄陽城襲殺朱序?這是誤會不說,簡直是送羊入虎口啊!

    “糊塗啊爺爺!”

    衛階氣急之下,直接衝出帥帳,然而衛恒早就點兵出發了,此刻只怕早已到了襄陽城下叫戰了,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他能安然歸來了。

    “假意投誠?你和朱將軍定下的計策?”

    衛階只能無奈返回帥帳之中,支退左右,將他和朱序的合謀和盤托出,也引來了衛嚾的失聲驚叫。

    “為何不早說啊,階兒!”

    衛嚾已經亂了方寸,他不是不知道如今襄陽城有多凶險,之前那一番命令也是一時衝動才下的。

    “您要是能同意,我就拉著您一起商量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衝動,你這不是讓我父親去送死嗎?”

    衛階說完之後才發現衛嚾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蒼白,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過重了,轉而又安慰地說到:“這事怨我,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現在只能期望父親能平安歸來了!”

    衛嚾不發一言,只是腳步鏗鏘地走到掛著戎裝盔甲的架子前,無聲地往自己身上套著。

    “爺爺!”衛階心中不忍,想要去拉住衛嚾。

    “放開我,我要去接應你父親,我不能白發人送黑發人!”

    “報…..”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時候,帳外傳來了長長的急報之聲。

    “衛將軍在河對岸遇襲,被冷箭所傷,已然殉國了!”

    “什麼?”衛嚾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栽倒在地,衛階也是目瞪口呆,沒想到片刻不見,那個和他關系剛剛有所緩和的父親就撒手人寰了。

    衛恒的屍體是被擡回來的,前胸處足足插了四五支箭羽,每一支都透胸而過,衛嚾眼見兒子慘死,眼前一陣發黑,就此暈了過去,又引來了軍中一陣騷動。

    衛階看著衛恒尚未處理過的屍體,鮮血已經流幹,已經面無人色,心中悲痛,然而衛嚾又已經暈了,衛家軍不能無人主持大局,當即召來親兵,傳劉牢之過來見他。

    “小松,照顧好爺爺!”

    說話間,衛階親自俯下身去,清理著衛恒的屍身,心中的愧疚不足為外人道,要不是他自以為是,說不定衛恒就不用死。

    “二公子!節哀!”片刻之後,劉牢之來到他的身邊,一臉悲痛地說到。

    “劉將軍,留下兩千兵士幫忙守衛東津,三千兵士斷後,以防秦軍突襲,其他人即刻拔營,我們回建康!”衛階整理了一下思緒,吩咐道。

    “如今我父親去世,爺爺也昏迷不醒,軍心不穩,軍中上下還要劉將軍多費心,一定要將我父親的遺體,還有我爺爺平安護送回建康。”

    “領命!”

    劉牢之下去後,小松來到衛階身邊,他有點擔心自己的這個二少爺能不能禁受住這樣的打擊,好在衛階雖然悲痛,顯然並沒有崩潰的跡象,這種喪親之痛,其實他早就體會過了。

    “爺爺怎麼樣了?”衛階此時最關心的還是衛嚾的身體,原本就年紀大了,長途跋涉後又惡戰連連,又加上喪子之痛,他真怕這位老人家挺不住。

    “軍醫剛剛已經看過了,不是很好,說胸口郁結,如若得不到宣泄的話,會很麻煩!”

    “讓軍醫時刻關注病情進展,切不可大意!”衛階心中清楚,軍中條件有限,隨軍的郎中多是擅長治跌打損傷,刀劍之創的,對于這種心病,只怕是有心無力。

    關于衛階生平,衛階知道的並不多,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爺爺和父親什麼時候去世,因為什麼而去世的,就算是知道,他也是回天乏力,無從防範。

    衛家的親衛軍足有五萬人,除掉戰損和留下的五千兵士,跟隨衛階回建康城的還有三萬有余,然而全軍上下都因為兩大主帥的一死一病便的極為消沈,對于這些,衛階也別無良方,只能偶爾在軍營四處走動,開解開解軍士,盡可能地提振軍心。

    轉眼已是一月時間,衛家軍已抵達淝水,再有半月左右時間,就能抵達建康了,而衛嚾也在此時醒了。

    “爺爺,您感覺怎麼樣?”衛階強忍著眼中的熱淚,盡可能平靜地問到。

    “階兒,不用自責,你的顧慮還有你的決定是對的,老夫一生暴脾氣,當時那種情況要是被老夫知曉,只怕會誤了你和朱將軍的大事!”衛嚾的臉色顯現出一種病態的紅潤,語速很慢,但是吐字還算清楚。

    衛階看在眼裏,心裏湧起強烈的不安,連忙說到:“爺爺先休息吧,等我們回到建康,您養好身體,階兒再陪你好好聊!”

    “聽我說完,我是回不到建康了,咳…咳…”衛嚾的臉色更加的紅潤了,嘴角處更是有鮮血伴隨著咳嗽聲溢出。

    “如今你已長大成人,無需爺爺再擔心,爺爺現在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麾下的這數萬子弟兵,他們跟我南征北戰,親如兄弟子侄,如今我卻要拋下他們,自己走了!”

    “階兒,回到建康後,即刻拜訪謝安謝大人,請他為衛家軍尋個出路,千萬…千萬不能並入司馬元顯的..樂屬軍!”

    話剛說話,衛嚾便闔上雙眼,就此離開人世!

    “爺爺…”衛階眼角的淚水終于再也抑制不住,此刻他想到了前世的外婆,更是心如刀絞。

    “老將軍歸天了!”

    衛家軍上下,原本就帶著黑紗的胳膊上又加了一圈黑紗,一時間,悲傷彌漫全軍,沒有人的臉上能看到哪怕一絲的笑容,兵士之間見面換崗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對他們而言,離開的那位老爺子,不僅僅是他們的主帥,更是他們的長輩,親人!

    “加快行軍進程,我要在一周之內趕回建康城!”

    衛階擡頭看天,吩咐小松將命令傳達下去,心中悲痛之余,也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擔憂,眼下衛家最位高權重的兩個人都沒了,以後建康城內的形勢,就更加的難以把握了!

    果真是天命難違,興許這就是二人的命運吧,自己隨軍出征,原本是想幫他們躲過一劫,沒想到卻成了他們離世的推手,命運,究竟該如何打破?

    衛階頓時想到了烙印在他腦海中的那三卷天書,也許那就是他逆天改命唯一的依仗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33 PM

第十四章:宿敵初逢

    建康城已經近在咫尺,衛階的心裏卻始終有著一種不詳的預感,衛嚾衛恒相繼離世,衛階一番悲痛之後,對于天書參悟的反而變得通透了許多,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二少爺,帳外有員俾將求見!”小松推開帳門,對著獨自在帳內沈思的衛階說到。

    “讓他進來!”此前他曾讓劉牢之在軍中給他找一個精明得力的斥候,供他差遣,應該是此人到了。

    “末將劉裕,見過二公子!”推門而入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中等身材,面相普通確是一臉精明,尤其是一雙眼睛,不時閃過攝人的精芒。

    “你叫劉裕?”衛階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臉上卻是不露痕跡地問到。

    “正是末將,前來聽候二公子差遣!”神情自若,不卑不亢,劉裕的表現讓衛階心中贊歎,不愧是劉裕。

    “不必客氣,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衛階的表現得恰如其分,平易近人中又不失身份。

    進帳之後,劉裕的表情就未曾有過變化,一直都是一板一眼,嚴陣以待的感覺,此刻見衛階絲毫沒有門閥子弟的架子,才顯得略為放松一些。

    “公子有事,盡管吩咐!”

    “建康城越近,我這心裏就越是忐忑,不知道劉裕大哥能否替我解惑?”

    有意無意間,衛階就套上了近乎,順帶著還想試探一下劉裕的深淺。

    劉裕聞言眼中精芒一閃而逝,心中對于衛階又高看了幾分,他斥候出身,對于危險的敏銳和直覺,冠絕全軍。衛家大軍拔營回建康的時候,雖然留有部分精銳斷後,但是以他對慕容垂的了解,慕容垂是絕對不會讓衛家軍輕輕松松安抵建康的!

    日前他就已經將他心中的擔憂報告了劉牢之,劉牢之對于他的直覺一向頗為倚重,只是這一次卻覺得他是在杞人憂天,先不說這裏已是大晉後方,慕容垂敢不敢孤軍深入,就算他敢以輕騎尾隨,也是不可能避過後軍的眼線的。

    讓劉裕意外的是,毫無從軍打仗經驗的衛家二公子,竟然有著和他一樣的預感,當下斟酌片刻才開口問到:“公子在擔心慕容垂?”

    衛階微微一笑,心中連聲贊歎劉裕了得,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劉大哥果然不負軍中第一斥候之名,我正是在擔心身後有慕容垂奇兵尾隨,伺機而動,如果慕容垂真的有此一招,如今這淝水之畔就是他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

    劉裕沒有接話,只是深有同感地點頭附和,他還在意外眼前這個貴公子會有此等眼光和見識。

    “我們周圍一定有慕容垂的探子,這個人能尾隨隱匿這麼久都能不被發現,一定非常了得,有勞劉大哥把他找出來,要生擒!”

    雖然是在猜測和分析,實際上衛階心中篤定衛家軍周圍一定有前秦的斥候,慕容垂,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劉裕定不負公子所托,就算他是一只蒼蠅,我也要將他生擒活捉,送到公子面前!”劉裕挺身行了個軍禮,就要出帳前往搜尋。

    “建康方向,劉大哥也不可遺漏,順便探查一番。”就在劉裕出帥帳的同時,衛階輕描淡寫的聲音傳入耳簾,不由得讓他身形一頓,重重點首後走出帥帳。

    “難道慕容垂會在前面等我們?”小松不解地問到。

    “也許吧,誰知道呢!慕容垂善用奇兵,就算在前面等我們也不足為奇,而且,對我們有興趣的,也許不只是慕容垂的燕兵!”衛階看著劉裕離開的方向,心中安定不少,身旁有個真龍天子,想來自己的氣運也不會差!

    看著沈默下去的衛階,小松愈發覺得陌生了,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紈绔二少爺嗎?

    劉裕出了帥帳之後,將關于衛階能看透當前局勢的疑惑拋諸腦後,召開下屬全部的得力斥候,將任務分配完畢後,目送衆人離開視線,片刻之後,他自己則是裝扮一番,身形也隱入軍營周圍的樹林之中。

    衛家軍背山紮營,並在千米開外的視線開闊處設置明哨暗哨數處,正常情況下,已經沒有被襲營的可能,但是,正如衛階一樣,劉裕心中擔心的是慕容垂,如果他真的窺伺在側,那他什麼時候出現,從哪個方向出現,就連劉裕,也是心中完全無數。

    現在能做的,就是找到慕容垂安排在衛家軍營周圍的眼線,斷其視野,興許能度過此關。

    如果他是慕容垂,一定會已輕騎突襲,騎兵人數也一定不會太多,如若想將騎兵的優勢發揮到最大,以少勝多,那最大的可能就是…

    劉裕將眼神投向軍營背後廣袤的山林之中,經過一番精心裝扮,此時的劉裕像是和山林融為一體,就算是有心人近在咫尺,也難以將他輕易辨出!

    “慕容垂伏兵很有可能就藏在這大山深處之中,而他布下的斥候眼線一定也在這片大山之中,一方面便于藏匿,再則方便與大軍互通消息…”劉裕一邊心中暗自想著,一邊隱匿身形,向山中摸去。

    劉裕手下有金牌斥候二十四人,全部由他親手調教培養,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面,之前劉裕將他們分為三組,兩組在明,一組在暗,呈品字型在山中搜索。

    三組斥候任務明確,就是要打草驚蛇,這樣他這只真正的在後黃雀就能一舉擒敵。

    劉裕看著前方不時通過秘法傳回來的信號,知道前方的三組斥候都沒有任何收獲,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能被慕容垂委以此等重任的,定不是尋常之輩,只是經過這一暗兩明三組斥候前後搜索,再不尋常的對手也難免會心生懈怠,露出馬腳,到時候,他的機會就來了。

    劉裕不疾不徐地在山林間穿行,異常明亮的眼神不時掃向四周,不時停下腳步,露出思索的表情,迄今為止,對手尚未露出任何痕跡。

    “難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就在劉裕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的時候,前方不遠處的一株大樹上的一處樹枝微微的搖晃了一下,幅度很小,卻沒能逃過劉裕的眼睛。

    “果然是個高手!”劉裕看了一眼這顆大樹,心中贊歎,大樹上的樹葉並不十分茂盛,但是樹枝縱橫交錯,適當調整角度的話,一個精心裝扮的探子就能完全隱形其中。

    如果不是樹枝動了一下引起了劉裕的注意,劉裕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在經過這顆樹的時候發現它的異常,即便如此,劉裕還是破費了一番功夫才分辨出樹上的身形。

    這是一個略顯精瘦的漢子,身材高大,典型的北方胡人的體型,只是看不清面容,劉裕既已找到目標,也就不再隱匿身形,施施然站起身來。

    “朋友,出來吧!我已經看見你了!”劉裕並不擔心還有其他秦軍探子,他相信如此厲害的對手,一個就已經非常難得,而且就算還有,也會知難而退,既然已經有人敗露,就意味著慕容垂奇襲的算盤落空了!

    片刻之後,大樹之上才有個身形顯現出來,落地以後,也不答話,從身後拔出一把短刀就朝著劉裕攻了過來。

    劉裕冷哼一聲,他沒有喚人幫忙,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可以生擒眼前這個對手,劉裕,不僅是衛家軍軍中最出色的斥候,個人武力,也足以排進前三!

    一把通體黝黑,看著就顯沈重的厚背刀瞬間被劉裕操在手中,對著短刀就磕了上去。

    “噹”的一聲脆響,讓劉裕略感意外的是,對方手中的短刀並沒有應聲脫手飛出,而是順勢轉身一繞,朝著他的後背又紮了下去。

    “有兩下子!”劉裕頓時來了和對方分個高下的興趣,對手難求啊!

    樹叢中,簌簌之聲由遠即近,轉眼之後十幾道身影出現在二人周圍,將二人環繞在中間,正是劉裕手下那兩組在明的斥候!

    劉裕架住短刀的手腕一松,對方已經停了下來,瞥了一眼四周,對著劉裕沈聲說到:“在下北魏拓拔矽,閣下好手段,不知高姓大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35 PM

第十五章:各懷鬼胎

    “在下拓拔矽,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劉裕將手上的厚背刀拋給手下接住,對著拓拔矽拱手說到:“在下劉裕,請吧!”

    夜幕逐漸籠罩著這片大地,此時衛家軍營地背後深山之中,一支人數大約在五千左右的精騎無聲地隱藏其中,正是戰場神話慕容垂座下最為精銳的鐵騎。

    此時已是晚春初夏時分,山林之中已有不少蚊蟲活動,此地雖然隱匿騎兵衆多,但無論是士兵還是戰馬,都展現出訓練有素的一面,無聲地呆在原地,靜候命令!

    “主上,拓拔已經有幾個時辰沒有傳回來消息了,這與我們約定的時間已有出入!”聲音低沈,鏗鏘有力,單從說話便能判斷出此人是一員猛將,而他口中的主上正是慕容垂。

    “沒想到除了衛懽衛恒,衛家軍中還有不可小覷之輩,這一路尾隨而來,我們都沒有尋到絕對的機會,原本以為今夜會是個機會,看來還需要費一番功夫了!”慕容垂若有所思,輕聲說到。

    “主上的意思,拓拔遇到麻煩了?”

    慕容垂微微點頭,腦海中拓拔堅毅的面容還有那不時露出狠厲的雙眸一閃而過,心中竟沒來由的一陣輕松。

    “拓拔小兒如果真的栽在了這裏,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待命,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發出絲毫動靜!”

    衛階心中的震撼難以言明,也無人可以訴說,此刻帥帳之中,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後來北魏的開國皇帝,一個是劉宋開國皇帝,此二人,可以說是一生的宿敵。

    “請坐!”衛階示意劉裕給拓拔矽松綁,又示意拓拔矽坐下說話。

    “說說吧,慕容垂的伏兵是不是就藏在深山之中,他准備何時發動突襲?”

    “哼!”拓拔矽不屑地冷哼一聲,沒有答話,只是頗有深意地看了劉裕一眼。

    衛階不以為杵,只是微笑著示意所有人退下,片刻之後,偌大的帥帳之中就只剩下他和拓拔矽二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故意讓劉裕將軍發現你的吧,你想借我們的手,打擊慕容垂的銳氣,消耗他的力量!”

    衛階說得輕描淡寫,落到拓拔矽的耳中卻猶如雷霆,只見他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衛階,似是想要否認,卻半天未能說出半個字。

    “你不必否認,我能猜到你的心思,只因為你是拓拔矽,不甘居于人下的拓拔矽!”如果說慕容垂無敵天下的話,那眼前的拓拔矽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並不是慕容垂能力有所不如,而是拓拔矽更擅于隱忍和投機,衛階語氣溫和平靜,微笑著繼續說到。

    “還未請教?”拓拔矽終于開口,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把衛階放在眼裏,他原本想見的是劉牢之,想看看劉牢之是不是一個有資格和他合作的人,如果不是,他也有辦法脫身,然後盡心幫助慕容垂吃下這塊肥肉。

    “在下衛階!”

    “原來是有著建康第一美男子之稱的衛公子,果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原本以為衛公子只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卻不知公子原來還可以看透人心…”拓拔矽一臉恍然地說到。

    “明人不說暗話,公子所言不虛,在下確是有意讓你們拿住!”

    “那現在可以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吧!”不經意間,衛階拉開了和拓拔矽之間的距離,一個安全的距離。

    想要對一個人有所了解,首先要聞其言,觀其行,包括衛階現在這個看似謹小慎微的小舉動,拓拔矽意識到這是一個有資格和自己合作的人!

    “不瞞公子,山林之中藏有慕容垂五千精騎,原本定于今夜借下坡之勢突襲衛家軍營,如今我既未回營報訊,今夜定當就此作罷!慕容垂若還要動手的話,就必然選在你們渡淝水之機!”

    衛階深以為然,微微點頭,並未接話,而是示意拓拔矽繼續說下去。

    “我希望衛家軍能借此機會,除去慕容垂!”

    衛階深深地看了一眼拓拔矽,心中暗歎:“始終還是年輕!雖然有雄心壯志,相比之下,不說慕容垂了,就是與劉裕相比,都還顯嫩了點!”

    “如果這麼容易被算計,就不是慕容垂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對你也必然有防範之心,不然也不會讓你這一族之主的繼承人來當探子!”

    “除掉慕容垂,並不現實,但是借此機會讓他吃點苦頭,泄泄他的銳氣倒是可以一試!”

    拓拔矽咬咬嘴唇,心中清楚衛階所言屬實,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說到:“那就交給公子安排了!”

    “不用灰心,只要有心,慕容垂總有一天會敗于你手!”衛階走上前去,親切地拍了拍拓拔矽的肩膀,無比自信地說到。

    拓拔矽似是有點不適應衛階的熱情,微一閃躲,又被衛階充滿鼓勵和自信的語氣感染,重重地嗯了一聲,眼神愈發地堅毅。

    眼前這個年輕的美男子,竟然給他一種慕容垂都沒有的高深莫測的感覺,隨之而來的則是一種莫名的信任!

    “公子,你應該殺了他!”看著消失在夜幕之中拓拔矽,劉裕眼中精光閃閃,此時他已經隱約意識到拓拔矽是有意讓自己發現的,此子心計遠甚常人,今日不除,日後定是大晉之患!

    衛階微微搖頭,拓拔矽並不是他的敵人,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如今,這一個又一個日後青史留名的大人物都和自己掛上勾,說不定他們都會成為自己玩轉曆史的棋子!

    “拓拔矽是個有野心的人,一天此人不死,北胡就沒有人能真正一統北方,對于我大晉,這是好事,這就是所謂的以胡制胡,而且…”說到這,衛階頓了一頓。

    “他永遠也不可能是大晉的禍患!”

    對于衛階前半句話,劉裕是衷心佩服,這衛家二公子的高瞻遠矚確是他所不及,只是這後半句…他為何如此篤定?

    他不知道的是,拓拔矽以後的對手再不是司馬家族的大晉皇朝,而是他劉裕的宋朝!

    為了防範秦軍南下,淝水之上的橋梁早在數年前便已被盡數破壞,而不久前衛家軍北上搭建的臨時浮橋也沒有留下,如今要渡淝水,只能再次搭建浮橋。

    所幸的是,大軍經過一夜安心休整,狀態好了許多,加上渡過淝水後只需數日便可抵達建康,全軍上下也是賣力至極,短短幾個時辰後,便可以有秩序地渡河了。

    “都准備妥當了嗎?”看著浮橋上有條不紊過河的士兵戰馬,衛階對著身邊的劉牢之輕聲問到。

    “回公子,准備好了,現在就希望是慕容垂親自來了,保證能給他一個驚喜!”劉牢之看了一眼河畔不遠處山林的方向,信心滿滿地說到。

    “轟隆隆…”

    二人話音未落,山林中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猶如山崩,只見漫山遍野的騎兵從山林中衝出,陽光之下,刀刃反射的寒芒讓人心生戰栗。

    只是戰馬剛奔出林子,便陷入了混亂之中,有的被絆馬索絆倒,有的則是掉進了陷馬坑之中,饒是慕容垂的騎兵行列之間留了數十米衝刺的距離,這一瞬間也損失了數百精騎。

    而隨著戰馬撲到在地,樹林邊緣為數不少的大樹也跟著被拉倒在地,擋在了尚在林中未曾衝出的騎兵身前。

    “放箭!”

    隨著劉牢之一聲令下,一排排火箭射向樹林邊緣倒在地上的大樹之上,只見騰的一聲,串連在一起的大樹,遇火即燃,最終化為一條長長的火龍,將慕容垂麾下的騎兵和正在渡河的衛家軍分割在兩片天地之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37 PM

第十六章:建康異變

    “主上,衛家軍果然有所防備,如你所料,拓拔果然和衛家軍有勾結!”

    淝水之西,大火彌漫,濃煙滾滾,廣闊的河面之上,衛家軍正有條不紊地向江左撤退,而淝水之東,離河畔不足千米之處的一處山坡之後,已有千余精騎在此埋伏!

    說話的正是慕容垂最得力的副將宗侯,人稱小呂布,箭術尤為了得。

    “那倒未必…”慕容垂微微搖頭,宗侯是他的親信,對他心中對拓拔矽的顧忌略知一二,只是這他並沒有輕易附和宗侯的觀點,在他看來,能看出淝水西畔伏兵,只是等閑之事,如果拓拔矽與晉軍勾結,能看出的絕不止于此,興許他現在已經深陷重圍了!

    “主上,什麼時候開始突襲?”宗侯猶如獵人盯著獵物般看著河畔魚貫而上的晉軍士兵,握著鐵弓的手臂不由緊了緊,它已經饑渴難耐了!

    “如果衛家軍今日被我等盡滅于此,天王大人會否大加褒獎?”慕容垂不答反問,目光灼灼地看著宗侯。

    “那是自然,晉軍之中,衛家軍已是難得的精銳,今日被主上擊潰剿滅,來日大軍南下,必定勢如破竹,一舉攻克建康,實現南北大一統!”宗侯兩眼放光,聲音刻意壓低,卻掩飾不了他興奮的心情。

    “若苻秦真的一統南北,到時候我北燕還如何取而代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只怕我慕容垂窮畢生之力,也無法實現自己的宏願!”慕容垂不無感歎地說到。

    “那主上的意思?”

    “任由他們離開,他們將是我未來對付苻秦最有用的棋子!”

    慕容垂的話讓宗侯有點難以消化,既然主上如此打算,為何還要如此大費周張,疑兵在前,伏兵在後?

    “如今我北燕內亂頻頻,遭苻秦壓制,早晚需要我慕容垂挺身而出,一正北燕威名。

    “只是現如今苻秦勢大,正面抗衡,絕非明智之舉,好在苻堅雄心勃勃,一心要入主中原,與南晉之間,一戰難免,屆時無論誰勝誰敗,都將是我北燕雄起的機會!”

    隨著慕容垂將心中所想娓娓道來,宗侯原本有點迷茫的眼神逐漸變亮,對慕容垂的敬畏之心也攀升到頂點!

    “主上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末將佩服!”

    宗侯並非蠢材,慕容垂的用心他已是心知肚明,從一開始,慕容垂就想放衛家軍回建康,所以才會用拓拔矽做探子,如今枕戈于此,也只是在應對苻堅的眼線!

    慕容垂不再說話,看著已經陸續上岸的衛家軍結好陣勢,心中卻始終有個疑問:“何以拓拔矽沒有借這個機會算計自己?”

    衛階是最後一批撤退的,此時剛踏上浮橋,跟著他身邊的除了小松和衛家親兵,還有劉裕,至于劉牢之,在撤退開始後便去統籌大局了。

    “有沒有覺得不對勁?”衛階蹙眉問到,對象自然是劉裕。

    “我沒發現慕容垂!”劉裕同樣是雙眉緊皺,如果拓拔矽所言屬實,慕容垂親至的話,以他的性格,一定會身先士卒的,然而以劉裕的目力,並沒有發現慕容垂的蹤影。

    “你的意思?”衛階有點膽寒地看了看河對面,難道慕容垂已經在河對岸等著他們了?真是如此的話,他們就只有引頸待戮一途了。

    劉裕微微點頭後又搖了搖頭,他也不能確定,如果慕容垂在河對面,在渡河部隊過去一半的時候就應該已經發動突襲了!

    衛階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在腦中將最近幾天發生的事,好好地捋了一遍。

    “原來如此,好個慕容垂,好個拓拔矽,真是各懷鬼胎啊!”衛階猛地睜開雙眼,當下形勢已是了然于胸,一邊暗自感歎,一邊示意劉裕安心渡河。

    從始至終,慕容垂就沒想過真的要替苻堅賣命,他想做的只是那個得利的漁翁,他最顧忌的人是苻堅,而如今苻堅眼中最大的敵人則是偏安南方的晉王朝,晉越強,就越能削弱苻堅的力量,能為他慕容垂爭取的時間就越多!

    這也是慕容垂明知拓拔矽有異心還要派他來做探子的原因,能借衛家軍之手除去拓拔矽最好,如果不能,雙方勾結到一起,他也能借機放過衛家軍。

    而拓拔矽,也是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就真的能借機除去慕容垂,慕容垂的可怕之處,只怕沒人比他更了解,他一面向衛家軍示好,一面又只透露有限的訊息,既有了除去慕容垂的機會,又保留了替自己開脫的余地。

    一念通達萬般順,衛階既已想通這些,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只留下了迫切返回建康城的心思。

    又是三日過去,建康城終于近在眼前,衛家軍的兩位統帥終于回家了,衛家軍上下的情緒也在這一刻跌到谷底,更有受過大恩惠或是感情豐富的士兵已是難以抑制悲傷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就連天,也變得灰蒙蒙的,建康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然而衛家軍卻在家門口被攔了下來,朝廷有命,衛家軍有通敵嫌疑,暫不准入駐建康城,待調查核實,洗清嫌疑後,方可入城!

    城門之上一番喊話之後,便任由城門緊閉,再沒有人出面交代只言片語。

    活人能等,但死去的兩位將軍的遺體怎麼能等?雖有軍醫用專門的藥物保存,但時間已經過去一月有余,再不入土為安,怎麼對得起為國捐軀的兩位將軍?

    衛家軍上下沸騰了,從一開始的小規模衝突到後來有組織的衝擊城門,事態發展愈演愈烈,大有一副要演變成衛家軍攻城的態勢。

    建康的治安如今由司馬元顯的樂屬軍負責,面對怒氣衝衝的衛家軍,樂屬軍上下竟出奇地保持著一致的沈默,任由衛家軍鬧騰,只是不開城門!

    衛階心中感動,家裏那兩個老家夥算是沒有白活,帶出來的兵沒有一個慫貨,又盡是重情重義之人。

    只是這樣激烈的手段不僅于事無補,反而正中某些人下懷,授人以柄,他知道,眼下這種情況,他必須要站出來了!

    “各位將軍,各位衛家軍的兄弟,請聽我衛階一言!”

    “你們中間,年長的,可以和我的爺爺,蘭陵公稱兄道弟,年少的,能和我衛階稱兄道弟!”

    “然而不管是年長還是年少,各位應該都清楚衛家軍最崇高的信仰是什麼,那就是軍人的軍魂:忠義二字!”

    “如今我爺爺,我父親,都已為國捐軀,但是衛家軍的忠魂仍在,所謂忠義,忠字在前,義字在後,相信無論是我的爺爺,還是我的父親,都不想你們為了與他們二人之間的同袍之義,而喪失了衛家軍上下最重要的忠魂,對大晉的忠魂!”

    “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在這裏也替我的爺爺和父親謝謝諸位的高義,懇請各位,為了兩位衛將軍,為了我們衛家的世代忠名,也為了各位自己,稍安勿躁!”

    “我相信,朝廷一定是對我們衛家軍有什麼誤會,我也相信朝廷一定會很快調查清楚,還衛家軍,還諸位,也還我衛家一個公道!”

    “現在,請諸位原地休整,不可再妄生事端,以免錯上加錯,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衛階立于城門之前,一番言論,聲色並茂,極富感染力,情緒激昂的衛家軍上下得到安撫,逐漸冷靜下來,事態終于得到初步控制。

    而衛階自己,差點沒被自己惡心得吐出來,如若不是擔心這些沒有任何城府的軍士們中計而將事情鬧大,他是絕對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煽情的。

    司馬道子父子會出招刁難,這是衛階預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如此的堂而皇之,謝安怎會坐視不理?

    這建康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38 PM

第十七章:分道揚鑣

    此時的建康城,城外駐紮著群情洶湧的衛家軍,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攻城的架勢,而城內,衛家莊園已被隔離,同樣是氣氛詭異,風雨欲來,朝堂之上那些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都在翹首觀望,秦淮河畔那幽靜的謝家大院之中,尚未傳出半點風聲。

    “大伯,難道我們要坐視司馬道子對付衛家?那可是數萬大晉兒郎啊!”

    謝家大院內的一處小涼亭裏,聞名天下的謝安正和他的方外好友支遁大師心平氣和的下棋,對躬身立于一旁的謝琰說的話仿佛充耳未聞。

    支遁心中無奈,謝家子弟,除謝玄外竟無人能堪破謝安心中所想,如果謝玄在府上,定不會有此一問,當下對著謝琰說到:“你大伯與我下了一整夜的棋,尚未贏過一局,此時就是苻堅南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你且下去靜心等候吧!”

    看著一言不發,盯著棋盤苦苦思索的謝安,謝琰唯有暗歎一聲,無聲地退了出去。

    “唉!”謝琰退走之後,支遁一聲歎息,欲言又止。

    “大師不必歎氣,這是我謝家的命數,氣運如此罷了,我都早已看透,難道大師看不透?”倒是謝安,竟然丟下手中棋子,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微笑著說到。

    “我只是替你,替謝家覺得可惜罷了,原本謝家在你之後,尚有謝玄賢侄,奈何他的命格太過完美,只怕難有善終…”

    謝安微一搖頭,打斷了相交多年老友的話,人人都稱頌他的九品觀人之術,卻不知道此異能帶給他自己的困擾。

    壯志未酬,英年早逝,數年前謝安便贈予謝玄這八字批語,雖心有不甘,卻依然相信謝玄不僅能坦然接受,還會因而變得更有作為,事實證明,謝玄做的比他期待的還要好!

    “眼下的事?”支遁雖為出世之人,但卻心系普通民衆,是為真正得道之人。

    “朝堂之上,日漸汙穢,正好藉機肅清一番,司馬道子父子二人是時候受點教訓了,且讓他們折騰吧!”謝安重新執起棋子,仿佛又回到棋局之中,再次沈默下去。

    衛家軍駐紮城外,不覺中已過去三日時間,帥帳中的衛階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難道真的要兵逼城樓,將事情鬧大,才能將父親爺爺的遺體送進衛家祠堂?”

    “謝安究竟在想什麼?”衛階篤定謝安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可是為何遲遲沒有動作?

    “不管了!該鬧一鬧了!”

    打定主意的衛階再也坐不下去,帶著小松就來到了城門前,原本耐心就已經被消磨殆盡的軍士們看見衛階,便自發地全都圍了過來,這一幕也引起了城樓上駐軍的注意和警惕。

    “襄陽被困兩年有余,朱序一年多前便向朝廷請援,而我衛家軍,卻于襄陽城即將失守之時接到馳援的軍令!”

    “我不敢就此篤定說我衛家軍成了朝堂之上勾心鬥角的犧牲品,但是我衛家軍千裏馳援襄陽,惡戰連連,卻是事實!”

    “襄陽城破,完全是因為朱序投敵,與我衛家軍毫不相幹,而我父親衛恒將軍,為了挽回朝廷顔面,誅殺朱序,更是不惜涉險攻襲襄陽,最終以身殉國!”

    “我的爺爺衛懽,年逾古稀,依然千裏奔襲,沙場征戰,最終落得個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自己也是勞累過度,撒手人寰!”

    “我衛家,衛家軍上下,對大晉,赤膽忠心,如今被冠以通敵罪名卻不得申訴的機會,樓上守城將軍聽著,我衛階要求見謝首輔,求見皇上!請他們還我衛家軍一個公道!”

    “一個時辰之內,若是得不到回應,我們衛家軍就強行進城,直接進宮面聖!”

    衛階對著城樓之上一番喊話,衛家軍上下紛紛聲援,一時間聲浪滔天,駭得城樓之上無人敢探身查看!

    衛階這也是沒辦法了,明知道司馬道子父子等的就是他失去耐心,事情鬧大後,司馬元顯的樂屬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們鎮壓消滅!

    三天,衛階只能給謝安三天時間,他能等,遺體不能等!如今既然謝安不作為,那他就只能來橫的了!

    很快,衛階喊話後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建康城城樓之上就出現了大批的樂屬軍,個個都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衛階,念你衛家三代為國盡忠,只要爾等放下武器,聽後處置,朝廷定會給你們一個交待,若是執迷不悟,一意孤行,意欲武力對抗朝廷,必讓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何時,司馬元顯已立于城樓之上,此刻一臉正色地對著城牆外的衛階喊到。

    這個時候還要冠冕堂皇,衛階對于司馬道子父子的行事算是看透,當下冷眼說到:“我衛家軍從未想過武力對抗朝廷,只是也不想任由奸人擺布,我等只想面見皇上,請皇上為衛家軍做主!”

    “威脅朝廷,兵逼城樓,還不算武力對抗朝廷?”司馬元顯嘿嘿冷笑著。

    “我看你們是反意已絕,人來,傳令下去,但凡有近城牆十米者,殺無赦!”

    司馬元顯的命令更是激起樓下衛家軍的激憤,一個個摩拳擦掌,就要操家夥,攻上城樓。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城樓之上出現了一道身影,正是衛噪,衛階的兄長。

    “叔寶,切不可魯莽,與朝廷為敵,只有死路一條,速速安撫軍心,靜候發落!”

    衛噪的出現讓衛階有點意外,說話更是讓衛階不由一怔,畢竟這已經不是衛家軍抵達建康第一天了,現在來說這些豈不是火上澆油?

    “難道說大公子已和司馬道子父子坑壑一氣?不顧老將軍名節?”

    一時間衛家軍上下議論紛紛,衛階也是皺眉久久不語,對于衛噪,他認識不多,並不是很了解,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個場合出現,說這樣的話。

    “大哥明鑒!如今爺爺父親屍骨就在城樓之下,不得回家,想我母親此刻已是肝腸寸斷,時刻盼望他們回家,這個時候你還在說這些,恕小弟無法苟同,今日若不能送爺爺和父親的遺體進城,我衛階無顔苟活于世!”

    三日前衛階還能以大局計,暫且忍讓,如今已是忍無可忍,處在暴走邊緣,衛家軍上下也是以他馬首是瞻,只待他一聲令下,即刻攻城。

    “如果你執意與朝廷對抗,與琅邪王為敵,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弟弟,從此以後,你我分道揚鑣!”衛噪臉色陰沈沈冷聲說到。

    衛階聞言愕然,片刻之後哈哈大笑,面向衛家軍,朗聲說到:“今日你為自保,不惜與我衛階,與衛家軍劃清界限,所謂人各有志,強求不得,只希望你日後不要後悔,你既不願與衛家同舟共濟,那便脫離衛家,不要再做衛家子孫!”

    “放肆!”衛噪紅著臉,想要反駁,卻遭來衛家軍如浪般的噓聲,只能默然不語。

    “嘿嘿,衛噪將軍明辨是非,乃我大晉真正之棟梁,爾等再不速速散去,休怪我手下無情了!”

    隨著司馬元顯語氣漸冷,城樓上弓箭手一個個彎弓搭箭,對准了城樓之下的衛家軍。

    衛階心中暗暗叫苦,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局面,當下也顧不得退縮,挺胸排衆而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報…皇上有命,宣衛家子弟衛階進宮面聖,親呈襄陽失守之事,衛懽衛恒兩位將軍遺體,即刻由樂屬軍護送至衛家祠堂,衛家軍其他人等,就地等候朝廷命令!”

    最後時刻,城門內傳來一陣尖細而又急促的喊話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0 PM

第十八章:九品觀人

    衛階感覺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他心中知道,這應該是謝安出手了。

    只是,是不是大人物出手都要挑在這種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

    古代人,都沒有心髒病的嗎?

    話雖如此,有驚無險渡過一關的衛階,跟著傳令的太監就向皇宮趕去,隨身陪同的,除了小松,就只有劉裕一人!

    “衛階公子真是好耐性,可讓首輔謝大人等苦了!”

    傳話的太監是位陳姓公公,此刻一張嘴,衛階便知道這個陳公公不僅是謝安的人,還是謝安的心腹,原來不覺間,他衛階,已經成了謝安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這讓衛階的心中生出不甘心的情緒,他一個擁有來自未來靈魂的人,竟然成了別人的棋子,這個久聞盛名,卻一直緣慳一面的謝安,真的如此了得?

    想到即將要見到的是當今明面上還是最大權力擁有者的孝武帝司馬曜,衛階的心中難免有些忐忑,當日與謝玄見面,他便已經難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崇敬和興奮。

    恍惚間,一行人在陳公公的示意下停下了腳步,衛階甚至沒來得及欣賞宮內風光便被帶到了大殿之外!

    “衛階帶到!”

    “宣!”

    劉裕和小松留在了大殿之外,獨衛階一人入殿面聖,大殿之內只有寥寥數人,衛階步入大殿後,擡眼望去,端坐大殿之上的無疑就是大晉當今的皇帝司馬曜,不出二十的年紀,乍看之下,只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少年!

    其他立于大殿兩側的,衛階只認識見過一面,立于大殿右側首位的司馬道子,其他幾人都不認識。

    下意識的,衛階就暗暗地瞥了一眼大殿左側首位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該就是謝安,只是讓他意外的是,此人背對自己,看不清樣貌,卻是個實打實的矮胖子,難道聞名天下,又千古留名的謝安,竟然是個矮胖子?

    衛階暗暗咂舌,卻被一聲冷喝驚醒過來!

    “放肆,見著皇上,還不下跪?”在司馬道子不悅的目光中,站在他身後的一個文官打扮的人對著衛階低喝到。

    衛階沒想到這個司馬曜會如此年輕,當下有點不情願地跪下見禮,他雖然帶頭鬧事,又是衛家子弟,卻沒有任何官職在身,只能以平民的身份見駕。

    “平身吧,蘭陵公一生為大晉征戰無數,立下赫赫戰功,衛恒將軍也是我大晉的棟梁,日前琅邪王上奏,說衛家軍有通敵嫌疑,為建康城安危計,朕只能下令讓衛家軍暫駐城外,如今在大殿之上,你與琅邪王好生對質,朕就想知道,朕一直頗為依重的蘭陵王,是不是真的就是通敵賣國之徒!”司馬曜說得雲淡風輕,只是說話時的眼神飄忽不定,時而掠過司馬道子,時而落在衛階的身上,讓人難以摸透他心中所想。

    “聖上明鑒,日前元顯在淝水之濱安排探子,原本打算接應回朝的衛家軍,卻在淝水邊發現慕容垂的騎兵,當時衛家軍正在橫渡淝水,可謂刀俎上的魚肉,奇怪的是,慕容垂的騎兵在河對岸佯攻一番後便作罷,更像是為衛家軍掩護送行!”司馬道子首先發難,將樂屬軍斥候在淝水邊獲得的情報盡數說了出來。

    “更讓人奇怪的是,朱序固守襄陽兩年有余,為何會在衛家軍到達襄陽後城破投敵?襄陽城破之際,衛家軍似乎並未駐紮城內,對于進犯的秦軍可謂沒有做出絲毫抵抗,這又是為何?”

    “衆所周知,衛家兩位老將軍沙場之上,向來都是所向披靡,少逢敵手,如今更是背負朝廷的期冀趕赴襄陽,最終卻導致襄陽像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一般,拱手相讓于前秦!”

    “襄陽乃我大晉南方之屏障,其重要性無需多言,就衝襄陽失守一項罪責,就足以判衛家乃至衛家軍一個通敵賣國之罪!”

    司馬道子的話讓司馬曜眉頭逐漸擰起,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言論了,襄陽失守,他的內心也是極為憤怒,朱序投敵的消息傳回建康後,司馬曜足有三日都未曾邁出寢宮一步。

    “襄陽失守,衛家和衛家軍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司馬曜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衛階給打斷了…

    “皇上!”衛階向前一步,來到與司馬道子平行的地方。

    “請允許草民問琅邪王幾個問題!”

    司馬曜雖然神色間頗為不悅,但還是示意衛階可以發問。

    “襄陽軍情告急,並非今年之事,為何到了今日才著我衛家軍馳援襄陽?”

    “我爺爺和父親在接到軍令後,親率輕騎先行,星夜趕往襄陽後未曾休息片刻,便于秦軍惡戰數場,殲敵傷敵無數,這些琅邪王難道不知情嗎?”

    “朱序是否早有投敵之心,我等不得而知,當日朱序尚為襄陽主帥,我爺爺和父親對于他的決定,只能建議而沒有否決權,朱序投敵,實與我衛家軍無關,我衛家,衛家軍對大晉之忠心毋庸置疑!”

    “現如今我爺爺與父親相繼殉國,琅邪王還在質疑我等之忠心,實在是讓忠于大晉的將士心寒!”

    衛階一番話讓司馬曜的臉色趨于平緩,正欲表態之時,又聽司馬道子冷聲說到:“那你對于慕容垂設伏而後又不了了之之事又做何解釋?”

    司馬道子話音剛落,立于另一邊的矮胖文官也是悶聲說到:“琅邪王此言正是我心中疑慮,素聞鮮卑族慕容垂作風狠辣,既然機會在手,當不會空手而歸,為何會在有絕對機會的時候放任衛家軍安然回抵建康,要知道,衛家軍于我大晉,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衛階聞言心中叫苦,慕容垂的如意算盤,他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說出來卻未必有幾人相信,正在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開口的時候,大殿外傳來一陣清朗的人聲。

    “慕容垂狼子野心,若是你等都能看清他心中所想,他就不是那個戰場之上讓人聞風喪膽的慕容垂了!”

    衛階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容與謝玄有幾分相似,身形挺拔,一身出塵氣質,文士打扮的的老者昂首向殿內走來。

    “謝安?”

    衛階頓時在心中有了判斷,此前那矮胖子一開口,他便知道此人一定不是謝安,謝安怎會與司馬道子坑壑一氣?

    “原來是謝首輔到了,快快賜座!”相對于司馬道子和那個矮胖子的一臉不自然,孝武帝司馬曜快步走下自己高高在上的龍椅,迎向殿外!

    衛階頓時心定,謝安到了!

    “謝首輔此言是要保衛家,保衛家軍嗎?”司馬道子嘿嘿冷笑著說到。

    襄陽城落入前秦之手,衛家乃至衛家軍有脫不了的幹系,此刻司馬道子巴不得謝安大包大攬將衛家軍扛到肩上!

    “我保不得嗎?”

    謝安正眼都不看司馬道子一眼,一句簡單的話後,便面向司馬曜,柔聲說到:“想必聖上還信得過老臣的九品觀人術吧?”

    司馬曜聞言趕忙恭聲到:“謝首輔不僅是我大晉棟梁,更是天下名士,您老的九品觀人之術不僅朕信得過,普天之下,也沒人信不過!”

    “既是如此,老臣便鬥膽直言幾句!”

    只見謝安趨步來到衛階身前,深邃的眼神在衛階全身上下打量,先是驚訝意外,然後是一副感歎的表情!

    “衛家二公子衛階之名,老夫早有耳聞,數年前便粗略觀之,今日再仔細打量一番,只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

    謝安近在咫尺,衛階原本就心中激動忐忑,聞言,更是心中一驚,這九品觀人之術,還真是有點邪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2 PM

第十九章:謝安風采

    謝安的一句“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讓衛階不由得心驚,雖然不懼身份曝光,但是對謝安口中九品觀人術的好奇卻是達到了頂點。

    只見謝安話音剛落,小太監已經遵照皇命擡來了一張太師椅,就擺在殿下正中的位置,與司馬曜的龍椅遙遙相對,司馬曜此時已經回到自己的龍椅之上,而謝安也是毫無顧忌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皇上,如今我大晉局勢稍有緩和,襄陽如此失守,確是有點出乎意料,依老臣看,此中當另有隱情,請給老臣時間查明,至于衛家以及衛家軍,老夫敢擔保他們對我大晉的忠心!”

    雖是一副恭敬的神態,謝安的語氣間卻是不容置疑,即便如此,司馬曜的臉上並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只是認真聽謝安說話。

    “謝首輔如此獨斷,難以令人信服,衛家軍有通敵之嫌,謝首輔還如此周全照應,很難讓人不覺得謝首輔別有用心!”司馬道子怎能容謝安一出場便震懾全場,當下打斷謝安的話,冷聲叫板。

    “聖上召喚,謝首輔都能遲遲不到,如今一露面便替衛家軍脫罪,又說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難道說謝首輔的官威,已經淩駕聖顔之上不成?”

    司馬道子話未說完,謝安倒沒什麼,倒是司馬曜臉色大變,沈聲說到:“琅邪王慎言!謝首輔年事已高,出門自不方便,冒犯龍顔一說,純屬無稽,切不可再胡亂言語!”

    司馬道子心中不悅,卻也只能隱而不發!

    謝安站了起來,先是對著司馬曜微一垂首,而後眼光掠過司馬道子還有左側的矮胖子,最後落在衛階的身上。

    司馬道子還好,毫不退縮地對上謝安的眼神後輕聲冷哼,別過臉去,那個矮胖子則是渾身不自然地扭了扭身體,刻意回避著謝安的眼神,坐立難安。

    “衛階從未有過領軍作戰的經曆,卻能在算無遺策的慕容垂手中屢屢占得先機,雖然最後棋差一著,未能識破慕容垂最後的一處伏兵,但已屬難得,當然,也令人難以置信!”

    “慕容垂設伏而不作為,是因何道理?對于此,國寶你怎麼看?”

    謝安的眼光再次落到矮胖子身上,卻只換來矮胖子一陣唯唯諾諾,不敢多發一言。

    衛階心中歎服,謝安就是謝安,一出場便震懾住所有人,就連當今皇帝也只有恭聽教誨的份!

    真是帶的一手好節奏啊!

    只是衛階的心中也有疑問,謝安如此高調,難道真的不擔心引起皇室猜忌?

    謝安又看向司馬道子,司馬道子冷哼一聲:“我又不是慕容垂,如何知曉?”

    “衛階,你怎麼看?”

    衛階知道謝安這是在給自己機會表現,其中也不乏試探他有幾斤幾兩。

    畢竟不是謝安,衛階還是很有分寸地先向司馬曜行禮,而後斟酌著說到:“依草民看,慕容垂不對衛家軍出手,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衛家軍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

    這個答案是衛階在心中思量再三才說出來的,既回答了問題的本質,又顯得他並沒有完全看透慕容垂的心思。

    換言之,這是一句無懈可擊的廢話!

    謝安搖頭失笑,這個後生有點意思,唱戲的台子都替他搭好了,上台客套了一句就下來了,這是要我謝安唱獨角戲啊!

    “年紀輕輕,能有此見地,已屬不易,慕容垂雄才大略,有經天緯地之才,這種人又豈會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

    “慕容垂此舉,是要留下衛家軍,作為來日苻秦南下的絆腳石,我大晉兵力越強,一則就越能消耗苻秦的力量,再則也能為他爭取更多的時間!”

    “聖上明鑒,慕容垂此舉,也向我們透漏了一個極其重要的訊息,前秦大軍定會南下,而且時間也不會太久遠!”

    “依老臣判斷,五年之內,苻秦大軍,必會南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司馬曜聞言站了起來,一臉心驚,語帶倉惶地問到:“首輔此言可有依據?”

    衛階此時是打心眼裏佩服謝安,淝水之戰就發生在四年之後,而這四年也是謝家風流達到鼎盛的四年,淝水之戰後,隨著謝安謝玄相繼離世,謝家也就日落西山了!

    “通過慕容垂的動作,不難看出,苻堅已有南下之心,只是北胡種族林立,大軍調度需要時日,加上糧草淄重戰馬等等的准備,我們尚有五年左右的時間准備!”

    “這一戰,會是關乎國運之一戰,我大晉定要全力備戰!老臣提議,為了振奮軍心,讓城外衛家軍即刻返回城中軍營安頓休息,追封兩位殉國的將軍,並犒賞全軍!”

    “依首輔之言!”司馬曜頓首說到,示意身旁小太監趕緊去城門處宣讀命令。

    “皇上三思啊!襄陽城破,衛家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有過不罰,還要追封犒賞,此舉恐難以服衆啊,皇上!”

    久未說話的司馬道子見勢不妙,趕忙上前,想要阻止司馬曜。

    “皇上,老臣還有要事請皇上定奪!”謝安再次開口,將司馬曜的注意力拉到他的身上。

    “首輔請講!”

    “皇上,琅邪王欺君罔上,貽誤戰機,致使襄陽失守,兩位衛將軍殉國,衛家軍回歸,又不中途照應,差點致使衛家軍全軍覆沒,請聖上治罪!”

    謝安話音剛落,司馬道子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不知是否做賊心虛,指著謝安“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謝首輔,之前您不是說慕容垂無意衛家軍嗎?”

    司馬道子貽誤戰機,還借機想要鏟除衛家,司馬曜是心知肚明,奈何司馬道子有太後撐腰,私下見面自己還得叫聲兄長,可以說,司馬道子與謝安,兩邊他都不想得罪,如今他也只能避重就輕地如此問到。

    “慕容垂既然領命追擊衛家軍,就必然不能應付了事,苻堅並不是一個好敷衍的人,錯非衛階數次奪得先機,衛家軍此時已盡是忠魂!”

    “琅邪王貽誤戰機,隱瞞軍情,乃不爭的事實,望聖上明鑒!”

    謝安拜倒大殿之上,久久沒有起身,直到司馬曜近前攙扶,才慢慢站了起來。

    司馬曜把心一橫,看著司馬道子冷冷說到:“琅邪王可還有何話要說?”

    朝堂之上,謝安的話就是不爭的事實,無需考證,王國寶早已嚇得不敢吱聲,司馬道子也只是恨恨地看了謝安一眼,沈聲說到:“太後會為我做主的!”

    此話落在司馬曜的耳中,不禁讓他的面色再次一變,寒聲說到:“琅邪王隱瞞軍情,枉顧同袍生死,即日起削去琅邪王爵位,貶為廣陵刺史,沒朕的命令,不得擅返建康!”

    “樂屬軍統領司馬元顯玩忽職守,一並貶往廣陵,樂屬軍由謝首輔著人暫時統領!”

    “如今大晉究竟是姓司馬,還是姓謝?微臣不服,微臣要見太後!”

    “人來,拖下去,即刻遣往廣陵!”

    出了皇宮後,衛階原本想第一時間回家的,卻被謝安喊住同行,此刻謝府並不豪華的馬車內,衛階與他做夢都想要結識的謝安,面對面坐著。

    “老夫的九品觀人術,你可曾聽過?”謝安一臉和藹地輕聲問到,此時的謝安,相比大殿之上的盛氣淩人,判若兩人!

    衛階微微搖頭後又趕緊點頭,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到:“首輔大人之前在大殿之上的余威尚在,草民還未回過神來!”

    這些當然只是衛階的托詞罷了,雖然不了解謝安具體的性格,但是史書上記載的謝安不拘一格,他大抵上還是知道如何和這類人相處的,只是所為九品觀人術,他卻是沒聽過,想想以前的衛階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有了先搖頭,後又點頭的舉動。

    “俗人俗事,也就只能粗俗對待了!”謝安哈哈大笑著說到,轉而又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態。

    “從面相來看,人分九品,而你,卻不在這九品之列,也就是說,你不是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3 PM

第二十章: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當這句話被謝安一臉正色地說出口的時候,衛階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掩飾自己的失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個人!

    衛階的身體,魏傑的靈魂,他究竟是衛階,還是魏傑?實際上,衛階也好,魏傑也罷,都已經死了,現在坐在馬車裏的這個衛階,是人嗎?

    “首輔大人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大了…不是人,我是什麼?”衛階眼睛微眯,同時在心中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謝安搖頭,沈默片刻之後才開口說到:“早年間,我在夢中得一異人授予這九品觀人之術,異人曾言,人生百態,皆逃不過這九品面相,而用之于你,卻是一臉朦朧,看不真切,九品之中,無一品能與之匹配!”

    “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故有之前你不是人如此一說,並無其他意思!”

    衛階默然,不知如何接話,正想著如何向謝安交待朱序的事,衛家莊園到了,想想索性下次再說,不然以後都沒借口去拜訪謝安了。

    衛階下車後,領著劉裕和小松就要進去,馬車又急趕兩步追了上來。

    “不知這位小哥姓甚名誰?”謝安掀開馬車側面小窗戶上的簾子,和聲問到。

    “末將衛家軍裨將劉裕!見過首輔謝大人!”劉裕挺直身軀,不卑不亢地說到。

    衛階心中了然,謝安定是看出劉裕面相不凡,只是有沒有看出劉裕有真龍之相就不得而知了。

    “很好,衛階,家中之事安排處理妥當後,來謝府尋我!”

    馬車漸行漸遠,衛階深吸一口氣,邁步朝衛家莊園走去,此前一直忙于平複衛家軍怒氣,抑或是刻意不願去想,他很少念及母親王氏的心情,此刻才覺得頭痛,不知如何面對。

    衛府內兩位將軍的靈堂已經設好,除了衛家的人在場外,劉牢之與一幹衛家軍的高級將領都在,此刻見衛階走了進來,全都站了起來,迎了上去。

    跪在靈柩前的王氏擡起頭來,滿是熱淚的雙眸落在衛階眼中,不由得又惹起一陣心酸,跪在王氏身後的衛噪則是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說到:“既然回來了,就趕緊披麻戴孝吧!”

    衛階也不答話,與衆將微微點首示意後便自己動手披上孝衣,跪在了衛噪旁邊,王氏微微顫抖地伸過冰冷的手掌,與衛階白皙的手掌握在一起。

    很早以前蘭陵王就曾留下遺訓,有朝一日若是戰死沙場,有幸得保全屍回家的話,後事一切從簡,衛家所有子弟都需遵照此遺訓!

    簡單地操辦了一場法事後,衛家父子二人的遺體在同一時間在衛家祠堂前的院子裏被火化,骨灰直接請進祠堂供奉起來,一切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在場的除卻衛家的人,就只有衛家軍中追隨兩位將軍多年的將士。

    “如今爺爺父親英靈已經請入祠堂,這裏就沒你的事了!你既已攀上首輔謝大人的高枝,往後就不要再踏入我衛家的大門了!”

    一切結束之後,衛階衛噪兄弟二人終于面對面坐到了一起,有些事,終歸還是要解決的!

    “衛噪,你弟弟年幼,難免有行差踏錯的時候,你這個做兄長的要多擔待,多提點才是…”一旁的王氏見情勢不對,連忙開口勸解到。

    “娘親,如今爺爺父親都已離世,我衛家再也經不起折騰,所謂人走茶涼,他們的余蔭還能庇佑我衛家嗎?他們的在天之靈還能在衛階闖禍後替他收拾殘局嗎?”衛噪冷眼轉身,看著自己的親娘,一字一句地說到。

    “我這是在替整個衛家著想!”

    襄陽之事,王氏還一無所知,衛階當日跟去襄陽,她沒能及時攔下,已是後悔萬分,現如今三人去,一人歸,夫君也從此與自己陰陽兩隔,原本就已六神無主,現在再聽衛噪所言,心中更是害怕家翁與夫君的去世與衛階有關,當下作聲不得!

    看著王氏左右為難,欲語還休,一副淚眼婆娑的模樣,衛階打心眼裏心酸,他沒有馬上理會衛噪的刁難,而是來到王氏面前,情真意切第說到:“娘親,我知道你最疼的是我,最擔心的也是我,今日若我真的脫離衛家,還希望娘親能對我不離不棄,同衛階一同離開!”

    之前衛噪在城樓上不合時宜地出現,已讓衛階心存疑慮,他與衛噪兩兄弟間雖然談不上特別和睦,但也並沒有過直接衝突,如果說有,那就是蘭陵公爵位的繼承權了!

    再則就是如今衛家的兩大頂梁柱已斷,再沒有人能替他們擋風遮雨,以前的衛階出了名的愛闖禍,他衛噪不想受他牽連,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劃分界限。

    看之前司馬元顯對待衛噪得態度,顯而易見,衛噪已經選擇現在司馬道子父子一邊了,原本還想提醒他兩句的衛階,此時見他竟是這樣一副嘴臉,索性由他去走這條黑路了!

    但是無論如何,王氏是一定要帶在自己身邊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眼看著同是自己骨肉的兩兄弟反目,從此以後見面,即便不是仇人,也將會是路人,王氏是既傷心,又無奈!

    “蘭陵公的爵位是你的,衛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要娘親!”看著面無表情的衛噪,衛階懶得話多,直接挑明說到。

    “娘親?”

    衛噪的表情終于有所變化,皺眉對著王氏問到。

    “你弟弟年幼,你讓我如何放心讓他獨自離家在外?”王氏的臉上已看不見淚痕,只是聲音悲戚,聞者心酸。

    “我明白了!”衛噪聲音轉冷,再次回複面無表情的神態。

    “衛家在西大街尚有一處別苑,就作為娘親養老之處,娘親既然選擇與衛階一起脫離衛家,那就恕衛噪不孝了,您就當沒了我這個兒子,而我的娘親,也在今日,與我的父親,一同仙遊了!”

    “如今天色尚早,收拾收拾,離開衛家吧!從今以後,你二人不可再踏足衛家半步!”

    如果不是怕王氏再受到更大的刺激,衛階此時恨不得擊節高歌,想不到衛噪竟然是這種無情無義之人,活該以後跟著司馬道子父子一起倒黴!

    脫離了衛家,從衛家莊園出來的衛階和王氏兩個人只能步行去到西大街的別苑,衛階攙扶著王氏剛走出百來米的距離,身後就傳來呼喊之聲。

    “二少爺!”

    “夫人!”

    衛階愕然回頭,竟是小松和王氏的貼身婢女小娥兩人追了上來。

    “你們這是?”

    小松紅著眼說到:“我和小娥看見你和夫人離開衛家,心裏難受,忍不住就在院子裏哭了起來,被大少爺看見了,他說不忠心的狗養了也沒用,就把我們趕了出來!”

    衛階無語,向來對下人不錯的王氏剛剛稍有平複的心緒又激動起來,眼眶再次發紅,略顯虛弱地問到:“那你們以後有何打算?”

    小松和小娥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第說到:“我們想繼續留在夫人和二少爺身邊…”

    王氏有點為難地看了看二人,又看了一眼衛階,如今今非昔比,能不能養活自己都是問題,那還有閑錢雇傭下人?

    衛階眼中一亮,心中不由自主第盤算開來,小松也算是和他共過患難的,還是有感情基礎的,膽子雖然小了些,但人還算機靈,留在身邊,也無不可!

    至于小娥就更應該留下了,王氏原本身體就不是很好,如今又經過多重打擊,沒個貼身婢女在身邊照顧,還真是不行!

    至于以後的生計,衛階倒不擔心,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實際上,他已經當家很久了,雖然時代不同,但是只要肯吃苦,肯動腦子,賺錢的門路總歸是有的!

    “那便留下吧!養家糊口的事就交給我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3 PM

第二十一章:豪言養家

    “養家糊口的事就交給我了!”

    衛階剛一開口,就覺得周圍的氣氛有些詭異,環顧一看,王氏,小松還有小娥都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當下心裏好笑,都忘記原本的衛階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少爺了,現在說要賺錢養家活口,還不得驚掉一地的下巴!

    “我是認真的!”衛階如是說到。

    兜裏向來不留銀兩的衛階此刻被衛噪逐出衛家,身上連半個子都沒有,他估摸著自己的母親王氏除了一些貼己的首飾,也不會從衛家帶出半個銅板,眼下雖然還有個別院棲身,但是母子二人的下頓飯都成了問題。

    一行四人折騰了將近一個時辰時間,才從衛家莊園走到西大街的別院前,衛階是對這別院一點印象都沒有,倒是王氏一進別院便愣了一下,她記得這處別院以前是衛家的老宅,自從衛家搬到如今的莊園裏住下後,除了逢年過節會派嚇人來簡單打掃一下外,這裏就幾乎沒人來過。

    然而眼前的別院卻是出奇的幹淨,顯然是不久前才有人來此精心打掃過的,別院之中生活用品也是巨細無遺,一應俱全。

    “難道噪兒早就有了要把階兒逐出衛家的打算?”

    就在衛階沒心沒肺地打量新家,還不時滿意地點頭的時候,王氏的心中卻充滿了疑惑。

    生活用品不用愁了,但是吃飯的銀子卻還是沒有,小松和小娥這一對下人卻做出了讓衛階既意外又感動的舉動,二人將自己多年的積蓄,全部貢獻了出來,交由王氏保管。

    雖然兩個人的積蓄加在一起也不過微不足道五百文錢,卻足以看出二人對主子的忠誠,衛階來到晉朝,與衛家人相處也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讓他感觸最深的便是衛家上下和睦一心,主子和藹,下人忠誠。

    當然,以前的衛階是不在此列的。

    王氏與小娥相擁淺聲哀歎,今時不同往日,以前王氏可以說是錦衣玉食,小娥起碼也是衣食無憂,現如今...

    五兩銀子能夠四個人吃幾天?

    衛階正想去安慰下王氏和小娥,他相信給自己幾天時間准備,賺點生活費還是不難的,院子裏的小松卻在朝他擠眉弄眼,招呼他過去。

    “怎麼了小松?”小松雖然還是自甘以下人的身份跟在他身邊,但是衛階心中卻已經視他為自己的小夥伴了!

    “少爺,你還記得健康五子中的那個諸葛少爺嗎?”小松把衛階拉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問道。

    “健康五子?諸葛少爺?”衛階雙眉微蹙,他哪會知道什麼健康五子,什麼毛少爺,當下也只能作出思考狀,並不停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我想不起來了!你不記得我腦袋受過傷嗎?有事趕緊說!”

    小松一臉恍然,看了一眼還在房內愁眉不展的夫人王氏,盡可能低放低聲音說到:“你以前不是有興趣和那個諸葛少爺一起做五石散的生意嗎?後來你腦袋受傷,又去了襄陽,就不了了之了,如今我們缺錢,何不聯系諸葛少爺再談一談?”

    “五石散?”衛階心中一驚,臉上卻是毫不變色,那不是和現代的毒·品是一路貨色,這以前的衛階到底是什麼腦子,怎麼會想著碰這種東西?

    就算是要撈偏門,衛階也從未想過做這種喪盡天良的缺德生意,當下皺眉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只不過以前我是衛家二少爺,人家願意和我搭夥,現在我一沒錢,二沒勢,那個什麼諸葛少爺憑啥還要分我一杯羹!”

    一邊說著,衛階一邊好奇這個諸葛少爺的身份,想必在建康也不是無名之輩,還有那建康五子的名頭,聽著也甚是響亮,不知道都是哪些人。

    衛階一說完,小松便耷拉下了腦袋,是啊,如今沒錢沒勢,人家憑什麼還想著和你一起撈好處,看來自己的兩百文錢是收不回來了,以後的日子只怕也是要做牛做馬了,難道真的指望眼前的這位少爺去賺錢?

    “後悔了?”衛階看到小松失落的模樣,笑著問道。

    “倒不是後悔,就是發愁,以後的生活可咋過,我和小娥都只會服侍主子,要說賺錢,那就是兩眼一抹黑了!”小松歎氣說到,幾個月相處下來,他已經完全不再害怕衛階了。

    “有我呢!放心吧!”衛階拍了拍小松的肩膀,還想再安慰幾句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道人聲。

    “叔寶兄弟在家嗎?袁湛求見!”

    衛階一怔,轉眼他的弱冠之禮已經過去快三個月時間,當日一別,兩位頗有幾分惺惺相惜的少年才俊就再也沒見過了,沒想到他才被逐出衛家,袁湛就上門了。

    “原來是士深兄,別來無恙,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衛階迎出門去,微笑著說到。

    “當日一別之後,叔寶兄弟的金玉良言始終縈繞心間,沒過幾日我便去府上尋你,沒曾想你竟然會跟隨大軍馳援襄陽,真是令袁湛既意外,又倍感佩服!”袁湛親熱地走上前來,語帶興奮地說到。

    “當時也是一時衝動,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士深兄太擡舉了,不知道士深兄今日來此,是否只是敘舊?”如今衛階已經變成徹頭徹尾的平民一個,感覺中袁湛雖然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小人,但是世事難料,誰又能知道?

    “前幾日便知道衛家軍回來,卻被擋于城門之外的消息,心中便甚是擔憂,今日得到你回府的消息,便匆忙趕了過去,沒曾想...”

    袁湛輕歎了一口氣,有一點他心裏非常清楚,所謂名士,所謂清高,那都是一個人站到一定的高度,或者有著一定的背景,才有資格去論及的,如今衛階淪為平民,一身才華不知道會不會就此埋沒!

    “士深兄不是來看笑話或者來落井下石的,衛階就感激不盡了!”衛階心中溫暖,他終究沒有看錯人,這個袁湛始終還是那個耿直熱忱之人,當下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到。

    “叔寶兄弟如此說話簡直就是在侮辱我袁湛!”袁湛頓時不悅,拂袖轉身,就要往別院外走去。

    “玩笑之言,士深兄別放在心上,是衛階在苦中作樂罷了!”衛階趕忙將他拉住,失笑說到。

    “士深兄要是知道我的晚飯都要小松來接濟的話,只怕就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了!”

    袁湛一愣,沒想到衛階的情況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當下有點為難,半晌後才開口說到:“若是叔寶兄弟想我接濟一二,只怕為兄有心無力!”

    “不說這些了,不知士深兄如今與謝府可有走近些?”衛階趕忙轉移話題,真不該和這個老實人聊這種事!

    “一直未曾有機會拜見首輔謝大人!”袁湛有點失落地微微搖頭說道,眼神略顯迷茫,似是想起了謝鍾靈!

    “想來當日謝大統領只是客套之言,可笑我竟然當真了!”

    “那也不盡然,謝統領忙于軍務,無暇分身,首輔謝大人更是肩負朝堂重擔,再等等吧,相信我,只要能和謝家攀上關系,來日定會飛黃騰達,一展抱負!”看著這個耿直的漢子一臉的失落,衛階于心不忍,安慰著說到。

    “希望吧!”說到謝家,想到謝鍾靈,袁湛顯然情緒不高,再沒了第一次聽衛階說的時候那種鬥志昂揚的感覺。

    衛階心中一動,轉而問道:“不知士深兄對建康五子可有了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5 PM

第二十二章:建康雙絕

    “健康五子?”袁湛聞言愕然看向衛階,還有比你衛階對這五人更了解的嗎?

    衛階一看袁湛神色,頓時明白其中緣由,指著自己的腦袋說到:“想必我與謝鯤發生衝突之事你也有所耳聞,自那之後,很多人和事我都記不得了!”

    “是啊是啊,我家少爺現在像是換了一個人!”小松適時地在旁邊神助攻了一把。

    “原來如此!”袁湛倒是沒有起半分疑心,回過神來。

    “一群紈绔子弟,終日只懂得風花雪月,醉生夢死,建康五子的名號也只是附庸風雅,自封的而已,以後叔寶兄弟還是和他們保持距離的好!”

    言語間,袁湛對這所謂的建康五子平日所作所為很是不屑,如今心喜衛階,一番好言相勸是免不了的。

    “你且說來聽聽!”衛階心中好奇,敢自稱建康五子,只怕在建康城內還是有點分量的,以後少不得需要打交道,所謂知己知彼,提前刺探點軍情還是有必要的。

    袁湛見衛階堅持,只能微微搖頭,勉強說到:“對這五人我也不甚了解,他們分別是檀道濟,毛修之,朱齡石,還有郗僧施!”

    “五個人除檀道濟外都有個共同特點,都是喬寓士族子弟,在建康城內頗有幾分名氣!”

    “平日間這五人都以王弘馬首是瞻,此六人進出形影不離,是如今建康城內年青一代的代表!”

    “王弘又是誰?”建康五子還沒弄明白誰跟誰,袁湛嘴裏又多出一個王弘,衛階忽然覺得有點頭疼,這建康城內魚龍混雜,如今再沒有衛家庇護,不由得心中又多了幾分擔憂。

    “王弘你不知道,他的曾祖王導你一定知道!”袁湛笑著說到,說到王導的時候,眼神之中有分不屑一閃而過。

    “王導的曾孫?”衛階大訝,王導他能不知道嗎?東晉初年,那可是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毫不誇張地說,當初王導在朝堂上的地位,不比如今的謝安差。

    衛階默然點頭,且不說這建康五子本身有什麼來頭,單是與王導曾孫較好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在建康城內橫行了。

    “這些喬寓士族仗著有司馬氏撐腰,不僅看不起寒門子弟,就是本地士族也完全不放在眼內,如今建康城內可以說是烏煙瘴氣,怨聲載道!”袁湛不知想起什麼,歎氣說道。

    衛階就更是沒話說了,他雖然對兩晉期間的曆史有所了解,但是對于這種士族間爭鬥的細節卻知之不多,袁湛的話也只能是聽在耳中,記在心裏!

    這一切問題的解決還得靠謝安,想起謝安朝堂之上震懾一切的風采,衛階要交好謝家的念頭瞬間火熱起來,恨不得下一刻就去烏衣巷拜訪謝府!

    “士深兄可還有別的事?”

    袁湛還以為衛階情緒低落,想要逐客了,當下不好意思地作揖到:“今日本不該來叨擾叔寶兄弟,隔幾日我再來拜訪!”

    “別介,要是沒事的話,你我同去謝府拜訪如何?就現在!”衛階拉住袁湛,一臉熱切地說到,烏衣巷深,不借機拉這傻小子一起去,讓他自己去的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能搭上謝家這個大靠山!

    “當真?”想到有可能一會就能見到謝鍾靈,袁湛不由大喜,他性格耿直木訥,沒人相陪的話,只怕烏衣巷口守衛那一關他都過不去!

    小松也想著能跟去烏衣巷見識一下,卻被衛階給留了下來,西大街的別院雖然不大,但是家中只有王氏和小娥兩個女人卻也不妥,衛階和母親王氏交代一番後便隨袁湛一同前往烏衣巷。

    此時也是黃昏時分,天色漸晚,秦淮河上已是燈火輝煌,舟影綽綽,想必建康城內的文人雅士已經開始了他們醉生夢死的夜生活,衛階本想著先隨便找一個吃飯的地方先治治肚子,但是自己囊中羞澀,袁湛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只好作罷!

    建康城被秦淮河一分為二,秦淮河之上,從石頭城至清溪之間,總共建有浮橋二十四座,而其中最大最出名的,當屬被世人稱為大航的朱雀橋了,而烏衣巷,就在秦淮河南岸,離朱雀橋不遠的地方。

    “淮月樓?”

    還餓著肚子的衛階雖然已經無心欣賞秦淮河上的風光,但是沿途中的一處燈火通明的高大閣樓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建康城內與秦淮樓並稱的兩大風月場所的另一處,只不過相比秦淮樓,這裏要庸俗得多,也更為建康城內的公子少爺們喜歡,秦淮樓裏沒有的豔俗表演,建康高門為之瘋狂的五石散,在這裏,只要有錢,都能享受得到!”

    袁湛的聲音傳了過來,夾雜在淮月樓中傳出的琴聲歌聲中,顯得有些縹緲,衛階心中苦笑,不會以為我見到青樓就走不動路吧,其實我是聞到了裏面酒肉的香味!

    “秦淮樓中有個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不知道這淮月樓有誰?”說到秦淮樓,衛階不由得想起煙濛濛隱在屏風之後那道神秘的倩影,隨口問到。

    “蘇巧兒,建康城內最擅清談的一位奇女子,相貌相當平凡,卻每每能在清談之時展現出無上魅力,煙濛濛的琴音,蘇巧兒的清談,人稱建康雙絕!”袁湛從未踏足秦淮樓淮月樓這等風月場所,平日裏也不願與那些個高門子弟往來,他說的這些事建康城內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的。

    “建康雙絕嗎?有機會定要去見識一番!”衛階暗自想到,沒有宣之于口,免得對面這位大哥又要好生教育他一番了。

    “我們走吧,朱雀橋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吧!”

    二人剛要轉身離開,就見對面有五六個少年郎被一群人簇擁著就朝淮月樓走來,袁湛眉頭一皺,拉著衛階急走幾步,想要避讓過去。

    “咿,那不是衛階衛叔寶嗎?”

    有個少年眼尖,竟在人群之中一下子把衛階給認了出來,當下排衆而出,邊走邊喊:“叔寶兄請留步!”

    衛階轉身一看,這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衣著華麗,一絲不苟的發髻下五官端正清秀,只是臉色略顯發白,自己卻並不認識,當下甩給袁湛一個詢問的眼神。

    “諸葛長民!”沒能擺脫這班人,袁湛也只能無奈地停下腳步,對著衛階小聲說到。

    衛階恍然,原來這小子就是之前拉自己一起要搞五石散的諸葛長民,當下轉過身來,不冷不熱地說到:“原來是諸葛兄弟,又出來快活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明日愁來明日愁!”諸葛長民一邊念著不倫不類的詩,一邊不顧衛階不冷不熱的表情,徑自熱情地挽起他的胳膊,就朝著同伴走去。

    “今日是休元兄十八歲的生辰,在淮月樓擺酒慶賀,叔寶兄弟何不一同前往?”

    說完這些,諸葛長民又附耳小聲說到:“酒宴後蘇巧兒會舉辦一次清談聚會,不可錯過啊!”

    說話間衛階就被拉到了人群之中,袁湛沒人理會,卻也不願意拋下衛階獨自離去,咬了咬牙也跟了上來。

    衛階由著諸葛長民挽著自己往前走,心中卻是奇怪:“這小子這麼熱情,難道還不知道我已經被逐出衛家了?”

    一群人足有二十余人,外圍十幾個勁裝大漢顯然是護衛一類的人,衛階一眼掃過,除去諸葛長民,人群中還有五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建康五子應該都在,而其中那個為首的很有可能就是王導的曾孫王弘,只是不知道諸葛長民口中的休元兄是誰。

    除去諸葛長民外,其他人看見衛階並不是很熱情,只是面無表情,客套地招呼了一聲,倒是那個疑似王弘的人還算是顯得有幾分風度。

    “叔寶兄多月未見,精神了不少,只是讓休元意外的是,叔寶兄竟然和士深兄結伴同遊秦淮河,真是建康城一樁奇聞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5 PM

第二十三章:清談規矩

    “叔寶兄竟然和士深兄結伴同遊,真是奇聞!”

    疑似王弘的少年面如冠玉,明眸皓齒,顔值相比衛階謝鯤也只是稍遜半分,此刻開口說話,聲音也是清澈明亮。

    “年紀相仿,惺惺相惜,結伴同遊,何來奇聞一說?”衛階尚未說話,在他身後的袁湛就悶聲說道。

    “哈哈,士深兄向來以清高雅士自居,叔寶兄則是建康城內第一紈绔名號的有力爭奪者,你二人能惺惺相惜,還不是奇聞?”

    衛階此時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王弘,他說話的時候,身邊五人都在微笑傾聽,沒有人插嘴半句,心中對于這些公子哥的人生觀世界觀也是有了個大概的認識,王弘口中說出第一紈绔的時候,竟然沒有半分鄙視不屑之意,反之還有點洋洋自得的味道。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碰上了,那就請賞臉一起吧?士深兄和叔寶兄不會不給我王弘這個面子吧?”王弘說完後,徑直朝淮月樓裏走去。

    建康五子也緊跟著王弘的腳步走了進去,諸葛長民落後一步,拉著衛階就朝閣樓裏走去,袁湛只能無奈跟上,不管是從衛階的角度考慮,還是從自己的家族角度考慮,王弘這頓酒他是喝定了,沒想到謝家沒去成,倒是破了他絕不涉足風雨場所的規矩。

    衛階此時早已肚餓難忍,有免費大餐吃那是求之不得,搞不好還能見識一下建康雙絕的另一絕,也算是不枉此行,至于想要去烏衣巷拜訪謝安又未能成行,只能歎一聲好事多磨了!

    比之秦淮樓,淮月樓確如袁湛所說,庸俗了很多,也熱鬧了很多,單單是門口之處輝煌的燈火,比之冷清素雅的秦淮樓就熱鬧萬分。

    踏進閣樓之後,衛階和袁湛二人都有點目瞪口呆的感覺,大廳很大,正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舞台,大舞台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又各有一個小舞台,正中的大舞台之上有數十個舞女正在翩翩起舞,四方的小舞台上又各有一個姿色上乘,身形優雅的少女在獨舞。

    舞台周邊,各式各樣的酒桌,案幾,應有盡有,且都是座無虛席!

    “這個王弘好大的排場,過個生日弄這麼大動靜?”衛階暗暗咂舌,這比自己弱冠之禮的場面可大多了!

    “雅間已經安排好,諸位公子樓上請!”眼見著王弘等人走進了閣樓,一個衣著暴露,身段絕佳的少女扭著小蠻腰,迎了上來,媚笑著說到。

    王弘視若未見,帶頭朝樓上走去,衆人趕忙跟上,諸葛長民在經過婢女身邊的時候,在她的胸前帶了一把,低聲笑著說到:“櫻桃妹子啥時候讓哥哥見識一下你的小櫻桃啊!”

    笑罵聲中,一行人走進了樓上已經准備好的雅間。

    “今天只是好友聚會,無關緊要的人我都沒有相邀,可以說,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王弘的至交好友!”

    坐下之後,王弘率先開口,神色語氣竟然一改之前淮月樓外的輕佻,給人一種頗為正氣的感覺。

    “休元兄客氣了,我等一定以休元兄馬首是瞻!”建康五子紛紛表態附和。

    “士深兄與叔寶兄雖只是適逢其會,也無需拘謹,既然出來玩,就要玩得開心,玩得盡興,今天的重頭戲並非這頓酒宴,而是酒宴之後有著請談奇女之城的蘇巧兒的清談聚會,屆時,二位可不要缺席!”

    “尤其是衛階兄,當日在秦淮樓舌戰謝鯤,引得美人側目,如今在建康城可是早就傳開了!”

    “休元兄過獎了,那日只是謝鯤心有羈絆,僥幸占得上風而已,算不得數!”此時衛階已經知道,大廳之中的那些客人只是尋常客人,並非王弘請來的,心中不由得對王弘改觀了幾分。

    寒暄中,酒菜陸續上席,腹中空空的衛階再也顧不得自己的吃相,渾然沒有留意到席間諸人一個個吃得像是一個大家閨秀,還不時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看他。

    就連一直在其他人面前替衛階鼓吹的諸葛長民的臉色都有點尷尬起來,眼下衛階的吃相和街上的乞丐區別並不大。

    “叔寶兄吃飽了嗎?”

    看著放下碗筷的衛階,王弘微笑著問到,袁湛都是一臉尷尬,諸葛長民的神色則是尷尬之中還帶著一分鄙夷,建康五子其余四人中有兩人都是不由自主地露出鄙夷神色。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真是好久沒有吃喝得這麼暢快了!”衛階將面前碗中的黃酒一飲而盡,痛快地說到。

    “想必三個月的軍營生活,叔寶兄吃了不少苦!”像是替衛階開脫般,王弘輕描淡寫地說到,簡單的一句話,倒是讓在座幾人對于衛階的吃相,釋然不少。

    “菜倒是尋常,與平時並無二致,酒確是好酒,是會稽的特産女兒紅!”

    衛階看似埋頭大吃大喝,對于周邊一切不聞不顧,實則在座衆人的神色都被他看在眼中,這個王弘,很不簡單,他表面看上去的這樣一副紈绔子弟模樣,應該是他的僞裝,只是他為何要僞裝成這樣,還要與諸葛長民等所謂的建康五子這種人為伍?

    “還是休元兄心細,軍營就是那些大老粗呆的地方,哪裏適合我們這些文人雅士!”諸葛長民頓時哈哈笑著接話說到。

    “王公子,巧兒小姐讓我來詢問一聲,各位公子是否用完膳了?”沒等衛階開口,門外就傳來了婢女櫻桃的聲音。

    “勞煩櫻桃姑娘轉告,請巧兒小姐稍等,我等休息片刻,即刻過來!”也許是因為櫻桃在替蘇巧兒傳話,王弘言語間也顯得頗為客氣。

    “王弘是否能保存顔面,就看諸位仁兄的了!”櫻桃走後,王弘站起身來,對著席間各人抱拳行禮,呵呵笑著說到。

    “休元兄放心!我們有六個人,難道還懼她一個女子?”諸葛長民身邊一個身形稍顯臃腫的少年悶聲說到,只是說話間卻將衛階和袁湛排除在外了。

    “就是就是,我們還有叔寶兄弟幫手,定不會輸給一個娘們!”諸葛長民也是一臉不以為然地說到。

    “粗俗!巧兒姑娘怎可以用一個娘們來形容?”王弘不悅地呵斥道,換來諸葛長民一陣訕笑。

    衛階和袁湛四目相對,不明所以,不就是蘇巧兒的請談聚會嗎?怎麼弄得跟龍潭虎穴似的,旁人對于他二人都是愛理不理,又不好直接問王弘,衛階只能捅了捅坐在自己身邊的諸葛長民,小聲問到:“究竟什麼情況?”

    諸葛長民微微一愣,失笑說到:“都說叔寶兄弟情迷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眼中再無第二個女子,如今看來,傳言不僅是真的,事實情況,還猶有過之啊!”

    “叔寶兄弟難道連巧兒姑娘清談聚會的規矩都沒聽說過嗎?”

    “規矩?聚會清談還要規矩?”衛階一臉愕然,不是大家有話就說,暢所欲言嗎?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說頭?

    看著一臉茫然的衛階和袁湛,席間衆人都微笑搖頭,一個是情癡,一個是木瓜!

    “一般來說,巧兒姑娘的請談聚會一個月舉辦一次,報名時間就是聚會結束後的下一個月,每一次聚會只從中選拔十人,聚會中,十人可單獨與巧兒姑娘辯談,也可十人一起與巧兒姑娘辯談,若是巧兒姑娘贏了,輸的人不僅要替大廳中所有人買單,還要脫掉上衣,在大廳中間的大舞台上走一圈!”諸葛長民最為話多,在衆人還在失笑搖頭的時候,就搶先開口向衛階和袁湛解釋到。

    “今天休元兄生日,巧兒姑娘賞臉,應了我等的額外約戰!”

    “那要是巧兒姑娘輸了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6 PM

第二十四章:淮月奇女

    “那要是巧兒姑娘輸了呢?”

    這麼奇葩的規矩讓衛階不禁覺得有點好笑,替大廳客人買單倒沒什麼,被選上參加聚會的十人只怕非富即貴,掏點錢應該都還掏得起,但是脫光上衣去舞台走秀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建康名門子弟最在乎的是什麼?還不是那張臉!

    “巧兒姑娘從未輸過!”諸葛長民長歎一聲,搖頭說到。

    “那萬一要是有人贏了巧兒姑娘呢?”衛階饒有興趣地問到,既然能開出這麼奇葩的條件,上門挑戰者還絡繹不絕,想必這青樓奇女子開出的條件也是無比誘人。

    “任君采摘,滿足勝利者一切條件!”

    “好吧!”

    衛階頓時閉嘴,奇女子就是奇女子,這是何等自信?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秦淮樓的煙濛濛,都說他情迷煙濛濛,事實上他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煙濛濛是琴音動人,且周身三米範圍不得有男子靠近,給人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聖感。

    可是這個蘇巧兒,則是另辟蹊徑,以清談會友,勝者不僅可以一親芳澤,還可以提出任何條件,給人無限的遐想和可能。

    建康雙絕,果然各有特色,名不虛傳!

    衛階頓時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赴會見一見行徑如此奇特的女子,而袁湛,在聽完蘇巧兒請談聚會的規矩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苦著臉坐在一邊,他是真的有苦自知了。

    袁湛不是沒有少年心性,只是家教甚嚴,自幼對自己的要求又特別高,這才造就了如今這個既木訥,又耿直的袁湛,他也想去見識一下建康雙絕的風采,但是要是輸了,不管是哪一種結果,他都承受不起!

    “錢肯定不用你我擔心,真要輸了,也就是光著上身去下面走一圈,沒啥大不了的,頂多到時候我替你擋著點!”衛階一看就知道袁湛在擔心什麼,附耳小聲說到。

    開什麼玩笑,不就是光著膀子在台上走一圈嗎?大男人的,怕什麼,魂穿之前的那個年代,還沒到夏天,差不多光著膀子的女人都能隨處可見了!

    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袁湛重重點頭,雙頰微紅。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王弘率先走出雅間,清澈的嗓子倒也唱出了幾分雄壯的意味。

    “諸位公子上面請!”

    兜兜轉轉間,在王弘的帶領下,衛階來到了應該是淮月樓裏最為隱秘,也最為清雅的一處閣樓前,婢女櫻桃已經等在這裏。

    衛階和袁湛進閣樓的時候,王弘和建康五子都已經各自坐到案幾前,嚴陣以待,二人相繼找個位置坐好後,跟在衆人身後走上閣樓的櫻桃退了出去。

    “巧兒本不想答應弘公子和諸位公子的約戰的,畢竟今天是弘公子的生日,大家開心痛飲一番也就罷了,真的要弘公子再去樓下走一圈,巧兒于心何忍?”

    人未到,聲先至,如涓涓細流,沁人心扉,說話的一定就是淮月樓奇女子蘇巧兒了,衛階循聲望去,昏黃的燈光中,一道纖纖細影從閣樓最裏面的小房間中走了出來。

    “額?”

    蘇巧兒竟是巧笑倩兮地直接走到了諸人身前,待看清面容打扮後,衛階卻是不由的一怔,蘇巧兒的聲音沒話說,只是這副容貌和打扮卻讓倍感意外。

    面龐五官還算精致,素顔示人,沒有半分修飾,小巧的鼻子上點綴著幾點雀斑,顯得格外惹眼,頭發隨意紮起,給人一種極為慵懶的感覺,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裹繞的也不是名貴的綾羅綢緞,只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普通布料制成的青色素衫。

    “整個一鄰家清新小妹的感覺!”衛階不禁在心中感歎,也終于明白為何秦淮樓有個煙濛濛,而淮月樓還能與之並稱建康兩大青樓了。

    “巧兒姑娘言之過早了吧,今天我等就打破姑娘不敗的神話,而巧兒姑娘你也就是休元兄最好的生日禮物!”說話的人是檀道濟,此前酒席之上,衛階就已將建康五子盡數分清,此時才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言辭頗為犀利。

    “若諸位公子真能勝過巧兒,那是巧兒的幸事,求之不得!”

    蘇巧兒的目光轉到衛階身上,不由眼前一亮,喜滋滋地問到:“這位公子定是衛階衛公子吧,怎麼沒去秦淮樓糾纏我煙姐姐,倒來了我淮月樓!巧兒真是意外得緊!”

    “哪裏有花香,哪裏就有我這個想要摘花的狂蜂,有何意外可言?”衛階笑嘻嘻地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言語逗趣一番,也無不可。

    “你這樣說,不怕我煙姐姐聽到了會給你扣分?”蘇巧兒旁若無人地坐到衛階身邊,一雙大眼睛像是會說話般盯著衛階說到。

    “若是旁的庸脂俗粉,我定會像巧兒姑娘一般擔心,如今衛階來的是淮月樓,會的是名震秦淮的蘇巧兒,我想你煙姐姐只會更加肯定我的品位,想來就算是給我加分,也不是沒有可能!”衛階絲毫不讓地與蘇巧兒四目相對,不疾不徐地說到。

    “巧兒有預感,今天巧兒可能真的要輸呢!”

    蘇巧兒嘟起小嘴,一副小女兒情態,站了起來,朝著自己專屬的案幾走去,自言自語般嘟囔著。

    “哈哈,知道厲害就好,今天我等有叔寶兄相助,巧兒姑娘可要小心應對了!”見衛階辭鋒如此犀利,逼得蘇巧兒都好似落了下風,王弘心中大喜,哈哈笑著說到。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倒是希望衛公子能用一張巧嘴,讓巧兒甘願認輸,只是不知道諸位公子是要單獨與巧兒辯談呢,還是一起呢?”說話間蘇巧兒已經在自己的案幾前坐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在座諸位都是建康城內有名的清談大家,衛階公子日前更是當著我煙姐姐的面將謝鯤說得無地自容,巧兒真的很期待與諸位一戰呢!”

    “巧兒姑娘,你看這樣如何?”

    檀道濟看了一眼王弘,見後者點頭示意後接著說到:“我們與衛公子也是適逢其會,要是聯合在一起與姑娘辯談,日後難免遭人話柄,不若今日辯談就改成三方辯談,我們六人一組,巧兒姑娘自己獨辯,衛公子則與袁公子一組!”

    衛階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檀道濟,這是一個在史書上都有位置的人,果然夠自信,夠霸氣,在這些公子哥眼裏,蘇巧兒那就是建康城內清談第一人,他們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抱團就是欺負人的。

    而衛階,以前雖然結巴,但是學識才情那也是人所共知的,現在說話不再有任何障礙,自然也是不可忽視的清談高手,檀道濟此舉顯然是要和蘇巧兒還有衛階一分高下!

    “之前聚會,檀公子還有毛公子都未曾參加,想必今天是有備而來,就依檀公子所言,我們今天就分三組辯談,衛公子意下如何?”目的達成,蘇巧兒不動聲色地將問題拋給衛階。

    “無所謂,大家開心就好!”衛階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卻被袁湛在後面拉了一把,示意他謹慎一點,衛階給了他一個“請你放心!”的眼神。

    現在這種情況,已經不是輸了就裸奔的後果了,大廳內還有數百的客人等著土豪來買單呢,可不得謹慎點嗎?此刻袁湛的腸子都悔青了,真要是輸了的話,他家那三代人都擠在一起的那座破院子給賣了估計都付不起!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48 PM


第二十五章:未來命運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蘇巧兒眼睛轉到衛階處,狡黠一笑,說到:“巧兒本想和大家討論一下我大晉未來的國運,一則大家都是建康高門子弟,尤其是王弘公子,更是出身顯赫,擔心你們放不開;再則今日衛階公子恰巧也來了,我們今天便討論下衛階公子未來的命運如何?

    聞言衆皆愕然,衛階心中一跳,袁湛則是面露不喜之色,以二人的才智都能猜到蘇巧兒已經得知衛階被逐出衛家了。

    奇怪的是,就連王弘和建康五子都沒收到消息,這個蘇巧兒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快就知道了?要知道,衛階被逐出衛家,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數個時辰時間而已,衛噪也並沒有刻意去散播這個消息。

    果不其然,只見蘇巧兒抿嘴一笑,朱唇輕啓:“難道大家還不知道衛階公子已經被他大哥衛噪逐出衛家了麼?如今的衛階公子已經只是一介寒士了!”

    “竟有此事?”

    王弘與建康五子都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衛階,諸葛長民更是驚呼出聲。

    衛階只好無奈地點頭說到:“巧兒姑娘消息靈通,在下佩服!”

    這可真是沒想到,雖然衛嚾衛恒都已去世,衛家再無之前風光,但好歹余蔭尚在,高門上下多少還是會給衛家一點薄面的,如今衛階被逐出衛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開始吧!誰先來?”蘇巧兒環顧一周,輕咳一聲說道。

    衛階自不會上來就開口評價自己未來的命運,而王弘與建康五子尚在震驚之中,只見袁湛一反常態站了起來,語句鏗鏘地說到:“巧兒姑娘這是在挑撥高門與寒士只見的關系,難道說我叔寶兄弟如今變成一介寒士,以後就不能一展抱負了不成?”

    蘇巧兒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那袁湛公子的意思是衛階公子來日定會東山再起?”

    “那是自然,以叔寶兄弟的才情遠識,來日成就,只怕更在其祖父蘭陵公之上,所以在我袁湛眼裏,他是否衛家子弟,都不要緊!”袁湛悶聲說到。

    “那倒未必,巧兒認同衛階公子的才識,但是衛階公子畢竟剛過弱冠之年,與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並無本質上的差別,怕只怕衛階公子尚未功成名就,便湮沒在建康城內各方勢力的傾軋之中。”

    蘇巧兒的意思很明顯,有才識遠見固然重要,怕就怕衛階身後沒了靠山,而又恃才傲物,最終會變成了權勢爭奪的炮灰。

    在聽到今天辯談的論題是自己的時候,衛階變意識到一個問題,面前這個鄰家小妹般的蘇巧兒,來頭絕對不小,他很有可能成了某一方勢力借機實現某個陰謀的棋子,當下靜下心來,閉目假寐,似在傾聽衆人辯談,實則在靜心思考。

    如今建康城內,算上皇帝司馬曜的話,有三股勢力最為勢大,另兩股分別是謝王兩家領銜的朝堂勢力,太後在背後支撐的司馬道子父子一夥,蘇巧兒是謝王兩家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以烏衣巷的作風,只怕王弘每次來淮月樓都是偷偷摸摸的。

    其他兩方就不好說了,都有可能,衛階甚至想到了遠在荊州的桓氏一族,也極有可能,蘇巧兒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在座各位有誰不是滿腹經綸,又有誰人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休元兄導相之後,如今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掛個閑職,再想我建康五子,各個都自認才品學識,不居于任何人之下,然則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流連青樓,難以一展抱負,時局如此,非人之禍也!”就在衛階愁眉苦思的時候,郗僧施輕拍案幾,感歎般說到。

    “依在下看,衛叔寶即便未被逐出家門,日後想有所成也並非易事,畢竟,衛家的頂梁已經坍塌!”

    郗僧施言下之意衛階的未來,命運堪輿。即便尚在衛家,也是前途渺茫,沒有指望,更何況現在已經被逐出衛家,徹底淪為一介寒士,可以說沒有半分指望!

    “惠脫公子此番論點是否代表在座諸位?”

    惠脫是郗僧施的字,蘇巧兒聽完郗僧施的話,看著與衛階袁湛涇渭分明,分席而坐的王弘等人,微笑問到。

    王弘等人面面相覷,諸葛長民一言不發,似是默認,朱齡石也沒有任何表示,檀道濟與毛修之二人相顧一眼,都是微微搖頭,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惠脫所言,說的是如今建康城內的現狀,並無不妥之處,不過王弘心底對于叔寶兄還是有著些許期待!”王弘見衆人都不開口,知道建康五子向來都是同進退,當下也不勉強,站起來說到。

    “我與叔寶兄非第一次見面,此番相見,叔寶兄一改往日紈绔之風,變得猶若深潭,讓人看不清深淺,故王弘保留意見,往後咱們就且行且看,此次辯談我認輸退出!”

    衛階愕然,這個王弘眼光還真有他獨到之處,在別人眼裏,對于衛階來說,衛家就是最大的靠山,最為倚重的憑仗,只有衛階自己知道,衛家于他而言,不說可有可無,作用還真的沒那麼重要,連當個跳板的資格都沒有,現階段他的目標,是烏衣巷中的謝家!

    “巧兒姑娘這個辯題實在是難以辯明,更是難為了在座的諸位公子,無論什麼觀點,都免不了有假意奉承,或是落井下石的嫌疑,巧兒姑娘此舉有挑撥的嫌疑哦!”

    衛階斟酌再三,終于開口出招,蘇巧兒此舉,用心叵測,他先是點名辯題的難辨之處,給王弘以及建康五子留下台階,再將矛頭和注意力引向蘇巧兒。

    “衛階公子言重了,何為清談?那就是暢所欲言,無所顧忌,在這片小閣樓之中,蘇巧兒都敢說大晉明日就會分崩離析!”蘇巧兒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第微笑應對。

    “公子一日高門變寒士,身份的轉換與衝突,不正是當下建康城內乃至大晉最真實的寫照嗎?以公子未來命運作辯題,就是要大家借公子的境遇來談一談對高門寒士之爭未來的看法!”

    衛階差點無言以對,暗呼厲害,蘇巧兒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勢,當下微一聳肩,示意其他人繼續。

    “巧兒姑娘巧思,倒是我等愚笨了!”王弘拱手說到。

    檀道濟歎氣不言,建康五子中只有他出身寒門,他本是京口人士,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兄嫂來到建康,因為天資聰穎而在建康城內少年成名,與其他四人並稱建康五子,同進同出,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掩蓋其寒門出身,五人中平日裏數他最為寡言。

    不管建康五子是否貌合神離,平日裏終究還是算是相處和睦,蘇巧兒此言一出,顧及到檀道濟的出身,幾人都是沈默了下去,再沒人說話,閣樓內一時間變得異常沈悶。

    “巧兒覺得,三歲定老,一個人的氣質才情,從小就得培養,寒門子弟于年少時多缺少良好的教育,這也導致他們在成年後,無論是人品,還是見識,都無法與高門子弟相提並論!”蘇巧兒見衆人都沈默下去,自顧說到。

    “學識才情也許後天還能養成,但骨子裏的氣質終究還是缺乏,這就好比照貓畫虎,畫得再逼真,最多也只能做到神似,而非真正的獸王!”

    “借用市井一言,只見過豬跑的,始終不如吃過豬肉的明白了解肉的美味!”

    說到這裏,蘇巧兒頓了一下,對著檀道濟淺然一笑說到:“巧兒並非針對道濟公子,道濟公子是寒門中的異類,建康城內,人所皆知!”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55 PM

第二十五章:未來命運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巧兒就出題了!”

    蘇巧兒眼睛轉到衛階處,狡黠一笑,說到:“巧兒本想和大家討論一下我大晉未來的國運,一則大家都是建康高門子弟,尤其是王弘公子,更是出身顯赫,擔心你們放不開;再則今日衛階公子恰巧也來了,我們今天便討論下衛階公子未來的命運如何?

    聞言衆皆愕然,衛階心中一跳,袁湛則是面露不喜之色,以二人的才智都能猜到蘇巧兒已經得知衛階被逐出衛家了。

    奇怪的是,就連王弘和建康五子都沒收到消息,這個蘇巧兒究竟何方神聖,這麼快就知道了?要知道,衛階被逐出衛家,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數個時辰時間而已,衛噪也並沒有刻意去散播這個消息。

    果不其然,只見蘇巧兒抿嘴一笑,朱唇輕啓:“難道大家還不知道衛階公子已經被他大哥衛噪逐出衛家了麼?如今的衛階公子已經只是一介寒士了!”

    “竟有此事?”

    王弘與建康五子都有點不敢相信地看向衛階,諸葛長民更是驚呼出聲。

    衛階只好無奈地點頭說到:“巧兒姑娘消息靈通,在下佩服!”

    這可真是沒想到,雖然衛嚾衛恒都已去世,衛家再無之前風光,但好歹余蔭尚在,高門上下多少還是會給衛家一點薄面的,如今衛階被逐出衛家,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們開始吧!誰先來?”蘇巧兒環顧一周,輕咳一聲說道。

    衛階自不會上來就開口評價自己未來的命運,而王弘與建康五子尚在震驚之中,只見袁湛一反常態站了起來,語句鏗鏘地說到:“巧兒姑娘這是在挑撥高門與寒士只見的關系,難道說我叔寶兄弟如今變成一介寒士,以後就不能一展抱負了不成?”

    蘇巧兒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那袁湛公子的意思是衛階公子來日定會東山再起?”

    “那是自然,以叔寶兄弟的才情遠識,來日成就,只怕更在其祖父蘭陵公之上,所以在我袁湛眼裏,他是否衛家子弟,都不要緊!”袁湛悶聲說到。

    “那倒未必,巧兒認同衛階公子的才識,但是衛階公子畢竟剛過弱冠之年,與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並無本質上的差別,怕只怕衛階公子尚未功成名就,便湮沒在建康城內各方勢力的傾軋之中。”

    蘇巧兒的意思很明顯,有才識遠見固然重要,怕就怕衛階身後沒了靠山,而又恃才傲物,最終會變成了權勢爭奪的炮灰。

    在聽到今天辯談的論題是自己的時候,衛階變意識到一個問題,面前這個鄰家小妹般的蘇巧兒,來頭絕對不小,他很有可能成了某一方勢力借機實現某個陰謀的棋子,當下靜下心來,閉目假寐,似在傾聽衆人辯談,實則在靜心思考。

    如今建康城內,算上皇帝司馬曜的話,有三股勢力最為勢大,另兩股分別是謝王兩家領銜的朝堂勢力,太後在背後支撐的司馬道子父子一夥,蘇巧兒是謝王兩家的人的可能性不大,以烏衣巷的作風,只怕王弘每次來淮月樓都是偷偷摸摸的。

    其他兩方就不好說了,都有可能,衛階甚至想到了遠在荊州的桓氏一族,也極有可能,蘇巧兒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在座各位有誰不是滿腹經綸,又有誰人不是名門望族之後?休元兄導相之後,如今也只是在朝堂之上掛個閑職,再想我建康五子,各個都自認才品學識,不居于任何人之下,然則又如何?還不是整日流連青樓,難以一展抱負,時局如此,非人之禍也!”就在衛階愁眉苦思的時候,郗僧施輕拍案幾,感歎般說到。

    “依在下看,衛叔寶即便未被逐出家門,日後想有所成也並非易事,畢竟,衛家的頂梁已經坍塌!”

    郗僧施言下之意衛階的未來,命運堪輿。即便尚在衛家,也是前途渺茫,沒有指望,更何況現在已經被逐出衛家,徹底淪為一介寒士,可以說沒有半分指望!

    “惠脫公子此番論點是否代表在座諸位?”

    惠脫是郗僧施的字,蘇巧兒聽完郗僧施的話,看著與衛階袁湛涇渭分明,分席而坐的王弘等人,微笑問到。

    王弘等人面面相覷,諸葛長民一言不發,似是默認,朱齡石也沒有任何表示,檀道濟與毛修之二人相顧一眼,都是微微搖頭,卻也沒有出言反對。

    “惠脫所言,說的是如今建康城內的現狀,並無不妥之處,不過王弘心底對于叔寶兄還是有著些許期待!”王弘見衆人都不開口,知道建康五子向來都是同進退,當下也不勉強,站起來說到。

    “我與叔寶兄非第一次見面,此番相見,叔寶兄一改往日紈绔之風,變得猶若深潭,讓人看不清深淺,故王弘保留意見,往後咱們就且行且看,此次辯談我認輸退出!”

    衛階愕然,這個王弘眼光還真有他獨到之處,在別人眼裏,對于衛階來說,衛家就是最大的靠山,最為倚重的憑仗,只有衛階自己知道,衛家于他而言,不說可有可無,作用還真的沒那麼重要,連當個跳板的資格都沒有,現階段他的目標,是烏衣巷中的謝家!

    “巧兒姑娘這個辯題實在是難以辯明,更是難為了在座的諸位公子,無論什麼觀點,都免不了有假意奉承,或是落井下石的嫌疑,巧兒姑娘此舉有挑撥的嫌疑哦!”

    衛階斟酌再三,終于開口出招,蘇巧兒此舉,用心叵測,他先是點名辯題的難辨之處,給王弘以及建康五子留下台階,再將矛頭和注意力引向蘇巧兒。

    “衛階公子言重了,何為清談?那就是暢所欲言,無所顧忌,在這片小閣樓之中,蘇巧兒都敢說大晉明日就會分崩離析!”蘇巧兒面不改色,一如既往第微笑應對。

    “公子一日高門變寒士,身份的轉換與衝突,不正是當下建康城內乃至大晉最真實的寫照嗎?以公子未來命運作辯題,就是要大家借公子的境遇來談一談對高門寒士之爭未來的看法!”

    衛階差點無言以對,暗呼厲害,蘇巧兒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他的攻勢,當下微一聳肩,示意其他人繼續。

    “巧兒姑娘巧思,倒是我等愚笨了!”王弘拱手說到。

    檀道濟歎氣不言,建康五子中只有他出身寒門,他本是京口人士,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兄嫂來到建康,因為天資聰穎而在建康城內少年成名,與其他四人並稱建康五子,同進同出,即便如此,他也無法掩蓋其寒門出身,五人中平日裏數他最為寡言。

    不管建康五子是否貌合神離,平日裏終究還是算是相處和睦,蘇巧兒此言一出,顧及到檀道濟的出身,幾人都是沈默了下去,再沒人說話,閣樓內一時間變得異常沈悶。

    “巧兒覺得,三歲定老,一個人的氣質才情,從小就得培養,寒門子弟于年少時多缺少良好的教育,這也導致他們在成年後,無論是人品,還是見識,都無法與高門子弟相提並論!”蘇巧兒見衆人都沈默下去,自顧說到。

    “學識才情也許後天還能養成,但骨子裏的氣質終究還是缺乏,這就好比照貓畫虎,畫得再逼真,最多也只能做到神似,而非真正的獸王!”

    “借用市井一言,只見過豬跑的,始終不如吃過豬肉的明白了解肉的美味!”

    說到這裏,蘇巧兒頓了一下,對著檀道濟淺然一笑說到:“巧兒並非針對道濟公子,道濟公子是寒門中的異類,建康城內,人所皆知!”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56 PM

第二十六章:鋒芒畢露

    “巧兒姑娘此話差矣!”

    一道悶聲響起,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王弘以及建康五子早已被蘇巧兒一番話說得毫無招架之力,並非他們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被蘇巧兒占了先機。

    只見袁湛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面色微紅,在衆人期待的眼光中半晌才接著說到:“巧兒姑娘之前所言與我叔寶兄弟沒有半分關系,叔寶兄弟自幼聰穎,在建康城內那是首屈一指的,巧兒姑娘此言豈不是自相矛盾?”

    這個袁湛,從頭到尾就沒把什麼高門寒門之爭聽在耳裏,只是一心找機會替衛階辯白,此言一出,衆人不禁搖頭,這都哪跟哪!

    “袁湛公子稍安勿躁,巧兒剛說的只是一個方面!”蘇巧兒輕移蓮步,來到袁湛面前,示意他坐下。

    “幼年時得到好的熏陶,這只是一個士子能闖出一番成就的前提,而最重要的是什麼呢?是機會!”

    蘇巧兒語調輕緩,聲音悅耳動聽,又擅于引導帶領節奏,閣樓裏的人,包括衛階都聽得入神,沒人再出聲打斷。

    “朝堂之上,官衙之中,職位有限,然則天下士子卻猶如過江之鯽一般,仿似無窮,機會也就成了決定命運的最關鍵因素!”

    “高門相對于寒門,最大的優勢就是掌控著朝堂,掌控著朝堂之下全天下的官衙,可以說,這些有數的機會,天生就是給高門子弟准備的,而且即便是高門子弟,想要獲得這種機會,也是難上加難,更遑論寒門子弟了!”

    “當然,寒門子弟也並非沒有出路,最佳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從軍,用軍功去證明自己,這其中的難度就無需巧兒多說了!”

    “回到衛階公子這裏,衛階公子無論人品學識,人皆稱頌,但是如今身後沒了衛家,也就基本上斷了仕途,不說機會全無,也是相當渺茫了!”

    蘇巧兒看著還在入神聽她清談的衆人,滿意地微微笑,轉身朝自己的案幾走去,不敗之名,又豈是你們這般只知風花雪月的少年郎能打破的?

    “巧兒姑娘說完了嗎?”看著蘇巧兒施施然坐下後,衛階站起身來,微笑著說到。

    “衛階公子還有話說?不妨直言!”蘇巧兒不由稍微一愣她之前那一番話可以說是占盡先機,破綻難尋,難道這個衛階還不垂手認輸?當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每每清談,蘇巧兒並非完全勝在詞鋒之上,把握機會,占據先機,然後引導全局,讓別人無話可說,才是她的制勝之道!

    “當然!既然是辯談會,怎能讓巧兒姑娘獨自辛苦?”衛階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就走到閣樓中間。

    “巧兒姑娘之前所言,句句真理,如果讓衛階反駁的話,無從駁起,因為巧兒姑娘說的是當今時勢,大環境之下,個人的力量確是微不足道!”

    “衛階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巧兒姑娘,休元公子祖上的祖上,是否高門?”

    “烏衣巷中的謝家,其祖上的祖上,又是否高門?”

    “且不說謝王兩家,我衛家也並非世代高門,也僅僅是在我爺爺那一輩的時候才跟隨朝廷,遷之建康,祖上亦是寒門!”

    “再說道濟兄,雖說出身寒門,但是誰又敢說道濟兄的祖上就一定是寒門,就未曾有過高門一般的輝煌?”

    “何為才情學識?何為識?遠見也!若要論及遠見,又豈能局限于當下時局,又豈能拘泥于這前後數代數十年時間?”

    “巧兒姑娘你還是暫且休息,聽衛階說完!”衛階侃侃而談,見蘇巧兒想要打斷自己,微笑著制止到,他是看破蘇巧兒的套路,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說到高門寒門之爭,正如巧兒姑娘所言,也許數年內,乃至數十年內,如今的高門還會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但是之後呢?”

    “如今我大晉處于內憂外患之中,北有匈奴,鮮卑,羯,氐,羌五胡虎視眈眈,前秦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南下;內有江浙孫恩,盧循,徐道覆作亂為患!”

    “所謂時勢造英雄,在這種內憂外患,更大的環境之中,寒門子弟從軍者衆,可以預見的是,不久的將來,會有大批寒門子弟因軍功卓絕而受朝廷冊封!”

    “槍杆子裏出政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敢問巧兒姑娘,屆時寒門子弟兵權在手,高門寒門之爭,孰高孰低?”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衛階可以大膽斷言,我大晉說了算的再不是朝堂之上的高門,而是兵權在握的寒門!”

    衛階最後的一句話猶如雷霆般落在衆人的心口之上,閣樓的幾人,包括蘇巧兒在內,盡皆變色,卻沒人出言反駁。

    如何反駁?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如今亂世,筆杆子怎麼鬥得過槍杆子?

    “巧兒姑娘可還有話說?諸位可還有話說?”

    衛階負手而立,氣勢逼人,一時間鋒芒畢露,衆人看著面前這張完美無瑕,略顯蒼白的臉龐,不由得都在心中升起一種感覺:“衛家將衛階逐出門戶,很有可能是一著最大的敗筆!”

    “說得好!”

    袁湛一聲暴喝,仿似此前壓在心中的憋屈盡數得到宣泄,率先鼓起掌來,王弘,檀道濟也緊跟著鼓掌叫好,連帶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其他人也跟著鼓掌。

    “公子見識不凡,高瞻遠矚,巧兒仿似在公子身上看到了安公的影子,令人歎服,巧兒收回之前說的話,此刻方覺得在座的只有王弘公子和袁湛公子眼光獨到,能識得真英雄,真名士!”蘇巧兒見大勢已去,也灑脫一笑,不再妄圖辯駁。

    “巧兒姑娘這句話正說到我心上,我王弘識人無數,叔寶兄此前指點江山的氣勢,除了安公,還真是無人可以比擬!”王弘也是站起身來,走到衛階身邊,親熱地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著說到。

    看著這個從烏衣巷中走出來的高門子弟,衛階心生好感之余又有所保留,這個王弘眼光獨到卻心機頗深,交往需謹慎。

    “哈哈,巧兒姑娘這是認輸了嗎?”只見諸葛長民興奮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蘇巧兒身邊,一臉熱切地說到。

    “巧兒輸的心服口服,今日就任憑衛階公子處置,衛階公子還可以提任何其他要求!”蘇巧兒舉袖掩面,羞赧一笑,如此神態不由得讓樓內諸人都是眼前一亮,此種風情,別有一番風味!

    雖然與自己沒半分關系,諸葛長民還是興奮得哇哇大叫起來,好似接下來要和蘇巧兒共度春宵的是他諸葛長民。

    “今日辯談,實難說與巧兒姑娘分出高低,就作打和論吧,皆大歡喜如何?”衛階微笑著說到,這個蘇巧兒來曆不明,他可不敢隨便招惹。

    “衛階公子莫非看不上巧兒?”蘇巧兒幽怨地瞥了一眼衛階,無聲地坐回案幾之後。

    “當然不是,巧兒姑娘莫誤會,衛階只是不想與所有建康城內的士子為敵!”衛階哈哈笑著說到。

    “如果巧兒姑娘願意,倒是可以替衛階釋疑一二!”

    “好吧,既然公子執意不肯垂憐巧兒,巧兒自不勉強,畢竟巧兒比起公子心中的煙姐姐,差距何止十萬八千裏,公子有何疑問不妨直言!”

    “敢問姑娘何以這麼快就知道在下被逐出衛家?”衛階目光灼灼地盯著蘇巧兒,語氣平靜地問到。

    王弘等人也都看向蘇巧兒,他們也在好奇,蘇巧兒的消息怎會比他們還要靈通!

    “淮月樓是什麼地方?風月場所,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什麼樣的消息傳不來?公子是個明白人,應當懂得!”蘇巧兒俯身撥了一下案幾上油燈的燈芯,擡首說到。

    “原來如此!”衛階能感覺到蘇巧兒那一瞬間眼神的閃爍,知道她說的有不實之處,也不說破,只是起身告辭。

    “時辰已晚,家中無人,在下告辭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4:57 PM

第二十七章:夜遇穆之

    “時辰已晚,家中無人,在下告辭了!”

    衛階起身告辭,袁湛自然跟他一起離開,王弘等人一夜都只充當陪客,也沒了呆下去的興致,也順勢起身告辭。

    “公子兄長衛噪將會出任新任樂屬軍統領,公子可否知曉?”就在衛階經過蘇巧兒身邊的時候,蘇巧兒壓低聲音說到。

    “日後若有迷茫之處,還望公子莫把巧兒視作外人,能來淮月樓與巧兒一訴衷腸!”

    衛階腳下一頓,微一點首後,便走出閣樓,卻見諸葛長民正等在閣樓下。

    “叔寶兄弟,剛剛沒看見我給你使眼色嗎?”

    諸葛長民一邊比之前更加熱情地挽起了衛階的手臂,一邊埋怨地問到,似是一點都不在意衛階如今的身份已是寒士。

    “你給我使眼色了嗎?我沒看到啊!”衛階故作愕然地反問到,之前他在拒絕和蘇巧兒共度春宵的時候,就已經留意到這個二世祖不停地給自己使眼色,只是不想理會,裝作沒看見罷了。

    “叔寶兄弟,你還記得不久前和你說過的五石散的事嗎?”諸葛長民回頭看了一眼袁湛,確認他已經刻意回避後,對著衛階低聲說到。

    “記得,怎麼了?”

    “你難道不知道整個建康的五石散都掌控在這淮月樓的手上嗎?而蘇巧兒就是淮月樓的老板!”諸葛長民不滿地說到。

    “咱們要想插手五石散的生意,剛才就是最好的機會!”

    衛階心中明白,再過幾年,建康城內的所有高門子弟都會臣服在五石散的淫威之下,掌控了五石散的生産和經營,就等于掌控了整個建康的高門,但是讓他去經營五石散的生意,卻是萬萬不肯的!

    “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隨軍出征,親眼見識到前秦將士的強悍,正面交鋒,我大晉將士難攖其鋒,五石散是什麼東西?它只會消磨大晉軍民的意志,如果我們在建康城內大做五石散的生意,等于間接幫助前秦大軍攻打大晉!”衛階不想再和諸葛長民糾纏這個問題,索性挑明了說。

    諸葛長民愕然看著衛階,心中卻罵開了:“裝什麼正經,別忘了,以前要搞五石散的也是你!”

    想想五石散帶來的豐厚收益,諸葛長民又耐著性子說到:“咱們不做,還是有其他人做,何必讓油水進了別人的口袋?”

    “別人是別人,人要先自律,再說了,退一萬步講,你覺得蘇巧兒真的能兌現諾言,和咱們分五石散這麼一大杯羮?”衛階有點不耐煩地甩開諸葛長民的胳膊,沈聲說道。

    “五石散的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嘿嘿,好,很好!你沒興趣了是吧,我再想別的辦法,哼!”諸葛長民見衛階決心已定,當下不再糾纏,拂袖氣呼呼地走了。

    “說得好,也做得對!我沒看錯你,叔寶兄弟!”袁湛快步上前,對著衛階就豎起了大拇指!

    “耳朵很好使嘛,你怎麼不留在淮月樓?就算無膽上馬,隔牆聽聽那一把浪聲也好啊!”此時二人已經走到了淮月樓外,袁湛明顯一直跟在後面豎著耳朵偷聽,衛階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當下調侃著說到。

    “你…”袁湛當即有點氣急,卻被衛階接下來的話問得忘記了發作。

    “你怎麼看蘇巧兒?臨走的時候她告訴我,我大哥衛噪即將統領樂屬軍,你覺得她告訴我這些是想說什麼?”

    “你大哥衛噪出任樂屬軍統領?那是好事啊!”袁湛不解地看向衛階,蘇巧兒難道不是只是想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嗎?

    “這一天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如今看來,雖然司馬道子父子被皇上貶到了揚州,但是其在朝堂之上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忽視,樂屬軍終歸還是被他留住了!”衛階一臉鄭重地說到。

    “有一件事還沒告訴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大哥衛噪,已經投向司馬道子那一邊了!”

    “什麼?”袁湛大驚之後又沈默下去,這也正常,否則何以這麼快就把衛階給逐出了衛家,這應該也是向司馬道子父子表忠心的一個手段吧。

    “荊州和揚州,是建康城的兩大門戶,司馬道子名義上是被貶了,實則還是實權派,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卷土重來!”衛階雖然知道司馬道子父子最終還是會站上曆史舞台,但是還是希望那個時間可以晚一點。

    對于司馬道子父子,袁湛心中是極為不喜的,只不過他為人木訥,不知道如何表達,當下只能一臉憂色地聽衛階分析。

    “走吧!”

    “去哪?”袁湛愕然地看向往朱雀橋方向走去的衛階。

    “烏衣巷謝家!我們不是說好的嗎?”衛階一把拽住袁湛,拉起就走。

    此時已是亥時,秦淮河上依舊燈火通明,只是過往的船只稀疏了不少,偶爾還能看見有文士裝扮之人立于橋頭,放聲高歌,唱的盡是些傷春悲秋之調,聽者唏噓。

    “我們還是來日再來拜訪吧?這個時辰,只怕安公都已經就寢了!”被衛階拖著急行的袁湛來到朱雀橋上後,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

    “大概也就九點多點吧?就睡了?”衛階愕然停下,想想還真有可能,畢竟謝安年紀大了。

    “我心存疑問,需要求解安公,我們去碰碰運氣吧!”

    “叔寶兄弟,你聽我說,這個時辰烏衣巷只怕早就戒嚴了,非謝王子弟或是皇室中人,根本進不了烏衣巷,咱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再弄出什麼事端,惹得安公不高興了!”

    眼見袁湛驢脾氣又犯了,就是不往前走,衛階輕嗤一聲說到:“安公怎會是如此拘泥之人?你怕的是另有其人吧?”

    “明日我們再來,如何?今日本就沒送拜帖,已是冒犯,再半夜前往,更是不敬了!”

    就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朱雀橋下一艘舫舟緩緩駛來,一個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布衣寒士的年輕人立于橋頭之上,正含笑看著橋上的二人。

    “兩位兄台可是有什麼爭執?在下京口劉穆之,願為二位調解一二!”

    說話間,這個叫劉穆之的就讓船夫將船靠在岸邊,快速地就爬上了朱雀橋,身手還頗為利索。

    “在下劉穆之,字道和,不知二位在此為何爭執?”

    劉穆之躬身行禮,文士範十足,衛階和袁湛二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好,爭執了嗎?沒有吧!只是討論了幾句而已,這人是真熱心,還是愛管閑事啊?

    “在下袁湛袁士深,見過劉兄!”袁湛首先行禮,不管人家因何而來,咱也不能失禮。

    “衛階衛叔寶!”衛階只覺得劉穆之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只好現行見禮。

    “穆之世居京口,今日方抵建康,秦淮風光慕名已久,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番,不曾想如此深夜時分還能遇見兩位兄台,真是緣分啊!”這個劉穆之談吐不凡,舉止優雅,一身布衣隨風謔謔,面對衛階袁湛這兩個看上去就是高門公子的人,絲毫不露怯色。

    “穆之見二位兄台氣宇軒昂,又在橋上爭執,便不請自來,望能調解一二,還望二位莫嫌穆之唐突!”

    劉穆之初到建康,顯然未曾聽過衛階和袁湛的名頭,只是一心想要替二人調解糾紛,衛階摸摸鼻子,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說到:“夜晚風涼,我們下橋再說吧!”

    “劉穆之,劉穆之!”

    衛階眼中一亮,心中不由得不感歎緣分使然,對于自己將要在曆史中扮演的角色更加迷茫了!

    “竟然會夜遇劉穆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0 PM

第二十八章:為將來計

    衛階體弱,朱雀橋上晚風吹在身上,絲絲涼意透體而過,只是衛階的內心此時卻是火熱的,就因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劉穆之。

    劉穆之,字道和,漢高祖劉邦的後人,也是日後輔佐劉裕稱帝建立南朝宋的關鍵人物之一,如今雖然是初到建康,只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但是在衛階看來,劉穆之的頭上已經自帶丞相級別的光環了。

    劉穆之性格開朗,喜歡交朋結友,在京口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只是寒門出身,難得高門賞識,揣著懷才不遇的憋屈來到了建康,想在建康謀得一方天地。

    “劉兄,我們剛是在討論這個時辰能否進去烏衣巷拜訪安公,並未有什麼爭執,不過倒是引來了劉兄,也算是好事一件!”想起了劉穆之的身份,衛階頓時有了拉攏之心,熱情地寒暄到。

    為了衛階自己也好,為了劉裕也罷,無論如何,這個劉穆之是一定要留在身邊的。

    “去烏衣巷拜訪安公?”衛階此言一出,劉穆之頓時意識到面前這兩位身份非凡,尋常人別說是這個時辰了,即便是平時,也難有拜訪謝安的念頭和機會吧。

    “衛階,衛叔寶…莫非這位仁兄就是蘭陵公衛嚾府上的二公子?”

    “正是在下!”衛階沒想到自己的名頭都傳到京口去了,當下呵呵笑著說到。

    “穆之早該想到的,像公子這樣生得白玉無瑕,如珠似寶的美男子,除了衛階衛公子,尚有何人?”劉穆之再次顯現出他善談的一面,說的衛階都快臉紅了。

    “不知道二位公子這麼晚還要拜訪安公,所為何事?如果信得過在下的話,不妨說出來參詳一下!”

    機會是給有准備的人的,劉穆之深明這個道理,作為寒門出身的他,一定要時刻准備著展現自己的才能,眼下這兩人都是有機會見到謝安的人,此等機會怎能錯過。

    衛階與袁湛對視一眼,心中都覺好笑,都說交淺言深,就算是自來熟,只怕也沒有剛認識就這麼熱情的吧?不怕過猶不及嗎?

    衛階心中一動,如果是貨真價實的劉穆之,以後自然是他這邊的人,是信得過的,借機考察試探一番,也無不可。當下將自己這幾日的遭遇還有心中的疑慮盡數告知,想聽聽這個日後會是劉裕私人助理加秘書的人會有何獨特的見解和看法。

    “這個蘇巧兒很有問題!”劉穆之沈思片刻,一開口便讓衛階眼中一亮,果然是個明白人。

    “這個蘇巧兒一定是哪一方勢力安插在建康城內的眼線,而且極有可能整個建康城都遍布著這個勢力的眼線網,甚至衛家之內,就有眼線!”

    衛階聞言微微點頭,眼前這個劉穆之應該貨真價實,非同名同姓之人,劉穆之說的正是他擔心的,這樣的一個眼線網遍布建康城,卻不知道屬于何方勢力,那就是一個不知何時爆炸的定時炸彈啊!

    袁湛聞言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雖然耿直木訥,但並不愚笨,此刻他也覺得這個蘇巧兒很有問題。

    “公子如果想要知道蘇巧兒背後的人是誰,其實不難,臨別之際,她已經有了幾分招攬之意!”劉穆之輕拍雙手,語態輕松地說到。

    衛階聞言苦笑,現在時局這麼亂,不是誰的船都可以上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舟覆人亡的結局,他怎敢大意,當下接著問到:“劉兄能否猜出一二?”

    劉穆之擰眉陷入沈思之中,半晌之後才肯定地說到:“荊州桓家!而且多半是桓玄私自安插在建康城內的眼線!”

    “劉兄何以如此肯定?”衛階眼前一亮,他雖有懷疑,卻不敢肯定,這個劉穆之為何能這麼肯定。

    “五石散!”

    “當年桓溫作亂,雖被鎮壓,其子桓玄卻一直妄圖秉承父親遺志,然則桓玄想要取代司馬王朝,最大的障礙將會是來自建康的高門,而五石散將是桓玄控制建康高門最狠也是最有效的一著妙招!”劉穆之越說思路越是清晰,眼神也跟著愈發明亮,落在衛階的眼中,這就是智慧的光芒。

    “有道理!”對于大晉的國情民情,還有一些宿怨,衛階自然沒有劉穆之那麼清楚,此刻聽劉穆之娓娓道來,不由得愈發佩服起來。

    “劉兄高見,不知道劉兄在建康城內可有落腳之處?”

    天色已晚,總不能一直呆在河邊徹夜長談,衛階都擔心自己這破身體會不會著涼感冒了,雖然如今已是初夏時分。

    “尚無落腳之處,本想徹夜泛舟,明日再尋住處的!”劉穆之坦然說到。

    “移駕衛階如今居住的別院如何?我三人來一個徹夜長談!”所謂貴在初交,情是老友濃,衛階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先入為主的機會。

    “兩位公子是我在建康認識的第一批朋友,徹夜長談,有何不可?請吧!”劉穆之也是爽朗之人,當下與舫舟艄公一番討價還價後結賬,跟著衛階袁湛就回了西大街的別院。

    一夜長談,幾乎都是衛階和袁湛在聽劉穆之在說,衛階發現,這個劉穆之簡直就是個全能,大到國家大事,南北形勢,小到世俗民情,各地風俗,再雜到書法音律撰文,是無不精通。

    天色漸明,袁湛起身告辭,他此時已在家中長輩的努力下出任中書黃門侍郎,要是錯過了點卯的時辰,是要挨板子的,一夜傾聽下來,他也是收獲頗豐,對于衛階和劉穆之的欽佩之情達到了頂點,直接在衛階的別院中簡單洗嗽後,便直接趕赴官衙了。

    “劉兄今後有何打算?”衛階想把劉穆之留在身邊,只等時機成熟,便推薦給劉裕,但是這種預知未來的事又不能明說,當下不露聲色地試探道。

    “唉,寒門子弟,能有何打算,只能見步行步了!”一夜未睡,劉穆之一臉疲乏,言語間竟然有幾分蕭索之意,大別與昨夜暢談時的意氣奮發。

    這大概就是劉穆之身上最大的缺陷了,對于未來充滿了迷茫而不自信,看來得想個辦法幫幫他才行,衛階一邊暗自想著,一邊開口說到:“不若留在別院,我二人也好做個伴,將來之事慢慢再做打算!”

    “公子願收留在下?”劉穆之臉上喜色一閃即逝,站了起來就要行禮。

    “你我之間,相見恨晚,貴乎知心,無需如此!”

    衛階不肯受禮,避讓之後接著說到:“如今我衛階也是一窮二白,還要想辦法填飽肚子呢!”

    劉穆之表面爽朗,熱情活絡,內心卻因為出身寒門,懷才不遇而變得自卑自憐,衛階心有所感,不便言明。

    才是有了,但是還需要一個強大的內心,才能為將來的宋武帝所用,好在時間還有很多,不急一時!

    劉穆之當下有點尷尬,他本想以門客的身份留下來,衛階言下之意,他還得和衛階一起出去賺錢養家,這種營營小利的瑣事,別說他願不願意了,他根本也就不會。

    “你不用擔心,事情我去做,你只要幫我一起想辦法便可!”衛階心中無語,怎麼一說到要賺錢養家,這裏的人怎麼都是這麼一副德性?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為將來計,這些,也就都忍了吧!

    說到賺錢,衛階當然不可能隨便就跑出去做些販夫走卒的營生,還得動動腦子想想才成,做些什麼才好呢?

    不由自主中,衛階最終就輕哼起來,他現在需要一些能放松心情,忘記憂愁的調調來調節一下。

    “公子你哼的這是什麼曲子?為何從未聽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2 PM

第二十九章:鷗鷺忘機

    “公子你哼的這是什麼曲子?為何穆之從未聽過!”衛階一邊洗嗽,一邊輕哼曲調,劉穆之聽在耳中,原本惆悵的心緒竟莫名得到舒緩,不禁大訝問到。

    “是公子自創還是失傳于世的名曲?”

    “啊?什麼?”

    衛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又哼了幾句才回過神來,他哼的這首曲子劉穆之怎麼可能會聽過,這是一首七弦琴的曲子:鷗鷺忘機,後世所作,現在都還沒出世!

    衛階自幼喜歡音樂,但凡好聽的音樂,不管是流行歌曲,還是民歌山謠,甚或古典名曲,他都有所涉獵,此刻下意識地便哼起了這首鷗鷺忘機。

    鷗鷺忘機是宋人劉志方所作,所謂“人能忘機,鳥即不動;人機一動,鳥即遠離。”此曲的意境就是要人莫動機心,心機不動,心境也會隨之豁然開朗,是一首引導人們展現真善美精神世界的曲子。

    “閑來無事,隨便哼哼的!”衛階洗嗽完畢,微笑著說到。

    “奇才啊,公子!”劉穆之兩眼冒光,略顯激動。

    “公子只是輕哼幾句,便能使人心神舒緩,忘掉憂愁煩心,意境之不凡,令人心歎!”

    衛階心中一動,將手中的方巾放好,開口問到:“劉兄擅長譜曲,不知可否憑衛階所哼之調來譜曲?”

    “當然可以,只是公子…”

    衛階趕忙打斷劉穆之的話,他知道劉穆之要問什麼,無非就是他為何能創卻不能寫之類,這種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還不如自己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

    “也許我確如劉兄一樣,擅長譜曲彈琴,只是不久前腦袋受過重創,如今不僅很多事不記得,就連以前最為得意的譜曲彈琴的能力也喪失殆盡了,只是腦海中還殘留一些譜曲的記憶!”

    劉穆之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衛階,面前這個“璧人”,也算是命運多舛了。

    “我想到了一個賺錢之方!”衛階深吸一口氣,如果這個想法能成,想必就不用再為以後的生計發愁了。

    “我們可以賣曲子!”

    劉穆之也是通透之人,聞言眼中一亮,說到:“確是可行之道,健康城內青樓林立,不乏撫琴賣藝的歌女,喜歡附庸風雅的公子哥更是數不勝數,公子如果能譜出幾首像之前哼的調子,想必能賺個盆滿缽滿!”

    “曲子盡力去想的話,應該能想起幾首,只是怎樣才能賣個好價錢?要是有人也像劉兄這樣聽到調子便能譜出來,那豈不是不值錢了?”衛階雖然覺得可行,但是細節之處還需斟酌。

    “公子杞人憂天呢!且不說這天下名士多如繁星,實則多為附庸風雅之輩,真正通音律者少,能聽懂,就已經算是不尋常了!”劉穆之頓時神采飛揚,搖頭晃腦,無比自信地說到。

    “公子莫不是以為穆之能聽音譜曲,天下之人便都能如此了?”

    “哈哈,劉兄莫怪,劉兄奇才,天下無倆!是衛階患得患失了!”衛階也是不由得好笑,真要這麼容易,個個都是音樂大家了,即便是像煙濛濛那樣琴技了得之人,只怕也只能據譜彈奏吧!

    “如今建康城內,人心浮躁,公子之前哼的那個曲調,只怕就會大受歡迎,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請公子將腦海中記憶的曲調完整地哼一遍!”

    衛階搖頭失笑,這個劉穆之,究竟是著急賺錢,還是心切證明自己?

    時辰還早,小娥也只是剛起來准備早飯,衛階索性就隨了劉穆之的意,二人就在別苑的小小院子裏忙活起來,一個哼唱,一個執筆記錄。

    然而衛階接連哼了三遍,劉穆之卻是一個音符也沒有記錄下來,只是在那皺眉發呆。

    “有什麼問題嗎?是我哼的太小聲了?”衛階看著依然空白的紙張,不由得心中一突,略顯緊張地問到。

    “不知為何,始終把握不到第一次聽公子哼唱時候的感覺了,無從落筆!”劉穆之微一搖頭,放下毫筆,歎聲說到。

    “不應該啊,之前只是隨便哼了幾句,現在可是將我能記得的都完整的哼出來了,怎麼反而會無從落筆了?”衛階皺眉苦思,低聲喃喃著。

    “我明白了,是心境,這首曲子要求心境淡然,你我二人如今心裏滿是銅臭的念頭,如何能成!”片刻之後衛階眼前一亮,想到了其中關鍵之所在。

    “什麼都不要想,靜下心來體會,我們再來!”

    衛階先是深吸一口氣,將急切賺錢的心思按捺下去,一邊感受著院中劃過的微風,一邊仔細聆聽著清晨時分獨有的鳥兒清鳴之聲,很快,衛階便進入了一種空靈的意境,心無旁騖。

    猶如清風拂面,平緩和諧的音調從衛階口中傳出,在院落中散落開去,劉穆之閉上雙眼,仔細聆聽,手中的毫筆跟隨者節奏勾勒出一個又一個音符。

    不知道何時,王氏已經起床,依門安靜聆聽,就連在廚房忙活的小娥與小松二人,也被衛階輕哼聲所吸引,小院之中,一人忘情哼唱,一人聽得如癡如醉,盲眼下筆,還有三人也是聽得忘我,都像是與這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小別苑融為了一體。

    不過短短的四五分鍾的時間,衛階已經將存于自己腦海中的鷗鷺忘機完整地哼了出來,而另一邊劉穆之也已經盡數記錄下來,轉化成了標准的七弦琴曲譜。

    王氏眼角濕潤,走到衛階身前,也不說話,只是執起衛階的手,老懷安慰地輕拍了幾下,她一直最為掛心的幼兒,終于再也不用她擔心了。

    “少爺,這首曲子好空靈!”

    小松雖是下人,以前卻沒少跟著衛階參與一些附庸風雅的聚會,對于這種古曲的鑒賞能力,只怕不在如今這個衛階之下。

    聞言,衛階劉穆之相視一笑,如今大功告成,當務之急,就是怎麼把這首曲子賣個好價錢了!

    “公子給這首曲子取個名字吧!”劉穆之遞過記錄下來的琴譜,充滿期待地說到。

    “就叫它‘忘機’吧!”衛階並不想竊取後人的成果,如今只是迫于生計,無可奈何,鷗鷺忘機別名就叫忘機。

    “忘機,忘機,好名字!”劉穆之大為贊賞地看了一眼衛階,不由得又歎了一聲。

    “如此好曲,卻偏偏要用來行些營營之事,可悲,可歎!”

    衛階心中也是無奈,清高沒飯吃,怎麼著也要活下去吧?當下沒好氣地說到:“不要傷春悲秋了,好好想想怎麼才能賣個好價錢吧?”

    “公子恕罪,這個方面對于穆之來說好比盲人摸象,幫不了你,不過我們可以去找個青樓了解一下先!”劉穆之先是一臉難色,而後跟著又是眼前一亮,衛階頓時懷疑他這個提議的居心。

    “劉兄莫不是想去見識下建康城內的風月吧?”衛階沒好氣地說到。

    “可別忘了,你我如今都是身無分文之人,話說回來,劉兄你身無分無,何來的底氣來建康城闖蕩?”

    “這個…穆之一向都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這不,初到建康便得遇公子!”劉穆之面色微紅,辯解到。

    “青樓?”

    衛階不有心中一動,琴譜想要賣個好價錢,首先得造勢,如何造勢?如今建康城內若說琴技了得的話,當屬有著秦淮第一美人之稱的煙濛濛了,若是能借煙濛濛之手彈奏此曲,只怕想不火都難吧?

    琴譜一火,自然便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再把建康城內對琴譜有興趣的青樓大亨,高門公子,都弄到一起,來個競價,價高者得,到時候還不真賺個盆滿缽滿?

    “我們去秦淮樓,拜訪我們的第一美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3 PM

第三十章:變賣為贈

    “我們去秦淮樓,拜訪我們的第一美人!”

    衛階說走便走,他相信煙濛濛這類奇女子,應該不會因為自己現在變成一介布衣寒士就不待見了,卻忘記了現在還是大早上,人家興許還沒起來呢!

    劉穆之看著衛階朝門口走去,都沒回過神來,之前提議去青樓,確有去見識一番的私心,所以衛階開口質疑他的居心,有種莫名的心虛,此刻見衛階不僅接納了他的提議,還要帶他去秦淮樓,當即愣在那了。

    秦淮樓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建康城內數一數二的青樓,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的棲居之地,天吶!這就要去拜見秦淮第一美人了嗎?

    “少爺,現在還是卯時…”

    身後傳來小松怯怯的聲音,衛階腳下一頓,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又回到了院子裏,對著小娥說到:“一會讓小松帶你去市集,買些好酒好菜回來,還沒替劉兄接風洗塵,正好一並慶賀一下!”

    要去秦淮樓拜訪,最好的時機當然是晚上,只是晚上人多,煙濛濛未必有暇分身,加上此去拜訪,是有正事要辦的,衛階決定下午前去。

    衛階還好,雖然也有些心急,但是還能耐住性子,劉穆之一想到下午便有可能要見到煙濛濛,便猶坐針氈,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午時,簡單用過午飯後便催促衛階動身。

    午間的秦淮河相比夜間來說,冷清了很多,兩岸之上鮮有行人往來,河間更是幾乎沒有舫船的影子,二人心急趕路,匆匆沿著西大街就直奔朱雀橋而去,沿途路過淮月樓都未曾駐足,很快秦淮樓就近在眼前了。

    “你倒是走啊!停下來幹什麼?”衛階一邊喘著氣,一邊對著身後停下的劉穆之輕嗤到。

    這個劉穆之,一路拉著他狂奔,都不曾歇過,害的他現在上氣不接下氣的,現在到地方了,反倒停下了。

    “這個距離,剛剛好!我要先在此感受一下濛濛小姐的氣息!”劉穆之先是一臉肅穆地看了不遠處的秦淮樓一眼,然後竟真的就閉上了雙眼,一副無比陶醉的神情。

    “死窮酸!”衛階暗罵一聲,要不是顧忌儀態,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他現在只想早點進秦淮樓,好歹有個凳子可以坐坐。

    “衛公子來了,可是來尋我們煙小姐的?”二人剛踏進秦淮樓,上次招呼衛階的婢女便走了上來,輕聲問到。

    “正是如此,有勞姑娘帶路了!”衛階還沒開口,劉穆之便上前一步,對著婢女就躬身行了一禮,文縐縐地說到。

    “這位公子客氣了!”

    文人雅士見得多了,但是對一個婢女酸成這樣的,還是頭一次見,婢女掩嘴一笑,領著二人就朝樓上走去。

    衛階也不說話,由著劉穆之自己發揮,心中卻在不停地盤算著一會見到煙濛濛後如何開口,煙濛濛畢竟性子淡漠,這種宣揚之事也許並不情願為之吧。

    “兩位公子稍等,奴婢這就去稟報!”

    “建康城就是建康城,秦淮樓就是秦淮樓,就連一個婢女,都是如此的風姿綽約,儀態萬千!”劉穆之看著婢女離去的背影,搖頭晃腦地說到。

    “只是個小姑娘,你哪看出來的風姿綽約,儀態萬千?”此刻沒人,衛階也無需顧及劉穆之的顔面,看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當下沒好氣地說到。

    “那是你沒去過京口,沒領教過京口青樓中那些姑娘婢女的強悍,唉,保證你去過一次,便會留下永生難以磨滅的陰影!”劉穆之不以為杵,輕歎一聲說到。

    “別說我沒提醒你,一會煙姑娘來了,你可不能這麼孟浪,口舌招尤,容易惹來煙姑娘反感的,別忘了我們這次來是有求于人的!”衛階鄭重提醒到。

    “誰人孟浪?又口舌招尤了?”就在衛階叮囑劉穆之的時候,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煙濛濛那一聽難忘的聲音傳了過來。

    “衛階公子數月未見,別來無恙?”

    “公子?”

    衛階沒想到,煙濛濛就這麼來到了自己身邊,不是從不與任何男子近身相見嗎?

    “說好的三米距離呢?此刻只怕一米距離也有限吧!”

    “說好的輕紗掩面,屏風相隔呢?就這麼明晃晃地站到我的明前了?”

    衛階此刻已經完全迷失了自己,這已經不是見沒見過的問題了,他從來也就沒想過一個女子可以美到這個地步,美到他已經無法形容,只覺得面前的煙濛濛,從發髻到隱于裙下的三寸金蓮,從五官到身段,從妝容到服飾,沒有一處不完美。

    而這所有的完美結合在一起,竟然沒有半分違和,只是造就了面前這樣一個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完美體!

    “公子並非第一次得見濛濛真容,何以還會如此失色?”煙濛濛的一句略感意外的話把衛階從迷失中驚醒過來,確是有點過于失態了!

    “縱然見過千遍萬遍,每一次得見濛濛小姐真容,衛階都會如此前那般迷失自我,渾然不知身在何處!”衛階感歎著說到,此話雖有敷衍成分,卻也不無真心,這樣驚若天人的女子,誰看見會不震驚?

    “原來公子口中的孟浪說的是自己呢…”煙濛濛掩嘴輕笑,頓時滿屋春色,然而讓人意外的是,衛階身後卻于此時傳來了嚎啕大哭之聲。

    “這位公子…”煙濛濛看向劉穆之,一臉愕然,衛階也是無言以對,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劉穆之自顧大哭不止,一邊哭還一邊猶如癲狂般喊到:“見到了,我劉穆之見到了!”

    衛階和煙濛濛都沈默下去,二人多少也能猜到點劉穆之為何如此失態,也許此情可憫,但是未免也過于癲狂了。

    劉穆之哭了足有一刻鍾的時間,待他漸漸止住哭聲,已是滿臉狼藉,煙濛濛看得不忍,喚來婢女帶著劉穆之下去洗臉了。

    “公子這個時辰來見濛濛,想必是有事要說吧?”

    劉穆之不在,衛階也變得自然多了,此刻聽到煙濛濛發問,從懷中拿出鷗鷺忘機的琴譜,遞到她的手上,和聲說到:“濛濛姑娘請過目!”

    煙濛濛一臉疑惑地接過,先是蠻不在意地瞥了一眼,結果這一瞥之下,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煙濛濛蓮步輕移,徑直就來到了擺著七弦古琴的案幾前,坐了下去,玉手輕撫,一陣舒緩而又輕快的琴聲傳了開來。

    “果然好琴技!”衛階知道此時煙濛濛已經完全被曲譜所吸引,也不打擾,只是精心傾聽,煙濛濛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鷗鷺忘機的曲譜,但是彈奏起來,卻是不失神韻,比衛階所哼唱的不知道要好聽多少倍。

    不知道何時,劉穆之也已經回到了雅間之中,此時的他情緒總算是穩定下來,獨自垂首坐在一處案幾前仔細聆聽。

    一曲奏罷,衛階劉穆之久久才起身鼓掌,煙濛濛面色微紅,拿著曲譜就走上前來,喜不自勝地說到:“此曲是公子所作嗎?真乃奇曲!”

    衛階心中暗叫不妙,此女高雅之處,比之建康城內所謂的高門子弟,不知勝過多少,要是知道自己譜曲是為了賣錢,只怕多少會心生鄙夷,不過事已至此,衛階也別無他途了。

    “衛公子知道濛濛姑娘琴技冠絕建康,故而不惜嘔心瀝血,譜出此曲,特來獻于姑娘,以表敬仰之意!”衛階剛要道明來意,卻被劉穆之搶先開口。

    “此等神曲竟是為濛濛所譜?”煙濛濛聞言眼前一亮,言語間更是喜不勝收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3 PM

第三十一章:色不自色

    煙濛濛愛不釋手地看著手中的曲譜,對于琴譜,她是情有獨鍾,無論是古時經典,還是當世大作,她無不精通,即便是有些失傳已久的古譜,她也略有珍藏。

    這曲鷗鷺忘機,雖然在她所會的曲譜中,算不上最為頂尖的,但是已是難得的佳作,曲譜中蘊含的空靈無爭的意境,就更是罕見了!即便不是最好,也是她的最愛了!

    “如此便多謝衛公子了!”

    衛階還能說什麼?他就不該帶劉穆之來,這小子至情至性,一忘情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哪怕待會離開秦淮樓之後就露宿街頭,他也是顧不上了。

    “沒有濛濛姑娘出神入化的琴技,此譜也就沒了任何意義!”事已至此,衛階也只能順勢討美人歡心了。

    “公子近日遭遇濛濛也有所耳聞,心中甚是替公子擔憂,如今得見公子,濛濛才略感心安!”無形之中,二人之間似是無限地拉近了距離,言語間多了幾分交心的默契感。

    “濛濛有一提議,不知公子可有興趣?”

    “濛濛姑娘但講無妨!”衛階做不到像劉穆之那樣,美色當前,便能忘記所有,此刻他已經在為日後的生計擔憂,言語間已經有些泄氣。

    煙濛濛深深地看了衛階一眼,露出會心一笑,朱唇輕啓:“公子此曲,必定會將秦淮樓的名聲推至另一高峰,濛濛不想獨攬此功,想聘用公子為秦淮樓的曲譜師,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衛階不由一怔,還有曲譜師這個行當?聞所未聞!劉穆之雖然號稱大江南北,無所不知,但是對于曲譜師這個職業也從來沒聽說過。

    想到煙濛濛此前那會心一笑,衛階頓時明白過來,想來煙濛濛已經從他之前的表現看出劉穆之說的不盡不實,再結合衛階當下的處境,已經猜出了他的來意,這個曲譜師的名頭只是在給衛階一個台階下罷了。

    “好個聰慧體貼的女人!”

    衛階心中感動,對于煙濛濛更是多了一分好感,當下也不推辭,說到:“衛階正苦于無事可做,如此正好!多謝濛濛姑娘!”

    “這忘機譜就算是公子為秦淮樓出的第一份力,譜雖無價,但是規矩則不能破,此譜就定價千貫,收于秦淮樓,日後兩位公子月錢十貫,平日無事可不用前來,若有琴師需要指導,需隨傳隨到,可有異議?”

    說到這裏,煙濛濛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劉穆之,有點難以啓齒地說到:“不過秦淮樓有過明言,樓內禁止大聲喧嘩,不知這位公子?”

    “沒問題,沒問題,穆之只是初見濛濛小姐,過于激動興奮,以致失態,絕沒有下次!”

    “等一下,濛濛姑娘,忘機曲譜既已贈予姑娘,自不可再收錢,衛階只有一個請求,可否預支半月工錢?”

    月前十貫,一貫是千文錢,已是不少,袁湛一個月俸祿只怕也才不過兩三貫吧?鷗鷺忘機的一千貫衛階是絕然不能再要了的。

    “那便多謝公子!”煙濛濛並不推辭,只是心中欣慰,笑著說到,對于衛階,不禁又多了幾分好奇。

    “你聽到了嗎?千貫!”迫在眉睫的生計問題已然解決,雖然有點出乎意料,但是尚算完美,離開秦淮樓後,衛階對著劉穆之抱怨地說的到。

    “要不是你橫生枝節,咱們現在就是腰纏千貫的富人了!”

    一番相處下來,劉穆之和衛階之間已經不再像昨日剛見面時那般客套生分,知道衛階這是在說笑,當下搖頭晃腦地說到:“錢財即便不是糞土,那也是身外之物,豈可為了區區千貫之財唐突了佳人。”

    “你難道就沒感覺到濛濛小姐對你的另眼相看嗎?她看見你時候那分驚喜可是瞞不過穆之的眼睛。”

    “若是穆之能的濛濛小姐另眼相看,縱使讓我肝腦塗地又如何?”

    “行了,別扯那些沒用的了!秦淮樓譜曲的工作還得落在你的身上,我頂多也就沒事的時候哼點小調給你聽聽,讓你找找靈感,秦淮樓是建康城內最為風雅之地,對于琴譜的要求只怕會很高,咱們收了錢,就要辦點實事!”

    一說到煙濛濛,她那驚若天人的容顔和氣質就浮現眼前,衛階不禁有點迷茫,如此美人,說沒有好感,不心生仰慕是不可能的,如今身在大晉朝已是不可改變的現實,盡力為自己謀取未來那是必然之事。

    若能與秦淮第一美人的煙濛濛能展開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再將其納入房中,那自然是一件極好的事,只是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活不過七年,衛階頓時一片惆悵,沒了心思。

    “叔寶你有心思?”劉穆之看似放蕩不羈,有點粗線條,實則心細如發,見衛階臉上落寞神色一閃即逝,當即問道。

    “我在心疼那被你隨口送出去的千貫錢!”衛階沒好氣地說到,他不是不信任劉穆之,只是他的憂慮,無法言明。

    劉穆之呵呵一聲,不再言語,他知道衛階並未說實話,也不在意,誰沒有些屬于自己的隱秘?他劉穆之,就可以事事對人言?

    “我們回去吧,再過一個時辰,只怕士深兄就要來尋我們了,今晚定要去烏衣巷拜訪安公!”衛階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不會和曆史掛鈎,但是若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身邊的幫手自然是越多越好,而靠山,自然也是越大越好。

    其實衛階的心中還有一個他不敢深思的念頭,如今是太元四年,他二十歲,史書中關于他逝世時的年齡有二十六歲,也有二十七歲,如果是二十六歲,那也就是太元十年,後世記載就是公元385年,而這一年,也是謝安去世的年頭,兩者之間是否有著聯系?

    讓衛階和劉穆之二人意外的是,如今時辰未到,袁湛竟已在別苑門口等著了,一見二人回來,袁湛便急切地走了過來,一手抓住一個。

    “快走,剛剛得到消息,安公今晚會去秦淮樓,這是拜訪安公最好的機會!”

    “什麼?”

    衛階與劉穆之二人相繼失色,這來回一趟可不容易,早知如此,不如留在秦淮樓了!

    “聽說安公多年的至交好友,支遁大師今晚也會去,你二人別再發呆了,趕緊隨我去,去晚了只怕就沒位置了!”見二人還在發呆,袁湛心急,拉著尚未進門的二人就往回走。

    “和尚也去青樓?”衛階一邊跟著袁湛的步伐,一遍奇怪地問到。

    “是即色宗創始人支公支遁大師嗎?”劉穆之則是一臉興奮地問到。

    “相傳支遁大師精通老莊之學,佛學造詣也是極深,若是能有幸聽支遁大師清談一番,實乃我等之大幸啊!”

    “你們還沒回答我,和尚也會逛青樓?聽你們說,這個支遁大師還是個得道高僧,怎麼會去秦淮樓這種地方?”衛階第一次問的時候,二人還當沒聽見,此刻再次問及,劉穆之與袁湛二人頓時沒好氣地搖頭。

    “叔寶你難道連即色宗支遁大師的名頭都忘記了嗎?”袁湛搖頭之余,對于衛階的失憶又頗感無奈,這不該記得可以不記得,但是也不能全忘吧。

    “即色宗講的是色不自色,故雖色而非色!又豈會避忌區區青樓?”劉穆之則是一臉仰慕地跟著說到。

    “般若學六家七宗,穆之最為推崇的便是支遁大師的即色宗了!”

    衛階才不信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一套,美人當前,難道真的就真的只是一副臭皮囊?心中惹不起半分漣漪?

    “那就去秦淮樓拜訪安公吧,順便見識一下這位色不自色的大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4 PM

第三十二章:醉人琴音

    三人回到秦淮樓的時候,袁湛還好,眼前這一幕擁擠熱鬧的場景在他的預料之中,而衛階和劉穆之則是一臉懵逼了,這樣急走一個來回,時間也不過過去大半個時辰,之前還是冷冷清清,這會兒已是人頭攢動!

    “兩位公子回來了,小姐已著我收拾了一處房間,作為兩位公子日後在秦淮樓的盤桓教習之所!”

    衛階心中好奇,怎麼每次他來都是這個婢女引路,現在和人家也算是同事了,當下微笑著問到:“姐姐貴姓?日後還請姐姐多多照拂!”

    “公子客氣了,小婢菲菲,是小姐的貼身丫頭,凡是小姐的客人都由小婢引路!”菲菲微笑著說到,衛階人帥嘴甜,對于這種小丫頭,極具殺傷力。

    “菲菲姑娘可知安公與支公何時到?”

    來到這間以後就屬于他和劉穆之的辦公室後,衛階一邊問著菲菲,一邊四處打量,房間不是很大,前後各擺放了一個稍大的案幾,上面擺放著當下最為流行的七弦琴,和二十一弦的古箏,琴和古箏看上去都不是尋常的大街貨。

    房間的中間稀稀拉拉而又整齊地擺放了幾個應該是給秦淮樓琴師們聽課學琴坐的案幾,不大的房間由此也變得略顯擁擠。

    “尚有一個時辰,秦淮樓房間有限,這裏擠了一點,還請兩位公子見諒,小姐說日後會給二位公子更換一個大點的房間!”

    菲菲又再簡單交代幾句後,便匆匆離開,想必今晚是閑不下來了。

    “你們這是?”袁湛看著房間內的擺設,心中猜到幾分,好奇地問道。

    “以後我和叔寶就是秦淮樓的人了!”劉穆之昂首說到,底氣十足,仿佛在秦淮樓工作比在身處朝堂還更有面子。

    眼看著即將就能再次見到謝安,上次馬車之上,衛階沒有把握住機會,心想這一次一定要好好表現,爭取博得謝安的好感和賞識,當下沒有心情聽劉穆之在那吹噓賣弄,沒好氣地說到:“還是省點口水吧,一會來的可是安公還有你們心中的偶像大師支公,屆時好好表現,爭取能有一飛衝天的機會!”

    正事要緊,當下劉穆之和袁湛二人都隨便找個案幾坐了下來,三人都是各懷心思,沒了說話的興趣,一時間房間之內沈默下去。

    心有牽掛,時間也過得慢了許多,就在三人等得心焦的時候,樓下大廳傳來了歡呼之聲,三人幾乎是同時擡腿朝門口走去。

    推開房門一看,只見謝安和一個得道高僧模樣的老和尚在人群的簇擁之下走了進來,而大廳裏以及樓上雅間裏聞訊趕出來的人都鼓起掌來,一時間掌聲如雷,可見謝安在建康城內的人氣威望之高。

    “籲,終于來了!”衛階按捺住患得患失的心情,沒有冒失地就上去拜訪,謝安此來肯定有所安排,還是等等再看。

    “老夫年事已高,久未活動,只覺得身子骨都僵硬了不少,今日得支遁大師造訪,便相約前來秦淮樓聽聽煙濛濛小姐的琴音,諸位不必拘束,各自瀟灑吧!”

    謝安剛一開口,便又惹來一陣歡呼和掌聲,而謝安和支遁二人也拾級而上,朝樓上雅間走去。

    “謝鯤居然也來了!”看著跟在二人身後的謝鯤,衛階皺眉說到。

    袁湛是知道二人有過衝突的,當下也有些當心,不知道這個謝鯤一會會不會壞事,惴惴說到:“安公在此,謝鯤該不敢放肆吧!?”

    只是說話間,袁湛的明顯是底氣不足,謝鯤畢竟是謝家子弟,更是謝家年輕一輩中謝安最看得上眼的一個。

    謝安剛剛踏上二樓,二樓正中的雅間內便響起了煙濛濛那獨有的七弦琴聲,衛階聽在耳中,不禁一怔,竟是他下午才送過來的鷗鷺忘機。

    琴音剛一響起,秦淮樓內頓時鴉雀無聲,而謝安支遁等人也是就地駐足,靜心傾聽,謝安在傾聽之余,竟然隨著音符律動,閉目輕拍手掌,一副忘乎所以的模樣。

    “恭喜濛濛小姐,新作佳曲,此曲聽之令人忘憂,仿佛置身大海之濱,看海鷗周身起舞,意境空靈之處,令人感歎,真乃神曲也!”一曲奏罷,謝安情不自禁鼓掌,不吝贊美之詞。

    “安公,支公請進!”房內煙濛濛的聲音也猶如天籟般傳出,支遁大師此刻方才回過神來。

    “許久不見,不曾想姑娘不僅琴技更勝從前,更譜出如此空靈神曲,老和尚我真是受益匪淺啊!”

    “大師客氣了,詞曲並非濛濛所作,乃是秦淮樓新聘的譜曲師衛階衛公子新作,此番濛濛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說話間,煙濛濛已然來到房門邊,替謝安和支遁打開房門,引二人進去,卻未招呼謝鯤,謝鯤立于房門之外,一時間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最終留在了門外。

    “叔寶你看,就連謝鯤,濛濛小姐也完全不放在眼內,還說她對你不是另眼相看?如今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只怕僅次于安公了!”劉穆之看著守在門口的謝鯤,笑著說到。

    煙濛濛的房間內琴音再次響起,此時無論是樓上雅間,還是樓下大廳之內的客人,都停止了一切消遣,只是傾聽她的琴音,平日裏謝安不來,一個月時間也難得聽到一次,今天算是趕上了,只怕沒個三五首曲子,是停不下來的。

    “難道他們來秦淮樓就為了聽幾首曲子?”衛階皺眉問到,煙濛濛琴音好聽,但是此刻他卻無心欣賞,只是他的問題卻沒人出聲回答。

    衛階一看,頓時無語,不說劉穆之了,就連袁湛,都已經聽得魂不知處,完全陶醉其中了,再看看樓上樓下,包括立于煙濛濛房間門口的謝鯤,無一不是屏住呼吸,聽的醉了!

    當下只能暗歎一口氣,耐住性子,也靜心傾聽起來,琴音入耳,由耳入心,衛階仿似進入夢境之中,而煙濛濛撫琴的畫面也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沒有屏風遮掩,沒有輕紗拂面,那張微冷中帶著神聖的完美容顔被一個個音符勾勒而出,衛階不由自主地就朝著美人走去,白潔無暇的手掌伸出,細長的手指輕撫在美人的面龐之上。

    “噹”的一聲,終皆愕然,盡數驚醒過來,煙濛濛竟然曲中破音,這是從未有過的事,當下所有人都翹首相望,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濛濛失態了!菲菲,取我的古箏來!”此刻煙濛濛的房間內,她面色微紅,對著謝安和支遁歉聲說到。

    衛階心中一突:“難道剛才自己腦海中的畫面並非完全是臆想?否則何以煙濛濛會在自己手指拂面的時候撫斷琴弦?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自己腦中的天書在作祟,煙濛濛的琴技已臻至天人合一的境界,她的琴音已經能與自己神魂想通。”

    很快,煙濛濛的古箏便被取了過來,只是在撫琴試音的時候,卻再沒了平時的水准,煙濛濛歎了一口氣,輕聲說到:“安公支公抱歉了,濛濛今日乏了,來日再為二位撫琴如何?”

    “不妨事,能聽到小姐此前一曲忘機,已是不虛此行,今日便到此為止吧!”雖然煙濛濛已然難以為繼,支遁大師還是心滿意足地說到,而謝安則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沒有說話。

    “濛濛,你說忘機是衛階所作?”片刻之後,謝安開口問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5 PM

第三十三章:反骨之患

    “濛濛,你說忘機琴譜是衛階所作?”

    聽到衛階的名字,煙濛濛不由得又是俏臉一陣微紅,垂首低聲“嚶”了一聲,她不明白為何自己在彈琴之時,腦海中會浮現衛階的面容身形,更氣惱的是,他居然還敢伸手…

    “蘭陵公衛嚾家的公子嗎?”

    支遁對著煙濛濛問到,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接著說到:“我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才情學識尚佳,可惜就是有口吃之症,還是一副短命之相!”

    “什麼?”煙濛濛不禁掩嘴驚呼出聲,難以相信,衛階雖然看上去體虛,但也不似短命之人啊。

    謝安微微搖頭說到:“衛階口吃之症早已痊愈,面相更是大異從前,不若有機會的話,大師與我同去,再去看一番如何?”

    “衛公子當下正在秦淮樓,就在西廂教習房內!”煙濛濛連帶憂色,語氣有點急促地說到,而這幾乎從未在煙濛濛身上出現過得失態也引來了謝安若有所思的眼神。

    “同去?”支遁站起身來,對著謝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煙濛濛既然身體不適,不能再撫琴奏樂,秦淮樓內衆人也都各行其樂,不再期待,衛階等人也回到了房間之中,商量著何時去拜訪謝安比較妥當。

    “不若現在就去?這裏不是烏衣巷,沒人阻撓,想必安公不會據我們于門外的!”袁湛最為心急,先行開口提議到。

    “不妥,安公性子風流不羈,此刻只怕與支遁大師還有濛濛小姐相談甚歡,這便去打擾,有失我等名士風範!”劉穆之斟酌片刻,開口反對到。

    “什麼名士風範?名士風範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和士深兄都很反感這種有的沒的東西!”衛階現在最看不得的就是劉穆之動不動就冒出一股窮酸勁,劉穆之剛已開口,他就出言譏諷到。

    “衛階公子在裏面嗎?”就在三人相持不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謝鯤的聲音,語氣中難掩嫉恨之意。

    “安公,支公來訪!”

    房內三人面面相覷,劉穆之最先反應過來,直接衝到門前,以他自認最優雅的姿勢打開房門,依門行禮到:“恭迎安公支公!”

    衛階和袁湛也是趕緊起身行李,謝安和支遁踱步走進房內,示意三人無需拘禮,

    “衛小哥似有話要說?”剛一坐下,支遁便看著衛階,笑眯眯地說到。

    “支公慧眼,衛階確是心有疑惑,想要征詢安公意見。”雖然坐在房內的這兩人都是在建康城內的威望如日中天之刃,衛階卻並沒有很多顧慮,開門見山地說到。

    “但講無妨!”謝安微一示意,挨著支遁就坐了下來,渾然沒有大晉第一實權人的架子。

    “司馬道子父子擾亂朝綱,安公好不容易將其逐出建康,何以又坐視樂屬軍的軍權落入我大哥衛噪之手,想必安公心中應該清楚,繼我爺爺父親離世,衛噪已然投向司馬道子父子一邊!”衛階看著謝安的眼睛,不解地問到。

    謝安與支遁相視一笑,接著說到:“老夫在朝堂之上能立足說話,是因為得當今皇上倚重,而司馬皇朝卻並非只有皇上一人,司馬道子得太後撐腰,想要根除,並不現實,老夫費盡心機想要將司馬道子從皇上身邊掃除,最終雖然成功,卻也必須有所妥協,而這妥協的代價,就是樂屬軍的軍權。”

    “我本以為小階無意朝堂之事,本想與你結為忘年之交,不曾想你對于大晉國事也甚為關注,老夫有話直說,這幾日經老夫反複推敲,小階之面相與大晉國運相衝,呈此消彼長之勢,日後若小階得勢,我大晉危矣!”

    聽到這裏衛階已是目瞪口呆,沒想到謝安會對自己有了如此深的防備之心,謝安微一頓後,接著說到:“當然,只要小階能保證不參與到國事之中,謝安定能保你一世無憂!”

    不僅衛階無言以對,就連袁湛和劉穆之也是面面相覷,接不上話,對于謝安的眼光,上至朝堂,下到販夫走卒,就沒有人會懷疑的。

    房內只有衛階自己心中最清楚謝安的眼光是如何的毒辣,他確實有著招攬扶植劉裕,取大晉朝而代之的念頭,只不過這是曆史使然,他衛階只是順勢而為,以圖自保罷了,如今卻被謝安無情看破!

    支遁眼見房內氣氛有些尷尬,當下輕拍衛階的手背,和聲說到:“安公之言,衛小哥不必過于在意,安公一心為大晉,只要小哥依安公所言,不入仕途,便無大礙!”

    衛階苦笑一聲,看了支遁一眼,想做最後的努力,對著謝安又說到:“安公法眼,無人敢質疑反駁,只是衛階一心想要秉承爺爺父親的遺志,為大晉效力,安公一席話便將衛階置于死路,何其不公?”

    謝安站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歎聲說到:“如今我大晉內憂外患,再禁不起折騰,而我謝安觀人,從未走眼,這個險,謝安冒不得,大晉更是冒不得!”

    “就這樣吧,小階如今既已在秦淮樓謀得曲譜師之職,就在秦淮樓風花雪月一番,極盡風流,又何嘗不是人間美事?”

    “而且,據老夫觀察,濛濛小姐對于小階不無好感,若能把握機會,攜美同行,人生之路,還有何憾?”

    以謝安的地位以及他和煙濛濛之間的關系。這最後一句話等同于是把煙濛濛許配給他衛階了,同時也是徹底地堵住了衛階的仕途。

    話已至此,衛階還有何話可說?除了隱忍,還能說什麼,做什麼?

    “如此衛階便謹遵安公的意思!對了,衛階還有一事需要呈稟安公,襄陽太守朱序將軍…”

    “襄陽之事,我已知曉,原本這就是我和朱序將軍謀劃已久之事!”衛階話未說完便被謝安出言打斷,而衛階就再也無話可說,對于謝安的眼光還有對大局的統籌愈發的敬畏。

    “既然早有派朱序去前秦臥底的安排,那衛嚾衛恒豈不就等于是枉死了?”衛階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惱怒。

    謝安支遁並未久留,又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教習房,二人走後,劉穆之和袁湛看著一臉失落的衛階,都不知道如何安慰。

    這等于是被判了死刑了,還怎麼安慰?

    “我沒事,不用替我擔心!”倒是衛階先開口了,他想通了,既然謝安這顆大樹靠不上,那便不靠,原本想著依靠謝家就只是權宜之計不是?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隱忍,然後伺機而動,畢竟最終最粗的大腿是劉裕,還有拓跋珪!

    “沒事就好,安公說的也對,若能真的與濛濛小姐攜手一生,豈不比仕途傾軋來得更好?”袁湛接話安慰到。

    劉穆之則是一臉惆悵,沒有心情說話,原本以為今晚不僅能聽到支遁大師清談,運氣好點還能得到謝安的賞識,結果,他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就已經人走茶涼了!

    “大師怎麼看?”

    回到煙濛濛的房間後,煙濛濛不知為何不在,房內空無一人,謝安面色不佳,對著支遁問到。

    “面相確是大變,此子來日成就已然看不清,腦後反骨更是無故凸顯,安公憂慮不無道理,只是何以面相突變,更生出反骨?”支遁百思不得其解,面相天生,後天自變那是聞所未聞。

    “興許這一切禍源都源自我謝家!”

    數月之前,衛階與謝鯤衝突,衝突之後不僅口吃之症得以痊愈,面相也隨之改變,腦後更是反骨凸起,曆經數月,不消反長,想到這裏,謝安自覺謝家難辭其咎。

    “老夫尚有幾年活頭,屆時若此子反骨尚在,只能帶他一同離開這個亂世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6 PM

第三十四章:關鍵人物

    秦淮河畔,朱雀橋上,此時正是一天裏最為熱鬧的時刻,只是衛階三人顯然已經無心體會,相比于來時的急切,此時三人的步伐顯得極為沈重,若再讓衛階得知謝安已有了在壽終正寢之時帶他一起離開人世的念頭,只怕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許當今皇帝判一個人死刑,謝安還能挽救回來,若是謝安判了一個人死刑,那這個人就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衛階神情落寞,心不在焉,袁湛看到于心不忍,開口說到:“叔寶你不是說你看開了嗎?為何還是此等神情?如今我不知多羨慕你,你往後的生活才是我最渴望的!”

    衛階時有苦自知,他如今所處的這個年代可以說是中國曆史上最為動蕩的一個年代,他何嘗願意去趟這渾水?只是真的就此平庸下去而沒有轉機的話,當命運審判那一刻來臨,他是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的。

    “我沒事,只是連累了你們,對不住了!”

    原本指著這次見到安公,能讓袁湛的仕途明朗開闊一些,而以劉穆之的才學,也定能得到謝安的賞識,只是現如今都是無功而返,衛階只能說聲抱歉了。

    “說出來不怕二位笑話,我劉穆之雖然急切表現自己,但是也是有原則,有要求的,非明主而不侍,如今的大晉,雖有謝家扶持,但是安公畢竟年事已高,尚能撐幾年都是未知之數,一旦安公去了,大晉也就完了,穆之早沒了替大晉賣命的念頭!”劉穆之看著秦淮河上影影綽綽的畫舫,難得的一臉鄭重。

    “所以說叔寶也不必掛心安公之言,來日安公一去,屆時就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穆之甚至覺得,以安公的眼光,興許日後大晉要是完了,取而代之的說不定就是叔寶兄弟呢!”

    衛階和袁湛二人同時駭然看向劉穆之,心中的驚駭之處自然是不同的,衛階是在震驚劉穆之的遠識,事實確如他所說,謝安死後沒幾年,大晉就完了,只是取而代之的不是他衛階,而是劉裕,至于此事會不會和自己有關,目前還不得而知。

    而袁湛,則完全是驚駭于劉穆之的大逆不道,雖然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是此時周圍的人比白天還要多,劉穆之就敢堂而皇之地說這樣的話,當即看了一下周圍,示意劉穆之噤聲!

    “穆之所言,沒有道理?”劉穆之輕嗤一聲,渾然沒把袁湛的提醒放在心上。

    就在二人幾欲爭執的時候,幾個勁裝打扮,帶著鬥笠的人影從三人身邊風一樣掠過,衛階注意到這幾個人的衣袍鼓起,像是藏著長劍之類的兵器,而他們掠往的方向,正是秦淮樓!

    衛階心中一突,這幾個人是刺客,而刺殺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此時還在秦淮樓內的謝安,而謝安的身邊只有支遁大師和謝鯤二人,並無任何隨從護衛。

    想到這裏,衛階頓時心跳加速,要去示警嗎?他感覺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以他對謝安本人的尊重,他應該去提醒的,但是一想到此前謝安的那番話,他的腳步又停了下來,他猶豫了!

    “要是謝安此時死了,就沒有人阻止約束我的計劃了!”

    衛階尚在心裏掙紮,那幾道人影已經竄進了秦淮樓內,很快便傳出了人群慌亂的驚叫聲。

    “有刺客!”

    “安公還在樓上,快擋住刺客!”

    聽聲音應該是有人自發要擋住刺客,保護謝安。

    此時袁湛和劉穆之也停止了爭論,愕然看向秦淮樓,袁湛第一時間就朝秦淮樓衝去,劉穆之則是和衛階一樣,剛邁出步子便停了下來,二人對視一眼,都是緊張得心怦怦直跳,既害怕,心中又似期待什麼。

    只聽“砰砰”幾聲響,幾道人影從秦淮樓的二樓飛了出來,摔在大街之上,眼看著是不能動彈了,支遁大師的身影出現在破窗之處,銳利的眼神在夜幕之中顯得格外明亮。

    這個支遁,不僅是個高僧,還是個高手!

    衛階心中那隱隱約約的一點期待也隨著這幾道身影落地而徹底破滅了,心中卻是暗籲了一口氣,心境也通透了不少。

    劉穆之臉上失望之色一閃即逝,看來,還要再等幾年了!

    “你們怎麼回事?怎麼不去保護安公?”袁湛又是小跑回來,對著二人埋怨到。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衛階瞥了一眼袁湛,輕描淡寫地說到。

    “安公既能不帶護衛出行,自有憑恃,再說了,我和道和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去了又有何用?”

    袁湛微一愣神,想想也是,衛階和劉穆之和他不一樣,他從小還練過幾下把式,年幼時也曾在軍營中生活過一段時間。

    “散了吧,各回各家,日後再聚,今天到此為止!”

    衛階和劉穆之告別袁湛後,回了西大街的別苑之中,母親王氏,還有小松小娥都已休息,他本想直接回房休息,卻見劉穆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當下皺眉問到:“有話要說?”

    “叔寶是否真有問鼎天下之心?”劉穆之猛一咬牙,開口說到。

    “若叔寶正有此意,穆之願盡心輔佐!”

    “你說什麼呢?你以為要問鼎天下,動動嘴皮子,哼幾首調子就行?”衛階頓時啼笑皆非地說到。

    “叔寶不是還有數萬衛家軍嗎?相信叔寶在衛家軍中,早就確立威望了吧!”劉穆之充滿期待地繼續說到。

    “安公雖然迂腐,但是看人卻從未看錯,叔寶日後定是大晉覆亡的關鍵人物!”

    衛階此時很想告訴他,真龍天子另有其人,而劉穆之這個真正的真龍天子之間確實關系匪淺,但是一想到時機尚未成熟,當即鄭重問到:“穆之信我?”

    “當然!”劉穆之目光灼灼地看著衛階,肯定地說到。

    “自打第一眼看見叔寶,就知道叔寶非尋常之輩,你我雖昨日才相識,卻猶如多年老友,相逢恨晚,穆之有一種預感,叔寶日後當是穆之的指路明燈!”

    “信我就好,我知道你有經天緯地之才,我也可以肯定日後你定能才盡其用,只是當下尚需隱忍,咱們權且就在秦淮樓,撫琴逗趣,過一段日後想過都難的瀟灑時光!”衛階拍了拍劉穆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到。

    事情的發展已經不是有點出乎意料了,送走劉穆之後,獨自回房的衛階心中感慨,他一心想交好謝安,卻不曾想惹來謝安的忌諱,以後只怕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混跡青樓了。

    讓衛階心中寬慰的是,此前雖然數月時間他都沒有再主動參悟過天書,但是不知不覺間卻也在不停地領悟著,之前在秦淮樓聽了煙濛濛一曲忘機,更是直接進入了天書人字卷中的入夢的境界。

    “難道說煙濛濛的琴音能助我參悟天書?”

    衛階一邊想著,一邊在腦海中調出天書人字卷,現在移居別苑,環境清幽了很多,對于未來,一時間又沒了指望和打算,他反倒有了閑心和時間可以盡情參悟天書了。

    很快,衛階便進入到了半睡半醒的狀態,相比之前,周身散發的鴻蒙之氣更加濃郁了,不僅僅是衛階的身形,就連他坐在身下的床榻,還有整個房間,都陷入了一片朦朧之中。

    清晨的山風有點微涼,衛階立在小石橋的橋頭,橋下清澈溪流中不時有魚兒浮出水面,來呼吸清晨新鮮的空氣,石橋盡頭,是錯落有致,為數不多的十幾間小屋,眼前的這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再一次回到了他長大的地方。

    頭發花白,面容慈祥,卻又身形岣嶁,那是他最親最愛的外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7 PM

第三十五章:夢中團聚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境,都是虛假的,衛階還是忍不住眼中的熱淚,他真的很感謝周公,起碼,他在夢中,還能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小傑子,是你嗎?”

    讓衛階意外的是,這一次,橋頭的外婆竟然開口說話了!

    “外婆!”

    衛階頓時撲了上去,抱住外婆瘦削的肩膀,感受著那很久都沒感受到的溫馨。

    “這不是真的吧?小傑子,你怎麼穿這樣的衣服?難道說外婆已經死了,我們在地府團聚了嗎?”

    外婆的話頓時讓衛階一愣,這話說得,這不像是夢啊,更像是真的,當下不由得松開外婆的肩膀,陷入了沈思之中。

    “難道說這不是我的夢,是外婆的夢?我竟然跨時空進入了外婆的夢境?”

    “說話啊,小傑子,這裏是不是地府?沒想到地府還真的存在啊,自從你手術失敗,死了之後,外婆也禁不住打擊,變成了植物人,眼看著就要咽下最後一口氣了,我唯一的心願就是再能見你一面,便想著再臨死之前再做場夢,在夢中能再看一眼我的小傑子!”

    “沒想到,外婆夢沒做成,卻直接到了地府,和小傑子團聚了!”

    說到這裏,外婆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真的是在外婆的夢裏,衛階心中高興之余,卻又悲傷不已,因為這很可能是外婆最後一場夢了,也就是說,這是他和外婆最後一次見面!

    “外婆,你聽我說,這裏不是地府,這就是你的夢,不過這個夢是真實的,我不僅沒死,我還能進到你的夢裏,和你團聚!”

    “你沒死?外婆親眼看著你斷氣的啊,話都沒給外婆留下一句!”外婆頓時愣住了,衛階說的她沒聽明白。

    “真的,外婆,我沒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靈魂穿越到了晉朝,現在附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我在晉朝活了過來!”衛階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希望外婆能接受,能相信了。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那你在那邊好嗎?”外婆顯然沒有想那麼多,還有比自己的外孫沒死更值得高興的事嗎?

    “我很好,外婆,我現在是一個大將軍的孫子,在家裏是個少爺,無憂無慮,每天除了吃,就是玩!”衛階把外婆眼角的眼淚,用袖角輕輕擦掉,微笑著說到。

    “真的嗎?”外婆眼前一亮,老懷安慰地說到。

    “你原本就該是富家少爺,只是跟著外婆吃了這麼多年苦,外婆對不起你,不過現在好了,外婆總算是放心了,死也能瞑目了!”

    “外婆你可千萬不能死,以後我們還要天天晚上在夢裏團聚的!”衛階跪在地上,抱住了外婆的雙膝,頓時又悲傷起來,沒想到第一次入夢,很有可能也就變成了最後一次。

    外婆微微搖頭,一邊輕摸著衛階的額頭,一邊心滿意足地說到:“外婆熬不住了,如今心願已了,是時候走了!”

    “小傑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在哪裏,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外婆走了!”

    “知道了外婆!外婆走好!”

    衛階睜開雙眼,衣襟處早已被淚水打濕,他知道,剛剛那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夢,而是真的在夢裏和外婆團聚了,只是外婆,也真的沒了!

    衛階只覺得頭顱變得異常沈重,渾然發軟無力,一陣頭暈目眩,就這樣昏睡了過去!

    “叔寶,叔寶!”

    “起床了,已是晌午時分了!”

    衛階有點困難地睜開雙眼,此時他還是頭痛欲裂,只是勉強還能忍受,門外劉穆之不停的催促叫門聲讓他有點煩躁。

    “怎麼頭會這麼痛?身體還變得比平時還要虛弱了很多,難道這是入夢的後遺症?”衛階一邊想著,一邊掙紮著起身,給劉穆之開門。

    “你怎麼了叔寶,生病了嗎?為何臉色如此之差?”劉穆之乍一看衛階的臉色,嚇了一大跳,昨晚還是好好的,怎麼睡了一覺臉色就蒼白得像個死人了。

    “有嗎?”

    衛階不由得拿起桌上的銅鏡看了一下,也被自己的臉色嚇了一大跳,這也白的太嚇人了吧,像抹了一層石灰似的,看來入夢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代價太大了,再來幾次只怕都不用等什麼六年七年了,直接就可以嗝屁了!

    “還是請個大夫看一下吧,興許是昨夜受了風寒了,加上心有郁結,臉色才會如此之差的!”劉穆之一臉擔心地提議分析到。

    “不用,休息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大夫還是少看為妙,沒問題都能給你看出問題來!”衛階頓時搖頭否決,不是怕看大夫,是怕大夫給他弄一些莫名其妙的中藥喝,那就遭罪了。

    “你這樣讓夫人看見了,她會擔心的,到時候少不了要說你一頓,以後只怕天黑後都不讓你出門了!”劉穆之也不堅持,只是有點擔心地說到。

    “不出門便不出門,在家修身養性,韜光養晦,有何不可?”衛階看了一眼劉穆之,知道這家夥又在惦記著晚上去秦淮樓快活,故意一本正經地說到。

    “話雖如此,只是…”

    劉穆之還要說話,見衛階遞過一個錢袋,不由得一愣,沒再說下去。

    “給你,這幾日你便自己去秦淮樓吧,如今雖然咱們在秦淮樓都是有身份的人,一則也要盡到教輔琴師琴藝的職責,另外飲酒費用什麼的咱們還是得付訖,不可占人便宜!”

    衛階遞過錢袋,裏面有兩貫錢,昨日預支了五貫,留下兩貫作為家用,自己留了一貫。

    他現在既沒心情,身體也不允許。

    “你要死自己覺得孤單,就讓小松陪著你吧!”

    劉穆之走後一會的功夫,小松便來了,來送洗嗽用的水的,小松也被衛階的臉色嚇了一跳,徑自誇張地咋呼了一頓後便被衛階打發走了。

    外婆去世了,衛階心中悲傷之余又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如今他自己身在晉朝,外婆一個人在那邊,還是植物人狀態,可以說是生不如死,死也是一種解脫,衛階遺憾的是,不能再在夢裏和外婆團聚了。

    此番過後,衛階留在將來唯一的牽掛也就斷了,而他也就成了徹頭徹尾的古代人!

    如今謝安在仕途上判了他死刑,他也只能無奈接受,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跳過謝家,直接去找劉裕了,衛嚾衛恒死後,衛噪成了樂屬軍的統領,而衛家軍卻並沒有歸入到樂屬軍之中,目前還駐紮在建康城內的軍營之內,無人問津。

    劉牢之,劉裕都在衛家軍裏,可以預見的是,最終衛家軍會被並入謝玄的北府兵,只是如今謝玄尚在京口練兵,尚未回抵建康,此事也就被暫時擱置。

    “一定要在謝玄回到建康前見劉裕一面,先在他的心中種下一個友誼的種子!”衛階一邊想著,一邊嘴裏喃喃自語,此前雖然和劉裕有過並肩戰鬥的經曆,但是這些,還遠遠不夠!

    衛階知道,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真的這樣一直等到謝安去世,他等不起,謝安去世,縱使自己不死也沒幾天好活了,他要有所行動,還要在暗地裏進行,避過謝安的耳目。

    他相信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已經在謝安的監視之下了。

    想了一會,衛階又是頭痛難忍,只得再次躺下休息,這一睡,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時分,衛階才被小松急促的敲門聲給驚醒了。

    “少爺,少爺,快起來,劉公子在秦淮樓被人打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7 PM

第三十六章:穆之被辱

    “少爺,少爺,快起來,劉公子在秦淮樓被人打了!”

    “什麼?”

    衛階頓時一個激靈,從床上爬了起來,雖然心中直到劉穆之日後將是封侯拜相的大人物,不會出什麼大事,但是無端被人打也不能不理會的。

    當下便穿好衣服跟著小松就往秦淮樓趕去,一邊走還一邊在心裏嘀咕:“這個劉穆之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如今這個時代還不屬于你,讓你隱忍,讓你隱忍,偏還要給我惹是生非!”

    “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小松怯怯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不知道?不是讓你陪在他身邊的嗎?”衛階頓時無語,他本就不放心劉穆之放蕩不羈的性子,這才讓小松陪著的,沒想到這個小松一樣不靠譜,如今人被打了,回來報信,卻連對方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看著一副機靈相,卻是膽小如鼠,飯都白吃了你,以後別吃飯了,直接去米缸裏扒拉點白米吃吧!”

    小松心虛,不敢頂嘴,只好悶頭跟在衛階的身後,急匆匆地趕路。

    衛階感到秦淮樓的時候,局面已經完全失控了,要知道,秦淮樓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且不說來這裏消遣的都是建康城內的名門子弟,單是煙濛濛和謝安的關系,就已經讓太多別有居心的人望而卻步了,來惹事打人的定當是個厲害角色。

    縱然有心理准備,衛階看到那個把劉穆之踩在腳下的人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愣了一愣,竟然是司馬元顯!

    這才幾天?前後不過三天而已!

    剛被貶到廣陵的司馬元顯竟然就這麼回來了,簇擁在他身邊的無疑都是樂屬軍中的將領,衛噪赫然也在其中。

    “元顯公子有話好好說,先放開我的朋友!”看著劉穆之被司馬元顯踩在腳下不能動彈,衛階心中震怒,臉上確實不露痕跡,略顯氣喘地說到。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衛家二少爺,衛階衛公子來了,真是有失遠迎了!”司馬元顯腳下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說到,劉穆之也隨著發出了疼痛難忍的哼哼聲。

    “統領大人,衛階已經被我逐出衛家,再不是我衛家之人,以後都與我衛家全不相關!”司馬元顯身後的衛噪沈聲說到。

    “聽到了嗎?如今你與衛家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一介布衣,看在你與衛噪大人昔日兄弟情分上,暫且饒你一次,還不有多遠就給本統領滾多遠,再糾纏不清,休怪我連你一起打!”司馬元顯松開劉穆之,走到衛階面前,不屑地說到。

    衛階知道司馬道子有皇太後在背後撐腰,也知道這對父子早晚會回到建康,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其父子在建康城內的影響力,可想而知,只是劉穆之還在對方手上,退讓不得,當下也是往前一步,絲毫不讓。

    “我勸你還是把他放了,這裏是秦淮樓,劉穆之是秦淮樓的曲譜師!你不要忘記了秦淮樓和安公的關系!”

    “哈哈哈,可笑可笑,別說他只是秦淮樓的一只狗了,就是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如今本公子想摘就摘,誰又能奈何?”司馬元顯狂笑著說到。

    “不要以為你們靠上謝家這顆大樹,就可以不把本公子放在眼裏,告訴你們,如今我父已被皇上冊封會稽王,而我司馬元顯,也重新執掌樂屬軍!”

    後面這句話,司馬元顯是環顧左右,對著秦淮樓內所有人說的,當即引來了一陣噓聲,只聽樓上傳來了王弘的聲音:“元顯公子如此氣盛,是否要與整個建康的高門為敵?”

    “在做諸位莫不是建康名人,如今齊聚秦淮樓,只是為了能聽濛濛小姐撫琴一曲,如今公子如此做派,濛濛小姐只怕也是無心再為大家撫琴,公子這是要掃所有人的興啊!”

    衛階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弘,微一點首示意,知道這是在聲援自己,想要鼓勵司馬元顯。

    “休元莫要仗著出身烏衣巷便可出言挑撥,如今的王家已徹底淪為謝家附庸,再不複當年導相之威,還是自求多福吧!”司馬元顯冷嗤一聲,毫不顧忌地開口說到。

    王弘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被頂的啞口無言,司馬元顯怎麼說也是皇室子弟,又執掌樂屬軍,他確是無可奈何。

    “想來即便是我大爺爺來此,你司馬元顯依舊會如此放肆的了?”一道清朗的人聲穿過人群,落在秦淮樓樓內,來人正是謝鯤。

    司馬元顯看著謝鯤施施然走進大廳之內,臉色有點驚疑不定地看向謝鯤身後,發現他只是一人來此,頓時心定下來。

    “倒不敢對安公有所不敬,只是這廝口無遮攔,無端冒犯本公子,故此打他一頓,以作懲戒,也好告訴他人,本公子並非好惹之人!”

    “難不成秦淮樓的一條狗,你謝家也要護著?”

    “狗不聽話,自然是要教訓的,最好是連帶那些亂吠的狗一並教訓了,只是教訓一番也就罷了,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不要借題發揮,適可而止就好!”劉穆之的生死,謝鯤自然不會關心,他只是不允許司馬元顯藉此來打擊謝家的威信。

    在他看來,劉穆之打便打了,最好是連衛階也一起打了,也好替他出一口惡氣,只要不拆了這秦淮樓,不難為到煙濛濛,他都無所謂。

    衛階心中冷笑不已,這個謝鯤,真是無腦至極,司馬元顯擺明是來秦淮樓鬧事的,目的就是要來打擊謝家,以彰顯他父子在建康城內的威勢,可笑的是,謝鯤竟然還想著借司馬元顯的手來給自己難看!

    想到這裏,衛階心中也有定計。

    “建康城內,誰不知道秦淮樓內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小姐和安公的關系,在秦淮樓內打秦淮樓的人,那就是在打濛濛小姐的臉,也就是打的安公的臉,元顯公子此番只怕是故意生事,來挑釁安公的吧?”

    “元顯公子父子二人日前才因為安公在皇上面前進言,被貶到廣陵,如今剛剛官複原職,便來秦淮樓大鬧,不由得不讓人多想幾分啊!”

    衛階先是對著司馬元顯說了一番,轉而又對著大廳之內所有的人說了幾句,他知道,來秦淮樓消遣的人,多半都是對謝安極其敬畏的。

    “就是就是,這司馬元顯如此囂張跋扈,簡直就是在打安公的臉啊!”

    “這怎麼能忍?安公在我等心中猶如神明,豈可任由這廝在此放肆!”

    一時間秦淮樓內樓上樓下人聲鼎沸,議論聲越來越大,司馬元顯一行人的臉色也是越變越差。

    “衛大人,難不成你就任由你這個弟弟在此大放厥詞?挑撥我司馬家和謝家的關系?莫不是還要我動手不成?”司馬元顯一看群情洶湧,頓時陰沈著臉對衛噪說到。

    “叔寶還不給我閉嘴!”衛噪向前一步,大聲喝道。

    “會稽王父子對安公,一樣的尊重,何來你口中打臉一說?休要再胡言亂語,巧言挑撥!”

    “怎麼?莫不是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又要動手打人了?”衛階看著這個名義上的兄長,冷然說到。

    “別忘了公道自在人心,在座的都是建康名士,大家都在看著,最好是鬧到安公,鬧到皇上那裏,他們都可以給我作證,究竟是我巧言挑撥,還是元顯公子咄咄逼人!意欲打臉安公!”

    衛噪站在原處,一時說也不是,動手也不是,只得回頭看了一眼司馬元顯,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新的指示。

    司馬元顯臉上陰晴不定,半晌之後才猛然說到:“給我打!”

    簇擁在司馬元顯身邊的樂屬軍將領一個個卷起衣袖,就朝著衛階衝了過來,衛噪則是避往一邊,不欲親自動手。

    “誰人敢動衛階公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08 PM

第三十七章:軍人情義

    “誰人敢動衛階公子!”

    一聲暴喝從樓外傳了進來,只聽大街上同時傳來了“咚咚咚”整齊的步伐。

    堵在門口處的人慌忙讓開位置,衛階一看,只見劉牢之,劉裕一身戎裝就闖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的將領。

    三人身後,齊刷刷地跑步進來幾十個衛家軍的士兵,將司馬元顯等人圍了起來,一時間,大廳內變得擁擠不堪。

    司馬元顯頓時變色,他手下的樂屬軍多是由健康城內外的紈绔拼湊起來的,論起戰鬥力,怎麼能和面前這些身經百戰的衛家軍相比。

    “做什麼?為何不留守軍營?沒有軍令,擅自出動,想要造反嗎?司馬元顯一邊大聲喝道,一邊對著衛噪示意,眼下這情形,要是衛家軍發起瘋來,只能指望衛噪能壓得住了。

    “劉牢之,你好大的膽!”衛噪對著劉牢之大聲喝道。

    “誰准你擅自帶兵出營的?還不放下兵器?”

    劉牢之不屑地看了一眼衛噪,沈聲說到:“屬下聽聞秦淮樓內有人意欲對二公子不利,便帶兵前來,想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不曾想原來大公子也在其列,真是萬萬沒想到!”

    衛噪一直在建康城內任職,從未與衛家軍將士有過接觸,而衛階卻已經在之前的幾個月中在衛家軍中形成了不可替代的威信,此番對比下來,衛家軍自然是站在衛階這邊的。

    “你們這是違反軍令,朝廷問罪下來,全部都要問斬,還不速回軍營,自縛等候朝廷降罪!”司馬元顯急了,衛噪竟然在衛家軍中毫無威信可言。

    “待收拾了你們這般小人後,劉牢之自會帶頭前往兵部領罪!”劉牢之斷聲喝道。

    “人來,將這般欺辱二公子的小人亂棒打出去!”

    衛階沒想到劉牢之這麼講義氣,心中感動,同時也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鬧大,且不說事情鬧大之後劉牢之等人輕則受罰,重則就是除去軍籍,被朝廷問斬。

    這事要是再傳到謝安的耳中,只怕謝安對他的顧忌就更深了!

    “劉將軍且慢!”

    衛階趨步上前,先是從司馬元顯一群人手中奪回劉穆之,交到衛家軍士兵手中,然後來到劉牢之和劉裕身邊,感謝了一番。

    “多謝兩位將軍出手替衛階解圍,衛階感激不盡,只是此事不宜鬧大,適可而止,有所威懾變成!”

    劉牢之微一頓首,揮手示意衛家軍士兵放行,司馬元顯衛噪等人在秦淮樓內衆人的狂噓聲中狼狽逃走,謝鯤見事已至此,呆著無趣,也徑直離開了秦淮樓。

    “這位將軍是?”衛階看著那位有點眼熟卻不知道姓名的將軍,輕聲問到。

    “末將魏泳之,見過二公子,此前在軍中,二公子曾與末將見過幾面!”魏泳之拱手說到。

    “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在秦淮樓被司馬元顯刁難,還來的這麼快?”

    衛階好奇地問到,軍營到秦淮樓可比他的別苑到這裏遠多了,劉牢之他們不僅來了,而且還來的這麼快,說明他們得到消息和小松回來報信的時間差不多。

    “是末將在巡營的時候,有個小廝傳進來了一張紙條,上面說二公子在秦淮樓有難,于是末將就火速稟明了劉爺,劉爺當機立斷,立馬就帶著親兵,全速趕來了!”

    魏泳之笑著說到,劉牢之和劉裕也是相視一笑,看得出來,這幾人,都沒把之前得罪了司馬元顯放在心上。

    一番寒暄之後,衛階再次謝過,並告知三人自己如今的住址,邀請他們有時間過來做客後便勸他們離開了,畢竟是擅自離開軍營,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究竟是誰報信的?”衛階若有所思,眼神投向二樓煙濛濛的撫琴奏樂的房間,房內油燈明亮,顯然有人,只是大廳內鬧得沸沸揚揚,房內這位卻從始至終都未曾出聲,似乎和這一切都沒有關系。

    “會是她嗎?”

    劉牢之等人走後,衛階心神驟松,腳下一軟,差點坐倒在地,被小松從後面一把扶住,原本身體狀況不太好,剛才又著急趕路,之後又是一番激辯,現在事情過去,終于堅持不住了。

    “穆之怎樣?”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理他作甚,他現在在教習室內,有人在替他敷藥!”小松已是眼角噙淚,不忿說到,對于衛階,他現在是打心眼裏佩服尊重,這哪還像以前那個動不動就用皮鞭招呼自己的那位。

    “扶我去看看,順便歇息一下再回家,這樣回去,娘親又得擔心了!”

    “對了,千萬記住不要和娘親提今日之事,免得她傷心!”

    在小松的攙扶下,衛階走進教習室,不由得眉頭一皺,這都用的什麼藥油,這味道也太刺鼻了!

    只見劉穆之赤著上身,趴在案幾之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裏還不由得發出哼哼之聲,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最要命的,自詡名士的他,今天被人踩在了腳底下,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啊,衛階看著劉穆之,心中盤算著如何安慰他那受傷的小心靈。

    “你沒事吧?”衛階一邊斟酌著開口,一邊示意小松去外面等候,沒人在場,想必劉穆之會好受點。

    “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年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被人踩在腳底下確是不好受,不過沒關系,來日等你飛黃騰達了,咱們再踩回來便是!”

    “當日我還不是被謝鯤給打的不省人事,雖然我已經記不得當時的詳細情形,但是想來一番羞辱也是少不了的!”

    “你不要這樣,說說話吧,你不是喜歡哭嗎?現在沒人,你哭吧,哭出來你會好受點!”

    “餵!”

    衛階自顧喋喋不休說了一大串,劉穆之卻是一聲不吭,只是在那哼哼,無奈之下,衛階只好移步過去,輕輕推了他一下。

    “我K!”

    衛階當即連罵娘的心思都有了,這家夥,哪裏是痛的在哼哼啊,根本就是已經睡著了,在打呼嚕呢!

    “哎呀,好痛!叔寶你幹什麼呢!”

    劉穆之慘叫一聲蹦了起來,原來是衛階心中不忿,在他的傷口處戳了一下。

    “痛你還睡得著?難為我還擔心你會留下陰影,在那傻子一樣唱獨角戲!”衛階一邊說著,一邊又伸手要去戳。

    “別啊,陰影?開什麼玩笑!這點小事又豈會在我劉穆之心中留下陰影!”劉穆之一邊左右躲閃,一邊沒事人一般誇張說到。

    “想當年,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

    “行了行了!”衛階不耐煩地打斷了劉穆之的話。

    “沒事就好,你先休息一下,一會一起回家,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

    “人家救了我們,不得去說句謝謝嗎?”衛階回頭瞥了一眼又趴回案幾之上的劉穆之,確認他沒事,才招呼小松進來扶自己出去。

    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劉穆之的雙拳緊握,狠狠地將眼角強忍已久,此時才無聲落下的淚水擦掉。

    “司馬元顯,劉穆之対天起誓,有朝一日,我定如今日般將你踩在腳下,如違此誓,天打五雷轟!”

    “濛濛小姐在嗎?衛階求見!”煙濛濛的房間外,衛階輕聲叩門,強提精神說到。

    “公子請進!”片刻之後,房內才傳來了煙濛濛略顯猶豫的聲音。

    “公子臉色很差!”原本見到衛階,羞澀得有點不知如何自處的煙濛濛愕然說到。

    “昨晚沒睡好,臉色有些差,濛濛小姐見笑了,衛階來謝過濛濛小姐出手相助之恩!”美人在前,衛階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許多,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公子何出此言?”煙濛濛的表情更是愕然了,而後又是一臉恍然。

    “衛家軍並非濛濛遣人去喚的,男兒家的事,濛濛從不插手!”

    “相助公子的,該是另有其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0 PM

第三十八章:謝安夜訪

    “相助公子的,該是另有其人!”

    煙濛濛的話不禁讓衛階微一愣神,他滿心以為是煙濛濛對事態發展有所預知,故在司馬元顯等人來的時候便遣人去軍營給衛家軍報訊,沒曾想貴人竟另有其人。

    “難道還有神秘貴人相助?”

    衛階暗自想著,嘴上說到:“既如此,衛階便告辭了!”

    煙濛濛顯然沒想到衛階說走就走,臉上失望神色一閃即逝,起身送衛階出門,昨日撫琴時發生的那一幕還縈繞在她的腦海,未曾釋懷。

    “公子走好,濛濛還期待公子能譜出新曲呢!”

    “衛階盡力而為!”心中苦笑搖頭,衛階走出房門,劉穆之和小松已在樓梯口處等候,見衛階出來,競相急走過來,對著煙濛濛微一示意,便左右攙著衛階走下樓梯,離開了秦淮樓。

    “這便回家嗎?”

    劉穆之剛一開口,衛階便有點詫異地看了過去,這家夥好像變了一點,說話語氣沒以前那麼輕佻了,顯得有些悶聲悶氣,難道還是心存芥蒂,沒邁過那道坎?

    “王弘他們還在嗎?”

    之前王弘等人也有開口聲援,雖然並未起到什麼效果,衛階還是想去致謝一番。

    “剛剛走了,估計是被司馬元顯掃了興,去到淮月樓了!”劉穆之一邊小心翼翼地扶著衛階,一邊開口應到。

    “走之前,他和一個叫檀道濟的還去了教習室尋你說話,知道你在濛濛小姐的房間後便沒等你,讓我給你帶聲好!”

    衛階身份轉變後,王弘似乎對他有點另眼相看,不知道心裏是怎麼想的,衛階一陣頭暈,如今是動不得半分腦子了,一想問題便頭暈。

    “道和你幫我想想,誰去找的衛家軍給咱們報訊!”

    “不是濛濛小姐?”劉穆之也是一愣,他和衛階想的一樣,覺得應該就是煙濛濛。

    衛階搖頭,不再說話,輕輕掙脫了劉穆之的胳膊,讓小松一個人扶著自己往前走。

    “叔寶,如果不是濛濛小姐的話,那這個人的身份就只有兩種可能了!”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後,劉穆之猛然開口說道。

    “要麼就是安公安插在建康城內的眼線事先看破了司馬元顯等人的意圖,又不欲與司馬元顯的人正面起衝突,便去軍營找了衛家軍!”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人是司馬元顯那邊的人!”

    秦淮河上晚風清涼,徐徐吹過,衛階精神略有好轉,聞言微微點頭,劉穆之分析得有道理,從時間上看,報訊的人只能是把握了先機才能提前報訊,衛家軍的人也才能及時趕來解圍。

    謝安確是有這個可能,畢竟他有言在先,只要衛階不參與朝政,便保他無虞!

    如果不是謝安,那就是司馬元顯的人了,衛階想到一種可能性,卻不敢肯定,那就是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名義上的大哥衛噪。

    當日衛階剛回建康,衛噪便投向司馬道子,更將他逐出衛家,衛噪其人他雖然不是很了解,但是衛嚾衛恒還有王氏的性格,衛階多少是有點了解的。

    撇開以前的衛階這個另類不說,衛家上下可以說是相處得相當融洽,說是父慈子孝一點也不過分,按道理說,衛噪是不可能違背長輩的遺願,投向司馬道子的。

    當然也不能排除衛噪一直以來都是隱忍扮乖的可能,畢竟他從成年後便在建康城內任職,與衛家軍感情淡漠,衛嚾衛恒一死,沒了制約,便露出了本來面目。

    衛階很想去找衛噪問個清楚,但是又擔心自己猜錯,最終熱臉貼上冷屁股,那豈不是自取其辱,何苦來哉?

    “還是算了吧,且行且看,早晚都會弄清楚的!”

    衛階微微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心中獨自想著,劉穆之見他不說話,也沈默下去,再不像以前那般話多。

    “這是?”

    從秦淮樓到衛階在西大街的別苑,步行的話,正常情況下也就半個時辰多點的時間,如今衛階體弱,加之劉穆之有傷在身,三人悶頭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回到別苑,只是別苑門口停著的一輛馬車卻讓衛階有點意想不到。

    竟是謝安的馬車,昨日一別,衛階自認短期內再難和謝安有何交集,沒曾想時隔一日,謝安竟登門來訪了。

    相比秦淮河南岸烏衣巷還有東大街的繁華,夜幕中的西大街顯得格外的清冷,謝安的馬車就那樣停在那裏,融入夜幕之中,讓衛階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一場夢。

    “難道說,事有轉機,謝安想通了什麼不成?”

    患得患失間,衛階對著別苑門口謝安的護衛點頭示意,便強振心神,領著劉穆之和小松匆匆往裏走去,名震天下的安公,就在裏面等著他呢!

    不大的正廳內燈火通明,大門敞開,謝安和支遁竟然都在,此刻正和王氏聊得正歡,見衛階等人回來,王氏趕忙站了起來,迎了出來。

    “階兒,快來見過安公支公,他二人已等你大半個時辰了!”

    “見過安公!見過支公!”

    衛階和劉穆之走進廳內,現行行禮,王氏開口說到:“階兒好生陪安公聊聊,娘親先回房歇息去了!”

    說完又對著謝安支遁告罪一聲,行了一禮後就帶著小松一起離開了正廳。

    劉穆之神色有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剛要擡腿跟著王氏一起離開,忽有似是想起了什麼,咬咬牙又留了下來。

    支遁看了一眼劉穆之,微笑著說到:“小兄弟不必拘束,我們來找衛階也就是閑聊幾句,你就留下與我們一起吧!”

    “多謝支公!”劉穆之感激地看了一眼支遁,恭聲說到。

    “小階以為我大晉國運如何?”

    王氏等人走後,謝安輕抿香茗,開門見山地問到,昨夜雖已打定主意要限制衛階仕途,必要時候甚至要根除禍患,後來在支遁大師的建議下,決定還是再給衛階一次機會。

    畢竟人才難得,衛階能在剛抵襄陽,便敢遊說朱序為將來前秦南下做准備,可見其目光遠見,這對于如今處于內憂外患之中的大晉,尤為重要!

    這也是謝安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眼光的懷疑,第一次有這樣的妥協。

    衛階沈默下去,久久沒有說話,不是這個問題太難回答,而是太簡單了,衛階甚至可以清楚明白而又直接地告訴謝安未來幾十年發生的大事,只是說出這個事實後,謝安能否接受?會不會更加認定這即將發生的一切都和他衛階有關?

    但是什麼都不說,或是插科打諢的話,只怕更會惹來謝安猜忌,這簡直就是兩難的境地,衛階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關乎到未來幾年自己是順風順水,平步青雲,還是如履薄冰,掙紮求存,是一個對未來命運的抉擇。

    屋內一時間陷入極為沈默的氣氛之中,衛階清楚,他思考的時間不能太長,時間越長,他說出來的話可信度就越低,就在謝安的臉色逐漸變得失望的時候,他開口了。

    “安公,恕衛階直言,如今的大晉已是病入膏肓,再難有所作為,司馬皇朝被取代,只是早晚之事!”

    衛階剛一開口,謝安花白的眉毛便擰到一處,強自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衛階,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謝安的神色落在衛階眼中,不由得讓他心中一突,然則既已開口,就是如箭在弦,不得不發,當下衛階把心一橫,接著往下說去。

    “如果大晉是一個高度集權的皇朝,興許尚能自救,可惜的是,自秦皇漢武一統天下至今,當屬今朝皇權最為不穩,亂世用重典,而重典得以運用的前提是一個可以上令下行,高度集權的政權,很顯然,我大晉並不是!”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烏衣巷的謝王兩家!”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0 PM

第三十九章:決裂謝安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烏衣巷的謝王兩家!”

    衛階此言一出,謝安自己倒沒什麼,支遁頓時變色,欲言又止,劉穆之則是驚駭得無以複加,恨不得立馬讓衛階住口,再說下去,只怕活不過今天晚上!

    然而衛階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衛階猶記得皇朝南遷之初,王與馬共天下的格局,天下本是司馬家的天下,卻與王家共治之,而王家其時威視之盛,已然在皇室之上,這樣的政權,何來未來可言?”

    “再看如今,安公聲威,已不下當初導相,衛階說句鬥膽之言,如今安公于我大晉,就是一副最甜美的毒藥!”

    “安公一日在世,便能震住四方宵小,沒人膽敢妄動,而司馬王朝對安公的依賴也是與日俱增,只是安公可否想過,百年之後,這天下將會變成怎樣的局面?”

    “安公問我大晉國運,我的答案是,安公在,大晉在,安公一日歸天,大晉便會如日暮西山,命不久矣!”

    謝安聽到這裏,竟是無從辯駁,只能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像是瞬間老了十歲,變成了一個普通的老人,再沒有了江左第一風流的風範。

    “也許安公想說,謝家還有謝大統領,還有其他後人,烏衣巷中還有王家為司馬王朝作為後盾,只是恕衛階直言,若能軍事才能,大統領當世難逢敵手,只是若是走上朝堂,像安公一般肩負烏衣巷,朝堂,乃至整個大晉的重擔,只怕大統領力有不逮!”

    “若真有那麼一天,大統領命運堪虞!大統領之後,謝家尚有何人能像安公大統領般扛起整個王朝,整個大晉?”

    “反觀王家,盡是王坦之,王凝之,還有王國寶之流,早已沒了當年導相之能,說句不客氣的話,沒有謝家為後盾,王家早就從烏衣巷中遷離了!”

    衛階終于將他心中能說的盡數說完,臉色已經蒼白到駭人,站在那裏,已是立足不穩,搖搖欲墜,劉穆之趕緊上前,扶他坐下。

    支遁深深看了一眼衛階,心中暗歎,對于衛階,他是打心眼裏喜歡,一個能譜出忘機這種空靈曲子的少年,一個有著如此遠見的後輩,真的是極為難得。

    只是沒人比他更了解謝安,衛階此前所說,句句珠璣,謝安也早就看透此點,所以才在早年間選擇退隱,拒不入朝,只是後來為形勢所逼,不得不複出。

    可以說,謝安一生,謝府一門,都是為大晉而生,退是為了維護皇家威信,進則是為了維護皇權安穩,如今衛階雖然說得通透,卻也是犯了謝安的大忌,只怕更加明確了他要限制甚至出去衛階的決心了!

    心中擔憂,支遁又看了一眼此刻已是面無表情的謝安,不禁又是苦笑一聲,這應該是暴風雨的前夕吧!

    “今日到訪,能聽到小階肺腑之言,且又字字珠璣,令人發醒,確是不虛此行!”沈默中,謝安開口了,語氣很穩,聽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不過,正如小階所說,老夫一日尚在,大晉一日便會穩如泰山,而老夫也定當竭盡全力,在有生之年為大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所以,老夫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有可能威脅到大晉安危的事情發生,也絕對不會任由對大晉有威脅的人發展起來!”

    衛階一聽,頓時腳下一虛,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始終還是賭錯了,他錯估了謝安對司馬王朝的衷心程度,在他看來,高門大閥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家族榮耀是淩駕于皇權之上的。

    對于建康城內高門來說,誰當權,誰做皇上,他們其實並不關心,他們唯一關心的是各自門閥的利益,只要不損害到他們的門閥利益,誰入主建康,又有什麼問題?

    衛階原本想的是,如果能讓謝安意識到自己能看破司馬王朝未來的命運,讓他明白大晉已是積重難返,覆滅在即,興許能讓謝安另眼相看,最終會考慮到在謝安百年之後,能讓他衛階來維護謝家在新政權中的地位。

    然而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如此衛階明白了!”衛階恭聲行禮,不卑不亢地說到,想來只要以後他行事低調一些,謝安是不會無故為難他的吧。

    “你不明白!”謝安看了一眼衛階,又轉向他身邊的劉穆之,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說到。

    “小階你知道你最令老夫忌憚的是什麼嗎?那就是你如今渾身上下散發出的一種親和力,你很容易讓別人對你産生信任,這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號召力,你明白嗎?”

    “很多事情,不是你說不去做就不會做的,人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時候,老夫如今身在朝堂,站在這裏和你說這番話,又何嘗是自己的本心本意?”

    “你的身邊,已經隱約聚攏著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像是這位小哥!”

    謝安看了一眼劉穆之,又接著說到:“還有衛家軍中的劉牢之,那個劉裕!”

    “他們都不是尋常之輩,卻都已經與你有了交集,成了好友兄弟,這些都是你避無可避的天生魅力!”

    “好好享受剩下的這幾年吧,老夫不會在閉眼前留下你這個禍患的!”

    “安公?”支遁臉色一變,沒想到謝安竟然直接當著衛階把這句話說了出來,這是何等殘忍之事?

    謝安搖頭揮手,無奈歎氣。

    “老夫也不想,事已至此,只能這般了,小階你好生珍重!”

    “還是那句話,老夫一日不死,便保你無虞,老夫時辰若是到了,你便與我一同上路吧!”

    “安公!您老這樣是否對叔寶太不公平了?”劉穆之大急,再也顧不得會不會冒犯謝安,急步上前,跪下說到。

    “安公若去,蠢蠢欲動者只怕會猶如過江之鯽,你又豈能憑叔寶的面相和他的一番話便有此論斷和決定?”

    “小哥你說的沒錯,除非謝安無能為之,否則謝安定會盡力替大晉掃除一切障礙!”

    謝安的意思很明顯,他針對的並不是衛階,而是一切對大晉王朝有著威脅的人和事,言已至此,多說無益,謝安再次看了一眼猶自愣神的衛階,率先朝別苑外走去。

    “小階,你的身體不是很好,這裏有本華佗五禽戲的手抄本,你且留下,日後閑暇時間可以活動活動筋骨,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支遁歎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放在衛階面前,見他沒有反應,再歎一口氣,追著謝安的腳步往外走去。

    “叔寶,叔寶,你沒事吧?”

    劉穆之將謝安和支遁二人送出別苑回來後,見衛階還在那愣神發呆,不禁心內急苦,小聲喚到。

    “我沒事,只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衛階終于開口說話,這也讓劉穆之暗籲了一口氣。

    衛階根本就沒有真的失神,謝安說的那些話只是讓他有點震驚而已,畢竟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活不過六七年時間,他只是沒想到原來他的這個宿命竟真的是和謝安聯系在一起的。

    震驚,驚駭到失神,也只是做做樣子給謝安看的而已,如果讓謝安看出他對于自己的命數都早有心理准備,只怕還要橫生枝節。

    當下雖然情況並不樂觀,但是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只是兜兜轉轉間,回到了原點而已。

    “你沒事就好,安公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公雖然年邁,但是看他的精神頭起碼還能活個幾年,到時候只怕早就忘了今日之言了!”對于謝安,即便是在背後,劉穆之也不敢過于不敬,能這麼說話,已是難得了。

    “就我這身體,說不定安公還沒怎樣,我就已經先赴黃泉了!”衛階笑著說到,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眼光落在案幾上的小冊子上。

    “這就是華佗五禽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1 PM

第四十章:華佗五禽

    “這就是華佗五禽戲?”

    衛階雖然臉色依然很不好,但是語氣神態卻並沒有劉穆之之前看到的還有他想的那麼頹喪,這不禁讓他有點愕然。

    “華佗五禽戲的手抄本極為少見,沒想到支公竟以此相贈于你!”

    衛階輕輕拿起案幾上的手抄本,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幾張,原本並不是很在意的他頓時對劉穆之的話深以為然,果然不是後世流傳的華佗五禽戲可比,不僅畫工精細,動作刻畫得栩栩如生,旁邊還有支遁大師用小字注釋,應該是一些體會和心得。

    “叔寶,你果真沒事?”劉穆之雖然對華佗五禽戲的手抄本也極為好奇,但是更關心衛階此時的心情,怕他將心事都埋在心裏,對身體不好。

    “我沒事,道和放心,安公雖然心意已決,但是我敢肯定再過幾年,他就無暇顧及到我了,而且我相信他對我的看法,遲早會改變!”衛階眼中精芒一閃,篤定說到。

    劉穆之所有所思地微微點頭,他自認自己也是個有遠見卓識之人,只是每每和衛階比起來,始終覺得自己有所不如,不由得愈發覺得衛階有點深不可測,看不清楚。

    “叔寶體弱,這華佗五禽戲于你將有大用,相傳當年華佗的弟子吳普,就因為日日練習這五禽戲,活到一百多歲還耳不聾,眼不花!”

    “嗯!”衛階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身體再好,若是為宿命所束,憂心過重,只怕也是難以活多久。

    “夜深了,道和先去休息吧!”

    不管怎樣,衛階此刻對自己的這具身體是極為不滿意的,以前在現代的時候,被確診身患絕症之前,他的身體一直都是特別好,每天早晨都會晨練,放假回到小山村後也會幫著外婆做些體力活。

    最主要的是,他雖然得到了三卷天書,如今參悟人字卷,不說完全悟透,也已經可以勉強入夢他人,雖然尚不清楚這入夢的具體要求,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入夢的消耗巨大,他現在的這個身體難以支持。

    如今手中的這個手抄本也許能在強身健體之余,興許在他參悟天書的時候也會有所幫助。

    五禽戲,顧名思義,就是參照五種動物的動作姿態所創作的一種氣功功法,而這五禽就是熊,鶴,虎,鹿,猿。

    同時學習五種,有點不切實際,簡單翻了一遍後,衛階便心中有了打算,五戲中的鶴戲鶴鹿戲相對來說,比較適合他如今的身體狀況。

    鶴戲增強肺功能,調運氣血,疏通經絡,鹿戲舒展筋骨,這些對衛階來說,可以說非常實用。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了謝安的照拂,未來的一段時間肯定是不能有什麼大動作的,現如今衛階能做的,就是參悟天書,學習五禽戲,調理好自己的身體,為未來的硬戰做好准備。

    衛階喚來小松,著他翌日開始,卯時便叫自己起床,小松愕然點頭,心中卻在哀嚎:“又抽的哪門子風,你不睡覺,我還得睡覺啊!”

    西大街如今在建康城內,相當于現在的郊區,雖然不如烏衣巷或是東大街那般繁華,但是勝在清靜,心無旁騖,美美睡了一覺的衛階被小松喚醒後來到院子裏,也許是心情通透豁達了的緣故,他感覺身體狀況好了許多。

    天色還只是微微亮,衛階一邊舒緩著筋骨,隨意做著一些簡單的熱身動作,一邊在腦海中回憶鶴戲的幾個動作。

    雙腳平行站立,兩臂自然下垂,眼睛平視前方。

    左腳向前邁進一步,右腳隨之跟進半步,腳尖虛點地,同時兩臂慢慢從身前擡起,掌心向上,與肩平時兩臂向左右側方舉起,隨之深吸氣。

    之後,右腳前進與左腳相並,兩臂自側方下落,掌心向下,同時下蹲,兩臂在膝下相交,掌心向上,隨之深呼氣。

    這是鶴戲中左右兩式中的左式,右式同左式,只是左右相反。

    衛階又將右式的動作做了一遍,動作都很簡單,只是對于如今的衛階這具身體來說卻並不是很容易,一套動作下來,竟然有點氣喘的感覺。

    稍事休息後,衛階又重複做了一遍,如此反複,做了七遍之後,時間已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天色已然大亮,小娥也已經起床開始做早飯了,劉穆之的房中也有了動靜傳出來。

    支遁大師在鶴戲中的批注是要表現出亮翅,輕翔,落雁,獨立等神態動作,注重的是輕靈飄逸,衛階自認為自己這只鶴不僅沒有做到輕靈飄逸,更像是一只笨鳥,一只飛不動的笨鳥。

    “過猶不及,今天到此為止吧!”衛階有心再做一遍鹿戲的動作,但是身體已經不允許,只得自我安慰般想到。

    “叔寶,早!”劉穆之推開房門,一看衛階已在院子裏,不禁一怔,開口招呼到。

    “你在練習五禽戲?怎會如此心急?等身體恢複了再練不遲啊!”

    “醒了?正好有事和你說!”衛階不願討論自己身體的事,轉而說到。

    “這幾日還是讓小松陪你去秦淮樓,我要留在院裏修養,不得再嘴欠鬧事,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隱忍!”

    “明白!”劉穆之點頭說到,徑直去找小松。

    這一日過得很平靜,劉穆之和小松去了秦淮樓,衛階也沒在練習五禽戲,只是陪著母親王氏聊天,下午則讓小娥陪著王氏出去逛街,他又睡了片刻,醒後就拿起手抄本琢磨起鹿戲的動作要領。

    衛階選擇鶴戲和鹿戲同時練習,就是因為這兩有類似之處。

    和鶴戲一樣,鹿戲的起手一樣是身體直立,雙臂下垂,兩眼平視,分左右兩式,右式動作與左式相同,唯方向左右相反,繞環旋轉方向亦有順逆不同。

    左式,右腿屈膝,身體後坐,左腿前伸,左膝微屈,左腳虛踏;左手前伸,左臂微屈,左手掌心向右,右手置于左肘內側,右手掌心向左。

    之後再是兩臂在身前同時逆時針方向旋轉,左手繞環較右手大些,同時要注意腰胯、尾骶部的逆時針方向旋轉,久而久之,過渡到以腰胯、尾骶部的旋轉帶動兩臂的旋轉。

    衛階又看了看支遁大師的注釋:“心靜體松,姿態舒展,要體現出鹿的探身,仰脖,縮頸,奔跑,回首等神態。

    衛階一邊在腦海中模擬出這些動作,一邊體會著支遁大師所說的心靜體松的狀態,今天早上練習了幾遍鶴戲,雖然有點吃力,但是衛階隱約間覺得還是有點效果,呼吸似乎舒暢了一些,這讓他很是欣慰,對于學習五禽戲有了更濃厚的興趣。

    劉穆之和小松二人直到衛階都准備睡了才回來,今日秦淮樓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也沒有因為司馬元顯昨日前來鬧事受到影響,一如既往的門庭若市,生意興隆。

    “濛濛小姐托我向你問好!”劉穆之看著已經准備上床就寢的衛階,頗有深意地說到。

    “嗯,明日也代我向她問好!”

    衛階的淡然讓劉穆之有點不太適應,似乎和謝安決裂後,衛階變得有點消沈起來,隱忍和消沈可是兩碼子事,劉穆之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實現自己的價值,若是時機不宜,暫時隱忍他還能接受,若是就此消沈,不再作為,那是他接受不了的。

    “叔寶打算修養多久?”

    “看情況吧,也許是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也有可能一直到安公歸天!”

    劉穆之的心思衛階很清楚,曆史上的劉穆之並不是眼前這樣沈不住氣的一個人,這說明什麼?說明他還不合格,還需要打磨!當然,打磨也是需要方法的。

    “明天若是秦淮樓無事的話,你去趟衛家軍的軍營,邀請劉牢之,劉裕他們來別苑做客,就說答謝他們秦淮樓相助之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2 PM

第四十一章:埋筆軍中

    翌日清晨,衛階依舊早起,練習華佗五禽戲,劉穆之難得地在衛階起床沒多久後便也起身,簡單洗漱後于衛階打聲招呼便匆忙獨自出門,衛階知道他是著急去軍營,也不點破,由他去了。

    對于劉牢之等人是否有暇前來別苑做客,衛階也心中無底,只是著小松小娥備好酒菜,做足了事前准備,晌午時分,劉穆之便和劉牢之劉裕等人來到了別苑。

    劉牢之等人還是第一次來這個別苑,對于別苑的清幽環境格外的羨慕贊歎,衛階心中好奇,前日在秦淮樓雖未爆發衝突,但畢竟也是擅離軍營,算是違反軍規了,這幾人怎麼還會如此輕松。

    “前日之事,未曾給幾位將軍帶來麻煩?”

    小院中,各人隨意坐下閑聊,除了劉牢之劉裕外,魏永之也來了,還有一個只有十五六歲左右,衛階從未見過的少年郎也在其中。

    “呵呵,沒啥大事,只要司馬道子父子不借機刁難,旁人不會說什麼,現如今安公舊事重提,要在建康城推行之前桓溫實施過的土斷政策,他父子二人正忙著在朝堂之上和安公鬥法呢!”

    西晉末,北方人民大量南流,東晉建立後,政府設立了許多僑州、僑郡、僑縣予以安置。他們只在這種僑立的地方機構登記,稱為僑人。僑人的戶籍稱為白籍,不算正式戶籍,入白籍者不負擔國家調役。

    土斷的目的就是要整理戶籍,調整地方行政區域劃分,以現居地為准,來給所有人編定戶籍,主要針對的喬寓士族,對于健康本地的高門大閥也有一定影響。

    烏衣巷的謝家,王家,都是喬寓士族,謝安此舉在其他喬寓士族看來,就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自然會遭到反對。

    衛階微微點頭,估摸著建康城內要亂一陣子了,謝安應該有一段時間顧不上自己了,當下心中寬慰,微笑看著一直站在劉牢之身後的少年郎問到:“這位躲在劉將軍身後,有點害羞的小哥是誰啊?”

    劉牢之哈哈大笑一聲,將少年從身後拽出,推到衛階面前,嘴中說到:“這是我的外甥何無忌,日前才從老家過來尋我,無忌自幼習武,兼習兵法韜略,是個人才,只是還需要鍛煉一番!”

    “何無忌!”

    這個少年看上去雖然羞澀了點,卻是一臉正氣,再過幾年,只怕也會是不可多得的良將,只是衛階對這個名字陌生之余,對他的身份有點不太感冒。

    劉牢之的親外甥,劉牢之總有一天會和劉裕站在對立面上的,這個何無忌只怕不會站在劉裕這一邊的吧,口中卻不吝贊美之詞。

    “果然是一表人才,頗有幾分劉將軍的風範!”

    這邊衛階和劉牢之在寒暄,那邊劉裕魏永之則和劉穆之在另一邊閑聊,只是劉裕話少,基本都是劉穆之在那唾沫橫飛,偶爾魏永之會陪著說上幾句。

    衛階看在眼裏,心中好笑,現在對著人家一陣唾沫橫飛,以後只怕要俯首帖耳了!

    “夫人不在家中?”劉牢之看了看內堂方向,問起了王氏。

    “娘親這幾日感染了風寒,不便出來見客,劉將軍見諒了!”衛階知道,他的父親衛恒在衛家軍中名望甚高,連帶著母親王氏也備受尊重。

    “夫人無礙吧?”劉牢之一臉關切,嘴中憤憤不已。

    “沒曾想兩位老將軍去世後,夫人和二公子會淪落自此,大公子所作所為,衛家軍上下都看不過眼呢!”

    “沒啥大礙,休息幾天便好了,現在也挺好,遠離了衛家,也就遠離了朝堂,遠離了紛爭!”衛階搖頭說到。

    “對了將軍,如今你是衛家軍的最高統帥,靈魂人物,不知接下來可有什麼打算?朝廷對衛家軍以後如何安置?”

    “我爺爺臨終時有過遺言,衛家軍是不能落入司馬道子父子手中的!”

    “這是自然!”說到司馬道子父子,劉牢之難以抑制的一臉不屑。

    “牢之正有一事要請教二公子!”

    “北府兵大統領謝玄不日就要從京口返回建康,想來安公有意要將衛將軍納入北府兵的建制之中,不知二公子以為此舉可行否?”

    衛階聞言陷入沈思,這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換作以前,他是非常樂意將衛將軍編入北府兵的,但是如今謝安對他的顧忌日深,衛家軍可以說是他最大的憑恃,就這樣交到謝安謝玄手中,只怕于他的將來會很不利。

    “若真能編入北府兵是件好事,相信日後在北府軍中,衛家軍在劉將軍的統領下,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

    “只是衛階有個建議,若是安公真的有次提議,劉將軍不妨和安公還有謝大統領提議,衛家軍雖然編入北府兵中,但是還是由劉將軍你來統帥,一切軍務還是你說了算,與北府兵原本的陣營獨立開來!”

    “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劉牢之有點愕然地看向衛階,這其實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他自己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並不想輕易把軍權交出去,只是他心中清楚,目前他是沒有那個能力和朝堂上的那些大佬對抗的,如果最終結果真的如衛階所說,編入北府兵,有了謝家和北府兵做靠山,又能將軍權握在手中,那就完美了!

    “衛家軍是衛家幾代人的心血,牢之也不想就此將它交到外人手中,二公子的提議正是牢之所想,如此牢之會盡力的!”

    衛階知道劉牢之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北府兵中現在自謝玄而下,就是他的嫡系何謙,衛家軍編入北府兵後,劉牢之自然有辦法取得謝玄的信任和賞識,最終會在北府兵內形成兩大派系,而終有一天,劉牢之在北府兵中的聲望,也將超過何謙,成為謝玄之下第一人!

    最重要的事情定下來後,小娥的酒菜也准備好了,衆人也不推辭,留下來盡情地喝酒暢談,劉裕從始至終都很少開口,衛階也沒有刻意地找劉裕說話,如今的劉裕,還沒有到發光發熱的時候,這個時候低調,反而是最好的掩飾和保護。

    酒足飯飽之後,劉牢之一行人告辭離開,此一別,若是衛家軍最終編入北府兵,只怕不日就要拔營前往京口,再想見面的話就沒那麼容易了。

    “劉裕將軍遇事冷靜,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好提拔運用,將來會是將軍有力的臂膀!”別苑門口,衛階和劉牢之退後少許,衛階站在劉牢之的角度巧妙地替劉裕說了幾句好話。

    “確是個人才,就是性子有點耿直,不夠圓滑,是個能做事的人!劉牢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劉裕,笑著說到。

    “將軍需要的,不正是這樣的人嗎?”衛階大含深意地看了劉牢之一眼,輕聲說到。

    “哈哈!”大笑聲中,劉牢之領著一幹人等,上馬絕塵而去。

    “建康城內的酒是不是比京口的要香甜?”

    回到院子裏後,小娥已經將酒席撤走,去伺候王氏用膳去了,衛階看著醉眼迷離的劉穆之,笑著問到。

    “沒喝醉吧?沒喝醉說點正事,你覺得劉牢之此人如何?”

    “劉牢之?”劉穆之斜眼看著衛階,說話間有點不屑。

    “有治軍之才,卻無大將之風,縱然能有番作為卻也有限!”

    “此人剛愎自用,有才智卻無城府,喜怒易行于色,若非如今亂世,身處軍中,也難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衛階微微點頭,劉穆之看人還是很准的,劉牢之確就是這樣的人,一句話言之,智商有,情商卻有欠費之嫌,這也決定了他以後的高度。

    “那這些人中,就沒有你道和能看上眼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3 PM

第四十二章:軍中隱龍

    “那這些人中,就沒有你道和能看上眼的?”

    衛階看似漫不經心的發問,卻是在進一步考察劉穆之的眼光,看看初次相遇,劉穆之和劉裕之間有沒有擦出一點火花!

    “亂世人心浮,軍中隱龍現!”

    劉穆之沒有回答,反而站起身來,像是想起了什麼,兩眼發亮,徑自吟唱起來。

    衛階心有所感,微微一笑,知道這是劉穆之看出了劉裕的不凡之處,同時心中不禁冒出一個疑問:“劉穆之都能看出劉裕的不凡之處,稱之為軍中隱龍,謝安沒道理看不出,何以謝安沒有針對劉裕,而單單針對自己這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叔寶啊叔寶,穆之今日終于明白,你並非真龍,真龍另有其人,而你將會是幕後的推手,為真龍造勢之人!”

    仿佛一下子酒醒,劉穆之一臉熱切地看著衛階,有點急促地說到:“我終于明白我此次來建康的意義,就是為了遇到他!”

    “叔寶,我要去報名衛家軍!”

    “你冷靜點!”衛階看著有點迫不及待的劉穆之,皺眉說到。

    “你說劉牢之喜怒易行于色,非做大事之人,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和他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劉牢之一心要做台前之人,而我的目標,則是做一個幕後的無名英雄!”劉穆之顯然不願把他和劉牢之相提並論,有點不悅地說到。

    “你相信我嗎?”衛階看進劉穆之的眼裏,他沒想到劉穆之如此的沈不住氣,太過于急躁了。

    “你現在去找他,只會害了他!”

    劉穆之聞言愕然,稍微冷靜了一點,重新坐了下去,沈思片刻後微微點頭後又搖頭說到:“我明白叔寶擔心什麼,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會幫他分析形勢,做好每一個決策!”

    “那道和你告訴我你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嗎?你怎麼取得他的信任?你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衛階一臉三個提問像是三盆冷水一樣劈頭蓋臉地潑在劉穆之的頭上,頓時讓他啞口無言,沈默下去。

    “他現在還只是個種子,他首先需要的是一塊好的土壤,之後才是充足的陽光和水分,你明白嗎?北府兵就是他最好的土壤,道和你稍安勿躁,你的作用是在他長成一顆參天大樹後替他修枝剪葉,翻土除蟲,你明白嗎?”

    “我要冷靜一下!”劉穆之一臉沮喪,丟下一句話後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衛階不知道以前在劉穆之身上都發生了什麼,以至于在見到劉裕後如此的沈不住氣,劉穆之表面上看似沒有反對他的提議,但是心中的不忿和不服氣卻被衛階看在眼中,一定要想辦法讓劉穆之打消這個念頭,不然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偷偷跑去軍營找劉裕了。

    自己的提議被衛階否決後,劉穆之變得沈默了不少,秦淮樓也懶得去了,衛階每天就在別苑之中練習五禽戲,他則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建康城內高門大閥,喬寓士族的怨氣卻因為謝安的土斷政策變得與日俱增,就在矛盾激化,來到爆發的邊緣的時候,北府兵大統領,謝玄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北府兵一萬精銳。

    謝玄的身影一出現在朝堂之上,頓時讓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閉嘴噤聲,就連司馬道子父子這幾日變得無比膨脹的氣勢也弱了幾分,土斷之政,也因此變成了勢在必行之事。

    “大伯,今日您過于操勞了!”看著一臉疲憊,臉色極差的謝安,謝玄不由得心中一緊,憂心忡忡地說到。

    “不妨事,只要土斷得以施行,老夫也算是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朝廷了!”謝安擺了擺手,示意謝玄坐下。

    “這次回來,你把衛家軍也帶離建康,編入北府兵,衛家軍留在建康城內,始終不妥!”

    “知道了大伯!”謝玄頓首,對于謝安,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老夫年事已高,大部分精力都需放在朝堂之上,很多事已經有心無力,回京口後,你的首要任務是將北府兵操練好,隨時應對前秦大軍南下,再則需密切留意荊州方向的動態,適時軍演,給予荊州軍一些壓力!”

    “建康城內交給老夫,城外的事就由你來操心吧!”

    說完這些,謝安眉頭微皺,沈思片刻後欲言又止,最終搖了搖頭,沒再說話,示意謝玄回房休息。

    謝安的決定很快便變成了朝廷的旨意,傳達到了軍中,劉牢之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烏衣巷拜訪謝安,只是謝安已經休息,只是見到了謝玄,劉牢之在一番慷慨激昂地表完忠心後,委婉地表達了要繼續統領衛家軍的意願。

    謝玄對于劉牢之的能力大為贊賞,不僅應了劉牢之的請求,還提升他為北府兵參將,劉牢之頓時對于謝玄的用人不疑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即有了為謝玄能肝腦塗地的衝動。

    對于這一切,一直沒有出過院子的衛階無從得知,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劉穆之的狀態,這家夥這幾天除了吃飯,房門都沒出過,衛階幾次找他聊天,都被他婉拒,只怕是心中另有想法。

    衛階白天練習五禽戲,晚上參悟天書,幾日下來,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態,比之以前都好了許多,腦中不由得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古時的人對于托夢一說甚為迷信,如果能進入到劉穆之的夢中,在夢中給他一頓說辭,只怕比自己當面費盡唇舌來勸說效果要好得多。

    想法是有了,但是還有需要斟酌的細節,譬如說如何才能進入到劉穆之的夢中,這需要契機,需要巧合,需要衛階出現在劉穆之的夢中,他才能夠進去劉穆之的夢裏。

    再就是夢中的形象問題,衛階本身的形象肯定是不行的,需要幻化成支遁大師,或是謝安這種有著出塵氣質的老者形象才會有說服力!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夢中形象的幻化問題,衛階從未嘗試過在夢中變換自己的形象,不由得想起從天書中參悟到的訣竅,每個人的夢中都是以自己為主的,也就是說所有的人在自己的夢中都是無敵的,只是絕大部分人在做夢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處在夢中,這才有了各種負面情緒,好比心悸,慌亂,想要逃離等等。

    一般人發夢都是無法自行掌控的,而由于對天書的參悟,衛階可以隨時隨地進入夢境,而且每次入夢都無比清醒,夢境于他而言與現實無異,只是在夢中他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衛階首先嘗試了一下在自己的夢中變換形象,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他可以在自己的夢中隨意變換形象,甚至能幻化成外婆這樣的老婦人形象。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劉穆之營造契機,讓他不僅在睡覺的時候發夢,還有夢到衛階,一連三天,衛階都在不停地給劉穆之心理暗示。

    每天清早天未亮,衛階便來到劉穆之的房前喊他起床,在他睡夢正酣的時候吵醒他,白天的時候有事沒事都跑去他的房間坐坐,時不時還不經意間落下自己的物件在劉穆之的房裏,同時還吩咐小松有機會就在劉穆之面前嘮叨自己,好事壞事以前事,所有和自己相關的事。

    而到了晚上,衛階就嘗試著進入劉穆之的夢境之中,只是劉穆之顯然是心事重重,連續幾天的心理暗示都未能讓他夢到衛階,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衛階再次嘗試的時候,終于成功地進到了劉穆之的夢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3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8-17 07:14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夢點穆之

    秦淮河上,兩艘畫舫不疾不徐並行前進,衛階隱在其中的一艘畫舫之內,並未著急露面去尋劉穆之,他知道,對方就在旁邊的畫舫之上。

    這是劉穆之的夢,他現在正藏在這個夢裏,只是劉穆之完全意識不到罷了,在劉穆之看來,旁邊這艘畫舫只是自己潛意識中的陪襯而已。

    衛階先嘗試了一下在劉穆之的夢中變換形象,發現在這裏,他也可以隨意變換,當下變成了一個老婦人的模樣,正是衛階的外婆。

    衛階又嘗試了一下他自己夢中的一些行為,結果發現,在劉穆之的夢中,他只能影響到他自己,其他的還尚不足以去隨意改變,就在他暗忖著什麼時候露面去見劉穆之的時候,秦淮河上忽然天色大變。

    之前還是和風日麗,這一刻已是烏雲密布,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陰暗的天色中,劉穆之的畫舫被不知道何時出現在對面的一艘畫舫逼停停了下來,只見司馬元顯帶著幾個隨從跳到劉穆之的畫舫之上。

    “一介布衣寒士,也膽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給我打!”

    隨著司馬元顯一聲令下,身後的幾個隨從撲向一臉驚懼的劉穆之,三拳兩腳將劉穆之打倒在地,隨後司馬元顯施施然走了過來,將劉穆之踩在腳下,嘴裏還發出“哈哈哈”得意的大笑之聲。

    這一切都意思不了地落在衛階的感知之中,他這才知道,被司馬元顯羞辱的事始終還是在劉穆之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心中無奈之余卻又做不了什麼,只能期待劉穆之能自己站起來,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夢,在這裏,他能隨意打倒司馬元顯和他的幾個隨從。

    然而劉穆之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只是任由司馬元顯羞辱,而他自己只能一聲不吭地承受著。

    衛階隨著劉穆之的夢不停地轉換場景,時而在秦淮樓,時而在大街之上,時而又在別苑之中,只是無論劉穆之在哪裏,在做什麼,片刻之後,總會有個司馬元顯跳出來加以羞辱。

    最終畫面一變,衛階跟著劉穆之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看周圍的陳設還有喧鬧的環境,應該也是個青樓,只見劉穆之手中拿著一把短刀,短刀上還有新鮮的血跡滴下,正一臉倉皇地從二樓的一個房間內跑出。

    “殺人了!殺人了!劉道和殺人了!”

    在驚懼的叫喊聲中,劉穆之衝出人群,消失在大街之上,衛階跟著完全失神的劉穆之又來到了一處荒郊野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塊大石頭之上,冷冷地看著劉穆之。

    “劉裕?!”

    此人竟然是劉裕,只是一個夢,就讓衛階對于劉穆之的了解超過了之前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在京口時,劉穆之先是在青樓被辱,不堪忍受下只身來到建康,一心想要謀個好前程,不料沒過幾日又遭到司馬元顯的羞辱。

    在夢中反複被羞辱後的劉穆之最終爆發,卻也只是回到之前京口的那家青樓,殺了羞辱過自己的青樓女子泄憤,而劉裕這個他心目中的希望和未來以救世主的身份登場了。

    “劉將軍,帶我走吧!穆之日後定會盡心輔佐,日後榮登大寶,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啊!”劉穆之跪倒劉裕身前,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說到。

    劉裕冷笑一聲,沒有說話,不屑地看了劉穆之一眼,就這樣轉身離開了!

    “不要走!請相信穆之,劉將軍你有真龍之相,來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留穆之在身邊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劉裕的身影越來越淡,眼看著就消失在劉穆之的夢中,失望至極的劉穆之失聲痛哭,再也壓制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緒。

    “莫哭,莫哭,命裏有時終需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衛階知道,自己是時候登場了。

    “你是誰?”劉穆之愕然看向眼前這個由衛階幻化成的婦人,這是一個他完全陌生的老婦人。

    “莫問老身是誰,最近你是不是心中淒苦,難以宣泄?”衛階和顔悅色地問到。

    劉穆之微微點頭,這個婦人看上去和藹可親,渾身上下又透著一種難以言明,讓人心生好感的氣質。

    “夢中之事,無需糾結,老身來是要告訴你,日後你定能當上宰相!”衛階走了過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劉穆之,並輕輕將他身上的碎草灰塵掃去,輕聲說到。

    劉穆之愕然,任由衛階在自己身上拍拍打打,猶自不敢相信。

    “孟子有雲,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

    “如今你承受的這些挫折和屈辱,只是對你的一種打磨,為你日後位極人臣,體恤萬民,造福天下做准備,你明白嗎?”

    “如今真龍已現,你該做的就是不斷充實自己,在他需要你的時候挺身而出,發光發熱!”

    孔孟之道對于劉穆之這樣的文人來說殺傷力巨大,衛階也是毫不猶豫地就搬出了這個對他來說也是極為有感的名句,來勸說劉穆之。

    “老人家莫非是仙人,前來點化穆之的嗎?”劉穆之將滿臉的淚痕胡亂擦去,一臉熱切地問到。

    “那穆之以後該怎麼做?”

    “靜心等待,時機成熟之時自然有高人予以指點!”衛階心中好笑,拋出高人這個角色,他相信劉穆之日後定會將自己和這個所謂的高人對號入座。

    “穆之明白了,多謝仙人指點!”

    衛階睜開眼睛,嘴角處還蘊含笑意,他相信做完這個夢之後,劉穆之一定會打消去找劉裕的念頭,留在他的身邊,等待時機。

    而司馬元顯這個心結,就算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相信劉穆之也能看開不少。

    想到司馬元顯,衛階不由得輕哼一聲。

    “趁還有時間,你就盡情地蹦跶吧,早晚有一天將你踩在腳下,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少爺,卯時了,該起來鍛煉身體了!”

    門口處傳來了小松的聲音,原來不覺間,已到卯時,衛階這才發現這次入夢,居然沒像上次一樣身心俱疲,想來多半是因為最近人字卷天書參悟得越來越透徹,再加上練習華佗五禽戲的緣故。

    當下不敢怠慢,衛階匆匆爬起身來,業精于勤而荒于嬉,既然五禽戲的效果如此顯著,怎可偷懶?

    讓衛階意外的是,劉穆之竟然也在院子裏,此時見衛階出來,急走兩步過來就撲倒在地,不禁讓衛階又是一陣愕然。

    “你幹什麼?趕緊起來!”

    “叔寶,是穆之愚鈍,過于心急,以後穆之對叔寶一定言聽計從,什麼都挺叔寶的!”劉穆之說完沒有立即起身,就這樣跪在地上,擡頭一臉激動地看著衛階。

    “昨晚穆之得仙人托夢了!”

    “老仙人的意思和叔寶竟然不謀而合,都是著穆之暫時隱忍,等待時機,穆之這才明白叔寶是何等的高瞻遠矚,眼光竟與老仙人不相上下!”

    “你先起身再說!”衛階扶起劉穆之,兩人執手走到院中石凳前,先後坐下。

    “既是如此,那邊如老仙人所說,靜候良機吧!”

    “告訴你叔寶,就連仙人都說劉裕就是真龍天子,只是正如叔寶所說,眼下劉裕還是名不見經傳,何時才能出頭啊!”劉穆之一想到還不知道要隱忍多久,不禁又歎了一口氣說到。

    雖然劉穆之的情緒又略顯低落,但是比起昨天,已經好了很多,衛階微微一笑,說到。

    “眼下亂世,以劉裕的人才武功,只有有機會便能很快出頭,現在他又已經隨著衛家軍編入了北府兵之中,機會就更多,依我看,劉裕立功的機會很快就回來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7:15 PM

第四十四章:情挑美人

    轉眼繼司馬元顯在秦淮樓鬧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月有余,期間劉穆之還去過幾次秦淮樓,而衛階則是一次面也沒露過,白拿了人家一個月的工錢。

    而這一個月裏,袁湛也未曾來過別苑找衛階,好像消失了一般,衛階曾問過劉穆之在秦淮樓處可有聽過他的消息,劉穆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衛階感覺如今的身體狀況和前世自己最好的時候也已經相差不大,當即決定去秦淮樓去報個道,美其名曰:“上班!”

    真正的原因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去見煙濛濛的,這一月來,煙濛濛多次在他的夢中出現,從一開始的不經意間的夢到美人,到後來的刻意入夢見美人,最重要的事,有幾次見到煙濛濛,似乎都不是在他自己的夢中,而是在煙濛濛的夢裏。

    “也許美人與我,是彼此牽掛呢!”

    在與謝安決裂前,衛階根本就沒想過去情挑煙濛濛,即便動心,他覺得自己也能控制自己的情感,畢竟他的未來迷茫而不確定,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個疑問,總不能在叩動對方的心扉後便撒手不管,任其自怨自艾吧。

    現在不同了,沒有進入到謝安的陣營之中,很多事不能做,一則這樣過日子會很無聊,再則煙濛濛似乎對他也有所期待,不知不覺中,衛階心中一直壓抑著的小火苗就開始有了燎原之勢。

    衛階決定和煙濛濛開誠布公地談一次,心中的情意也好,對于未來的擔憂也罷,盡數告知,如果對方不介意,在這動亂的年代,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愛情遊戲,也未嘗不可!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加上身體也漸漸變得強健,衛階脫去了厚重的鬥篷披風,轉而換了一件白色帛裝長衫,此刻漫步在秦淮河畔,迎著河面上徐徐吹來的晚風,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煙籠寒水月籠紗,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衛階剛趁興吟唱出聲,便心叫不妙,這首泊秦淮此時還沒出世呢!

    果不其然,衛階剛剛吟完,劉穆之和小松便陷入到沈醉品味之中,劉穆之更是發出感歎:“叔寶真乃奇才,這種詩體聞所未聞,其意境含義令人扼腕!”

    “小松你這個表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哪家的貴公子呢!”為了轉移注意力,衛階只好拉小松來當墊背。

    小松近來開始學會了打扮,衣著不俗,完全沒有下人的模樣,應該是受劉穆之影響,耳濡目染的緣故。

    “少爺,可別寒磣小松,小松只是附庸風雅,怕丟了您和穆之少爺的顔面罷了!”小松洋洋自得地說到,對于自己最近的轉變也頗為滿意。

    “以前是腆著臉追求小娥,再這樣下去只怕小娥都要看不上眼了!哈哈!”劉穆之也跟著打趣到。

    衛階微笑著,不再說話,秦淮樓到了。

    因為已是秦淮樓自己人,算不得客人身份了,菲菲也沒再來為幾人引路,月余沒來,衛階已經有點陌生的感覺,原本這裏其實也就不是很熟悉。

    “你們去教習室,許久未見,我去拜會下濛濛小姐!”

    衛階示意劉穆之和小松直接去教習室,他自己則去看看濛濛小姐在不在,小松卻不同意了,說到:“少爺,一起唄,這一個多月你沒跟著來,我和穆之少爺也未曾見過濛濛小姐一面,別說見面了,就連琴聲也沒有聽過!”

    衛階愕然看向劉穆之,只見劉穆之微笑點頭稱是,心中不禁暗忖到:“難道她病了?”

    心中去拜會的念頭更迫切了!

    “讓叔寶獨自前去吧,許久未見,說不定有啥貼己話要說,咱們在場,諸多不便!”

    劉穆之嘴上說著,一把拽起小松,不顧小松的反對和掙紮,就朝著教習室走去。

    “濛濛小姐在嗎?”衛階有點忐忑地走到煙濛濛的房間前,輕叩房門,和聲問到。

    “是衛階公子麼?”房內傳來一陣驚喜的聲音,正是煙濛濛。

    房門嘎然而開,只見婢女菲菲臉頰微紅,依門讓衛階進房,而後就走出房間,並帶上了房門。

    “咳,濛濛小姐身體無恙吧?”

    雖然夢中沒少見到這驚為天人的大美女,如今面對面,衛階還是有點不知如何開口,無論是今生後世,男女之情,他都不擅長。

    “聽道和說濛濛小姐近來都未曾路面,也未有撫琴奏樂,心中牽掛,特來問候一聲。”

    “濛濛身體無恙,只是最近睡眠不是很好,沒有心情見人,也沒興致撫琴!”煙濛濛的聲音落在衛階的耳中,猶如天籟,好聽動人之余,還帶著點嬌羞。

    “睡眠不好?小姐近日是否總是發夢?”衛階聽得醉了,迷茫中,不知不覺就開口問到。

    “啊?”煙濛濛掩嘴輕呼出聲,一時間竟然有點慌亂。

    “公子何出此言?”

    衛階心中一突,暗叫糟糕,一時失神下說話有點過于直接了,當下索性把心一橫,厚著臉皮說到:“因為衛階最近總是在夢中見到小姐!”

    “在衛階的夢中,小姐獨自垂憐,無心撫琴,惹人憐惜!”

    煙濛濛此刻完全蒙了,難道自己最近的夢境都與眼前的衛階相通?甚至說,上次撫琴時,那個輕撫自己臉頰的白皙手掌也並非完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當下煙濛濛擡眼看了一眼衛階,這一看,不禁有點呆了,只見衛階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今天的衛階,還是以前那個衛階,建康城內第一美男子,只是臉色健康紅潤了很多,再沒了以前那種病態的蒼白。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情之所至,衛階已是難以自控,不經意間再次借用後人詩詞,吟完之後又再目光灼灼地盯住煙濛濛,用一種咄咄逼人的語氣問到:“不知小姐是否相信這世上確有心有靈犀一點通這種事?”

    煙濛濛驚醒過來,雙頰通紅,對于衛階的直接有點難以招架,逃離般後撤幾步,心口已如小鹿般亂撞,強自平複幾分後才羞澀開口說到:“公子的意思是和濛濛心有靈犀嗎?”

    衛階心中叫妙,這個煙濛濛果然不是尋常女子,這是反擊呢,看來眼前這個美人即便是對他有好感,有心與他攜手同行,也想著要將主動權掌控在她自己手中。

    “公子怎麼不說話了?”

    之前失態是因為衛階過于直接果敢,她有點猝不及防,此刻平靜下來後,煙濛濛又恢複了淡然神色,只是相比平時,說話的語氣柔和了不少,還帶著幾分俏皮。

    “心有靈犀,又何需多言回答?濛濛的一笑一顰,都能給衛階一種意想不到的快樂!”這種若即若離,相互揣測的情挑方式讓衛階覺得既新鮮,又刺激,此刻已是忘情其中,盡情享受。

    “公子此言只怕有些牽強吧!若是濛濛沒記錯的話,公子也有三十三日未曾踏足秦淮樓了,莫不是以為就憑著公子口中的心有靈犀和夢中相會便能慰藉濛濛的相思之苦嗎?”

    朱唇輕啓,蓮步輕移,煙濛濛一邊說著,一邊來到案幾前,俯身坐下,玉手輕按琴弦,稍一撥弄,“咚”的一聲落在衛階的心上。

    煙濛濛此言一出,表白心跡之余,也承認了與衛階夢境相通的事實,這讓衛階興奮不已,而煙濛濛同時又用他這麼久不來秦淮樓看他這個事實,來質疑他是否心口不一。

    當下衛階苦笑,口中說到:“小姐說的是,只是並非衛階心口不一,只是有難言之隱,無法言明,今日前來,就是想與小姐坦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0 PM

第四十五章:高山流水

    “並非衛階心口不一,只是有難言之隱!”

    衛階的話並沒有讓煙濛濛有絲毫情緒神色上的變化,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等著衛階說出他的難言之隱。

    “安公說衛階生有反骨的批語想必小姐也有所耳聞吧!”

    衛階當然不會就此說出他的靈魂來自未來,而是把他心中的擔憂通過謝安和支遁大師的批語表達出來。

    “還有支遁大師也曾說過,衛階的面相為短命之相!”

    支遁大師當然沒有當著衛階的面說過這句話,這句話衛階只是借支遁大師的口說出罷了,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支遁大師不僅確實說過這句話,說的時候煙濛濛還就在當面。

    當下煙濛濛也難以再淡定下去,輕聲接口說到:“面相之說,虛無縹緲,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

    “我並非質疑安公和支公,只是想告訴公子,今日若是濛濛同時此等處境,定不會就此認命,更不會因此錯過人生中一切美好的事物!”

    “即便濛濛明日便會魂飛魄散,今日也會盡情與公子把酒言歡,撫琴直至天明!”

    衛階一臉欽佩地看向煙濛濛,沒想到眼前這個美人竟然能豁達至此,不禁有點慚愧地說到:“小姐教訓的是,正所謂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衛階受教了!”

    煙濛濛眼前一亮,從之前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到現在的這句人生得意須盡歡,還有那首讓人忘憂的忘機譜,衛階總是能讓她感到意外,給她驚喜。

    “公子果然不負建康城內第一才子之名,濛濛真的有點愛上公子了!”煙濛濛喜滋滋地說到,示意衛階坐下。

    衛階微笑不語,他已經知道,煙濛濛並不在意他前途迷茫,依言坐下後,煙濛濛那冠絕天下的琴音已經撲面而來。

    竟是一首高山流水!

    衛階分心兩用,一邊享受著煙濛濛高超的琴技,一邊心中苦笑,還以為煙濛濛此時會來一首諸如鳳求凰之類的曲子來應應景,沒想到會是這首高山流水,這是要告訴自己,她只是將自己引為知己,別無他想嗎?

    一曲奏罷,秦淮樓內已是一片歡騰之聲,這些高門子弟,成日流連秦淮樓,為的就是能聽到煙濛濛的琴音。

    “公子以為濛濛這首高山流水如何?”煙濛濛輕叩琴弦,看著衛階微笑著問到,眼中促狹意味一閃即逝。

    “小姐琴技已無需衛階多作評價,之前外面的歡呼聲已經證明了一切!”衛階頓時明白,這是在玩呢吧?

    “小姐蘊含琴聲中的含義衛階也已清楚,如此便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衛階起身作勢就要離去,煙濛濛微一愣神,衛階已經走到了房門口處,當下略顯急切地喊到:“公子留步!”

    “知己貴乎知心,小姐既然視衛階為知己,當明白衛階此刻心中苦楚,請允許衛階去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去盡情痛哭一番!”

    衛階背身而立,語氣悲壯,心中則是暗叫好險,煙濛濛再不出聲留人,他就只能自己停下來或是就這樣走出去了。

    無論是哪一種結果,他都輸了!

    “先相知,後相戀,若是連知己都算不上,兩個人又怎能執手白首?”煙濛濛輕歎一口氣,衛階此舉讓她有幾分失望。

    只是這點失望卻在衛階轉身之後化為嗔怒,此刻的他的臉上哪裏有失望悲涼的情緒,有的只是計成後的洋洋自得之色!

    “你!”

    煙濛濛雙頰微紅,轉瞬又轉怒為喜,喜滋滋說到:“公子不僅是個好知己,還是個好對手呢!”

    “好對手?”衛階愕然,轉而恍然。

    “可不是對手?任何一對戀人,彼此間既是戀人,又是對手,玩這一個讓人欲罷不能的遊戲!”

    “濛濛想離開建康!”

    煙濛濛站起身來,走到衛階身邊,差不多挨著他又一起坐下,語帶蕭索地說到。

    “今日之前,建康城內唯一讓濛濛掛心的就是安公,自濛濛來到秦淮樓伊始,安公聽過濛濛第一首曲子後,便將濛濛視作知己,這幾年來,每當安公有煩心事的時候都來聽濛濛撫琴奏樂。”

    “原本安公一年也難得來幾次,近年來卻是越來越頻繁,安公的煩心事越來越多,濛濛聽得多了,心中裝的事也就越來越多,現在已經覺得有點乏,想要逃離了!”

    衛階默然不語,他明白煙濛濛的意思,並不是要自己帶著她去私奔什麼的,只是在向自己傾訴,只是不知為何,說話的時候,煙濛濛的眼神中竟然露出迷茫的神色,這對于這個豁達的奇女子來說,是件很不尋常的事。

    “她有心事,難以啓齒的心事!”

    “時候不早了,公子早日回去歇息吧,萌萌也乏了!”

    猝不及防之下,煙濛濛竟然下起了逐客令,這次再不是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的遊戲規則,而是實實在在的逐客,衛階心中疑惑,只能點頭告別。

    “多謝衛階衛公子!”衛階剛從煙濛濛房內走出來,便被樓上樓下異口同聲的道謝聲嚇了一跳,這是為哪般?

    只見劉穆之和小松正在樓下大廳中,被衆人簇擁著,一臉自得地看著衛階,衛階對著四周拱了拱手,有點摸不著頭腦地朝二人走去。

    “這是鬧哪樣?”

    “他們都在感謝你,為他們帶來了濛濛小姐的琴音!”小松搖頭晃腦地說到,神色舉止間已和劉穆之同出一路了。

    “諸位公子都說了,以後唯衛公子馬首是瞻,只希望公子日後能常來秦淮樓,也好讓我們大家夥沾沾光!”人群中一位長相頗為不俗的公子哥扯著嗓子喊到,頓時又引來一陣附和之聲。

    “一定一定!”

    衛階一邊敷衍著,一邊就拉著劉穆之和小松走出了秦淮樓的大門,再呆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三人剛出門口,劉穆之看衛階臉色不佳,似有心事,正要開口詢問,只見好久不見的袁湛從不遠處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叔寶,出大事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2 PM

第四十六章:定世之人

    “叔寶,出大事了!”

    袁湛看上去很是著急,好像真的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似的,而且袁湛不像劉穆之,並非浮誇之刃,當下衛階也是心中一緊,一臉凝重地問到:“出什麼事了?”

    “杜子恭死了!”

    “杜子恭?杜子恭是誰?”衛階一臉茫然地看向袁湛,這算什麼大事?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

    這下輪到袁湛和劉穆之愕然了,袁湛轉而釋然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到:“你看我,又忘記叔寶失憶的事了,杜子恭是五鬥米道教的領袖,他死了!”

    “五鬥米道?”

    這麼一說,衛階頓時有了點印象,這個杜子恭應該就是後來舉兵作亂的孫泰的師傅,而孫泰死後,亂軍的領袖孫恩,則是孫泰的侄子,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之人。

    “死了便死了,這種歪門邪道,士深如此驚慌失措,莫不是你也是五鬥米道的信奉者吧?”孫泰作亂,還是很多年後的事,弄不好他都看不到了,當下衛階沒放在心上,半玩笑地說到。

    “當然不是,袁湛只推崇孔孟之道,叔寶你有所不知,這個杜子恭在東隅沿海一帶威望甚高,其徒弟孫泰次永嘉南渡士族出生,卻有著極大的野心,此番杜子恭死了,只怕孫泰會借機起兵作亂!”

    “今日朝堂之上安公向聖上進言,舉薦北府兵前往沿海一帶駐紮,以防亂事發生!”

    袁湛心憂司馬皇朝的穩定,故將孫泰這個隱患看成大事,說起話來也一掃平時的穩重,表面上看來這件事其實和衛階並沒有關系,只是衛階有著自己的想法。

    衛階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從他魂穿兩晉開始,曆史的軌跡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與史書記載或多或少都有了出入,就好比衛階其人,原本是西晉時期之人,如今卻活在東晉,孫泰起兵,孫恩作亂,應該是多年以後的事,現在卻已經近在眼前。

    衛階不由得不想多一點,如果後世他所看的史書記載無誤的話,那就是曆史的軌跡發生了改變,軌跡變了,誰又能結果不會變?

    “是誰殺的杜子恭?”衛階臉色愈發凝重,如今看來,未來越來越不明朗了。

    “是桓玄獻計王恭,將杜子恭從吳郡誘出,然後設伏擒殺!”

    袁湛歎了一口氣,先是簡單說出當事人都是誰,進而又解釋到:“王恭大人與王珣大人二人同是是當今皇後的族兄,甚得聖上器重信任,分任兗、青二州刺史!”

    “今日一早王恭大人來到建康面見聖上,呈上了杜子恭的首級,聖上一直憂心東南沿海區域的穩定,見到杜子恭的首級後原本非常開心,可是安公卻是一臉不虞,當面指責王恭大人此舉有欠考慮,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王恭中計呢!被桓玄當槍使了!”劉穆之輕歎一聲說到。

    除了謝安謝玄,還有劉裕等有限幾人,東晉曆史上又有誰是桓玄的對手?對此衛階並不意外,微微點頭說到:“弄不好和安公推行的土斷政策有關系!”

    王恭本不該是如此衝動之人,殺杜子恭,替朝廷掃除東南海沿岸的毒瘤只怕還在其次,被桓玄攛掇著向謝安示威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正好中了桓玄的計謀,如今南朝越亂,安公的威信就會受到影響,桓玄才能伺機而動。

    “安公深謀遠慮,看到了高門寒士之間的矛盾摩擦越來越大,故強行推出土斷之策,以平複寒士心中的不平衡,只是眼下卻還不是最佳的時機!”

    “土斷之策,受影響最大的就是謝王兩家,還有建康城內其他的喬寓士族,王恭這麼容易被桓玄利用,也就不奇怪了!”

    “那怎麼辦?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安公?”袁湛一臉擔憂地說到。

    衛階微微搖頭,沒有說話,他心中很多話,可以和劉穆之說,卻不能和袁湛說,因為袁湛始終都是謝安的忠實粉絲。

    “安公哪裏用得著我們這些小人物去提醒,他老人家能力排衆議,堅決推行土斷,想必如今的這些狀況都在算計之中,何須我們多言?”劉穆之先是看了一眼衛階,見他不說話,當即開口說到。

    “還有一件讓人頭疼的事,安公認定王恭誘殺杜子恭是為肆意妄為,今早在朝堂之上已經向皇上進言,要求收回王恭的兵權,並將王恭賦閑在建康城內!”一說到謝安,袁湛都是滿臉的關切和擔憂,恨不得陪侍在側,日夜替他分憂。

    “讓朝中上下意外的是,聖上頭一遭沒有當即附議,只推說明日再議便退朝了!”

    衛階意識到謝安,乃至整個謝府都在面臨著一個危機,謝安如今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對抗建康城內所有高門,即便威望再高,盲從者衆,只怕也是艱險重重。

    “好了,士深,以後朝堂上的事就不要來和我們說了,安公有過明言的!我們要回去了,你可與我們同行?許久未見,晚上把酒暢談一番?”衛階知道袁湛心中憂慮,卻不想再討論這些事,轉而說到。

    “我就不去了,飲酒日後有的是機會!”

    袁湛難掩一臉失望之色,他急匆匆過來秦淮樓,就是希望衛階能給他點建議,卻沒想到衛階似乎在不熱衷于此。

    來得快,走得也快,說完之後,袁湛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秦淮樓,衛階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不禁有點悵然,不知道以後和這個耿直漢子還能不能站在一個陣營之中。

    “今日起,南朝又要開始亂了!”袁湛走後,衛階看似自言自語地說到,小松聞言一臉的擔憂,而劉穆之則是興奮不已,兩眼放光,不知在想些什麼。

    “越亂越好,其實如今我們的處境和桓玄沒什麼不同,都需要在動亂中尋找機會,渾水方能摸魚!”劉穆之嘿嘿笑著說到。

    “和桓玄比?人家有家有業,一方諸侯,你有啥?”衛階沒好氣地說到,現如今他腦子裏已經一團亂麻,他如今碰到的事,已經和史書上記載的大相徑庭了!

    “回家!”

    ...

    “安公,又碰到煩心事了?”

    衛階等人走後沒多久,謝府的馬車便停在了秦淮樓的後院之中,此刻煙濛濛的房間中,謝安竟是一臉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濛濛給你彈一曲忘機吧?”煙濛濛走了過去,一邊替謝安輕輕揉肩,一邊和聲說到。

    謝安搖頭說道:“老夫坐一會便走,如今這建康城內,只有濛濛的這個房間能讓我略感心安了!”

    “濛濛你說老夫是不是錯了?”

    “安公說的是土斷之策嗎?”煙濛濛停下按肩的動作,坐到了謝安的對面,替他將面前的茶盞添上熱水。

    “土斷是大勢所趨,可以說是勢在必行,如果說錯的話,那大概就是時機了,眼下南朝內部不穩,需要仰仗高門大閥的地方還有很多,此時推行土斷,確非最佳時機!”

    “老夫何嘗不知?我大晉朝能建國,本就靠的高門大閥,朝堂上的決策向來也是由高門把持,只是如今矛盾激化得厲害,老夫是不得不推行土斷,否則不等前秦大軍南下,我南朝內部就已經分崩離析!”

    只有在煙濛濛面前,謝安才會展露出他猶疑,疲憊的一面,這是一種沒有理由的信任,謝安輕抿了一口茶,接著說到:“老夫時日無多,只能寄希望于老夫在世的時候,尚能壓住那些不服氣,甚至蠢蠢欲動的高門,希望老天爺能多給老夫一點時間,讓老夫能看到我大晉中興的一天!”

    煙濛濛欲言又止,輕歎一口氣,沒有接話,這個世上如果還有人能不用顧及謝安的顔面和威嚴,可以直言說話的話,這個人一定就是她煙濛濛了,她已經不止一次向謝安提議,退出朝堂,歸隱山野之間,樂得逍遙。

    “這是老夫的命,濛濛還是看開些吧!”謝安看煙濛濛一副無奈的模樣,不禁眼中一亮,笑著說到。

    “濛濛的魅力真的是無法阻擋,老夫此生若有遺憾的話,就是未能在年輕的時候遇到濛濛!”

    這句話當然只是謝安說笑的,二人情同莫逆,是忘年知己,謝安笑顔才展便收,房內一時陷入了沈寂之中。

    “濛濛是否愛上了衛階?”許久之後,謝安才擡頭看了一眼正在擦拭琴弦的煙濛濛,看似輕描淡寫地問到。

    “安公要用濛濛來安撫衛階嗎?”煙濛濛頭也不擡,同樣輕描淡寫地反問道。

    “若濛濛不情願,老夫自不會強求!”謝安失笑搖頭,嘴裏說著,手還在輕輕揉著自己的腦門。

    “不過這世上若還有人能配得上濛濛的話,當是衛階了!”

    “世上能配得上濛濛的,還沒有出生,衛階公子,也只是勉強及格罷了!”煙濛濛擡頭,笑著說到。

    “若濛濛有一日真的與衛階公子攜手余生,那定是濛濛被其征服,心甘情願,與安公的國家大事毫不相幹!”

    “濛濛尚有一言,安公是定世之人,順勢隱,順勢出,定乾坤,掌格局,可謂快意一生。如今安公已入暮年,何不視衛階為下一個定世之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2 PM

第四十七章:見步行步

    “安公何不視衛階公子為下一個定世之人?”

    煙濛濛雖然不知道謝安早有了在他時日無多的時候除去衛階的打算,但是以她對謝安的了解,卻也能猜到幾分,才有了之前的這句話。

    “且不說衛階是否有這個資格做定世之人,即便有,他必然也是先破然後定,定的也並非我大晉亂世,濛濛若是想替他求情,不若還是勸他莫踏足這亂世紛爭吧!”

    謝安站了起來,臉上雖沒有不虞之色,語氣卻已有了幾分冰冷,即便是煙濛濛,也不能阻撓他維護大晉朝司馬氏皇權的決心。

    謝安心知,衛階在煙濛濛心目中的地位,只怕還在他的預計之上,否則以煙濛濛對他的了解,是絕然不會說出這番話的。

    “老夫走了,濛濛好自為之,讓衛階也好自為之,所謂危機危機,危機並存,替我轉告衛階,老夫言出必行,千萬不要自詡聰明,以為可以在亂局中找到什麼機會!”

    不歡而散,這是數年來的第一次!

    煙濛濛看著謝安離去的背影,輕歎一口氣,意識到自己心中的天平似乎已經在向衛階這邊傾斜,否則不會為了替衛階開脫而頂撞謝安。

    “濛濛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若這世上還有人能改變安公的決定的話,那就只能是她了!”

    …

    而此時的衛階,正在和劉穆之討論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一番討論下來,二人都認為孫泰起兵在即,劉裕嶄露頭角的機會來了。

    “道和,看來咱們要去秦淮樓請假了!”衛階沈思片刻後說到。

    劉穆之聞言一喜,欣然說到:“你我二人不謀而合,我正想著可以和劉裕並肩作戰了,只是不知安公會否放你離開建康。”

    衛階心中歎氣,沒想到謝安竟然成了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這是始料未及的,導致如今行事起來,束手束腳,當下無奈說到:“安公雖然對我有所顧忌,但還不至于到禁足的地步吧!”

    “到時候找個借口,就說回老家祭祖好了,離開建康應該不難,難就難在如何去和劉裕會和,還有會和後如何隱藏行徑,咱們現在都是見不得光的!”

    “見步行步吧,總會有辦法的,我現在擔心的是見到劉裕後我們怎麼和他說,難道直接說我們看好他,要捧他做皇帝?”劉穆之皺眉想著,把自己的另一個擔憂說了出來。

    “只怕他會以為我們瘋了!”

    衛階哈哈大笑一聲,促狹地說到:“你不是著急去輔佐你的真龍天子嗎?怎麼又擔心起這個問題了?前幾日可是攔都攔不住地想要去找劉裕的哦!”

    劉穆之苦笑一聲,說到:“叔寶就別取笑我了,之前是我欠考慮,還是夢中的老仙人說的對,如今的劉裕還只是一個有機會,有潛質長成一棵蒼天大樹的種子,這個時候過于激進的話,只會壞事!”

    “對了,安公要剝奪王恭兵權這件事你怎麼看?”

    衛階搖了搖頭,想剝奪王恭的兵權,只怕是謝安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無論是王家的人,還是司馬道子父子,甚至是當今皇帝司馬曜,只怕都不會同意謝安的這個建議。

    “難,這個王恭也是王家之人,王家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威望雖然大不如前,但是還有王珣等幾個實權派,安公此舉,只怕會將王恭甚至整個王家推向桓玄,甚至司馬道子父子這邊,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皇上只怕也並不贊同,否則就不會推到明天再議了,他雖然對安公偏聽偏信,那也只是在利用和忌憚安公在朝堂之上的威信罷了,所謂功高震主,皇上對安公的顧忌少不了,這種兵權上的大事,只怕不會輕易再遂安公的意思了!”

    劉穆之微微點頭,心中同意衛階的看法,接著說到:“謝家本就掌握著北府兵,前些日子衛家軍被安公和謝大統領強行編入了北府兵中,謝家手中的兵權已經是大晉朝首屈一指的了,唯一能與之稍作抗衡的便是桓家的荊州軍,若王恭的兵權再被剝奪,謝家的在軍中的影響就會擴展到荊揚一帶,這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正是如此,若無意外的話,只怕今天晚上王恭就會連夜回到自己的駐地了!”衛階若有所思,肯定地說到。

    “不至于此吧?王恭若是此番行事,豈不是再沒了回旋的余地?”劉穆之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衛階,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個判斷。

    “你想想,如今朝堂之上誰說了算?”衛階一邊思索,整理著思路,一邊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是不是還是安公?所謂一口唾沫一顆釘,安公已然表態,就連司馬曜也只能選擇拖延時間,而不敢當面駁回,遑論其他人了,即便有心反對,只怕也不敢說出口。”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在司馬曜的默許下,讓王恭回到自己的駐地,如此一來,安公縱然有心剝奪他的兵權,也是鞭長莫及了,畢竟大局為重,再鬧下去,只會逼得王恭也要跟著起兵造反了!”

    “我現在想的是桓玄會怎麼做,看得出來,最近他和王恭走得很近,如果讓王恭逃回自己的駐地,不知他會不會慫恿王恭就此起兵,討伐安公!”

    劉穆之頓時心服口服,衛階所言,句句在理,當下問到:“那我們要不要去烏衣巷提醒一下安公?”

    衛階微微搖頭,說到:“不必了,正如你所說,如今是越亂越好,桓玄想亂,咱們也想!再者說,建康城如今畢竟掌握在樂屬軍手中,司馬道子父子若是有心協助王恭逃離的話,安公就算是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叔寶和士深兄情同莫逆,以士深兄對叔寶你的了解,只怕知道你能看透眼下建康城內的這個局勢,叔寶什麼都不做,不怕日後士深兄會心存芥蒂嗎?”劉穆之想到了袁湛對謝安的崇拜,皺眉提醒到。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無論如何,袁士深都是我衛階的好朋友,好兄弟!”衛階眼中精光一閃,冷靜說到。

    “休息吧,也許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開始新的征程了!秦淮樓的風花雪月,煙濛濛的醉人琴音,都要與我們說再見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3 PM

第四十八章:見過大姐

    王恭逃了,如衛階所言,在守城軍的有心放行之下,王恭和他的親衛連夜逃離了建康,回到了自己的駐地,青州!

    翌日早朝,謝安于朝堂之上震怒,當面斥責司馬道子父子二人玩忽職守,懈怠城防,並再次進言處罰這父子二人,卻在王國寶等人的斡旋之下,拿守城的一個兵頭頂罪,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謝安更在朝堂上直言司馬曜過于優柔寡斷,如今王恭逃回青州,只怕尚有後患,整個上午,朝堂之上都能聽到謝安憤怒的聲音,退朝之後不久,烏衣巷傳出消息,謝安病了!

    一時間整個建康城內的氣氛變得異常詭異,謝安畢竟年事已高,此番在朝堂之上情緒如此激動,結果氣出病來,沒人知道,謝安這一倒下,還能不能再站起來。

    首先慌了的是司馬曜,沒了謝安替他威懾朝堂上下,他就是一個純粹的傀儡,當下派遣宮中最好的禦醫,組團去給謝安看病,只是回宮後一個個都是垂頭喪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烏衣巷附近則是擠滿了人,大多是是自發前來看望謝安的平民百姓,還有一些別有用心的探子,建康城內,上至高門,下至販夫走卒,都陷入了觀望之中。

    謝玄回來了,在會稽鎮守的王凝之夫婦二人也回來了,謝萬,謝石,謝啖等謝家的軍方大佬也都一個個的回了建康城,來看望謝家的主心骨謝安。

    “謝家的大人物全都回了建康城,難道安公不行了?”

    此時衛階和劉穆之也在觀望建康城內態勢的發展,二人正在秦淮樓聽著周圍人群的議論,劉穆之皺眉說到,語氣中竟隱隱帶著些許期待。

    衛階微微搖頭,他是真的不清楚,按理說謝安還有好幾年可以活,只是眼下史書上記載的已經不能完全相信。

    “說不准,畢竟年紀大了,此番再折騰一下,真要是出點啥事也不奇怪!”

    老年人最忌諱的就是情緒波動太大,衛階後世的外婆不就是因為禁受不住他離世的打擊變成植物人了嗎?

    “安公若是不行了,會不會對你出手?”劉穆之忽然想到謝安曾經說過,要在離開人世前處理掉衛階這個禍患的,當下變色說到。

    衛階心中一突,心跳加速,不會這麼倒黴吧,謝安要是把心一橫,非要把自己抹殺,那也就是覆手之間的事,當下再也不能淡定地坐下去了。

    “我們去烏衣巷,看望安公!”

    奇怪的是,烏衣巷外被攔住的達官貴人,不知凡幾,偏偏衛階和劉穆之二人在報上姓名之後便放行了。

    “看來安公早知道你會來,想必一會還要考察你一番,你可要小心應對!”雖然被守衛放行,劉穆之卻是面無喜色,反而憂心忡忡地說到。

    衛階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之前守衛放行,他都有了掉頭回去的衝動,謝安明顯知道他要來,會不會就此把自己留在烏衣巷,甚至直接讓自己在人世消失?

    事已至此,衛階只能強自冷靜下來,越是關鍵時候,越要冷靜應對,如果謝安真的不行了,就算不能改變謝安對自己的看法,也要讓他打消帶自己一起走的念頭。

    烏衣巷就是一條幽靜的小巷,巷子很深,左右各有兩個偌大的莊園,分別是謝家和王家這兩個兩晉時期最為勢大的高門。

    巷子裏顯得很冷清,惴惴間衛階和劉穆之來到了謝府的大門口處,只見謝鯤竟然已經在門口處等候。

    “請進吧!”

    除了神態稍冷之外,謝鯤並無其他異常之處,語氣非常冷靜,與往日裏見到衛階時那種恨不得立馬把他踩在腳下的狀態完全不同。

    “這小子這麼能沈住氣,難不成已經知道安公的想法了?”謝鯤的反常讓衛階心中更是不安,一邊暗自揣測,一邊跟著謝鯤就朝院內走去,謝府的風光完全就顧不上欣賞品味。

    不覺間,一行三人就走進了一個大廳之中,謝鯤停下了腳步,跟在謝鯤身後的衛階有些失神,差點撞上謝鯤,衛階只能歉意地笑了笑,對方沒有失禮,自己也不能小氣。

    謝鯤只是冷笑了一聲,沒再理會二人,徑直離開了大廳,衛階這才注意到,大廳中已經有不少人坐在裏面。

    七個人,衛階只認識其中的兩個,分別是謝玄和王凝之,這二人都曾是他弱冠之禮上的賓贊,其他五人,三男兩女,一個都不認識。

    “小階來了,進來坐下吧!”

    眼看著衛階和劉穆之站在門口處有點發懵,謝玄起身迎了上來,笑著說到。

    “見過謝統領!”

    謝玄的親切讓衛階安心不少,當下也不推辭,拉著劉穆之就走進大廳,在靠近大門的位置找了個椅子坐了下去。

    “小階,我給你介紹一下!”謝玄站在廳中,將各人一一介紹個衛階認識,衛階趕忙起身,逐個見禮。

    坐在廳中首位兩邊的是謝萬和謝石,二人都是謝安的弟弟,謝玄的叔叔輩,坐在謝石和謝玄下手處的是一個樣子清麗的婦人,模樣與謝安有幾分相似,正是謝安的女兒,謝靈蘊。

    謝萬下手處坐著一女一男二人,男的衛階認識,正是印象頗為深刻的矮胖子王凝之,此刻看上去依舊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

    而坐在謝萬和王凝之中間的婦人則是讓衛階眼前一亮,三十出頭的年紀,模樣打扮自然不能與煙濛濛相提並論,比之謝家的另外兩名女子謝靈蘊和謝鍾靈都略有不如,只是她身上的這份雅致隨安的氣質,和謝安如出一轍。

    “謝道韞!”

    衛階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烏衣巷謝家,除了謝安謝玄,他最了解的便是眼前的這個謝道韞,東晉時期最為出名的女詩人,謝家繼謝安後最有才情的後人,可惜的是婚姻並不幸福,嫁給了這樣一個矮胖子!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衛階不不禁在心中腹誹,瞥了一眼旁邊的王凝之,見對方完全沒有搭理自己,和任何人說話的想法,當即又暗歎一口氣。

    “不介意的話,我也跟小玄一樣叫你小階了!”謝道韞微笑著開口說到,她本就是有才情的奇女子,衛階的名聲她早有耳聞,對于這個後輩,心中歡喜。

    “當然不介意,若非礙于輩分,衛階都想喊您一聲大姐呢!”衛階同樣報以微笑,和聲說到。

    “你若願意,便叫聲大姐又如何?”

    謝道韞頓時喜滋滋地說到,此言一出,謝萬謝玄還好,只是微微一怔,而謝石則是臉露不虞之色,而王凝之,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閉目養神。

    衛階心中一動,臉上不露痕跡,當即彎腰行了一禮,喊了一聲:“見過大姐!”

    “以後小階就如小玄一般,是我的親弟弟了!”謝道韞牽起衛階的手,對著廳中其他的人說到。

    謝萬謝玄失笑搖頭,謝石欲言又止,悶哼一聲也沒有說話。

    “恭喜大姐,也恭喜小階!”

    謝靈蘊站了起來,嘴上說恭喜,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神色,衛階心中奇怪,從廳中這幾個人的神態來看,謝安的病情應該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嚴重,何以這個謝靈蘊卻始終苦著一張臉?

    “小階年紀輕輕,便學究天人,才華橫溢,又頗有遠見,本就甚得大伯欣賞,如今又被大姐看上,認作小弟,真是可喜可賀啊!”謝安不在,廳中雖有還有兩位長輩在,但是顯然主事之人是謝玄無疑,此刻謝玄開口,衆人就更沒話說了。

    衛階心中欣慰,終究還是和謝家拉上了關系,雖然被謝安顧忌,但是謝家之中還是有不少人賞識自己,肯定自己的,也許走親友路線,能改變謝安對自己的看法也說不定。

    “大哥見笑了!”不覺間衛階已然改口也叫上了謝玄大哥。

    “小階跟我來吧,大伯在房中等著你!”謝道韞對著劉穆之微一點頭,示意他在此稍等。而後便牽起衛階的手,朝廳後走去。

    “大伯,你可好些了?小階來看你了!”

    寢室內,謝安正臥榻休息,謝道韞輕輕走到塌前,輕聲喚到。

    “老夫沒事,你二人都坐下說話吧!”謝安並未睡著,聞言坐了起來,微笑看著衛階和謝道韞二人說到。

    衛階心中一突,不是說生病了嗎?怎麼跟個沒事人似的,難不成是裝病?

    “衛階聽聞安公身體抱恙,特來看望,希望安公能早日康複!”衛階恭聲說道,神態也是恭敬無比。

    “呵呵,小階是擔心老夫不行了,連帶著你自己也活不成了吧?”謝安呵呵一笑,打趣說到,謝道韞聞言捂嘴輕笑,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意外的神色,謝安對于衛階的看法和顧忌她顯然早就知情。

    “安公說笑了,衛階是真心前來看望安公的!”衛階郝然說到。

    “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都不妨事,老夫料定你會前來,正好借機與你討論一些事!”說話的工夫,謝安穿著睡衣就坐到了衛階對面的凳子上。

    “想必王恭殺死杜子恭這件事你已知曉,對于此事,不知小階可有什麼看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5 PM

第四十九章:峰回路轉

    “王恭誘殺杜子恭,小階你怎麼看?”

    謝安有此一問,頓時讓衛階稍稍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這應該是謝安對他的又一次考察,只是謝安對他的看法,不是早有定論了嗎?

    當下衛階看了一眼尚站在一邊的謝道韞,心中暗忖:“難道是自己新認的這個大姐替自己說情了?”

    “小階不必緊張,也無需敝帚自珍,有話直說,老夫想聽你的真知灼見!”衛階的猶豫落在謝安眼中,讓他失笑搖頭,當下和顔悅色地說到。

    “安公真的不是在考量衛階?”衛階懷疑地看著謝安,不確定地問到。

    “老夫有點失望了!”謝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歎了一口氣,說完唏噓不已。

    衛階頓時明白過來,謝安說的失望自然不是對他衛階失望了,而是對司馬王朝失望了,謝安不惜損害家族利益,與整個建康高門為敵,一心就是為了維護司馬王朝的皇權,結果卻只招來司馬曜的猜忌和不信任,難免會心生失望。

    “自古功高蓋主,若是氣度不足,難免會心生猜忌,錯不在安公!”衛階沒有直言司馬曜沒有氣度,他怕這樣冒犯皇上,謝安會心生不喜。

    “好一句氣度不足,老夫何嘗又不是氣度不足,以至于被司馬一族所束縛,忽略了萬民的福祉!”謝安歎了一口氣,應該是情緒上又有所波動,禁不住咳嗽了幾聲,謝道韞趕忙過去替他輕拍了幾下後背。

    “老夫沒事,小階你可以暢所欲言了吧!”

    “請恕衛階直言,如今這個局面都是因安公不合時宜地推行土斷政策而造成的,土斷極大地損害了喬寓士族和高門大閥的利益,這才讓某些別有居心的人有機可乘,慫恿王恭殺死了杜子恭!

    事實上,無論謝安如何顧忌衛階,甚至有除掉他的念頭,衛階心中也升不起半分怨恨之心,對于謝安,他只有尊重,所以在謝安表態之後,衛階不再心有顧慮,將自己的想法盡數說出。

    “依衛階看,這事才剛剛開始,王恭為安公所迫,逃離建康,此刻只怕已回到青州府,想必王恭和背後慫恿他的人不會就此罷手,很有可能借此機會兵逼建康,而身在兗州的王珣只怕也不會坐視不理!”

    謝安聞言微一變色,在他看來,王恭逃離建康,應該只是為了自保,難道還有膽子起兵作亂,兵逼建康城?

    “小階你是否高看了王恭此人?再則說,王恭此人本質不壞,想來對朝廷都是忠心耿耿,平日做事也還算有分寸,此次只是被有心人挑唆,才行下這糊塗之事!”

    “非也,王恭也許沒有這個心,但是那個慫恿他的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且,恕我直言,眼下這建康城內高門大閥子弟,除了謝家,除了安公你,還有誰把司馬王朝的利益放在自家門閥的利益之上的?”衛階搖了搖頭,不敢苟同,徑自說到。

    “王恭若是起兵,必以清君側的名義,目的只怕就是要逼迫安公下野了!”

    謝安露出思索神色,半晌沒有接話,站在他身邊的謝道韞柔聲說到:“大伯,小階說的有理,大伯向來看不起琅邪一系的王氏子弟,這王恭王珣二人正是王氏琅邪一系的代表,只怕對大伯不無怨恨之心。”

    “老夫用人向來只看才情人品,不問出身,即便那王國寶是老夫的女婿,朝堂之上,老夫也從未給過他好臉色,遑論那王恭王珣了!”謝安聞言眉頭微皺,沒好氣地說到。

    “所以國寶如今幾乎從不踏進我謝府大門,大伯別怪侄女多嘴,您這樣只會讓靈韞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不知是想起了謝靈韞不幸的婚事,還是感歎自己也遇人不淑,謝道韞輕歎一口氣,說話時難得帶了幾分怨氣。

    “老夫今生最後悔的就是把你和靈韞許配給了王家,如果你二人不想再在王家生活,隨時可以回到謝府,老夫定會全力支持。”

    衛階在一邊安靜地聽著謝安和謝道韞兩人聊著家常,心中不禁暗感可惜,謝道韞嫁給了王凝之,謝靈韞嫁給了王國寶,這兩個人衛階都沒什麼好感,真是可惜了謝家這兩個女人了。

    “不說這些了,小階你認為老夫下一步該如何行事比較妥當?”謝安似是不想再聊家事,轉而對著衛階說到。

    “安公裝病,可是誘敵之計?”衛階不答反問,謝安裝病,一開始他以為是針對自己的,現在看來應該不是,謝安心中應該是有著自己的打算,衛階想先弄清楚再回答。

    “不錯,只要老夫健在一日,那些別有居心的人都只會隱忍不發,如今老夫裝病,正是要這些人一個個都露出狐狸尾巴,小階能有此問,老夫頗感欣慰!”謝安撫須笑到,對衛階的玲瓏剔透大為贊賞。

    衛階苦笑一聲,接著說到:“說出來不怕安公笑話,此前在烏衣巷外,守衛為衛階放行,衛階差點嚇得掉頭逃竄!”

    謝安聞言不禁大笑出聲,謝道韞也禁不住莞爾一笑,說到:“小弟莫不是被大伯給嚇壞了?”

    轉而又對謝安說到:“如今小階已是侄女的弟弟,大伯可不能再輕言恐嚇了!”

    “小弟?”謝安不禁有點愕然,進而露出贊賞之色。

    “令姜你可知道大伯最欣賞你什麼嗎?最欣賞的就是你為人灑脫,敢做敢言!”

    “天下男兒,能比得上令姜的,也是屈指可數!”

    “哈哈,小階莫在意,平日裏謝府聊天就是如此,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又跑題了不是,你接著說吧!”

    衛階聞言不禁腹誹,在意?敢麼?討好你還來不及呢!當下作出一副思索狀,口中說到:“敢對安公不敬甚至冒犯的,只怕沒幾個人,王恭若在青州舉兵,敢配合響應的應該就只有兗州的王珣,像殷仲堪,楊詮期等人只怕還沒那個膽子!”

    “有想法,有膽量,又有實力幫助王恭的,就只剩下身處荊州的桓家了,只是荊州路途遙遠,除非是早有預謀,否則只怕二者難以呼應!”

    “而且桓玄此人極有可能只是利用王恭來打擊安公的聲望,而他自己則是置身事外,王恭成事則更好,若不成,也不至于引火燒身!”

    “桓玄此子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謹小慎微又有宏圖大志,只是戾氣過重!老夫有生之年若是不能找到機會將其除去,怕就只能交給謝玄侄兒了!”

    之前衛階和謝安口中的有心人說的就是桓玄,只是二人一直也都沒有點破,此刻衛階既已點明,謝安也就不再顧忌,直言說到,說完後不知想起什麼,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小階,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安公但講無妨!”衛階連忙恭聲說到。

    “老夫收回之前對你的約束,以後你就放手去做,需要老夫,需要謝家支持的,只管出聲,只是老夫希望在老夫百年之後,小階能照拂謝家一二!”

    “如果最終司馬王朝真的再不值得維護,望小階能以天下蒼生念,尋找明君輔之!”

    直到此刻,衛階才真正將心放下,不禁有點誠惶誠恐地說到:“衛階定會不遺余力,維護謝家尊嚴!”

    “好,好,好!”謝安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對于衛階提到的謝家尊嚴極為滿意,點後贊許後示意衛階接著之前的話題往下說。

    “謝統領只需將北府兵分出一半,陳兵徐州北,即可震懾住王恭等人,若是王恭等人執意舉兵南下,兵逼建康,北府兵可迎頭痛擊,殺一儆百!”對于軍事調度,運籌帷幄,衛階並不擅長,當下也只能盡力建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6 PM

第五十章:謝家尊嚴

    “叫謝玄侄兒前來!”

    衛階說完自己的建議後,謝安沈思片刻,對著謝道韞說到,謝道韞連忙依言去大廳喚謝玄了。

    “此刻沒人,小階可否對老夫坦言,此前小階雖然有才,但也僅限于舞文弄墨,吟詩作賦,為何如今對天下大局有如此深的見解?很多遠見卓識讓老夫都自愧不如!”謝道韞走後,謝安沈吟著說到。

    “衛階不敢隱瞞安公,自上次與謝鯤公子在秦淮樓起衝突後,衛階痛定思痛,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些都還得感謝謝鯤公子呢!”衛階能說什麼?只能信口開河,隨意拉了一個擋箭牌!

    “如此也對,所謂相由心生,正因為小階心性發生變化,所以後腦反骨才會顯現出來,如今看來,大有愈發凸起之勢!”並非衛階說的多有說服力,只是謝安自己也想不到更好的原因,當下也就只能信以為真,進而分析著說到。

    衛階心中叫苦,後腦那塊凸起並非無緣無故出現的,那是被謝鯤一棍子打出來的,只是一直都消不掉而已,謝安一說反骨,衛階便心中緊張,生怕謝安又改變主意。

    “世上生有反骨之人,不知凡幾,小階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之所以對你心生顧忌,是因為你展露出來的遠見卓識讓老夫心生寒意,如今老夫念頭通達,明白了不可為之事便任之的道理,自不會再與小階為難!”謝安看著衛階的一張苦臉,知他心意,寬慰著說到。

    “拋開這一點,小階實乃老夫最看重的人之一,也抱有極大的期望!”

    說話間,謝玄來了,先是對著謝安行李,而後笑著對衛階說到:“小階此刻心情如何?”

    衛階明白這是謝玄知道自己的心結已被解開,在此調笑自己呢,當下故作正經地說到:“只能說是喜憂參半了!”

    “原本打定主意渾渾噩噩,苟且一生,做一個世外瀟灑之人,如果安公這一松口,衛階以後只怕是難得安生了,這算不算是自作孽?”

    謝玄啞然失笑,親熱地拍了拍衛階的肩膀,口中說到:“得了便宜還賣乖,該打!”

    謝安謝玄都是隨和之人,只是謝安盛名在外,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讓人不敢親近,而謝玄則是儒雅至極,令人心生好感之余還想要親近,衛階心中溫暖,這次真是不虛此行了!

    “怎麼沒看見鍾靈小姐?”

    一路走來也沒看到謝鍾靈,也不在大廳之內,一開始衛階以為她在謝安的房中陪著謝安,竟也沒在,此刻見到謝玄,不禁有點好奇地問到。

    “難得你還記得鍾靈這個丫頭,此刻不知道去哪裏瘋了,我也不知道!”謝玄笑著說到。

    “不妥!”衛階聞言雙眉微蹙,輕聲說到。

    “有何不妥?”謝安,謝玄不禁好奇,幾乎是同時問到。

    “安公此刻正在裝病,謝府上下應該一片肅穆,這個時候鍾靈小姐外出遊玩,怕有不妥!”衛階一臉鄭重地說到。

    “鍾靈小姐年幼,胸無城府,只怕會被有心人看出端倪,要是壞了安公的大計如何是好!”

    謝安謝玄聞言相顧一笑,看出彼此眼神之中的贊賞之色,這個衛階,不僅聰穎,還很心細,只聽謝玄笑著說到:“不僅要讓她出去遊玩,而且還是偷偷的溜出去!”

    衛階恍然,看了一眼對面的謝安謝玄二人,心中說到:“兩個都是老狐狸!”

    謝安裝病,謝府上下人盡皆知,單單瞞住了謝鍾靈,謝玄不僅瞞著謝鍾靈,還藉此要她禁足,不讓她外出遊玩,自由活潑好動的謝鍾靈哪裏能呆得住,縱然家中有事,她還是偷偷地溜出去玩了。

    一個沒有半點城府的謝家小姐,一出烏衣巷自然便會被有心人給盯上,想得到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這些人萬萬沒想到,這些消息都是謝府刻意通過謝鍾靈傳散出去的而已。

    “安公與大統領行事高深莫測,衛階佩服!”衛階當然不會吝嗇自己的贊美之詞,拍馬屁只是費點口水的事。

    “小階建議北府兵分兵徐州鎮守,你以為然否?”謝安忽而一臉正色地對著謝玄說到。

    “陳兵徐州,確能威懾青州兗州,只是小侄怕若王恭真有兵逼建康之心,單單威懾恐不足夠!”謝玄沈吟片刻,沈聲說到。

    “謝王兩家世代交好,若真的起了衝突,未免會有傷和氣,而且青州軍也好,兗州軍也罷,都是我大晉的軍隊,如此相互消耗,實不明智!”

    謝安聞言微微點頭,又看向衛階,示意他有話直說。

    “兩害取其輕,王恭若真的舉兵南下,勢必是要逼安公退出朝堂之上,想必大統領也絕然不會接受吧,眼下皇權雖然在建康城內,但是各地卻猶如一盤散沙,只顧著擁兵自重,維護一方利益,若是王恭最終起兵,這戰不僅要打,還要將青州軍打疼,如此一來,大統領與安公一個在軍中,一個在朝堂之上,相得益彰之下,就再沒人敢挑釁安公!”

    此刻的衛階,完全站在謝府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畢竟謝安謝玄,還將是淝水之戰這個決定性戰役的決策人,替他們分憂,掃清障礙,也算是責無旁貸!

    “我覺得小階之言有理,王恭一有異動,玄侄你就迎頭痛擊之,如小階所言,只有打疼他才能牢記于心,才能震懾其他那些蠢蠢欲動之人!”謝安最終接受了衛階的提議,示意謝玄即刻秘密返回京口安排此事。

    “安公且慢,小階還有話說!”衛階見謝玄要走,趕忙開口說到。

    “衛階認為此次任務應該交由劉牢之部,他們本屬衛家軍,並入北府兵時日尚短,寸功未立,只怕會讓北府兵的老人心生怨憤,有礙軍中團結!而且衛家軍與青州兗州的地方軍素無來往,交起手來,沒有那麼多顧忌!”

    謝玄聞言微微點頭,不禁又看了一眼謝安。

    謝安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衛階,點頭說道:“就如小階所言,劉牢之部是時候為北府兵出份力了!”

    “另外,小階,不若你也在北府兵中掛個閑職,隨軍前往徐州,體驗一下軍營生活也好,可能的話,見識一下戰場上的恢宏!”

    衛階心中一突,不禁有點後悔,謝安此前已經明言日後不僅不會約束他,還會給予他幫助,剛剛他還是別有居心地提議謝玄啓用劉牢之,現在看來,他的小算計已然被謝安看破了。

    “衛階聽從安公吩咐!請安公放心,衛階日後定不會再對安公有所隱瞞!”

    謝安滿意點頭,揮手示意二人退下,謝道韞隨後走進了謝安的房間。

    “衛階說會盡力維護我謝家尊嚴!”謝安每每看向謝道韞的時候,心中都會忍不住升起一絲憐惜和後悔,這個他最欣賞的謝家後輩,一生的幸福都毀在了他的手中。

    “呵呵,謝家尊嚴!”

    “大伯,土斷之策的推行勢在必行,即便是此刻會遇到重重阻撓,但是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得到順利實施,屆時我們謝家必然需要順勢轉型,否則便會從此退出曆史的大舞台!”謝道韞一邊柔聲說著,一邊替謝安添茶。

    “衛階此子無論人品才情,都是當世罕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得到我謝家的支持,日後成就定當不可限量,其實大伯,之前侄女的提議您可否再考慮一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8 PM

第五十一章:雲開見月

    謝安推行土斷,且不說遭到了建康衆多高門的阻撓和反對,即便是在謝家之中,也有著不同的聲音,謝玄自不用說,唯謝安馬首是瞻,全心全力支持著撫養自己成人,培育自己成材的大伯。

    謝萬謝石為首的其他謝家子弟,則是壓根就不贊同推行土斷,畢竟這對謝家本身的利益損害也是極大,只是謝安在謝家之中說一不二,又擰不過謝安的決心,只能被迫接受。

    而謝道韞則有著自己獨特的看法,她並不反對土斷,只是覺得眼下時機並不成熟,而且她對司馬王朝的腐敗痛心疾首,已經不止一次提議謝安扶植他人,取代司馬家族的統治地位,如此一來,既能維護謝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又能為天下萬民造福。

    只是謝安雖然于謝道韞有愧,這種原則性的立場,他始終堅定不移,此刻謝道韞舊事重提,滿懷熱切地看著謝安。

    “令姜,表面上看來,如今司馬王朝是靠著咱們謝家才能勉強立于朝堂之上,只是你可否想過,咱們謝家何嘗又不是靠著司馬家才有今日今日的地位?”

    謝道韞雖然才情俱佳,也頗有幾分遠見,但始終未曾踏足官場,無法真正看透其中的利害關系,謝安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到。

    “謝王兩家,還有司馬家,如今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也是老夫不惜自損家族利益也要推行土斷的原因,如今亂世,寒門子弟于大晉的作用愈發明顯,卻在朝堂之上得不到應有的地位,也得不到高門大閥的尊重,二者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

    “推行土斷,方能緩和這二者之間的矛盾,司馬王朝的地位才能暫時得到穩定,而我謝家也才能繼續維持今日的社會地位!”

    “即便真如你所言,我謝家有足夠的能量可以扶持他人,取司馬家而代之,之後呢,誰又能保證新的王朝不會過河拆橋?狡兔亡,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屆時我謝家能全身而退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謝道韞無言以對,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顯然沒有謝安想的這麼透徹,謝安猶自問到:“大晉朝是怎麼來的?”

    “司馬家竊魏所得!”謝道韞簡單答道。

    “正是如此,有了此等前車之鑒,不僅僅是司馬家族有了防範,日後司馬王朝崩塌,新朝也必會防微杜漸,防患于未然!”

    “這也是司馬道子父子無論如何犯錯,老夫如何打壓也始終能死而不僵的根本原因!”

    “大伯說的是,侄女受教了,日後再不提此事!”謝安今日把話說透,謝道韞心服口服,當下恭聲說道。

    “老夫時日不多,有生之年還是要替大晉,替司馬家出最後一份力,日後老夫百年之後,爾等就可以放開手腳,無需看老夫臉色了!”

    想到司馬曜在朝堂上的對自己的顧忌和提防,謝安不由得神色一黯,人力有盡時,能做的他都做了,日後見到曆代先皇,見到列祖列宗,他也不至于無顔以對!

    …

    謝玄親自將衛階和劉穆之送出了烏衣巷,衛階還好,畢竟和謝玄已經有過幾次接觸,知道這個人親和的很,劉穆之則是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不停地謙讓道謝。

    “小階,回家和你娘親交代清楚,明日清晨你便從東門出城,我們在城外會合,再一起回京口!”此刻已然夜深,烏衣巷外還是人影綽綽,謝玄看了一眼,對著衛階低聲囑咐到。

    “切記保密行藏,不要被有心人盯上,壞了安公大計!”

    “知道了,大統領!”謝道韞不在旁邊,衛階還是開口稱呼謝玄大統領,當下和劉穆之二人就告別謝玄,離開了烏衣巷。

    “去京口?和大統領一起去?”劉穆之還不知情,此刻才尋到機會詢問衛階。

    “嗯,我們大展身手的機會來了!”衛階微笑著說到,為了避免劉穆之得知全部實情後過于興奮,被有心人看出端倪,當下簡單說到。

    “回家再詳細說予你聽!”

    “不要賣關子了,你知道穆之是個急性子,你若現在不說,我就不走了!”劉穆之當下大急,腳下也停了下來。

    衛階心中一動,謝安對他的評價和顧忌,如今在建康城內只怕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如果他和劉穆之表現得興奮一點,會不會有助于謝安的誘敵之計?

    當下衛階輕聲說到:“安公收回成命,不再對我約束了!”

    “什麼意思?”

    劉穆之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狂喜道:“叔寶的意思咱們以後不用束手束腳,可以放手而為了?”

    “不僅如此,安公還著我去北府兵中任職,說以後有需要謝家出力的地方可以隨時開口!”劉穆之現在的狀態正是衛階希望看到的,當下又加了一把火。

    “喲呵!”劉穆之喜極忘形,差點沒當街跳起來。

    “叔寶啊叔寶,正如老仙人所說,你果然便是穆之的指路明燈,天可憐見,我劉穆之的夢想就要啓航了!”

    “是不是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開心嗎?興奮嗎?你不是喜歡哭嗎?盡情的宣泄你心中壓抑的情緒吧?”衛階看著劉穆之,呵呵笑著說到。

    “守得雲開見月明?”劉穆之眼前一亮,禁不住抱住衛階的肩膀,並肩前行,氣勢昂揚至極。

    “叔寶你的腦袋裏都裝的什麼?信手拈來便是可以膾炙人口的金句,穆之歎服!”

    衛階微笑不語,他已經無力解釋,這些傳誦千古的經典詩句,很多他都不知道具體是誰的作品,只是不經意間便借來表達情緒了。

    “穆之,此去京口,我們首要的任務不是扶植劉裕,而是幫助劉牢之在北府兵中樹立威望,讓他成為北府兵中繼謝玄之下的第一人!”

    “什麼?幫助劉牢之?”衛階話說到一半,劉穆之便愕然驚呼出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49 PM

第五十二章:告別美人

    “幫助劉牢之樹立威信?”劉穆之當即不明白了,即便他是玲瓏剔透之人,也完全猜不透衛階此刻的心思。

    “可是我們的真龍天子是劉裕,直接助他上位,進而取代劉牢之,甚至取代謝玄執掌北府兵,豈不是痛快直接得多?”

    “一口吃不了一個胖子你明白嗎?”衛階當下沒好氣地打斷了劉穆之的喋喋不休,對于劉穆之的急性子很是不解,他沒道理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劉裕以前在衛家軍中只是一個斥候首領,無論是軍銜還是威望,都還遠遠不夠,你覺得就憑你我二人,能扶他上位?”

    “劉裕的未來還要落在劉牢之的身上,先確立劉牢之在北府兵的地位,如果能同時讓劉裕獲得劉牢之的賞識最好,如若暫時不能,也不要勉強,以後再找機會,咱們現在做的是一件大事,一件需要從長計議的大事!”

    “如此穆之明白了,我們的真龍天子此時尚未成氣候,需要一個跳板,而劉牢之就是叔寶選中的跳板!”劉穆之頓時醒悟過來,當下有點羞愧地說到。

    “不知為何,只要說到劉裕,穆之變回不可抑制地失態!”

    “也許這是你們命中注定的緣分,劉裕此人,是你的福星,也是你的命門所在也說不定!”衛階也只能如此解釋了。

    “不去和濛濛小姐告個別嗎?”

    邊走邊聊之際,朱雀橋已經近在眼前,劉穆之看著朱雀橋另一側的秦淮樓,對著衛階說到。

    “正有此意!”

    明早便走,要想和美人告別,今夜是唯一的機會了,衛階不由得心中有些悵然,剛和美人的關系有所進展,這便要告別了!

    想起煙濛濛那怎麼看也看不夠的驚世容顔,還有那獨步天下的醉人琴音,此去京口,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患得患失間,衛階已經來到了煙濛濛的房前,還未來得及敲門,房門已經咿呀一聲被打開了。

    “哎呀,是衛階公子!您怎麼又回來了?”

    開門的是煙濛濛的貼身婢女菲菲,每次看到衛階,菲菲都會情不自禁地雙頰緋紅,心跳加速,想必已是情陷其中。

    “嗯,是菲菲姑娘啊,我來找濛濛小姐的!”衛階見了個禮,和聲說到。

    “哦,小姐在房裏,公子請進吧!”

    也許知道她只是一廂情願,庸人自擾,在衛階說完自己的來意後,菲菲雖然難掩臉上的失望之色,還是很快便恢複過來,讓衛階獨自進房會佳人了。

    “你又來了呢!”

    煙濛濛頭也不擡,徑自擦拭著自己心愛的古箏和七弦琴,她的這兩件樂器從來都不假手他人,即便是菲菲,也幾乎沒有碰過。

    “嗯!”衛階心情複雜,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你有心思?”

    自上次衛階來訪,彼此表露心跡後,煙濛濛稱呼衛階時再不公子前公子後,而是直接以你相稱了。

    “我要走了!”當斷不斷,必遭其亂,衛階把心一橫,直接開口說到。

    “要走?”煙濛濛愕然,終于擡頭看向衛階。

    “你要去哪?”

    “奉安公之命,和謝大統領一起去京口,去北府兵中任職!”衛階不敢直視煙濛濛充滿疑惑的眼睛,微一低首,輕聲說到。

    “你和安公?和解了嗎?”煙濛濛先是臉露喜色,而後又是一臉悵然。

    “此去多久能再回健康城?”

    “嗯,安公收回成命了!多久回來眼下我也不知道!”

    衛階擡頭看著煙濛濛的眼睛,一臉認真地接著說到:“不若濛濛和我一起去吧?”

    雖然煙濛濛一介女子,在軍中多有不便,但是北府兵向來治軍嚴格,加上煙濛濛又和謝安關系匪淺,想來注意一些,問題並不是很大,如今煙濛濛在衛階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高,他已經不願和美人分隔兩地。

    “不,濛濛不能和你同去!”煙濛濛微一搖頭,咬了咬牙,篤定說到。

    “為何?”煙濛濛的堅決出乎衛階的預料,衛階愕然看向煙濛濛,有點難以相信地問到。

    “你不是想離開建康嗎?”

    “如若你與安公並未和解,此時也不是要帶我去京口,而是帶著濛濛去浪跡天涯,想來濛濛會樂意同行!”煙濛濛走上前來,執起衛階的手,輕聲說到。

    “既然你已與安公走上同一條路,濛濛此刻和你走,與留在建康,又有何分別?”

    “而且,眼下安公更需要濛濛,所以濛濛不能隨你走!”

    衛階有點失神,謝安在煙濛濛心目中的地位,只怕猶如父母了吧,當下也不勉強,只是有點失落地說到:“如此便留在建康吧,安公此時身邊確需要一個貼心之人。”

    “只是我要是想你了如何是好?”

    “你我不是還可以夢中相會嗎?”煙濛濛斜眼瞥了衛階一眼,雙頰微紅,輕聲說到。

    “夢中相會,別有一番滋味!”

    “可是那畢竟是夢,而且若是濛濛夢不到衛階,衛階想要夢境相通,也是無可奈何呢!”事已至此,再多的自怨自艾也是無用,衛階收拾心情,調侃著說到。

    “為何會夢不到你?你不知道濛濛的心中夢中都是你嗎?”煙濛濛若無其事地說到。

    “若是夢中不能相會,那只因為你不願來!”

    衛階搖頭失笑,煙濛濛絕非尋常女子可以比擬,要想留住芳心,一般的挑逗方式顯然是無用的,只能另辟蹊徑。

    當下衛階走到窗前,擡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口中吟唱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衛階之心,當比天上明月,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月有陰晴圓缺不假,人有悲歡離合也真,只是你我之間,何來悲歡離合?”煙濛濛也移步窗前,銀色的月光灑在完美的容顔之上,不禁讓衛階看得癡了。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嘛..真是一首好詞!”煙濛濛喜滋滋地說到,不經意間,柔軟的嬌軀已經靠到了衛階的肩上。

    “我走呢!”

    帶著煙濛濛身體的柔軟和微溫,衛階離開了煙濛濛的房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0 PM

第五十三章:不敢苟同

    “什麼?安公裝病?實則是誘敵之計?”

    衛階劉穆之回到莊園後,王氏等人早已睡下,興奮的劉穆之顧不上休息,拉著衛階還要聊天,在聽到衛階說起謝安裝病的時候,不禁大為錯愕。

    “安公用心良苦,真是不負盛名,令人尊重!”

    衛階微微點頭,心中贊同,謝安確是一個令人尊重的老人家,口中說道:“所以我們日後肩負的,不僅僅是造就新皇,還有安公百年之後的謝家!”

    “想必這就是安公對你提出的要求吧?”劉穆之若有所思地說道,有點猶疑地問到。

    “你答應了?”

    “當然!”衛階有點不悅地看向劉穆之,語氣微顯不滿地說道。

    “難不成你認為我不該答應?”

    “應承下來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你想過沒有,安公百年之後,謝家很有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到時候不僅不能給我們提供幫助,反而會成為拖累!”劉穆之看著衛階微冷的眼神,硬著頭皮說到。

    “安公沒了,謝家還有謝玄,還有其他謝家子弟!”衛階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相信,也許只有他最清楚,謝安死後,謝玄也沒活過幾年。

    “而且,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況提這個要求的是安公!”

    “道和你切記,日後你若真的飛黃騰達,成為新皇的左膀右臂,定要照拂謝家!”

    “謝統領…”劉穆之還待要說,卻被衛階冷聲打斷。

    “夠了,道和,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但是這個想法衛階實在不敢苟同,你若做不到我今日所言,明日去京口我便獨自前去!”

    衛階知道劉穆之想說什麼,謝玄領兵有方,治軍打戰都沒有問題,但是在朝堂之上,卻沒有謝安的威信,做不到向謝安一樣能左右權衡之余還能威懾群臣,簡單來說就是沒有政?治手腕。

    “叔寶不用動怒,我也是為你設想,如此依你便是!”去京口找劉裕是劉穆之最大的心願,當下劉穆之不敢再多言。

    討論完之後,兩人各自回房休息,至于告別母親王氏,只能等明日清晨了。

    …

    秦淮河畔,與秦淮樓隔河相對的淮月樓此時還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常,蘇巧兒剛剛結束了一月一度的辯談大會,淮月樓一樓大廳中的大舞台上,又多了幾個赤膊走秀的高門子弟。

    而蘇巧兒的閣樓之中,迎來了一個極少露面的貴客。

    “謝鯤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蘇巧兒一邊稍稍整理了一下微亂的發髻,一邊招呼謝鯤坐下。

    “公子不是秦淮樓忠實的擁躉嗎?何以今日會來我淮月樓?”

    “去得多了,也就那麼回事,男人嘛,誰不想圖個新鮮?”謝鯤伸手在蘇巧兒的臉上輕撫一記,笑著說到。

    “自從上次清談敗于巧兒小姐,得巧兒小姐寬宏放過,心中感激,今日才有暇前來道謝!”

    蘇巧兒抿嘴一笑,口中說到:“公子可不比其他高門子弟,您是安公的侄孫,巧兒又豈敢讓你赤身上台,這不是掃了安公的顔面?”

    謝鯤對于蘇巧兒的乖巧體貼大為受落,當下握住蘇巧兒的手,不等她掙紮,一把拽了過來坐到自己的腿上,說到:“不知謝鯤今日可否留宿巧兒姑娘的閨房呢?”

    蘇巧兒沒有掙紮起身,只是愕然看向謝鯤。

    “安公病重,公子何來此等閑心?”

    “巧兒姑娘不是外人,謝鯤也不必隱瞞,我叔爺爺確是生病了,只是稍感風寒,並無大礙,遠沒有外界傳聞的那般嚴重!”

    一說到謝安的病情,謝鯤頓時有點不耐煩,放開蘇巧兒的手腕,站起身來,沒好氣地接著說到:“沒病裝病,還不讓我們出來玩,這不是真的有病嗎?”

    蘇巧兒愕然,片刻之後方才開口說到:“想必安公是累了,借這個機會休息幾天呢!”

    “想要休息就在家休息,以我叔爺爺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休息再多時間也沒人敢說個不字!”謝鯤又恢複了常態,再次將蘇巧兒拉到自己的腿上,雙手也開始不規矩起來。

    “稍安勿躁,公子難道想讓巧兒破壞自己的規矩,失信于所有建康城內的高門子弟?”蘇巧兒掙紮了一番,戰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被謝鯤弄得有些亂的衣襟,開口嗔怒到。

    “今日便由公子出題,只要公子能贏過巧兒這一張嘴,今夜便任由公子處置,決無二言!如此既能滿足公子心願,也能打破巧兒身上的桎梏!”

    “又來?”謝鯤頓時一臉不悅,誰出題都無所謂,他壓根就沒信心贏過蘇巧兒,當下悶聲不響地站了起來。

    “巧兒姑娘何必惺惺作態?難道我謝鯤還配不上你一個青樓女子?今夜之事,你不說,我不說,又有何人能知曉?莫掃了本公子的雅興!”

    說話間謝鯤又要去強心摟抱蘇巧兒,卻被蘇巧兒一把推開,冷聲說到:“公子請自重,巧兒雖是青樓女子,卻也不是隨便之人,公子莫不是以為安公會在背後支持你在這所謂的青樓之地為所欲為不成?”

    “公子當真以為巧兒背後無人嗎?公子今日若是用強,傳了出去,毀的是安公的清譽,公子擔待得起嗎?”

    “故作正經,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早晚還不是被人弄上榻肆意蹂躪!”蘇巧兒搬出謝安這個擋箭牌,謝鯤頓時沒了脾氣,只是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地肆意羞辱著蘇巧兒。

    “別落在本公子手裏,否則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哼!你給我等著!”

    說話間,謝鯤已是悻悻然走下閣樓,朝著淮月樓的大門走去。

    “謝家怎麼會出了這麼一個東西!”蘇巧兒看著謝鯤離去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

    “謝安既然是裝病,此中必有什麼陰謀,還是速速稟上主公為妙!”

    時值子時,淮月樓已是人去樓空,一道嬌小的身影隱藏在裹身的黑袍之中,來到早就停在淮月樓後院的馬車之上,踢踏聲中,馬車朝著西大街方向疾奔而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0 PM

第五十四章:驚天陰謀

    “你怎麼親自來了?”

    西大街距離衛階住的別苑沒多遠的一處小院中,一道高大雄岸的身影立在月光之中,一身黑衣,顯得極為神秘,說話的聲音顯得非常不悅。

    “主上明鑒,事情緊急,巧兒不敢耽誤,只好親身前來!”蘇巧兒聞言異常惶恐地匍匐在地,顫聲說到。

    “主上請放心,來的時候,巧兒已經著人暗中尾隨,並未發現有尾巴!”

    “嗯,很好,有什麼要緊事,趕緊說吧!”黑衣人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一些,只是並沒有讓蘇巧兒起身說話。

    “之前謝鯤來到淮月樓,無意中讓巧兒得知謝安竟然是裝病的!”

    “老匹夫裝病?其中會不會有詐?”黑衣人負手在院子中踱了幾步,思忖片刻後皺眉說到。

    “不會,謝鯤此子應該是對巧兒沒有提防之心,說話時並未有任何遮掩之處!”蘇巧兒對于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相當自信的,她篤定謝鯤和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你看人確有一套,只是老匹夫為何會裝病?”黑衣人這才示意蘇巧兒起身,自己則是坐到院子中的石凳上,皺眉苦思。

    “我明白了!”

    “主上明白什麼了?”蘇巧兒輕移一步,適時地迎合著問到。

    “想必是老匹夫自知時日無多,這是在行誘敵之計呢!想必這老匹夫並不只是裝病這麼簡單,尚留有後手!”黑衣人有點不耐煩地說到。

    “此事巧兒立了大功,我記下了,你趕緊回淮月樓吧,我有要事要辦!”

    說完也不等蘇巧兒在說話,黑衣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嗖嗖兩聲,兩道黑影從院子裏的暗處躍出,跟著黑衣人就走進了夜幕之中。

    黑衣人一路疾行,竟朝著建康城的北門方向而去,如此半個時辰後,建康城的北方已在視線之中,黑衣人對著守衛掏出一塊令牌,在對方還在發怔的瞬間就擡步走上了城樓,進了城樓上的警備室之中。

    “怎麼會是你,司馬道子呢?”

    警備室中,司馬元顯在樂屬軍親衛的簇擁下,端坐其中,黑衣人剛一進來,便臉色不虞地問到。

    “父親年事已高,已經回府歇息了,有事和本公子說也是一樣!”司馬元顯臉露怒色,但是顧忌對方身份,當下也只能勉強解釋到。

    “王大人也在,很好,我來是要告訴你們,謝安老匹夫是在裝病!”

    黑衣人一開口,司馬元顯還有坐在他對面,黑衣人口中的那個王大人就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驚叫道:“安公裝病?”

    從這二人的稱呼聲中就能知曉,他們對于謝安還是有極深的顧忌,即便是在背後,也不敢像黑衣人一般稱呼謝安為老匹夫。

    “好一個安公!”

    黑衣人冷笑一聲接著說到:“果然都是膽小如鼠之輩,被人騎到脖子上,還要尊稱一聲安公!”

    “將軍說這些氣話有何意義?我王恭既然已經上船,就斷然沒有半途下船的可能,謝安搞土斷,就是損害我們大家共同的利益,怎可坐視不理?”

    這個王大人竟然就是王恭,他不僅沒有逃回青州,反而在司馬道子父子的掩護之下,就躲在建康城中。

    “大人你的兵馬可已就位?”黑衣人看著王恭問到,氣勢逼人。

    “在會稽王父子樂屬軍的掩護下,已經藏身石頭城了!”王恭心裏有點不舒服,但也無奈,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只能見步行步了。

    “謝安裝病,這應該只是第一步,老匹夫是要引誘我等動手,然後一網打盡,想必謝安這老匹夫最大的依仗北府兵近期也會有大動作,元顯公子,還請你加強各城門處的警戒,如果發現謝玄離城,不必驚動,任他離去!”黑衣人雙眸深邃,時而智珠在握,時而目空一切,壓得王恭和司馬元顯二人只有聽得份。

    “我料定謝玄定會趕回京口,回到京口後,定會陳兵徐州,以威懾青州兗州,屆時王大人的隱在石頭城的兵馬就可以先發制人,在樂屬軍的配合之下控制建康城,逼迫謝安下野!”

    “不知將軍的消息是從何得知的?我樂屬軍的探子遍布建康城,日間也曾派人尾隨過謝家的鍾靈小姐,綜合各處的蛛絲馬跡來看,安公應該是真的病重啊!”司馬元顯一直沒敢插話,此刻黑衣人話說完之後,他才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我自由獲得消息的途徑,元顯公子就不必對此勞心了,我可以保證消息的來源絕對可靠!眼下最關鍵的就是,元顯公子務必要弄清楚謝玄的動向!”黑衣人瞥了一眼司馬元顯,頓時讓司馬元顯有一種冷到骨子裏的感覺。

    “我知道了!“司馬元顯怯怯說到。

    衛階一夜沒睡,原本想著第二天就要舟車勞頓,晚上好好歇息一番,卻始終無法成眠,腦海中一會浮現出煙濛濛那張略顯幽怨的絕世容顔,一會又浮現出安公那滿眼不甘的雙眸,瞪著一雙大眼睛直到第二天清晨,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種愈發強烈的危機感。

    成行在即,衛階也沒多想,由于時間倉促,告別的時候,母親王氏是一百個不放心,有幾次都想勸說衛階留下來,莫要去趟這渾水,都被衛階巧言安撫了下來。

    小松也要跟去京口,,衛階有心想帶小松前往,現在已經習慣了有個小廝跟在後面服侍著,但是家中沒個男人照應,實在不行,只好不顧小松的懇求,硬將他留了下來,至于沒人服侍倒也不怕,實在是懶了就使喚一下劉穆之好了。

    “大統領,不知道為何,昨夜之後,衛階心中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我們中間的某個環節出了問題!”

    建康城西郊處,在于謝玄會合後,衛階一臉鄭重地說到。

    謝玄聞言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之後展顔微笑到:“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想必小階是放心不下娘親或是濛濛姑娘?”

    “放心吧,他們都會有人照應,到了京口穩定下來之後,等小階適應了軍中生活,就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1 PM

第五十五章:荊州桓玄

    太元四年夏末,衛階迎來了穿越後的第一個真正的契機,他最終如願以償地和謝家搭上關系,上了謝家的大船,得謝安欽點,去北府兵任職。

    衛階和劉穆之二人在和謝玄會和後,在謝玄的安排下便改為水路趕往京口,一路上,不同于衛階的心神不安,劉穆之顯得極為興奮,一直不肯休息。

    劉穆之不久前才從京口去到建康,自幼在京口長大的他對這裏可以說是相當了解,拉著衛階東扯西拉地聊著京口的風土人情,一開始他渾然沒注意到衛階興致不高,只是敷衍著應答了他幾句,後來衛階索性就不理他,獨自思索哪裏出了問題。

    “我說叔寶,京口可是我的地盤,你現在對我不理不睬的,到時候去到京口可別怪我不帶你出去見識!”劉穆之興奮的情緒沒地方宣泄,當下有點不滿地說到。

    劉穆之自己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回到京口,還是去北府兵中報道。

    “道和你就別鬧了,我始終覺得哪裏出了問題,心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衛階沒好氣地打斷了劉穆之,自從參悟天書後,他對于危機的意識敏感了很多,只是這種預感不足為他人道罷了。

    “我看你是放心不下濛濛姑娘,這點你大可放心,建康城內雖然不乏文人雅士,但是能打動濛濛姑娘芳心的,除你之外,再無他人!”劉穆之自以為是地說到。

    衛階搖了搖頭,他心中的危機感確和煙檬檬有關,卻也不盡然,出了煙檬檬之外,還有謝安,當下說到:“道和你覺得安公的計謀若是被有心人看破會如何?”

    劉穆之聞言露出思索的表情,微微搖頭說到:“即便被看破,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這些人按兵不動,難不成叔寶認為建康城內會有人敢對安公不利?”

    “我怕的就是這點,如果真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安公動手,到時候咱們就非常被動了!”衛階擔心地說道。

    劉穆之哈哈大笑一聲,說道:“叔寶你多慮了,且不說當今聖上雖然對安公有所顧忌,但是需要倚重安公的地方更多,他就第一個不允許有人對安公不利,再則說就算人腦袋發熱,冒犯了安公,之後呢?誰來承受北府兵的怒火?”

    “都是聰明人,不會做這種不明智的事!”

    衛階想想也是,一日北府兵不除,謝玄健在,就沒人敢動安公分毫,只是這不詳的預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別想了,叔寶你就是乍離建康,有點不適應,想當初我初離京口之時,也如你現在一般患得患失,這是人之常情!”劉穆之安慰著說道。

    “你還是聽我給你說說京口的人情風貌吧!”

    …

    “果如將軍所料,今日一大早,城門剛開,謝玄等人便喬裝從西門出城了,按大將軍吩咐,元顯並未驚動,只是遣人尾隨其後,想來用不了多久消息就能傳回來了!”

    建康城北門的軍備室內,黑衣人,王恭聽司馬元顯說完後,王恭先是看了黑衣人一眼,恭聲問道:“謝玄既然已經離城,我等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不忙,謝玄此次離城,應該是回京口,咱們再等三日,等他將北府兵調往徐州後再動手也不遲,還請元顯公子密切注意京口方向的動靜!”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黑衣人不慌不忙地說道。

    “另外,請王恭大人遣人知會兗州的王珣大人,讓他做好准備,配合大人留在青州的軍隊,作勢攻擊徐州,牽制北府兵!”

    “將軍,元顯有一點不明白,要控制建康城,逼迫安公下野,在樂屬軍的配合支援下,王恭大人在石頭城的軍隊已經綽綽有余,何不現在就動手?遲則生變啊!”司馬元顯不解地問到。

    “然後呢?”黑衣人看了一眼司馬元顯,眼中的嘲諷意味一覽無余。

    “若是北府兵傾巢出動,兵逼建康,誰來抵擋?靠王恭大人隱藏的這點人,還是公子手下的這群烏合之衆?”

    “若非我荊州軍不敢妄動,怕引起謝玄的警覺,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

    “謀定而後動,方能無往而不利,我桓玄做事,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極致,這一次,我不僅要謝安老匹夫下野,還要將整個謝家連根拔起,此役之後,我要讓北府兵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黑衣人正是荊州桓家的桓玄,桓溫的幼子,太元二年,謝安提議由謝玄招攬因戰亂而從北方遷至南方的壯丁,組建北府兵,在謝玄的操練之下,主要由北人組成的北府兵的戰鬥力很快便成了大晉境內最有戰鬥力的一直軍隊,自此也開始對荊州軍形成了無形的壓制和威脅。

    王恭和司馬元顯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驚駭的意味,事實上,從王恭誘捕杜子恭開始,桓玄,王恭,司馬道子父子,就已經聯合成了統一戰線,目的就是為了對付謝安。

    王恭殺死杜子恭,回建康進獻杜子恭首級,激怒謝安,再做出連夜逃離建康回青州的假象,進一步激怒謝安,這一步步,環環相扣,都是桓玄的連環計策,只是一開始,桓玄只是說逼迫謝安下野,並沒有說把北府兵也列為目標。

    王恭在來建康的時候,就有三千精銳青州軍隨行,在樂屬軍的掩護下,隱藏在與建康城成掎角之勢的石頭城中,一開始只是為了應付突發情況,如今確變成了控制建康城的工具。

    “北府兵于我大晉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如此這般只怕不好吧?”

    桓玄一說北府兵也是此次行動的目標,司馬元顯是既害怕又興奮,沒了北府兵的壓制,以後建康城還不是他樂屬軍說了算?只是王恭卻還算冷靜,質疑地說到。

    “有所得必有所失,想要維護高門的利益,謝安是必須要除去,要除掉謝安,就必須把謝玄和他的北府兵算在內,否則,北府兵的怒火,誰來承受?”面對王恭的質疑,桓玄若無其事地說到。

    “屆時北府兵只怕不會去找我荊州軍的麻煩,只是兩位王大人的青州軍和兗州軍,還有這件建康城內的樂屬軍,就要被北府兵給吃掉了吧!”

    王恭臉色一變,心中叫苦,這真是始料未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2 PM

第五十六章:趕赴京口

    王恭是有苦說不出,他始終還是王家子弟,謝王兩家再怎麼說也是世交,同是司馬王朝的左膀右臂,兩家的關系怎是荊州桓家能比?若不是謝安執意推行土斷,損害到了王家的利益,他也不會這麼容易被桓玄所挑撥,行下這欲罷不能的糊塗事!

    只是還能怎樣?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無論如何,還是自身的利益最重要,騎虎難下的王恭最終只能妥協,就算是錯了,也只能將錯就錯,一錯到底!

    “如此王恭便聽將軍差遣,希望這件事早點有個了解!”

    “放心吧大人,很快,這件事很快就會拉下帷幕!”桓玄陰冷一笑,似是想到了什麼,上揚的嘴角出賣著他此刻心中的得意之情。

    …

    建康城到京口不過百裏,若是走陸路有馬匹代步的話,半日便可抵達,衛階等人為了隱藏行跡,走的水路,順江而下,到京口時也是入夜時分。

    京口是東晉的軍事重鎮,相比建康而言,冷清肅穆了許多,幾人未做停留,上岸後便直奔北府兵的軍營而去。

    原本北府兵只有五萬余人,在衛家軍納入編制後擴展到將近九萬人,軍營也隨之擴大了不少,劃分成兩個區域,除了一些聯合演練之外,兩部平日裏都是各自操練。

    衛階和劉穆之自然是前往劉牢之部的軍營之內報道,劉牢之此時還並未得到消息,在見到衛階後顯得極為的意外。

    “二公子你這是?”

    剛剛結束操練,用完晚膳的劉牢之看著風塵仆仆的二人,有點不敢相信地說到。

    “以後不要再叫二公子,以後衛階就是劉將軍的麾下一員了!”衛階微笑著說到。

    “奉安公之命,衛階攜劉穆之前來報道,請將軍安排任務!”

    衛階陡然大聲說話,直把劉牢之嚇了一個激靈,對于衛階,他還是很有好感的,當下揮手示意他不要這麼誇張,嘴上說到:“二少爺你這是為難末將了,安公怎麼會讓公子屈才到末將屬下,要不然,末將這個參軍之位讓予公子如何?”

    “將軍說笑了,安公讓我們二人來,就是鍛煉一下,將軍就在軍中給我安排個現職即可,譬如參謀之類的?”

    衛階失笑搖頭,參軍之職他可不敢染指,自家事自己知道,動動腦子出點主意還行,領軍打戰可不在行,再說眼前這個劉牢之可是個權力控,他怎麼舍得放權!

    “參謀?”劉牢之微微一愣,一時間沒明白這個參謀是幹什麼的。

    “就是軍師之類的!”衛階笑著提醒到。

    “動動嘴皮子不用幹活的行當,比較適合我二人!”

    劉牢之恍然說到:“那二公子和這位劉公子便在軍中任職軍師一職吧!人來,給兩位軍師准備晚膳!”

    轉而劉牢之又問到:“玄帥可有和你們一同回營?”

    衛階嗯了一聲之後將近幾日建康城內發生的事盡數告知,眼下劉牢之還是可以信任的,他也沒有任何隱瞞。

    “駐兵徐州?”劉牢之皺眉說到。

    “若王恭王珣真的有意起兵,只怕廣陵會首當其衝,何不陳兵廣陵?”

    衛階微微搖頭,提醒到:“如果想要正面衝突,廣陵卻是最佳選擇,只是安公的意思以震懾為主,而且廣陵和徐州相去不遠,即便是震懾無用,將軍還有時間馳援廣陵!”

    劉牢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今他雖然已是北府兵中的將領,直轄衛家軍單成一部,但是畢竟是初來乍到,和北府兵的嫡系何謙一系之間的關系並不是非常融洽,他是急需要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此外還可以立威軍中。

    “還要多謝二公子替末將爭取到了這個機會!若是王恭真敢出兵,末將定讓他的青州軍有來無回!”

    “還是叫我衛軍師吧!”衛階含笑看著劉牢之,心中明白劉牢之立功心切,巴不得這戰明天就打起來,同時也知道劉牢之其實很看中身份地位,不願因為這種小問題而心生隔閡。

    “這是軍中,除玄帥外,將軍就是最大的!”

    劉牢之滿意點頭,心中得意之余對衛階的識趣大為贊賞,頓時有了好好提拔衛階的念頭。

    “如此便不打擾兩位軍師用膳休息了,我去大本營找玄帥商量一下出兵的時機!”

    軍中規矩甚多,用完晚膳後除了負責巡營的士兵,其他人都得呆在各自的營帳之中,不得隨意走動,衛家軍中的幾個熟人,如劉裕,魏永之等人也都沒有前來看望二人。

    衛階並不習慣坐船,加上路上又一直憂心忡忡,在送走劉牢之後也沒等人送來晚膳,便徑自先去了給他和劉穆之二人安排的營帳中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衛階便被整齊劃一,振聾發聵的呼喝聲驚醒,簡單洗嗽後推開帳門一看,好家夥,昨天來的時候沒看見,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還是以前的衛家軍,只是經過這個一個月的操練熏陶後,精神面貌大勝從前。

    衛家軍原本有五萬人,騎兵五千,步卒四萬五,沒有水兵,襄陽一役之後,尚余騎兵四千,步卒四萬,此刻呈現在衛階面前的就是四萬步卒一起操練的壯觀場面,衛階此前雖然也在軍中呆過,但是一直都處于趕路狀態,何從見過這個場面?

    當下不禁看得有點熱血沸騰,徑直找了一片空地,跟著士兵們的節奏,也操練起來,只是沒練幾個架勢,就跟不上節奏,索性變動為靜,練起了自己的五禽戲。

    “見過衛軍師!”

    衛階擡頭一看,來人竟然是何無忌,劉牢之的親外甥,當下笑著說道:“原來是何兄弟,怎麼沒和士兵們一起操練呢?”

    衛階的親熱讓何無忌有點吃不消,當下低下頭,有點靦腆地說到:“軍中這些操練于無忌而言並沒什麼用,無忌都是和劉爺的親衛一起練拳的!”

    “對了,衛軍師,玄帥有請!”

    劉爺是衛家軍納入北府兵後對劉牢之的稱呼,這也意味著衛家軍時代的結束,劉牢之自此完全取代了衛嚾衛恒在衛家軍心目中的地位。

    “玄帥有事找我?這麼早?玄帥在哪?”衛階不禁大訝,難不成自己這個軍師剛一上任,就要出任務了?

    “玄帥此刻正在中軍大營中的帥帳之中!”

    何無忌小聲說到,緊接著擡起頭來,囁嚅著說到:“不知衛軍師剛剛演練的是否華佗五禽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2 PM

第五十七章:軍師衛階

    “不知衛軍師剛剛演練的是否華佗五禽戲?”

    何無忌認識華佗五禽戲,衛階並不覺得意外,畢竟這並不是什麼秘術,當下說到:“正是華佗五禽戲,怎麼了何兄弟?”

    “華佗五禽戲無忌也曾經隨著舅舅練習過,只是和公子演練的似乎有所不同!”多說了幾句之後,何無忌總算是放開了不少,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許多。

    “不同?哪裏不同了?”衛階不禁有點好奇,難道說這五禽戲還有不同的版本不成?

    “動作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分別,只是覺得衛軍師演練的五禽戲似乎更有神韻一些!”何無忌的眼神中逐漸迸發出一種渴望,語帶熱切地說到。

    “不知衛軍師可否教導無忌學習您的五禽戲?”

    “當然可以,何兄弟有時間便來和我一起練習吧,不過要下次了,現在我要去見玄帥,可不能讓玄帥等我!”

    衛階此時心中是有些疑惑的,據上次劉牢之所說,這個何無忌應該算是一個武癡,自幼練武,武藝不凡,才被劉牢之帶著身邊作為親兵的,現在何無忌看上了自己練習的五禽戲,難不成說支遁大師給他的這個五禽戲手抄本,還是什麼武功秘籍不成?

    想想之前在秦淮樓,幾個刺客頃刻間便被支遁大師給打下了樓,衛階愈發覺得自己練的這個五禽戲非同一般。

    一路之上衛階沒有說話,何無忌也不敢出聲打擾,沒過多久,二人便來到了謝玄的帥帳之前。

    “衛軍師到!”何無忌趕忙通報。

    “小階快進來!”帳內響起謝玄溫和的聲音。

    衛階掀開帳門走了進去,擡眼一看,不禁一愣,賬內居然有不少人,應該是在開軍事會議,這還真夠早的!

    “小階,我給你介紹下,這位劉牢之將軍你認識,這位是何謙何將軍,與劉將軍一樣,是北府兵中的另一個參軍,統帥北府兵的另一部。”

    謝玄親熱地執起衛階的手,替他引薦賬內的諸人,除了劉牢之和何謙之外,尚有孫無終,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等人,都是北府兵的參將,分屬劉牢之和何謙麾下。

    “見過各位將軍,衛階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將軍多多提攜!”衛階彬彬有禮地對著衆人行禮,口中客氣寒暄著。

    “見過衛軍師,衛軍師大名我等早有耳聞!”

    衛階不由得好奇,不知道劉裕和魏永之他們在哪位參將的屬下做事,不過也不方便問,當下在謝玄的指示下坐在了他的身邊。

    “此次王恭未請示皇上,擅離建康,安公憂其會圖謀不軌,著我回來准備,以防王恭回青州後,聯合兗州王珣舉兵!”一番寒暄後,衆人皆坐會自己的位置,謝玄環顧一圈,開口說到。

    “依安公言,我已有了決定,讓劉牢之帥其部陳兵徐州,威懾王恭!”

    何謙聞言看了一眼謝玄,欲言又止,謝玄看在眼中,示意他有話直言,何謙先是清了一下嗓子,繼而開口說到:“劉將軍部初來乍到,就當此重任,會否操之過急?”

    謝玄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一眼劉牢之和衛階,劉牢之會意站了起來,先對著何謙拱了拱手,而後對著謝玄說到:“末將部下雖然納入北府兵編制不久,但是之前是蘭陵公衛嚾座下衛家軍,沒有一人是新募兵丁,末將有信心完成玄帥任務,末將敢立軍令狀!”

    謝玄滿意點頭,衛階雙眉微粗,這個何謙似乎對劉牢之頗有幾分戒心,應該是和劉牢之能快速取得謝玄的信任不無關系,害怕被取代這也是人之常情,當下微笑著站了起來。

    “想來何將軍擔心的並不是劉將軍的領軍能力及其部下的戰鬥力,不妨聽何將軍把話說完!”

    衛階是謝安欽點的軍師,謝玄也與其親熱有加,他說的話自然還是有一定的分量,當下劉牢之也坐了下去,想聽聽何謙還有何話要說。

    何謙先是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衛階,然後說到:“末將認為,若只是以震懾計,確是陳兵徐州為上上之策,只是末將想提醒一下劉將軍,若是王恭不懼威懾,直接舉兵,直奔徐州牽制劉將軍,而後兗州軍再兵逼廣陵,到時候只怕劉將軍會顧此失彼,壞了安公的大計!”

    劉牢之聞言眉頭緊皺,這確是一個難題,之前考慮的都是青州兗州會聯合出兵,若是他們分兵兩處,分逼徐州廣陵,無論哪一路失守,都會將建康城暴露出來,只是若他劉牢之也將兵力分陳兩處的話,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謝玄贊賞地看了一眼何謙,自從衛階提出陳兵徐州開始,他就已經有了完全的打算,此刻只是想調動衆將的情緒,讓大家各抒己見罷了!

    衛階也是有點失神,他還真沒考慮到這種情況,畢竟領軍作戰,排兵布陣于他而言,太過陌生了,當下一邊替劉牢之著急,一邊蹙眉苦思對策。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衛階眼前一亮,脫口而出。

    “額?”謝玄微笑著看向衛階,他沒想到第一個開口的竟然是衛階。

    “小階你說說怎麼個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首先我們肯定只能派一部人馬前往震懾,另一部人馬要坐鎮大本營供玄帥調度,以備不時之需!”一理通百理通,想通之後,衛階篤定開口,信心滿滿地說到。

    “想來王恭若是有意舉兵,只怕此刻京口四周已經布下不少斥候,我們就大張旗鼓地舉兵徐州,實則只是派少許兵馬虛張聲勢,造成大兵前往徐州駐紮的假象!”

    “我們的重點還是放在廣陵,畢竟廣陵距離建康更近,若是王恭有心兵逼建康,必然不會舍近求遠,我們就來一招暗度陳倉,陳重兵于廣陵,王恭若來,就給予迎頭痛擊,打的他不能翻身!”

    “當然,這裏還需要何將軍協助,虛張聲勢前往徐州的部隊要從何將軍的部挑選,這樣也符合常理!”

    “小階此計甚妙!”謝玄拍掌笑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3 PM

第五十八章:收徒無忌

    “小階此計甚妙!”

    謝玄一邊鼓掌,一邊感歎著說到:“安公著小階來我北府兵中任軍師一職,果然是獨具慧眼!”

    帳內衆人都是領軍之人,都有著無比豐富的作戰經驗,衛階的這個計策雖然說不上有多刁鑽,但是卻很實用,尤其是針對王恭這樣的有心人。

    而且衛階只是一介書生,並未有過從軍的經驗,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這個計策,已是相當難得,當下衆人都隨著謝玄,盡皆鼓起掌來。

    衛階微笑著站起身,對著衆人拱手作禮,心中難免有些得意,看來這領軍打戰,似乎也沒有想象的那麼難嘛。

    “如此便依衛軍師所言,劉牢之將軍率部秘密前往廣陵部署,何謙將軍配合,遣小股士兵虛張聲勢前往徐州,可還有其他異議?”

    謝安的威望毋庸置疑,但是在北府兵中,說一不二的始終還是謝玄,謝玄的這一句衛軍師,也就坐實了衛階軍師的職位,謝玄說完之後,賬內衆人皆點頭領命。

    “小階便隨牢之前往廣陵,以策萬全!”

    昨晚沒吃飯,饑腸轆轆的衛階從帥帳中出來後便急匆匆地想趕回去大吃一頓,卻發現何無忌如影隨形地默默在身後跟著自己。

    “無忌兄弟你這是?”

    “奉劉爺之名,貼身保護服侍衛軍師!”何無忌先是挺身行禮,而後大聲回答道。

    衛階愕然,這劉穆之對他可真夠好的,自己的外甥加親兵都送來供他衛階差遣了,當下也不推辭,由著何無忌跟在自己的身後。

    “衛軍師,可否收無忌為徒,教我華佗五禽戲?”

    回到自己的營帳後,衛階迫不及待地就開始治自己的肚子,卻被何無忌的一句嗆得差點沒把嘴裏的米飯給噴了出來。

    “還請師父收我為徒!”說著何無忌就跪了下去,任衛階如何拉他都不起身。

    “還真是個武癡!”

    衛階一邊暗忖到,一邊放開怎麼也拉不動的何無忌,嘴上說到:“我可以教你五禽戲,但是拜師就免了,你是個武癡,我卻是一介書生,怎麼做的了你師父?”

    “軍師教無忌五禽戲,軍師就是無忌的師父,軍師若是不答應,無忌便長跪不起!”

    衛階無奈搖頭,難道古人就喜歡來長跪不起這一套?不過何無忌這個少年性子靦腆,是個忠厚的老實人,他還真的挺喜歡,當下不再堅持。

    “隨你吧,我答應你了,可以起來了吧!不過咱們的師徒關系只能私下論,不可對外人提起,包括你的舅舅,平時還是喊我軍師吧!”

    “多謝師父,不,多謝軍師!”何無忌大喜,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才站起身來。

    “教我是教不來的,這裏有個手抄本,我也是跟著學的,你且拿去看吧!”衛階從懷中取出五禽戲的手抄本,遞到何無忌的手中。

    何無忌鄭重接過,小心翼翼地翻看了幾張,不由得激動地說到:“若無忌沒看錯的話,這是吳普先生親手所著的手抄本,這可是孤本啊!”

    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塊絲質方帕,小心翼翼地將手抄本包好,衛階看得好笑,說到:“不就是一個手抄本嘛?有必要這麼誇張?”

    “軍師有所不知,這五禽戲乃當年三國時期華佗先生所創,但是並未有任何記載,只是華佗先生的徒弟吳普先生觀摩其動作,手繪了一本,軍師給無忌的,應該就是當年吳普先生親手所繪的那一本!”何無忌將手抄本放入懷中,恭聲說道。

    “後來流傳于世的手抄本都是後人依照這個手抄本臨摹而得,怕是失了其中神韻了!”

    “原來如此!”衛階沒想到支遁大師給自己的這個手抄本竟然如此珍貴,當下對這個得到高僧又多了幾分好感。

    “如此你便好生研究研究吧,有不明之處也別來問詢于我了,想來我在這方面的悟性還不如你呢!”

    “知道了軍師,無忌先行告退!”

    何無忌已是一副急切想要溜走的模樣,衛階心中好笑,口中說道:“請便吧!”

    何無忌走後,衛階繼續吃著早飯,還沒等吃完,劉穆之不知從什麼地方回來了,剛一進營帳便咋呼呼地說到:“叔寶,叔寶,猜猜我剛去見誰了!”

    衛階頭都沒擡,一聽劉穆之那興奮的語氣就知道他跑去見劉裕了,把口中的饅頭咽下去之後,再喝了口湯粥,才鄭重開口說到:“道和若真的替劉裕著想,現在還是盡量別去找他,以免橫生枝節!”

    “穆之在軍中就這麼幾個熟人,剛來報到,去見面打聲招呼沒什麼吧?”劉穆之不以為然地說到。

    “我說的是以後,軍中人多眼雜,又耳目衆多,還是注意些的好!”衛階總算吃完,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吃飯了嗎?給你留了一個饅頭!”

    劉穆之愕然看著營帳中空空的桌子,他清楚地記得他走的時候上面可是有一大盆稀飯還有五六個饅頭的,現在竟然只剩下一個饅頭了!

    “都是叔寶你吃的?”

    “有什麼問題嗎?昨晚沒用膳,早上便多吃了些!”衛階站了起來,稍稍舒展了一下四肢,語態輕松地說到。

    “大家都是斯文人,有斯文人這麼能吃的?話說叔寶你最近的飯量是越來越大了!”劉穆之苦著臉說到,軍中用膳時間非常固定,衛階只給他留了一個饅頭,怎麼撐得到晌午?

    “額!”

    衛階聞言微微一怔,好像還真是這樣,在練習五禽戲前,一盞燕麥粥就能餵飽他了,剛才卻在不覺間吃了一大碗稀粥,還吃了好幾個大饅頭。

    “可能是身體二次發育了!”

    劉穆之此時正往嘴裏塞著那最後一個饅頭,渾然沒把衛階的話聽進去,不然指不定又要問什麼叫二次發育了。

    “吃饅頭要大口吃,你這麼個吃法要吃到什麼時候,一個饅頭也要吃一個時辰嗎?”衛階看著慢條斯理吃著饅頭的劉穆之,沒好氣地說到。

    “玄帥的命令已經下來了,你我都要隨劉牢之去到廣陵,只怕即刻就要動身!”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4 PM

第五十九章:各施奇謀

    “去廣陵?”劉穆之送到嘴邊的手停了下來,聞言若有所思。

    “難道北府兵要傾巢而出?這只怕不妥吧!”

    徐州是一定要陳兵的,不僅要陳兵,還要陳重兵,這樣才能起到威懾的作用,劉牢之部卻要陳兵廣陵,不知內裏的劉穆之當下有了這個疑問。

    當下衛階將全盤計劃和盤托出,劉穆之不住點頭,嘴上說到:“此計甚妙,不過若是被識破,便難有回旋的余地!”

    “難不成王恭還能看破這虛實之計?”衛階皺眉問到,當下又有點忐忑起來,仔細想想這個計策雖然簡單有效,但是卻沒有後手,若真的被王恭識破,只怕不妙。

    “說不好!”劉穆之微微搖頭。

    “王恭王珣,這兩者都是有帶兵作戰經驗的人,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不過仔細想想,可能性不大,安公為人,衆所皆知,陳重兵于徐州威懾青兗二州正是安公的風格,既然是要威懾,當然是要大張旗鼓,唯恐王恭不知了!”

    衛階頓時意識到,若是論及到心思縝密,他始終還是比不上劉穆之,劉穆之想的透徹程度比他深了不止一個層次,當下虛心請教到:“那道和你覺得王恭識破的可能性有多大?”

    “若是正常兩軍對壘,王恭識破此計的可能性超過五成,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安公意在威懾,所以王恭能識破此計的可能性不會超過一層!”劉穆之信心滿滿地說到。

    “我還是去提醒下玄帥,讓他好有個兩手准備!”

    就算是只有一成被看破的可能,衛階還是不敢大意,急匆匆地要去帥帳向謝玄稟明,畢竟這是他出的計策,要是因此壞了大事,那就不好了。

    “叔寶留步!你這是關心則亂啊!”劉穆之總算是把那一個饅頭吃完,施施然擋住了衛階的去路,微笑著說到。

    “玄帥何等人也,豈會看不破此計的疏漏之處?”

    “若穆之猜得沒錯的話,玄帥應該已經另有定計,至于沒有當著衆人的面說出來,則是要在一衆將領面前幫你樹立威信呢!”

    “玄帥真可謂是用心良苦,對叔寶也是寄予厚望啊!”

    衛階停了下來,微微點頭,心中對于謝玄的器重既感激,又佩服,這才是真正的帥才,當下點頭說到:“道和言之有理,我們收拾一下,准備隨軍去廣陵把!”

    …

    建康城,北城門軍備室,此時已成了桓玄意圖控制建康城的臨時指揮所,王恭,司馬元顯一直在此作陪,而司馬道子卻始終未曾露面。

    “會稽王是否覺得桓玄此舉難以成事,所以不願露面,想要明哲保身呢?”

    每次看到司馬元顯,桓玄就不會不由得想起司馬道子,腦海裏更是浮現出那一幕讓他永生難忘的恥辱時刻。

    桓玄是桓溫的庶子,也是最小的兒子,卻自幼得桓溫喜愛,桓溫是晉明帝的駙馬,官至大司馬,曾領兵三度北伐,雖然最終在第三次北伐的時候被慕容垂大敗而歸,卻也立下累累戰功,回朝後獨攬朝政十余年。

    晚年時,桓溫操縱廢立,有意奪取帝位,卻被謝安與王坦之牽制朝中而未能如願,而後病逝,篡晉自立也就成了他的遺願,故此桓玄不僅繼承了父親桓溫的遺願,對謝王兩家也是恨之入骨,尤其是謝安。

    只是說到桓玄心中最痛恨的人,卻還不是謝安,而是司馬道子,當年桓溫病逝,桓玄不過五歲,服孝期滿後去建康拜訪司馬道子,以圖後事,卻被司馬道子在酒後加以羞辱。

    桓玄當年七歲,時隔至今已逾十載,只是每每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是曆曆在目,司馬道子當著一衆建康高門的面戲問桓玄:“你父親晚年想當賊,你怎麼看?”

    桓玄雖然年幼,卻已經機警過人,當下裝作害怕至極,長跪不起,而這一跪,也跪出了滔天恨意。

    “大將軍誤會了,家父真的是身體抱恙,養病在家,不便出門,而且元顯都在這裏,父親如何明哲保身?”司馬元顯陪笑著說到,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桓玄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異常的陰冷。

    即便是司馬道子只怕也想不到,當年他的一句酒後戲言,會在一個孩子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也給他自己埋下了禍根。

    桓玄輕哼一聲,若不是還要借助司馬道子父子的手除去謝家,此刻他就想拔劍手刃司馬元顯,讓司馬道子嘗嘗喪子之痛!

    “元顯公子,樂屬軍的探子有消息了嗎?”王恭見氣氛尷尬,連忙打圓場似的說到,所謂請佛容易送佛難,桓玄素來以殘暴著名,還是不要激怒的好。

    “剛剛送來的消息,謝玄已經回到京口,看京口北府兵的架勢,謝玄是要派遣何謙領兵去徐州,以威懾青兗二州!”司馬元顯借機轉移話題,把最新消息呈上。

    “何謙的部衆是北府兵的精銳所在,有步卒四萬,水軍五千,騎兵五千,若是何謙傾巢而出,我青州兵決然不是對手!”王恭斟酌著說到。

    “即便是得到兗州軍配合,也難有勝算!”

    “謝玄此舉意在威懾,謝安行事果然是迂腐不堪,以為陳兵徐州,便能嚇退兩位王大人,當真是可笑至極!”桓玄冷笑著說到。

    “我就要謝玄來個顧此失彼!”

    “王大人,快馬加急知會王珣大人,讓他出兵,直奔廣陵,不過要秘密行事,王大人你的青州軍則大張旗鼓趕赴徐州,與何謙對峙,將何謙的北府兵牽制在徐州即可!”

    “相信王珣大人定能把握時機,進占廣陵!”

    王恭眼前一亮,若是能拿下廣陵,建康城就近在眼前了,到時候石頭城的青州軍再在樂屬軍的配合下控制住建康,謝玄投鼠忌器之下,自然不敢妄動,如果自己再果敢一點,與占據廣陵的兗州軍前後夾擊徐州,說不定真的能吃掉何謙的北府兵!

    “將軍此計甚妙,說不定真的能讓北府兵解散呢!”

    “我不是要解散北府兵,我是要消滅北府兵!”桓玄看了一眼王恭,冷笑一聲說到。

    “滅掉北府兵,將謝家從此抹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4 PM

第六十章:一觸即發

    王恭和司馬元顯無言以對,王恭內心忐忑,司馬元顯卻是難以抑制的興奮,看向桓玄的眼神卻不是露出隱晦的嘲諷之色,他想起了來之前父親司馬道子叮囑他的那些話。

    “桓玄此人與他父親桓溫一樣,是個有大才之人,只是陰狠之處猶有過之,而且桓玄行事向來都不講信用,此番與他打交道,定要倍加小心!”

    桓玄在江陵荊州一帶的行事作風,司馬道子素有耳聞,他並非如王恭一樣是受桓玄挑唆,而是有著自己的算盤,主動找的桓玄,可以說王恭是受了他和桓玄兩人共同的唆擺!

    司馬道子也是個有野心之人,他知道桓玄靠不住,卻也願意去賭這一次,若然事成,既能掃除了謝安和謝家這個障礙,又能把桓玄和王家推到風口浪尖之上,一舉三得之事,何樂而不為?

    若然事敗,他全程都沒有參與,到時候最多定他一個失職之罪,在皇太妃的斡旋之下,想必很快便能翻身,至于司馬元顯,一日他司馬道子不死,都能輕易地將他撈出來!

    對于父親司馬道子的算計,司馬元顯是打心眼裏佩服,什麼謝安,謝玄,桓玄,王恭,統統只是父親棋盤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大將軍威武,掃清謝家後,想必大將軍就可以在建康城內大展拳腳了!”司馬元顯微笑著說到。

    “呵呵,身為大晉臣子,誰不想進建康城,去朝堂之上盡一份力?此事還需會稽王從中出力呢!”桓玄嘴上敷衍著,心中冷笑不已。

    “除掉謝安之後,就輪到你們這一對狗父子了!到時候整個司馬王朝都是我桓玄的囊中之物!”

    …

    此時的京口方面,何謙一邊大張旗鼓地整頓軍備,進軍徐州,半途之上又秘密折返而回,進到劉牢之部的軍營之中,恢複了日常操練,隨後劉牢之部秘密離開軍營,潛往廣陵布置。

    一連三日,劉牢之的部隊都潛伏在廣陵城北面的山林之中,衛階和何無忌二人閑著沒事,一直在一起練習五禽戲,不同于衛階熱衷于練習鶴戲和鹿戲,何無忌練得是虎戲和熊戲。

    而劉穆之,對于五禽戲沒有興趣,百般無聊之下,把衛階的叮囑拋諸腦後,跑去找劉裕和魏永之等人去了。

    “師父,您看我這虎戲如何?”何無忌一邊演練著虎戲的動作,一邊熱切地問衛階。

    衛階停下自己的動作姿勢,擡眼一看,只見何無忌目光炯炯,身體前傾,後臀微挺,頗有幾分搖頭擺尾的架勢,神態也是威猛至極,緊接著何無忌又做了一套虎戲的動作,皆是剛勁有力的同時又剛柔並濟,極具神韻。

    “很好,這虎戲填精益髓,強腰健腎,非常適合你!”

    何無忌收了動作,雙加微紅,有點怯怯地說到:“我也覺得虎戲熊戲比較適合我的體格,想必以後用來臨陣對敵,也能收到奇效!”

    “我看你像熊多一點,哪有這麼靦腆的老虎?”衛階微微搖頭,何無忌這種性格,以後怎麼領兵?

    何無忌微微一怔,露出所有所思的神色,而後拜服在地。

    “多謝師父教誨,無忌總算明白為何這套虎戲只得神韻,而不得神髓,原來都是無忌的性格所致,日後定當改變!”

    “嗯,仿其形而不得其神,猶如照貓畫虎,最終都是徒勞無功,無忌日後若想有所作為,勢必要改掉你這個容易靦腆的性格!”

    “衛軍師,劉爺有請!”

    傳令兵過來傳話,衛階趕緊示意何無忌起身,這一出要是傳到劉牢之耳中,只怕不好。

    衛階帶著何無忌趕去之後,劉牢之,孫無終,還有魏永之劉裕和劉穆之等人都已在場,衆人看到衛階後點頭示意一番後,劉牢之開口了。

    “小裕你給大家說一下最新的消息!”

    “是,劉爺!”劉裕接口說到。

    “照劉爺吩咐,末將和手下二十四名斥候日夜監視青州兗州方向,發現王恭的青州軍大戰旗鼓奔赴徐州,此刻已至徐州城下,而王珣的兗州軍,則是秘密趕來廣陵,此刻距此已不足五十裏!”

    “同時玄帥至京口傳來消息,著我們活捉王珣王恭,莫傷了二人性命!”

    “至于青州軍兗州軍,盡量留下其有生力量!”

    劉牢之聞言倒沒露出什麼異色,想必這些消息他早已知曉,其他人則都是雙眉微蹙,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這是玄帥的軍令!

    “玄帥說了,活捉王珣王恭,盡量保留青州兗州的有生力量,是盡量!”衛階一看場中諸人的神色,就知道這些人是擔心上了戰場後束手束腳,會吃虧,當下微笑著說到。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玄帥的意思想必大家都能體會得到吧!”

    衆人恍然,劉牢之也露出贊賞之色,他巴不得全殲兗州軍,這樣不僅能立功,也能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能。

    至于王珣王恭,留他們一命,無關緊要!

    “無終,你領騎兵在此高處埋伏,到時候我在此處布下口袋陣恭候兗州軍大駕,等兗州潰軍從口袋逃離,倉皇奔襲至你處後,想來已經力竭氣短,屆時你只要把騎兵的優勢發揮出來,此戰必可完勝!”劉牢之取出地圖,一邊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布置任務,一邊智珠在握地說著。

    “此戰我們不僅要勝,還要大勝,完勝,用最小的代價擊潰兗州軍,活捉王珣!”

    大軍開始拔營,前往既定地點埋伏,孫無終帶著全部騎兵,前往兗州軍堵截兗州軍的退路,衛階心中感歎,這個劉牢之確是個將帥之才,不過也夠狠!

    兗州軍本就是秘密行軍,謀的是一個奇襲效果,正面單獨于北府兵對抗,王珣是斷然沒有這個膽子的,此時只怕是一點風吹草動估計就能把王珣嚇得夠嗆,更別說劉牢之事先布下了一個口袋陣了。

    兗州軍步卒為主,騎兵不過千人,整軍也不過兩萬余人,劉牢之這是要將兗州軍盡數吃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6 PM

第六十一章:軟禁濛濛

    徐州是南北樞紐所在,古往今來,一直都是軍事重地,此刻城牆之上,何謙面容冰冷地看著兵臨城下的青州軍。

    “城下青州軍聽著,速速往後退出五裏,再讓王恭大人出來對話,否則我北府兵將出城發動攻擊!”

    城牆之上,在何謙的示意下,傳令兵扯開嗓子喊到。

    青州軍領兵的是王爽,王恭的親弟弟,此刻也扯著嗓子喊道:“城樓之上的可是何謙何將軍?”

    “正是本將軍,樓下何人?快著王恭大人出來說話!”何謙並不認識王爽,心中正奇怪王恭怎麼沒有親自領兵,難不成和兗州軍一起奔赴廣陵主持大局去了?

    “在下王爽,王恭大人的兄弟,在下有一言,還望何將軍能聽進去!”王爽一聽果然是何謙,心中暗喜,北府兵的精銳還真的被牽制在這徐州城了,此刻王珣大人在廣陵那邊只怕已經得手了吧!

    何謙心中冷笑,知道王爽這是在拖延時間,當下也樂得陪他廢話幾句,笑著說到:“原來也是王大人,失敬了,王大人有話不妨直言!”

    “何將軍也是東海望族之後,何以甘心在北府兵中當個小將軍,王爽也不怕明言,此番謝家難得善終,何將軍何不棄暗投明,歸降我王家!”王爽得意至極,大笑說到。

    “王大人說笑了,謝家如今如日中天,安公在朝堂之上的威望不作二想,我北府兵更是大晉第一軍,難不成王大人以為憑你區區青州軍,就能威脅到徐州城?”何謙失笑搖頭,這個王爽還真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如今事已成定局,我也不怕說于何將軍知曉,王珣大人的兗州軍此刻已經直奔廣陵而去,此刻只怕已經進占廣陵,何將軍若不早點作出明智決定,只怕再過片刻,徐州城就要面臨腹背受敵的窘境了!”

    王爽索性翻下馬來,向著城門走來,在他看來,何謙得知這個消息,還不得乖乖把城門打開,興許再過片刻,他就可以進程慶祝勝利了。

    “聒噪!取我的弓箭來!”何謙皺眉說到,這個王爽太不是個東西了,如此目中無人!

    親兵奉上弓箭,只見何謙張弓搭箭,瞬間拉至滿弦,只聽“嗖”的一聲,眨眼之間,箭羽已經將王爽頭上的頭盔射落在地。

    “你若再向前走半步,下一箭射的就是你的頭顱!”

    王爽駭然變色,倉皇跑回陣中,口中猶自罵道:“好你個何謙,不識擡舉,一會破城,看我不把你千刀萬剮,一泄我心頭之恨!”

    “哈哈,你若真能進占我徐州,不用你動手,我何謙自行了斷,咱們且行且看,看看誰最終會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嚇唬了王爽一番,何謙頓時舒爽了不少,大笑著說到。

    “速速退後五裏,否則莫怪我不念同朝為官之情!”

    …

    桓玄長身而起,緩緩呼出一口氣,笑著說到:“是時候去見一下我們的秦淮第一美人了呢!看看這個能得謝安賞識的女子究竟有有何過人之處!”

    王恭何司馬元顯緊跟著也站了起來,心中都清楚,行動的時機到了呢。

    “王恭大人請下令石頭城的青州軍,即刻進駐建康,控制烏衣巷,至于皇城的都衛軍就交由元顯公子的樂屬軍負責吧,想來會稽王定然有他的辦法!”

    簡單吩咐完後,桓玄走出了軍備室,在護衛的陪同下,就朝著朱雀橋方向走去。

    此刻的秦淮樓,尚不知建康城正面臨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諸多高門子弟依舊聚集在這裏,期待著能一睹煙濛濛的芳容,聆聽她的琴音。

    “菲菲,告訴大家,今日濛濛無心撫琴,讓大家各行其樂,不用再等候了!”

    煙濛濛話音剛落,門外邊傳來了一道渾厚中帶著霸氣的聲音。

    “濛濛小姐在嗎?荊州桓玄求見!”

    “桓玄?”煙濛濛頓時愣住了,同時也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不一般。

    桓玄的名字她已經不止一次聽謝安提過,年少有才,卻因父親桓溫的關系為朝廷所忌,一直未曾得到重要,如今被北府兵壓制在江陵荊州一帶,是個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不是沒有召喚,不得進入建康嗎?”

    煙濛濛一邊想著,一遍戴上面紗,退到屏風之後,開口說道:“大將軍請進吧!”

    桓玄推門而入,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看到的是婢女菲菲,婢女便有此等風姿,遑論屏風之後的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了。

    “素問小姐琴技美色天下雙絕,今日桓玄特來拜會,望能一睹芳容之余,聽一聽小姐動人的琴音。”

    桓玄好色卻不急色,深知唐突佳人是一大忌諱,當下穩如泰山地坐了下來,看著映在屏風上煙濛濛的影子,微笑著說到。

    “菲菲,給大將軍看茶!”

    煙濛濛不知桓玄來意,昨日謝安來秦淮樓時並未提及桓玄會來建康,如此看來,桓玄當時秘密潛進建康,居心叵測,當下想要支開菲菲,去給謝安報訊。

    “若大將軍有次雅興,濛濛當盡力替將軍撫琴一曲,算是替將軍接風!”

    菲菲隨侍煙濛濛多年,主仆之間的默契自然是極高的,當下明白煙濛濛的用意,告罪一聲後便開門出去了。

    桓玄譏誚地看了一眼急匆匆出門的菲菲,沒有出聲阻止,轉而開口對著煙濛濛說到:“不知道小姐和安公是什麼關系?”

    “大將軍說笑了,安公名揚天下,濛濛只是一介青樓女子,怎會與安公攀上關系!”

    桓玄似乎並不著急聽她彈琴,當下煙濛濛也只是輕按琴弦,嘴上敷衍著,心裏一直在揣測桓玄此來的目的。

    “小姐才是說笑了!”

    桓玄站了起來,走到屏風之前,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頓時讓煙濛濛雙眉微蹙,心生不悅,但又不便出言阻止,怕適得其反。

    “小姐似乎有點緊張,莫不是知道建康城即將變天了麼?”

    煙濛濛頓時色變,同時明白過來,桓玄此來建康,就是要對謝安不利。

    “不知大將軍此話何意,莫不是前秦大軍即將南下?”

    “小姐乃聰慧之人,當明白桓玄言語中的意思,桓玄此來只是要告訴小姐,以後建康城內,常來聽小姐撫琴,陪小姐談心的,再不是安公,而是我桓玄了!”

    桓玄說完之後,對著門外說到:“將外面不相幹的人全部驅離,我要獨自聆聽濛濛小姐的琴音!”

    “這是要軟禁我?”煙濛濛如是想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6 PM

第六十二章:廣陵戰事

    衛階看著愈發昏暗的天色,不知為何,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冒了出來,並且愈發的強烈起來。

    “難不成劉牢之這次設伏被王恭識破了?”

    當下衛階再也坐不住,徑直跑去找劉牢之,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劉牢之自然不會覺得自己的安排有問題,不過出于對衛階的尊重,還是喚來了劉裕。

    “小裕,衛軍師擔心王恭識破了我們的計謀,不若你帶著手下的斥候,再去打探一番!”

    “回劉爺,斥候剛剛回來,末將可以肯定兗州軍並未看破我們的埋伏,此刻已經進入了我們布下的口袋了,再過半個時辰,等兗州軍盡數進入口袋,就是最佳的攻擊時機了!”

    劉裕篤定地說著,眼神中散發出的自信不禁讓劉牢之不停地贊賞點頭,然而衛階卻愈發的迷茫了,他知道,肯定會有事發生,還是大事,既然不是這裏出問題,那就是別的地方出問題了。

    眼下毫無頭緒,又大戰在即,衛階只能強自冷靜下來,決定等擊潰兗州軍後再仔細把最近發生的事情捋一遍。

    “通知各人准備,半個時辰後,發動攻擊!”

    “叔寶你沒事吧?”

    一路上衛階都顯得憂心忡忡,之前劉穆之只是覺得他不適應,現在雖然大戰在即,卻也已經勝券在握了,衛階還是這樣,劉穆之反倒相信了。

    衛階微微搖頭,說道:“沒事,等打完戰再說!”

    傳令兵開始活躍起來,劉裕手下的斥候也不停地將兗州軍的最新動態傳遞回來,沒過多久,兗州軍已經出現在衛階等人的視線之中了。

    兗州軍雖然是打著奇襲廣陵的主意,行軍卻是不急不躁,步卒分為前中後三軍,一字長蛇排開,三軍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騎兵分護兩翼,推進得極為小心。

    “弓箭手准備,看我令旗放箭,三輪箭雨後,步卒吶喊衝鋒,注意,吶喊聲要大,衝鋒的步伐要穩而慢!”劉牢之看著伏擊圈內的兗州軍,嘴上吩咐著傳令兵。

    衛階知道劉牢之這是要摟草打兔子,要把兗州軍從口袋口處給嚇回去,到時候,就是孫無終騎兵收割的好時機了。

    “放箭!點火把!”

    隨著劉牢之令旗一擺,傳令兵大喝一聲,漫天箭雨飛向山坡下的兗州軍,于此同時,數萬步卒點起火把,高舉的同時發聲大喝:“全殲兗州軍,活捉王珣!”

    倉惶之下,兗州軍頓時亂了陣腳,最先遭到攻擊的是兩翼的騎兵,一輪箭雨之後,騎兵已沒七八成,因為全軍都已經進了口袋,前中後三軍步卒也同時遭到箭雨攻擊,頓時像沒頭蒼蠅般亂竄,再也難保持住陣型。

    衛階看得直搖頭,這兗州軍的軍紀實在是不怎麼樣。

    “有埋伏,快保護王大人,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快退!”

    三輪箭雨之後,兗州軍已經被嚇破了膽,北府兵步卒也開始吶喊著衝鋒,昏暗的天色中,漫山遍野盡是高舉火把衝鋒的北府兵,化成一條條火龍,衝向口袋中的兗州軍。

    再沒了來的時候那樣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轉進為退的兗州軍恨不得多生兩條腿,飛快地跑出了北府兵部下的口袋,而追在他們身後的,是一條條火龍,還有那能振聾發聵的吶喊聲。

    如此追了足有七八裏地後,劉牢之眼看著就快到孫無終騎兵埋伏的地方,傳令放慢步伐,緩緩尾隨,他要給兗州軍一個喘息的機會,這一喘息,也就徹底放松了心神。

    王珣在親兵的護衛下跑在最前面,此刻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只聽有親衛說到:“大人,北府兵沒再追來了,我們把他們甩掉了!”

    王珣頓時再顧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說到:“讓三軍繼續撤退,不要停,速速趕回兗州!”

    “大人,北府兵為何不再追擊,只怕其中有詐啊!”王珣身邊一個謀士打扮的人喘著氣,皺眉說到。

    “放屁,還有什麼詐?你是殺人跑得快,還是逃命跑得快?”王珣咆哮著說到,他原本不打算摻和這件事的,就是被眼前這個家夥給蠱惑心動,如今被北府兵像攆狗一樣追著跑。

    “平日裏把自己說得有多聰明,怎麼識不破北府兵的埋伏?還說不要打草驚蛇,連探路的斥候也不要安排,現在好了吧?看本大人回兗州後怎麼治你得罪!”

    這個謀士三十出頭的年紀,此刻聽到王珣的話,不由得心中憤怒,卻也不敢再頂撞,心中暗忖:“要不是大將軍有命,我會隨侍在你這頭豬的身邊?”

    “大將軍說得果然沒錯,這建康高門,王謝兩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咚?咚?咚?咚!”

    就在兗州軍有氣無力地像散步一樣向兗州方向撤退的時候,大路兩邊的山林中傳出了萬馬奔騰的轟鳴聲,像是催命鍾聲一般敲在所有兗州軍軍士心口之上。

    “全殲兗州軍,活捉王珣!”

    整齊劃一的吶喊聲,來的正是孫無終的騎兵。

    當下所有人都嚇傻了,所有人都呆若木雞般站著原地,有的甚至嚇得連手上的武器都拿不住,掉在地上,而後幹脆直接就抱頭蹲到了地上,口中喊著:“我投降,我投降!”

    戰事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孫無終的騎兵只是一個衝鋒,將兗州軍中為數不多的抵抗者格殺,其他盡數生擒活捉。

    同時,尾隨其後的劉牢之的大軍也到了!

    “王大人,別來無恙啊!”劉牢之看著被五花大綁的王珣,笑著說到。

    “何以不在兗州享你的清福,跑到廣陵來生事?”

    王珣腳下哆嗦,卻也只是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既然只是要活捉自己,想來還不至于就因此而丟了性命,畢竟他始終是王家的人!

    “劉將軍,此間事了,我看我們還是趕去徐州和何謙將軍會和吧,我擔心徐州會出問題!”衛階看了一眼王珣,低聲對劉牢之說到。

    劉牢之聞言微微點頭,大功已立,此役之後,他在北府兵中的聲望地位,已然不輸何謙。

    “人來,伺候王珣大人上馬,其他生擒的兗州軍即刻放回兗州,我們陪著王大人,去徐州看看王恭大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7 PM

第六十三章:洞悉陰謀

    此刻在徐州城外,王爽被何謙一箭射落頭盔,倉惶之下,不敢再在城下與徐州守軍對峙,依言退出五裏之外,只等王珣拿下廣陵後來與他會和,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他確是等來了王珣,卻是個被五花大綁的王珣。

    “王珣大人?”

    王爽愕然看著馬上被五花大綁的王珣,又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劉牢之衛階等人,有點慌亂地問到。

    王珣苦笑不語,劉牢之輕蔑地看了一眼王爽,說到:“讓王恭大人出來說話!”

    王爽還沒來得及回答,何謙已經打開城門,拍馬來到了劉牢之等人身邊,皺眉問到:“只拿住了王珣?王恭呢?”

    劉牢之衛階等人盡皆愕然,衛階頓時心叫不妙,嘴上說到:“兩位將軍,咱們回城再說!”

    何謙一看,心有所感,微微點頭後,對著王爽說到:“王大人若再不退兵回青州,就不用走了!”

    事已至此,王爽知道再沒他什麼事了,他並不清楚桓玄和王恭等人的具體安排,在他看來,這一次只怕是徹底失敗了,當下退兵回了青州。

    “王恭不在這裏,也沒和王珣在一起,難道說他留在青州了?”回城之後,一直眉頭緊鎖的何謙最先開口。

    “不,王恭不在青州!”衛階歎了一口氣,搖頭說到。

    “若衛階沒猜錯的話,此刻他還在建康城中!”

    “而且,此刻的建康城,只怕已經在青州軍的掌控之下了!”

    “什麼?怎麼可能!”

    此時除了衛階外,只有劉牢之和何謙二人在場,二人聞言都是大驚失色,想不通其中的關鍵之處。

    “我們中計呢!”衛階苦笑著說到。

    “從一開始我們就落進了敵人的圈套之中,想來桓玄和王恭的打算就是要控制建康城,然後對安公不利,而這其中,司馬道子父子很有可能全程參與,沒有樂屬軍的掩護,王恭是沒可能將青州軍隱藏在建康城內的!”

    衛階說得大抵不差,只是王恭的幾千青州軍並非藏在建康,而是躲進了石頭城之中。

    “若真是如此,我們要趕緊回京口稟明玄帥,請他定奪!”

    劉牢之皺眉說到,眼下建康城極有可能已經落在桓玄王恭等人手中,形勢已經極為被動,好在桓玄等人用來牽制北府兵的青州兗州軍已被擊潰和擊退,尚有籌碼反擊!

    衛階和何謙都點頭稱許,這麼大的事,一定要謝玄主持大局才行!

    “照目前情形來看,小階的判斷已經十有八九是真的!”

    衛階等人並沒有和大軍一起回京口,而是先行快馬趕了回來,經過數個時辰不停的趕路,此刻已經到了北府兵的大營之中,謝玄在聽完衛階的分析後,皺眉說到。

    “今日開始,建康城的消息已經被完全封鎖,我們已經不能和城內互通消息了!”

    “想來過不了多久,桓玄等人就能收到青州兗州兵失利的消息,既然沒能牽制住我北府兵,想必他們也不敢太過分,當下我們應該即刻出兵建康,以作震懾!”何謙斟酌著說到。

    劉牢之點頭,也跟著說到:“必要的時候,為了安公的安全,我們就攻下建康城!”

    “不可如此!”

    謝玄搖頭,接著說到:“北府兵絕對不能作出攻擊建康的舉動,如此一來,不僅安公不喜,更會招人話柄!”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將北府兵大勝的消息傳往建康,讓安公知曉,如此一來,安公便能扭轉乾坤,度過此難關!”

    謝玄,劉牢之,何謙,都陷入了苦思之中,此刻想把消息傳進建康城已是難上加難,若是烏衣巷被封鎖,消息再傳到謝安手上,就更是不可能了。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衛階開口了。

    “我有辦法!”

    謝玄眼前一亮,語氣難得的有點急促地問到:“小階有何良策?”

    衛階微微搖頭,說到:“這個方法有點匪夷所思,說出來你們也未必信,就恕衛階賣個關子了,而且究竟能不能成,還要試過才知!”

    “匪夷所思?”

    謝玄三人有點莫不著頭腦,難道說衛階還能通靈不成?不過見衛階說的堅決,衆人也不好再問,當下由著衛階離開了帥帳,三人徑自各自苦思良策。

    衛階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和煙濛濛來個夢境相通,將北府兵大勝的消息在夢中知會煙濛濛,然後讓煙濛濛再設法告訴謝安。

    所謂關心則亂,衛階總算是知道了自己今日一直心神不甯的原因,他還有一個擔心,搞不好,此刻桓玄也已經在建康城中,曆史中的桓玄可是一個出了名的大色鬼,他會放過有著秦淮第一美人之美譽的煙濛濛嗎?

    衛階努力了很久,可是繃緊的神經一直放松不下來,他始終無法進入到入夢的狀態,無奈之下只好喊來何無忌。

    “無忌,你去把軍中的郎中請來,我有事相詢!”

    他只能求助軍醫,看看軍醫能不能弄點安神催眠的藥來吃一下,何無忌見衛階神色焦慮,沒有多問,只是急匆匆地請軍中郎中。

    “衛軍師要即刻入眠的安神藥?”

    郎中是一個年紀頗大的老頭,在聽到衛階的要求後不禁一怔,甯神安神的藥他倒是有,但是讓人即刻入眠的藥卻是聞所未聞。

    “老朽只能給軍師熬制一碗甯神湯,關鍵還是要軍師自己平心靜氣,守住心神!”

    “沒有蒙汗藥什麼的嗎?”衛階心中大急,要是能平心靜氣下來,還找你有什麼用?

    “沒有!”老郎中更是一頭霧水了。

    “西域的曼陀羅花總有吧?”衛階無奈之余,只能退而求其次,蒙汗藥的主要成分就是這曼陀羅。

    “有,只不過…”

    “快給本軍師速速取來!”衛階匆忙打斷老郎中的話,他已經等不起,也顧不上了,曼陀羅可是有毒的,用得不好的話,會留下後遺症!

    “順便熬一碗甯神湯!”

    衛階就這甯神湯嚼下了一片曼陀羅的花瓣,片刻之後,終于有了昏昏入睡的感覺,他原本是想讓何無忌直接給他幹暈的,又怕幹暈大腦沒有活動無法入夢,只能用這個辦法了。

    迷迷糊糊間,衛階在心中不停地祈禱著。

    “快來吧,我的濛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8 PM

第六十四章:琴夢相通

    此刻的煙濛濛正心如亂麻一般,桓玄的一番話讓她心中對于謝安的擔憂達到了頂點,桓玄能在此刻于建康城內出現,一定是有了完全的准備,整個建康城只怕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謝安此時很有可能還完全蒙在鼓裏,而且即便謝安已經知情,只怕也是于事無補,回天乏術,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把建康當下的局勢告訴衛階,讓他知會謝玄,從建康城外想辦法。

    煙濛濛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去小睡一會,然而桓玄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只見桓玄來到屏風前,微笑著說到:“桓玄不遠千裏來到建康,難道濛濛小姐賞臉見一面的機會也不給麼?”

    煙濛濛心中一突,心中吃不准桓玄會不會做出越軌之事,勉強笑著說到:“大將軍何必心急,長夜漫漫,還怕見不到濛濛的廬山真面目麼?”

    “先聽濛濛為大將軍撫琴一曲如何?”

    煙濛濛話音剛落,琴聲便隨即響起,正是衛階為其所作的忘機曲,桓玄也隨之一震,緩步走回案幾前,坐了下去。

    想要通過入夢去見衛階已經不可能了,桓玄一時不會只怕是不會走的,煙濛濛不由得想起上次和衛階在琴音中神交,如今唯一之計,就是希望衛階能聽到她用心彈奏而出的琴音了。

    煙濛濛的琴技已經到了超凡脫俗的地步,桓玄是第一次聽到,此刻已是渾然忘我,沈醉其間而無法自拔,仿佛連來到建康城的目的都已經全數忘記。

    …

    經過各種嘗試以後,衛階總算是成功地進入到了半睡半醒之間,只是始終等不到煙濛濛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又著急起來,想來這個時辰,煙濛濛也該睡覺了啊,莫不是秦淮樓也出了什麼意外?

    患得患失間,一縷縹緲的琴音仿似從天際傳來,衛階不由得心神大振,是煙濛濛的琴音,循著琴音尋去,衛階仿佛又回到了秦淮樓之中,煙濛濛正端坐房內屏風之後的案幾前,埋首撫琴。

    “濛濛!”衛階失聲喊到。

    “噓!”煙濛濛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房內尚有外人。

    衛階這才注意到房內除了煙濛濛之外,尚有一個略顯虛無的身影,就連身形都看不清楚,只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人既不是謝安,也不是菲菲。

    煙濛濛示意衛階在他身邊坐下,喜滋滋地輕聲說到:“濛濛沒有看錯你呢!你果然來了!”

    “他是誰?”衛階甚至不知道眼前這一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不敢開口說話,只是用口型問道。

    煙濛濛當下皺眉,一邊琴音不停,一邊附耳說到:“是桓玄,如今他正在濛濛的房中,建康城此刻只怕已被桓玄控制,濛濛擔心安公的安全,所以嘗試用琴音召你前來,想你知會玄帥這裏發生的事情!”

    衛階微微點頭,看來這是真的了,沒想到他還真的身具異能,這天書還真不是白參悟的,只是似乎這種神交只能局限在煙濛濛的琴音之中。

    “濛濛不必擔心,桓玄的依仗是青州軍和兗州軍,只是這兩軍都已被北府兵擊潰,北府兵隨時都可以作態兵逼建康城,濛濛一定要想辦法通知安公這個消息,想來安公定然能利用當前這個玄妙的局勢,度過難關!”

    “濛濛知道呢!”

    忘機曲只有短短幾分鍾時間,二人在互通消息後,琴曲已接近尾聲,衛階不敢久留,雙唇在煙濛濛的額頭輕輕一點,消失在房內。

    琴聲戛然而止,桓玄久久之後才回過神來,輕歎了一口氣說到:“想我桓玄閱女無數,識遍天下奇女子,唯獨濛濛小姐能讓我如此的動情忘憂!”

    “大將軍過獎了!”煙濛濛蓮步輕移,從屏風之後走出,同時抹去臉上輕紗。

    …

    “建康城已經在桓玄他們的控制之下,只怕明日安公會被脅迫上朝了!”

    衛階再次回到謝玄的帥帳之中的時候,依然有些頭痛,只是顧不得休息,想要第一時間將建康城內的消息告訴謝玄。

    “桓玄此刻正在秦淮樓,衛階已將北府軍擊退青州軍和兗州軍的消息傳給了濛濛小姐,著她想辦法通知安公!”

    謝玄有點難以相信地看著衛階,不過才過去一個時辰,衛階和煙濛濛究竟是如何互通消息的?

    在衛階的要求之下,此刻帳內除了謝玄,別無他人,衛階知道這件事多少也要透露點事情,不然無法取信于人,他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就只有謝玄。

    “不瞞玄帥,衛階和濛濛小姐能心靈相通!”

    “小階你?”謝玄一臉震驚,換作今天,打死也不會有人相信衛階的說辭,只是那時候的謝玄確信了,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濛濛小姐撫琴之時,衛階能與她神魂想通!”衛階繼續硬著頭皮解釋到。

    “衛階也不知何解,只是上次在秦淮樓時偶然發現的!”

    “不必解釋了,如安公所言,小階真乃奇人!”

    謝玄長籲一口氣,心中踏實了許多,桓玄控制建康城只能是一時,他唯一的依仗就是利用青州軍和兗州軍牽制住北府兵,讓北府兵無暇顧及到建康城,這樣他就有時間逼迫謝安下野,只要謝安知道了城外的情況,自然就有了底氣與桓玄爭鬥到底。

    “今次謝家若是能度過危機,小階當計首功!”

    “玄帥謬贊,此乃衛階本分!”衛階謙虛說到。

    “接下來,我們該如何配合安公?真的不需要兵逼建康?”

    謝玄微微搖頭,謝家是絕對不會與司馬王朝為敵的,他深知謝安想法,即便最後謝安真的被逼下野,也不會允許謝家人做出任何損害司馬王朝的事的。

    “安公絕不願意看到我們如此做法,當下我們能做的就是等,一切只能靠安公自己,我相信安公會利用好北府兵這著棋的!”

    衛階雖然心中不敢苟同,卻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如果謝安是只顧自己利益,家族利益之人,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取代司馬王朝,問鼎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那我們就靜候安公佳音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09:59 PM

第六十五章:建康風雲

    王恭看著大廳內端坐,面無表情的謝安,心中忐忑至極,如非心中怨憤達到了頂點,又有桓玄多次唆擺,他是無亂如何也不敢和面前這位老人為敵的。

    “安公,只要你明日上朝時能自動請辭,我王恭定保您和謝家周全!”王恭定了定心神,恭聲說道。

    “保證?你拿什麼來保證?”謝安笑了,笑的極其燦爛。

    “你王恭充其量只是任人擺布的一枚棋子罷了,真是可笑至極!”

    王恭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只要謝安自動請辭,拼著與桓玄翻臉也要保證謝安的人身安全,畢竟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是他王恭,不是桓玄,他一則不願承擔這個風險,二則內心深處對于謝安還是有幾分尊重。

    “識時務者為俊傑,安公,這一次您是一敗塗地,您最大的依仗北府兵也已經被青州軍和兗州軍聯合牽制在徐州和廣陵了,沒了北府兵的保駕護航,您老還是自動請辭吧!”王恭索性把話挑明了。

    “我王恭對安公的尊敬,從未變過,只是為了家族的利益,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勢如騎虎,安公還是不要讓王恭為難的好!”

    “讓你的人退出烏衣巷,老夫要休息了,有什麼事咱們明天朝堂之上再議!”說完後謝安再不理王恭,只是示意謝家一幹人等不要輕舉妄動,而後徑直回房休息去了。

    ...

    “皇叔你這是何意?”

    皇宮之內,司馬曜看著司馬道子帶著樂屬軍將皇宮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只是看上去警戒的都是皇宮外延。

    “皇上,今夜建康城內有大事發生,微臣擔心皇上安危,特領樂屬軍前來護駕!”司馬道子面上恭敬,語氣卻很是平淡。

    “什麼大事?寡人怎麼不知?”司馬曜皺眉問到,司馬道子有皇太妃撐腰,很多時候他都無可奈何,甚至還要看他的臉色做事。

    “王恭領著青州軍攻陷烏衣巷了!”

    “什麼?!”

    司馬曜大驚失色,烏衣巷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建康城內除了皇宮大內以外最重要的地方了,堪稱整個大晉的政治中心。

    “王恭好大的膽子!寡人當日就該聽從謝首輔的建議,削去他的兵權!”

    “皇上稍安勿躁!謝安推行土斷,分化的是高門人心,于我大晉有百害而無一利,若能借王恭的手將其除去,豈不是好事?如此一來,皇上在朝堂之上說話就再沒有人敢出言反對了!”司馬道子退後一步,不疾不徐地說到。

    司馬曜皺眉沈默下去,在他看來,謝安在朝堂之上確有些飛揚跋扈,讓他不喜,但是司馬曜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謝安對司馬王朝的忠心,朝堂之上若是沒有謝安,誰來制衡面前的這個皇叔,還有王國寶等人!

    “謝首輔對大晉忠心耿耿,推行土斷,首當其衝的就是他謝家,為何爾等就不能明白謝首輔的苦心?”

    “皇上別忘了,大晉的基石是所有建康內的高門,喬寓世族,而不是單單一個謝家,謝安如今已犯衆怒,皇上若是一心維護于他,只怕會引來更大的禍患!”司馬道子見司馬曜終究還是有維護謝安之心,當下語氣微冷說到。

    “想來皇太妃也早就對謝安看不過眼了!”

    “呵呵,口口聲聲喊寡人皇上,你們何曾真的把寡人當成皇上了?”司馬曜一聽司馬道子搬出了皇太妃,頓時橫目相向,冷笑著說到。

    “隨你們怎麼折騰吧,我司馬曜注定就是個傀儡!別怪寡人沒提醒你們,謝首輔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北府兵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只怕不用等前秦大軍南下,北府兵就能把大晉攪個天翻地覆!”

    說完之後,司馬曜再不多言,帶著小太監就回了寢宮,司馬道子不屑地看著司馬曜的背影,毫不掩飾嘴角處的譏誚,心中冷笑不已。

    “若是沒把北府兵算在其內,如何談得上算計謝安?”

    ....

    桓玄敢發誓,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能像此刻露出廬山真面目的煙濛濛一樣,給他如此大的衝擊和震撼,在見到煙濛濛的第一眼,他知道,從此他的心裏,再也裝不下別的人和女子!

    “大將軍怎麼發呆了?”煙濛濛嫣然一笑,來到桓玄面前,輕聲說到。

    “大將軍!?”

    “小姐真美!”桓玄半晌才回過神來,感歎著說到。

    “桓玄此刻只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大將軍何出此言,將軍儀表堂堂,英武不凡,更是天下數得上的豪傑英雄,何以會自慚形穢?”煙濛濛故作不解地說到。

    “桓玄不是個完美的男人,小姐卻是個完美的女人!”桓玄目光灼灼地盯著煙濛濛的雙眼,熱切地說到。

    “不知小姐可否願意與桓玄一同回荊州?”

    “荊州?”煙濛濛心中一突,知道眼下正是關鍵時刻,當下表情有些落寞。

    “濛濛只怕是去不了荊州了!”

    “為何?”桓玄不解地問道。

    “濛濛如今是身不由己,自從幾年前濛濛來到秦淮樓後,事無大小,就再也輪不到濛濛自己做主了!”煙濛濛的神情愈發地失落。

    “額!”

    桓玄聞言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沈聲問到:“莫不是謝安視小姐為禁臠?”

    桓玄並沒有覺得謝安此舉有何不妥,如此完美的女人,是個男人,都想納入房中,只是從今天開始,有資格擁有煙萌萌的,就只有他謝玄!

    煙濛濛默然不語,似是默認!

    “小姐不用擔心,明日之後,再沒有人敢約束小姐的自由!”桓玄看向窗外,眼神中掠過厲芒,不經意間已經來到煙濛濛的身側處,強健的臂彎就要把煙濛濛摟在懷中。

    煙濛濛閃身讓過,輕移兩步後轉身對著桓玄說到:“若是將軍能還濛濛自由,濛濛跟將軍去荊州又何妨,只是將軍怎能是他的對手!”

    桓玄哈哈大笑,說到:“世人皆懼謝安,獨我桓玄不怕,明日朝堂之上,我定讓那老匹夫自動請辭!”

    煙濛濛聞言眼前一亮,說到:“將軍此言當真?”

    桓玄無比自信地點了了點頭,這次沒有再靠向煙濛濛,只是看向煙濛濛的眼神之中掩飾不住那份熱切。

    “濛濛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將軍答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0 PM

第六十六章:暗流洶湧

    “小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不若你早點去休息吧,現在除了等我們什麼也做不了!”謝玄看著臉色有點發白的衛階,和藹地說到。

    衛階微微搖頭,他還能堅持,只是一時之間建康城只怕是沒有消息能傳出來了,他們唯一獲得消息的途徑就是煙濛濛。

    “玄帥,我們有封鎖消息傳入建康嗎?”

    謝玄嗯了一聲,說到:“已經著人設置障礙了,不過並未完全封鎖,青州軍兗州軍失利的消息傳進建康城的時間我們需要掌控好,不能太早,也不能太遲!”

    “桓玄等人想要逼安公下野,只能是讓安公自己在朝堂之上親口說出,我們就要桓玄等人在上朝之時收到這個消息,這樣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衛階點頭稱是,謝玄思維的縝密之處卻非他所能比,緊接著不由好奇地問到:“但凡世族大家,都有密道進出城,烏衣巷中難道沒有和城外相通的密道?”

    衛階的意思若有密道能進城,不需人多,只需謝玄親至,必能給予謝安最大的支持。

    謝玄啞然失笑,搖頭說道:“建康城若是保不住,大晉也就完了,我謝家豈有利用密道逃離,獨自逃生的道理,烏衣巷內從來就沒有建過密道!”

    頓了一頓後,謝玄又接著說到:“不過小階倒是提醒的是,從如今這件事看來,建條密道以備不時之需也是必要的!”

    “小階去休息吧!明日全軍上下照常操練!”

    …

    “小姐任何的要求桓玄都會盡力滿足!”桓玄看著欲言又止的煙濛濛,笑著說到。

    “濛濛想讓將軍明日上朝之時能帶著濛濛一起,濛濛相當面告訴謝安,濛濛自此自由哩!”煙濛濛兩眼放光,微帶熱切地說到。

    桓玄愕然,帶煙濛濛上朝?他還沒囂張到如此目中無人的地步,當下不由得皺眉說到:“如此只怕多有不便吧!”

    看著煙濛濛一臉失望之色,桓玄急忙又說到:“若是濛濛小姐真想當面奚落謝安一番,也不是沒有辦法!”

    桓玄以為煙濛濛是想借機找謝安出口氣,當面奚落謝安一番,這對他桓玄來說,又有何樂而不為?

    “真的?”煙濛濛頓時又露出喜色,看來她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只要能見到謝安,自然就能把衛階告訴她的消息說于謝安知道。

    “當然!”美人喜笑顔開,桓玄頓時有了一種意氣奮發的感覺,篤定地說到。

    “明日上朝之前,我們就在皇城外,恭候謝安大駕,到時候小姐無論說什麼,桓玄敢保證謝安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只是今晚…”

    桓玄一臉熱切地看著煙濛濛…

    “將軍心急哩!”煙濛濛嬌羞說到。

    “濛濛累了,想早點休息,明早見!將軍,不送!”

    桓玄失笑搖頭,欲擒故縱麼?想玩遊戲?本將軍就陪你好好玩玩,當下大笑著離開了煙濛濛的房間!

    而此刻的謝安卻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即便是平時他再淡定,如今優勢盡失,陷于完全的被動之中,他也是淡定不起來了。

    如果真的只是逼他離開朝堂,倒也不妨,謝安累了,三十幾載了,日日夜夜為四碼王朝勞心勞力,如果能借這個機會下野退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對方的目的真的只是這麼簡單嗎?他謝安若是于此時離開朝堂,謝家未來的命運堪虞,只怕連謝玄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北府兵都保不住!

    只是現在還能做什麼?如今只怕不僅僅是建康城在王恭等人的控制之中,桓玄肯定也另有他法對付北府兵,難道說,謝家今次真的是一敗塗地?到頭來還是小看了桓玄,這是一個極具冒險精神的野心家!

    就在謝安胡思亂想的時候,支遁大師來了,支遁大師是建康城內有名的高僧,德高望重,無人不識,他要見謝安,也沒人敢阻撓。

    “安公可還好?”看著一臉愁容的謝安,支遁大師輕歎了一口氣,和聲問到。

    “老夫自己並沒有什麼好掛憂的,倒是謝家明日之後的命運,還有北府兵的未來,才是老夫真正擔心之事!”謝安微微搖頭說到。

    “大師不該來!”

    二人幾十年的交情,彼此間的默契已經無需多言,支遁大師此刻前來,就是要陪著謝安一起上朝,無論明天朝堂之上會發生什麼,支遁大師也要憑借一己之力,護安公周全!

    “我怎能不來?老和尚雖然已經遁入空門,卻並非了無牽掛,最起碼,還有你這個老友始終是老和尚的心結!”支遁大師笑著說到。

    “安公不必多言,回想當年,安公,逸少(王羲之的字),還有老和尚我,我們三人暢遊天下,何等瀟灑風流,如今逸少已然仙遊,老和尚又怎能在任安公你獨處險境!”

    “是啊,老夫時常再想,複出朝堂,究竟是對還是錯!”遙想當年,謝安不勝唏噓,感歎著說到。

    “無論對錯,老和尚我都無條件支持!”

    支遁大師坐到謝安對面,笑著說到,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何不借機懷舊一番,追憶往日情懷!

    …

    桓玄離開秦淮樓後,雖然心切第二天的上朝,卻也還是耐著性子回到了北門的軍備室之中,他估摸著廣陵被兗州軍占據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過來了。

    “什麼?至今還未有消息傳過來?派出去的斥候也都沒能回來?”

    聽完司馬元顯的報告後,桓玄皺眉說到,隱隱間有了不祥的預感,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他就不該讓司馬元顯封鎖建康城內的消息,而是應該散播一些假消息給城內北府兵的斥候,封鎖消息,很有可能引起了謝玄的警覺。

    只是從時間上來算,即便是引起了謝玄的警覺,謝玄應該也來不及作出反應,兗州軍拿下廣陵應該是板上釘釘之事,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看著皺眉苦思的桓玄,司馬元顯心中忐忑,不敢打擾,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數個時辰內,他已經派出了好幾撥斥候,只是沒有任何人有消息回報。

    王恭此時也已經離開烏衣巷,回到了軍備室,興許是見過謝安,被謝安威勢所懾,在聽完司馬元顯的報告後,顯得興致不是很高,有點有氣無力的感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1 PM

第六十七章:朝堂之爭

    午夜時分,建康城下了一場大雨,直至卯時,依然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斜風細雨,替酷暑中的建康平添了幾分清涼。

    謝安的馬車駛出了烏衣巷,除了車夫外,沒有任何親隨,馬車之上,謝安,支遁大師,王坦之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人說話。

    而馬車後不遠的地方,一隊青州軍也是靜靜地尾隨著。

    “安公!”王坦之終于還是沒忍住,開口喚到。

    謝安微微搖頭,輕聲說到:“什麼都不必說,老夫自由分寸!”

    王坦之沈默下去,不由得咳嗽了幾聲,他告病在家已經有段時日,今日卻堅持要跟著謝安一起上朝,此刻臉色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謝安看著這個跟自己並肩戰鬥多年的戰友,不由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的女婿王國寶,正是王坦之第三個兒子,卻與司馬道子父子坑壑一氣。

    王坦之雖與謝安同輩,曾與謝安聯手在朝堂之上制衡桓溫,年紀卻比謝安小了十多歲,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卻身染頑疾,于朝堂之事早已有心無力,他兒子雖有三四個,卻都不是成材之人。

    謝安知道王坦之在擔心什麼,不由得又開口安慰到:“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你我二人,于天地無愧,于曆代先皇無愧,于祖先亦無愧,尚有何憾?”

    王坦之微微搖頭,說到:“無愧的是安公,坦之心中的遺憾卻是太多!”

    王坦之與謝安是親家,他的兒子王國寶在娶了謝靈蘊後卻投向了司馬道子父子,以至于謝靈蘊每每在回到謝家後都自覺擡不起頭。

    而王坦之與桓溫同時也是親家,他的二兒子王愉娶的就是桓溫的女兒,而最終桓溫也在他和謝安的共同牽制下,抱憾病逝,這也使得他的兒媳桓伯子對王家有了極深的恨意。

    “坦之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替安公分憂!”

    不疾不徐間,皇城已經近在眼前,卻被一匹馬,一頂轎子攔住了去路,馬夫停下馬車,回頭低聲對著馬車內的謝安說了幾句話。

    謝安掀開簾子一看,不禁有點愕然,轎子他很熟悉,應該是煙濛濛專用的轎子,而坐在馬上的人卻並不認識,只是看著眼熟,仔細看了幾眼後當下心中了然。

    “桓玄拜見首輔謝大人!濛濛小姐有幾句話要對安公說!”桓玄沒有下馬,居高臨下地冷聲說到。

    煙濛濛施施然下轎,先是對著桓玄嫣然一笑,而後蓮步輕移,來到謝安德馬車前,盈盈見禮。

    “濛濛見過安公,今日濛濛前來是要告訴安公,濛濛心了心上人哩,以後不能再為安公撫琴了!”

    對于煙濛濛的了解,謝安又怎是桓玄可以比擬的,當下知道煙濛濛這是借故要來見自己,定是有要事相告,當下不疾不徐走下馬車,嘴上說到:“如此便恭喜濛濛了!”

    而後謝安又看著桓玄說到:“謝玄桓玄並稱江東二玄,世人眼中難得的英雄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器宇不凡!”

    桓玄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仿佛多看一眼謝安都不願,他最煩的就是別人把他和謝玄並稱,因為他總是被排在謝玄的後面。

    “安公,請受濛濛最後一拜!”

    說話間煙濛濛借機俯身,在謝安耳邊匆匆小聲說到:“安公,玄帥贏哩,廣陵徐州都無恙,青州軍,兗州軍皆已被擊潰!”

    謝安頓時會意,也不去想煙濛濛從何得知的消息,當下笑著說到:“如此便好!老夫要去上朝了,濛濛再會!”

    今日前來上朝的人並不多,但是來的都是建康城內跺一跺腳都能引發建康地震的大人物,大殿上左邊為首的三個人分別是謝安,王坦之和支遁大師,往後便是平日裏支持謝安的一衆大臣。

    大殿右邊為首的司馬道子,往下是桓玄,王國寶,王恭,還有司馬元顯等人,有別于以往上朝前的議論紛紛,今日的大殿內顯得格外安靜。

    司馬曜遲遲未至,桓玄不禁有點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司馬道子,眼神中帶著十分明顯的質詢意味,司馬道子不置可否地聳聳了肩,表示不知。

    “難不成皇上還想要借故不上朝?”桓玄轉而看了一眼對面面無表情的謝安,低聲對著司馬道子問到。

    “昨夜會稽王難道沒有知會皇上嗎?”

    “將軍稍安勿躁,皇上一定會來上朝的!”司馬道子神色不改,雙眼平視前方,輕聲說到。

    “皇上駕到!”

    就在桓玄已經等得有些焦躁的時候,司馬曜終于姍姍來遲,此刻的司馬曜看上去一臉倦色,想必昨夜也是沒有睡好。

    “衆愛卿平身!”司馬曜坐到龍椅上之後,先是看了一眼謝安,嘴上說到著,而後眼光轉向桓玄。

    “桓玄將軍什麼時候回的建康?寡人怎麼不知?難道將軍忘記了先皇的旨意了?”

    桓玄排衆而出,跪下行禮,說到:“先皇旨意,桓玄斷不敢忘,桓玄此次上京是應各位大人所請,來的匆忙,還未請示皇上,還請恕罪!”

    “衆愛卿可有本奏?沒有的話就退潮了,寡人身體頗感不適!”司馬曜有心問責桓玄,卻又知道無可奈何,當下轉而說到。

    “微臣有本啓奏!”

    開口的是王恭,司馬曜的態度他已經從司馬元顯處得知,此刻豈能讓司馬曜借機逃避。

    “首輔謝大人強行推行土斷,如今已弄得天怒人怨,建康城內高門,人人反感抵觸,已然人心不穩,還請皇上定奪,廢除土斷之策,想來謝首輔已然知道自己行為有所失當,有心退出朝堂了吧?!”

    王恭這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謝安說的,只是說的時候並沒有看著謝安,在他心中,謝安給他的壓力更在司馬曜之上。

    “我大晉國力日衰,究其更本原因,就是因為高門大閥的存在,土斷之策,損害的有我謝家的利益,有王家的利益,有建康城內所有高門的利益,但是于我大晉確是有利無害,大晉想要富強,獨斷勢在必行!”謝安看都不看王恭,只是對著司馬曜拱手行禮說到。

    “而且,誰說老夫要退出朝堂了?老夫所做之事,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黎民百姓,為何要自動請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2 PM

第六十八章:血染大殿

    “老夫沒有任何理由自動請辭!”

    謝安的一席話讓王恭目瞪口呆,同時司馬道子則是露出深思的神色,而桓玄則是冷笑連連,不以為然,難道謝安還看不清今日的局勢嗎?

    司馬曜雙眼發亮,安公就是安公,如此情勢之下,還可如此鎮定自若,當下微微點頭,說到:“首輔大人說的是,首輔大人乃我大晉不二之棟梁,豈可輕言退隱!”

    司馬道子接口說到:“首輔大人這幾十年來為朝廷盡心盡力,勞苦功高,只是如今年紀大了,考慮事情那面沒有以前那麼周全,江山代有人才出,國寶與兩位首輔大人關系匪淺,無論威望或是能力都能接任首輔一職!安公是時候退隱了呢!”

    朝廷兩大首輔,王坦之和謝安,一個是王國寶的親生父親,一個是他的嶽丈老泰山,然而司馬道子在說的時候,王國寶並沒有任何自得之色。

    “坦之在這裏,老夫也不怕直言,王國寶雖然是老夫的女婿,但是其才情品德,不足以重用,這也是老夫多年來不曾給予提拔的原因,老夫用人,唯才是用,不作他想!”謝安看了一眼王國寶和王坦之,沈聲說到。

    王坦之沒有說話,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料,他最清楚,並沒有因為謝安的貶低而有所不悅。

    王國寶頓時雙頰赤紅,他知道謝安一向看不上他,當初把女兒嫁給自己也是純粹看在老爹王坦之的面子上,只是沒想到謝安會在朝堂之上如此揭短,再看他老爹王坦之,也完全沒有袒護之意,頓時再也沈不住氣。

    “如此國寶今日就鬥膽數一數首輔大人的幾樁罪,也好讓您老給自己個台階下,自動請辭!”

    “這第一樁罪,首輔大人多年來單憑自己喜惡用人,還美其名曰九品觀人,首輔大人一句話便斷了多少人的前程?”

    “安公于此時搞土斷,這就是在動搖我大晉的根基,大晉從何以能開朝立國?最大的依仗便是高門大閥的支持,此時第二樁罪!”

    “再有安公于朝堂之上,目無皇上,安公大聲說話之時,就連皇上都都不放在眼裏,國寶就想問一句安公,這大晉朝究竟是司馬家的,還是安公你謝家的?”

    “放肆,還不給我住嘴!”王坦之的臉色隨著王國寶的話越來越差,到最後更是被氣得連連咳嗽,大聲說呵斥到。

    司馬曜此刻心裏的悲涼沒人能知道,做皇上坐到他這樣,也算是異類了,朝中衆人沒一個把他放眼裏,徑自在下面爭論,也不管這些議題會不會損害到他這個皇上的顔面。

    “嘿嘿,住嘴?國寶說錯了嗎?如今的建康城,早已天怒人怨,安公若不下野,矛盾一旦激化,只怕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皇上的皇位,只怕都會不穩吧!”

    “國寶也是替皇上著想,還請皇上下令,恩准安公下野!”

    王國寶冷笑連連,做父親的不維護自己的兒子,那他為何還要把這樣的父親放在眼裏。

    司馬道子和桓玄等人緊跟著跪伏在地,口中喊著:“望皇上明斷,恩准安公下野!”

    司馬曜只覺得很呼吸困難,心跳加速,真的很想震怒一次,可是看看大殿中的這些人,沒一個是易與之輩,當下用求助的眼神無奈地看向謝安,期望著安公能撥亂發正,逆轉乾坤!

    就在此時,殿外侍衛急匆匆地趕了進來,跪下說到:“皇上,殿外有人求見會稽王!”

    司馬曜看了一眼司馬道子,“皇叔?”

    司馬道子心道:“總算是盼來了!”

    當下說到:“請皇上准許此人上殿說話!”

    司馬曜沒有立即應允,而是轉頭看了一眼謝安,見謝安沒有任何表示,這才點頭說到:“讓他進來吧!”

    來人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裝扮應該和劉裕一樣,是個斥候頭領,此人哪見過這個場面,滿心想著司馬道子能出去和他說話,結果卻被叫到了大殿之上。

    “會稽王,屬下...屬下有事稟告!”

    司馬道子會心一笑,示意他不要緊張,和聲說到:“有事當著黃上面,當著衆位大人將軍的面直說吧!”

    來人愕然,有點吞吞吐吐地說到:“可是...大人!”

    “讓你說你就說吧!哪來那麼多廢話!”桓玄冷然呵斥道。

    “是....!”來人連額頭上的汗都來不及擦,此刻又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王恭大人的青州軍已經被北府兵逼回青州,而王珣大人的兗州軍也被盡數擊潰,王珣大人也被劉牢之生擒活捉了!”

    “什麼?!”

    除謝安外,所有人盡皆失色,王恭臉色慘白,差點沒一屁股做到地上,而司馬道子則是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桓玄冷喝道:“消息可否屬實?”

    謝安撫須輕笑,說到:“你們太小看小玄呢!”

    司馬曜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北府兵尚在,謝家謝安就可確保無虞!

    “那又如何?難不成謝家還想攜北府兵威脅朝廷?”桓玄森然笑到。

    “如今建康城都在王恭大人和會稽王的控制之中,還怕他區區北府兵?”

    司馬道子聞言頓時變色,他一直處心積慮想要置身事外,如今卻被桓玄一句話就變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內心處頓時陷入了掙紮之中。

    這是除去謝安最好的機會,只是如今北府兵還在,事情便變得有些被動,究竟是冒險幹這一票,還是求穩一點,先置身事外,以後再找機會?

    “怎麼了?會稽王,難不成這個時候還要當牆頭草嗎?當斷不斷,必遭其亂,莫不是你以為你做的事皇上不知,謝家不知吧?”桓玄看著司馬道子猶豫不決的樣子,冷笑著說道。

    “大將軍說的是,為了我大晉的根基,為了高門大閥共同的利益,謝首輔必須退出朝堂之上!”司馬道子終于下定決心,在他看來,桓玄雖然頗有幾分智謀,但是威望尚淺,相比謝安來說,好對付多了,當下最要緊的還是抓住時機,解決謝安這個最大障礙!

    “皇叔!”司馬曜色變,不悅喝道,然而卻並沒有應有的威懾力。

    “夠了!”

    一直沈默的王坦之終于發怒,只見他捂著胸口蹣跚著走到大殿中央,指著桓玄司馬道子一衆人怒喝道。

    “小人,統統都是居心叵測的小人!”

    “皇上明鑒,安公乃是我大晉的基石,沒有安公的朝堂,就只是烏煙瘴氣,爾虞我詐的汙穢之所,安公一生為大晉鞠躬盡瘁,千萬不可聽信小人挑撥啊!”

    “我王坦之無能,不能效仿先祖,盡到人臣的職責,今日以死謝罪,還請皇上務必留住安公,保住謝家!”

    說完王坦之奮起余力,就朝著大殿上的柱子撞了過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3 PM

第六十九章:相互妥協

    太元四年夏,烏衣巷王家繼王導之後最有名望的王坦之死了,死在了皇宮大殿之上,頭撞頂梁柱,血濺三尺!

    王坦之以死明志,維護謝安的一幕讓大殿中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坦之!”

    謝安悲呼一聲,沒想到這個並肩作戰多年的好友竟然為了大晉,為了他謝安,不惜一死!

    司馬曜,司馬道子父子,桓玄,王國寶等人,誰也沒想到,一向敦厚溫和的王坦之剛烈起來,竟然如此的極端,當下都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王國寶三兩步來到王坦之身邊,一把將王坦之扶了起來,然而王坦之已然出氣多,入氣少,人也已近沒了意識,到底是他的親生父親,王國寶眼眶含淚,嘴裏念叨著:“爹,你這又是何苦!”

    而後猛然推了一把和他一樣過來看王坦之的謝安,嘴裏嘶吼著:“謝安,我與你不共戴天!”

    謝安失神間差點被王國寶一把推倒,幸得支遁大師從背後扶了一把,支遁大師怒喝道:“豎子無理!敢如此冒犯安公!”

    桓玄和司馬道子互相看了一眼,定了定心神,給了司馬道子一個不可心軟,趁熱打鐵的眼神,司馬道子會意過來,對著司馬曜說到:“皇上,首輔王大人與謝安情同手足,不惜一死相維護,實在值得尊敬!”

    “然而這也說明了王大人心中的矛盾之處,于情他要站在謝安一邊,于理則是要以朝堂為重,這也是王大人選擇血灑大殿的無奈之處!”

    “由此可知,首輔王大人心中對于土斷之策也是極不贊同的,還請皇上明鑒,讓謝安下野,退出朝堂,以免今日的悲劇再次發生!”

    桓玄聽得不住點頭,這司馬道子的嘴皮子果然厲害,王坦之的死都能被他說成這樣,而謝安和支遁大師等人則是越聽眉頭皺的越厲害。

    “原本老夫已經有意退出朝堂,歸隱田園,求個自在,如今見你等小人為了各自利益,不僅是非不分,還能顛倒黑白,老夫如何放心把大晉交與爾等之手?老夫決定,用余生與你們抗爭到底!”謝安看著振振有詞的司馬道子,出言打斷道。

    “即便是為了死去的坦之,老夫也不能就此退出朝堂,任由你們胡作非為,禍害我大晉!”

    “安公息怒,王首輔的死,寡人也很悲痛,只是逝者已逝,還請節哀,安公放心,寡人一定站在你這邊!”

    王坦之的死終于激起了司馬曜的鬥志,讓他第一次萌生出不甘心只做個傀儡皇帝的念頭,當下和聲對著謝安說到,轉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司馬道子和桓玄等人。

    “衆愛卿今日也鬧夠了,念你等是出于對大晉的一片忠心,這次寡人就既往不咎,此事就算過去了,誰要是再提讓謝首輔下野的事,寡人立即將他賜死!”

    “皇上,微臣不同意!”桓玄怎甘心就此了事,冷聲說到。

    “微臣為了大晉的將來,不遠千裏回到建康,就是要清君側,如今目的未達,決不罷休!”

    “相信會稽王和王恭大人都如我一般所想!”

    “桓將軍是不是以為自己的根基在荊州,山高皇帝遠,朝廷就對你無能為力了嗎?”謝安冷笑著說到。

    “老夫還真不知道如今這荊州軍說了算的是你桓玄,還是你的叔父桓衝?”

    桓玄頓時色變,桓衝是他父親桓溫最小的弟弟,桓溫當年病逝,就由桓衝繼承了桓溫在荊州地帶一切的權力,而不同于桓溫和桓玄,桓衝一向對大晉都是忠心耿耿的。

    “如果讓桓老將軍知道你今日之所作所為,不知他會作何感想!”謝安冷冷盯著桓玄,一字一句地說到。

    “你若不就此回頭,只怕日後天下之大,再無你桓玄的立足之處!”

    謝安沒再理會臉色一變在變的桓玄,轉而對司馬曜說到:“皇上,桓玄將軍也是一心為大晉著想,當年桓溫老將軍南郡公的爵位尚無人承襲,不若就讓桓玄將軍承襲,也好讓桓玄將軍能盡心替大晉出力!”

    南郡是桓氏一族的祖籍所在,與荊州江州為鄰,謝安讓司馬曜封桓玄為南郡公,就是要讓他終老南郡一帶,永不准邁出南郡一步。

    司馬曜會意,點頭說道:“就依謝首輔所言,桓玄將軍今日起封為南郡公,屬地南郡,沒有寡人的命令,不准踏出南郡半步!”

    桓玄臉上陰晴不定,想要當場發作,卻見司馬道子和王恭等人皆已沈默下去,不再聲援,當即也只能無奈謝恩領旨。

    “還有,請皇上恩准老臣辭去驃騎將軍一職,就讓王國寶繼任吧!”謝安接著說到。

    司馬曜點頭同意,他知道,今日之事,能善罷就是最好的結果,適當的妥協無傷大雅,日後再找個借口收回這個命令。

    一場鬧劇就以王坦之血灑大殿這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結局而結束,回到馬車上後的謝安終于是放松下來,整個人都癱軟在座位上。

    “安公,辛苦了!”支遁大師看著滿臉倦容的謝安,歎氣說到。

    “只是縱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大師你知道老夫已經收回當日和衛階說的那番話了嗎?”謝安強自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輕聲說到。

    “大晉完了,老夫已然無力回天,老夫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大晉苟延殘喘幾年!”

    “不是老夫想要縱虎歸山,只是不想逼狗跳牆,兔子急了都還要咬人,何況是這樣的幾個角色!”

    “眼下青州軍尚有幾千兵馬在建康城內,司馬道子父子奸狡如狐,他們的樂屬軍又立場曖昧,若是老夫得理不饒人,只怕會逼得他們鋌而走險,到時候只怕皇上連皇位都保不住!”

    “再有桓玄,桓衝雖然對大晉忠心,卻也很寵溺這個最小的侄子,若是留難桓玄,難保他不會反出大晉,就把桓玄留在南郡,讓桓衝好好看著他吧!”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建康城恢複原有的秩序,和北府兵恢複聯絡,到時候就一切都好說了!”

    支遁大師點頭稱是,說到政治上的敏銳,誰人能出安公之右?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5 PM

第七十章:軍師大喜

    上朝之時,天空之中還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如今回去的路上,卻已是雨過天晴,陽光明媚,安公的馬車在快要進巷口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老夫認得你,你是上次在秦淮樓和衛階在一起的年輕人,何故攔老夫的馬車?”謝安掀開簾子一看,攔路的人他有些印象,當下和聲說到。

    “下官黃門侍郎袁湛,見過安公,安公可還好?”袁湛雙頰微紅,有點急促低說到,這還是謝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他說話。

    “老夫沒事,多謝小哥掛心,有事嗎?”袁湛的一舉一動被謝安看在眼中,不由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沒事,就是想看一眼安公,確認安公無恙!”袁湛嘴笨,不過正是這種木訥博得了謝安的好感。

    “哈哈,老夫記起來了,你應該是琅邪內史袁質袁大人家的公子吧,老夫曾聽鍾靈那丫頭提起過小哥。說起來,你爺爺和老夫還算是舊識呢!”

    謝安忽而恍然說到,前陣子謝玄和他討論過謝鍾靈的婚事問題,當時就有提過這個袁湛,似乎鍾靈那丫頭對這個袁湛不無好感,而謝玄也對他是贊賞有加。

    “小哥今日可有閑暇?”

    “安公有事盡管吩咐,袁湛定替安公辦妥!”袁湛大喜,聽謝安的語氣似乎有事要他去做,當下不假思索地說到。

    “那好,你替老夫去趟京口,幫老夫帶個口訊去北府兵大營,告訴謝玄,老夫一切安好!”謝安撫須輕笑著說到,似乎看見袁湛後,心情也好了不少。

    “謹遵安公之命!袁湛定火速趕往京口報訊!”

    袁湛走後,支遁大師有點不解地問道:“何以要麻煩人家小哥?謝府中有的是人,如今又不需掩人耳目了!”

    “大師有所不知,此子是小玄看上的准女婿,老夫也只是成人之美,給他個表現的機會罷了!”謝安哈哈大笑著說到。

    還有句話謝安沒有說出口,雖然他早就把謝家的將來托付給了衛階,但是今日見到袁湛,不知為何,覺得這小子似乎比衛階更合適,更靠譜!

    ...

    此時身在軍營之中的衛階,也是一夜沒睡,期間他還試圖溝通煙濛濛,直到此刻,已是第二日快要入夜時分了,終究也沒能溝通到煙濛濛,而建康城內,也始終沒有消息傳來。

    就在衛階和劉穆之二人的大眼瞪小眼,焦急等待的時候,何無忌推開帳門走了進來,人還沒進來,聲音就已經到了。

    “二位軍師,大喜!”

    衛階和劉穆之頓時喜出望外地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忙不疊地站起身來。

    “何事大喜?是否安公無恙?以誅除奸賊?”劉穆之搶先開口問道。

    “正是安公無恙的消息傳過來了,來人還是二位的熟人,此刻正在玄帥的帥營之中,恭候二位軍師大駕呢!”何無忌一臉興奮,難得用這種調侃的語氣和衛階二人說話。

    “熟人?”衛階愕然,要說熟人,建康城內和衛階劉穆之二人同為熟人的還真不多。

    “難道是謝鯤?”衛階暗自想著,不禁又搖了搖頭,覺得謝安不太可能派遣謝鯤來報訊。

    “不會是王弘吧?”衛階如是問道。

    何無忌搖頭笑道:“不是王弘,是黃門侍郎袁湛袁大人!”

    這下衛階更是意外了,打死他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是袁湛這個木訥的家夥,難不成這家夥開竅了?知道主動上杆子替人辦事了?

    揣著滿腹的疑問,衛階和劉穆之跟在何無忌的身後感到了玄帥的帥營之中,劉牢之何謙等人不知是否有任務在身,二人都不在,帥帳之中,除了謝玄和袁湛,竟然還有劉裕,這也讓衛階有點意外。

    經曆過一輪風雨,老朋友再次見面,難免又是一陣寒暄,就連謝玄這個北府兵中的大佬,也被幾人甩到了一邊,沒人理會!

    衛階瞥了一眼謝玄,把袁湛拉到一邊,低聲問到:“你小子這是開竅了還是怎麼的?大老遠來討好老丈人來了?”

    袁湛頓時大窘,失身叫到:“哪有的事!”

    又看了眼謝玄,見他沒有留意,只是在和劉裕不知在討論些什麼,當下又壓低聲音說到:“是安公著我來報訊的,我也不知何故!”

    衛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到:“安公認可你呢,看來士深的美事已經成了一大半呢!”

    衛階心中高興,謝安能有此舉,說明袁湛已經過了謝安這一關,得到了他的認可,搞不好謝玄在謝府的時候就曾經討論過袁湛和謝鍾靈的事,否則謝安為何會有此安排?

    “好好表現,把你的木訥進行到底!不久的將來謝家大小姐就是你的人了!”

    沒等袁湛反駁,衛階又徑自問到:“可有去秦淮樓看望濛濛小姐?她還好嗎?”

    “嗯,濛濛小姐沒事,聽說昨晚桓玄去了秦淮樓,今日一大早點完卯後我便去秦淮樓找濛濛小姐了,她已經不在秦淮樓,避進烏衣巷了!”袁湛點頭答道。

    衛階頓時放下心來,桓玄是個聰明人,在得到北府兵大勝的消息後,安公在朝堂之上一定會變現的極為強勢,桓玄沒道理猜不到安公消息的來源,事後少不了會想辦法報複煙濛濛,如今她躲進了烏衣巷,想必桓玄如今是沒那個膽子進烏衣巷鬧事的。

    衛階沒想到的是,桓玄在退朝後確有去過烏衣巷,只是並不是去找她的麻煩,而是要去帶她回荊州,只是沒找到人,只能作罷,獨自回荊州罷了。

    “他怎麼在這裏?”衛階看了一眼劉裕,若無其事地問道。

    “我雖有安公口諭,確沒有令牌,巡營的人不讓我進軍營,幸虧了這位劉將軍,我才能進軍營報訊呢!”袁湛也看來看劉裕,感激地說道。

    “這位劉將軍是個難得的好人!”

    “呵呵!”衛階笑而不語,要是袁湛知道他以後會是劉裕手下一員猛將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劉裕日後討伐桓玄,袁湛就是他重用的人之一,而後劉裕建立劉宋朝,袁湛更是開國元勳之一,只是這些衛階都還不能明說罷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6 PM

第七十一章:夜回建康

    “小階,你過來!”

    就在衛階和袁湛互咬耳朵的時候,謝玄的聲音傳了過來,衛階依言走了過去,滿眼疑問低看著謝玄。

    “如今王恭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小階有何打算,是繼續留在軍中,還是回建康?”

    衛階有心留在軍中,畢竟來一次不容易,就這麼回建康了,以後再想回來只怕沒那麼好的借口了,但是又想回建康城看看煙濛濛,他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不由得有些猶豫不決。

    “要不叔寶你先和士深回建康吧,我留下來!”帳中最了解衛階的,非劉穆之莫屬,劉穆之見衛階猶豫,知他心意,當下開口說到。

    衛階看了看劉穆之,又看眼含笑看著自己的謝玄,打定了主意,當下說到:“如此也好,希望能盡快回歸軍營!”

    雖然只是短短幾日時間,衛階還是喜歡上了軍營中簡單的生活,苦是苦了點,但是卻很充實。

    劉裕過來道別,不知為何,衛階看著眼前這個未來的真龍天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重重地在他的肩上拍了幾下,以後想拍就難了!

    “告訴安公,謝玄和北府兵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准備!”臨走之際,謝玄不經意地說道。

    衛階不知道這一切准備一切到什麼地步,是針對朝堂之上,還是說的是前秦大軍,他如今已是歸心似箭,無暇多想,當下和袁湛一起,快馬離開了京口,趕回建康去了。

    一路之上,二路心急趕路,並未多做停留,星夜趕回了建康,如今煙濛濛既已去了烏衣巷,告別袁湛後,衛階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煙濛濛,而是回到了西大街自己的別苑中,想來母親王氏一定對他非常掛心。

    衛階的心中尚有一個疑問,此次司馬道子父子參與王恭和桓玄對付安公的陰謀,他那個名義上的大哥衛噪,不知道有沒有參與,如果參與其間了,難免又會讓王氏擔心。

    衛階回家的時候,王氏才剛剛起床,聽到衛階的聲音後連洗嗽都顧不上,就眼眶濕潤地跑了出來。

    “階兒你回來了!”

    兒行千裏母擔憂,簡單的一句話讓衛階不由得鼻子發酸,感受著這字裏行間的濃濃關切和溫暖,衛階也只能是低聲地嗯了一聲。

    “回來就好,陪娘親一起吃早飯吧!”

    “娘親,這件事,大哥參與了嗎?”

    小娥做的饅頭比軍營中的松軟了很多,衛階接連吃了好幾個,此刻才有暇開口問到,他擔心的自然不是衛噪,而是怕王氏擔心。

    “好像並沒有,你不在的這幾天,你大哥來別苑看過娘親一次,他似乎並沒有得到司馬道子父子完全的信任,這次密謀對付安公,你大哥似乎並不知情!”

    王氏深受衛嚾和衛恒的影響,對于謝安是非常的尊敬和崇拜的,如果她的兒子參與密謀對付謝安,只怕她在擔心之余,也會非常的難過。

    “嗯,沒有就好!這樣娘親就不必為難擔心了!”衛階松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還是階兒貼己,懂得娘親的心思!”衛階平安歸來,衛噪也沒有卷入風波之中,王氏心中高興,喜滋滋地說道。

    “好了,娘親,兒子吃完了,有事出去一趟,等我回來再陪你好好閑聊!”

    衛階這是要去烏衣巷拜訪謝安,當然,去看望煙濛濛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只是讓他意外的是,煙濛濛竟然一大早就回了秦淮樓,他在烏衣巷中只找到了謝安。

    “小階,這次幸虧有你!”

    支遁大師也還在,衛階對著二人簡單施禮之後,謝安先一步微笑著開口說道。

    “小階是如何把消息傳給濛濛小姐的?”支遁大師看著這個自己一直青睞有加的少年,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謝安從煙濛濛處得到北府兵獲勝的消息,在退朝回來的路上謝安就告訴了支遁大師,昨日煙濛濛避進烏衣巷後,謝安和支遁大師都有問起消息如何得來之事,只是都被煙濛濛借故推辭,未有說出緣由。

    衛階心中叫苦,他沒想到煙濛濛在謝安面前還如此的守口如瓶,當下苦笑著說道:“若不是安公和大師相詢,衛階還真不知道如何開口!”

    “衛階和濛濛小姐心有靈犀,可以神通!”

    說完衛階也不管謝安和支遁大師的臉色變化,自顧接著說道:“切莫問衛階何以能做到這些,衛階也不清楚!”

    謝安也好,支遁大師也罷,都與謝玄不是一類人,謝玄再如何儒雅,始終還是個武將,對于這種虛無縹緲之事,基本都是理解不了便接受之,這兩人可不一樣,相信且追求的就是這種虛無縹緲的事,當下衛階只能先開口堵住這二位的嘴。

    果不其然,謝安和支遁大師都是張嘴要說話,又硬生生把沒問出來的問題給咽了回去,這種欲言又止的尷尬讓二人好生難受。

    “安公,玄帥讓衛階帶話,他已經有了完全的准備!”衛階擔心二人最終還是要問,先一步轉移了話題。

    “老夫知道了,小階此次回來,還打算回京口嗎?”謝安老懷安慰地點了點頭,衛階不知道謝玄這句話的意思,謝安確是一清二楚。

    “暫時就留在建康吧,暫時玄帥那邊還用不著衛階,衛階就留在安公身邊鞍前馬後吧!”衛階笑著說道。

    此番事了,按照衛階的想法,淝水之戰前北府兵中都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還不如留在建康城混混日子,這裏畢竟還有個煙濛濛。

    “哈哈,不若小階娶了濛濛,也好斷了建康內外其他人的念頭!”心情大好的謝安半開玩笑著說道。

    支遁大師也是含笑點頭,這一對青年男女,都是他極其喜愛之人。

    “安公說笑了,衛階要是真的娶了濛濛小姐,只怕天下之大,真的沒有衛階的立足之處了!”衛階還真沒想過和煙濛濛結為夫妻,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如今二人之間,只能是一場純精神上的戀愛。

    “對了安公,何以濛濛小姐這麼著急離開烏衣巷,這就回了秦淮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7 PM

第七十二章:美人心計

    衛階心中掛念煙濛濛,並未在謝府多作停留,對于他的問題,謝安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言美人心,海底針,無法捉摸!

    等衛階到了秦淮樓才知道,原來煙濛濛,病了!

    看著臉色蒼白,臥于榻上休息的煙濛濛,衛階憐惜,喚來在門口伺候的菲菲。

    “濛濛怎麼了?有請大夫來看一下嗎?”

    “前日桓玄走了之後,小姐就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小姐本身對于藥理就頗有心得,所以也並未請大夫!”菲菲有點不敢看衛階的眼睛,低頭小聲說到。

    衛階有點意外,沒想到煙濛濛居然還精通醫理,想來自己對這個美人了解還真是不多,當下接著問到:“那濛濛怎麼說?沒有大礙吧?”

    “只是覺得累,多休息幾日便沒事了,公子不必太過擔心!”

    菲菲猶豫了片刻,又接著問到:“近日事多,公子可還好?”

    “衛階沒事,只是讓你主仆二人受驚了!”衛階微笑著說到,菲菲雖然衣著打扮都是婢女的模樣,但是無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不遜于建康城內高門大閥的大小姐。

    “咿,小姐醒了!”菲菲驚喜地輕呼到。

    “奴婢告退!”

    “你來哩!”菲菲走後,沒等衛階近前攙扶,煙濛濛徑自勉強靠著塌沿坐了起來,語帶驚喜地說到。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日清晨時分便回來了!”

    嘴上說著,衛階就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煙濛濛的臉色,不由得又擔心地問到:“濛濛覺得如何?”

    “並無大礙,只是前日撫琴引你後心神過于疲累,休息幾日便沒事了!”

    衛階聞言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夢中和外婆團聚後也如煙濛濛此刻一樣,像是大病了一場。

    看來這種入夢,神通之事對于心神的損耗極其巨大,饒是衛階參悟了天書,對于五禽戲的練習也未曾間斷,之前在入夢劉穆之,還有和煙濛濛神通之後也都還是難掩疲憊。

    心中知道,卻不便言明,衛階只能打定主意以後盡量不主動進入煙濛濛的夢境,也盡量避免和她神魂相通,他不清楚這樣會不會對煙濛濛的身體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負面影響。

    “還走嗎?”就在衛階短暫失神的時候,煙濛濛開口問到。

    衛階微微搖頭,將煙濛濛身上的棉被往上拽了拽,嘴上說到:“暫時就留在建康城,看看能不能幫安公做點什麼!”

    煙濛濛嗯了一聲,臉色稍稍紅潤了一些。

    兩人之間如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窗戶紙,無論是誰再向前一步,便可將其捅破,就在衛階鼓起勇氣要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菲菲的聲音。

    “衛公子,王弘公子求見!”

    衛階到嘴邊的話沒說出來,心裏那個不爽,禁不住看了一眼煙濛濛,欲言又止。

    “你去吧,濛濛沒事,來日方長,有些話濛濛現在還不想聽呢!”煙濛濛的心思何等玲瓏,一看衛階的神色和反應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當下抿嘴笑著說到。

    “有些話,濛濛更想衛叔寶能讓濛濛先說出口哩!”

    衛階愕然,失笑搖頭,都這樣了,還有這種心情,當下也不多言,給了煙濛濛一個“那就等著吧”的眼神,施施然離開了煙濛濛的房間。

    門口的菲菲指了指西廂方向,示意王弘正在教習室中等候,衛階一邊想著王弘這時候來找自己會有什麼要緊事,一邊就朝著教習室走去。

    “叔寶兄弟,你來了!”

    衛階剛推開門,王弘便站了起來,迎了過來,只是臉色並不太好!

    “休元兄怎麼會來?”

    王弘是王坦之的孫子,按理說王坦之剛剛去世,于情于理,王弘此刻都不該出現在這秦淮樓之中的,而且衛階才剛回建康,王弘的消息還挺靈通。

    “早上安公過來慰問,王弘從安公處得知叔寶兄弟已回建康,便急匆匆地過來尋你了!”除了謝安,王弘最尊重的人就是他的爺爺王坦之,王坦之血灑大殿,對于他的打擊頗大!

    “休元兄有事?”衛階不禁好奇問道,有什麼事比自己爺爺的喪禮還重要?

    “王弘確是有事相求,想請叔寶兄在安公面前美言幾句,替為兄在北府兵中謀個職位!”王弘不知想起什麼,在說到正題時竟是眼眶一紅。

    “首輔王大人為了大晉,為了維護安公,不惜一死,令人尊敬,休元兄還請節哀!”衛階心中感歎,安慰著說到。

    “只是這件事休元兄何不直接去找安公?”

    “這件事家父家母都不同意,王弘主動去找安公的話,只怕安公也會顧及到家父家母的顧慮,不會同意,只能請叔寶兄弟先說服安公,然後讓安公主動開口,如此一來,家父家母便無從反對了!”王弘坐了下去,歎氣說到。

    “令尊令堂為何不同意?”衛階好奇地問到,加入北府兵,不是一件好事嗎?

    “主要是家母,實不相瞞,桓溫是王弘的外公,桓玄是王弘的親舅舅!”王弘無奈地說到。

    “什麼?”

    衛階頓時無語,王弘的母親居然是桓溫的女兒,那要是能同意王弘加入北府兵就真的奇怪了,不管王弘的母親站在哪一邊,王弘一旦加入北府兵,早晚有一天都會和桓氏的荊州軍為敵,稍有遠見的人都能預感到這一天,到時候王弘的處境就尷尬了!

    “如此來說,休元兄確是不要加入北府兵的好,以免日後不知如何自處!”

    “不,我意已決,還請叔寶兄弟成全,我王弘秉承的是爺爺的遺願,報效大晉,追隨安公,才是王弘最想做的事!”王弘頓時激動起來,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嘶吼著說到,聲音沙啞而低沈。

    “王弘也不怕坦白告訴叔寶兄弟,桓玄逼死爺爺,王弘的心裏再沒有這個舅舅,加入北府兵,就是要和桓氏勢不兩立!”

    衛階頓時明白過來,因為王坦之的死,王弘恨上了桓玄,加入北府兵,這是要找機會替他爺爺報仇,當下沈默不語,半晌後才提醒了一句。

    “休元兄有沒有考慮過你母親的感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8 PM

第七十三章:義助王弘

    “休元兄有沒有考慮過你母親的感受!”

    王弘聞言冷笑不已,不以為然地說到:“她嫁入了王家,就是我王家的人,但是她的心卻一直還在桓家,當年我爺爺連同安公,制衡我的外公桓溫,粉碎了桓溫篡晉自立的陰謀,這幾十年來,她一直都心存怨憤,弄得我王家是雞犬不靈,這才導致我爺爺的身體每況愈下,最終都不能再與安公攜手作戰!”

    “說起來,我爺爺的死,她也脫不了幹系!”

    衛階看著情緒激動的王弘,不知如何安慰,沒想到這個王弘心中,不僅對桓玄是恨意頗深,對他自己的母親,也有諸多不滿。

    “叔寶兄,眼下建康城內,安公最看重,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還請你務必幫王弘這個忙!”

    “休元兄說笑了,衛階只是適逢其會,幫助安公解決了一些麻煩,看重信任有點言過其實了!”說到信任,安公最信任的人除了謝玄,就是支遁大師了,哪有他衛階什麼事,當下衛階苦笑著說到。

    “不過,衛階會盡力一試!”

    “如此便仰仗叔寶兄弟了,還有檀道濟和毛修之他們,也想和王弘一起加入北府兵,也請叔寶兄弟一並向安公呈秉!”

    衛階既已松口,王弘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加入北府兵,成為軍中一員,只要有機會立功,在北府兵中站穩腳跟,來日與桓玄叫板,也就並非不可能之事了。

    衛階沒想到剛到建康,就有人上門求他辦事,既然已經答應王弘,就得盡力去嘗試一下,王弘走後,衛階暫別了煙濛濛,又回到了烏衣巷中。

    而此時的烏衣巷的謝府中,在有驚無險度過一場風波,經過短暫的喜悅之後,全府上下又陷入了一片哀痛之中,因為王坦之死了,還是為謝安死的。

    只是謝府中有一個人此時心裏卻是忐忑不安,無暇悲痛,那就是謝鯤了,謝鯤不是蠢人,相反,他還非常的聰明,否則也不可能是謝家年輕一輩中謝安最賞識的人了。

    桓玄王恭在建康逗留,密謀對付謝安,謝安誤打誤撞裝病,讓桓玄等人進入了觀望等待的狀態,而後謝鯤去了淮月樓,無意中泄露了謝安裝病的事實,緊跟著桓玄等人就發動了對付安公的陰謀,這說明淮月樓的蘇巧兒實際是一個坐探,而且極有可能是桓玄的坐探!

    謝鯤心中明白,如今王坦之剛死,衆人都無暇多想,還沒有人意識到謝安裝病的消息是被人泄露出去的,等過了幾天此事一過,以謝安縝密的思維,十有八九能想通這一點,到時候一盤問下來,多半他謝鯤是沒法隱瞞的了。

    依照謝安的吩咐,謝府中人同王府一樣,年輕一輩的人需要披麻戴孝,此時的謝鯤卻一個人躲在巷子裏,心中掙紮,就在此時,一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人竟然在這一天第二次出現在了烏衣巷中。

    “謝鯤公子何以一個人在這裏?”

    如今已經和謝安成了莫逆之交,對于謝鯤,衛階已經完全提不起興趣,只是禮貌上,還是停了下來,打聲招呼。

    “和你有什麼關系?”謝鯤冷哼一聲,悶頭說到。

    “不要以為攀上了我大爺爺,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充其量你也就是我謝家的一條狗!”

    衛階不由得一愣,這謝鯤對他的意見居然這麼大,難道是因為煙濛濛?衛階當下只能想到這個原因,當下不屑地看了謝鯤一眼,嘴上說到:“我是不是謝家的狗,咱先不說,我可以肯定你謝鯤就是謝家的一條蟲,一條毫無用處的蛀蟲!”

    “你!”

    謝鯤頓時氣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中又有著其他顧慮,當下反駁不得。

    大笑聲中,衛階徑自走進謝府大門,心中卻在好奇謝鯤今日的戰鬥力似乎下降得厲害,平日裏可沒這麼容易繳械投降的,這家夥有心思!

    再見到謝安的時候,他正在和支遁大師在下棋,似乎只有在下棋的時候才能讓他忘卻一切憂愁和煩惱,衛階見謝安正在苦思,不敢打擾,當下站在二人旁邊,俯首觀望棋局。

    後世的魏傑尚沒有機會接觸過圍棋,如今衛階對于圍棋也是一竅不通,只見謝安手執白子,落子間顯得有些猶豫不決,再看棋盤之上,衛階雖然看不出好歹,卻也知道白子的形勢似乎不太好。

    看了片刻之後,百無聊奈的衛階心思又回到了謝鯤身上,謝安支遁大師下棋的小亭子遠離前院,很是幽靜,也沒人前來打擾,衛階的心神也得到了徹底的放松,頓時覺得謝鯤的舉止有些反常。

    這個時候謝府上下除了謝安和支遁大師,多在王府中協助王坦之喪事事宜,以謝鯤的身份,此時應該和大家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獨自躲在巷子裏,在見到衛階後也沒有鬥一鬥的心思。

    衛階看了一眼謝安,心有所感,隱隱捕捉到一些什麼,但是始終想不通透,這幾日建康城內的事他多半都沒有參與期間,不能從全局去思考。

    “小階,在想什麼?這麼入神!”就在衛階沈思的時候,支遁大師開口了。

    “老和尚我這是平生頭一遭贏了安公,你不該祝賀一下老和尚嗎?”

    支遁大師對于王坦之的死看得極淡,原本他和謝安就把死亡看得很淡,他們也知道,王坦之已經時日無多,如今死得其所,其實並無太多悲傷,只是謝安驟然失去老友,難免有些失落。

    “恭喜大師旗開得勝,衛階有一事不明,望安公指點!”衛階先是微笑奉承了支遁大師幾句,轉而對著謝安行李說到。

    下完一盤棋的謝安已然恢複了幾分以往的風流神韻,笑著說到:“小階有話不妨直說!”

    “還是王恭之事!”

    衛階剛一開口,便被謝安揮手制止。

    “各有算計罷了,老夫未曾想到桓玄王恭等人對老夫的恨意已然淩駕在理智之上,裝病誘敵之計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意義!”

    “只是讓老夫意外的是,謝府中人竟然有人泄密,不過這也是錯有錯著,否則桓玄王恭就不會心急行事,若再忍耐幾天,這場風波也就不從談起,老夫也不知道這些人的野心已經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

    “衛階明白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09 PM

第七十四章:人靠衣裝

    “衛階明白了!”衛階沒有再提及謝鯤的異常,他心裏已然清楚,謝鯤應該是無意中走漏了風聲,只是錯有錯著,反倒引得桓玄司馬道子等人漏出了狐狸尾巴,而謝安,也清楚這個人是誰!

    “我想他只是無心之失,小階就給他一個機會,不要再糾結此事了!”謝安心中歎氣,謝家後輩幾無成才之人,謝鯤已算是首屈一指了。

    “說吧,不在秦淮樓陪濛濛,去而複返,所為何事?”

    “王弘想加入北府兵,希望安公能主動去找他的父母要人!”衛階這才想起此來的目的,猶豫了片刻後才開口說到。

    “還有那所謂的建康五子,也想在北府兵中效力,想安公能手書一封薦書!”

    謝安似乎並不是很意外,只是微微一怔後才開口問到:“小階怎麼看?”

    “首輔王大人去世,安公扶植王國寶繼任您驃騎將軍的職位,想必只是一時妥協的權宜之計,王弘此人衛階雖然接觸不多,但是直觀上是個可塑之才,放在軍中鍛煉一番後也許能堪重用!”

    衛階並沒有因為答應了王弘而誇大其詞,實事求是地說著,微微一頓後加了一句:“如此一來,也是給了已故的王首輔一個交代,好讓他後繼有人!”

    謝安微微點頭,培植王弘,日後取代王國寶作為王家的棟梁,不失是一個好辦法,王弘雖然在才情上比不上謝鯤,但是為人處世的圓滑上,卻非謝鯤可比。

    “如此便依你,稍後老夫便手書一封,讓他們攜書去京口找小玄,只是不要指望老夫會安排什麼實權高位給他們,無論是誰,都要從最低級的兵頭做起!”

    “本該如此!”衛階謝到。

    “對了,稍後若是有閑暇,去找一趟袁湛,你二人同來謝府用晚膳!老夫還沒謝過袁湛小哥的報訊之情呢!”謝安一邊說著,一邊將棋盤上的棋子揀回草盒之中。

    衛階知道這兩位老人還要繼續對弈,當下拜別,徑直離開謝府去找袁湛了,一路之上心中卻在苦笑,難道沒人體諒他一下嗎?他可是昨夜星夜趕回的建康城,還沒休息過呢!

    衛階還是第一次去袁湛的府上,東大街靠西的位置,因為在東大街或豪華,或壯觀的庭院對比下顯得極為寒磣,而變得非常好找。

    看著異常簡陋寒酸的袁家“大院”,衛階不由得想起自己剛被逐出衛家時和袁湛說到錢銀時他的反應,不禁有點想不明白,袁家也算是世代為官,雖比不上那些顯赫一時的高門大族,但是也不至于落魄至此啊!

    袁湛剛從自己的官衙回來沒多久,就聽看守大門的老仆人在門口和人說話,當下有點好奇,袁家院子可是鮮有人上門的,出門一看,竟是衛階,不禁有點發愣。

    “叔寶何以會來我這?”兩人相交已有數月,衛階還是第一次登門拜訪,袁湛不由得有點受寵若驚,再看看院內寒酸,又怕有點失禮。

    “我來報喜呢!”

    衛階笑著說到,而後看到袁湛的裝扮,不禁又搖了搖頭,不說和謝鯤等謝家子弟相比了,就是和衛階自己比起來,也顯得極為寒酸。

    “士深你沒有換洗衣服嗎?為何每次見你都穿的這一套?”

    衛階隱約間覺得,今晚謝府夜宴,于袁湛來說有著重大的意義,能否得到謝鍾靈的青睞和謝安的賞識,盡早上位,就看今天晚上的了。

    “叔寶說的什麼話,怎麼會沒有換洗,只是這套衣服款式簡單,價錢便宜,所以多做了幾套而已!”

    衛階頓時更是無語了,一模一樣的衣服幾套和一套又有何分別。

    “快進去換套衣裳,跟我走,打扮得精神點,像個有為青年!”

    “有為青年?”袁湛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不知道衛階要帶他去哪,要去做什麼,他向來對于打扮都很隨意。

    “叔寶要帶我去哪?”

    “不是我要帶你去哪,我是受安公之托,請袁湛袁大人今晚去烏衣巷謝府赴宴!”衛階笑著說道,他很好奇袁湛在聽到這句話後會有什麼反應。

    “什麼?”

    袁湛的表現沒有讓衛階失望,只見袁湛剎那間便慌張起來,手有點不知放哪好地來回搓著,原地轉了幾個圈後才勉強冷靜下來。

    “叔寶可知安何以今夜設宴相邀?”

    衛階微微搖頭,故意試探著問到:“莫不是是替鍾靈小姐選婿?”

    “宴席賓客,除了你我,還有何人?”袁湛剛稍微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如果是替鍾靈小姐選婿,只怕建康城內受邀的名門之後少不了。

    這一刻,袁湛都忽略了一個事實,王坦之剛剛去世,謝府怎麼可能會大擺筵席來選婿?

    “逗你的呢!”衛階覺得再逗弄袁湛,只怕他都不敢去赴宴了,當下笑著說到。

    “安公是要謝謝你幫他老人家報訊!”

    “不過...”衛階頓了一頓,接著有說到。

    “今晚對士深你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如果你真的對鍾靈小姐有意,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現,依衛階看,安公和玄帥他們對你都很滿意,只要你能征服鍾靈小姐,這件事就成了!”

    “果真如此?”老實木訥如袁湛,此刻也是兩眼放光。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怕去晚了安公他們都等急了!”

    “咳咳,現在才是申時...!”衛階又好氣又好笑低提醒道。

    “你還是去換身衣服吧,不一定要華麗,但是看上去一定要精神,這樣也是對主人家的尊重!”

    袁湛頓時露出為難的神色,衛階當即明白過來,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跟我來吧!”

    東大街的成衣鋪很多,東晉建國以來,南方的紡織業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很多成衣鋪內已經有以前只有高門大閥才穿得到的綢緞衣服出售,衛階看著換上綢緞新衣的袁湛,眼前一亮,果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這哪裏還有以前那個木訥袁湛的影子?整個就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袁湛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有些迷茫,原來他也可以像其他高門公子一樣,風度翩翩,意氣奮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0 PM

第七十五章:謝家客卿

    衛階帶著無比忐忑的袁湛再次來到烏衣巷的時候,已是酉時,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拜訪謝府,趕得上以前加在一起的次數了。

    謝鯤還在巷子裏不安徘徊,二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只是不耐地瞥了一眼,沒有多說半個字,衛階心中好笑,對著袁湛笑著大聲說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某些人就是命好,有個豁達的大爺爺!”

    袁湛只能傻呵呵地賠笑,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已經放在了晚上的宴席之上,像衛階說的,爭取好好表現,至于謝鯤,他好感乏乏,無心理會。

    衛階的話自然被謝鯤聽在耳中,心下更是忐忑,這衛階很明顯是意有所指,似乎他和謝安都已經知道自己無意中泄密的事了,只是衛階話中的意思似乎在提醒自己大爺爺不僅知情,而且也決定不再追究了。

    當下謝鯤看了一眼轉入謝家大院中衛階的背影,不明白衛階是好心提醒,還是刻意來編排自己。

    謝府中去王府幫忙的人也都已經回來,應該是謝安有過吩咐,宴請衛階和袁湛二人並沒有准備太多酒菜,更像是一頓家常便飯。

    除了謝玄在京口坐鎮外,謝家其他人幾乎都在,謝萬,謝石,謝道韞這幾個謝家除謝安謝玄外最有地位的幾個人都在,除此之外,謝鍾靈也赫然在席,還有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衛階並不認識,經袁湛暗地介紹後才知道,這人是謝鯤的老子,謝琰。

    謝安和支遁大師坐在主席之上,衛階和袁湛是客人的身份,分坐二人下手處,謝家其他人就只是隨意地找位置坐下,由此看得出來,謝府並不是特別講究身份地位,不知是湊巧還是特意安排,謝鍾靈坐在了袁湛的鄰位之上。

    衆人都坐好之後,在謝府下人開始上菜的時候,謝鯤才有點惴惴地走了進來,在父親謝琰的身邊坐了下來。

    “小鯤,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有客人上門,怎會如此失禮,讓客人等你開席?”謝安看著謝鯤,微笑著說到,既是責備,又是開脫。

    “對不住兩位公子,首輔王大人去世,謝鯤悲傷之余,有些失態了,還望二位見諒!”在謝安面前,謝鯤永遠都表現得彬彬有禮,有謝家子弟該有的風範!

    衛階,袁湛二人皆是示意不礙事。

    宴席開始,謝安先行舉杯,示意衆人一起。

    “老夫年事已高,不勝酒力,這第一杯也是唯一一杯老夫敬小階和小湛,以表老夫的謝意,這次謝家還有老夫謝安,能平安度過此次風波,小階小湛二人功不可沒!”

    衛階袁湛趕緊謙虛舉杯,尤其是袁湛,更是有點羞赧地說不出話,他自認為自己並沒有任何功勞可言。

    “安公擡舉了,衛階能有今天,也是得安公賞識,為安公盡些微薄之力,是衛階分所應當之事!”

    一巡酒罷,謝安示意衆人坐下,徑自開口說道:“今日老夫宴請小階小湛,一是為了答謝,另則老夫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小階小湛都算是當事人!”

    “老夫年事已高,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想必時日無多,今日老夫想請衛階做我謝府的客卿,老夫百年之後,謝家由謝萬謝石共同執掌,小玄輔之,謝家任何事,無論大小,小階這個客卿有一票否決權!”

    謝安此話一出,包括衛階在內,衆皆愕然,謝安這是唱的哪一出?只有謝道韞似有所感悟,漏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公,此舉只怕不妥,衛階畢竟是個外人!”衛階趕忙站了起來,謝安一死,謝玄再一去,謝家的地位就會一瀉千裏,他可不想把自己和謝家綁在一起。

    “老夫沒記錯的話,小階似乎認了子姜做大姐吧!”謝安微笑著說到,他口中的子姜正是謝道韞,謝道韞跟著微笑點頭。

    “既然是子姜的弟弟,怎麼能算是外人?”

    “這…!”衛階頓時無語。

    “大哥?!”

    謝萬倒沒說什麼,倒是謝石皺眉開口。

    “大哥身體康健,定能長命百歲,如今討論這個是不是太早了!”

    謝石不敢當面頂撞質疑謝安的決定,只能旁敲側擊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四弟你怎麼看?”謝安看了一眼謝石,又對著謝萬問道。

    “謝萬沒有意見,大哥的決定從來都是正確的,都是為了謝家的利益!”謝萬恭聲說道。

    “四哥!”謝石頓時不滿地看了一眼謝萬,他不明白何以謝萬如今會變得如此軟弱,若是以前,謝萬定然不會允許一個外人摻和到謝家中事的。

    謝安兄弟六人,如今尚在人世的就只剩下眼下這三人,謝安本排行老三,至老大老二相繼離世,謝安在謝家的威望又極高,謝家後輩都尊稱謝安大哥,大伯之類。

    而謝萬排行第四,謝石排行第五,謝家老六則是幼年便已夭折。

    衛階不禁有點尷尬,原本以為這個宴席純粹是為了袁湛才弄的,他只是個陪客,沒想到會牽扯到有關謝家未來的決定之中。

    謝萬似乎對謝安言聽計從,而謝石雖然不敢反對,卻明顯是保留了意見,衛階不想兩位老人因為這件事爭論下去,當下說到:“安公,日後若是謝家有用得著衛階的地方,衛階定然會盡力而為,至于謝家大小事的決定權,還是交由謝家人自己來執掌吧!”

    “如此也好,只是日後謝家若真的遇到什麼難以決斷之事,小階可定要給出寶貴意見!”謝道韞站了起來,打圓場地說到。

    “依大姐所言!”衛階對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謝道韞恭聲行禮說到。

    衛階有著自己的考慮,謝安對他的態度是前倨後恭,可以說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如果只是真的看好他,不約束他的發展,還想著日後他能照拂謝家一二,那自然是好事。

    若是謝安此舉只是在麻痹自己,在自己身上用什麼誘敵之計之類的,等自己的狐狸尾巴完全翹起來後再把自己打到不能翻身,那就什麼都完了!

    對于謝安,他還是不能做到盡信,這樣一個深謀遠慮,偏又無比固執,對大晉忠心耿耿的人,不能一點提防都沒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1 PM

第七十六章:成人之美

    “如此小階以後謝府客卿的身份就定下來了,日後小階定要對我謝家多家照拂!”

    話已至此,謝安也不再堅持,總不能趕鴨子上架吧,以他在謝家的威望,確是可以不用顧及其他人的想法,一意孤行,只是當人不同意,那也只能作罷了!

    “老夫還有一件事要宣布,老夫決定把鍾靈許配給袁湛公子!”

    “什麼?”

    除了衛階稍稍有點心理准備外,其他人都是意外至極,即便是對謝安了解最深的謝道韞也是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謝安,不知他何時有了這個決定。

    袁湛也好,謝鍾靈也罷,一直在席間都像是隱形一般,此刻謝安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個和他們二人切身相關的決定,頓時駭得做不出任何反應。

    “當然,這僅僅是老夫以及小玄的態度,至于最終如何,還是要看鍾靈自己的態度!”

    “大爺爺…”謝鍾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身邊,已然將頭都埋到桌子上的袁湛,心中苦惱,嗔怒著說到。

    衛階也是看的大急,現在是害羞的時候嗎?還不起來表個態,難道要等人家女孩子先表態?

    “士深你倒是說話啊!”

    “我…我..!”袁湛勉強擡起頭來,擡眼便看到謝安正微笑地看著自己,再看謝鍾靈,早已別過頭去不看他,頓時雙頰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謝家其他人此刻的神情也是不盡相同,謝道韞雖然吃驚,但是明顯是支持謝安的,短暫的驚愕之後也是微笑鼓勵著看著袁湛,謝萬則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謝石謝琰則是純粹的吃驚和不相信。

    謝鯤冷哼了一聲,皺眉說到:“如此木訥,怎配得上我鍾靈妹子?”

    “哈哈!”看著愈發窘迫的袁湛,衛階只能大笑著站了起來。

    “衛階給大家講個笑話!”

    “衛階和士深相識于衛階的弱冠之禮上,當日也是士深和鍾靈小階初次見面,大家猜發生了什麼?”

    衆人頓時被衛階吸引了注意力,就連謝鯤也看了過來,而早就聽謝玄說過此事的謝安也微笑著看著衛階,看他如何給袁湛解圍。

    “半柱香!我們的袁湛袁大人在見到鍾靈小姐第一面的時候,足足有半柱香的時間,一個字都沒有憋出來!”

    “鍾靈小姐美嗎?但凡建康高門子弟,說起鍾靈小姐的才情品貌,誰人不豎個大拇指,贊一聲大美人!”

    “詩經有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我們的袁湛公子,在對鍾靈小姐一見鍾情之後,竟然陷入了無邊的沈寂之中,大家可以想象當時在他心中,鍾靈小姐帶來了怎樣的衝擊!”

    “可以說,當時袁湛公子的心裏就已經有了非鍾靈小姐不娶的念頭,此刻他的心裏,只怕更是一百二十個願意!”

    “可惜的是,我們的袁湛公子不擅于賣乖討巧,唉!”

    衛階的聲音抑揚頓挫,說的逗趣,在座衆人無不露出了會意的微笑,只有謝鯤依然不冷不熱地說到:“既然如此不會賣乖討巧,又如何能討得我鍾玲妹子的歡心?!”

    衛階暗道一聲問得好,搭台唱戲,也要一唱一和才行,謝鯤再不接話,他都無以為繼了,當下接著說到:“衛階敢肯定,鍾靈小姐的心中也是有我們的袁湛公子的!”

    “建康高門林立,有才的公子哥更是數不勝數,大家有見過鍾靈小姐給過哪個公子哥好臉色嗎?”

    “烏衣巷謝家子弟,男子個個風流,女子也是不拘一格,凡事都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和見解,以衛階對鍾靈小姐的了解,她中意的正是士深這種看似木訥,實則有內涵,有擔當的男子!”

    說到有內涵,有擔當的時候,衛階特地加重了語氣,並且是對著袁湛和謝鍾靈二人說的,而袁湛也終于恢複了常態,站了起來。

    “袁湛感謝叔寶兄弟替我解圍,叔寶兄弟謬贊了,袁湛確是心儀鍾靈小姐,如果安公玄帥和鍾靈小姐不嫌棄袁湛,袁湛定會好好努力,用余生來保護鍾靈小姐,給她幸福!”

    不知是不是被衛階順帶著捧了一把,謝鯤此時的臉色也好了不少,衆人看著一臉誠懇的袁湛,都是微微點頭,算是全票通過了。

    當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謝鍾靈的身上,只等她表態了。

    “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麼?都你是,大爺爺,你壞死了!還有你這塊大木頭!”謝鍾靈說完之後,在衆人的哈哈大笑聲中掩面就逃離了大廳。

    袁湛呆呆地看著謝鍾靈的背影,摸著自己的後腦,不明其意。

    “她不反對呢!”衛階笑著說道。

    袁湛疑惑地看了一眼衛階,似是在問:“鍾靈小姐真的同意了?”,在衛階肯定地點頭之後,才深深呼了一口氣後坐了下去。

    “恭喜士深兄得償所願,也恭喜安公覓得一個好孫婿!”衛階笑著說到,也坐了下去。

    “小階你很有做紅娘的潛質呢!”衛階坐下後,謝道韞附耳笑著說到。

    “小湛還需努力,鍾靈這丫頭不是一個願意聽從安排的人,如今想來,老夫此舉只怕是適得其反了!”謝安忽而搖頭笑著說到。

    衛階明白謝安的意思,他是擔心謝鍾靈的叛逆之心,當下微笑著說到:“不會適得其反,只會是成人之美,安公和玄帥表明態度,只會讓鍾靈小姐少了很多顧慮,接下來就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了,咱們就袖手看戲吧!”

    “小湛,此事既已定下,想必你在建康城內也少了一分牽掛,不知小湛可否想過去軍中發展?”

    衛階顧忌謝安不是沒道理的,很多時候他都猜不透謝安在想什麼,對于未來又有著怎樣的安排,就像此刻,他就不明白謝安為何忽然又想讓袁湛去軍中發展。

    “安公的意思?”袁湛是黃門侍郎,也算是個不小的官了,此時再去軍中發展,那就是從頭開始了。

    “老夫想讓你去北府兵中任職,替小玄分憂!”謝安一邊示意衆人不用再理會謝鍾靈,接著飲酒,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2 PM

第七十七章:再生分歧

    “老夫想讓你去北府兵中任職,替小玄分憂!”

    謝安才說完,衛階頓時就意識到,對于袁湛,謝安只怕不僅僅是賞識這麼簡單,應該是他的九品觀人讓他覺得袁湛可堪大用,這是要把袁湛培養成他自己,乃至謝玄的接班人啊。

    難道說,謝安已經知道謝玄比他自己多活不了幾年?謝安的九品觀人真的有這麼玄乎?

    謝安是朝廷的中書令,掌管所有人事調動,把袁湛調到北府兵中只是一句話的事,當下袁湛恭聲說道:“袁湛但憑安公安排!”

    衛階的最終目的是要捧起劉裕來接謝玄的班的,如今謝安要培養袁湛,只是于情于理,衛階都不便反對,當下沒有說話,只是飲酒。

    “小階有心思?”謝道韞心思敏銳,覺察到衛階的反常,當下小聲問道。

    衛階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這才苦笑著說到:“大姐,如今建康城內衛階說得上話的朋友極少,士深這再一走,衛階怕是要寂寞呢!”

    “寂寞?”謝安哈哈大笑。

    “要是讓濛濛聽到這句話,只怕會是要傷心的!”

    酒過三巡,謝安一直沒有提及裝病泄密之事,謝鯤想起了之前衛階的提醒,不由得多看了衛階幾眼,不知怎的,覺得順眼了不少,當下和衛階也觥籌交錯,碰了幾次杯。

    “今日就到此為止吧,老夫還要和大師去對弈幾局,今日老夫連輸三局,甚是不甘!”謝安站了起來,握著席間一直很安靜的支遁大師的手,笑著說到。

    “此例一開,只怕日後安公想要再贏老和尚,殊為不易了!”支遁大師毫不相讓地笑著說到。

    謝安支遁走後,衛階和袁湛也向衆人告辭,這頓家宴算得上是圓滿結束。

    “若有閑暇,便來謝府陪陪大姐!”臨走至極,謝道韞拉著衛階的手,依依不舍地說到。

    “大姐放心,如今衛階是閑人一個,少不得會來打擾!”謝道韞內心掩藏的苦楚,衛階多少能體會到一點,當下和聲說到,而後揮手道別。

    “各自回家?各找各媽?”

    走出謝家大院後,飲酒不少的衛階說話也開始有點不著邊際,可惜的是袁湛此刻根本就沒心思聽他說話,再衛階連著說了好幾次後才反應過來。

    “叔寶見諒,袁湛此刻心中忐忑!”袁湛不好意思地說到,他雖然酒量也不好,但是比衛階喝的少了很多,此刻腦子還算清醒,只是滿腦子都是謝鍾靈。

    “板上釘釘的事了還有什麼忐忑的?”衛階沒好氣地說到,再過幾日,袁湛也要去北府兵中報到,他還真的變成閑人一個了。

    秦淮樓是一個去處,卻不能常去,因為我們的煙濛濛小姐喜歡玩一個叫若即若離的遊戲,去得多了,不僅會適得其反,也讓這場遊戲變了味道。

    “袁湛始終覺得鍾靈小姐對于袁湛只是好奇,而不是好感!”袁湛忽而深深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到。

    “士深何出此言?”衛階沒想到袁湛會有這種感覺,當下不解地問道。

    “鍾靈小姐對士深兄確是另眼相看啊,明眼人一看便知!”

    “那是因為袁湛在建康城內是個另類,叔寶見過像袁湛這般木訥的高門子弟嗎?如今這建康城,處處喧嘩,事事浮誇,袁湛木訥,所以顯得格外顯眼,這才引來了鍾靈小姐的好奇心!”袁湛似乎一下子開了竅,分析起來有條有理,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這不是另眼相看,這就是純粹的好奇心!鍾靈小姐中意的男子,想必會如玄帥一般,有著儒雅的氣質,又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當之無愧的絕代豪傑!”

    衛階頓時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袁湛的分析很有道理,女兒一般都很崇拜父親,找對象也是照著父親的版本,謝玄如此出色,謝鍾靈的眼光自然不會低,如此說來,謝鍾靈是否真的喜歡袁湛,還真的不好說!

    畢竟,無論是何時的袁湛,和謝玄比起來,都遠有不及,只是世上男子,能超過謝玄的,又有幾個?

    “聽說過好奇害死貓嗎?”衛階穩了穩心神,袁湛最後成為謝玄的女婿,那是史書上記載的,史書已然不能完全相信,要想成事,還得自己來籌謀。

    “對你好氣,就是最好的開始,好奇會帶來好感,有了好感,就什麼都好說了!”

    “而且如今士深兄得到安公和玄帥的賞識和認可,這也是個利好,會在鍾靈小姐的心裏加分,振作點,自信點,事有可為!”

    “希望吧!”袁湛越想越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聲音也是越來越低。

    “從頭到尾安公都是個明白人,他把袁湛調往軍中,就是要袁湛跟著玄帥學習呢!”

    衛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謝安所想,可不是袁湛想的這麼簡單,只是不便言明,當下衛階說道:“別多想了,回去好生休息,到了軍中,就沒這般自由了!”

    袁湛沒有回話,自顧低頭自語著朝自己破院方向走去,衛階無奈搖頭,這個袁湛,還真不適合在官場打混,去到軍中,說不定能有番大作為!

    衛階回到別苑後,小娥已經服侍王氏睡下,小松還在等他,此刻見到衛階回來,小松一邊給他打水洗嗽,嘴上一邊叨叨個不停。

    “我說少爺,你此去京口幾日,沒小松在身邊,有沒有不習慣?”

    “睡覺的時候沒人給你蓋被子,沒有感冒吧?”

    “唉,真不讓人省心,喝了這麼多酒,下次再出門,記得把小松帶上吧,小松如今今非昔比,不會再給少爺丟人的了!”

    衛階也不說話,只是含笑看著小松不停地碎嘴叨念,心中溫暖,不知這小松和小娥發展得怎麼樣了!

    “少爺,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給你去衝杯醒酒茶?”

    “不用,你忙完早些歇息去吧,時候不早了,少爺以後出門都帶著你!”衛階接過小松遞過來的毛巾,微笑著說到。

    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雖然如今這個別苑偏到了西大街上,但是每次只有回到這裏,衛階才能真正放松下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2 PM

第七十八章:步步為營

    一大早剛起來,衛階的別苑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個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訪客,建康城內最知名的高門公子,謝家少爺謝鯤。

    前晚趕了一整夜的路,昨日白天又未曾休息哪怕片刻時間,衛階難得沒早起聯系五禽拳,等他到大廳的時候,謝鯤已然等了有些時間了。

    “鯤公子你這是?”

    小松到房內通傳的時候,衛階就已經在心裏嘀咕,難不成這謝鯤一大早就來找自己晦氣?此刻見到謝鯤,見他除了因為等的時間有點長,略顯心焦外,別無其他負面情緒,似乎並不是來找麻煩的。

    “嗯!”

    謝鯤看上去有點別扭,張了張嘴,嗯了一聲後沒有說出口,半晌之後才又再次出聲。

    “今天專程前來謝謝叔寶的,昨日…”

    衛階頓時明白過來,這個謝鯤要麼是對他有所改觀,要麼是謝安和他說了什麼,眼前這個謝鯤還真是讓他不太適應。

    “客氣了,是安公寬宏,和衛階無關,再說,鯤公子始終是謝家人!”

    “如此謝鯤走了,以後有空再來拜訪!”

    謝鯤說走就走,這也讓衛階篤定是謝安讓他來示好自己的,心中愈發的不安了,如今雖然經過一輪風波,謝安的威信看似受到了打擊,但是衛階他是非常清楚的,謝家威望的頂峰遠還沒有到來,一而再的示好,只會顯得謝安別有居心。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衛階如今身處亂世,怎敢不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衛階吃著小娥做的饅頭,卻是食不知味,謝安要封殺他的時候,他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危機感,一邊思索著接下來做什麼,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王氏聊天。

    “階兒,怎麼從京口回來後便心思重重的?”

    如今衛階身體狀況日益好轉,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病懨懨的,只是這次回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愛笑愛逗鬧,王氏看在眼裏,不由得有點擔心地問道。

    “娘親,問你個問題,我要不是你的兒子,你還會不會這麼關系我?”衛階一臉認真地問道,對于王氏,他覺得親切之余還有點愧疚,畢竟他並不是真的衛階。

    “癡兒,說什麼胡話呢!”王氏看著衛階,反而笑了,還能開這種玩笑,說明衛階的心情差也差不到哪去。

    說完又是神色一黯,嘴裏說到:“要是你父親聽見你說這話,又得罵你了!”

    衛階趕忙告罪,連聲安慰到:“娘親恕罪,階兒就是開個玩笑,你怎麼還想起父親大人了!是階兒的錯,階兒以後再不敢亂說話了!”

    王氏歎了一口氣說道:“娘親沒事,娘親只是想起來你英年早逝的父親,若你爺爺和父親尚在,你們兄弟二人就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你也不會被逐出衛家,流落到這個別苑了!”

    衛階被衛噪逐出衛家後,蘭陵公的爵位已經由衛噪繼承,只是如今這個蘭陵公衛噪比起衛嚾,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可以說是天差地遠,沒有了衛家軍,已經不是以前的衛家了!

    衛階沈默下去,衛嚾衛恒的死,和他有直接關系,他如果不參與其中,說不定謝安還有辦法能挽回,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想到王氏不過四十的年紀便要守寡,衛階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娘親,階兒日後定會好好孝順您!”

    王氏欣慰點頭,示意衛階再喝點稀粥,以前衛階雖然到處惹是生非,但是和她這個娘親還是很親近的,衛階忽然變得懂事,王氏漸漸習慣之余,心中更多的還是寬慰。

    就在母子倆溫馨地吃著早飯,聊著天的時候,菲菲來了,還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

    小松迎菲菲進來的,衛階注意到小松看菲菲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心有所感,再看看站在王氏身側的小娥,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菲菲姑娘,你家小姐痊愈了麼?”

    “嗯,小姐的精神已經好多了,特地著菲菲來請公子去秦淮樓,小姐想請公子給她譜個新曲子!”菲菲含羞說到。

    “這些薄禮是小姐帶來孝敬夫人的!”

    菲菲的想法很簡單,她自然是不會也不能和小姐去爭衛階的,她自認為也配不上衛階,只是若小姐和衛階能成的話,她自己也可以以陪嫁丫頭的身份嫁入衛家,這樣就夠了!

    所以菲菲雖然從來沒有向衛階表白過情義,但是也沒有掩飾過她熱切的眼神。

    “濛濛小姐太客氣了,階兒等會定要替娘親謝謝濛濛小姐!”王氏站了起來,招呼菲菲坐下,笑著說道。

    “不坐哩夫人,怕小姐等得著急!”菲菲乖巧地對著王氏行了個禮,微笑說道。

    衛階心中叫苦,劉穆之如今不在身邊,誰給他譜曲?菲菲催的急,當下只能隨她趕往秦淮樓,而小松也腆著臉跟這一起去了。

    “素聞叔寶琴棋雙絕之名,卻從未在濛濛面前展示,今日可否讓濛濛開開眼界呢?”

    到秦淮樓後,衛階徑直去了煙濛濛的房間,而小松則去糾纏菲菲,剛走進房間,端坐案幾前的煙濛濛一開口便把衛階嚇了一跳。

    琴棋雙絕?有沒有搞錯,琴也好,棋也罷,統統都是一竅不通好不好?口琴算樂器嗎?就算是吧,這個時代也根本就沒有。

    “怎麼了叔寶,有什麼為難之處嗎?”煙濛濛有點意外地看著一臉尷尬的衛階,不明所以地問到。

    “濛濛向來都是以耳代心得,想要征服濛濛的心,先要征服濛濛的這對耳朵哩!”

    “抱歉,濛濛,所謂琴棋雙絕只是徒有虛名罷了,衛階其實一竅不通,讓濛濛失望了!”衛階此時也只能實話實說,畢竟是要見真章的,信口開河只會適得其反。

    煙濛濛看似很平靜,衛階卻知道這平靜的表面背後隱藏著的是極深的失望,正在無可奈何之時,忽然心神一動,他想起了一首曲子。

    笑傲江湖,後世魏傑最愛的一部電視劇裏,有一首琴簫合奏的曲子,笑傲江湖曲,當時的魏傑在聽過後極為震撼,還曾經特地買了一支洞簫來學習過,如果和煙濛濛也來一個琴簫合奏…

    “不知濛濛這裏有沒有洞簫?”

    “洞簫?”煙濛濛微微一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4 PM

第八十章:異教彌勒

    “不知叔寶有沒有聽過彌勒教?”

    衛階不由得一愣,煙濛濛思維的跳脫讓他有點接受不了,這麼浪漫溫馨的氣氛下,怎麼忽然扯到了什麼彌勒教,當下微微搖頭,表示不知。

    “支遁大師離開建康呢!”煙濛濛絲毫沒覺得自己如此說話有何不妥,面帶憂色地接著說到。

    “濛濛所學之醫理,就是支遁大師所授,于濛濛而言,支遁大師亦師亦友!”

    “支遁大師和彌勒教有什麼關系?”

    說到這裏,衛階有點明白過來,應該是支遁大師過來辭行的時候,曾向煙濛濛提及這什麼勞什子彌勒教,從名字看,這彌勒教應該算是佛教的一個分支吧。

    “冀州沙門中人法慶,慧暉崇尚宣揚彌勒教,信徒日衆,如今更是揚言‘新佛出世,除去衆魔’,聚衆鬧事,燒寺院,焚經像,殺僧尼,如今北方僧人已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支遁大師是佛門領袖,昨夜得到消息後已經星夜趕往北方主持大局了!”

    “針對佛門?”

    衛階訝然,不由問到:“這彌勒教不該是佛門分支嗎?如今怎麼會針對佛門?”

    “非也,彌勒教綜合了佛門,道門,還有摩尼教諸教思想,獨樹一幟,自有其蠱惑人心的一套!”煙濛濛似是對這種不倫不類的異教極其反感,言語間甚是不屑。

    古今中外,信仰之間的爭鬥向來都是極其殘忍的,于此衛階自然是很清楚的,當下有點擔憂地說到:“如此支遁大師孤身前往,會不會有危險?”

    冀州如今在前秦轄內,支遁大師此去,除了佛門自身的力量,只怕是得不到其他的幫助。

    “濛濛正是憂心于此,而且據大師所言,法慶等人大有南下建康傳教之勢!”煙濛濛皺眉說到。

    “南下傳教?安公怎會允許!”衛階微微搖頭,不以為然地說到。

    如此不倫不類的彌勒教,在謝安看來,只怕就是蠱惑人心的異類,又怎麼容許他們前來建康傳教?

    “這就是事情複雜之處哩,昨夜安公和支遁大師商談後得出一個結論,此次彌勒教如此大張旗鼓,很有可能是針對安公的又一個陰謀!”煙濛濛輕托雙腮,看著衛階輕聲說到。

    “司馬道子父子,還有王國寶,都是彌勒教的信徒呢,王國寶更是法慶的親傳弟子!”

    “什麼?”

    衛階不由得大驚,原來這彌勒教的爪子早就伸進了建康城,難怪乎謝安如此看不上王國寶和司馬道子父子了,這中間信仰不同的原因只怕占了極大的比重。

    “那安公有何應對之策?”

    “全力驅逐!”煙濛濛神色一黯,無奈說道。

    “安公和支遁大師約定,大師去冀州安撫佛門,若是彌勒南下,安公將全力驅逐,絕不容許彌勒教在南方傳教!”

    “如此即便不會適得其反,只怕也會收效甚微,這種信仰問題,強壓政策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謝安的做法,衛階有點不敢苟同。

    “濛濛也是如此說,只是安公說這是目前最有效最直接的辦法,如今亂世,儒家學說,佛門真理,只會讓人心生抵觸,若還只是順其自然的話,只怕建康城內的百姓很快便盡數變成了彌勒教的信徒!”

    煙濛濛苦笑失神,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建康城落在彌勒教手中的那一刻的場景。

    “既然源自佛門道門,想必這彌勒教也並非一無是處,濛濛也不必過于擔心了!”對于彌勒教,衛階不甚了了,當下也只能如此安慰道。

    “叔寶難道不知彌勒教毫無佛門慈悲可言麼?法慶自成其為彌勒所生,自命新佛,號稱大成佛,力倡殺人,殺一人為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煙濛濛難得嗔怒,沒好氣地說到。

    “父子兄弟不相識,唯以殺害為事,這就是彌勒教的宗旨!”

    衛階頓時目瞪口呆,啞口無言,這算什麼彌勒教?以殺證道?這不是玄幻小所裏的橋段嗎?這樣的教義宗旨要是腐化了人心,天下還能安生?

    當即衛階搖頭,連聲說到:“要不得要不得,這彌勒教絕對要不得!”

    “看來這彌勒教要來建康傳道,還有那什麼大乘佛法慶,真的很有可能是司馬道子父子聯合王國寶對付安公的一個陰謀!”

    “叔寶可有良方幫助安公?”煙濛濛見衛階意識到其中的利害,頓時一臉期待地問到。

    “邪教組織曆來都有,如今亂世,儒家佛門感化人心那一套能治本,卻是費時良多。這一時半會衛階也沒什麼好的辦法!”衛階微微搖頭。

    “叔寶能作出忘機譜,清心咒這種讓人心神靈境的曲子,怎會于此毫無頭緒?”煙濛濛用充滿鼓勵的眼神看著衛階,輕聲說到。

    “叔寶也不用急于一時,即便是彌勒教要南下傳教,也還需要些時日准備,不若這幾天叔寶找個時間去和安公商談一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麼好的辦法。”

    “嗯,只能如此了!”毫無頭緒之下,衛階只能點頭說道。

    “謝謝你的曲子,還有你的簫聲!”煙濛濛總算是恢複正常,展顔微笑著說到。

    昨晚謝安宴請衛階袁湛,煙濛濛身體未曾痊愈,沒有出席,然而深夜時分,謝安攜支遁大師一起來訪,說起了這彌勒教之事,這也使得煙濛濛才好起來的心情又再次失落,這才一大早便遣菲菲去找衛階來相陪。

    衛階果然沒讓她失望,雖然口口聲聲說琴棋雙絕只是徒有虛名,卻以一首琴簫合奏的清心咒讓她心情舒緩了不少,她相信給衛階幾日時間,定能想到對付法慶彌勒教的好辦法。

    “能看到濛濛重展笑顔,就是衛階最大的開心和滿足!”衛階忍不住走上前去,擁住了煙濛濛的香肩,和聲說到。

    煙濛濛並非掙紮躲避,而是順勢靠在了衛階的肩膀之上,嘴裏呢喃著:“叔寶興許是上天賜予濛濛最大的恩賜呢!”

    衛階微笑,享受著回建康後難得的溫情時刻,並未做作地自謙。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5 PM

第八十一章:別苑踐行

    謝安既已主動開口,王愉和桓伯子夫婦二人自然不能再阻撓王弘加入北府兵,得償所願的王弘對于衛階的相助心存感激,決定在去京口前宴請一次衛階。

    只是王弘的邀請還沒發出,便收到了衛階的邀請,依照謝安的安排,王弘等人會和袁湛一起趕赴北府兵報到,衛階索性在別苑設宴,替衆人踐行。

    “叔寶兄弟,這一次,你算是幫了王弘大忙,日後叔寶兄弟有需要王弘出力的地方,盡管言語!”

    建康五子,除了諸葛長民外,盡數到齊,此刻也都圍在衛階身邊,在王弘開口後,也都表達著各自的感激之意。

    “諸位客氣了,安公用人唯賢,與衛階其實沒多大關系,衛階只是適逢其會罷了!”衛階招呼衆人坐下,笑著說到。

    “叔寶兄弟何不與我等一起去北府兵軍營?”檀道濟笑著說到。

    “那就要問我們的濛濛小姐舍不舍得放人了,哈哈!”

    “和濛濛有什麼關系呢?”

    在衆人驚喜的眼神中,煙濛濛在菲菲的陪同下,施施然走進了別苑,衆人慌忙見禮,心中感歎著衛階面子真夠大的,這秦淮第一美人,除了安公,誰還能請得動?

    衛階微笑著看著煙濛濛,口中說到:“男兒志在四方,衛階也想有一番作為呢,等建康事了,還真的要去玄帥那裏報到呢!”

    衛階說的是彌勒教的事,解決了此事,他還真有必要去到軍中了,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劉裕了,劉穆之,袁湛,王弘等人都去了北府兵,至于煙濛濛,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休元兄對彌勒教和大乘佛可有了解?”衛階心中一動,王弘是王國寶的侄子,興許對這個彌勒教之事有所了解。

    “略有耳聞,所知甚少,叔寶何以有此一問?”王弘略感驚訝地說到。

    “衛階聽聞最近司馬道子父子,還有你的叔叔王國寶大人正在安排彌勒教來建康傳教一事,所以才多嘴問了一句。”衛階看得出來,王弘應該是真的知道的不多。

    “竟有此事?”王弘皺眉說道。

    “我叔叔並未提及過此事,素問法慶此人殘忍嗜殺,彌勒教更是異端邪教,他怎會糊塗至此!”

    衛階微微搖頭,王國寶這人他見過幾次,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多半是受司馬道子父子唆擺,再加上心中對謝安的怨恨。

    “此事休元兄就不用理會了,此去京口,路途雖然不遠,但是北府兵軍紀嚴明,只怕短時間內很難再相見了,來,大家舉杯同飲,祝大家一路順風!”

    酒過三巡之後,袁湛忽而低聲對著衛階說到:“我想晚點去北府兵,在建康城再多留一段時間!”

    衛階知道袁湛這是放心不下他還有謝安,想要留下來幫他們對付彌勒教,心中感動,微微搖頭說到:“此次彌勒南下,是思想上的交鋒,你留下來也沒什麼用!”

    “此去京口,幫我給道和帶句話,讓他切記稍安勿躁,凡事莫要操之過急!”

    袁湛以為衛階擔心劉穆之立功心切,會犯下錯誤,當下沒再多言,除了謝安,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衛階了,此刻連衛階都不贊同他留下來,他索性也不再去想。

    “濛濛小姐既然來了,想必不會毫無准備吧?”酒足飯飽,小松小娥將院子收拾幹淨,王弘看著煙濛濛,一臉期待地說到。

    “菲菲!”

    煙濛濛示意菲菲擺琴,又看了一眼衛階,衛階頓時會意,知道煙濛濛這是要和他再來一次琴簫合奏,當下也不推辭,著小松去房中取來了柯亭笛。

    “叔寶手中的可是柯亭笛?”王弘看著衛階手中的洞簫,眼前一亮,忍不住開口問到。

    “正是!”衛階不解地看了看王弘,莫不是王弘也是酷愛洞簫之人。

    “莫非叔寶兄弟認識梁州桓伊?”

    “桓伊?衛階不認識!”這王弘似乎對著柯亭笛興趣極濃,大有刨根問底的架勢,衛階不禁苦笑,他並不願意告訴衆人這柯亭笛是煙濛濛所贈之物。

    “桓伊是當世最出名的的洞簫大家,柯亭笛正是桓大家之物,數年前曾與濛濛有過一面之緣,便將柯亭笛贈予濛濛,如今濛濛又轉贈了叔寶!”煙濛濛輕聲說到。

    王弘恍然,笑著說道:“原來如此!”

    桓伊雖然也姓桓,但是與桓溫一系已經沒有太大關系,此時擁兵梁州,官職梁州刺史,說起來也算得上是王弘的舅舅,王弘年幼時喜聲樂,曾想拜在桓伊門下學習吹奏洞簫,卻在聽完桓伊吹奏一曲後自動放棄,當時桓伊吹奏所用的洞簫就是柯亭笛。

    煙濛濛動人的琴音響起,衛階的簫聲跟著輕輕縈繞,穿插其間,這是第二次合奏,二人的配合顯得默契了許多,再沒有了第一次合奏時的生澀,這一次的聽衆更皆是風雅識趣之人,一曲合奏下來,衆人連鼓掌叫好都忘記了。

    “王弘總算是明白濛濛小姐何以對叔寶兄弟青睞有加了!”王弘歎氣說到。

    “二位珠聯璧合,合奏的這一曲天籟之音,讓王弘只覺得時間所有的煩憂都只是庸人自擾!”

    王弘說出來了在場衆人的心聲,不說建康五子來的這四人,就連袁湛,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對著衛階就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叔寶新作清心咒!”煙濛濛微笑著說著,盈盈起立,對著衆人施了一禮。

    “濛濛乏了,這便回秦淮樓,諸位公子盡興!”

    煙濛濛並非真的乏了,她只是心有所感,腦子裏有了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也許彌勒南下之時,她煙濛濛也可以出分力。

    在小松失望的眼神中,菲菲收拾好煙濛濛的七玄琴,跟著煙濛濛就出了別苑,衆人也是送出院子,看著主仆二人上了馬車。

    “叔寶兄弟真是人生的大贏家!”煙濛濛的馬車去的遠了,王弘這才深呼了一口氣,羨慕地說到。

    “羨慕可以,嫉妒也行,但是千萬不要恨上衛階哦!”衛階笑著說到。

    “我們進去再喝!”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5 PM

第八十二章:亂世為人

    “少爺,過段時間,你真的打算離開京口?”小松一邊打掃著院落,一邊對著院子裏獨自發呆的衛階問到。

    “嗯!”

    衛階並沒有搭理小松的心思,他正在想如何解決彌勒教的事,在他的記憶中,彌勒教的盛行應該是百余年後的事,隨著在這裏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腦海中的曆史知識能起到的作用越來越小,照本宣科已經變成了一條不可取的路。

    像彌勒教這種鼓吹殺人的教義在亂世之中很容易風靡,畢竟社會不公,人心浮躁,在殺人宣泄的同時還能證道成佛,誰不想?

    “少爺?!”

    “小松,少爺如果讓你殺人,你會殺嗎?”衛階忽然開口問道。

    “少爺你要殺人?誰得罪你了?你要殺誰?”小松嚇了一跳,受傷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如果此人不死,少爺就得死的話,小松一定替少爺殺了這個人!”

    “你不怕死嗎?不怕殺人嗎?”衛階眉頭深鎖,緊接著問到。

    “如今亂世,即便是建康城之中,哪日沒人死于非命?俗話說的好,甯做盛世狗,莫為亂世人,如今的人命還算是人命嗎?猶如草芥罷了!”小松歎了一口氣,不知哪根心弦被撥動了,竟說出了一句感悟極深的話。

    “亂世人,盛世狗,唉!”衛階也跟著歎了一口氣,人命一旦變得不值錢,犯罪成本就直線下降,思想也就越容易被蠱惑,彌勒教這種異端邪教也就有了可乘之機!

    “少爺不是真的讓你去殺人,只是小松以你的膽子都敢去殺人,就別說其他了!”

    “世道真的亂了!”

    衛階擡腳就吵院子外走去,他想通了,彌勒教這件事一定要防患于未然,絕對不能讓彌勒教在建康城生根發芽,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要去烏衣巷找謝安,讓謝安想辦法將彌勒教扼殺在南下的路上!

    “少爺你要去哪?帶小松一起啊!”身後傳來小松不甘的聲音。

    “安心掃地吧,不是去秦淮樓!”

    …

    “小階你的意思,堅決不能讓彌勒教傳教的人進入建康?”謝安撫須,輕聲問到。

    “正是如此,安公,衛階在想,彌勒教若是得到一絲發展的空間,只怕都會釀成大禍!”衛階一臉鄭重地說到,所謂攻心為上就是此般,世人多愚昧,若是被蠱惑了心神,還不個個都成了敢死隊?

    “小階是否過于悲觀了?彌勒教的教義能接受的人並不多,建康城內的高門更是反感,而且皇上已經批准了王國寶的奏請,在建康城內建造供奉大乘佛的寺廟!”

    謝安皺眉說到,王國寶的奏請是今天上朝之時提出的,一開始他也曾極力反對,後來在司馬道子的攛掇下,王國寶又做出了讓步和妥協,法慶和惠暉二人不可親來建康,司馬曜最終同意了王國寶的奏請。

    “什麼?建造寺廟?那不是公然將彌勒教引入建康?”衛階頓時色變,沈聲說到。

    “如此法慶等人豈不是要大搖大擺的進建康城?”

    謝安微微搖頭,說到:“皇上已經下令,法慶和惠暉二人不得踏足建康,只可派遣數名弟子前來傳教。”

    事已至此,衛階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寺廟要是建起來了,那就是在建康城內豎起了一面彌勒教的旗幟,就算傳教的人再少,有司馬道子父子和王國寶有心照拂,法慶和惠暉進建康城也就是早晚的事。

    離開烏衣巷後,衛階也沒心情去秦淮樓找煙濛濛,此刻正站在朱雀橋上,迎著河面出來的微風,想要冷靜下來。

    謝安是故意的,以謝安的遠見,他不可能意識不到彌勒教潛在的威脅,只是為何會松口,任由王國寶等人在建康城內修建供奉大乘佛的寺廟?

    究竟是出于什麼考慮,這老頭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衛階看著屈指可數河面上的畫舫,陷入了沈思之中,隱隱約約間覺得謝安的這個決定和他自己有關。

    謝安把袁湛王弘等人盡數安排進了北府兵,這些人都深得他的賞識,都具備謝玄接班人的潛質,只是這些人和他衛階比起來,諸多方面都有所不如,謝安這是要借故把他留在建康城,給袁湛王弘他們留下表現和發展的空間。

    說到底,謝安最顧忌的人還是他衛階,所以甯願縱容王國寶和彌勒教,也要將衛階留在建康,如此一想,衛階不由得有些後怕,不知煙濛濛對謝安的這個安排是否知情?

    協助謝安對付彌勒教的建議是煙濛濛提出的,彌勒教要進建康城傳教的消息也是她透露給衛階知道的,究竟這其中煙濛濛是知情人,還是只是被謝安利用而已?

    衛階不禁頭痛起來,煙濛濛似乎並不是如此有城府的人!

    “謝安啊謝安,你始終還是不肯放過我嗎?”

    衛階不禁又擔心起了劉裕,此時的劉裕,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無法與王弘相比的,就算比之袁湛,也有不及,如果他被謝安一直借故留在建康城內,只怕時間一久,劉裕再想出頭就更難了!

    這個時候,衛階倒希望劉穆之激進一點了,不由得又後悔起來,真不該讓袁湛給他帶話!

    衛階擡頭看了看秦淮樓方向,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原本他想著去試探一下煙濛濛,但是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她!

    …

    南郡,如今已是南郡公桓玄的封地,此刻桓玄的心情非常不好,桓衝來了,大罵了他一頓,剛剛離開。

    “若不是我父親,哪有你今時今日的風光和地位,都說飲水思源,如今竟然如此不顧情面!”桓玄一邊恨恨說著,一邊又對著門外喊道:“請況先生過來!”

    “見過大將軍!”

    推門而入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留著山羊胡須,一副智囊模樣。

    “況先生請坐!巴蜀那邊情況怎麼樣了?”桓玄客氣地問到。

    “譙公那邊已經肅清了毛氏家族的殘余勢力,巴蜀已經完全掌控在譙家手中!”

    此人叫況遜,是桓玄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最仰仗的謀士。

    “如此甚好,巴蜀那邊就有勞先生多聯系,一定要把譙家拉到我這邊!”桓玄欣慰地點了點頭,巴蜀有天府之國之城,物産資源極其豐富,控制了巴蜀,也就控制了大半個天下。

    “那個老家夥我已經受夠了,先生可有良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6 PM

第八十三章:主動出擊

    “那個老家夥我已經受夠了,先生可有良策?”

    說完巴蜀的事情後,桓玄忽然陰狠地說到,他口中的老家夥自然便是他的叔父桓衝,況詢顯然明白他說的是誰,沈思片刻方才開口。

    “如今大將軍的聲望尚不足以威懾整個荊州地區,尚需隱忍些時日!”

    “還要忍?我已經忍夠了,我才是桓家的繼承人,他桓衝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頤指氣使的?”桓玄怒火中燒,嘶吼著說到。

    “相信我,不用再等很久!”況詢表情不變,不疾不徐地說到。

    “下去吧!給我喚如夫人過來!”桓玄緊了緊拳頭,咬牙說到。

    況詢出門之後,轉身看了一眼雙眼快噴出火的桓玄,心中暗歎一聲,徑直離開。

    …

    衛階在別苑中接連悶了三日沒出門,前一段時間因為謝安的示好,心神有點過于放松,以至于現在又陷入了被動之中,腦海中後世的記憶在幫助他擬定前路的同時,也對他的判斷造成了不利的影響。

    謝安是一個讓人尊重的曆史人物,但是首先他是一個政?客!

    三天時間,衛階除了吃喝睡覺,練習五禽拳的鹿戲鶴戲,其他時間都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此時的衛階已經不再單單只想著隨波逐流,順應曆史形勢,而是要試圖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能任由謝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任他牽著鼻子走,我衛階,要主動出擊!

    既然已經答應了煙濛濛幫助謝安處理彌勒教的事,就不能撒手不管,而且想要進入北府兵,還得謝安開口,衛階決定主動出擊,在彌勒教進入健康之前打壓下去,這樣既完成了對煙濛濛的承諾,也為自己爭取了時間。

    要想阻止彌勒教進入建康,眼下只能衛階自己想辦法了,謝安自然是指望不上的,還得從建康城外想辦法。

    衛階不由得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就是拓跋珪,拓跋珪雖然得到苻堅允其成立代國的承諾,卻也急需在北方樹立自己的聲望,而拓跋珪的老巢在盛樂平城一帶,雖然距離冀州還有些距離,但是如果能和拓跋珪聯系上,他有把握說服拓跋珪幫他來對付彌勒教。

    只是眼下以什麼樣的借口離開建康城,才能不引起謝安的警覺呢?

    煙濛濛,想要合情合理地離開建康,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煙濛濛,衛階想到始終還是利用煙濛濛,頓時有點不是滋味。

    “濛濛,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嗎?眼下沒事,不若我們去領略一下北國風光?”到了秦淮樓後,衛階開門見山,直接說到。

    “去北方?很好啊,如今建康時值炎夏,酷暑難當,北方卻沒這麼熱哩!”煙濛濛先是詫異地看了衛階一眼,接著喜滋滋地說到。

    “只是我們要去哪呢,如今北方已是前秦的屬地了!”

    “北方雖然由前秦占據,苻堅其人卻不歧視漢人,咱們只是去遊覽風光,想必沒有問題!”衛階早有定計,從容應對到。

    “衛階昨日翻閱典籍,上面說前秦以北還有個柔然國,風情迷人至極,衛階著實想去見識一番!”

    “柔然多美女,只怕叔寶是想去異域美女吧!”煙濛濛嗔怪地看了一眼衛階,掩嘴輕笑著說到。

    “什麼樣的美女站到濛濛身邊都會黯然失色,衛階何必多此一舉,只是想去見識一下各地風情罷了,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是時候出去看看呢!”衛階咧嘴笑道,煙濛濛並沒有拒絕的意思,這讓他有種得計的自得感。

    “好一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濛濛便陪叔寶走這一趟又如何?”

    煙濛濛喚來菲菲,著她去准備相關事宜,畢竟這次是出遠門,要准備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濛濛去知會安公一聲?”衛階一邊撥弄著煙濛濛的七弦琴,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到。

    “嗯,此去不知何時能回,是需要和安公說一聲,聽聽他的意見!”煙濛濛沈吟著說到。

    “行程上的安排上無論如何也不能耽誤安公對付彌勒教的大計!”

    衛階心道:“此趟出去就是為了對付彌勒教,怎會耽誤?”

    嘴上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微笑著看著煙濛濛在思索該帶什麼東西上路,不知道謝安知道他們有這個決定後會怎麼想,饒是謝安千算萬算,也決然算不到他認識拓跋珪的吧!

    果不其然,謝安在知道他們有了這個打算後,只是覺得有些意外,並未反對,只是讓他們盡量在入冬前趕回來,一則入冬後北方過于寒冷,二人未必適應,再則是大乘佛的寺廟約莫著半年時間就能竣工,屆時法慶的弟子只怕就會到建康了。

    衛階的行李不多,只是帶了幾套換洗和應季的衣服,而小松,衛階耐不過他的軟磨硬泡,加上王氏不放心,跟在了衛階的身邊。

    當衛階帶著小松剛到秦淮樓後和煙濛濛會和的時候,被秦淮樓門前的架勢給嚇住了,行李足足裝了兩輛馬車,另有兩輛馬車供四人趕路和休息,另外還有一隊由二十四個謝安親隨組成的護衛隊。

    衛階暗自搖頭,如今亂世,如此招搖過市,豈不是自找麻煩?當下找到煙濛濛,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煙濛濛狡黠一笑。

    “這些人都是安公安排的,濛濛推脫不掉,我們出城後找個機會甩掉他們!”

    “見過衛公子,在下謝法亮,奉安公之命,前來保護濛濛小姐和公子!”

    二人正說話的時候,一個氣宇軒昂的少年走了過來,對著衛階抱拳行禮,朗聲說到。

    衛階並未見過此人,抱拳還禮,嘴上謙虛到:“如此一路之上有勞了!”

    謝法亮看上去甚是精明,不知道謝安有沒有特別叮囑,衛階直覺煙濛濛想要甩掉謝法亮和他的手下有點不太現實。

    一行人將近四十人,浩浩蕩蕩從建康城北門出城,這第一站,就是北府兵治下的徐州城,衛階也好趁這個機會和軍中的諸位好友小聚一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7 PM

第八十四章:徐州休整

    由于行李太多,隨隊的人也不少,隊伍的行進速度很慢,到徐州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這個陣勢是衛階始料未及的,原本只想著輕裝上陣,現在卻演變成了一個旅遊團,這樣一來,他還怎麼去找拓跋珪,怎麼和拓跋珪商量對付彌勒教?

    只是怎樣才能甩掉謝法亮等人呢,或者想個什麼辦法才能把他支開?

    徐州如今由劉牢之部下參將孫無終鎮守,而劉裕也被劉牢之安排在孫無終手下,劉裕在這裏,劉穆之自然也在。

    聽說衛階和煙濛濛要去遊覽北國風光,劉穆之不由得露出了羨慕的神色,他也有遊覽天下的想法,只是卻一直未能成行。

    “叔寶,若不是脫不開身,穆之定會陪你走遍天涯海角!”劉穆之不無遺憾地說到,如今今非昔比,衛階不在,他已經是孫無終座下首席軍師加謀士,和劉裕之間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此時只有衛階和劉穆之二人,說話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之類,衛階搖頭說到:“此次北上,有重要的事要做,遊覽風光只是為了離開建康城打的幌子罷了!”

    “穆之你切記小心行事,我覺得安公心中對我們始終心存芥蒂,現在袁湛,王弘等人都進了北府兵,應該是被安公當成了著重培養的對象!”

    “你眼下的任務就是留在劉裕身邊,適時地幫幫他,不要讓他們之間的差距過大了!”

    “嗯,穆之知道了,叔寶此去有何要事?”劉穆之微微點頭,袁湛王弘都是過人之處,若是劉裕和他們的差距被拉得過大,以後想要翻身上位,只怕不易!

    “我去找一個人,找一個能對付彌勒教的人!”想到自己目前還尚無頭緒,衛階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我猜想安公是故意放任彌勒教進建康的,然後藉此將我牽制在建康城內!”

    “安公是怕你在北府兵中樹立威信?”劉穆之沈聲問到。

    “所以你想在彌勒教進入建康前解決掉,為自己爭取時間?”

    和劉穆之說話就這點好,不用怎麼說透,他都能明白,這是劉穆之的聰明,也是二人間的默契。

    “嗯!我確是這麼想的,只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衛階點頭說到。

    “你要找的這個人是誰?看看穆之能不能幫上忙!”

    “拓跋珪!”

    “代國少主拓跋珪?”劉穆之大訝說到。

    “叔寶怎麼會認識拓跋珪?”

    當下衛階將認識拓跋珪的經過說了一遍,劉穆之聽過之後露出沈吟的表情,片刻之後才開口說到:“依叔寶所說,若能找到拓跋珪,還真有機會說服他對付彌勒教!”

    “拓跋珪是代國昭成帝拓跋什翼健的嫡孫,母親賀蘭氏更是個女中豪傑,拓跋珪本人也是有雄心壯志之人,想必非常樂意借助消滅彌勒教來提升自己在北方的聲望!”

    衛階點頭說到:“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如今這拓跋珪根基不穩,其部族又是以遊牧為主,只怕想要找到他,不是件容易的事。”

    “盛樂,平城一帶,是拓跋珪部族的根基所在,想必在那裏能打聽到拓跋珪的消息!”劉穆之說完之後,又有點擔心。

    “此去盛樂數千裏,一路之上只怕也是艱險重重,安公的這些隨從不知能不能應付!”

    “你還嫌少?”衛階不由得苦笑。

    “這麼多人跟著,不僅不方便我做正事,還引人注目,極有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道和不若想個辦法幫我擺脫這些護衛隨從!”

    劉穆之微微搖頭,讓衛階和煙濛濛再帶著小松和菲菲上路,他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的,自然不會同意衛階的這個想法。

    “沒有必要擺脫他們,而且這也不是個明智的做法,萬一遇到危險,這些護衛隨從隨時都能救叔寶的命的,依我看,只需化整為零便可!”

    “怎麼個化整為零?”這種事情,衛階自認為沒有劉穆之想的那麼仔細,當下也懶得去想,徑自問到。

    “首先,濛濛小姐的行李肯定要簡化過濾一遍的,只帶些換洗衣服,輕裝上陣,因為馬車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一輛!”

    “謝法亮的人都要喬裝打扮,神態動作也要注意,不要有點動靜就如臨大敵一般,這樣只會招來真正的土匪強盜!”

    “最後就是化整為零的問題了,可以讓謝法亮的護衛隊分成三組,一組于前面開路探風,一組斷後,中間則由謝法亮貼身保護叔寶和濛濛小姐!”

    “如此一來,每組也就十人左右,如此便不會顯得過于顯眼,前後也能有個照應!”

    眼下亂世,南北交易往來也受到極大的影響,不過也並沒有,劉穆之這個建議算是權衡利弊後最為妥善的辦法了。

    當下衛階讓人喊來了謝法亮,征詢了一下他的意見,謝法亮是謝家小輩中的翹楚,文武雙全,否則也不會被謝安安排來保護煙濛濛,對于劉穆之的建議,他也是極為贊同,當下就這麼決定下來。

    只是菲菲在整理行裝的時候嘴上卻一直在埋怨,濛濛小姐大到睡覺用的席子棉被,小到喝水的杯子,都是專用的,輕裝上陣的話,難免需要落下很多東西,煙濛濛倒沒什麼,如今滿腦子都是北國迷人的風光,菲菲則是替主子憂心不已!

    “道和,記得我說過的話,屬于我們的時代還未到來,能隱忍則隱忍,必要的時候替劉裕刷一下存在感就可以了!”

    徐州城內休整三天後,護衛隊組成的先遣組先行出發探路,此刻徐州城門外,衛階又把劉穆之拉到一邊,鄭重叮囑道。

    “放心吧叔寶,穆之心裏有數,倒是你,此去北國完全陌生,又任務艱巨,穆之真想…”

    衛階打斷了劉穆之的話,說到:“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衛階並不是盲目自信,自從參悟天書後,無論是危險還是機遇,他似乎都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點。

    拓跋珪,未來北魏的開國皇帝,我衛階來尋你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8 PM

第八十五章:途遇黑店

    既然是北上,青州兗州是避免不了的需要路過,自出徐州後,衛階和煙濛濛在謝法亮等人的陪同護衛下,經義興,兗州,青州,所幸一路之上,王恭王珣不僅沒有刻意針對,反而對衆人是禮遇有加。

    “再往北去,過了淝水後就到了壽縣了,出了壽縣就是前秦的控制範圍了!”

    路邊的茶寮中,煙濛濛饒有興趣地看著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對著衛階輕聲說到,一路之上,她對新鮮事物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心,也不避諱和一衆護衛同桌吃飯什麼的,一句話言之,建康城內的各種束縛與規矩都被她暫時拋諸腦後。

    “嗯,越到這種邊緣交界地帶,就越是危險,咱們大晉也好,前秦也罷,都是統治大于管理!”衛階點頭說到。

    此前他就留意到已經不止一夥人在尾隨,想必是這附近盤桓的土匪強盜之類的探子,雖然前後都有謝家的護衛,謝法亮更是貼身保護,衛階心中始終還是七上八下,覺得不安。

    若不是煙濛濛堅持要體驗一下路邊的茶寮,衛階甚至都不願意在這荒山野嶺中停留,能在這種三不管地帶開茶寮的,就算不是黑店,和這附近的土匪多少也有來往。

    前面一組探路的是八名謝家護衛,此刻應該已在數裏之外找地方宿營,衛階一邊低頭喝茶,一邊打量著旁邊幾桌的客人,一個個都身形彪悍,眼神凶惡。

    “老板,你這賣得什麼茶水?茶葉是不是泡完了曬幹再泡的?沒有一點茶味!”就在衛階心神不甯的時候,路邊桌子有個看上去頗為斯文的少年悶聲說到。

    “哎喲,這位小哥,有口茶喝就不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您就將就點吧!”老板娘扭著肥臀,一臉媚笑地走過來。

    “小哥身子板不錯啊!這是要去哪啊?往南就是大晉,往北可就是前秦了!”

    少年不耐煩地推開老板娘的手,沒好氣地站了起來,隨手扔下兩枚銅錢就要離開茶寮。

    衛階這才看清這個少年的長相身形,之前坐在那裏,又自顧喝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此刻再看,國字臉,典型的北方漢子,棱角分明,一臉正氣,讓人心生好感。

    “哎喲,這麼著急走幹嘛,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前面可沒有投宿的客棧,小哥不妨在此留宿啊!”拉拉扯扯中,老板娘就要留下這個少年。

    “再不放手,我就要不客氣了!”

    “不客氣?老娘倒想看看你要怎麼個不客氣!”老板娘冷哼一聲。

    “今天老娘算是賺了,來的人倒是不少,還有幾個大主顧呢!”

    說到大主顧的時候,老板娘的眼神瞟向衛階等人,衛階頓時心叫不好,果然是黑店!

    呼啦一下子,原本端坐在桌子前喝茶的那些大漢一個個都站了起來,順手從桌子底下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將衛階,煙濛濛等人還有那個少年,盡數圍了起來。

    “老娘要錢不要命,乖乖合作,留下值錢的家夥事,你們就可以走了!”

    小松頓時被駭得臉色發白,不過總算沒忘記把菲菲護在身後,衛階則是看了一眼謝法亮,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

    除了謝法亮外,還有兩個機靈功夫又好的隨從,此刻都是拔出佩劍,指著周遭的大漢。

    “哎喲,這刀劍可不長眼,要是拔劍的話說不得老娘就錢命都要留下了!”老板娘看著謝法亮等人手中的長劍,冷笑著說到。

    “我們只是過路的,不妨礙老板娘做生意,若是把路讓開,今天的事當沒發生過,若是執意動手,就別怪我等手下無情了!”

    謝法亮何等人,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幾個拿刀的彪形大漢根本就不放在他的眼裏,只是他也不想多生事端,畢竟這次出來任務只是保護煙濛濛和衛階罷了。

    “老娘就喜歡自信的男人,不過你的自信用錯地方了!”老板娘陡然變色。

    “給老娘把他們的家夥全都下了!”

    和衛階他們同樣被圍起來的那個少年,聞言鼻尖微微一動,頓時雙眉微皺,正要出聲提醒,衛階等人竟然全部都手腳發軟,坐會凳子上。

    “曼陀羅!”

    衛階有氣無力地說到,之前那個少年鼻尖微微一動的時候,衛階也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只是一時間沒有想起來,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

    茶葉是煙濛濛自帶的,沏茶用的水也是小松陪著菲菲在附近的山泉中取來的,應該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那道香味之上,這個茶寮的老板娘有用曼陀羅花制成的迷藥!

    “這個迷藥可不便宜,希望這次不會虧本吧!”

    聽老板娘憤憤不平,自怨自艾的語氣,茶寮似乎不是第一次用這種迷藥,只是之前都沒能把本錢撈回來。

    衛階苦笑不已,何止不會虧本,簡直是賺大發,煙濛濛自離開徐州後,一直都是帶著輕紗鬥笠,遮掩了本來面目,若是讓老板娘看見她的真容,再猜出她的身份,不知會不會帶來什麼更壞的後果。

    “放我們離開,不然後果自負!”謝法亮強自站了起來,冷聲說到。

    後面那組護衛再有半個時辰應該就能到這個茶寮,而前面的那組半個時辰後沒見他們趕過去會和,同樣也會回頭尋找,想必第一個想到的,也會是這間茶寮。

    “大哥,你就算是有叫板的底氣,也需要拖延時間啊,你這樣說話能不能活過一分鍾都是問題!”衛階看著一本正經的謝法亮,不由得暗罵一聲,謝家的人難道都這麼不懂得迂回?

    老板娘等人看見謝法亮居然還能站起來,不由得心中打突,這群人只怕真的不簡單,只是曼陀羅都用了,怎可空手而回?

    “就算老娘要付出承受不起的代價,只怕你這小白臉也是看不到的了!”

    “葉二娘,你說話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就在老板娘從身邊大漢手中接過長刀,冷笑著走向謝法亮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聲音仿佛從地獄響起。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19 PM

第八十六章:王猛之孫

    包括衛階在內,誰都沒有注意到,之前隨著衛階他們一起坐下的少年根本就沒有受到曼陀羅制成的迷藥的影響,此刻才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走到手中拿著長刀的老板娘面前。

    “你是誰,怎麼知道老娘的名號?”老板娘看著沒事人一樣的少年,終于色變問道。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不過可以告訴你,今天我來,就是為了你葉二娘!”少年一改之前悶聲悶氣,朗聲說到。

    “攔路打劫,殘害無辜,葉二娘,今天就是你授首的時候!”

    圍在四周的大漢一看勢頭不對,拿著手中的長刀,一窩蜂地湧向少年,衛階一看少年的架勢,不禁一愣,這不是五禽戲裏的熊戲嗎?

    他雖然沒練習過,看卻是看過的,而且何無忌也曾練過熊戲給他看,所以衛階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少年對敵時用的正是五禽戲裏的熊戲,而且還是和他那本手抄本上一模一樣的熊戲。

    “這個少年只怕和支遁大師有什麼淵源!”

    那些大漢看似精壯,臨陣對敵卻是完全沒有方寸,片刻功夫,已然盡數被少年打到在地,整個茶寮四周,眼下站著的,除了這個少年,就只有老板娘葉二娘了!

    “壯士好功夫,葉二娘今天認栽了,要殺要剮,請動手吧!”葉二娘眼看著幫手都被打倒,自知不敵,索性扔了長刀,站在那等候少年處置。

    “我王鎮惡手下,從無冤死鬼,今日殺你,是你咎由自取!”

    在煙濛濛和菲菲還有小松的驚呼聲中,王鎮惡手起刀落,就朝著葉二娘的脖子劈了過去,只見長刀毫不費力地滑過葉二娘的脖子,卻沒有想象之中的鮮血噴湧而出,也沒聽見葉二娘的慘呼聲。

    衆人再定睛看去的時候,葉二娘哪裏還在原地,身形早已跑出足有百米,眼看著是追之不及了,王鎮惡不禁有點失神,似是想到什麼,又皺了皺眉。

    “這是解藥,放在鼻尖聞一下就沒事了!”

    也許是看出衛階相貌不凡,是這一群人的領頭人,王鎮惡徑直走到衛階身邊,遞過一個小瓷瓶,輕聲說到。

    說完等衛階接過瓷瓶之後,王鎮惡就欲轉身去追逃之夭夭的葉二娘,卻被衛階出聲喊住。

    “兄台留步,敢問兄台和王猛王先生是什麼關系?”

    王鎮惡腳下一頓,悶聲說到:“沒有關系!”

    緊接著有說到:“這個葉二娘懂的幻術,想必是彌勒教法慶的徒子徒孫,各位後續還是小心為上!”

    說完又要走,衛階卻不同意了,他沒記錯的話,王猛的孫子就叫王鎮惡,如今再聽眼前這個王鎮惡說話,似乎對彌勒教有不少了解,想必是從北方來,正適合做他們此行的向導,怎可輕易放過。

    “還請兄台留步!”

    王鎮惡勉強回頭,臉色已然有些不虞,悶聲說到:“還有何指教?”

    “借一步說話!”

    衛階遞過瓷瓶,示意謝法亮替其他人解毒,他自己則半拉半拽著王鎮惡來到遠處,這才開口說到:“剛聽兄台自報姓名王鎮惡,若在下沒記錯的話,王猛先生的孫子就叫王鎮惡!”

    “同名同姓,天下何其多?”王鎮惡不耐煩地說到。

    “王兄稍安勿躁,那請問王兄又從何習得支遁大師的五禽戲呢?”衛階並不能肯定這個王鎮惡就是王猛的孫子,不過既然和支遁大師有淵源,想必還是可以套套交情的。

    “你認識支遁大師?仁兄高姓大名?”王鎮惡驚愕之余,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在下衛階,來自建康城!”衛階拱手說到。

    “支遁大師五禽戲的手抄本,不久前就已贈予衛階,如今正在衛階身上!”

    王鎮惡顯然沒有聽說過衛階的名字,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沒有半分意外神色,只是在聽到衛階說支遁大師把手抄本送給他的時候,才微微動容。

    “大師既然能以手抄本相贈,想必衛兄弟和大師關系匪淺,不知大師如今身體可好?”

    “支遁大師現在應該在冀州,彌勒教在冀州盛行,大肆屠殺僧尼,焚燒寺廟,他趕過去主持大局了!”衛階也不隱瞞,把他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大師在冀州?”

    王鎮惡微微搖頭,神色一黯,他本是南方漢人,卻出生在北方,在胡人的環境中長大,如今想著回到南方,尋明主侍奉,不久前才經過冀州,沒想到這個他一直都掛念的恩人竟然就在冀州。

    “王兄認識大師?”

    王鎮惡一臉正氣,看上去就是一個作風極其正派的人,如果真的是王猛的孫子,那將來也就是劉裕麾下的一員猛將,完全值得信賴!

    “鎮惡幼年時曾受過大師的救命之恩,還有這熊戲!”似是想起了往事,王鎮惡神情有點落寞!

    “實不相瞞,衛階此次北上,就是為了幫助支遁大師對付彌勒教,王兄武藝智計俱佳,還望王兄能伸出援助之手!”

    雖然王鎮惡自己不承認,但是衛階已經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王猛的孫子,天底下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就像當初的劉穆之一樣。

    王鎮惡露出意動的神色,他一直都想找支遁大師報恩,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又是南方,當下不由得猶豫起來。

    “王兄信不過衛階?”

    對付王鎮惡這種人,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不奏效的時候,只能用激將法了,衛階當即露一臉的不高興,冷聲說道。

    “衛兄弟不要誤會!”王鎮惡急忙辯解到,衛階不僅長的漂亮,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和感,否則以他王鎮惡的性情,怎會容他一再糾纏,還拉到這裏說私話。

    “只是鎮惡剛從北方過來,所以一時間有些猶豫!”

    “既是如此,鎮惡便陪衛兄弟走這一遭吧!”

    衛階大喜,這王鎮惡不僅僅可以做向導,以後交心之後成為心腹,以他的身手,也完全可以在撇掉謝法亮等人之後,還能保證他和煙濛濛的安全。

    “如此甚好!王兄請這邊請,我來給你介紹幾個新朋友,保證有驚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0 PM

第八十七章:漢幫破天

    衛階的名字王鎮惡沒有聽過,但是煙濛濛的名字卻是如雷貫耳,直到此時王鎮惡才明白之前衛階說的驚喜是什麼,原來就是眼前這個秦淮第一美人!

    煙濛濛此時已經摘下輕紗鬥笠,饒是以王鎮惡的定力,也是看得有點目眩神迷,在煙濛濛微笑見禮的時候有點短暫失神。

    “王兄?”

    王鎮惡的失態並沒有被衛階放在心上,他第一次見煙濛濛的時候比之王鎮惡更狼狽。

    “失禮了,濛濛小姐比傳言中還要動人!”王鎮惡想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煙濛濛,最終只能敲定了動人二字。

    “王大哥過獎了,一副臭皮囊罷了!”煙濛濛淺聲說道。

    “叔寶兄弟,渡過淝水就是壽縣了,如今的壽縣是一個兩不管的緩衝地帶,既沒有前秦軍士,也沒有大晉的軍隊駐紮!”王鎮惡斟酌著說到,他不習慣于寒暄,簡單打過招呼後直接切入正題。

    “王兄的意思?”

    壽縣目前的狀況人所共知,王鎮惡這句話應該只是個開場白,當下衛階附和著問到,他不是在說廢話,而是想通過這種簡單的方式讓王鎮惡盡快融入這個團體之中。

    “如今壽縣由南幫和北幫共同把持,顧名思義,南幫由南晉漢人組成,據說南幫老大和荊州桓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北幫則是由北方胡人建立,北方諸族都有人加入!”

    “近年來,壽縣由這兩個幫派共同管理,整體上來說,還算相安無事,只是誰都知道,這種平衡早晚有一天會被打破!”

    王鎮惡說了這麼多,衛階總算是聽出一點頭緒,接口說到:“王兄的意思是壽縣魚龍混雜,是個極其混亂的地方,同時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正是如此,一個詞可以形容現在是壽縣,那就是無法無天!”王鎮惡點頭說到。

    “壽縣,各方勢力都想控制在手中,同時又不虞讓他人控制,相互牽制之下,就形成了今日的局面,在壽縣,叔寶兄弟能找到任何一方勢力的坐探,甚至是代言人!”

    王鎮惡微微一頓後又加了一句:“也許我們就能在壽縣打聽到支遁大師和彌勒教的消息!”

    衛階並沒有去找支遁大師的想法,若是支遁大師知道了他的真正打算,那幾乎等于謝安也知道了,但是聽完王鎮惡所說,衛階知道,這壽縣,還真是非去不可了!

    以拓拔矽的高瞻遠矚,壽縣之內是不可能沒有他的線人的!

    衛階看來一眼煙濛濛,征詢她的意見,煙濛濛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表示沒有意見,此時第三組謝家護衛隊也已經趕了過來,會合後一行人二十余人就朝預定會合點點趕去。

    壽縣又稱壽陽,是淝水的源頭之一,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的政治文化中心,曆史上曾經四次為都,十次為郡,曆來都是兵家爭奪的軍事要地!

    壽縣的城牆在經過無數次戰火之後,已是一片殘垣斷瓦,沒有任何防禦性可言,衛階等人以王鎮惡為向導,從壽縣的南門進城,就近選了一個客棧安頓下來。

    壽縣正中有條大街,就叫正大街,正大街以南就是漢人為主的南幫的勢力範圍,南幫又稱漢幫,老大有個非常霸氣的名字,南霸天!

    傳聞這個南霸天身高八尺,力大如牛,說起話來聲如洪鍾,脾氣又極其暴躁,動輒揮刀相向,也正是因為南霸天這種火爆的脾氣,才使得漢幫能在這龍蛇混雜的壽縣立足。

    正大街以北就是以五胡聯手創立的北幫,北幫沒有名義上的老大,由匈奴,鮮卑,羌,氐,羯五族首領組成長老會主事,長老會大長老每年由長老會推舉生成!

    衛階他們下榻的客棧就是由漢幫經營,在他們剛進客棧的時候,衛階就注意到他們已經被人盯上,果不其然,各人剛進自己的房間,衛階還沒來得及讓小松打水洗臉,門外就傳來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

    “這位客官,我們老板有請!”

    小松打開房門,衛階一看,正是大堂的店小二,一臉笑意地站在門口。

    “沒想到這個南霸天如此謹慎小心!”

    心裏暗忖著,衛階跟著店小二就來到了大堂後面,店主人的房間。

    “這位小哥,從南方來?”

    問話的是一個相貌猙獰,身材彪悍的男子,只是說話的聲音顯得陰柔,給人一種不和諧的古怪感覺。

    “南霸天?”

    看著這個相貌身材和王鎮惡所描述的南霸天有著八成相似,但聲音卻格格不入的壯漢,衛階微微一笑。

    “在下確是打南方來,准備和同伴一起去北方遊玩!”

    “遊玩?只怕小哥言不由衷吧,如今可是亂世,小哥這個借口找得可不好,說說吧,小哥是哪條道上的,來壽縣又有何目的?”陰柔的聲音不疾不徐,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不知這位大哥和南霸天南幫主有什麼關系?還是說就是南幫主本人?”

    衛階並沒有因為對方同是漢人就有所放松,反而更加警惕,畢竟這個漢幫,和桓玄脫不了幹系,要是讓對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怕不會不提供幫助,反而會從中破壞。

    “在下南破天,南霸天是我的大哥!”

    衛階心道原來如此,當下拱手見禮:“原來也是南幫主!”

    “小哥是不打算說了?”南破天手一松,手中的杯蓋掉在桌子上,發出砰地一聲。

    “在下說的就是實情!”衛階表情不變,不卑不亢地說到。

    “呵呵,有膽識,小兄弟,敢問與你同來的那位姑娘可是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南破天的話差點沒讓衛階驚得下巴都掉下來。

    “什麼?”

    衛階的腦子頓時飛速地運轉起來,他和煙濛濛離開建康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是知道他們目的地的卻沒有幾個人,而且知情的都是像謝安一樣,算是自己人,對方如何能猜到煙濛濛的身份?

    “衛公子不必緊張,我大哥有事外出,等我大哥回來,自會像你解釋清楚!”南破天呵呵笑著說到。

    此時的衛階,甚至都沒注意到南破天對他的稱呼,已然改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1 PM

第八十八章:開誠布公

    衛階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並沒有著急去找煙濛濛和王鎮惡等人,聽南破天的口氣,漢幫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晚飯過後沒一會,店小二再次來請,南霸天回來了。

    還是那個房間,衛階推門進去一看,不由得楞了一愣,房內除了南破天外,還有一個和南破天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應該就是南霸天,原來二人是孿生兄弟,只是細看之下能看出二人之間的差別,南霸天的右臉頰上又一道細長的刀疤。

    “漢幫南霸天見過衛階衛公子!”果然不同于南破天陰柔的嗓音,南霸天這一張嘴,衛階只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

    “見過南幫主,沒想到南幫主連在下的身份都已經探知,佩服!”衛階總算是留意到自己的身份也已經不是秘密,也不奇怪,只是微笑著說到。

    “哈哈,那是自然,月余前在下就已經知道衛階公子會來了!”南霸天哈哈大笑著說到。

    “安公來信,公子和濛濛小姐會北上遊玩,途中會經過壽陽,著我兄弟二人好生照應!”

    衛階恍然的同時心中暗自警醒,外界都在傳聞漢幫是桓玄的勢力,沒想到南霸天二兄弟竟然是謝安的心腹。

    “原來是安公的安排,怪不得了,沒想到兩位幫主竟然是安公安插在壽縣的心腹,真是失敬了!”

    衛階此言不無試探之意,只是南霸天似乎完全領略不到,自顧說到:“公子過獎了,心腹談不上,只是我兄弟二人甘做安公的兩枚馬前卒而已!”

    “不知公子在壽縣盤桓幾天?”

    衛階微微搖頭,笑著說到:“尚不確定,可能會多呆幾天吧,濛濛小姐未出過遠門,一路過來難免舟車勞頓,不太適應,需要多休整幾日!”

    “敢問公子,濛濛小姐是否如傳聞般驚若天人,琴技更是天下無雙?”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南破天忽然開口說到,言語間含著濃濃的期許。

    “二幫主明日一看便知!”衛階笑著說到。

    “壽縣形勢複雜,公子在若是要外出遊玩,還請知會我兄弟二人,有我漢幫的人陪同前往比較妥當!”南霸天說話,有一種不容反駁的霸氣。

    “若是二位出了什麼閃失,我兄弟二人就沒法向安公交待了!”

    “至于濛濛小姐,二弟也不用心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們再設宴為他們洗塵,到時候不僅能見到濛濛小姐,說不定還能一睹濛濛小姐天下無雙的琴技呢!”

    在南霸天哈哈大笑聲中,衛階離開了房間,心中對于謝安的這個安排更加的心裏沒底了,這南霸天兩兄弟除了照應他和濛濛,是不是還負有監視他的任務?

    衛階回到房間的時候,王鎮惡已經在他的房裏等他,見他回來,也不說話,似乎在等衛階先行開口。

    “王兄你這是?”衛階有點疑惑地看著王鎮惡,這不像他的作風啊。

    “我在等叔寶兄弟開口,白天的時候你似乎有話沒說完,對王鎮惡也還有疑問!”王鎮惡緩緩坐下,不疾不徐地說到。

    衛階會心一笑,知道王鎮惡看出了他衛階有所顧忌,否則不用避開煙濛濛等人單獨找他聊天。

    “是,在下北上對付彌勒教之事,是瞞著濛濛小姐他們的!”

    “而且我也知道,你就是王猛的孫子!”

    “不錯,明人不說暗話,在下正是王猛之孫,只是叔寶兄弟憑什麼如此信任在下,連濛濛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情卻說與我王鎮惡知道?”王鎮惡打量著衛階,似要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腎!

    “感覺!也是對支遁大師眼光的一種信任!”

    真正的原因,衛階自然不能說,如果單單只是說感覺,又不足以取信王鎮惡,衛階只能搬出支遁大師這個擋箭牌。

    “支遁大師能以熊戲相傳,足以證明王兄的為人!”

    王鎮惡微微點頭,這個理由他能接受,其實就算衛階說單憑感覺,他也能接受,因為他自己就是這種人,以貌取人之人!

    “對付彌勒教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叔寶兄弟為何會瞞著濛濛小姐?”

    衛階盯著王鎮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王兄信得過衛階嗎?”

    在王鎮惡重重點頭之後,衛階接著說到:“那就不要問,以後衛階自會坦誠相告,只是眼下時機尚未成熟!”

    “衛階唯一可以說的是,陪伴濛濛小姐北上遊玩,只是一個借口,是為了掩人耳目!”

    王鎮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之後才說到:“我明白叔寶兄弟的苦衷了,只是叔寶兄弟的計劃,想必可以說與鎮惡知道吧?”

    “當然,我去北方是為了找一個人,一個合夥人,王兄能猜到是誰嗎?”

    衛階這個問題其實有點強人所難,只是他還會想通過這個問題來看一下這個名垂青史的王鎮惡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王鎮惡再次陷入沈思之中,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他才緩緩開口說到:“最有可能的,就是拓跋族的拓跋珪,還有一個人也有可能,匈奴一族的赫連勃勃!”

    衛階暗暗點頭,這個王鎮惡,果然名不虛傳,對北方各族的形勢看的非常清楚,撇開他和拓跋珪認識這一層不說,赫連勃勃確是另外一個有可能獲得幫助的合夥人!

    “王兄智謀,令人贊歎!”

    “叔寶兄弟過獎了,想必叔寶兄弟選定的合夥人應該是拓跋珪吧!赫連勃勃此人殘暴凶狠之處,比之彌勒教猶有過之,叔寶兄弟應該不會對這個人感興趣!”王鎮惡進一步分析道。

    “不錯,衛階這次北上就是要找拓跋珪,實不相瞞,衛階和拓跋珪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衛階相信,只要能找到他,想必他不會拒絕衛階的提議!”衛階毫不隱瞞,將他和拓跋珪相識的經過盡數告知。

    聽完之後,王鎮惡微微點頭,嘴上說道:“此事就交給我吧,想必叔寶兄弟也已經知道,這壽縣內定然有拓跋珪的人,只是你自己出馬的話,多有不便,給我幾天時間,我把這個人找出來!”

    “如此便有勞王兄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2 PM


第八十九章:南北之統

    衛階知道,王鎮惡很可能已經看出隱藏在他心中的顧忌的源頭,只是基于二人自己的默契,誰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頓時對王鎮惡又高看了幾分。

    原本以為在壽縣可以安心休整幾天的衛階,在來到壽縣第二天的一大早,就被喧鬧的鑼鼓聲給震醒了。

    出來一看,頓時呆住了,客棧的門口已經被一群胡人給圍住,打鑼的打鑼,敲鼓的敲鼓,只是從服飾來看,衛階並不能判斷出這是北方哪一族的,就在衛階不明所以的時候,南破天和王鎮惡二人一起走了出來。

    “是鮮卑族的慕容狂!”南破天的聲音傳到衛階的耳中。

    “鮮卑族,慕容狂?好狂的名字,一大早在客棧門口這麼鬧,是來鬧事的?”衛階剛說出自己的疑問,就聽門口那群人中有人說話了。

    “鮮卑慕容狂,求見秦淮第一美人煙濛濛小姐,還望濛濛小姐賞臉,出來見諸位兄弟一面!”

    竟然是衝著煙濛濛來的,看來煙濛濛到壽縣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衛階有點神色不虞地看了一眼南破天。

    南破天的臉色有些尷尬,按道理說這些胡人是不可能知道煙濛濛到了壽縣的,只怕是漢幫的內部出了點問題,當下低聲說道:“公子見諒,本幫自會給公子一個交待!”

    “不妨事!”衛階歎氣說到,這事也怪不得南破天兄弟二人,漢幫畢竟是個大幫,不可能是鐵板一塊。

    “慕容狂,這一大早的,你跑我們漢幫的地盤上鬧事,是不是不把我們漢幫放在眼裏?”

    南破天的聲音,即便是發怒,也只是顯得有幾分陰狠,缺乏威懾力,當然,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只是表面而已。

    “二當家說笑了,我等只是慕名前來拜訪秦淮第一美人而已,何來鬧事一說?”慕容狂看上去人如其名,粗獷豪放,說話也是大嗓門,只是在說道煙濛濛的時候,稍稍顯現出幾分溫柔。

    “第一美人!第一美人!”

    隨著慕容狂話音剛落,手下衆人異口同聲地喊起了口號!

    “二幫主可不能小氣,若是阻撓我等見濛濛小姐,那漢幫只怕就要變成壽縣的公敵了!”慕容狂得理不饒人,咄咄逼人地說到。

    “大家不要吵了!我家小姐說了,既然各位如此盛情,今晚我們小姐做東,就在這雲來客棧設宴,款待諸位老大!”

    就在此時,菲菲從客棧裏走了出來,紅著臉小聲說到。

    “還請慕容當家轉告北幫的各位當家,到時候賞臉出席!”

    “敢問姑娘芳名?”慕容狂眼前一亮,笨拙地行了一禮,輕聲說到。

    菲菲俏臉一紅,沒有回答,轉身就一溜煙就跑進了客棧,身後傳來了慕容狂和一衆鮮卑族人的哈哈大笑之聲。

    衛階詫異地看了一眼客棧之中,不明白煙濛濛何以如此高調,難不成還想會一會這北方豪傑?

    “今日是秦淮樓第一美人駕臨我壽縣的大日子,我提議,以後每年的今天,就定為壽縣的美人日,美人日當天,停止一切衝突!”慕容狂看著南破天,朗聲說到。

    “我慕容狂可以代表我北幫做這個決定,不知二當家你可有這個氣魄啊?”

    “如此好的提議,我漢幫怎會拒絕,就照慕容當家的意思吧!”南破天微笑著說到。

    “如此便不送了,慕容當家走好,別忘了只會各位老大晚上來我雲來客棧赴宴!”

    “這個慕容狂是慕容垂的人?”回到房間後,衛階對著跟他一起回來的王鎮惡問道。

    王鎮惡微微搖頭,說道:“慕容垂如今已棄燕投秦,前燕覆滅後,如今鮮卑正統是西燕慕容泓,慕容狂是慕容泓在壽縣的代言人!”

    不知道是不是說起了慕容垂,王鎮惡的神情黯然下去,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衛階不由得頭疼,什麼前燕後燕,東燕西燕的,慕容姓的人他就知道慕容垂慕容恪,其他的一概不知,王鎮惡失落的表情他也沒有注意到。

    “那慕容垂現在算不算是氐族之人?”

    “哼,慕容垂要是一心侍秦,甘做氐族之人,我爺爺就不會死得這麼早了!”

    王鎮惡情緒上猛然的爆發不禁讓衛階有點猝不及防,愣神問道:“王兄這是怎麼了?”

    王鎮惡歎氣說到:“慕容垂投秦,我爺爺看出他狼子野心,早晚會反秦複燕,屢次勸說天王苻堅擒殺慕容垂,都被苻堅拒絕,心灰意冷之下,才抱病離世的!”

    “爺爺臨終之時曾告誡于我,讓我在北方尋找明主侍之,說由北統南,則長治久安,若由南統北,天下必然會陷入紛亂之中。”

    “只是鎮惡卻並不如此認為,我本南方漢人,怎會助北人來一統天下,我相信南方定然也有明主,能完成一統大業!”

    什麼北統南,南統北,衛階根本就沒這方面的概念,不過對于王鎮惡的志氣還是給予了肯定。

    “王兄說得好,事在人為,日後你定能尋到明主侍之!咱們就來個由南統北!”

    “我去南方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當下北方最有可能實現一統的,就是慕容垂,而我王鎮惡,又怎能甘心給慕容垂賣命!”

    王鎮惡的話讓衛階頓時無語,他很想告訴王鎮惡,後來一統北方的,其實是現在根基都還未紮穩的拓跋珪,只是如此一來,只怕王鎮惡就輪不到劉裕了。

    衛階微微點頭,知道多說無益,只是對于晚上煙濛濛的宴會尚有疑慮。

    “王兄覺得濛濛小姐今晚設宴是否妥當?”

    王鎮惡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衛階,說到:“叔寶兄弟不必擔心,壽縣這些幫派老大,雖然都是大老粗,但是也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在這壽縣呆久了,難免也會沾惹一些南人附庸風雅的習氣!”

    “對于濛濛小姐,他們只會有恭敬之心,而無褻瀆之意,叔寶兄弟不必杞人憂天!”

    衛階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王兄誤會了,衛階只是擔心濛濛小姐的安全,如此便最好了,聽王兄這麼一說,這個壽縣似乎並沒有那麼可怕嘛,相反,似乎還有點可愛之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2 PM

第九十章:北方豪傑

    煙濛濛要宴請各方老大的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樣飛快地傳遍了整個壽縣,即便是漢幫的人,那些稍微有點地位的幫派中人,都在打聽著能不能謀個席位,北幫各族老大自不必說,都在被邀之列,手底下的人為了爭得一個席位,吵得是面紅耳赤,不可開交,就差沒動手了!

    到中午的時候,整個壽縣,只要是有點規模,自認為在壽縣有點面子的店鋪,都在門前掛起了橫幅:“歡迎秦淮第一美人光臨壽縣!”

    而漢幫治下的一些小型漢人幫派,更是在雲來客棧四周搭起了臨時的帳篷和諸多台子,開始做起了沒有席位又想找機會近一點看看美人的壽縣人的生意了。

    從慕容狂離開雲來客棧開始,雲來客棧的四周就已經像過年過節一般的熱鬧起來,對于此,衛階只能苦笑,他本身是一個很不喜歡熱鬧的人!

    “濛濛,此舉何意?”

    雖然王鎮惡已經明說煙濛濛的安全不會有問題,被客棧外的喧鬧聲吵得頭疼的衛階還是來到了煙濛濛的房間,大有興師問罪之意。

    “叔寶惱了?”煙濛濛看著神色有些疲憊的衛階,微笑著問道。

    “叔寶是在擔心壽縣英雄雲集,濛濛會移情別戀麼?”

    衛階搖頭失笑,正要出聲辯解,發現煙濛濛已然露出調皮的微微笑,這才知道美人在逗他玩呢。

    “衛階要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的話,又如何博得濛濛的青睞?”

    “算你哩!”煙濛濛嗔怪地看了衛階一眼,含羞說到。

    “濛濛此舉別有深意,也許叔寶是第一次來這壽縣,對這裏的人和事都不曾有過了解,濛濛卻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

    “這裏的人,看似都是亡命之徒,無法無天,但也都是性情中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善惡觀和信念,都是值得欽佩的英雄豪傑!”

    “宴請各族老大,一則是給他們個面子,二則拉近彼此的關系,他們雖然都是幫會老大,在各自的族群中都有著不低的地位,是各族首領安排在壽縣的代言人,與他們交好,于咱們北上遊覽,有百利而無一害!”

    衛階微微點頭,煙濛濛這是借這個機會為以後鋪路,畢竟他們要去的北方,不是大晉的轄區!

    “濛濛深謀遠慮,倒是衛階過于短視了!”

    “不是叔寶短視,只是叔寶一介文人,不習慣和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罷了,畢竟他們的行事都只看個人喜惡,毫無道理可言!”煙濛濛走到衛階身邊,擡頭看著衛階羊脂白玉般精致的面孔,醉聲說到。

    “此番再回建康城,幫安公解決彌勒教之後,不若叔寶和濛濛一起找個地方隱居吧!”

    衛階頓時苦笑不已,他不是不想和美人就此隱居,兩廂廝守,不問世事,自得其樂,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只是衛階還有太多的事需要做,他還沒有足夠的資本去對抗命運!

    “濛濛,衛階很想答應你,只是衛階有說不出口的苦衷,請相信我,等時機成熟,衛階一定會帶著濛濛遠離塵囂,避世隱居!”

    煙濛濛輕歎了一口氣,言語間已經難言幽怨意味。

    “叔寶果然有心思,從那次在秦淮樓再次看見叔寶的時候,濛濛就知道,叔寶再不是以前那個浮于塵世的叔寶!”

    “不過,濛濛會等你,一直等你!”

    衛階知道,煙濛濛說的就是他第一次去秦淮樓的那一次,那其實也是是煙濛濛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到自己!

    二人就此沈默下去,衛階摟住煙濛濛的香肩,沒再說話,只是安靜地聽著客棧外傳來的,帶著濃厚胡人特色的各種樂器聲!

    不過申時,第一批前來赴宴的客人就已經到了,不過並不是鮮卑族的慕容狂,而是羌族的姚興,姚老大。

    姚老大自然不是一個人來赴宴的,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七八個擡著禮物的隨從,在他身邊的還有兩個應該是心腹的手下。

    最為宴會主人的煙濛濛自然第一時間就出去迎客,只是尚還帶著輕紗鬥笠,並在衛階的陪同之下。

    “姚興見過濛濛小姐,濛濛小姐的大名早有耳聞,只是一直未曾有勇氣去建康拜訪!今日有幸得見,實在是姚興三生有幸啊!”

    姚興說的是漢語,這並不奇怪,北方自苻堅實現一統後,大力推行普及漢語,北方各族都形成了學習漢語的風氣,只是姚興的口音落在衛階的耳中,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只是尊重起見,還是忍住了笑!

    “濛濛見過姚老大,姚老大實在太擡舉濛濛了,宴會尚未開始,還請姚老大稍坐片刻!”

    煙濛濛清脆好聽的聲音讓姚興都已經有點迷醉了,只是看不見她的真容,難免有些失望,當下也只能安靜地坐了下來,等待其他客人到齊。

    “哈哈,果然是姚老大第一個來,姚老大壽縣第一護花人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

    姚興剛坐下,門外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哈哈大笑聲,只見南霸天大踏步走了進來,對著煙濛濛,衛階還有姚興分別拱手見禮!

    “南幫主也是一如既往地表面粗獷,實則心急如發,動輒就要捧殺人啊!”

    姚興的身份地位和南霸天可以說事平起平坐,南霸天進來,他並沒有站起來,只是坐在原地,拱手還禮,輕描淡寫地說到。

    “濛濛小姐相請,姚某自然是無比積極了!”

    “現在才申時,姚老大也過于積極了吧,還是說姚老大是想先睹為快,一會諸位老大來了,也好有了吹噓的資本?”南破天此時也走了進來,不陰不陽地說道。

    坐在煙濛濛旁邊的衛階一直旁觀傾聽,未曾開口,這南北二幫,平日裏只怕沒少鬥來鬥去,此刻見面,一番唇槍舌劍他並未覺得奇怪,只是對姚興那所謂的壽縣第一護花人的頭銜生出好奇之心。

    “壽縣第一護花人?姚老大看來是個風雅之人啊!”

    姚興早就注意到衛階,只是對于衛階的容貌實在是不感冒,此刻方才瞥了一眼衛階。

    “這位公子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4 PM

第九十一章:特色晚宴

    姚興的語氣中含著濃濃的不屑和輕視,只是其中隱藏著的嫉妒和忌憚也能輕易分辨出,衛階聞言微微一笑。

    “在下衛階,見過姚老大,姚老大是惜花之人,這個語氣可與你的名號不相稱哦!”

    姚興老臉一紅,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這個美得不像話的白臉書生能坐在這裏,想必身份不簡單,剛那語氣有點過分了。

    有過就認,這就是壽縣人的作風,當下姚興站了起來,彎腰鄭重其事地道歉起來。

    “這位小哥還請原諒,剛剛是姚某語氣不對,誰叫小哥生得比女人還要美!”說完之後姚興自顧大笑起來,連道歉都不忘損一損衛階,這是姚興自己的作風!

    “姚老大客氣了!”要是以前的衛階,興許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這些人,如今的衛階什麼沒見過?現實沒見過,電視劇電影裏可沒少見!

    “衛階只是覺得像姚老大這麼風雅的人在濛濛小姐面前應該展現出自己的風度!”

    “哈哈,風度?衛公子說笑了,姚老大只怕連風度是什麼都不知道吧!”南霸天哈哈大笑著說到,對于姚興,能逮著機會奚落一下,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誰說姚老大不懂風度?”

    南霸天話音剛落,姚興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擊,慕容狂那特別的嗓音就傳了進來。

    “姚老大可是我們北幫之中最有風度之人,南幫主如此貶低我們姚老大,還讓我們這群人如何在濛濛小姐面前露臉?”

    衛階擡眼一看,好家夥,來的人可不少,少說也有二十多個,帶頭的四個人中他只是慕容狂,其他三個應該就是另外三胡在壽縣內的代表了。

    “平日裏開會各位老大從來都沒這麼積極過,濛濛小姐的魅力當真是舉世無雙啊!”南破天陰柔獨特的嗓音發出,這次沒有人再和他擡杠說他不是了。

    “既然諸位老大都來了,就讓濛濛先撫琴一曲,聊作心意吧!”煙濛濛微笑著站了起來,示意菲菲取來她的七弦琴。

    衆人都是精神一震,還沒開席,好戲便上演了!

    就連衛階,也才充滿著期待,煙濛濛的琴音,真的是百聽不厭,怎麼聽都聽不夠!

    一曲忘機,讓雲來客棧在這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裏變得像是郊外的夜晚般甯靜,所有人都沈醉在那種甯靜之中,那種從心底發出的甯靜,久久不願醒來。

    琴音早就停止,只是沒有人願意開口打破這種他們從未體驗過的甯靜,沒人知道他們心裏此刻在想些什麼,除了他們自己。

    這種甯靜最終被王鎮惡的一聲歎息打斷王鎮惡一邊歎息,一邊說到:“這世上如果多幾個濛濛小姐,只怕就不會有戰爭,有爭鬥,所有人都能和睦相處,所有人都能與世無爭!”

    衆人皆露出深思的神色,原本像慕容狂,姚興等人,被王鎮惡的一聲歎息從甯靜中帶出,心有不悅,此刻聽完王鎮惡的肺腑之言,皆默然點頭。

    “我愛上濛濛小姐呢!”姚興長歎一聲,悶聲說到。

    這一次,沒有人笑話他,因為很多人都有了和他一樣的感受。

    “南幫主,宴席准備好了嗎?”

    姚興的話沒讓煙濛濛有絲毫被冒犯的不悅,反而微笑著看向南霸天,輕聲問道。

    南霸天重重點頭,朗聲說到:“濛濛小姐吩咐,各位老大又賞臉,我南幫豈有拖後腿的道理,今晚,不分南幫北幫,大家放開懷抱,盡情暢飲!”

    只聽南破天一聲呼嘯,雲來客棧眨眼間變得燈火通明,天色其時尚未天黑,只是各位老大來得比預料的要早,宴席也就只能提前開始。

    運來客棧的周邊也頓時變得熱鬧起來,因為運來客棧用來設宴的閣樓的四周全部被打通,如此一來,閣樓內的一舉一動,都毫無保留地顯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煙濛濛不負衆望地摘下了輕紗鬥笠,一時間,喝彩聲,呼哨聲,不絕于耳,衛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氛圍,之前在建康城內,哪有人敢如此唐突佳人,而在這壽縣,即便是路邊擺攤的大叔,也對著煙濛濛吹起了口哨。

    衛階沒覺得唐突,反而覺得有些親切,在他的記憶深處,他也曾經在路邊向路過的女孩吹過口哨。

    菲菲和小松早已嚇得面色發白,就怕這些人失去控制,一窩蜂地衝進運來客棧的小閣樓,而煙濛濛,只是俏臉微紅,雖然有些不太適應,卻也並未露出懼色。

    南霸天高舉下手,微微下壓,雲來客棧周圍的喧鬧聲頓時消停下來,只是偶爾有膽大的者間斷吹著口哨,南霸天走到閣樓的窗戶邊,對著外面喊道:“壽縣的兄弟們,秦淮第一美人今日來了,這是我們壽縣的光榮,用你們最熱烈的方式,向我們的美人致敬吧!”

    客棧周圍頓時爆發出雷鳴的掌聲,並異口同聲地喊著:“第一美人,煙濛濛!第一美人,煙濛濛!”

    煙濛濛微紅著臉走到窗前,看著激動的人群,揮手示意衆人安靜,頓時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停下了所有動作,動靜之間的反差在這一刻表現到了極致。

    “濛濛謝謝諸位的盛情,今日就讓我們把酒言歡,無醉無歸!”

    “無醉無歸!”

    “無醉無歸!”

    南霸天,南破天,慕容狂,姚興,還有石雄,劉光,苻頗這三個後來的各族老大都是相識而笑,壽縣,除了兩幫街頭混戰,還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石雄,羯族族人在壽縣之中的首領,因為後趙早就亡國,一直為人都很低調,平日裏都是不顯山不露水,也從未任職過北幫長老會的大長老,卻也從未有人敢對他有半分輕視。

    只見石雄端著酒杯走到煙濛濛面前,先是笨拙地行了一個漢人的禮儀,而後才開口說到:“石雄嘴笨,不善言辭,這杯酒敬濛濛小姐,飲完這杯酒,以後濛濛小姐的事就是我石雄的事,誰和濛濛小姐過不去,就是和我石雄過不去!”

    說完之後,石雄仰起脖子,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引起了樓下衆多羯族族人的一陣喝彩之聲。

    “謝石老大,石老大以後也就是濛濛的朋友!”煙濛濛也是不甘示弱地將杯中的酒盡數喝完。

    這一幕落在衛階的眼中,卻是惹得他雙眉微微一蹙,煙濛濛來者不拒,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杯酒了,雖然看起來煙濛濛尚無醉意,但是看這場面,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的。

    今晚的主角顯然是煙濛濛,宴席開席到現在,除了幾個老大象征性地和衛階碰杯之外,他這個建康城內的第一美男子早就被人遺忘在犄角旮旯裏了。

    “濛濛!”

    衛階皺眉提醒道:“適可而止!”

    煙濛濛沒有說話,只是給了衛階一個放心的眼神,徑自又和另一個敬酒的人碰了一杯!

    “叔寶兄弟不用擔心,濛濛小姐應該有分寸!”和衛階一樣被遺忘的還有王鎮惡,只是他顯然並不喜歡這種場合,一直都是皺著眉頭。

    衛階嗯了一聲,隨著王鎮惡來到了一個相對安靜點的角落。

    “來了嗎?”

    王鎮惡微微搖頭。

    “沒有發現疑似拓跋珪的族人,不過想必這個慕容狂應該能提供點線索!”

    宴席開始前,衛階就和王鎮惡有過商量,讓他留意今天在雲來客棧附近的人,看看能不能發現拓跋珪族人的線索。

    “慕容狂?”

    衛階看了一眼簇擁在煙濛濛身邊的一群人,慕容狂自然也在其中。

    “嗯,拓跋族和慕容氏族一樣,同是鮮卑族,只是相互之間並不和諧,爭鬥不斷,拓跋珪更是為慕容泓所忌,想必壽縣之內若有拓跋珪的族人的話,慕容狂一定知道!”

    衛階微微點頭,王鎮惡說的很靠譜,最清楚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敵人,看來少不得要和這個慕容狂打打交道了。

    “交給我吧!”

    王鎮惡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去套慕容狂的話,衛階確是比他王鎮惡合適的多。

    慕容狂此刻的心思似乎並沒有完全放在煙濛濛身上,他在和煙濛濛喝酒的同時,不時地還逗站在煙濛濛身邊的菲菲說話,這讓跟在菲菲身後的小松非常的不滿意,只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個人生悶氣。

    “怎麼了小松,怎麼不去找人喝酒?”衛階看在眼裏,知道小松憋屈,故意逗弄著說到。

    小松看了眼慕容狂,憤憤說到:“我又不是酒鬼,沒有到處找人喝酒的習慣!”

    小松滿帶牢騷的語氣被慕容狂聽到了,不由得看了一眼小松,又看了眼菲菲,若有所思,對著小松就說到:“這位小兄弟喜歡菲菲姑娘?”

    小松大窘,哪有這麼直接的,胡人就是胡人,完全沒有情調可言!菲菲更是羞惱地分別狠狠剜了一眼慕容狂和小松,逃命死地跑了!

    “哈哈哈!”慕容狂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說小兄弟,你這個樣子可是追不到菲菲姑娘的,對付女人就是要直接點,看上了,就直接說,不行就來個霸王硬上弓,這才是男人應該有的霸氣!”

    這次就連衛階都聽不下去了,連忙咳聲說到:“慕容老大就別逗弄小孩子了,女人香都沒聞過,哪來的膽氣霸王硬上弓?”

    “慕容老大可否借一步說話?”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4 PM

第九十二章:狂人慕容

    衛階找他聊天,還是私聊,這有點出乎慕容狂的意外,跟著衛階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後,慕容狂開口了。

    “衛階小哥有話不妨直說,用不著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吧!”

    慕容狂的謹慎和提防在衛階看來很正常,畢竟這裏是壽縣,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什麼樣的人也都有,慕容狂在壽縣多年,見的多了,自然養成了這種謹小慎微的習慣。

    “慕容老大不必緊張,衛階只是心儀老大的氣度,找你閑聊幾句罷了!”

    衛階雖然面帶微笑,說話也是言辭懇切,但是慕容狂確是連半個字都不相信,這壽縣之中,誰不是無利不起早之輩?即便眼前這衛階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是誰知道他心裏在盤算什麼?閑聊?當我慕容狂傻子呢吧!

    當下慕容狂一樣報以微笑,嘴上說到:“明人不說暗話,小哥有話就說吧,我還要陪濛濛小姐喝酒呢!”

    衛階心道這些北人果然性子耿直,只是寒暄兩句沒有切入正題便有點不耐煩了,當下不再顧左右而言其他,直接說到:“不知慕容老大可否認識拓跋珪?”

    “拓跋珪?”慕容狂頓時一臉警惕地看著衛階,不知道衛階何以會突然問到拓跋珪。

    如果說在這壽縣之內他慕容狂還有顧忌之人的話,這個人就是和拓跋珪有著密切關系的拓跋炎,如今的北幫的長老會,雖然名義上只有五個長老,但是在這五人之外,還有一個人的威信也不在這五個長老之下,這個人就是拓跋族的拓跋炎,拓跋族首領拓跋珪的堂兄!

    想到這裏,慕容狂心中對拓跋珪的遠見卓識更是心中忌憚,早在幾年前,各族都還沒有派人在壽縣布置的時候,拓跋炎就已經在拓跋珪的示意下在壽縣暗中紮穩了腳跟,雖然後來各方勢力湧入,背後又各有大人物支持,拓跋炎在壽縣的勢力受到影響,甚至連北幫的長老會都未能進入,但是卻沒有人敢忽略這個存在,輕易觸犯到他。

    “衛階公子和拓跋珪認識?”慕容狂粗中有細,如今衛階問到拓跋珪,他決定以靜制動,先摸摸衛階的底。

    衛階微微搖頭,這個時候如果說他與拓跋珪相識,只怕馬上便會被慕容狂列為敵人。

    “實不相瞞,衛階此舉北上,是背負特殊使命的!”衛階說的不疾不徐,卻把慕容狂的好奇心給吊了起來。

    “額?小哥信得過在下的話,可否詳細說來聽聽?”

    “當然,既然能找到慕容老大,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衛階此次北上,豈是是奉了安公之命!”衛階看似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慕容狂,這才再次開口。

    “數月之前,拓跋珪在淝水附近為我大晉所擒,曾被送到安公面前,安公看出此人非尋常之輩,一時惜才,將其放了!”

    衛階話未說完,慕容狂便微微點頭說到:“沒想到拓跋珪此子還能過安公法眼,想必是如今安公覺得當初是縱虎歸山了,今日著小哥北上對付拓跋珪了!”

    說到謝安的時候,縱然慕容狂是個胡人,依然還是露出了明顯的尊敬畏懼之色。

    “安公確有此意,只是說對付拓跋珪就有點勉強了,衛階一介書生,還沒那個本事,安公的意思是讓衛階打探一下拓跋珪及其族人如今在北方的形勢!”衛階呵呵笑著說到。

    “小哥問對人呢,若說對拓跋族的了解,這壽縣之內,除了我慕容狂,不作二想!”

    衛階雖然說的含蓄,慕容狂還是覺得安公有對付拓跋族的意思,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是如此,合作一番有何不可,這壽縣之內,可沒有那麼多顧忌!

    “拓跋族如今依附氐族苻堅,族群在盛樂平城一帶,如今還以遊牧為主,只是這拓跋珪高瞻遠矚,早幾年就在這壽縣之內展開了南北貿易,以物換物,囤積糧草,若是小哥能與我慕容狂聯手,拔掉拓跋珪在這壽縣內的勢力,豈不是兩全其美,你好我好大家好?”

    明人不說暗話,慕容鮮卑和拓跋鮮卑之間的爭鬥由來已久,衛階能找上他,應該就是抱著同樣的想法,當下慕容狂已然忘記了要去陪煙濛濛喝酒的事,對著衛階熱切地說道。

    如果能拔除拓跋族在壽縣的勢力,對于拓跋族的打擊將極其巨大,那可是大功一件!

    衛階沒想到這個慕容狂如此心急,想必是對這拓跋族恨意極深,如今已是兩難境地,同意的話,那就是欺瞞慕容狂,他根本就不是來對付拓跋珪的,若是不同意,只怕再難從慕容狂口中得知半點關于拓跋族人的消息。

    “如今好像慕容老大比衛階更心急呢!”

    衛階只能敷衍著拖延時間,腦子急速轉著,他需要做出一個抉擇。

    “好吧,慕容老大,不若你先和衛階說一下拓跋族人在這壽縣都做什麼生意,都有哪些厲害角色,咱們再從長計議?”

    慕容狂頓時臉色微沈,不悅說到:“小哥我看你說話像個爽快人,不像南人,怎麼做起事來也是這麼不痛快!”

    “既然小哥無意合作,那恕慕容狂不奉陪了!”

    說完慕容狂轉身就走,端的是言出必行!

    “慕容老大且慢!”無奈之下,衛階只能見步行步,打算暫時答應下來,過後再看怎麼挽回補救。

    “衛階答應你了,咱們就合作,將拓跋族在壽縣的勢力清楚出去!”

    “哈哈,這才像個男人嘛,如此稍後你我詳談,現在人多,諸多不便!”慕容狂沒有轉身,只是哈哈大笑著,朝煙濛濛走去。

    “這些老大看來沒一個易與之輩!”王鎮惡看慕容狂離開,走了過來,輕聲說到。

    衛階微微點頭,同意到:“那是自然,否則也不能代表各族在這壽縣之內為各族謀取利益了,更不能在壽縣立足!”

    “王兄你看接下來怎麼辦?”

    衛階的意思是如何應付慕容狂這個狂人,他們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和慕容狂聯合起來對付拓跋族人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5 PM

第九十三章:壽縣規矩

    衛階的憂慮不是沒道理的,慕容狂既然如此大膽直接,說明這個人也是很容易翻臉的,如果讓他知道衛階的本意只是從他這裏得到拓跋族人的消息,目的是為了和拓跋珪聯合起來對付彌勒教,只怕隨時都會翻臉,到時候朋友沒做成,反倒豎立了一個強敵,那就得不償失了!

    “叔寶不用過于擔心,慕容狂雖然代表的是慕容鮮卑族,但是他如今是在壽縣,還得遵照壽縣的規矩行事,咱們先從他這裏得到拓跋珪族人的消息,而後再制造一種形勢,讓慕容狂知道事不可為,到時候一切麻煩自會迎刃而解!”王鎮惡沈吟著說到。

    “壽縣規矩?”衛階好奇地問到。

    “在這壽縣之內,難道還有什麼特殊的規矩不成?難道這些老大並不是把各自族群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壽縣的地理位置特殊,南北交界,向來都是南北雙方勢力必爭之地,然而也從來沒有一方勢力能長期統治壽縣!”王鎮惡好整以暇,不疾不徐地說著。

    “最終這壽縣也就成了一個兩不管的大熔爐,南人也好,北人也罷,在這裏都受到彼此的影響,久而久之,這裏的人更多的都是稱呼自己為壽縣人,而不是北人或是南人!”

    “壽縣的規矩就是穩定,任何破壞壽縣穩定的人,不分南北,不分族群,都將會成為壽縣的公敵,慕容狂找你合作,是冒著被壽縣人群起而攻之的風險的!”

    “關于壽縣人,還有個說法,鎮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衛階笑著看了一眼王鎮惡,知他說話嚴謹,沒有依據的話不喜歡隨便亂說,嘴上說到:“說來聽聽,現在我對這壽縣還有所謂的壽縣人越來越好奇了!”

    “據說來壽縣打拼的人,尤其是這群胡人,雖然代表著各自的族群,但是卻都不為族群所容,他們要麼為人所忌,要麼就是犯下滔天大錯,在這壽縣將功補過!”

    衛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看這種說法就算不完全是事實,只怕也很接近了!”

    “也正因為如此,壽縣才是個真正無法無天的地方,而這裏的人才會以壽縣人自居!”

    “這件事等找到拓跋族人以後再坐計議!”

    二人正說著話,那邊被人群簇擁著的煙濛濛在告罪一聲後來到了衛階面前,衛階此時已經在懷疑煙濛濛是否就是傳說中的的千杯不醉了,已經不知道酒過幾巡了,煙濛濛除了臉色微紅之外,並無其他不適。

    “叔寶,時間不早了,咱們為諸位老大合奏一曲,以作謝幕吧?!”

    “嗯!”

    衛階求之不得,眼下這個喧鬧的氛圍他不喜歡,再則他和慕容狂還有要事要商量。

    南霸天南破天兩兄弟,羌族的姚興,鮮卑族的慕容狂,羯族的石熊,還有氐族的苻頗,匈奴的劉光,此時都已經酒足飯飽,端坐在座位上等著聽二人的合奏,當然,他們期待的只是煙濛濛的琴音罷了。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衛階的洞簫吹奏得也極為動人,雖然與煙濛濛不是一個檔次,但是勉強也能合拍,至少以他們的音樂水准,還是無法說出衛階的不好之處的。

    一曲清心咒,再次讓衆人重新沈醉了一會,合奏很快結束,衆人都是意猶未盡地各自離開了運來客棧,臨去之際,紛紛都拍著胸脯要保證煙濛濛北上之旅的安全。

    慕容狂托詞留了下來,除了姚興露出警惕的神色外,並沒有其他人在意,南霸天兄弟二人也回了南幫的總部,衛階讓菲菲伺候煙濛濛回房間休息後,便帶著慕容狂和他的兩個心腹慕容天,慕容地兩兄弟去到了自己的房間。

    “敢問慕容老大,拓跋族人在這壽縣之內有何了不起的人物,他們的勢力又分布在哪個區域?”

    衛階的這個問題問得極為講究,既普通到不會讓慕容狂起疑心,又能探聽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線索,果不其然,慕容狂並未生出半分疑心。

    “拓跋族的族人主要分布在壽縣西北區域,那裏是他們的老巢,為首的交拓跋火,是拓跋珪的堂兄,二人自幼一起長大,關系極好!”慕容狂微微整理一下思路,侃侃道來。

    “拓跋族遊牧為生,在平城和盛樂都有牧場,主要養殖戰馬,而拓跋火就在壽縣和各方勢力做戰馬生意,用戰馬換取糧食和兵器!”

    “每隔一個月,平城方向都會送來一批戰馬,然後再從壽縣帶回糧食和兵器,這個月他們就有一批資源需要交接,到時候拓跋火一定會壽縣內的族人保護糧食回平城,而他自己,一定會留在壽縣主持大局,屆時就是咱們動手的好時機!”

    “只要除去了拓跋火,就等于戳瞎了拓跋族在壽縣的眼睛,斷了拓跋珪的一根手臂!”

    “拓跋火!”衛階默默地在心中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要想聯系到拓跋珪,就要先找到這個拓跋火,取得他的信任。

    “衛階知道了,慕容老大,不知他們何時行動?慕容老大能弄到具體的時間嗎?”

    做戲就要做足,不然如何取信于人,雖然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消息,但是戲還要繼續唱下去,否則被慕容狂識破,便會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

    “那是自然,拓跋族中就有我們的人!”慕容狂自傲說到。

    “只是不知這次我們的合作,南幫會不會提供幫助?”

    衛階微微一笑,心中在盤算著慕容狂這個問題的含義,按理說在慕容狂看來,南霸天兄弟二人應該是桓玄的人,如今他既然有此一問,說明慕容狂對南幫真正的主人有所懷疑。

    當下衛階看了看屋外,輕輕噓了一聲才開口低聲說道:“南幫主並不知道我的來意,衛階也並不想讓他知道,以免節外生枝!”

    慕容狂若有所思地了點了點頭,衛階的話是可信的,南幫若是桓玄的勢力,衛階此舉合情合理,至于南幫禮遇煙濛濛,那是太正常不過的事了!

    “如此衛小哥便靜候我的消息吧,等我的線人傳來拓跋族行動的具體時間,我就咱們再商談一下細節!”

    為了避免有心人懷疑,慕容狂並未多做停留,二人達成共識後,慕容狂從衛階房中帶著幾匹南方才有的絹帛,離開了運來客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6 PM

第九十四章:拓跋之火

    既然已經知道拓跋族人活動的區域,衛階決定當即行動,找到拓跋火,與他取得聯系,只是要避過謝法亮等人,這件事最終落在了王鎮惡的身上。

    衛階並不擔心王鎮惡的行蹤被人發現,即便是有心人慕容狂發現了,也無大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讓王鎮惡去探聽拓跋族人的消息,這在慕容狂看來才更合乎常理!

    今天是到壽縣後的第三天,為了不引起謝法亮還有南霸天兄弟二人的疑心,衛階一整天都沒有出雲來客棧,即便是煙濛濛前來相邀一起去逛逛,都被他婉拒,這個時候,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王鎮惡本來就是中途加入他們的團隊,他的行蹤自然輪不到他們來揣測和過問,直到夜半時分,王鎮惡才回來,其他人早就休息了,只有衛階關燈在房間裏等他。

    “如何?找到拓跋火的行蹤了嗎?”王鎮惡剛推門進來,坐在椅子上等候的衛階就站了起來,急匆匆地低聲問到。

    房間沒有點燈,王鎮惡借著月光做到衛階對面的椅子上,聞言微微搖頭,衛階頓時一臉失望,沒想到王鎮惡這一天都白跑了,這個拓跋火還真是謹慎,由此也可以看出拓跋族人確是足夠小心謹慎。

    “沒有找到拓跋火,卻找到了拓跋族在壽縣開的店鋪!”

    “額?”衛階聞言精神一振。

    “什麼店鋪?賣戰馬的嗎?”

    王鎮惡微微搖頭,說道:“是一間不起眼的成衣鋪,店鋪很小,但是鎮惡留意到店鋪後面的院子很大,院子裏的建築應該是間倉庫,而且院子中有馬匹身上的味道傳出!”

    “鎮惡能肯定這個成衣鋪就是拓跋族人的大本營!店鋪中不時有穿著拓跋族人服飾的夥計出沒,看身形步伐,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是拓跋族的戰士!”

    “王兄沒有進去打聽一下嗎?”既然已經確定了那就是拓跋族的大本營,拓跋火應該就在裏面才是,只是這中間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王鎮惡似乎並沒有進去打探一番。

    “沒有!可能是我穿的是漢人的服飾,還沒靠近店鋪,就被拓跋族的戰士給轟出來了!”王鎮惡一臉歉意地說到。

    “鎮惡不想過于引人注意,並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直接回來了!”

    衛階點頭,王鎮惡的選擇無疑是明智的,壽縣勢力多而雜,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十個有八個都是各方勢力的耳目,停留過久必然會讓人起疑心!

    “既然已經找到地方,那就不著急了,找個機會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拓跋火那我來應付!”

    “如果要去,鎮惡覺得事不宜遲,今晚就去!”王鎮惡看了一眼衛階,沈吟著說到。

    “壽縣人多很敏感,之前鎮惡雖然沒有多做停留,但是總會有人能從中揣摩出一些意味,過了明日,只怕拓跋族人那邊耳目會更多,搞不好,咱們很難再找到機會避開這些耳目!”

    “好,我們這就去會會拓跋火!”

    …

    半個時辰後,同是一身黑衣的衛階和王鎮惡已經來到了壽縣城內西北區域,王鎮惡指著不遠處一家不大的店鋪說到:“就是此間,我估摸著咱們再往前去,就會有人出來攔路問話了!”

    衛階眯著雙眼,隨著王鎮惡手指的方向看去,店鋪很不起眼,還在街尾的位置,離壽縣的北門只有千余米的距離,想來這個位置的選擇是經過精心考慮的。

    二人藏身的小巷子距離店鋪足有百多米遠,聽王鎮惡的意思,拓跋族的警戒範圍應該不低于一百米,這可真是夠小心謹慎的,除非是騎兵來襲,否則店鋪可保萬無一失。

    “我們過去吧,要的就是他們出來找我們!”

    嘴上說著,衛階就從小巷子中走出,堂而皇之地就朝著店鋪走去,正如王鎮惡所說,而是從小巷中走出不過十多米遠,就有三四個大漢從夜幕中閃身而出,攔在二人身前。

    “什麼人?這條街宵禁,退回去!”

    “在下衛階,前來拜訪拓跋火,拓跋老大,諸位拓跋族的兄弟,煩請代為通傳!”

    “建康城來的衛階公子?”

    月光之下,當中的那個拓跋族戰士目光如炬,炯炯有神,聽到衛階自報家門後語氣變得緩和了許多。

    “請公子稍後,這就通傳!”

    在他的示意下,左側的一名拓跋族戰士匆匆往店鋪跑去,很快便再次跑了回來,示意拓跋火有請。

    為首的這位戰士給衛階二人帶路,其他人則回到了各自的警戒崗位,片刻之後,衛階就已經來了店鋪之中,別帶到了店鋪後的一間密室之中。

    密室中點著油燈,昏黃的燈光下,一個身高足有七尺的大漢背門而立,看他入神的樣子應該正在思考問題。

    “衛階見過拓跋老大!”衛階進門後一邊感歎著北方人的身形高大,一邊說到。

    拓跋火慢慢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盯著衛階,嘴上說到:“衛階公子果然如傳聞中一樣俊俏,不知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衛階打量著拓跋火這個人如其名的北方漢子,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堅毅,像是始終有團火在眼中閃爍。

    “衛階此來,是想拓跋老大幫我帶話給貴族首領拓跋珪,衛階有事相商!”

    幾日下來,衛階對于北方人的性格已經有所了解,幹脆直截了當地說到,這種幹脆直接嘚瑟說話方式也讓拓跋火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賞。

    “公子有話和我說也是一樣,我可以全權拓跋族!”

    “那衛階就直言了!”衛階毫不懷疑拓跋火的話,若不其然,拓跋珪不會放心讓拓跋火在這壽縣主持大局,壽縣對于拓跋族的意義,遠大于其他各族。

    “衛階想聯合貴族對付彌勒教!”

    “什麼?”拓跋火有點意外地看著衛階。

    “彌勒教在冀州根深蒂固,信徒甚多,影響深遠,想要對付彌勒教,只怕不易!”

    “正是因為彌勒教難對付,所以才找貴族幫忙!”拓跋火的態度在衛階的預料之中,當下好整以暇地說到。

    “而且衛階相信,貴族首領拓跋珪一定和衛階一樣,有對付彌勒教的興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6 PM

第九十五章:出師初捷

    衛階的話頓時讓拓跋火來了興趣,只見他一邊請衛階坐下,自己也坐到衛階對面,一邊笑著說到:“請恕拓跋火之前說大話了,對付彌勒教這麼大的事,確是需要首領定奪,拓跋火也沒那個能力!”

    “只是公子如此篤定我們首領會同意,拓跋火倒是想聽聽公子的說辭了!”

    拓跋火的意思很明顯,要想打動拓跋珪同意一起對付彌勒教,先要打動他拓跋火,過他這一關,衛階微微一笑,說到:“想必拓跋老大該知道衛階和貴族首領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吧!”

    拓跋火微微點頭,否則今日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見到他了,拓跋珪在淝水之畔的遭遇他一清二楚,拓跋珪是拓跋族的未來,衛階能放拓跋珪一馬,他還是心存感激的。

    衛階又接著說道:“雖然只是一面之緣,未曾深交,衛階已然知道,拓跋首領是一個有雄心壯志之人,一直想複辟代國,拓跋老大在這壽縣用戰馬換取糧食和武器就是最好的證明!”

    “拓跋首領畢竟年輕,雖是代國皇族嫡系後裔,但是在北方的聲望尚還不能與苻堅,慕容垂,姚萇之輩相比,拓跋首領在准備糧草兵器之余,一定也在找機會在北方樹立自己的聲望!”

    “若能成功消滅彌勒教,拓跋當家在北方的聲望定能有一個質的提升!”

    拓跋火面帶微笑,極為有風度地聽衛階說完,然後不置可否地問到:“公子也提到了慕容垂姚萇,就算真的像公子所說,我們首領有逐鹿天下之心,難道公子不覺得以我們拓跋族如今的實力,最該做的事不是隱忍嗎?”

    “樹立聲望,贏得人心,確是應該去籌謀的,卻並非當務之急!”

    衛階當然想過這個問題,否則怎會有把握說服拓跋珪和他合作,當下笑著說到:“拓跋族如今最該做的事確是隱忍無疑,只是拓跋老大有沒有想過,以貴族首領的行事作風,隱忍究竟能不能起到應有的效果?”

    “據我說知,慕容垂最忌憚的人正是拓跋首領,拓跋老大不妨想想,慕容垂會不會因為貴族的隱忍而放過貴族?”

    拓跋火聞言一愣,拓跋珪給他的指示就是低調做事,隱忍做人,這也是為何以他在壽縣根深蒂固的實力和影響力,都沒有去爭奪北幫長老之為的原因,還沒等他開口反駁,衛階又接著說到。

    “與其一直隱忍,不如借此機會做件轟轟烈烈的事,揚拓跋族的虎威!”

    “如果拓跋老大做不了決定的話,還煩請閣下遣人知會拓跋首領一聲,衛階想當面和他詳談,地點由貴族來定!”

    “公子所言不無道理,只是在下尚有一事不明,彌勒教的根基在冀州,何以公子要遠北上對付彌勒教?”

    拓跋火已然心動,只是還是想知道衛階為何會有此打算。

    “請恕衛階賣個關子,日後見到拓跋首領,自然會如實相告!”

    拓跋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道:“那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公子的想法我會如實讓族人帶給首領,首領的意思我也會第一時間著人通知公子!”

    拓跋火言下之意是要送客,只是衛階還有事沒說呢,怎能就這麼走了,當下說到:“拓跋老大且慢,衛階還有事相告!”

    當下把他和慕容狂之間說的話還有慕容狂的打算盡數說了出來,說完之後攤了攤手,無奈地笑了笑,畢竟這是小人行徑!

    “呵呵,不妨事,此事好解決,我與慕容狂之間爭鬥已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安排在我們這裏的眼線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到時借他的口告訴慕容狂,他和公子之間的合謀已經被我知悉,如此一來,事不可為,他自然就會放棄!”

    說完之後拓跋火又笑了笑,接著說道:“到時候只怕公子催著慕容狂動手,他也是不肯的了,壽縣的規矩,不是誰都有勇氣打破的!”

    衛階頓時大喜,沒想到這個拓跋火這麼有辦法,怪不得慕容狂會如此忌憚他,當下也不再多做逗留,向拓跋火告辭!

    “如此便有勞拓跋老大了!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壽縣,有消息了還請第一時間告知!”

    ….

    “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就解決了,這算不算出師初捷?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拓跋珪傳回來的消息了,保守估計也得一個月時間!”從拓跋族的店鋪裏出啦後,衛階一臉輕松,笑著說到。

    “嗯!”

    王鎮惡似乎興致不高,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衛階奇怪地看了一眼王鎮惡,問到:“王兄怎麼了?”

    “叔寶,我們和慕容狂之間的誤會,還是找個機會說開的好!”王鎮惡斟酌了許久,才開口說到。

    “在這壽縣,慕容狂算得上是個人物,言出必行,拓跋火此人也是性子耿直,很重承諾,這二人雖然是爭鬥多年的對手,卻也不無惺惺相惜之意!”

    “二人之間的矛盾完全來源于這兩族之間,慕容鮮卑和拓跋鮮卑始終同源,誰也不知道哪一天二者之間會消彌誤會,言歸于好,屆時鎮惡敢肯定,慕容狂和拓跋火二人之間,定會成為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到時候叔寶的小算計只怕會成為他人的笑柄!”

    如果只是衛階自己,他才無所謂,別人怎麼看,怎麼說,那是別人的事,但是王鎮惡顯然是個注重名節的人,這其中也有王鎮惡的事,王鎮惡既然委婉地說出口了,衛階自然不能忽略王鎮惡的感受。

    “那王兄的意思如何?是找慕容狂坦白嗎?”

    “最好如此,而且要快,要趕在慕容狂從拓跋族那邊收到消息之前!”王鎮惡見衛階似乎並不反對自己的提議,表情頓時輕松了不少。

    衛階無語地看著王鎮惡,這家夥,都不知道在想什麼,點子是他想的,路也是他鋪的,現在事情出來了,又說這樣不行,這是想幹嘛?

    王鎮惡顯然能看出衛階眼神中的意思,有點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叔寶見笑了,之前是間叔寶心急,才出此下策,現在想來這個辦法有些過于小人了,所以想盡力挽回一番!”

    “王兄不用解釋了,衛階明白,就依你吧,明日一早我們便找慕容狂說清楚!”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想來慕容狂看在自己能如實坦白的面子上,不至于當面翻臉吧!”正想著,雲來客棧到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7 PM

第九十六章:小松心思

    回到雲來客棧後,衛階和王鎮惡二人都悄無聲息地各自潛回房間,沒有驚動任何人。

    衛階輕輕推開房門,正要脫掉身上的夜行衣,卻發現小松正不聲不響地坐在凳子上,一臉驚訝地看著自己。

    “少爺,你這是去哪了?怎麼穿成這樣?”

    “噓!”衛階一邊示意小松噤聲,一邊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夜行衣給扒了下來。

    “不准問,以後也不准亂說!”

    衛階不是信不過小松,小松是他的家奴,對他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畢竟小松年幼,有些事不方便告訴他。

    “知道了少爺!”

    衛階不讓問,也不讓說,自然有他得道理,小松雖然好奇,終究還是沒有追問,不過看上去似乎有心思,說話時情緒不太好。

    “怎麼了小松,這麼晚不睡覺,在我房間幹啥?”

    離開建康後,小松在衛階身邊的時間並不多,更多的時候都纏在菲菲身邊,這麼晚來找衛階更是頭一遭。

    “心情不好,想找少爺說說話的,結果您還不在房裏,小松都等了好久了!”小松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衛階微微一笑,小松心情不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菲菲了!

    “怎麼了?和菲菲吵架了?”

    小松追求菲菲,衛階雖然並未幹涉過,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支持的,他畢竟是來自二十一世紀,一夫一妻的觀念不說根深蒂固,也是最容易接受的,菲菲內心的想法他多少能猜到點,但是他自己卻並沒有這個打算。

    若是小松能成功打動菲菲的芳心,把她追到手,無疑也是幫衛階解決了一些麻煩。

    小松微微搖頭,歎氣說到:“要是吵架倒好了,菲菲連吵架都懶得和我吵!”

    “一路之上她對小松都不怎麼理睬,經過小松的死纏爛打,情況剛有好轉,又殺出來一個慕容狂,現在菲菲又不理小松了呢!”

    衛階不禁愕然,難道說菲菲看上慕容狂了?

    不過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對比起來,慕容狂各個方面都完爆小松,甩他何止十八條街那麼遠?

    而且,慕容狂身上的那股子野性對于女子來說,確有著很大的誘惑力!再加上菲菲知道衛階的心中只有她們家小姐,對慕容狂萌生出好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事少爺可幫不了你!”衛階只能攤攤手,無能為力地說到。

    “男女之間的事要看緣分,菲菲要真的看不上你,那也沒辦法,少爺倒覺得小娥很不錯,也比較適合小松,你們要是能結合,一起服侍夫人,倒是一件好事!”

    一開始的時候,小松的目標應該是小娥,只是後來受劉穆之影響,經常出入秦淮樓,小松一個沒定性的孩子,又喜歡上了菲菲。

    “小娥不懂我!”小松埋首趴到桌子上,說話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

    “少爺,小松就是喜歡菲菲!”

    一直以來,在衛階眼裏,小松都只是個孩子,即便是喜歡菲菲,也不至于說用情能有多深,沒想到這一路走過來,小松居然已經情迷至此!

    當下衛階微微歎了口氣,走上前來,安慰地拍了拍小松的後背,半晌之後才開口安慰道:“小松,也許從表面看來,你比不上慕容狂,但是咱有咱的優勢不是?”

    “慕容狂總不能時刻在菲菲身邊吧?你能!對于心愛的女子,死纏爛打雖然比較俗,但是往往也是最有效的招數!”

    “而且菲菲和慕容狂之間,也許並非像你想的那樣,再者說,菲菲會離開濛濛,跟著慕容狂留在壽縣,或者去北方嗎?”

    衛階不忍小松小小年紀,就為情所傷,當下也只能有的沒的都說出來了,只要能安撫到小松的情緒,就是好的。

    小松聽完之後,擡起頭來,看上去恢複了幾分神采,雖然眼角處還有未擦去的淚痕,但是說話的語氣又有了幾分興奮。

    “少爺說的是真的嗎?小松還有機會?”

    “當然!”為了提升小松的信心,衛階只能加重語氣說道。

    要說自信,又有幾個人站在慕容狂面前,還能自信?小松是被慕容狂的氣勢所攝,心中有了自卑的感覺,此刻聽完衛階的分析,信心恢複了不少。

    “少爺說的對,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菲菲不會離開濛濛小姐,而慕容狂就更不可能為了菲菲背叛族群的了!”

    “正是如此,只是小松,少爺還有句話提醒你,感情的事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你和菲菲之間能不能成,關鍵還在于你自己的表現!”衛階見小松情緒穩定了些,提醒著說到。

    “先要知道菲菲心儀的男子是什麼類型,再努力向這個方向靠攏,時間久了,菲菲自然能感覺得到!”

    “知道了少爺,您的話小松記住了!謝謝少爺!”小松站了起來,眼神之中透著前所未有的自信光芒,這一瞬間,衛階覺得小松仿佛長大了。

    “我回去睡了,少爺也早些歇息,今晚的事小松不會對任何人提起!”

    衛階滿意點頭,一個人是否成熟,還真的很年紀沒多大關系,關鍵還是看他過往的經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經曆越多,思想就會越成熟。

    小松眼看著長大,思想也日趨成熟,衛階自己呢?他的經曆從來沒有人嘗試過,一個二十一世紀之人,穿越時空,回到古代,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還要面對命運的裁決,重重壓力之下,他能掙脫這些桎梏,最終打破命運的束縛嗎?

    再之後呢?就算打破了命運的束縛,成功避過七年後命運的裁決,接下來的路又該如何走下去?

    小松走後,衛階想起自己的命運,一時心有感觸,浮想翩翩,想得多了,不禁又有些迷茫,如今這裏的人和事,能讓他有歸屬感,心生牽掛的,除了母親王氏和煙濛濛,還有誰?

    劉裕,劉穆之,袁湛,王鎮惡?還是說拓跋珪?

    和這些人相遇,都只是適逢其會,命運的安排罷了,最終都會分道揚鑣,各行其路!

    衛階晃了晃腦袋,將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拋諸腦後,是時候休息了,明天一早還要去找慕容狂解釋清楚,只怕又是一件麻煩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8 PM

第九十七章:鎮惡之策

    一早起來,衛階就去找煙濛濛,現在要在壽縣逗留超過一個月的時間,自然要和煙濛濛去商量一下的。

    只是到了煙濛濛的房間後,衛階就愕然發現煙濛濛和菲菲正在收拾行裝,這架勢是要出門,難道今日便要繼續北上?

    沒等衛階開口,擡頭看見衛階進來的煙濛濛就喜滋滋地開口說到:“叔寶來哩,來的正好,你和小松東西收拾好了嗎?我們要出發啦!”

    “出發?”衛階心叫不好,眼下可不能走,這才剛有拓跋珪的消息,要是現在離開了壽縣,還怎麼和拓跋珪取得聯系?

    “濛濛這是要動身繼續北上了嗎?”

    “當然不是!你忘了我昨晚和你說過的話嗎?”煙濛濛嗔怒地看了一眼衛階,雙手還在不停地收拾著大大小小的東西。

    “昨晚不是和你說過,今天去八公山玩幾天的嗎?”

    衛階苦笑無語,煙濛濛說過嗎?他根本就沒聽到,是煙濛濛酒喝多了記錯了,還是他當時心思都在慕容狂身上,壓根就沒進耳,只是眼下說這些也沒用了。

    “濛濛見諒,叔寶還真的是忘記了,我和小松都還未曾收拾東西!”

    煙濛濛愕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不明所以地看向衛階,又看了看菲菲,頓時俏臉不禁紅了起來,這一幕落在衛階眼中,不禁讓他又有點不明所以。

    只聽菲菲嘀咕道:“小姐,菲菲都說了,你昨日根本就沒說過去八公山,你自己做夢呢!”

    衛階這才明白過來,想來還真是煙濛濛昨晚飲酒飲醉了,在夢中和他說的,因為衛階能和她夢境相通,煙濛濛迷糊之間,竟然當成真的了,她大概沒想到,昨晚她夢到衛階的時候,衛階可能都還沒睡覺,如何和她夢境想通?

    看著煙濛濛一臉尷尬,衛階輕咳了一聲,說到:“我來就是想告訴濛濛,咱們在這壽縣多呆一段時間,壽縣有幾個地方還真的值得去見識一下的,除了這八公山外,還有萬佛山!”

    “真的?”煙濛濛眼前一亮,壽縣大膽自由的風氣她很喜歡,她也有在壽縣逗留的念頭。

    “嗯,只是今日沒有准備,八公山是去不了了,明日我們再去如何?”一會還要和王鎮惡去找慕容狂,要是去了八公山遊玩,只怕需要幾天時間才能回來,那指定是來不及的。

    “今日要陪王兄去尋一個故人,不能陪濛濛了!”

    來到壽縣已經幾天時間,衛階還一直沒有配煙濛濛出去走走,當下衛階愧疚之余,又有些心虛。

    “那便明日去八公山!”好在煙濛濛看上去並沒有失望,也沒有半句怨言。

    “正好姚老大約了濛濛找個時間去見識一下羌族的特色,那便今日就去,叔寶你自便吧!”

    “菲菲,你去讓南幫主找個兄弟去告訴一下姚老大,濛濛一會便去!”

    衛階搖頭苦笑,心中吃不准煙濛濛是真的想去見識一下所謂的羌族特色,還是心中對自己這幾日的冷落有了怨言,只是一時間也顧不上這些,當下告辭離開。

    …

    “前面便是慕容鮮卑的地盤,從這條街開始,總共八街十巷!”用過早飯後,衛階和王鎮惡就來到了壽縣的東北區域,王鎮惡指著前面的一條街說到。

    小松這一次並沒有主動跟來,而是去陪著煙濛濛主仆二人去到羌族地盤那邊,羌族的地盤在壽縣的西北邊,和拓跋鮮卑的地盤是挨著的。

    “這一個西北,一個東北,遙遙相對,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看來還真是互相看不過眼,大有水火不容的意味!”衛階想到一會要和慕容狂坦白,完全沒有觀光的興致。

    “這也是拓跋火和慕容狂的聰明之處,二人選擇的地方都是臨近城門,無論是進攻還是退守,都占有主動權!”王鎮惡聞言笑著說到。

    “想必姚興石雄還有苻頗等人,王兄似乎更看得起拓跋火和慕容狂,這是不是衛階的錯覺?”衛階還從來沒有聽王鎮惡說起過這三人,不禁有點好奇地問到。

    王鎮惡微微搖頭,沈吟著說到:“這並非叔寶的錯覺,在我王鎮惡眼中,他們三人都算不上英雄之輩!”

    “實不相瞞,拓跋火,慕容狂,是我在壽縣人中唯一能看的上的兩個人!”

    衛階微微點頭,王鎮惡是誰?王猛的孫子,且不說王鎮惡日後自己的成就,單單是他王猛孫子這一個身份,就讓衛階不會覺得他有大言不慚之嫌,更對拓跋火和慕容狂這兩個人高看了幾分。

    “稍後叔寶可放心直言,也只有如此,才有可能想消除我們和慕容狂之間的誤會!”王鎮惡的眼神中不時透露著智珠在握的神采。

    “我甚至有一種感覺,說不定慕容狂在知道我們的真正意圖後,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衛階看著走在自己稍前方的王鎮惡,久久沒有說話,此時的王鎮惡給他一種感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似乎從一開始,王鎮惡就有這一系列的打算,這中間的連他衛階都算計在內。

    “王兄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衛階輕描淡寫地問道。

    “呵呵,叔寶終于看破呢!”王鎮惡不置可否地輕生一笑,直到此刻,方才將他得全盤計劃和盤托出。

    “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爭鬥已久,從叔寶打算找拓跋鮮卑幫忙對付彌勒教開始,鎮惡就有了拉慕容鮮卑下水的想法,只是直接找上慕容狂,只怕會被拒之門外!”

    “先用欺瞞的手段讓慕容狂提供咱們拓跋鮮卑在壽縣的線索,與拓跋鮮卑達成初步共識後,再回頭去找慕容狂坦白,再借機拉攏,如此一來,慕容狂在不甘于讓拓跋鮮卑獨美的心理作祟下,極有可能也與我們站到同一陣線,對付彌勒教!”

    “相互牽制之下,不出意外,兩族都會與叔寶達成合作的協議!”

    “有了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這兩大助力,對付彌勒教就輕松多了!”

    衛階除了苦笑,還能說什麼?整場戲都是王鎮惡導演,他只是其中一個演員罷了,為了讓戲演得更逼真,王鎮惡甚至連他都瞞在了鼓裏,不過他也提不起半分怨憤之心,因為聽完王鎮惡所說之後,他就明白,王鎮惡的辦法,確是最佳的選擇!

    出門之時還心有忐忑,到了此刻,衛階對于見慕容狂的心理,反倒熱切起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8-17 10:29 PM

第九十八章:說服慕容

    慕容狂沒想到衛階這麼快便自己找上門來了,更沒想到的是衛階一見面就是給自己道歉賠罪,然後告訴他,他被忽悠了!

    慕容狂還沒反應過來,慕容天和慕容地兩兄弟先翻臉了,上來就提刀要剁了衛階,衛階是來誠心道歉的,自然是不閃不避,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態勢!

    就在慕容天的長刀快要劃過衛階喉嚨的時候,慕容狂的聲音響了起來:“住手,退下!”

    慕容天和慕容地兩兄弟心不甘情不願地提刀退到慕容狂身後,看向衛階的眼神仿佛都能將他殺死!

    “衛階小哥能親自前來說出實情,也不枉我慕容狂信你一回!”

    氣氛有點尷尬,慕容狂沒說話,衛階和王鎮惡也沒再多言解釋,半晌之後慕容狂才開口說到。

    “只是以小哥和濛濛小姐的關系,想從慕容狂這裏得到拓跋族的消息,大可以之言,無需人如此大費周章!”

    衛階聽的出來,表面上看這件事在經過慕容狂一番消化之後,已經過去,但是慕容狂的心裏對于自己欺瞞他的舉動還是有點不舒服,這也正常,換誰都是一樣。

    “實在是這件事對衛階來說太重要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慕容老大海涵,原諒則個!”除了再次道歉,衛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按照王鎮惡的想法和安排,他是不能主動拉攏慕容狂的,對付彌勒教這件事,還得慕容狂自己提出來。

    “事情既然過去了,就不必再提,慕容狂只是好奇,小哥何以如此心急找拓跋族的人!”衛階言辭懇切,態度又很好,這也讓慕容狂的心裏又舒服了一些,當下有點好奇地問到。

    “若是信得過我慕容狂,不妨直言,我相信拓跋族能幫到小哥的,我慕容狂一樣能做到。”

    話說到這個份上,劇本已經完全按照王鎮惡的設想在走,當下衛階也不做作,直接說到:“慕容老大當然是信得過的,此次衛階找拓跋族,是想請他們幫忙對付米勒叫的妖孽!”

    “冀州的彌勒教?”和拓跋火的反應一樣,慕容狂聞言也是頗感意外,只是意外之余,很快就在心中盤算對付彌勒教的難度,以及能給慕容鮮卑帶來什麼好處。

    “小哥要對付彌勒教,只怕拓跋火就算有心幫忙,也是力不從心吧?”

    彌勒教信徒成千上萬,都快趕得上拓跋族全族的戰士了,在慕容狂看來,只怕拓跋族傾盡全族之力,也會力有不逮。

    “對付彌勒教這種邪魔外道,自然不能循規蹈矩,想著一網打盡,要從最根源處想辦法!”衛階知道慕容狂動了心思,當下好整以暇地說到。

    “法慶,惠暉二人是彌勒教的精神支柱,若是能組成敢死隊,襲殺二人,彌勒教自然土崩瓦解,再無作為!”

    “看來小哥是對法慶和惠暉二人不甚了解!”慕容狂聞言微一皺眉,不置可否地說到。

    “且不說這二人本身就武藝高強,尋常高手三五個都無法近身,而且想置他們二人于死地的人有很多,但是這些人往往連他們的藏身之所都找不到!”

    “這二人不僅行藏詭秘,而且都有數個替身,想殺他們,請恕慕容狂直言,小哥只怕是要空歡喜一場了!”

    衛階微微一笑,這種作惡多端的人,有幾個不怕死的?有各種防範措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不過事在人為,只要有心算計,不怕算計不上,再說了,凡事不去嘗試一番,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成?

    “衛階自有對付他們的良策,這點慕容老大就不必替衛階擔心了,只要老大能寬恕這次衛階的欺瞞之罪,衛階就心滿意足了!”

    慕容狂將信將疑地看著衛階,吃不准衛階說的良策是什麼,只是若衛階真的在拓跋族的幫助下將彌勒教給解決了,那拓跋族在北方的聲威只怕會以幾何級數攀升,這可不是慕容鮮卑一族願意看到的。

    “小哥可不可以稍事透露一些?”

    衛階正不知如何開口,王鎮惡適時說到:“慕容老大還請見諒,對付彌勒教之事,茲事體大,我們的計劃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並非我等信不過慕容老大!”

    王鎮惡雖然很少說話,但是慕容狂卻從未有所輕視,這種把什麼都隱藏在心裏的人才是最可怕,最難看透的,就好比他這個時候選擇開口,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候,這也讓慕容狂不禁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其實對付彌勒教,目前還只是衛階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計劃,如果說有計劃,那就只有四個字:見步行步!慕容狂現在顯然是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姿態,王鎮惡豈能讓他得逞,一句話便搪塞了過去,將慕容狂又置于兩難的境地。

    衛階心中好笑,這個王鎮惡還真是個人才,平時一本正經的,像個厚道人,這玩起心眼來卻是駕輕就熟,讓人防不勝防!

    慕容狂沈默下去,陷入了掙紮之中,王鎮惡給了衛階一個可以告辭了眼神,衛階當即會意,對著慕容狂就說到:“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了,慕容老大也已經原諒了衛階,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日後有機會再把酒言歡!”

    這是不給慕容狂過多的考慮時間,迫使他做決定,果不其然,慕容狂一聽衛階要走,當即有點著急地說到:“不再多坐一會?”

    “濛濛小姐去了羌族那邊,衛階也想過去見識一下,慕容老大要是沒別的事的話,咱們這就走了!”衛階一邊不疾不徐地說著,一邊站起身來,招呼王鎮惡就要離開。

    “小哥且慢!”慕容狂咬了咬牙,總算是有了決定。

    “對付彌勒教之事,我慕容狂也有興趣,不若小哥給慕容狂點時間,讓我請示下燕王,有了決定,我們再詳談如何?”

    “小哥放心,想必燕王對此也會有很大的興趣,等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派人知會小哥!”

    “如此只怕有所不便吧,貴族和拓跋族…”

    衛階欲言又止,意思很明顯,他已經找了拓跋族做合作夥伴,如果慕容狂再參與進來,二者之間能不能在這件事上和睦相處,同仇敵愾!

    “小哥放心,等事情定下來,約上拓跋火,我們在一起合計合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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