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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子紋 - 珠光寶妻【單】 [打印本頁]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1 PM     標題: 子紋 - 珠光寶妻【單】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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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她真的比竇娥還冤,眼看自己的珠寶設計被男神總監採用,就要前途無量,
誰知一場車禍害她穿越回到古代,她的老天鵝啊,賠她個男神和錢途啦!
唉,看看這原主腦波弱弱的,被她那個渣男表哥哄得錢房兩失,跳河自盡,
如今日子換成她來過,首先要看清誰才是對她真心好的人──她繼母,
再來便是想法子把房子買回來,別看她沒本錢沒背景,
拿出前世人生奉行的最高指導原則──背靠大樹好乘涼,一招就夠使,
她傍上了她繼母幹繡活的山莊裡的小少爺,小少爺討厭的人她也討厭,
等等,這古代版的男神是小少爺最討厭的夫子?
可他明明就很惹人愛,長相俊美、才華出眾,深得皇帝看重,算是民族救星,
小少爺的二叔父說她出得起五百兩,就能和小少爺家合夥開首飾鋪,
她把死去爹留下的珍本書拿去賣,男神花六百兩買下,再給一百兩要她治眼睛,
讓她看清她表哥不是崖畔上的一枝花,而是人海中的一粒沙,
還要她住進他府裡,天天好吃好喝的照料他,鋪子的合夥人他也搶去當,
原來男神暗戀她啊!不過她接受好嗎?兩人的價值觀似乎不太一樣,
他追求獨一無二,設計的珠寶首飾皆非賣品,她想的是有錢不賺是阿呆,
就說她高攀不上吧,最後竟落得個她被逐出府,還疑似有孕的下場……

【出版日期】    2017/6/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藍海E36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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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2 05:41 PM 編輯

楔子 死而有憾

        紅塵輪迴,相思盡染,三生石上,千年之淚,累世情緣,千年不變,痴心未改,一如前世,一如此生……

       不論現實如何,她始終抱著她夢想中的純真年代,一點點的幻想,一點點的憧憬,當她的設計師主管不留情的將她的設計圖給甩在桌上,還不忘嘲笑她幾句—— 年紀不小,還作著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像個沒腦的傻白甜時,她依然能夠輕鬆的微笑面對。

        她是個孤兒,從小到大各種嘴臉都見過,現在面對的嘲弄不過只是小兒科,這世上本來就有人跟妳的設計理念不合,妳眼中的曠世巨作,在別人眼中就如同垃圾。但她心中始終堅信她做出來的精品珠寶,貴重的從來不是價錢,而是藉由作品傳達的理念。

        她心中不認同那主管,不過也從來沒反駁,她是眾人眼中的好脾氣小姐,因為她自小秉持著「背靠大樹好乘涼」為人生最高指導原則,懂得說好聽話,討好人。

        所以在育幼院時,院長喜歡她,讀書時老師、同學喜歡她,出了社會,憑著在學校的好人緣,由學姊引薦,進了跨國企業的珠寶設計部,在所有人都說難搞的設計師團隊底下當設計助理,她依然過得如魚得水,就算被罵得狗血淋頭,她還是可以笑容甜甜的說聲謝謝。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這個大女人一樣也成!這輩子只要能做自己喜歡的設計工作,其他的事都像雲煙一樣,沒必要浪費時間將別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況底下,她漸漸闖出名聲,只是同行相嫉,自古皆然,就在她嶄露頭角後,她的設計師主管更難搞了。

        但沒關係,她還是能屈能伸,每日笑臉盈盈,妳不喜歡,我就改,改到妳滿意為止,除了聽主管嘲諷幾句,對方也尋不到自己半點錯。

        不過可惜了她的「緣定三生」—— 這是她為了公司年度的七夕大秀,懷著此生的少女夢設計的項鍊,被打了回票。

        看來這次的大秀沒她的分,只是沒想到在她快要死心時,老天爺終於開了眼,得力的幫了她一把。

        公司上層大換血,新任的總監唸設計出身,這個時尚王國的王子、集團接班人,年紀輕輕便已享譽國際。他不相信名氣,只相信實力,在看了所有設計都不滿意後,金口一開,讓集團旗下設計師和助理,不論是誰都能交上設計圖,由他親自審看。

        她相信自己的實力,卻始終沒有遇到她的伯樂,設計師主管不喜歡她的緣定三生沒關係,只要別人喜歡便成,她的自信來自於她的能耐,終究讓她盼到了出頭天,時尚王國王子的一句話,她的緣定三生成為主秀之一,公司的大秀名字更直接拍板定為緣定三生。

        王子因為她的設計靈感還設計了同款配飾,兩人原本就像平行線遙遙相望,絕不會有交集,突然間相遇了,千里馬終於遇上伯樂,她的人生也有了天與地的翻轉。

        在公司裡過了如夢幻般的一日,縱使外頭下著大雨,但一點也沒有影響她的好心情。

        走回家的路上,她腦子裡還有著不真切的感受,等紅綠燈時,對面街頭上大大的電視牆上出現了熟悉又陌生的一張臉,她興奮的雙眼大睜。

        王子海歸,親自主持七夕時尚大秀,還要與她見面……看著電視牆上的男人,她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想她被他看中的緣定三生,她的少女心大爆發,若真有緣分天注定,她真希望她的對象就是這個男神,單單只是透過電視牆看著他,她的心已經忍不住怦然心動,若是能跟這個男神共度一夜—— 不!她不能貪心,男神是拿來欣賞的,不能拿來褻瀆,她只求一頓飯,一頓與男神單獨共度燭光晚餐的時光,只要如此,她就算是死也無憾。

        就在她腦中畫著美好的藍圖,嘴角帶著如夢似幻的弧度時,手被不經意的輕撞了下,她分心的瞧了一眼,竟是個高度才到她腰際的胖小子,且無視紅綠燈的衝了出去。

        這個死孩子,沒聽過馬路如虎口,經過需要停、看、聽嗎?

        她耳邊聽到周遭一陣驚呼,就見一輛車子轉彎而來,因為大雨沒看清路上有個一身青色制服的小身影。

        她瞬間從與男神共度晚餐的美夢中醒來,行動快過腦子,人衝了出去,推開那孩子,然後……然後她就被那輛車給撞飛了。

        好心真沒好報嗎?!她的人生轉眼就要順遂,天公伯啊!她就只是說說死而無憾罷了,沒真的想要死,更別提她沒跟男神一夜情,甚至連吃頓燭光晚餐都沒有,她真的冤,比竇娥還冤……

        她就知道男神是不可以隨便褻瀆的,就算意淫一下都是罪孽……



第一章 表哥是渣男

        一場車禍把她撞飛後,被一陣吵雜聲吵醒,她的頭好痛,睜開眼就想叫人閉嘴,但入目的景色令柳若荷傻眼了……

        眼前的景象是怎麼回事?破敗的小木屋,身下躺的是硬邦邦的木頭床,陳舊的擺設,一點美感都沒有,一看就是個災難的那個古裝打扮的人是怎麼回事?

        夢嗎?!肯定是作夢,她閉上眼,數到了十,再打開,沒變!用力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會痛—— 所以不是夢?

       「荷丫醒了。」

        終於有人發現她睜開了眼,立刻跑到她面前。

        那是個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壯漢,穿著一身灰布衣,黑黑的一張臉,體格結實壯碩,一口牙在膚色的襯托下更是顯得潔白。

        「醒了就好。」原本還在一旁跟人拉拉扯扯的青衣女子也顧不得攔人,連忙過來,「荷丫,醒了就好。」

        她不認得眼前這女人,但在職場打滾多年,看出那雙眼睛裡的真誠喜悅騙不了人。

        「我不說了,荷丫就是鬧著玩,說什麼投湖自盡……瞧瞧現在這人不是沒事了嗎?」原本被攔著的女人不客氣地將青衣女子擠到一旁,「荷丫,妳這不是存心糟蹋人,讓妳後娘存心找麻煩,我真委屈。」

        說著話時還不忘拿著手上的帕子輕壓了下眼角,乍一看還以為她是難過落淚,但柳若荷看得清楚,這婦人眼中可沒半點傷心。裝模作樣—— 她在心中不屑一笑,這種雙面人,她在公司裡可是看了不少。

         「說什麼苦衷?荷丫這些年可為了李少慶付出了多少—— 」

         「孫氏,妳話可別胡說。」沈氏不客氣的打斷了孫氏的話,「荷丫跟我家慶兒是表兄妹,骨肉至親,彼此幫襯著怎麼說付出?難不成彼此相助,還想討個回報嗎?想我姊姊死了之後,我這個當妹妹的可也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在我姊夫娶了妳之後,還收留了荷丫,妳今日是想要跟我算清楚,行!今天咱們就好好算算,討個公道。」

        孫氏聞言,氣得雙眼一瞪,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就憑過年過節做個樣子送來幾塊肉、幾把青菜就能拿出來說嘴,也不想想這些年來,他們姓李的一家是住在荷丫死去的爹留在京城的一間小宅子裡,說是收留—— 該說是荷丫收留他們姓李的一家才是。

        但因為擔心荷丫,她每個月也沒少往李家送錢,就怕荷丫受了委屈,更不要提荷丫一顆心全撲在她表哥身上,三天兩頭回來跟她討要東西,幾乎把家底都奉送了,如今竟大言不慚的在她面前硬聲粗氣的要討公道。

        柳若荷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只覺得她們的聲音鬧得她頭越來越疼,冷不防,原本空白的腦袋瓜子裡閃過無數片段—— 原主母親早死,父親再娶,可續弦沒幾年因一場風寒也去了,她自認已是孤苦無依,一心撲在隔壁村的表哥身上。

        還以為自己與表哥青梅竹馬,姨母又疼愛自己,兩人成親是早晚,便接了姨母一家一起住在京城裡,卻沒料到表哥最近與京城裡的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走得近,還說要談親事,她一氣之下竟然投河自盡——

        投河自盡?!真是腦子抽了,她雖然只是個普通小老姓,但是她的命對她來說可比真金白銀還值錢,偏偏這丫頭……想起原主的一生,她心頭一惱,氣得肺都快要炸了,眼前突然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周遭安靜了,她小心翼翼的張開眼,放眼望去的一景一物沒有改變,她苦惱的呻吟了一聲。

        穿越了,穿到了個她壓根沒聽過的朝代,自己一個近而立之年的女人搖身一變成了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平白無故的少了十幾歲,她卻一點也不開心—— 她低頭看著那雙骨瘦如柴的雙手,一點都沒有美感不說,看起來甚至還有點駭人。

        她無言的翻了個白眼,好歹她也是混時尚圈的,雖然地位不高不低,但是美容保養打扮的知識不少,全身上下肌膚雖不敢說是吹彈可破,但也白皙滑嫩,一頭長髮烏黑亮麗。

        瞥見角落妝檯上有面銅鏡,她起身走到鏡前好奇的照照自己,原主模樣與她有幾分神似,然而縱使花樣年華,卻是頭髮枯黃,一張臉慘白瘦削,唯一看得過眼的就是有一雙和前世的她相似的漆黑如墨雙眸。

        男人,還是個始亂終棄、要去攀高枝娶別人的渣男,有什麼好留戀的,為了這樣的渣男一哭二鬧三上吊,真是犯了傻了。

        這個身體的正主兒姓孟,恰好也叫若荷—— 在她挑剔的眼中,就是個單純好騙、身子瘦小乾扁又有些任性的小姑娘,死去的爹是個肚子有些墨水的秀才,住處外的一大片山頭都屬於一戶姓厲的大家族所有。

        厲家富貴卻人丁單薄,只剩下了個大小姐,前些年嫁進了京城皇商朱家,厲家死去的老爺是個仁慈心善之人,在這京城近郊建了處錦繡山莊,特地從京城裡把她爹找來,到錦繡山莊當教書先生,教導莊子裡和附近向厲家租地耕作或打獵的農、獵戶孩子學問。

        孟秀才帶著孟若荷在錦繡山莊的日子稱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過得不錯,孟秀才對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疼愛有加,打小就讓她吃好、穿好,就算娶了續弦進門,繼母對小姑娘也從來都是噓寒問暖,捨不得打罵。

        過沒幾年,小姑娘長大了,孟秀才卻因為一場風寒而撒手人寰,孟若荷年方十五,卻已被寵得無法無天,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擺起了大戶人家的樣子。

        實際上,在孟秀才死了之後,孟家都快揭不開鍋,最後還是孫氏靠著以往的交情,在錦繡山莊裡找了個繡娘的活計,這才勉強養活兩母女。

        柳若荷越想越覺得悲涼,拜前世的職業所賜,她也結交了幾個演藝圈的朋友,對他們演的那些穿越重生劇也不陌生,但人家穿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富貴人家,而她穿越成這副德行,也夠悲摧的了。

         無精打采的看著眼前,這間小屋雖能遮風避雨,但也只有這個優點了,因為她連這間屋子都快要保不住—— 原主將屋子給賣了,然後把錢全都拿去給姨母翻修屋子。

         她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腦子又開始突突的疼—— 原主幼年喪母,沒幾年父親再娶,一氣之下就去投靠姨母,對「上進的表哥」傾盡所有,覺得表哥就是個有出息的,苦讀聖賢書,已是中舉,總有一日能金榜題名,比她的秀才爹強上百萬倍,有朝一日她便能成為狀元夫人。

        但那位表哥會試接連考了兩次,沒考上不說,還消沉了好些日子。原主也挺有耐性,不停的軟言相慰、不離不棄,可惜一片真心卻因為表哥打算攀上京城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而碎了滿地。

        看著銅鏡裡那張無血色的臉,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就算她沒在這個朝代讀過書,但也知道科舉不是這麼好考,姨母他們一家八成是把原主當成了搖錢樹,錢拿光了,自然就去攀另一高枝。

        唯一慶幸的是,原主她爹娶的繼室孫氏是個好的,原主這麼敗家,她竟也無怨無悔,在原主傷痛欲絕跑回家時,還是願意照顧收留她。

        想起自己醒來時,孫氏臉上的關心,肯定她比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姨母一家好得太多。

       「荷丫,妳昏了一天一夜,現在該是餓了。」孫氏小心翼翼的端了碗粥進來。「喝點粥,晚點娘再給妳做點好吃的。」

        看著孫氏誠惶誠恐的樣子,這哪裡像個長輩,反而像是個下人,柳若荷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這原主就是個不懂事的,真正對她好的人看不見,偏偏上趕著去別人家當奴才。

        她將粥接過了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孫氏見她喝了,笑瞇了眼,原本還擔心這個小祖宗一氣之下把粥給撒了。憐惜的目光看著她瘦弱的小身子,原想勸個幾句,但又擔心惹怒了她,所以還是沉默了。

        孫氏的爹娘早死,打小就跟著祖母相依為命,在厲家的莊子裡當繡娘,祖母年紀大,身子不好,為了照顧祖母,她也因此而誤了嫁娶。

        在祖母死後,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注定孤老一生,在莊裡拿著針線過一生,沒想到會遇上了帶個孩子到莊子上教書的夫子。

        繡房管事的劉嫂子與她死去的祖母有交情,替兩人牽了線,他們成了親,只是幸福的日子沒過幾年,夫君便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了,別人面上是不多說,但私底下誰不說她八字硬,剋死了爹娘、祖母不說,連夫君都剋死。

        夫君留下來的唯一一個閨女聽到閒言閒言,自然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縱使她真心想要親近,荷丫仍是一古腦地厭惡她,一氣之下去了她姨母那裡,還被煽動,將父女倆留在京城裡收點租子的屋子給收了回來,帶著姨母一家搬進城去。

        原本以為繼女進京的日子過得好,她也沒什麼不捨的,但瞧她沒幾年就憔悴得不成人形,她知道她過得一點都不好。

        夫君留下的少許薄產,全被荷丫拿去給了她姨母,說不心疼是假的,但又想著這本來就是夫君想要留給荷丫的,也就沒有太多的執著,只求著經過這件事後荷丫能想清楚。

       「放心吧!娘。」柳若荷……不,她現在改叫孟若荷了,她乖乖的將一碗粥給喝完,聲音輕輕柔柔的道:「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既穿之則安之,她算是接受了這身分。

         孫氏的雙眼閃著激動,有生之年,能看到繼女這麼溫順的同她說些話,她滿足了。

       「好、好孩子,妳能想通就好。今早我託了妳阿牛叔進城時給妳買了條魚,晚些時候給妳做點魚湯補補。」

        孟若荷聞言,想起了在她醒來時,那個在她身邊一臉激動的壯漢,大名叫做穆翰,是附近旳一個農戶,農閒時還會上山去打點野味做買賣,為人憨厚,且肯吃苦,所以家中日子算還過得不錯,外型倒配得上他的綽號—— 阿牛。前些年成了親,但是娘子受不住農家辛苦,當時又要照顧行動不便的婆婆,所以成親一年不到就和離求去,前兩年他娘過世後,他就一個人過日子,幫了她們這對孤兒寡母不少。

        「娘,家裡沒什麼銀子了,省著點花。」

        「不差這點東西。」孫氏聞言,拍了拍她的手,「妳好好把身子給養好,這才重要。」

        原主不懂事,但說到底是個好命的,有人真心相待,可惜被迷了心竅。她是個孤兒,沒體驗過什麼家庭溫暖,出了社會之後,只努力的往上流社會爬,也沒什麼嫁人給老公養的心思,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孤老一生,沒想到現在身邊多了個疼惜她的娘親,看來她的運氣也不算太差。

        雖說現在她身子弱,家徒四壁,而且快要連最後能遮風避雨之處都沒了,但這些都不是問題,最苦最難的也比不上她在育幼院看人臉色的日子難過,只要能吃上一口飯、喝上一口熱湯,活下去,將來就會有希望。

        她這位後娘這些天巴不得將所有好吃的好喝的都給她,偏偏她身子因長期的營養失調,連下床走動幾步都覺得累。重活一次,她不想跟上輩子一樣汲汲營營的過一生,但也沒興趣過著讓人瞧不起、背後議論的生活,她得好好想想以後日子該怎麼過。

        被好生照料了幾日,孟若荷的臉色多了些血色,好看許多,不過臉色好了,她的心情卻像外頭天氣大雨欲來般的陰沉。

        憑著記憶,翻找出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看著眼前散著幾個打開的首飾盒,裡頭值錢的東西沒幾件,因為值錢的首飾早被原主拿去給了那個「好表哥」。自個兒家過得苦哈哈的,還拿著銀子往外送,她無語問蒼天,這個荷丫還真是出息了。

        小心翼翼的端著碗熬好的魚湯,孫氏進門,一看到孟若荷半臥在床上,上頭擺著幾個打開的首飾盒,她的心頭一震。

        這幾日荷丫絕口不提她狼心狗肺的姨母一家,她還慶幸著閨女懂事了,怎麼不過幾天,她又翻出了這些東西——

        她暗自一嘆,這可是夫君最後留下來的東西了,荷丫一直沒拿出去,便是想留著當嫁妝,若現在連這些都捨了,以後嫁人她們家連一點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手了。

        孟若荷注意到孫氏的眼神微變,猜出她心頭所想,慢條斯理的將東西給放進了盒子裡。

        「娘,妳放心吧!我不會再犯傻,把家裡的東西平白無故的送人。」

        孫氏聞言一笑,「娘不是心疼這些銀子。」

       「我知道。」孟若荷露出抹甜笑,為五官增了些色彩,「娘是心疼我,怕我委屈。」

       「妳知道便好。快將這喝了。」

        還沒入口,聞著就是一股參味。

        孫氏對她很捨得花錢,日子都快要過不下去了,還買了不少補品、好藥伺候著,不過她真討厭這股藥味,只是為了讓孫氏放心,她還是硬著頭皮、憋著氣,將參湯喝了進去。

        「前些日子,莊子裡養的蠶死了不少,驚動京城的主子們,過幾日大夫人便會帶著小少爺來莊子一探究竟,這次據說會住上些日子。瞧這天氣也轉了濕熱,莊裡的劉嫂子已經交代繡房,得在主子們來前趕做幾件輕薄的衣裳,看來繡房得忙好些日子。」

        孟若荷知道孫氏口中所言的大夫人,指的是厲家的大小姐,嫁給朱家的大當家。

        「我這一忙,白日是沒法子好好照料妳,妳一個人—— 」

        「娘,妳不用為我擔憂,我已經好了,我這麼大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千金大小姐,還要個人在旁伺候。娘親若是不放心,不如找個機會問問大夫人,讓我跟著一起去莊裡?」

        孫氏聞言有些意外。自己雖說並沒有賣身,只是在錦繡山莊做活計,不過在外人眼中也算是個奴才。荷丫之前總認為自己的爹是個秀才,走到哪裡都被尊稱一聲夫子,最後卻娶了她這麼一個繡娘,平白拉低了身分,所以在她爹死後,得知她又回到莊子裡幹活,荷丫就覺得她這個後娘丟人,沒再踏足厲家的莊子。

        「娘辛苦這麼些年,之前是我不懂事,現在該讓我孝敬妳,以後不會再讓娘為難了。」孟若荷前世的生長環境,讓她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觀色,巴結討好成了她的本能,她很清楚自己現在這番感性的話,肯定能感動孫氏這個軟心腸的人,但今日她說出的字字句句,可都是發自內心,只要是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也會同等對待。

       「妳乖。」孫氏果然感動得鼻頭一酸,雖說沒有血緣,可畢竟是夫君留下的唯一骨血,在夫君病榻前,她發誓會好好照料繼女的那一天起,這個孩子就是她一輩子的親人。

        孫氏一臉感動的離開,孟若荷臉上時刻帶著的笑立刻消失,這麼多年的職場打滾,她知道儘管憑著自己的實力很重要,然而沒有運氣也不行,只有更多的助力才能讓人生走得更平順些。

        放眼望去,這一帶的土地幾乎都屬於厲家,幾個村落鄰近,許多農戶、獵戶都是歷代向厲家承租土地。

        厲家大小姐厲文殊,放在現代是典型的富二代,說起她也是個傳奇,不若尋常女子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縱使嫁入朱家,她依然強悍的擁有自己的財富與產業,還讓朱大當家尊重。這樣一個女子,不論是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她所崇拜的。

        她很快的決定,為了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她得再次發揮上輩子人生奉行的最高指導原則—— 背靠大樹好乘涼,這棵大樹,她說什麼都會想辦法靠上。

*             *             *

        繁華京城,孟若荷看什麼都覺得驚奇,一大清早,她就到村子口,搭上每日都會進京的牛車,到京裡路程約一個多時辰,回程約好時辰在東城門見,她這才自在的走在街上,打量著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暗暗觀察他們身上的穿著打扮、首飾配件。
沒幾日,她便清楚京城裡的四大家族,以朱家為首,其餘分別是厲家、溫家和易家。

        不過在厲家大小姐嫁入朱家後,朱、厲兩家已成一家,至於易家,家主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皇子,當年為了娶商家女,鬧出不少風波,最終抱得美人歸,而他娶的不是別人,正是朱大當家唯一的妹妹,所謂的四大家族,就只有溫家沒跟朱家扯上裙帶關係。

        越打聽越覺得朱家一門果然是傳奇,京城最大的布莊是朱家的錦繡布莊,布莊所進的布匹全都來自厲家的錦繡山莊,厲家大小姐嫁入朱家,讓朱家家業發揚光大,朱大當家更擁有大齊國除了皇室之外唯一的一支船隊,南來北往,處處都可見朱家產業,站穩皇商之位。

        而讓孟若荷感興趣的除了布莊外,還有一處—— 緊臨錦繡布莊的首飾鋪,華月居。

        這幾日,孟若荷花了許多時間在華月居裡流連,這鋪子是溫家所有,據說溫老爺為人海派,八面玲瓏,跟南方的猛族交好,進了不少奇珍異寶、珠寶玉石,鋪子裡賣的佩飾、項圈、眉心墜,要富貴有富貴,要典雅有典雅,沒幾年就讓京城裡的公子、小姐趨之若鶩,佩帶珠寶,蔚為時尚。

        孟若荷厚著臉皮,縱使遭受店裡的伙計、掌櫃白眼,她還是日日在華月居待個大半天,只看不買。

        如同前幾日一樣,孟若荷的眼睛直盯著擺在琉璃櫃子裡的各色寶石,她沒銀子買,也不至於不知分寸的要臉色不善盯著她瞧的掌櫃拿出來給她細看,她安分的隔了段距離打量著,腦子裡不停的幻想著要替這些寶石找到最適合的樣貌。

        不過今日鋪子進了批新貨,她看得雙眼直冒愛心,再也按捺不住地出聲,「小哥,可否拿這條眉心墜給我瞧瞧?」

       「妳買得起嗎?」

       「趙三哥,」孟若荷笑容甜美,一點都沒把人家不屑的嘴臉放在心上,「不論我是否買得起,所謂上門是客,你好歹也讓我瞧瞧,說不準過些日子我就有銀子來買回去了。」

        叫趙三的伙計原想拒絕,但是孟若荷的笑容卻讓他沒來由的說不出口,他皺了下眉,將眉心墜給拿出來,「小心些。」

       「是。」孟若荷一臉感激的將眉心墜拿在手中,純金打造的眉心墜上荷花清雅,花心處一顆耀眼的紅寶石更添風采,她讚嘆設計的工匠手藝過人。她的名字裡就有個荷字,所以她極愛荷,這條眉心墜簡直像是為她打造似的,只可惜她再喜歡,暫時也沒能力買。

        這華月居能在短短幾年內闖出名聲,除了寶石、珠玉品質好外,工匠的功力也是功不可沒。

       「趙三,這眉心墜我要了。」

        趙三看到來人,態度立刻變得十分恭敬,一臉的討好。「小姐!」

        孟若荷分心的轉頭看了一眼,隱約覺得說話的女子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不過跟在女子身旁的那個男人,她倒是認出來了。

        李少慶意外會在這裡看到孟若荷,不由得皺了下眉頭,「不是說身子不好,不在家休養跑出來做什麼?」

        這眼神好似她出現在這裡很丟人現眼似的,孟若荷臉上掛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李少慶!害得原主投湖、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好表哥,而他身旁的那女子,就是他一心想要攀上的高枝—— 溫家的大小姐,恰好華月居就是她家的。

        孟若荷承認,李少慶夠聰明,若是她,她應該也會學他挑平順的路走,只是她不會像他一樣渣,將人利用完就像垃圾一般丟棄,不留一絲情面。

        「怎麼?李哥哥是在關心她?」

        孟若荷聽到這一聲李哥哥,頓覺一陣惡寒,還以為古代女子多矜持,原來都是她的想像。

       「別惱,她畢竟是我表妹。」李少慶連忙出聲安撫。溫從芳自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個性驕縱,與她相處,他時刻都小心的伺候著,就怕惹她不快,這陣子的苦心就全白費了。

         「表妹啊……叫得可真親近。」溫從芳一哼,直接對孟若荷伸出手,要她交出手中的眉心墜。

         「這條眉心墜確屬難得,只是小姐的膚色略黑,與這顆紅寶石並不相配,不如選這條富貴牡丹,墜有翡翠珠鍊,更顯好氣色,添加貴氣。」

        溫從芳冷冷一哼,「少在那裡裝腔作勢,我看得出妳喜歡,所以我要定這條荷花墜。拿來!」

        孟若荷雖說喜歡手中的墜飾,但自己口袋空空,搶不過人家,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將手中的眉心墜遞出去。

        溫從芳一哼,轉向李少慶,「李哥哥以為這條眉心墜,配不配我?」

       「妳人美,戴什麼都好看。」

        溫從芳聞言,得意的看了孟若荷一眼。

        孟若荷只覺得好笑,不置可否。

       「趙三,這條眉心墜給我裝起來。」

        趙三有些為難的看著溫從芳,遲遲沒有動作。

       「怎麼?」溫從芳不悅的問:「不成嗎?」

       「回小姐,前幾日老爺才特地交代,溫府不論何人進鋪子買首飾,都得銀貨兩訖。」

        溫從芳當下臉上有些難看,這才想起前幾日才被自個兒的爹訓了一頓,因為不單是她,府裡的姨娘都把華月居當自家似的,三天兩頭來,看中的就拿回去。別人或許不知,但溫從芳這個嫡女卻清楚,華月居明為溫家所有,但後頭的大老闆卻是領著商船到猛族運回原石、毛料的朱家。

        雖說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然而溫家只能敬陪末座,最賺錢的華月居裡頭賣的首飾可是屬於朱家的,溫家只是從中分得些許利潤,即便可觀,卻也跟朱家不能相比。

        「不過就是付點銀子罷了。」平時也就算了,但現在孟若荷在一旁,溫從芳面子掛不住,口氣也不太好,「這條眉心墜多少銀兩?」

        趙三恭敬的說道:「小姐真是好眼光,這額墜上的荷花清雅,上頭的紅寶石更是來自西南猛族所在的錫唐河流域,色澤飽滿,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說是獨一無二也不為過,只要一百二十兩銀子。」

        溫從芳對這條眉心墜雖然喜愛,但也沒有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只因為看孟若荷拿著,對她過去不要臉的纏著李少慶一直心中不快,所以說什麼她對這條眉心墜誓在必得。偏偏她雖然是溫家大小姐,每月的月銀不少,但要她一口氣拿出一百二十兩,還是有些肉疼,她這些日子還看上了不少布料,可得花不少銀子。

        「李哥哥,」她立刻轉向李少慶,「這條眉心墜我要。」

        李少慶聞言,心突突的一疼,知道這是要他付錢之意。沒想到小小一條墜飾要一百二十兩,但為了討美人歡心,也只能硬著頭皮付銀子。看到一旁的孟若荷,一陣氣悶,都是因為她。

        孟若荷原不想與之計較,但看到李少慶暗暗的瞪她一眼,她立刻覺得老大不爽。原主被這個渣男害得現在魂都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他竟然還敢擺臉色給她瞧,真是連神仙都不能忍!

        「表哥,你還真是不可同日而語。」孟若荷眨著眼,笑得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正好,這幾日我在華月居瞧著,也有看上的首飾,就是那對耳飾,也不貴,大概是百八十兩,不如表哥買給我吧。」

        溫從芳聞言,原本得意的神情一冷,「妳憑什麼要李哥哥買首飾送妳?」

        「因為這是表哥答應過的。」

        李少慶的眉頭一皺,低聲一斥,「表妹,別胡說。我什麼時候答應過妳?」

        「明明就有。」孟若荷露出委屈的模樣,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捂住自己的嘴,語調帶著歉意,「確實是我胡塗了,表哥雖說答應過讓我在華月居挑件自個兒喜歡的,但是得等表哥高中,金榜題名之時。可是都這麼些年過去,表哥還只是個舉人,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知道高中之日何時?我這首飾也不知何時能收到手。」

        李少慶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他會試考了兩次不中,這是他不願提起的恥辱,孟若荷卻大剌剌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孟若荷一副天真無邪的看著李少慶,「表哥放心,我不怪你,畢竟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在意再多等幾年,等你真的能高中時再買給我吧!」

        若不是周遭有無數雙眼睛看著,李少慶真恨不得給孟若荷一個巴掌,他強壓著怒火,瞪視著她。

        溫從芳也覺得面上掛不住,李少慶長得好,會討她歡心,就算是個沒什麼背景的讀書人,她還是喜歡他,聽到他當眾被羞辱,就像給她削了面子一般。「不要臉的丫頭,大庭廣眾之下,不知羞恥的向個男子討要珠寶,果然就是個沒爹娘教養的。」

        孟若荷聞言立刻紅了眼,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她本來就瘦弱,扮出這樣子倒有幾分惹人憐愛。「溫小姐說的是,我是沒了爹娘,現在身邊只有個相依為命的繼母,但我可從沒隨意向人討要不該得的物品,反倒是小姐—— 」她的手怯生生的指著溫從芳手上拿的眉心墜。「向男子討要的人,明明是妳。」

        溫從芳的臉色立刻漲紅,「這是李哥哥答應要送我的。」

        「可是,」孟若荷低著頭,聲音都帶了哽咽。「我要的,也是表哥答應的。」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妳這個—— 」

        「夠了!」

        一聲輕斥從門口傳來,讓溫從芳話語一消。

        李少慶一見來人,氣憤的神情一消,立刻恭敬的上前一禮,「溫兄。」

        溫從行回了一禮,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遠遠便聽到喧嚷之聲,成何體統?」

        溫從芳雖然驕縱,但對兄長還是有些懼意的,被責罵了也不敢回嘴,不甘心的咬著下唇。

        「舍妹失禮了,姑娘。」

        孟若荷沒料到一個刁蠻千金的兄長竟然會這麼有風度,她不由得甜甜一笑,搖了搖頭,「失禮的是我,我說錯了話,惹表哥和溫小姐不開心。」

        看著她的笑,溫從行也忍不住一揚嘴角。他是溫家的大少爺,溫家向來富貴,他也難免高傲了些,他早聽李少慶提過這位表妹,無父無母不說,打小就作著嫁給李少慶的美夢,硬是不要臉面的住進李家,白吃又白喝,對這等不知羞恥的女子,他原不想插手,但聽到他們之間的交談,他在一旁忍不住打量起了孟若荷。

        雖說身子有些單薄,但有種我見猶憐的姿態,巴掌大的臉蛋,愛笑的眼睛,不見一絲傲慢任性,反而是李少慶的態度令人玩味。

        「溫兄,芳兒看中這個眉心墜。」李少慶見溫從行來了,明白不能讓他與孟若荷有太多交談,免得洩了自己的底,於是說道:「趙三,將這眉心墜給包起來。」

        趙三一聽,立刻手腳俐落的將眉心墜放在一個小巧的花梨木細雕盒子裡。

        李少慶心知返家後,讓娘親得知花了這麼多錢肯定少不了一番數落,但為了爭口氣,也為了討溫從芳歡心,也只能硬著頭皮掏出銀兩了。

        「溫小姐,妳是真心想買?」

        溫從芳一哼,「怎麼,妳想搶?」

        孟若荷搖了搖頭,「不敢!只是……」她略微遲疑的說道:「這是荷花。」

        「荷花又如何?」

       「花中仙子,清雅若荷,我出生之時正值荷花盛開,所以我爹給我取名叫若荷。溫小姐,妳真要拿表哥的銀子買下這條清雅若荷的眉心墜,讓眉心墜與表哥日日相對嗎?」

        溫從芳聞言身子一僵,埋怨的瞪了李少慶一眼。

        李少慶覺得無辜,這明明是溫從芳自己看上的,怎麼怪到他的頭上?

        溫從芳將手中的眉心墜丟回櫃上,「趙三,把鋪子裡跟荷花沾上邊的配飾全都給我拿出來。」

        「芳兒,不要胡鬧。」溫從行立刻阻止。

        「我不管。」溫從芳啐道:「我就是要把所有荷花的首飾都拿走。」

        趙三低著頭,冷汗直冒,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都拿走?萬一小姐她不付錢怎麼辦?

        溫從行看著鋪子裡還有外人,哼道:「妳回去後爹肯定要責罰。」

       「我不怕,不過就是幾件荷花首飾罷了,我就是要!趙三,還不包起來。」

        趙三見溫從行雖緊皺著眉也沒制止,只能硬著頭皮照做。

        一番清點下來,華月居裡大大小小的荷花配飾竟有一百多款,看來這首飾鋪的工匠挺鍾愛荷花的。

        溫從芳像是對待垃圾似的,將這些全掃進讓趙三拿來的一個略大的木盒裡,拿了木盒轉身就走。

        「小姐,妳這是做什麼?」趙三一張臉都嚇白了。

       「放心,沒你的事,這些我會拿回家給我爹。」溫從芳冷冷一哼,「你去交代那些工匠,從此之後,華月居裡不許再見到有關荷花的配飾。」

        趙三驚恐的低著頭,小姐瞧不起工匠,但是他很清楚那些手藝超群的工匠是多受禮遇的,連老爺都要禮讓三分,不敢得罪,他一個小小的伙計又豈能左右?

        他擦了下額上的冷汗,覺得自己倒楣,怎麼就在掌櫃不在的時候,遇上了溫從芳這個刁蠻小姐?

        李少慶連忙帶著歉意的看了溫從行一眼,跟著溫從芳出去。

        離去前他分心的看了孟若荷一眼,隱約覺得這個表妹似乎變得很不一樣,原本她就是個愚昧又不知人情世故的小丫頭,但今日她說話的樣子,楚楚可人卻又言之有物,讓他心頭不由得一動,只是一想到如今自己得要靠著溫家替他疏通,他走上仕途的路才會順利,立刻就甩開突生的綺想,跟了上去。

         「姑娘,失禮了。」

        孟若荷搖了搖頭,微低著頭,一副柔順乖巧的樣子,「是我一時沒忍住,過於心直口快了。」

        溫從行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他與李少慶同拜青山書院的李大人為師,李少慶不停的與他交好,他本來沒多大興趣理會,偏偏妹妹上書院來接他時,邂逅了李少慶,從此對這傢伙上了心,他爹向來寵愛這個妹妹,也不好明著約束她,只好吩咐他在一旁盯著,他才勉為其難的與李少慶相交,如今看來,此人還真非妹妹的良配。

        看著少了許多首飾的鋪子,這件事只怕難以收拾,溫從行無奈的轉身離去。

        一等溫從行離開,趙三立刻埋怨的看著孟若荷,「這次可被妳害慘了。」

        孟若荷並不覺得這事跟她有關,但還是一味的裝柔順,「對不起,趙三哥。」

        趙三原想罵個幾句,但看到她無辜的模樣很是惹人憐,只能自認倒楣,「算了、算了,妳走吧,以後最好別來了,我好心提醒妳一句,今天妳得罪溫小姐,以後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謝謝趙三哥提醒,我以後會小心的。」其實她根本就沒把溫從芳看在眼裡,說穿了不過是個刁蠻的千金小姐,諒她也不敢真的對人動手,給自己惹上麻煩。「我先走了。」

        「走、走、走!」趙三像是看瘟神似的趕她離開。

        孟若荷態度如常的點了下頭,沒有因為他的不耐煩而擺臉色。

        趙三見狀,臉色不由得微紅,這倒顯得自己的氣度小了,只是他一回頭,看到鋪子短少的首飾,立刻又苦了一張臉。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2 10:42 PM 編輯

第二章 男神與大樹

        一大清早,跟著孫氏進到錦繡山莊的孟若荷,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在莊子裡的名氣不小。

        這幾年,莊裡見過她的人不算多,但是她的事蹟卻可能連養來看門的狗都略聽一二,畢竟一個黃家大閨女,還沒嫁人就把家底全都送了人,這事兒不管擺在什麼朝代都足以被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一輩子,更別提最後她還鬧了一場投湖自盡的戲碼。

        孟若荷也有丟人的感覺,但這種想法一閃而過後就被她拋在腦後。

        雖說不是她做的事,都記到她的頭上實在冤枉,但昨日種種就當昨日死,她從今天開始「洗白」,相信早晚會扭轉眾人看她的眼神。

        這幾日在華月居裡,她明白若想走上她喜愛的珠寶設計這條路,靠溫家是絕對不可行,畢竟有個溫從芳在,對方想讓她死的心都有,不可能會出手相助,所以她只能另外想辦法。

        在京城足以勝過溫家的,除了放棄皇位、醉心於商道的大皇子外,只有朱家和厲家,只是要見朱家當家人沒這麼容易,倒是今日厲家大小姐厲文殊帶著獨子到錦繡山莊小住幾日,她隨孫氏到莊裡來,便是想著若有機會能見到厲文殊,她絕對不會客氣的自薦。

        厲文殊八年前嫁入第一皇商朱家,厲家與朱家的布莊產業聯手,在錦繡山莊這個氣候怡人之處,從養蠶取絲到織成布匹,繡金絲,裁成衣,可說是壟斷了京城一帶的布匹生意。

        正趕上好季節,莊子裡繁花似錦,孟若荷一邊欣賞百花齊開,嬌豔欲滴,一邊感嘆著錦繡山莊不愧名為天下第一莊,她與孫氏是從角門進來的,所看到的景物不過是山莊的一角,仍處處可見精緻閣樓,小橋流水,有些地方韻味典雅,更有大氣磅礡之處。

        「妳昨夜幾乎一夜未眠,怎麼不待在家裡歇著,硬要跟我到莊子裡?」孫氏有些擔憂的看著孟若荷單薄的身子,這幾日總是看到她拿著炭筆專注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讓自己著實擔心。

        「沒事的,娘。」孟若荷柔聲的說道:「我向來便睡得少,現在精神很好。」

        孫氏看到她氣色確實還行,也就不再多言。

        孟若荷前世熬夜畫設計稿是常有的事,但從沒人擔心她累了或餓了,現在這種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她感動的伸手勾住孫氏的手臂,就跟個愛撒嬌的小女兒似的。

        乖巧的陪著孫氏到了繡房,裡頭早就坐著兩個看起來比孫氏年紀稍大一些的繡娘,看到孟若荷的態度不冷不熱,倒是跟孫氏有說有笑。

        孟若荷也沒有將人家的冷淡放在心上,知道自己以前高傲的性子,肯定不討人喜歡,她也不會妄想一夕之間改變他人的想法,只是乖巧的待在一旁不多話,耳聰目明的勤快送茶、送點心。

        劉嫂子正想喝茶,就看到已見底的杯子立刻被斟上微溫的水,她見了先是一愣,不由得說道:「荷丫看來是長大了。」
孟若荷低下頭,露出愧疚的神情,「以前是荷丫不懂事,讓我娘為我擔憂、難過,以後不會了。」

        「妳能想通就好。」劉嫂子見了,也感到安慰,「李家說穿了,不過就是偽斯文,那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說得好聽是讀書人,瞧不起商戶,現在瞧瞧,不是打算巴上溫家……」

        「劉嫂子。」孫氏連忙開口制止,不安的看了孟若荷一眼。這幾日雖說荷丫沒提,但她不以為這麼些年的感情能說放下就放下,所以心想荷丫該是故做堅強,不願老實說罷了。

        「娘,沒關係的。」孟若荷乖巧的道:「劉大娘說得沒錯,李家上下確實沒一個好東西。」

        別人說這話不令人意外,但若出自孟若荷的口中,卻如同天要下紅雨了。

        劉嫂子有些狐疑,雖說孟若荷與李家分道揚鑣是好事,但這麼些年來,一個姑娘家把家底全都送進李家,現在連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快沒了,多年感情又付諸流水,真能灑脫?!

        「荷丫,」劉嫂子有些擔憂,「妳真沒事?」

        「大娘,」孟若荷一笑,「有事的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好得很。」

        劉嫂子聞言欣慰的點點頭,還以為孟若荷這輩子就是一根筋走到死,現在想通了,雖不知到底有幾分真心,但願意改變終歸是好事。

        孟若荷微垂下眼,裝乖巧這件事她向來做得極好,她不管在他人眼中她的轉變是否古怪,總之她對姓李的那一家沒好感,更不想花心思。她的手摸了摸桌上的布料,道:「這料子極好。」

        「這是當然。」孫氏道:「錦繡山莊的絲綢已經連著好些年被宮中的貴人相中。我與妳劉大娘這幾日在趕製衣裙給夫人和少爺。」

        孫氏的繡功極好,在劉嫂子剪製的衣裙上繡了幾朵牡丹,只是孟若荷見著,心想牡丹雖富貴,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她拿出腰間的小荷包,拿出放在裡頭的炭筆,「春天大地陽氣升發,萬物始生,百花吐豔,娘親不如在衣裙上加上蝴蝶飛舞,增添生氣。」

        不過一會兒功夫,她拿炭筆在紙上勾勒出孫氏所繡的牡丹,還有翩翩飛舞的蝶。

        劉嫂子在一旁讚嘆,「珍妹子,看看妳的好閨女,這圖畫得真好。」

        孫氏拿起圖樣,對孟若荷的能耐也感到驚訝。

       「只是塗塗畫畫,對我而言,不是太難。」她最愛的是珠寶設計,但服裝這一塊她也研究了好些年。「娘,舞蝶就繡在裙襬處,夫人走動時,隱隱約約露出,特別又不張揚。」

        「這個想法好,小姐肯定喜歡。」劉嫂子掩不住歡喜的對孫氏說道。

        錦繡山莊上下對厲文殊都抱著一份特別的情感,因為厲文殊的心善,不然她嫁入朱家後,大可把莊子捨棄,而不是花著心思照料著這莊裡的大大小小,周遭向莊子租地的農戶也無法繼續用低於行情許多的租金而有農地耕作,並過著比一般農戶還要好上幾分的日子。

        「珍妹子,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要在小姐面前提提荷丫,荷丫可是個人才,若被小姐看中,日後妳就好命了。」

        孫氏聽到人誇孟若荷,笑得嘴都闔不起來,若是能讓大夫人賞識,確實就能靠著錦繡山莊過上平順的日子,如此一來,就算丈夫留下來的房子沒了,她們母女也能在莊子裡分配到一間能遮風避雨的屋子。

        孫氏的心不大,只要母女倆的未來平平安安,但孟若荷要的卻不單單只是如此。

       「娘,妳別只顧著說話,時候都不早了,若是天暗了,我可不許妳再繡花,傷眼睛。」

        孫氏經她一提,連忙拿起針線幹活。這個活兒的薪餉是好,但唯一的缺點便是傷眼,所以養她大的祖母,死前的好些年,眼睛就幾乎都看不見了。

       繡房位在莊子西側的後院,孟若荷的目光看向屋外,問道:「娘,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這……」

       「去吧!」劉嫂子開口做了主,「只是今日主子來了,妳可別走遠。」

       「我知道了。」孟若荷興奮的起身。

        孫氏還來不及多交代幾句,她人就不見了蹤影。「這孩子……」

        莊子裡的小橋流水處處別致,孟若荷輕鬆的四處走動,當自己是在現代來了場文化古蹟巡禮。

        拿出荷包裡的炭筆,想找個地方坐下,勾勒幾筆庭園風情,不意遠遠看到有道黑影在棵大樹幹上滑上滑下,她一時好奇,收起筆,緩緩靠近,想看個仔細。

        那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娃兒,像無尾熊一樣的用短短的手抱著大樹幹,可惜那讓人不忍直視的圓胖身材才上去撐不了眨眼的時間,又滑到地面,上上下下幾次,也沒能爬上樹,只是白白折騰自己。

       「你在做什麼?」

        專注的想要爬到樹上的小傢伙一驚,再次滑了下來。

        孟若荷見狀連忙上前扶了一把,穩住胖小子,不然他肯定摔到地上。

        小傢伙一臉驚魂未定,人都還沒站穩就出聲斥道:「放肆,妳是哪來的小丫頭?」

        被個小蘿蔔頭叫小丫頭,孟若荷不禁挑了下眉,有些挑剔的看著眼前的「圓球」,圓滾滾的身材,著實令人為他的將來擔憂,但慶幸小臉蛋白白淨淨的,五官長得不錯,看著還算討人喜歡,只是他的相貌她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一時想不起來,她也不再多想,敏銳的察覺手底下的衣衫柔軟,要價不菲,上身一件寶藍色對襟短衫,衣襬到了膝蓋處,裡頭一件同色的褲子,衣上繡樣精緻,袖口露出來胖胖的腕上還戴著銀環,看他的年紀和這身矜貴的打扮,她很快的猜想到眼前這人的身分,應該是厲家大小姐的獨苗,京城朱家的小少爺,錦繡山莊未來的主人朱景昱。

        她一心想要巴上朱家這棵大樹,沒想到未來少主自個兒跑到眼前,孟若荷雙眼一亮,露出一抹和善的笑,不在意他的高傲,憑著人家的身分,高傲什麼的剛剛好而已。

        她蹲了下來,討好的笑問道:「你是小少爺吧?我叫孟若荷,大家叫我荷丫。我也不算是府裡的丫頭,我娘是孫氏,她是莊子裡的一個繡娘。」

        朱景昱側頭想了一下,莊子裡的下人不少,他自然不是每個人都記得,但孫氏他是知道的,他抬起腳,腳上穿著雙用金線繡著雲霧的鞋。「這是出自妳娘之手。」他聽他娘誇過孫氏的手藝。

        孟若荷看著精緻的繡線。她這繼母是個手巧的,光靠這門手藝,一輩子都能不愁吃穿,只是這個活兒傷眼,她可不想見到繼母老年時為眼疾所苦,所以更是打定主意要多賺些銀子,讓她過上好日子。

        「昨日我娘找了孫氏過去,我在一旁聽到,孫氏提過妳。」孟若荷本來就瘦小,現在蹲在朱景昱面前,更是矮了一截,他低著頭打量之後,啐了一聲,「她跟娘說,她想讓我娘同意讓她把妳帶進莊子裡,說是要教妳些本事,還一口一聲的說妳長得挺好,可妳明明長得很醜。」

        這個死孩子!孟若荷心中暗罵了聲,但是笑容依然完美的留在臉上,「還不是因為這些日子病了,只要給我些時候,讓我養回來,我就會好看了。」

        朱景昱懷疑,但也沒空理會她是醜是美,指了指地下,儼然一副小霸王的模樣,「過來趴下,給本少爺墊個腳。」

        孟孟若荷雖然很想巴結朱景昱,卻不想趴跪在地下,提供自己瘦弱的背,讓小胖子踩上去,一個不好踩傷了,她找誰哭去?

        她站起身,側著頭,輕聲的問道:「少爺想做什麼?」

        「我要爬上去。」朱景昱的手向上一指,原本高傲的臉色因為聽到遠處的聲響,表情一變,「還不快點過來!」

        儘管搞不清眼前的情況,孟若荷也看得出來他是要躲避什麼人,只是他也實在太沒自知之明,以他這身材,要爬上樹難度太高。

        她的目光四處一轉,落在不遠處的假山,有些高度,上頭還有些空間,躲個人不成問題,用底下造景的太湖石塊墊腳,比爬樹容易多了。

        她也沒管上下之分,直接拉著朱景昱的手走了過去。

        「妳做什麼?」朱景昱想要甩開她的手。

       「少爺若不想被發現就別出聲,聽我的。」孟若荷帶他到了假山旁,讓他爬到假山上頭,自己也跟著爬了上去。

        兩人爬得氣喘吁吁,她是因為身子太弱,還沒養回來,至於朱小少爺自然是因為他那圓滾滾的身材。

        氣都還沒順,就看著月洞門外出現了幾個丫鬟,嘴上還不停的喚著「少爺、少爺」。

        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趴下來,屏住呼吸,就怕被發現。

        幾個丫頭四處找了好一會兒,沒看到人,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朱景昱見人走遠,鬆了口氣之餘還不忘讚賞的看了孟若荷一眼,隨手從衣袋裡拿出幾個金錁子,「給!雖說妳長得醜,但腦子不錯。」

        真是活脫脫的一個小財神爺,孟若荷雙眼發亮的接過手,沒把這個小鬼說她醜的事放在心上,看著在太陽底下閃著金色光芒的金錁子,心花朵朵開,這幾個金錁子怎麼看怎麼可愛。「謝少爺。」

        朱景昱揮了揮手,像他這種大家子弟,早就被教導著要賞罰分明,對幾個金錁子他也根本不看在眼裡。

        孟若荷將金錁子給收好,這才緩緩的坐起來,還不忘小心翼翼的扶著朱景昱,防範他不小心摔了下去。「少爺是主子,怎麼還要躲著府裡的丫頭?」

        「還不是都是因為我爹娘。」坐在假山上,朱景昱覺得居高臨下的感覺不賴,心情也沒來由的變好了,「他們找來了東方,還要我聽他的話。」

        「東方?」孟若荷的印象之中,似乎沒有聽過這號人物。

        「是啊!東方,所有人都喜歡他,都說他很厲害,爹娘還要我敬他如父如兄如師。他一來,我爹娘和丫頭全都向著他,他要我一大早起來練功蹲馬步,還不許我吃東西,除非練完字背完書,結果我餓著肚子,上上下下竟沒個人幫我。」

        孟若荷很快的猜到這個叫東方的應該是朱家為小少爺請的夫子,且能夠進到第一皇商府裡教導未來家主,這個人的來頭肯定不小,只是來頭再大,也沒有朱景昱的面子大。

        她向來識趣,知道要讓朱景昱把她當自己人,就得投其所好,喜他所喜,惡他所惡。「聽來,這個叫東方的確實不討人喜歡,雖然少爺也到了啟蒙年紀,可是少爺現在正在長身子,再怎麼樣也不該讓少爺吃不飽也睡不飽,這個叫東方的做法,簡直人神共憤。」

        朱景昱聽到她的話,彷彿找到了知音,「妳真這麼覺得?」

        「當然,這個夫子太差勁了。」

        朱景昱的笑容一隱,還以為自己遇上了知音,原來是誤會一場,眼前這個醜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他口中所言的東方是誰。

        東方文宇—— 大齊國當朝宰相最得意的首席弟子,文武雙全,名滿京城,才能夠出眾了,相貌更是出類拔萃,只要他一出現,不論是男是女、是千金小姐或是丫頭奴才,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近。她是沒見過東方文宇才會幫自己,若讓她見到本人,肯定跟他身邊的丫鬟一樣,魂都被勾飛了。

        「東方確實算是我的夫子。」朱景昱不屑的一個撇嘴,「等妳見到他,妳也會跟所有人一樣喜歡他,因為他能文能武,腦子好,長得也好,我爹娘每每都說,若我長大後能有東方的一半,就是祖上保佑,說得我很差勁似的,真是討厭死他了。」

        這個叫東方的,聽起來就是典型「別人家的孩子」,所以最好。孟若荷同情的看著朱景昱,「少爺,縱使他再優秀也比不上你。」

        朱景昱有些驚訝,「真的嗎?」

        「當然!」孟若荷這句話可沒有一絲虛假,畢竟朱家不單是百年世家,他是第一皇商朱家的少爺,身後還有娘親出身的厲家做後盾,這根本就是人生勝利組,放眼天下有幾個能比得上?一個小小的夫子即便能文能武,說穿了就是個教書先生,身分地位與朱景昱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少爺,不論那個叫東方的有多厲害,對我來說,少爺才是最棒的一個。」她送上自己的忠誠。

        孟若荷的話果然討了朱景昱的歡心,「妳說真的?」

       「比真金白銀還真。」她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少爺餓了嗎?不如我帶少爺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再陪少爺回去練字背書好嗎?」

        朱景昱嘟起了嘴,「可是我不想練字背書。」

        「少爺,這可不成。」孟若荷雖然想巴結朱景昱,卻也沒有失了分寸。「要不我答應少爺,等少爺做完今天夫子佈置的功課,就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給你,不是我自誇,我煮的東西很好吃。」

        孟若荷的話勾起了朱景昱的興趣,反正也知道自己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若讓他娘知道,他也沒好果子吃,索性就聽孟若荷的,至少先填飽了肚子,心情愉快些。

       「好,就聽妳的。」

        看他一副豁出去的可愛小模樣,孟若荷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掐掐他肉肉的圓臉,但隨即記起他的身分,連忙忍住這衝動,「走吧!我就帶少爺去找些好吃的。」

       「妳是個好的,有機會我一定跟娘親說,讓她好好賞妳。」

        一聽到有打賞,孟若荷笑容更甜,她就知道巴上個有錢公子哥是有利無害。

        朱景昱一臉興匆匆,只是一看到自己與地面的距離,包子臉就垮了下來,「怎麼下去?」

        「少爺別怕,咱們怎麼上來就怎麼下去。」看出他有些害怕,孟若荷也沒有取笑他,畢竟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娃兒,「不如我先下去,有我在下頭護著,肯定不會讓少爺摔了。」

        孟若荷笑臉盈孟,讓朱景昱覺得自己一下子跟她親近了起來,看著她小心翼翼的下去,準備接著換自己,只不過他一臉期待的神情卻在看見她後頭出現的人影而僵硬,他縮了縮脖子,想要再縮回陰暗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若荷注意著自己的腳下,沒留意周遭氣氛的轉變,分心道:「少爺,你瞧仔細些,等會兒就跟我一樣慢慢的下來,知道嗎?」

        朱景昱不敢吭聲。

       沒得到回應,孟若荷好奇的抬頭看了一眼,看到他不自在的樣子,聲音一柔,「放心吧!少爺,有我在,肯定不會讓你摔著。」

        朱景昱怯生生的掃了她一眼,又急急的縮回視線。

        孟若荷這才察覺到異狀,緩緩的轉過頭,這才發現不遠處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大活人。

        那張臉一入目,她眼底先是一閃而過一抹驚豔,翩翩公子啊!不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她腦中又閃過一個畫面,這張臉……她記得這張臉,這張臉不論在什麼時候出現都能害她失神。

        王子、男神—— 她的伯樂!她的心不由得怦怦狂跳,一陣激動,腳一滑,留下一聲尖叫,直直往地上摔,在這過程中,她悲摧的發現,他明明可以伸手扶住她,卻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跌落地面。

        最後男神更是視若無睹的越過跌落在地上的她,將視線停留在假山上的人,「昱少,下來。」

        他的聲音稱不上嚴厲,只是帶了絲清冷,不過卻很好聽—— 孟若荷忍著疼,從地上坐起來,眼巴巴的看著他。眼前的男人不是印象中一副幹練精英的打扮,一身輕柔華貴的黑色衣袍襯得他高冷出色,與前世的男神相比,眼前的他容貌依舊。

        想到以前隔著螢幕見他一眼,就能讓她神魂顛倒,就別提現在人可是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就算害得她從假山上摔下來,她還是眼冒愛心。男神!她心目中的男神啊!只是,她的手輕撫著自己的後背—— 好痛!

        果然夢想是美好,現實很殘酷,男神是看不上醜小鴨的。

        「昱少?!」見朱景昱不動,東方文宇的語氣又冷了幾分。

        朱景昱苦著一張臉,只能硬著頭皮爬下來。

        東方文宇見他動了,這才低頭看著還坐在地上的瘦弱女子,「去扶著主子,別讓主子傷了。」

        孟若荷忍著背痛站起來,聽這口氣應該是把她當丫鬟了,不過以她現今的處境,確實也跟個丫鬟沒什麼兩樣。

        她連忙上前護著正爬下假山的朱景昱,暗自祈求老天爺保佑朱景昱好好爬,她的背已經夠疼了,這個小祖宗可得抓好,不然一個不好摔下來,她當肉墊子就算了,他若傷了,她可賠不起。

        雙腳一落地,朱景昱連忙躲到孟若荷身後。

        東方文宇瞧著眼前的一大一小,目光終於落到孟若荷身上,「是妳讓昱少爬上假山的?」

        孟若荷聽到東方文宇的問話,一張臉已經不能克制的紅了。沒想到男神竟然會站在自已的面前,說話還這麼溫柔,她的眼直盯著他瞧,連眨下眼都捨不得。

        打東方文宇有印象以來,第一眼見他的人,都會忍不住被他吸引、想親近他,但真正敢上前來跟他交談的卻寥寥無幾,所以她的反應倒是沒多值得他另眼看待,只是她的眼神,除了驚豔外似乎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他側頭想了一會兒,問:「我之前是否見過妳?」

        孟若荷聽到問話,下意識的點頭,但隨即又搖頭。不論上輩子或這輩子,他們都不算見過。

        硬要說,他們之間的牽連不過就是她畫了張緣定三生的設計圖,得到他的讚賞。他們是差一點就能見上,想到她夢想中與男神的燭光晚餐,她就只能直嘆息,她明明就快美夢成真,只不過最後自己為了救個孩子而被車撞……等等,孩子?!

        雖說當時沒看清楚那孩子的長相,但是那身材—— 她猛然低下頭看著朱景昱,那孩子的身材倒是跟朱景昱有幾分相似,難不成當初是救了他,所以好人有好報,讓她來這裡重新遇上男神?

        朱景昱發覺孟若荷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荷丫,妳怎麼了?是不是看到東方就傻了,可是妳方才不是說我才是最棒的,東方都比不上我。」

         東方?!男神是朱景昱口中的夫子?孟若荷聞言突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無奈又埋怨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男神真是的,怎麼能夠得罪她想要靠上的大樹呢?

        「她是莊子裡一個繡娘的女兒,叫孟若荷。」朱景昱拉著孟若荷的手,「我喜歡她,她不喜歡你。」

        孟若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可一點都沒有不喜歡男神的意思,她眼巴巴的看著東方文宇,想用真誠的眼神暗示:我超喜歡你!可惜東方文宇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只是盯著她身旁的朱景昱。

        「昱少,過來。」

        「我不要。」緊拉著孟若荷的手,朱景昱膽子大了,「荷丫答應帶我去填飽肚子,我不要跟你回去。」

        終於,東方文宇看向她,「妳要帶少爺走?」

        孟若荷在心中呻吟了聲,她不想跟他唱反調,只是—— 她頭一低,正好對上朱景昱圓滾滾的眼睛,這是她打算要靠上的大樹,男神與大樹、男神與大樹……天人交戰,最後孟若荷牙一咬,美色固然吸引人,但還是先顧自己的將來比較重要。

        「沒錯!少爺餓了,我要帶他去吃東西。夫子是好人,為了少爺好,所以嚴厲些也是情理之內,只是你是夫子,他是少爺,還是守著分際好,以免被狀告奴欺主,惹禍上身。」

        夫子?奴欺主?東方文宇挑了下眉,目光看向朱景昱。

        朱景昱心虛的閃躲他的視線,他承認自己沒老實把東方文宇的身分說出來,但這也不能怪他,東方文宇對他確實嚴厲,朱家上下又沒一個人出聲幫他,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個根本搞不清狀況的孟若荷,他當然得要好好的巴住她,讓她擋在自己的面前,幫自己發聲。至於以後若爹娘怪罪下來,反正話都是孟若荷說的,又不是出自他的嘴巴,他的責罰肯定會少一些。

        孟若荷此刻絕對不知道自詡多活了一世,頗懂得察言觀色,結果卻被個看似無害的小胖子給算計了。

        東方文宇一眼看出小胖子心頭盤算的小心思,就見孟若荷一副忠心護主的樣子,不由得輕搖了下頭。「妳叫孟若荷?」

        他低沉的輕喚她名字的語氣,讓她心跳開始加速,愣愣的點頭。

        「所謂的奴欺主—— 」東方文宇玩味這句話,忍不住輕笑,「這句話說的,該是妳才是。」

        她微驚,抬起頭,正好看到他唇邊的笑意,被他這一抹如春風拂過的笑容給閃到了。

        「昱少今日的學業還未完。」他柔聲說道:「讓昱少回翰林軒。」

        他輕柔的話挑動著她的神經,這麼好聽的聲音、好看的一張臉,令她忍不住點頭,把朱景昱給交出去。

        朱景昱看她轉變,立刻一臉委屈,不甘的扯著她的衣角,「我就知道,荷丫,妳也跟所有人都一樣!」

        朱景昱的話令孟若荷回過神,男神一記微笑就把她的魂給勾了,不行!她得振作點,先靠上大樹為要!

        她用力的吞了吞口水,要自己有出息點,別臣服於男神的魅力之下。

        「晚些時候。」她讓自己的語氣多了點堅定,「我要先帶少爺去吃點東西。」

        「若我不同意呢?」東方文宇的語氣帶了絲趣味。

        孟若荷頹然一嘆,她沮喪的扁了嘴,「夫子大人,我不想讓你失望,但你也別為難我好嗎?」

        夫子大人?!這個稱呼差點讓東方文宇笑出來。

        孟若荷安撫的拍了拍朱景昱,這才把他拉著自己衣角的手拿開,她上前一步道:「夫子大人,借一步說話。」

        東方文宇上前一步,低下頭。

        兩人近得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息,她不由得一陣心醉,但還是不忘說道:「少爺確實是到了啟蒙的年紀,夫子大人對少爺深有期許這點我能明白,只是少爺畢竟年幼,天還未亮、雞未啼就被你逼著起床練功,不許他吃喝,未免太過嚴厲。這些事若傳進大當家和夫人耳裡,我相信為人父母的肯定心疼,對夫子大人來說,絕對稱不上是件好事。相信我,我說這些都是為了夫子大人著想,十足的真心。」

        東方文宇聽完她的話,專注的盯著她,似乎在看什麼新奇的東西。

        朱景昱隱約聽到孟若荷的話,聽在他的耳裡,並不覺得孟若荷是在為東方文宇著想,反而是一心為他,制止東方文宇對他的壓迫,這個丫頭實在太令人感動了。

         「孟若荷,妳的腦子—— 」東方文宇自認才高八斗,此刻卻也不知該如何形容,最終只道:「我記住妳了。」

        孟若荷聞言,雙眼微瞠,能讓男神惦記,她的運氣太好了。

        「好好伺候少爺。」東方文宇輕揮了下手,「走吧!」

        「夫子大人果然明理。」她對他燦爛一笑,接著愉快的看向朱景昱,「走吧!少爺,我去弄吃的給你。」

        朱景昱覺得有些不真實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但見他真的沒有開口制止,他立刻加快步伐離開,這種好事可不是天天有。

        「荷丫,」才走遠,朱景昱已忍不住心頭的激動,「我從沒見過有人這麼跟東方說話。」

        「我這全都是為了少爺。」孟若荷心情正好。

        「我老實告訴你,東方不說話的時候,我覺得挺可怕的。」

        「少爺想多了,他一點都不可怕。」男神是拿來崇拜,可不是拿來懼怕的。

        「既然妳不怕他,以後我有什麼事,都交代給妳跟他說。」

        孟若荷腳下一個踉蹌。

        「不成嗎?」

        「成。」孟若荷想也不想的用力點頭,能多跟男神有相處的機會,又能賣個好給朱景昱,這種天大的好事怎麼不成?



第三章 放長線釣大魚

        因為東方文宇鬆口放人,朱景昱能自在一日,孟若荷本想要去廚房露一手,卻沒料到接到門房小哥的傳話,說馬車已經備好,他們隨時可以出府。

        孟若荷心想男神果然是個聰明上道的,應該是把她的話給聽進去了,知道要對朱景昱好一些。她也不客氣的接受了他的安排,帶著朱景昱出莊子走走。

        放眼望去,好幾座山都是錦繡山莊所有,莊子外農戶、獵戶不少,但要找酒樓茶肆就得進京城裡去。

        孟若荷對熱鬧的京城是很感興趣,但現在身邊帶著矜貴的小主子,她可不想冒險讓人有什麼磕碰,索性把朱景昱帶回到自家的小竹屋。這個時節,竹屋前的池塘荷花開得正好,微風吹來,清爽涼快,別有一番風情。

        朱景昱下了馬車,挑剔的看著四周,「妳就住在這裡?」

       「是的,少爺,這小竹屋可是少爺的外祖父生前給我爹的恩澤。」

        朱景昱又打量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他很清楚自己的外祖父是個寬容大度之人,連帶著自己的娘親也是個大善人,對於厲家盡心之人,外祖父和娘親向來大方,孟若荷的爹一定是有幾分能耐,不然也不會讓外祖父看中,還給了一處屋子。

        「妳爹是孟秀才,在莊子裡教了下人們的孩子幾年書,我外祖父很欣賞,所以撥了這間屋子給他。」

        「是的。」看來朱景昱年紀雖小,但也知悉不少事,朱家和厲家顯然早早就培養他當家做主的能力。

        「少爺先坐會兒。」今日的陽光正好,她也沒讓人進到屋子裡,反而在屋外的大樹下鋪了層布巾,讓朱景昱坐在上頭。

        進屋子去,很快的整治出吃食,只要小主子的眼睛瞄哪裡,她就送上什麼,吃得朱景昱一臉的滿足。

        「我回去跟我娘說說,讓妳來伺候我。」

        孟若荷心中一喜,但隨即搖了下頭,「少爺,我是很想去伺候你,可是不行。」

        朱景昱挑了下眉,「為何?」

        「也不怕少爺笑話,這一切都要怪我自己以前傻,識人不清,被人騙了,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敗光,現下連你眼前這間屋子都賣了,少爺也知悉這屋子是厲家老爺送給我爹的,一想到如今的處境,我幾乎難以成眠,雖說去伺候少爺一輩子不愁吃穿,但我需要一筆銀子,不然一輩子都難買回這間厲老爺送給我爹的屋子。」

       「原來妳缺銀子?」

        她點頭。

       「我給妳。」朱景昱霸氣的說道。

        孟若荷心中一喜,卻沒打算接受,朱景昱到底不過是個孩子,若真讓他回去拿銀子給她,不單讓繼母在錦繡山莊難做人,自己也會在厲家大小姐心目中留下一個拐騙少主、貪得無厭的印象。

        正所謂放長線釣大魚,她想要靠上朱家和厲家這條線之後,再憑著自己的能耐過上好日子,眼下絕不會因為小小誘惑斷了自己的將來。

       「少爺心慈仁善,但我不能佔少爺便宜,若少爺真想幫忙,不如幫我做一件事。」

        朱景昱側著頭,一臉好奇,「什麼?」

        「大當家帶著船隊南下,算算還有些日子才會回來,少爺陪著夫人這陣子住在莊子裡,就是不知二當家、二夫人是否也會來?」

        「我仲叔和二嬸母?」朱景昱思索了下,「仲叔是肯定會來,畢竟這陣子莊子裡養的蠶死了不少,來年的絲料收成肯定不好,我娘親忙了幾日,都還找不出原因,我仲叔對布料在行,但對養蠶取絲卻是一知半解,他聽到消息,理應會走一趟。至於我二嬸母,自我有印象以來,她從未踏出朱府大門,加上現在有了身孕,應該不會上莊子來的。」

        孟若荷打聽過了,這位二當家打理著錦繡布莊,對妻子頗為寵愛,傳聞中,他的夫人長得五大三粗,跟個漢子似的,容貌其醜無比,只因為身分特殊,才讓二當家勉為其難的娶了她,但因有自知之明,所以愧於見人。不過既是傳聞,孟若荷也是聽了就算,她向來也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她相信以二當家的身分與地位,能得到他的獨寵,這位二夫人肯定不簡單。

       「二夫人沒來無妨。」她拿出衣袖暗袋裡的小布袋,「只要二當家來了就成了,少爺替我把這個拿給二當家可好?」

朱景昱伸出手,接了過來,打開了布袋,裡頭是些繡樣,有富貴的牡丹,還有清雅的荷花、空谷的蘭花、傲然的梅花。雖說他年紀不大,但因出自商家,他爹掌管南北船運,二叔父一手握著錦繡布莊,還與織造局的關係良好,每年與錦繡山莊合作,養絲織布,布匹都上貢進到宮裡,他自然知道手中這些繡樣比起以往所見的更加別致。

       「這些繡樣妳從哪裡拿來的?」

       「是我畫的。」孟若荷眨巴著眼睛,「少爺看著還行嗎?」

      「看不出來妳是真人不露相,挺有本事的。」朱景昱真心誇讚,「我爹南下前,還跟我仲叔提及明年的百花節,百花節前後,不論京城內外,未出嫁的姑娘都會穿著新衣裳春遊賞花,東方提議讓我仲叔在衣飾上花些心思,找繡娘繡些別致的繡花,肯定名動京城,妳這繡樣實在來得巧了,他前幾日才提,妳隨後便送上來,我仲叔看了肯定歡喜。」

        提到東方,孟若荷的心沒來由的猛然一跳,上輩子這人是她的伯樂,也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她的作品受到了青睞,如今又是他……看來不論時空如何轉變,她的男神還是她的福星呢。

        「包在我身上。」朱景昱很有義氣的拍著自己的小胸脯,「我一定把繡樣交給仲叔,若讓仲叔看中,確實比跟在我身邊當個丫鬟強上太多。不過,我得提醒妳一句,跟我仲叔談買賣時一定要記得四字—— 心狠手辣!因為他做起生意來是六親不認,只認銀兩。他狠,妳得比他更狠,不然會吃虧。」

        看著朱景昱稚氣的圓臉上寫著認真,孟若荷忍不住笑了出來,「少爺,你們可是一家人,你幫我是胳膊往外彎吶。」

       「幫妳又如何?」朱景昱「哼」了一聲,「反正也從沒見個人出聲幫我在東方面前說句話,但妳不同,所以我一定幫妳。」

        「少爺真好。」孟若荷忍不住揉了下他的頭,看著小傢伙的臉微紅,覺得他更可愛了,「謝謝少爺。」

        「別謝了,就是小事。」朱景昱很慎重的將東西放進自己的衣襟裡。

       「聽少爺的口氣,東方先生似乎跟朱家兩位當家的關係很好?」

       「他們的關係確實不錯。」朱景昱塞了個甜糕進嘴裡,點了點頭,「娘親說過,東方哥哥在青山書院求學,自小跟我爹和仲叔一起長大。」

        「東方哥哥?!」

        朱景昱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就怪自己一時嘴快。

        「東方既然與兩位當家一同長大,如今被延請來教導少爺,怎麼也該尊稱夫子或是叔父才對,少爺怎麼稱他為哥哥?」

        朱景昱撇開心虛的眼神,「我也不知道,爹這麼交代,我就這麼做了,總之他們相交十數年,情誼頗深,我爹和仲叔都很敬重他。」

        孟若荷聞言也沒去追究朱景昱的古怪,只想著男神果然非池中物,縱使是個教書先生又如何,混得比她強太多了,瞧瞧人家不單可以教導朱家少爺,還跟兩位當家的稱兄道弟。

       「荷丫。」

       「阿牛叔。」一看到穆翰,孟若荷露出一抹笑站起身。

        看到她的笑容,穆翰有些靦腆,要知道以前孟若荷可沒給過他好臉色,她瞧不起他是個粗魯的農戶。

        「我剛去打獵,現在才回來。」

        孟若荷看著穆翰背後的簍子沉甸甸的,不由得笑瞇了眼,「阿牛叔果然好本事,看樣子今日收穫頗豐。」

       「還行。」穆翰將簍子給放下,從裡頭抓出了隻還活著的野雞。「給妳。」

        孟若荷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活生生的雞,不禁微驚了下。

        穆翰見她受驚,連忙收回手,將雞拿開,一臉懊惱,「瞧我這粗人,嚇著妳了嗎?」

        「沒有。」孟若荷連忙搖了下頭,「多謝阿牛叔好意,只是這山雞是阿牛叔辛苦打來的,不好意思。」

        「說什麼不好意思。」知道孟若荷不是嫌棄,穆翰鬆了口氣,「我今天上山便是為了抓些野味給妳補補身子,前些日子妳身子才大虧,一定得好好養養,以免落了病根。」

       「多謝阿牛叔。」孟若荷真心的感激。

        這些日子,阿牛叔對她們一家頗為照顧,就連之前原主吵著要賣房子,還是阿牛叔四處去張羅,籌了一百兩銀子,買下了這屋子,讓孫氏還能住在裡頭,她們母女現在也才有個安身立命之處。

        她也看出阿牛叔對自己繼母的多方維護,說兩人之間沒有情愫,她壓根不信。這個時代雖然保守,但是再嫁、再娶也不是什麼背德之事。而阿牛叔買下她們的屋子,給她們協助,這份情她會記下來,且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房子買回來,她一點都不想要將來繼母有緣跟阿牛叔走在一起,卻因為承過這份情而矮了人家一截。

        「有雞啊!正好,我肚子餓了。」一旁的朱景昱不客氣的開口,幾塊糕點根本滿足不了他,他直指著雞道:「我要吃雞。」

        穆翰看到朱景昱先是困惑,隨即聯想起來人身分,立刻恭敬的上前喚了聲,「少爺。」

        朱景昱微點了下頭,當是回應,不客氣的又指了指,「我要吃。」

        穆翰為難了,目光看向孟若荷,畢竟他話已說出,這山雞是拿來要送給她補身子的。

        「沒關係。」孟若荷瞇著眼睛微笑道:「阿牛叔忙到現在才回來,肯定也還餓著肚子。不如我把雞殺了,弄道叫化雞給你和少爺嘗嘗。」

        「叫化雞?!」朱景昱雙眼閃閃發亮。

        「是啊!」孟若荷伸手要抓雞,但是穆翰閃開了。「阿牛叔?」

        「這活兒髒,我來殺就好。」

        看著阿牛叔護著自己的樣子,孟若荷忍不住嘆道:「阿牛叔真是個好人。」

        「別這麼說,以前孟秀才在的時候,幫過我家不少,孟秀才才是真正的好人。」

        孟若荷聞言也就沒再堅持,將殺雞一事交給穆翰,自己去準備了調料,沒一會兒功夫,穆翰已經俐落的殺雞拔毛,去了內臟洗淨。

        孟若荷讓穆翰拿著刀背將雞骨給敲碎,但維持表面完整,然後摘了幾片荷葉,在雞身抹上醬油、酒、鹽,再包上荷葉,雖說沒太多香料,但食材新鮮,相信滋味也不會太差。

        朱景昱跟著孟若荷一起和好泥巴,塗在包著雞的荷葉上。「真好玩,妳怎麼知道這道叫化雞的?」

       「在我爹留下來的書本裡看過吧。」她隨口給了個答案,反正她有個秀才爹是眾所周知的事,所以看多了些沒人看過的書也不令人懷疑。「阿牛叔,火生好了嗎?」

        「好了。」穆翰擦了擦額頭的汗,也一臉新鮮地期待著。

        孟若荷瞄了一眼地上挖的坑裡正燃著的柴火,「還得再旺些。」

        「妳家裡的柴火也沒多少,我順道去給妳多撿些。」

        「怎麼好麻煩阿牛叔?」

        「不麻煩,隨手的事罷了。」

        朱景昱看穆翰起身,自己也一躍而起,顧不得一手的泥,道:「我也要去。」他自小養尊處優慣了,在外頭一點小事都覺得新奇。

        孟若荷看他興致高昂,也不好攔著他,「阿牛叔,少爺就拜託你了。」

        「放心吧!我會看好少爺的。」

        孟若荷將包著荷葉的雞妥妥的裹上泥,起身正打算去洗手。

        「這不是荷丫嗎?在做什麼?」

        聽到後頭響起的聲音,孟若荷分心的看了一眼,來人有點眼熟,思索了一下,從原主的記憶中記起這人是她的表妹,與那個見異思遷的表哥是相差兩歲的親兄妹。

        在姨母家,這個表妹可沒少鼓吹她從家裡挖銀子去討好表哥,這一家人聯手演了場好戲,把人給耍得團團轉。

        看著她裝模作樣的樣子,她生不出半點好感,只是意思意思的喚了聲,「紅瑤表妹。」

        李紅瑤笑了笑,原想熱絡的去勾孟若荷的手,但一看到她雙手上滿是爛泥,不自在的停下腳步,隔了一段距離,「妳在忙些什麼?」

         「沒什麼,想弄點東西吃。」

        「這孫氏是怎麼回事?妳好歹也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小姐,怎麼讓妳自個兒動手?」

        孟若荷聞言心頭一哼,想來原主當初就是被這麼一字一句的給洗了腦,真以為自己是個大小姐,才會行為日漸乖張,自以為是。

        真要計較起來,都是李家上上下下一人一句,害慘了原主的一生,只是沒想到人都被他們逼得投湖自盡,才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又來生事。

        「紅瑤表妹說得真有道理,我好好一個千金小姐,怎麼能幹這些粗活兒?」往前幾步,孟若荷不客氣的將自己手中的泥團給硬塞進李紅瑤的手裡,「小心拿著,別摔了,不然我可不高興了。」

        「這是做什麼?弄髒我這身衣裳妳賠得起嗎?」李紅瑤一急,也顧不得裝模作樣的擺出一副柔順樣子,手一鬆就把手中的泥團給甩開。

        孟若荷早有準備,一手接住,臉色一沉。

        「瞧妳笨手笨腳,我不是要妳把東西給拿穩嗎?」她不客氣的一把拽著她。「怎麼連這麼點事都做不好?」

        李紅瑤被拉得踉蹌了一下,看著自己衣袖上沾上了泥,整個人都傻了。「荷丫,妳做什麼,我的衣服髒了……」

        「髒了又如何?」孟若荷才不管不顧,故意似的拉著李紅瑤的衣服,一襲白底紫色繡花的襦裙,看來清麗脫俗,反觀自己一身青布衣,沒有太多配飾,李紅瑤一口一句說她是書香門第出身的小姐,但跟對方一站在一起,她明明像個丫鬟。她更加不客氣的抹上幾道泥手印,「反正妳吃的穿的絕大部分都是用我送給姨母的銀子買的,髒了就丟了,這麼些年我們孟家送過去的銀子夠妳穿不少新衣了。」

        李紅瑤見自己的新衣裳被毀,紅了眼眶,「荷丫,妳欺負人,我要回去跟我娘和哥哥說。」

       「要說就快去。」孟若荷壓根就不在乎。「明明就是自己沒將我交代的事做好,還有臉去說嘴。」

      「荷丫,我知道,妳一定以為妳欺負我,讓我哥哥生氣,我哥哥為了替我討公道,就會來見妳,所以故意找我麻煩,對不對?」

        孟若荷真不知道這個丫頭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竟然會有這種奇葩想法,她好氣又好笑的說道:「是啊!妳真是猜中了我的心思,所以妳快回去告狀。」

        她倒想看看形同吃軟飯的李少慶是不是真的有臉來替李紅瑤討什麼公道,李家這一家人,她連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疼。

        李紅瑤一臉的委屈,「妳要見我哥哥還不容易,只要把姨父的書冊給我就好了。」

        書冊?孟若荷眼底閃過一抹銳利的眸光,她幾乎都把家底送去給他們了,還有什麼書冊值得惦記。

       「姨父死前留下不少書冊,其中有本《寰宇遊記》,我哥哥很喜歡,要妳拿給我,等他有空就會來見妳。」

        孟若荷不知道《寰宇遊記》是本什麼樣的書,但既然李家人要討要,這肯定是好東西。

        她緩緩走到門前儲水的大水缸前,心思百轉的將手給洗乾淨後,拿出衣襟裡的繡帕,沾水擰濕。

        李紅瑤看她走過來,下意識的驚退了一步。

        看她的樣子,孟若荷心中暗笑,還真是惡人沒膽。她一改方才囂張的氣焰,一臉的無辜,「表妹別怕,我只是想要替妳擦擦衣服罷了。」

        她手拿著帕子,不顧李紅瑤的意願,堅持輕拭李紅瑤的衣服,卻是越擦越髒。

        李紅瑤見了一惱,將衣襬一扯,「夠了!別弄了。」

        「真是對不住。」孟若荷連忙道歉,「我剛才定是一時胡塗,才會不小心弄髒了妳的衣服,妳可千萬別生氣。只是紅瑤表妹,妳能不能告訴我,表哥為什麼突然想要那本書?」

        李紅瑤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衣裳,一時沒有多想,老實的回答,「我哥有位青山書院的同窗,熱衷收集古籍,偶然提起這本書冊,說是珍本,我哥知道姨父手上有,便做主打算要送給那位同窗。」

        孟若荷在心中冷笑,她是不知道所謂的珍本是什麼,但聽起來應該是很值錢。

       「看來表哥這位同窗非等閒之人。」李家人絕不做無事獻殷勤之事。

       「當然,他就是溫—— 」李紅瑤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猛然住了嘴,有些不自在的說道:「別問這麼多了,把珍本拿出來給我便是。」

        「可是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孟若荷皮笑肉不笑,這一家人實在不要臉,都到這個節骨眼,還妄想從她身上拿好處,她都還沒點頭,就做主把屬於她的書冊送給旁人,雖然李紅瑤沒把話說完,但想也知道她說的該是李少慶目前亟欲攀上親事的溫家人,一個個的都不是好東西。

        「總之我回頭再找找,不過既然是表哥想要……」孟若荷擺出一副欲語還羞的樣子,「還是讓表哥親自來拿吧。」

        李紅瑤的表情微變,李家正盤算著跟溫家議親,這時候絕不能有什麼不好的風聲,哥哥若真的來找孟若荷,讓旁人傳出去,就怕親事有變。

        本來孟若荷身邊值錢的東西都已經給他們家拿得差不多了,他們也不想再理會她,偏偏溫家大少爺對孟若荷家裡的珍本感興趣,為了討好溫家人,她娘親和哥哥就叫她走一趟,她還以為跟以前一樣,只要開口糊弄孟若荷幾句,就能讓她把珍本雙手奉上,沒料到情況不如她所預期,孟若荷竟厚著臉皮開口要見自己的兄長。

        這個女人就是個不要臉的花痴!她的口氣隱隱含著不屑,「哥哥這陣子專心苦讀,沒時間過來。」

        孟若荷彷彿沒見到李紅瑤的不屑,一副天真、崇拜的模樣,「表哥果然上進,只是他既然忙著苦讀,連來見我一面拿珍本的時間都沒有,看來對這本珍本也非誓在必得,不如就等表哥有空再談吧!」

        孟若荷的拒絕遠超過李紅瑤的預期,她微微一愣,覺得孟若荷有些不同,但是這張臉明明就是再熟悉不過,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她的口氣不由得有些急了,「我不是說了嗎?我哥這陣子忙,所以才要我跑這一趟,妳若不交給我,我哥肯定不開心,妳就不怕我哥不悅,跟妳離了心?」她話一說完,就等著看孟若荷心慌意亂的樣子。

        怎知孟若荷卻只是眨了下眼,看似落寞的嘆了口氣,「紅瑤表妹,妳摸著良心,如果妳還有良心的話,老實告訴我,表哥與我真的曾經同心過嗎?」

        李紅瑤一時啞口,她從來不認為孟若瑤長得好看,但此刻被她一雙清澈明亮、如泣如訴、彷彿可以看到人心底一般的雙眸盯著,她不禁有些心虛,「妳說這是什麼話?我們本是一家人,心自然都在一起。」

        「一家人?!一個姓李,一個姓孟,怎麼也稱不上是一家人。」孟若荷再次輕嘆,在一旁的火堆裡丟了幾根柴火。「說到底,我與溫家相較,就是個外人罷了。」

       「荷丫,我知道妳是介意溫小姐的事,但哥哥向來斯文英俊,招人喜歡也在情理之內,妳別往心裡去。」雖說李紅瑤是打心底瞧不起孟若荷,但是對眼高於頂,不把她看在眼裡的溫從芳也稱不上喜歡,只是她的想法單純,誰能給自己家裡帶來好處,她就為誰說話,此刻看孟若荷難過,她忍不住勸了一句,「就算我哥真娶了溫小姐,也不會虧待妳的,等哥哥將來出息了,三妻四妾也是平常,總會有妳一個位置。」

        李紅瑤說得理所當然,孟若荷只覺得噁心。想要三妻四妾,也得先問她想不想嫁才對。

        她忍著氣,露出委屈的樣子,「妳以前總是口口聲聲說我是當官夫人、當正妻的命,怎麼現在卻要我委屈,容許三妻四妾?」

        李紅瑤以前為了哄孟若荷,好聽話說了不少,現在真沒料到孟若荷沒半點自知之明,一個沒了父親、只跟著後娘過活的丫頭,真當自己是一回事,在他們李家人心中,也從來都沒把孟若荷當一回事,偏偏孟若荷拿她以前說過的話來反駁,她無言以對。

        「妳的事我定會回去好好跟我哥哥說。」她壓下自己的不自在,語帶催促道:「妳先去把珍本拿給我,我還得回京裡去。」

        看著她嫌棄看著四周的嘴臉,孟若荷心中一哼,這個李紅瑤真把她當成三歲孩子!她面上繼續掛著楚楚可憐的表情,堅持道:「妳先讓表哥親自來見我。」

        「妳把珍本給我,過些日子,我哥得空了,一定會來看妳。」

       「既然如此,那就等表哥有空再提吧!」

        李紅瑤一陣氣惱,這丫頭彷彿進了死胡同似的,怎麼也說不通,哥哥若是來了,讓溫家那位刁蠻小姐知道,還不知會怎麼鬧。

        軟的不成,她就來硬的,直截了當的就要走進屋子裡,自己去翻找。

        孟若荷神情一冷,正要攔人,就看到穆翰撿了柴火,遠遠走回來。她立刻喊道:「阿牛叔。」

  穆翰一抬頭,看到李紅瑤,臉色一沉,帶著朱景昱快步跑過來。

  這些年來,孟若荷與李家的糟心事,穆翰看過、聽過不少,李家人就是欺負孟若荷死了親爹娘,單純又念舊情,所以貪得無厭,哄得人連屋子都給賣了,這陣子孟若荷好不容易想通,想要與李家劃清界線,沒想到李紅瑤還敢不知羞恥的上門來。

  「你來做什麼?」穆翰不客氣地擋住李紅瑤的路。

  一看到粗壯的穆翰,李紅瑤先是一驚,但隨即一哼,一臉的厭惡,「你這個農戶別靠我太近,以免髒了我的眼睛!荷丫,你怎麼跟這種人打上交道,你該知道,我們來往都是士人儒生,可沒粗鄙無知的農戶。」

  孟若荷不在意跟著裝腔作勢的李紅瑤演場虛與委蛇的大戲,但諷刺到旁人身上,可引燃了她的怒火。

  說人家粗鄙無知?她在心中冷笑,緩緩的走到朱景昱的面前,故做輕快的說道:「紅瑤,你過來,這位是錦繡山莊的小少爺。」

  李紅瑤一聽是朱家的小公子,臉色一變,隨即笑開了一張臉,恭敬的上前,「原來是小少爺,這模樣長得真好。」

  朱景昱沒見過李紅瑤,但方才她數落穆翰時的嘴臉,對比現在的討好,直覺心中不喜。他高傲的一個揚頭,不屑的問道:「這是哪裡來的粗鄙丫頭?長得這麼醜,還敢來本少爺面前,髒了我的眼。」

  李紅瑤聞言臉色微僵,他這是把她方才數落穆翰的話,全丟回到她的身上了。

  孟若荷暗喜,故做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不起,少爺,紅瑤是長得不好看,但她是我的表妹。少爺若是不喜歡看到她,我以後就叫她少出門,以免衝撞了少爺。」

  孟若荷不幫她說話也就罷了,竟還順著朱景昱的話來嘲弄她,李紅瑤一口氣梗在喉中。

  「就照你說的。」朱景昱也不怕得罪人,以他的身分,別人巴結他都來不及,就算對他有氣,也只能吞進肚子裡。

  接著他直接無視李紅瑤,逕自拉著穆翰,把撿來的枯枝全都丟進火堆裡。

  孟若荷不好意思的掃了氣漲著一張臉的李紅瑤一眼,「紅瑤表妹,少爺說話就是老實,以後你看到少爺就離得遠些,免得惹少爺不開心。」

  「你——」

  「你就別再你啊我的。」孟若荷一手將李紅瑤直指著自己鼻子的手給拉下來,一副同情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看到了,少爺喜歡跟阿牛叔相處,瞧不上你,所以你還是快點走吧!你回去後,可得記得替我轉告表哥,就說我想他了,要他快點來看我。」

  李紅瑤氣得再也裝不下去,用力的甩開孟若荷的手,氣惱的離去。

  看她走遠,孟若荷的嘴一撇,一轉頭就看到穆翰欲言又止的看著她,一張臉憋得好笑。

  「阿牛叔這是擔心我又平白無故給表哥家送銀子?」

  穆翰的臉微紅,不太好意思的說道:「那些錢都是你的,我管不著你怎麼用,但是你年紀已經不小,你娘年紀也大了,總要多少留點銀子在身邊才好。」

  「阿牛叔放心,我知道。」

  朱景昱雖小,但也是人精一個,問道:「她就是騙你錢的人?」

  孟若荷點頭。

  「蠢。」朱景昱啐了一聲,「看她說話時眼神飄忽,便知不是個心性純善之人,你竟然還會被她給騙了?!」

  「小時候不懂事,而且我也沒少爺的火眼金睛。」孟若荷尷尬的笑了笑,「不過以後不了。」

  「最好如此。」朱景昱一哼,「我可不喜歡一個沒腦子的人。你別只顧著說話,柴火都給你備好了,接下來要怎麼做?」

  「咱們現就等火燒得差不多了,再將包好泥的雞放進火堆裡,悶兩個時辰便成了。」

  「還要兩個時辰?」

  「少爺,」孟若荷聲音裡帶著期待,「好東西是值得等待的。」

  朱景昱原本嗤之以鼻,但看到她臉上那抹溫和的笑,他也忍不住笑著點頭,「沒錯!好東西值得等待。」

  「不如少爺來幫幫我,我先弄點別的。」

  孟若荷帶著朱景昱去采了荷花,將花瓣洗淨,裹上蛋清和麵糊用油炸,起鍋後灑上糖,讓他當點心吃。

  「我從不知荷花還有這種做法。」

  不單朱景昱吃得香,就連穆翰也一臉的驚奇。  

     「荷花可觀賞,可食用,可入藥,可以說一身都是寶。」

  「荷丫懂得真多。」

  「書上瞧的。」孟若荷一笑,看他們吃得歡,她也開心。

  三個人歡歡喜喜的在夕陽西下時,終於等到叫化雞好了,美美的吃了一頓。

  因為時候不早,孟若荷急急的跟穆翰打了個招呼,便要送朱景昱回錦繡山莊,順便找孫氏一同回家。

  朱景昱回到錦繡山莊時,看得出心情很好。「荷丫,我要送你個東西。」

  孟若荷一聽,雙眼冒著光亮,「不知少爺要送我什麼?」

  「等等我叫人給你抓幾隻雞回去。」

  送她雞?孟若荷微瞠了下眼。

  「我明兒個還要吃叫化雞,記得早點做好,別讓我又等那麼久。」

  孟若荷聞言忍不住失笑,原來是吃上了癮。「少爺喜歡,明日我一定弄給少爺吃,不過——」她露出正經的神情,「少爺可也要記得答應我的事。」

  朱景昱先是一愣,然後才想起自己衣襟裡的圖紙,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放心吧!我記得。」

  「先謝過少爺。時候不早,若少爺沒事,我要去找我娘親了。」孟若荷對朱景昱揮了揮手。

  朱景昱也沒留她,只交代回去時記得去跟管事拿雞回去,接著便跑向自己娘親的院子,想要跟她說說他今天做了許多有趣的事。

  途中不小心遇到程毅,對於東方文宇身邊的人,就算只是個隨從,朱景昱都知道不能小看,所以只是摸了摸鼻子,什麼也沒說的跑了,一點都沒察覺程毅從他身上摸走了東西。

  孟若荷踩著輕快的腳步,帶著淺淺的笑意走向後院的繡房,準備找孫氏一起回家。

  不過遠遠的看到了一道高瘦的身影,雖說隔了段距離,但她對那身陰沉的黑印象頗深,若要她說,她會覺得飄逸的白更適合他……

  她腦子根本來不及反應,身子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直接走到東方文宇面前。

  直到東方文宇停下腳步,低頭看她,她這才回過神。自己真是腦子抽了,怎麼平白無故的擋住了他的路?

  東方文宇似乎沒有留意她的糾結,只道:「今日昱少可好?」

  「很好。」孟若荷精神一振,他起了話頭,她自然的接下,「少爺玩得十分開心,我做了一道叫化雞,還有炸荷花給他吃,他吃得挺開心的。」

  「聽起來頗為有趣。」

  「是非常有趣,夫子大人下次可以跟我們一起。」

  「有機會的話。」

  這算是給她個軟釘子吧?孟若荷在心中有些失望的一嘆。

  「你日後別再為昱少出頭,對你沒有好處。」

  孟若荷微驚,「夫子大人——」

  「東方。」

  「什麼?」

  「你非朱府下人,喚我東方便可。」

  孟若荷不會矯情的為稱謂跟他爭執,更別提稱他東方,感覺親切了許多,她更喜歡。

  「那你以後也叫我荷丫就好了。」

  東方文宇不置可否,只道:「若無事,我先走一步。」

  「等等!」孟若荷叫住了他,「東方先生,昱少是朱家小少爺,我雖非奴婢,但娘親是錦繡山莊的繡娘,所以我對少爺自然得要禮讓三分。」

  「你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東方先生被朱家延請來教導少爺,雖說是恩師,但是少爺的身分擺在那裡,為了你自個兒的前途,對少爺的教導,東方先生還是三思而後動較好。為人師者,並非單憑嚴厲才能教導出出色的子弟。」

  說完這串話,孟若荷在心中替自己按了個贊,這麼說話,不單不會得罪東方文宇,還替朱景昱說話,一石二鳥,可惜朱景昱不在,不然肯定對她的崇拜會更上一層樓。

  東方文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注意到她小巧的耳朵微紅,耳上並沒有戴耳墜,似乎太過單調了些……

  「東方先生,我真的是為你著想。」看他不說話,她再一次強調自己的真心。

  東方文宇輕搖了下頭,會罰朱景昱並非沒有原因,他是朱家與厲家兩大家族的獨苗,自小萬千寵愛,雖本性不壞,卻有些任性、驕縱,去年還曾因為一個小廝犯了點小錯,就命人拿鞭子將人抽得皮開肉綻,差點鬧出人命,而那時他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也就是在那時,他點頭同意來替朱家約束這位小霸王,這一年來小霸王的脾氣被磨得好些,但也沒少耍小聰明,拿著自己那張可愛的臉招搖撞騙,現在就騙到了一個搞不清情況的傻丫頭。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向來苦讀聖賢書,為人師者,只知作育英才,無愧於心。」

  「東方先生這麼想並無過錯。」孟若荷嘆了口氣,原來換了朝代,男神變成個一板一眼的書呆,不過感覺跟她這種凡人貼近了一點。「只是我們是普通小老百姓,在盡心盡力之餘也得為自己盤算。」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東方文宇不由得雙手負在身後,好整以暇的道:「在下愚昧,還請姑娘明示。」

  「簡單一句便是——」她看著他的雙眼,一臉的慎重,「背靠大樹好乘涼。」

  她說得豪氣萬千,他卻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背靠大樹好乘涼?!求解。」

  「就是日子想過得好,就得靠上大樹。」

  「所以昱少在你眼中,是可以依靠之人?」

  「當然。」

  東方文宇略微同情的看著她,「他不過是個孩子。」

  「是孩子又如何?他是朱家少爺,後頭可有一整個朱府。」

  「縱是朱府,也不過就是個商賈人家。」

  「東方先生,我知道讀書人高風亮節,瞧不起商賈之家,但在我看來實在是自命清高,就拿你現下來說,即便風度翩翩,才高八斗,不也在朱家為了五斗米折腰?」話才說完,孟若荷只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天老爺!她這智商——她捂著臉,心中一陣怨念生起,說男神為五斗米折腰,人家不討厭死她了嗎?

  低頭看著她的不自在,東方文宇的唇邊不自覺掛上微微溫暖的笑意。

  「我不是說你不好,事實上你極好,非常好,我只是……」她沮喪的低下頭,有些可憐的低喃,「為你好。」

  若是別人,她才不會如此掏心掏肺,但因為是他,她才多說了幾句,可她現在真想給自己掌嘴幾下,果然話多就是會出錯。

  東方文宇聲音含笑,「姑娘說的也並非全然沒有道理,在下回去會好好思索一番。」

  孟若荷聞言,心裡一陣激動,她還真怕自己口沒遮攔,惹他反感,但見他嘴角帶笑,不禁甜進了心頭。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2 11:10 PM 編輯

第四章 不如我們合作吧!

  入夜,四周一片寧靜。

  孟若荷在燭光底下,拿著炭筆在紙上塗塗畫畫。

  孫氏拿著熬好的藥過來,「別忙了,把藥喝了,去歇著吧。」

  孟若荷皺著眉,苦著一張臉,實在不想再喝苦藥,語帶撒嬌的說:「娘,我身子好了。」

  「乖,大夫說再喝上三帖。」孫氏輕聲哄著,「你喝完這三帖,娘親就不逼你了。」

  孟若荷聞言,只能勉為其難的接過手,把藥給喝了。

  孫氏在她喝藥的時候,分心的看著桌上的畫,「瞧瞧!這條瓔珞項圈真是別緻。」

  「別緻吧?」孟若荷喝完藥,塞了個蜜棗進嘴裡,難掩一臉的得意衣情,「這是我的緣定三生。」

  「緣定三生?」孫氏被她的一臉慎重給逗笑了,「什麼意思?」

  「我給這個項圈取了個名字,叫做緣定三生。」孟若荷若有所思,「我始終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若是有情,痴心不改,就算輪迴,還是會相逢,一如前世,一如此生,來生依舊,這瓔珞上的三顆紅色寶石,便代表三生三世的真心。」

  孫氏讚歎著這條瓔珞代表的想法,細想了一會兒,最後卻嘆了口氣,「你是不是還想著你表哥?」

  突然提到李少慶那個渣貨,孟若荷原本得意的神情變得不可置信,「娘,你怎麼會這麼說?」

  孫氏拍了拍她的手,「要放下從小到大的依戀不容易,但你那表哥實非良人,縱使你有三輩子的執著真心,他也不配。娘親這些日子會給你物色人家,我的荷丫,值得最好的。」

  孫氏維護她的心,令人很感動,可是——  

  「娘,你誤會了,我不喜歡表哥。」孟若荷頓了一下,「娘,你可認得東方文宇?」

  「東方文宇?!你指的是大當家費了不少功夫才請動他來教導少爺的那位東方先生?」

  孟若荷點頭。

  「我自然知道這位東方先生,他可不簡單,十三歲就考上舉人,才華洋溢,人又長得好,能文能武,性子更是溫文爾雅,只可惜就是身子差了點,不然早幾年都金榜題名,當上狀元了。」

  身子差了點?孟若荷側頭想了一會兒,今日看他氣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樣子。

  「不過珍珠便是珍珠,縱使沒走上仕途,老天爺也不會令他蒙塵。前幾年,黃河連年潰堤,東方先生向朝廷上了萬言書興水利,更親自與工匠設計堤壩,解決了潰堤之事,救百姓於水火之中。聖上說他才氣無雙,下旨賞賜,但東方先生卻辭了功名,說志不在立身朝堂。如今他與眾多齊國大儒平起平坐,眾人見他總是恭敬的稱一聲先生,他是眾多深受水患之苦百姓的大恩人。」

  孟若荷聽得微瞠了下眼,原以為男神如今是個教書先生,跟她的距離近了些,沒料到他竟然還是個「民族救星」,她跟他之間一躍又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距。

  「莊裡的丫頭每個說起他都讚不絕口,他的事跡,他的才情,他的風度翩翩,進退有度,斯文有禮,別說莊裡的丫頭,放眼天下的名門貴女,哪個不對這個還未婚配的公子抱著心思。但我倒還沒機會見過他,也不知是否如傳聞所言一般。」

  「他是否真有這麼厲害我不知道,不過他確實長得很好看。」孟若荷糾結男神一躍成為民族救星一事,眉頭微皺,「因為我今天遇上他了,沒想到他是這麼有名氣的人,我以前怎都沒聽過?」

  「以前你的心思全撲到你表哥身上,認定他才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大才子,任何人都比不上,怎麼會留意旁的人?」

  孟若荷真覺得原主的腦子抽了,放著男神不懂欣賞,卻為個渣貨傾盡一生所有。

  看著孟若荷的神情,孫氏這才後知後覺的問:「你提到東方先生,該不會也跟莊裡那小丫頭一樣心思,才說這什麼緣定三生的?」

  「莊裡的丫頭是何心思我不知道,」孟若荷也老實沒隱瞞,想前世她第一次畫這張設計圖時,想的是對愛情的執著,如今她是想著男神,再活一世也能有緣的重逢。「但這張緣定三生,確實是想著他而畫的。」

  「荷丫,那可是東方先生,多少名門貴女想著要結親的人,你……」孫氏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終只能嘆了口氣道:「你還是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別想那些虛的。」

  雖說孟若荷早有自知之明,自己與男神之間差異太大,但是沒想到連最疼愛她的孫氏都這麼打擊人。

  她低頭看著桌上的圖,她並非妄想,只是懷抱著夢罷了。

  這份跨過前世今生的執著,是她對他的心,至於東方文宇怎麼看她,她才不在意。活了兩輩子,面子什麼的早被她踩到腳底,縱使兩人之間差異很大又如何?反正她很清楚男神不能隨意染指,就算是意淫一下都是罪過。

  只是上天安排,總有其道理,走這一遭,她情願相信這是上天安排她與東方文宇相遇。她不會不切實際的認為東方文宇會看上自己,但對她而言,能跟他說上話,看他對她溫和一笑,就算此生足矣。

  京城內,緊鄰朱府有棟同樣氣派的大宅,朱紅大門終年深鎖,鮮少開啟,門上懸著塊御筆親題的匾額名「東方」。

  府裡東側的主屋旁,院子中繁花盛開,在一片黑夜中,隨風送來暗香,小閣裡依然亮如白晝。

  東方文宇已經洗漱,一身月白色單衣,披散著一頭黑髮,一邊握筆繪丹青,一邊聽著程毅說話。

  突然他的筆一頓,微側著頭道:「投湖自盡?!為了……她的表哥?」

  「屬下所查,確實如此。」

  東方文宇不由得一個搖頭,果然人不可貌相,明明一副聰明樣,竟做蠢事——低頭繼續繪圖,讓程毅繼續。

  程毅將四張繡樣放到東方文宇面前,「這是屬下從小少爺身上拿過來的,是孟姑娘要交給二當家的。」

  今日程毅被東方文宇派到孟若荷和朱景昱的身旁,從兩人出府開始,一舉一動都落入程毅眼中,只不過藏身暗處的他,沒讓天真的一大一小發覺。

  東方文宇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放下手中的筆,拿起繡樣,仔細端詳,一個繡娘的女兒,倒有些才情……

  「前些日子,溫家小姐在首飾鋪裡大鬧一場,將所有有關荷花的首飾全都收走,還發話不許在鋪子裡再見到荷花樣式的飾品,起因便是因為孟姑娘,溫小姐與孟姑娘的表哥有些……交情。」

  程毅說得隱諱,但東方文宇聽出了端倪,說穿了便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遷怒到了華月居的荷花首飾上。

  荷花,花中君子,清雅若荷,自他有記憶以來,多得是人來逢迎巴結,從未被人小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個小姑娘視為教書郎,還被教導著做人的道理……

  想到她正經八百的模樣,東方文宇的嘴角忍不住微揚,背靠大樹好乘涼?!就是個腦子不好的,想她巴結朱景昱這點,他就別指望她有多高的智慧,就算拿樹來打比方,朱景昱充其量不過就是株小樹苗,真要依靠,也得找棵貨真價實的大樹才對,她想要——他就送她。他將手中的繡樣交給程毅,「交給二當家,讓他們見上一面。」

  「是。還有今日孟姑娘的李家表妹去她那討要珍本,似乎是孟姑娘的表哥李少慶所要,但姑娘說一定要見到李少慶才願意交出。少爺可要讓人去查查李家?」

  東方文宇重新拿起筆,沉默無語,手中的筆沒停,一支典雅的金步搖躍於紙上,儼然是朵半開半闔的荷花,久久才道:「不用去查,若是至此還識人不清,這丫頭也不值了。」

  程毅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更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繡娘之女何以令主子上心,他知道主子向來喜荷,看著紙上那支典雅秀氣的金步搖,難道就因為名字?

  錦繡山莊裡有座湖,湖中央有個閣樓,據聞在清晨薄霧時如夢似幻,所以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鏡花水月」。不過此刻日正當中,晨霧早已散盡,天邊朵朵白雲,微風拂來,吹動閣樓四周的紗幔,另有一番美景,遠遠就聽到閣樓裡傳來的悠揚琴聲。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站在湖旁的柳樹下,朱景昱一臉的內疚,「我明明就放好的,可是最後不知怎麼就丟了。」

  孟若荷輕嘆了口氣,安撫著朱景昱,「丟了就丟了,大不了我再重新畫過就好。」

  「可是那些繡樣你應該花了不少心血和時間。」朱景昱感到氣惱,「一定是青竹或青柳弄丟了,回頭我一定罰她們。」

  看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頭無奈的苦著一張臉,孟若荷很清楚與她們無關,先不論她們有沒有膽子動主子的東西,她們知道朱景昱身上有繡樣嗎?

  「少爺,我知道你心疼我得重新畫過,但是我也不相信青竹和青柳敢隨意丟掉主子的東西,沒證據前不好隨意冤枉人。」

  朱景昱嘟了下嘴,他向來就任性,以前也沒少打罵過奴婢,只不過這一年被東方文宇磨得性子圓融了些,現在聽孟若荷這麼說,他當然也不會真的對兩個丫頭動手,只是就是想不通繡樣明明收得好好的,怎麼會丟了?

  「少爺,別想了,我回去再重新畫過就好,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你聽,這琴聲真好聽。」遠遠的看著閣樓四周的雅緻景色,孟若荷不想多糾結這事。

  朱景昱根本無心欣賞,嚴肅道:「荷丫,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孟若荷一臉慎重,「少爺如此為我著想,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討厭你?」

  朱景昱聞言,這才安心了下來,「荷丫,你跟府裡的丫頭不一樣,你會畫別人想不出來的繡樣,會做好吃的東西,會說讓我開心的話,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一樣討厭東方,所以你不能討厭我。」

  孟若荷的笑有些牽強,其實套句現代的話來說,她根本就是東方文宇的腦殘粉,但朱景昱竟然會以為她討厭東方文宇?她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就怕傷了朱景昱的心。  

  「少爺。」一身青衣的山莊管事劉力走來,恭敬的一禮。

  朱景昱收起撒嬌的神情,正經八百的看了劉力一眼,「有事?」

  劉力笑著看了孟若荷一眼,「二當家有請孟姑娘。」

  孟若荷聞言有些驚訝。劉力她是知道的,他一家老小全都在莊裡當差,妻子是繡房管事,大兒子是大當家身邊的長隨,小兒子現在也是莊裡的門房,這一家人對孫氏都極為照顧,總是喚她荷丫,現在竟叫她「孟姑娘」,還說二當家有請?

  「我仲叔找荷丫什麼事?」

  「回少爺,小的不知。」

  朱景昱不太情願的看著孟若荷。

  「少爺,我去去便來。」孟若荷本就一心想要見朱二當家一面,這次有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沒有繡樣又如何,她荷包裡還有張緣定三生設計圖樣,這才是她的重頭戲。

  劉力帶著她,走上了湖上的曲橋,直到閣樓之前,停下了腳步,「二當家就在裡頭。」孟若荷看著劉力,帶著淺淺的笑,「謝謝劉管事。」

  她的有禮令劉力也回了一笑,直想著這丫頭看來真是長大懂事了,如今已是個有禮的好孩子,孫氏也該欣慰了。

  「進去吧!見了二當家,可得恭敬些。」劉力叮嚀了句,守在外頭,讓孟若荷自個兒進去。

  孟若荷點點頭,走進閣樓。

  閣樓裡,朱永誼一襲水藍色長衫,坐在石桌旁,身後的紗幔隱約有個人影,她才知道琴聲是從裡頭傳來的。

  石桌上除了有上好的茶及糕點外,赫然還有她所畫的繡樣——

  「這個……」她正想開口詢問,但一對上朱永誼的眼神,她立刻恭敬的行了個禮,「二當家。」

  「不用多禮,過來坐下。」朱永誼看了眼自己對面的位子。

  孟若荷依言坐了下來,態度落落大方,一點也不見膽怯,這倒令朱永誼有些刮目相看。他向來愛才惜才,這個小姑娘畫工極好,若能為他所用,他相信錦繡布莊的衣飾,肯定更加名動京城。

  他嘴角含笑地問道:「這繡樣是出自孟姑娘之手?」

  「二當家叫我荷丫便好。」孟若荷早就聽聞過朱永誼溫文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想起了朱景昱所言,這人可說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無害,論起生意卻是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這繡樣確實是我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你從何處拿到?」

  朱永誼輕挑了下眉反問:「怎麼,這不是你讓人給我拿來的嗎?」

  孟若荷確實是想讓人交給他,但是朱景昱方才明明說丟了,不過看朱永誼的樣子,她也識趣的沒再追問,只道:「確實是我請人送給二當家,不知二當家看這繡樣可還行?」

  朱永誼等到一旁的小廝上前替孟若荷斟了一杯茶之後才道:「我嫂子今日不停的稱讚孫氏昨日送上的新衣,裙襬繡上舞蝶,走動之間搖曳生姿,我家夫人也嚷著要一件,我宣人來問,才知這也是出自你的想法。」

  「是。」孟若荷知道要讓朱永誼另眼相看,她就得拿出本事來,所以承認得一點都不客氣。

  「你既有心讓人拿繡樣來尋我,我便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我也直問了,你可願意替錦繡布莊辦事?」

  孟若荷是想要借力使力,依靠朱家,但繡樣不過是她的敲門磚,她鍾愛的是珠寶首飾,也知道這比賣布、成衣的利潤高多了。

  「承蒙二當家看得起,若二當家喜歡,這些繡樣就無償贈於二當家。」

  朱永誼聞言,一針見血地直問道:「天下無不勞而獲之事,給我這份禮,你圖的是什麼?」

  「我聽聞大當家的商船、馬隊來往齊國與猛族、南疆之間,每每帶回許多珍寶、玉石,京城最大的華月居都得賣朱府一個面子,才能取得上好的寶石及玉石。」

  朱氏一門也稱得上是傳奇,朱家大當家娶了一方首富厲家的大小姐,二當家更不遑多讓,娶了與大齊國向來交好、猛族首領姜炎的親妹妹,兩位當家唯一的親妹妹,更是大齊的大皇子妃,可謂一門顯赫。這樣的富貴人家,卻難能可貴的待人和善,處世低調,行善天下,世人說起朱家都是讚不絕口的。

  朱永誼臉上依然帶著笑,但眼底寫著認真,「所以?」

  「朱家雖富可敵國,但多做門生意總是有利無害,既然手中有金銀珍寶,為何二當家不自己開間鋪子呢?我想與二當家合作,開一間首飾鋪。」

  沒想到這丫頭年紀不大,野心倒是挺大的,竟想與他合作?

  朱家能歷經三朝依然穩坐第一皇商之位,只有兩個字——不貪。

  戶部每年的稅收,有許多都是由朱家所貢獻,若遇大災,朱家也從不吝惜捐贈糧食金銀,但他們從不妄想能加官進爵,也不讓朱家嫡派子弟出仕,甚至擔憂樹大招風,還會廣結善緣,讓財富四方流通,旁人沾著邊也能賺得金銀滿庫,溫家便是其中一戶得利的人家。

  這些年溫家靠著朱家的助力,縱使還遠不及朱家,卻也是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可眼前這個搞不清狀況的丫頭,竟要他去斷了溫家的財路?

  「想與我合作,憑什麼?」

  「憑我腦子裡的東西,憑出自我筆下的圖樣,不論是繡樣或是首飾圖皆是獨一無二,我有信心,經過我的手肯定轟動。」

  「口氣不小。」朱永誼沒有嘲弄她的大言不慚,只道:「只是口說無憑。」

  孟若荷從自己的荷包裡拿出了圖樣,「二當家可以瞧瞧,這是我的緣定三生。」

  朱永誼疑惑的接過手,打開一看,上頭是個瓔珞項圈,縷空的圓,中間垂墜著荷花鏈,尾端鑲上寶石。他眼中閃著驚艷,這個姑娘確實有幾分能耐,「為何要叫緣定三生?」

  「只要有緣,縱使千年過去,歷經輪迴,抱著信念,終將不再獨影難成雙,這三顆寶石代表著三世的真心。」

  「你不單畫得好,說得更好。」朱永誼笑了出來,「我夫人若在此,肯定要你立刻將這條瓔珞項圈在最快的時間裡做出來給她,孟若荷——你行啊!」

  「二當家誇讚了。」孟若荷微斂下眼,「若二當家給我機會,我肯定不讓二當家失望。」

  不可否認這條瓔珞項圈勾起了他的興趣,他肯定自己收了這個人,絕不會失望,只是……她還不足以令他壞了朱家的原則。

  「你有才情,我也不瞞你,其實華月居裡不單寶石、珠玉是朱家所有,連首飾也是大部分都是出於朱家的工匠之手,所以開鋪子的事你就死心了吧,你來幫我就是,至於薪餉,我自不會虧待你。」

  孟若荷聞言十分意外,沒料到朱家跟溫家並不是合作關係,這樣看來反而朱家才是華居的真正所有者。

  她的眼底閃過苦惱,這代表她的計劃就要胎死腹中了?

  她明白若能讓朱永誼看中,成為朱家的工匠,以朱府今時今日無人能撼動的地位,她這輩子也能不愁吃穿,甚至賺得不少銀子,只是她要的不僅如此,她想要建造屬於自己的珠寶王國,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愛的首飾,把以前沒做到的事全都完成。

  「謝二當家抬愛,只是希望二當家能夠再思量一番。」她不死心的遊說:「華月居的飾品皆以金銀為主,寶石為輔,看來確實典雅細緻,但二當家手中的寶石不少,為何不能以寶石為主,金銀為輔,更顯奢華大氣。這是京城,繁華似錦,最不缺的便是富人與權貴,不在乎一擲千金,要的是獨一獨二,二當家可以另開一間首飾鋪,讓兩間鋪子各有其風格,並不衝突。」

  她說的可行,但,真要為了她與溫家交惡?

  「就憑你腦子的東西,」朱永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值嗎?」

  「值!我會讓二當家看見,只有經過設計,結合了工藝、金銀與珠寶,才能稱為精緻的飾品。」

  她說的話令朱永誼想起東方文宇,他也總拿著一堆石頭當寶,告訴他,只有經過琢磨的玉石才是巧奪天工的美物,會讓眾人追求,當時他不以為然,可看看現在京城裡的富貴人家對首飾求之若渴,方知東方文宇是真知灼見。

  他低頭看著圖樣,孟若荷是個有才之人,只是合作……

  突然,「錚」的一聲,琴弦斷裂,原本悠揚輕柔的琴聲頓時一停。 

  朱永誼的神情一正,站起身,雙手負在身後,走到紗帳後。

  孟若荷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雖然好奇,但也記得自己的身分,沒有跟上去,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等待著。

  沒多久,聽到腳步聲,她一臉粲笑的抬起頭,就見東方文宇身著一襲黑袍,衣襟袖口上的金絲雲紋在他行進間閃著光亮,顯得他風華絕代、英俊非凡,她看了不由得一怔,連忙收斂心神站起身,「東方先生?!」

  東方文宇微揚了下唇角,當是回應了她的笑,低頭看著桌上的圖樣,伸手拿起。

  孟若荷壓下心頭的異樣,暗暗的輕撫了下自己的胸口,不過一看到他的動作,心又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狂跳。

  「你說這瓔珞項圈名為緣定三生?」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看著瓔珞項圈上的垂鏈,不是簡單的金鏈,而是一朵朵的花接連而成,而且還是——「荷花?!」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孟若荷有些不自在的紅了臉,就算她是來自開明的二十一世紀,也沒辦法厚著臉皮大聲的說:這是想著東方文宇畫的,荷花代表的是她自己。

  「我覺得挺好的。」

  聽到東方文宇的話,她的心頭一陣激動,「真的?」

  他肯定的點頭,「只是若沒有幾分能耐的工匠,可做不出你要的樣子。」

  有些工藝確實在這個時代有些困難,但也並非全然沒有辦法,「我始終相信人定勝天,所以我畫得出來,朱家的工匠也能做出來。」

  聽她信心十足的口氣,東方文宇輕聲的問道:「你如何得知朱家有工匠可以做出來?」

  「因為前陣子我去了華月居好幾次,若真如二當家所言,華月居裡大半的首飾都出自朱家工匠之手,我相信朱家的工匠中絕對有能人,不然也做不出如此巧奪天工的配飾。」

  朱永誼聞言,不由得淺淺一笑,看了東方文宇一眼,識趣的拿起杯子,靜靜在一旁沒有說話。

  「可有筆?」

  孟若荷有些手忙腳亂的從自己的荷包裡拿出炭筆。

  東方文宇接過手,在她的圖樣旁畫上簡單的三條同心圓水波鏈,最下方的一朵荷,荷心中一顆紅寶,這是京城時下貴女最喜歡佩帶的眉心墜一樣式簡單,與她的瓔珞項圈放在一起瞧著,一個華麗,一個清雅,卻奇異的和諧。

  「你的緣定三生,是圓,也是緣,但若有情,一顆真心足矣。」

  簡單的一句話,令她思緒一片空白,只能看著眼前的圖案發呆。

  久久,她的臉上漾出一抹甜笑,她就知道冥冥之中兩人有所牽引,不論是上輩子的他,或是這輩子的他,都因為她的設計圖引發靈感。兩人真的有緣,瞧他信手拈來的才能,相信他讓朱家重視的絕對不單單是他的學富五車,他也不該只是一個教書先生……

  「東方先生,不如我們合作吧!」

  朱永誼一聽,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就見東方文宇一臉淡定,「我不過一介儒生,只怕無力與姑娘合作。」

  「沒關係,你只要跟我一起設計就好。」她眼巴巴的看著他,「只要我們一起,將來肯定名揚四海。」

  朱永誼看著孟若荷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不禁失笑,「荷丫,你可能還不知,東方可是個頭兒,我府裡工匠的頭兒,你現在是打算在我面前挖我牆角嗎?」

  「啊?!」果然東方文宇之於朱家,不單單只是夫子而已,他對設計有獨到的天份,朱二當家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想起自己流連華月居那幾日,看著鋪子裡一件又一件細緻漂亮的珠寶首飾,東方文宇果然非池中物。自己也有眼光,崇拜的人都是厲害的角色。

  只是眼前這情況,她一心想要順風順水的過好日子,靠上朱家這棵大樹的計劃,似乎就跟這座湖的名字一樣,成了鏡花水月。

  「其實要合作也不是不成,」東方文宇低頭將孟若荷的失落盡收眼底,「三天,三天的時間,五百兩。」

  孟若荷不解的看著他。

  「畢竟在商言商,想要開間鋪子,不單只是憑著你腦子裡的東西,你拿出五百兩,便能在京城裡擁有一家由你做主的首飾鋪,但要是拿不出五百兩來,這件事就當從未發生。你是個有才之人,就到朱家幹活,拿工匠的薪酬。」

  他的提議稱不上過份,只是她現在一窮二白的,別說五百兩,連拿出五十兩都有問題,他明明就是她心目中的男神,竟然為難她?

  「有困難?」看著她輕咬著下唇,東方文宇問。

  她輕輕的點點頭,眼底閃著期望的看著他。

  「好吧!」他對她柔柔一笑,「多給你兩天。五天的時間,該是夠了。」

  她一口血都要噴出來了,這人真是個書呆,根本就不是時間的問題,是她沒有銀子好不好!

  「東方的提議甚好。」朱永誼立刻點頭同意,他知道孟若荷的娘親是繡娘孫氏,也絕對拿不出這麼多銀子,東方這是換了個方法拒絕孟若荷,這樣也好,不得罪人,又能解決事情,最後還能將孟若荷收為己用。他讚賞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果然聰明。「就這麼做,荷丫,我就給你五天的時間。」

  五天之內五百兩……孟若荷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就算賣了自己也攢不了這筆錢,但若要她放棄她又不甘心,算了!回去再想辦法,總得試試才行。

  「好,」孟若荷答應下來,「就此說定,東方先生、二當家,若沒事我先告退。」

  「去吧!」朱永誼也沒有留人。

  她行了個禮,對東方文宇感激一笑,再飛快的轉身離去。時間不多,她得想辦法快籌到銀子才行。

  看她的模樣,朱永誼不禁嘖嘖出聲,「東方,你瞧瞧她那模樣,實在討人喜歡,竟然天真的以為你是在幫她,這單純的心思真是可愛。」

  「別忘了,你已成親了。」

  東方文宇坐了下來,朱永誼親自替他斟了杯茶,放眼這世上,能得到他如此慎重對待的可沒幾人。「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且深愛著我家夫人,她現在正懷著我的孩子,再說你放心,就算我至今未婚配,也不至於禽獸到對個這麼痩弱的姑娘下手。」

  「有趣。」東方文宇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我心知肚明,在你看上你家夫人的時候,她不單體弱多病,當時還只年方七歲,你當年可是對個七歲又身子不好的小姑娘下手,可比禽獸還不如。」

  朱永誼本想噁心人,沒想到反被噁心了,但東方說的是事實,他也不惱,只是忍不住啐了聲,「你這小子人前一副尊貴高尚的樣子,骨子裡就是個傲慢的傢伙。」

  「怎麼,有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我又惹不起你,只是——」朱永誼「嘖」了一聲,「緣定三生,是圓,也是緣,你說的是圖還是人?」

  東方文宇沒有回答,默默的將茶喝完,站起身離去,走之前還不忘手一伸,順手帶走了桌上的圖樣。

  「等等!」朱永誼一點形象都沒有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跟你談筆買賣,這套首飾給我多做一副,我要送給我家夫人,代表我的真心,證明我們即便輪迴也會在一起。」

  東方文宇彷彿沒有聽到,腳步加快了些許。

  朱永誼知道這代表著東方文宇拒絕了,他不死心的跟了上去,「你就是這副古怪的性子!獨一無二是好,但也沒必要每樣你看中的設計都如此吧?這套首飾給我也做一副。」

  「不。」東方文宇簡單一個字回絕。

  朱永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趕著回去打造這副首飾吧?我真是不懂你,等等我!我也隨你一同回城。」

  「不。」還是簡單一個字回絕。

  「為什麼?」

  「你太吵。」

  朱永誼瞪了他一眼。

  不過就算東方文宇再怎麼擺臉色,朱永誼還是厚著臉皮的跟他擠同一輛馬車,東方文宇不喜歡吵,他偏偏這一路上就是講個不停,兩人若是打起來,他肯定打不贏,但這精神上的折磨,朱永誼向來做得挺好。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2 11:36 PM 編輯

第五章 賣書籌錢

  在湖畔找到了還等著她的朱景昱,孟若荷很快的將自己與朱永誼的口頭之約給說了。

  「五百兩?!」朱景昱一聽到她的話,小臉糾結在一起,雖說身為朱家的少爺,他的身家雄厚,但畢竟年幼,他還真沒這麼多的現錢,他自然是可以開口跟府裡的總管討要,不過肯定會驚動娘親。

  孟若荷正苦惱著錢的來處,看到朱景昱的神情忍不住一笑,「少爺放心,我有辦法。」

  「你娘親不過是個繡娘,至於你爹留下來的少許家產也被你敗光了,你還有什麼辦法?」

  聞言,孟若荷尷尬一笑,「少爺,我真的有辦法。」

  朱景昱實在懷疑,「你說是東方提議的?」他「哼」了一聲,「你現在該知道東方是個壞人吧!竟然阻擋你的前程。」

  「話也不是這麼說,東方先生不過在商言商,站在朱家的立場,他要我拿出這五百兩,還算是賣了我一個好。」首飾鋪可不是賣雜貨的小店鋪,鋪子裡隨便幾件首飾都高於要她拿出的這五百兩,她看得出來,今天若不是有東方文宇在場,二當家壓根不會想與她合作。

  朱景昱聽出了她的維護,不由得嘟起嘴,「荷丫,你喜歡他?」

  「少爺,我之前不是說了嗎?好看、聰明的人誰不喜歡,但在我心中,少爺絕對是最特別的一個。」她這話可說得不假,這小胖子可是唯一一個努力在替她想法子幫助她的人,所以能不特別又令人感動嗎?

  她眼角餘光看到遠處走來的一道娉婷身影,她認得這是之前帶著人尋找朱景昱的大丫鬟,還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洛青。

  「少爺。」洛青來到兩人面前停住,行了個禮,又轉向孟若荷福了福身,「孟姑娘。」

  孟若荷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也回她一禮。

  洛青淺淺一笑,看向朱景昱,「少爺,夫人有請。」

  朱景昱看看時辰,已近晌午,他娘親該是要找他一同用膳。不過不是他不喜歡自己的娘親,而是現在他更喜歡跟會逗他開心的孟若荷在一起,但他也沒有逾矩的在沒問過娘親的情況下就將孟若荷給帶過去。

  「荷丫,你陪我走一段再走。」

  「好。」孟若荷也沒拒絕。

  「少爺,留步。」洛青略微無奈的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丫鬟,「青竹、青柳,日正當中的還不過來替少爺撐把傘,若讓少爺中了暑氣如何是好?」

  那兩個丫鬟一聽,連忙告罪,她們兩手空空,根本忘了帶傘一事。

  「罷了。」洛青輕搖了下頭,「這裡有我伺候著,還不去個人拿把傘來。」

  「是。」青竹連忙快步離去。

  「洛青,我沒這麼嬌弱。」

  「奴婢知道,只是少爺畢竟是千金之軀,可不好有個磕碰,還是小心為好。」

  洛青的話聲輕柔,配上那張漂亮的臉蛋,縱使在炎炎夏日裡,孟若荷都覺得好似有一陣微風拂來,不愧是朱家,就算是當奴婢,應對進退都堪比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朱景昱卻對這樣的關心不以為然,他看著孟若荷伸出手,「荷丫,過來,陪我走一段。」

  「是的,少爺。」孟若荷上前,握住了他的小手。

  洛青見狀眉頭輕皺了下,這於禮不合,但也沒多言,只是讓青柳留在原處等青竹,自己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

  朱景昱嘰嘰喳喳的說著,要替孟若荷想辦法,甚至連自小到現在拿到的紅封都要拿出來幫她,孟若荷感動之餘,也沒真敢要這些東西。

  突然,湖面一陣水聲引起兩人的注意,不知是什麼東西掉入水中,引起了漣漪。

  孟若荷正想開口詢問,身旁的朱景昱卻踉蹌了下,她一驚,連忙將人拉住,但是她的力氣不大,人沒拉住不說,還跟著朱景昱一起跌進了湖裡。

  這湖並不算太深,朱景昱識水性,並沒有受到真正的損害,但因為受到驚嚇,所以一時間慌了,嗆了好幾口水。

  而孟若荷這副身子雖說養了個把個月,但還是瘦弱,要捉住掙扎不停的朱景昱有些吃力,不過她還是咬著牙,死命拉住了人。

  洛青一臉焦急的下水與她一起將朱景昱救上岸。

  朱景昱一張臉嚇得慘白,忍不住大哭了出來。

  「快將少爺送回房裡。」

  孟若荷其實抱不太動朱景昱,但他不撒手,她也只能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抱起,將人給抱回房去。

  一下子少爺落湖的事傳了開來,莊裡就像炸開了鍋似的,誰不知道朱景昱是朱家大房的掌中寶,竟然發生這樣的意外。

  孟若荷無法多想,只顧著安撫朱景昱,沒理會自己一身濕,先讓人給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莊裡本就有個老大夫,姓田,朱景昱才換了衣服躺下,人就到了。

  雖說是夏日,但畢竟是落湖,所以下人也早早去煮了薑茶,要給朱景昱去去寒氣。

  厲文殊進來時,田大夫已經診完脈,讓人去抓藥。

  「田大夫,」厲文殊難掩焦急,「昱兒如何?」

  「夫人放心,少爺只是受了驚嚇,喝幾帖藥、休息幾日便好。」

  厲文殊聞言心頭一鬆,坐到床沿,心疼的摸了下兒子的臉。

  原已止住眼淚的朱景昱,一看到娘親,眼眶又紅了,坐起身,埋頭進她的懷裡。

  厲文殊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後背。

  「昱兒,別怕,沒事了。」厲文殊輕聲安撫了一番,目光掃向一旁的青竹、青柳,眼神一冷,「說!怎麼回事?」

  青竹、靑柳嚇得雙膝一跪。

  「回夫人,奴婢不知。」說話的是青柳,聲音都在發抖,「青竹回屋裡拿傘,奴婢留在原處等待,沒跟在少爺身旁。」

  厲文殊眉頭緊皺,「當時有誰在少爺身邊伺候?」

  「夫人,是奴婢。」洛青連忙上前,她一身羅裙濕了大半。

  「到底怎麼回事?」看著洛青,厲文殊的口氣緩和了些。

  「回夫人,那時奴婢聽到湖心有聲響,應當是湖裡的魚兒跳躍,一時分心瞧了一眼,也不知為何少爺便在此時落湖,回眸看時正好瞧見了……」

  孟若荷正擔憂著朱景昱的情況,不經意的對上了洛青的目光,她跟洛青一樣也來不及換下一身濕衣,只不過她是跟著朱景昱落湖,像落湯雞似的,看起來比洛青來得狼狽。

  厲文殊注意到洛青的目光,也掃了孟若荷一眼。錦繡山莊上下都是她的人,所以縱使沒見過孟若荷,也大概能猜到她的身分,畢竟兒子對她可是喜歡得緊。「說下去。」

  洛青低下頭,繼續說道:「奴婢看到了孟姑娘對少爺伸出手,不知是否是孟姑娘一時興起,與少爺玩樂,有了推扯。」

  孟若荷聞言倒抽了一口氣,這話說出去可是會令人誤會的,「我是伸出了手,但那是因為少爺腳邊踉蹌了一下,我是為了拉住少爺。」

  洛青一臉歉疚的看著孟若荷,「孟姑娘,奴婢只是照實說。」

  孟若荷沒有辯解,只是堅定的看向厲文殊,「夫人,我縱使好玩,也不會失了分寸。」

  厲文殊看著孟若荷一眼,低下頭,問道:「昱兒,跟娘說,當時到底情況如何?」

  朱景昱抽抽噎噎的說:「荷丫說的是真的,是我不小心踉蹌跌倒。」他哭得晶亮的眼睛看向孟若荷,「娘親,是荷丫下水救了我,你要好好的賞她。」

  孟若荷聞言,心裡鬆了口氣,果然沒白疼,就算受到這麼大的驚嚇,他也還記得幫她討賞,只不過這份賞,她可無心要,只暗自慶幸湖水不深,不然後果不敢想像。

  「好,娘親知道了。」厲文殊拍了拍朱景昱的背,看著孟若荷的目光溫和了些,「洛青,你帶著荷丫去我房裡,就拿這幾日做的新衣給她換下,再喝點薑茶,去去寒氣。」

  「是。」洛青對孟若荷說:「孟姑娘,請。」

  孟若荷點頭,跟在洛青身後。

  「孟姑娘,方才失禮,是奴婢誤會了。」

  「你別這麼說,你也是沒看清罷了。」孟若荷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還有你別在我面前稱奴婢,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

  洛青搖頭,「於禮不合,奴婢不敢。」

  孟若荷看著她的應對進退,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自己跟個丫鬟比都差遠了。心中掛念落水的朱景昱,又道:「少爺受了驚嚇,肯定吃不下東西,但還未用膳,空著肚子也不好,不如等會兒帶我去灶房,我熬些粥給少爺。」

  「姑娘有心了。」洛青恭敬的道:「我派人去問問夫人,姑娘先隨我去換身衣裳為要。」

  莊裡有莊裡的規矩,沒主子的同意,灶房不是能隨意讓人進去做吃食的。  

        孟若荷換下濕衣,穿上洛青拿來的衣物。厲文殊的衣裳華貴,比她的衣服好了不知道多少,只不過對她而言,還是大了些。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洛青換了乾淨的衣服進來,微笑的伸出手替她整了整,在她的腰間繫上腰帶,一下子便合身了起來,見她頭髮亂了,甚至重新替她束髮,將髮分股,綰髮於頂,髮尾自然垂下,多了幾分俏麗。

  「洛青,你的手真巧。」孟若荷忍不住讚歎。

  洛青一笑,「姑娘喜歡就好。」

  洛青的話聲才落,門口就響起了聲響,是洛青派去的丫鬟回來傳話,說是厲文殊同意讓孟若荷為朱景昱做吃食。

  孟若荷聞言也不遲疑,跟著洛青往灶房的方向走去。

  她也沒弄多複雜的東西,心想朱景昱現下肯定吃不下東西,便熬了米粥,將粥鍋上層的米湯刮下來,親自端著送去給朱景昱。

  進屋時,朱景昱已經喝了藥,許是受了驚嚇,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懨懨的倒在厲文殊的懷裡,厲文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他的背,縱使強悍如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委屈,眼眶也是微微泛紅。

  「少爺,」孟若荷上前,輕聲喚道:「這是荷丫熬粥刮下來的米湯,一整鍋粥的精華都在這裡,喝一點好嗎?」

  朱景昱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厲文殊心頭一鬆,接過來,親自喂他喝。

  「娘,」朱景昱坐直身子,「我自個兒來。」

  「好。」厲文殊一笑,將碗交到他的手中,一擔心就忘了他已經不是三歲的孩童。朱景昱一口一口的把米湯喝完,感覺舒服多了,眼皮卻沉重了起來。

  厲文殊將碗交到一旁下人的手中,讓他躺下,不忘替他將被子拉好,「若累了就睡會兒,娘在這裡。」

  朱景昱點點頭,閉上了眼。

  聽到他沉穩的呼吸,厲文殊著實鬆了口氣,一抬頭,這才注意到孟若荷還站在一旁,對她一笑道:「別拘束,坐。」她讓人搬來一張椅子,就放在朱景昱的床旁。

  孟若荷依言坐了下來。

  厲文殊心中放下了擔憂,這才有心思打量孟若荷,這丫頭雖說身子單薄了些,不過五官長得倒挺好的,若再養些時候,臉圓潤些,應該會更加好看,「我聽你娘說,你已經十八了。」

  孟若荷柔順的點頭,「回夫人,是。」

  「聽聞你對你表哥有情意,但可惜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厲文殊這話問得還真直接,不拐彎抹角,孟若荷沒想到自己跟李家的那些破事竟然會傳到厲文殊耳裡,不由得暗自嘆息,「以前荷丫不懂事,讓我娘親擔心,以後不會了。」

  「能想通便好。」厲文殊點了下頭,「不過是男人,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天下男子何其多,不必非得吊死在一棵樹上。」

  這些話若放到現代,孟若荷肯定不會覺得驚奇,但出自一個古代女子口中……這位大夫人能得到大當家的獨寵,還保有原本厲家的家產,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夫人說得極是,荷丫不會傻到吊死在一棵樹上,還是棵歪脖子樹。」

  厲文殊輕笑出聲,「你果然有趣,無怪乎昱兒喜歡你,對你處處維護。本來你救了昱兒,我該重重賞你,只是眼下情況,礙於二當家之面,這賞賜我只能晚幾日再給。」

  孟若荷再次肯定這位大夫人一定是個狠角色,她才跟朱永誼談完沒一會兒功夫,她就已經得知了他們之間的五日之約。不過反正她本就沒有討賞之心,索性說道:「救少爺是因為真心喜愛少爺,不願見他受到一絲傷害,夫人提到賞賜,便是見外了。」

  厲文殊眼底閃著激賞,「你是個聰明人,若二當家不用你,我倒是樂見你來幫我。」

  「謝夫人抬愛,但荷丫向來喜愛亮晃晃的珠寶,所以還是想與二當家合作開家首飾鋪子。」

  「喜愛亮晃晃的珠寶?這點倒跟東方一樣。」厲文殊也沒勉強,又道:「今日的事,我已交代莊裡的人不得外傳,你回去後也別多說。你還未用膳,先隨洛青去吧!方才你去換衣裳,昱兒擔心我罰你,說了你不少好話,若醒了肯定也想見你一面,所以你等見他一面之後再回去吧!」

  「少爺真是個討人喜愛的孩子。」

  「那是因為他喜愛你,才會願意在你面前裝乖順。去吧!」

  孟若荷起身一禮,今日的事算是有驚無險,讓厲文殊厭惡也就罷了,就擔心朱景昱真的有什麼差池。

  她隨著洛青走到屋外,突然想到,問道:「怎麼不見二當家和東方先生?」

  洛青低聲道:「二當家與先生已經回去京城,少爺落水一事夫人吩咐不準外傳,所以也並未特地派人告知,二當家與東方先生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

  孟若荷點點頭,心想這些大門大戶的規矩真嚴,夫人應該是不想這件事傳出去,讓人繪聲繪影的說閒話,才會要下人三緘其口吧。

*             *             *

  東方府裡的小閣中,依然亮如白晝。

  東方文宇一身月白色單衣,散著一頭黑髮,一手握著雕刀,在一塊金片上細細雕著,一邊聽著程毅說話。

  突然,他的手一頓,微側著頭,「昱少落水,人可安好?」

  「受了些許驚嚇,幸好人無大礙。」

  「為何落水?」

  「當時昱少身旁只有孟姑娘與洛青,孟姑娘為救昱少,雙雙落水。」

  「洛青怎麼說?」

  程毅明顯沉默了下。

  東方文宇的眼神微冷,放下中的雕刀,「說。」

  「洛青以為是孟姑娘與昱少玩鬧,才失手將昱少推入湖中,但昱少親口證實,是他自己腳步踉蹌,與孟姑娘無關。」

  東方文宇靜靜的思索了會兒,最終只問:「孟姑娘無事吧?」

  「安好,在莊裡陪了昱少大半日,隨著娘親返家後便忙著收拾書冊。」

  「收拾書冊?」

  「是。」

  東方文宇馬上想到——「她想要賣書冊求現?」

  「似乎是如此。」

  這個丫頭的腦筋不好,想單憑幾本書冊籌到足夠的銀子,只怕是作夢。

  「先前你提過,李家人曾找上門討要書冊?」

  程毅點頭,「確有此事。」

  李家人想要書冊,若想賣個好價錢,自然就得找上李家。「她的表兄是何許人?」

  程毅聞言,不由得微瞠了下眼,「少爺吩咐過,無須屬下去查。」

  東方文宇冷冷的看了程毅一眼。

  程毅心頭無奈,連忙說道:「屬下立刻去查。」

  「別查了。」一個嬌俏的姑娘從外頭走了進來,手上還捧著一壷熱茶,語調輕快道:「孟姑娘的表哥姓李名少慶,是個舉人,會試考了兩次但都名落孫山,自以為學富五車,其實不過就是個有點墨水的酸儒罷了,現在拜青山書院的前翰林學士李大人為師,四處與人相交,看來對明年的春闈還抱著希望。」

  程毅在一旁雖然神色未變,但眼底閃過驚奇,沒想到洛晨竟會將事情查了個清楚。

  「前翰林學士李大人?」東方文宇低著頭,繼續雕刻著,「投拜帖,明日至青山書院拜見李大人。」

  現在這個時辰送拜帖?程毅不由得看了洛晨一眼,他們都是自小服侍東方文宇的,但要他舞刀弄劍還行,若要揣摩主子的心思,他卻是一點都不在行。

  「還不去。」洛晨催促了聲,真是傻大個兒,跟在主子身邊多年,還是少了根筋。

  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主子對個姑娘家的事多問一句,但從主子拿回那張緣定三生的一樣之後,洛晨知道這個姓孟的姑娘肯定不一般,所以早早就打聽好一切,儘管這姑娘的名聲稱不上太好,還未出嫁就巴著自己的表哥,最後還投了湖——但這畢竟只是傳言,她跟在主子身邊多年,相信眼見為憑,更相信能讓主子另眼相看的人,絕對非池中物。

  這麼些年來,主子都是一個人,她也挺樂見多個人陪伴主子,這東方府雖大,可真的一直太過冷清了。

*             *             *

  青山書院位在京郊一處山明水秀之處,與厲家的錦繡山莊遙遙相望。

  石階之上,巨大的石門聳立,右面雕刻的是先祖馬下打天下,左邊雕著當代以文與民休

  養生息,站在石門前,便能感受到一股大氣磅礡的氣勢,讓人有種自己極為渺小的錯覺。  

  孟若荷第一次踏足青山書院,真心覺得這裡不愧是大齊國內數一數二的書院,不單景色宜人,更有不少鴻儒聚眾講學。

  通往石門的道路兩旁,早早就有不少文人雅士擺桌,或賣畫或賣字,還有些奇珍異寶。

  孟若荷定了下心神,跟著找了塊空地,支起張小桌,做起了生意,桌上擺的就是她爹留下來的數十本書冊。

  這個時候天色剛亮,但已有不少馬車和儒生經過,而能夠坐得起馬車來到書院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子弟,越是權貴的馬車停得越前頭。

  孟若荷臉上始終笑意盈盈,打量著經過的馬車,雖說現在八字沒有一撇,但只要讓她籌到銀子,到時跟二當家合作開了首飾鋪,這些有錢公子哥日後都是她的客戶,她當然得給人留個好印象。

  「荷丫,若讓你娘親知道你來這裡擺攤,拋頭露臉的,她心裡肯定難受。」穆翰跟在她身後,不停的叨念著。

  原本一大早,穆翰要下田去,可看著孟若荷扛著小桌子,背著一個沉重的小竹簍,腳步一深一淺的走得艱難,他連忙上前關心的問了一句,知道她要上青山書院前擺攤,他也顧不得下田了,替她搬起東西,陪她走一趟。

  「我知道我娘會擔心,所以阿牛叔,你就別告訴我娘,我娘不知情不就沒事了?」

  「你這不是擺明要騙你娘嗎?」

  「阿牛叔,」孟若荷對穆翰一笑,「我沒要你騙她,只是要你不說而已,這之間可差了十萬八千里。」

  這分明是在強詞奪理,偏偏穆翰反駁不了,只是有些不捨的看了眼桌上幾本泛黃的小書冊,「這些都是孟秀才留下來的,你真要賣了?」

  「若不是沒法子,我也不想賣。」孟若荷的笑容中多了絲說不出口的無奈,「誰叫我缺銀子。」

  「你缺銀子?要多少?阿牛叔這裡有一點,全給你。」

  孟若荷感激的看了眼穆翰,「阿牛叔,你真好,但是我現在缺的不是小數目,我得自個兒想辦法。」

  穆翰不由得一嘆,咕噥道:「你一個小姑娘,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他心中擔心孟若荷又要將銀子拿去給李家。

  說到那一家人實在不是東西,荷丫病好了些時候,竟也沒人來看一眼,唯一來的李紅瑤還是來討要東西的,狼心狗肺,也不怕遭報應。

  「阿牛叔放心,總之我要做的不是壞事,事成之後,你就知道了。」

  穆翰看她不多說,也沒有再追問,只是想到一事,不免又道:「荷丫,你打算要賣這些書,未必要來這青山書院,京城裡也有不少收書的地方。」他知道李少慶就在青山書院拜師求學,他們這麼一大早就趕來,肯定會遇上。

  「阿牛叔應該也猜到了,我雖然最主要是來這裡賣書冊,但也有點小心思想見見表哥。」

  穆翰聞言,忍不住嘆息,「你還是忘不了那個姓李的小子?」

  「當然忘不了。」孟若荷也乾脆的承認,「他們一家現在還住在我爹留給我的屋子,拿走我爹留給我的銀兩,害我現在苦哈哈的,我如何能忘?」

  穆翰看著孟若荷一臉的俏皮淺笑,有些傻眼了,還以為她是因為舊情難忘,所以想要來此見見李少慶,但看她這樣子,不像是為解相思,反而比較像是要來討公道。

  不過不管如何,只要她不再傻下去,她想做什麼他都支持她。「荷丫想通就好,可別又一心撲到不值得的人身上,讓你娘傷心。」

  「我知道,這輩子最疼我的便是我娘,我以後會好好的孝敬她。」

  穆翰放心的點點頭,靜靜的待在她身後。

  沒多久,有個儒生上前打量著桌上的書冊,「姑娘,你這些書可都是好東西,怎麼捨得拿出來賣?」

  「還不是家裡缺銀子,不然我也捨不得。」孟若荷看著眼前一身青色儒雅長衫的公子輕聲說道。

  「京城裡有間寶珍齋,專收各類古籍,你拿去那裡,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眼前這位姑娘長相雖不是頂尖,但笑容倒也清麗可人,史君則不由得點了條明路。

  「我知道,只是儘管我是為了銀子,逼不得已才要賣這些書,但還是希望這些書能到真心愛書之人手裡,而能進得了青山書院的學子,個個都是學富五車,肯定也是識貨之人。」

  幾句話可把人說得心花怒放,史君則一笑道:「我是挺喜歡這幾本珍本,可惜我家境尚可,未必出得起姑娘滿意的價錢。不過今日來往的人多是大儒、學士,姑娘肯定也是知道有大人物前來,才會拿著書冊擺攤,姑娘聰慧,相信能遇上有緣人,賣個好價錢。」

  孟若荷的雙眼閃閃發亮,這兩日她忙著想辦法籌銀子、陪伴朱景昱,根本沒去外頭打聽什麼消息,不知道有誰要來青山書院,現在知道竟有大人物要來,無怪乎這一大清早來來往往的馬車這麼多,還不乏打扮嬌俏的姑娘在父兄的陪伴之下進入書院,她不由得好奇的問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要來?」

  「咱們大齊國大儒,東方文宇。」

  孟若荷雙眼睜大,「東方文宇?!」

  「是啊!」史君則點頭,「姑娘不識此人?」

  「我自然聽過東方先生大名,只是沒料到他今日會來。」

  「其實也是事出突然,一大清早接到消息,我才連忙趕來了。」他轉頭看看四周,「同我一般心思的,可也有不少。」

  男神果然令人崇拜,孟若荷心喜,但還是沒忘了正事,「還請公子幫忙,替我介紹些人,我聽聞溫家少爺向來對收藏古籍頗有興趣,不知公子是否識得此人?」

  「溫家少爺?你指的若是溫從行,我自然認得,放眼青山書院,只怕沒人不識得他。」

  出身大戶商家,出手向來闊綽,自然多得是人想盡辦法結交。「這還趕了巧,」史君則看著一輛華麗的馬車經過,「這就是溫家的馬車。」

  看著拉著馬車的兩匹健壯黑馬,孟若荷一嘆,果然是有錢人啊!

  「我替你去問問,」史君則理了理衣衫,走到停下的馬車旁。

  孟若荷就見一個小廝上前,將布幔掀起,史君則說了幾句話,馬車上就走下來兩人。

  孟若荷眼睛一亮,「負心漢」今天竟然跟著溫家人一起來到青山書院,看到李少慶,她的笑容不由得更加燦爛。

  李少慶沒有注意到孟若荷,只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馬車旁,等著一個丫鬟將馬車上的溫從芳扶下來。

  溫從芳穿著鵝黃色的衣衫,臉上畫著細緻的妝容,襯出一臉好氣色。對她今日堅持一同前來青山書院,李少慶心頭是有些不舒服的,雖說他沒見過東方文宇,但從旁人嘴中聽聞,知曉東方文宇長相出眾,文采斐然,不少高門貴女就算跟他一樣沒見過人,依然心動不已,如今有機會得以一見廬山真面目,不少鮮少出門的千金貴女都打扮得光鮮亮麗。

  雖說兩人還沒有婚約,但也就等他高中後就能議親,這會兒看著她竟心繫別的男人,李少慶自然心頭不愉快。

  「溫兄,請。」史君則也沒理會李少慶,他對這個人並沒有太多好感,雖說有些學問,可只知逢迎拍馬、逢高踩低的態度很令人厭惡。

  「表哥!」

  聽到這一聲熟悉的叫喚,李少慶腳步一頓,這才回過神,一個抬頭便看到不遠處的孟若荷,這下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表哥。」孟若荷見他沒回應,又興匆匆的叫喚了一聲。

  這熱絡的叫喚吸引不少人的注目,李少慶沒少跟同窗抱怨過,他有個不知羞恥、硬是纏著他的表妹,不過大多數的人只聽過孟若荷,這會兒都還是第一次見。

  原以為孟若荷是個驕縱不知羞又長得丑的丫頭,但眼前的女子一臉盈盈笑意,巴掌大的小臉就算稱不上風華絕代,但也是可愛嬌俏,尤其水汪汪的眼眸閃著光亮,令人忍不住想疼惜。

  李少慶看著周遭來來往往的人,有些不自在,卻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勉為其難的開口,

  「若荷表妹怎麼會在這裡?」

  孟若荷側著頭,眨著眼,可愛的模樣令幾個青年學子心頭一動,不免又更靠近了些,才一會兒功夫,她的小攤子前就圍了不少人。看到這個情況,孟若荷心中覺得很滿意。「我來擺攤,我爹留下些書冊,我想轉賣給有緣人。」  

        李少慶的目光往小桌上一瞄,臉色微變,他明明早已讓妹妹去找了孟若荷,讓她把齊冊交給他,現在她竟拿來賣銀子?

  「真是不要臉面,追著李哥哥追到了書院門前了。」

  溫從行聽到身後妹妹的聲音,眉頭輕皺,書院門前可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家,妹妹在家撒潑無妨,可不能丟臉丟到外頭,壞了自己和溫家的名聲。「芳兒,不得無禮。」

  溫從芳向來驕縱,但對自家兄長多少有些懼意,只好不太情願的閉上嘴巴,只目光依然不善的盯著孟若荷。

  「溫公子,」看著溫從行,孟若荷的笑容更溫柔了幾分,壓根沒把溫從芳給看在眼裡,「久違!不妨上前瞧瞧看看是否有喜歡的書冊?」

  「姑娘怎麼會賣這些書冊?」對上可愛的孟若荷,溫從行的口氣和緩了不少。

  「這些書全是我爹留下來的,我想賣給真心愛書之人。」孟若荷嬌憨的側著頭,語帶懷念的道:「我爹是個秀才,在錦繡山莊教了幾年書。聽爹說過,能進得了青山書院的學子個個皆氣度非凡,人中龍鳳,今日來此看到來往的各位公子,心想果然名不虛傳,讓我長見識了。」

  她的話語輕柔,令人聽來舒心,圍在一旁原想看熱鬧的學子們沒來由的感到得意起來。

  這些年青山書院出來的學子,中了舉人、進士的不少,更別提還出過狀元,就算朝廷的國子監的學子都沒有青山書院的出色。

  溫從行也被誇得心情愉快,目光掃過桌上的書冊,落在其中一本他找了許久的遊記上。

  他臉上的笑意瞬間隱去,李少慶前些日子才說過他家也有這本遊記,定會給他尋來,他等了些時候都不見書冊,正覺得奇怪,還想找機會問問,如今看來也不用再問,遊記根本不是李少慶家裡的,而是孟若荷所有。

  他有些不滿的看了李少慶一眼。

  李少慶看到溫從行的眼神,心頭一跳,立刻對孟若荷使了個眼色,「若荷,這本遊記你之前不是說要送給表哥,怎麼拿出來賣了呢?」

  孟若荷聞言,在心中冷哼,這人還真不要臉,難不成以為他說這幾句話暗示,她就會傻得雙手將書冊送上嗎?作夢!

  她故做天真的眨了眨眼,不解的反問:「表哥,我不記得我說過要送你什麼遊記,我只記得表哥說要在京城裡求學問,讓人看得起,就得住到城中,我爹那間在榆錢衚衕裡的宅子雖說已舊了,但還是勉強能住,所以我便答應姨母,把屋子給表哥你們一家居住。

  「然後表哥又說,要我把我爹留下來的首飾、銀子給你,讓你有銀子能跟來自各地的學子喝茶談學問,還為了讓表哥住得舒服,就把我爹給我在京郊留的最後一處屋子給賣了,好翻修城裡的宅子,這些事我全都記得,但我真不記得自個兒說過要把書冊送給表哥。」

  孟若荷的聲音不大,卻清楚的傳到四周眾人的耳裡,李少慶立刻感覺無數眼神投注在自己身上,有審視、有懷疑更有不屑,一個昂然的讀書人怎麼向個小姑娘討要家產,這話若不澄清,別說將來的仕途,可能連青山書院都要沒臉待下去了。

  李少慶的臉色微紅,斥了一聲,「表妹,你胡說什麼?」

  「我沒胡說。」孟若荷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眼眶泛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我從小到大都聽表哥的話,只是這些書冊我真沒說過要給表哥,表哥你別生氣。」

  溫從行在一旁聞言,眼神不由得一冷。李少慶口口聲聲說是孟若荷纏著他不放,看樣子應該是李少慶背地裡向孟若荷挖了不少銀子才是真的,這樣的人實在不配與溫家結親。

  他的眼神一轉,在溫從芳身後的丫鬟立刻上前,將自家小姐從李少慶的身旁拉開。

  「哥,你別聽她胡說。」溫從芳掙扎道:「明明就是她不知羞恥,自己把家產送上。」

         溫從行冷冷一哼,「縱是如此,也不該寡廉鮮恥的收下。」

  「溫兄,之中有誤會。」李少慶急了,連忙解釋,「我表妹前些日子投湖,腦子有些不清楚,說的話不可盡信。」

  「李少慶,你說什麼鬼話?」穆翰是個粗人,在這些文人面前難免有些自卑,但一聽到李少慶的話忍不住的斥道:「人在做,天在看,荷丫說的句句屬實,你竟說她腦子不清楚,也不想想她是被誰人逼得投湖,你也不怕有報應。」

  穆翰一氣起來聲若洪鐘,氣勢十足。

  李少慶向來自以為是個高高在上的斯文人,立刻露出一臉厭惡,「表妹,我看你這些日子就是盡跟這些粗鄙之人相交,今日才會滿口胡言亂語,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友不可不慎。」

  他才是狗眼看人低吧,講什麼大道理!孟若荷攔著打算衝過去教訓人的穆翰,或許李少慶打的就是讓穆翰出醜的主意,看著四周學子因為穆翰捲袖子想要上前討公道而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她臉上依然帶著笑,可心頭一冷,這些所謂的斯文人,滿嘴的仁義道德,自以為高人一等,但真正懂禮義廉恥的人可沒幾個。

  「表哥說得沒錯,阿牛叔是個粗人。」孟若荷清脆的聲音響起,「但他努力幹活,賺銀子養活一家老小,做人實誠,比起那些只顧著往孤兒寡母身上打主意、佔便宜,自以為高尚,實際髒穢的文人雅士更值得人尊敬。」

  李少慶聽出了孟若荷的指桑罵槐,一陣心虛,嚅了嚅嘴唇,最後卻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一個小小女子,只是缺銀子過日子,這才拋頭露面來賣書冊,圖的是賣給個惜書的有緣人,各位若有興趣就出個價,若沒興趣就當小女子打擾了各位公子。」

  眾人見她眼眶微紅,楚楚可人,令人心生憐惜,對李少慶的不屑更是多了幾分。

  溫從行上前,不再理會李少慶,「我要這本遊記,不知姑娘怎麼賣?」

  孟若荷感激的對溫從行一笑,「公子若喜歡,就——」

  「五百兩。」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12:06 AM 編輯

第六章 合作對象換了人

  五百兩這個數字令周遭一靜。

  孟若荷有些錯愕的眨了下眼,她是缺了五百兩,但是一本書就要價這個數兒——她又不是奸商!她一抬頭,循聲望去,就見身著一襲黑衣的東方文宇緩緩走來,一舉一動輕緩優雅,幾乎與眼前山明水秀的風光合而為一,美得就像幅畫。

  「東方先生。」別人沒見過東方文宇,溫從行卻是見過一次,雖說已時隔三年之久,似他依然第一眼認出了他,也顧不得書冊了,立刻上前行禮。

  東方文宇可是青山書院第一大學士的關門弟子,能文能武,年紀輕輕的學問超群,連大學士都承認無能再教導他。

  放眼整個青山書院,別說學子,就連師者見到他都得禮讓幾分,不過三年前,傳聞他因重病返鄉休養,三年來毫無音訊,他還以為自己此生無緣再與他相見,就在昨日聽聞他歸來,會在今日親臨書院,他就一心期待著一睹風采。

  幾個認出東方文宇的人也都上前,雖說自古文人相輕,但東方文宇文武雙全,風度翩翩,讓人見了就想親近。書院前的兩道石門,也是他的構思,親領著工匠雕刻而成,成為青山書院最令人讚歎的一景。

  原還在氣悶的溫從芳一看到東方文宇便不由得看直了眼,曾聽聞過這個京城第一才子俊朗非凡,還以為言過其實,今日見了本人,比傳聞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趕緊上前,想要讓自己的兄長引見一番。

  未料東方文宇直接無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眾多目光,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孟若荷,「五百兩——可否?」

  孟若荷的眼睛轉啊轉,敏銳的察覺到周遭浮動的興奮,他是溫潤君子,不管在什麼時空背景之下都能輕易奪人目光,她的耳際回蕩著他溫柔的話語——五百兩……五百兩!

  她用力的點著頭,「五百兩便五百兩,謝謝東方先生,其他的這些書要嗎?一百兩就成了。」

  她清脆的話語一出,引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驚嘆,若是換成他們,若是有東西是東方文宇想要的,根本直接無償的雙手奉上,以圖有個交情,不料孟若荷不僅要收五百兩不說,還要再多一百兩……  

  「表妹,」李少慶不禁急切的說道:「你可知道他是誰?」

  「東方文宇。」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你既知他是東方先生,怎可口出狂言?」李少慶連忙上前,在東方文宇身邊陪不是。

  一本書冊要拿東方文宇五百兩,她知道自己是過份了,但這明明是東方文宇自己開口說的價,又不是她討要來的,說她口出狂言,實在言過其實,看周圍那些眼冒愛心的人,尤其是那些姑娘,不知道在臉紅個什麼意思?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些不開心。

  李少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孟若荷一眼,對東方文宇恭敬的道:「我的表妹無知,衝撞了先生,這些書冊若是東方先生喜歡,在下願意無償贈予東方先生。」

  孟若荷聞言忍不住發脾氣了,口氣不善的開口,「表哥,這書冊是我的,你無權替我做主。」

  「表妹,這裡無你說話的餘地。」李少慶板起了臉,掃了孟若荷一眼,平時只要他稍一動怒,他這個表妹就會乖乖聽話,他不認為這次會例外。

  想當初他用盡了一切辦法,好不容易才在一年前進了青山書院,當時東方文宇早已不在青山書院了,他與他失之交臂,然而他的風采和文章、畫作仍被不少人傳頌,他這一年來沒少聽過他的事跡。

  當朝以士人為尊,可東方文宇不如一般儒生汲汲營營於出仕,他醉心學問,在幾年前貨河潰提、淹沒臨近九郡時,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他上萬言書,興水利,以工代賑,讓百姓有所依歸,救民於水火之中。

  他的名聲大盛,雖未加官封爵,卻受當今聖上喜愛,只要他想求官,朝廷定有他一席之地;他還與朱家交好,朱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繁華之地,撥了處宅子讓東方文宇落腳,皇上甚至親題了東方府的匾額。

  這些年求見東方文宇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跟他見面的人卻不多,這個連夫子都敬重幾分的人,如今有幸一見,孟若荷不懂巴結也就算了,還將人當成冤大頭,硬要拿五百兩,實在是個無知的丫頭。

  「東方先生失禮了,」李少慶討好道:「我的表妹不懂事。」

  東方文宇冷冷的看著李少慶,沒人不喜歡被人討好,不過也有例外。「誠如孟姑娘所言,書冊非你所有,無你說話的餘地,失禮的人該是你才是。」

  李少慶被當眾喝斥,面上有些掛不住。

  孟若荷見了,心裡一陣舒爽,感激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

  東方文宇幾不可察的勾了下嘴角,「所有書冊六百兩是嗎?」

  看著東方文宇,孟若荷幾乎想要退縮,但也只是幾乎,畢竟現在真的缺銀子,只要有了銀子,她就能與朱家合作,然後跟東方文宇朝夕相處。一想到以後的日子,她毫不遲疑的用力點頭,「五百兩做生意,一百兩讓我把我爹留下來的屋子給買回來,讓我娘安心,日後我一定會報答東方先生的大恩大德。」

  「你有心便好。」東方文宇向程毅伸出手。

  程毅上前將銀票放在他的手上,兩張銀票,一張五百兩,另一張卻是兩百兩。

  「這裡共是七百兩,拿去。」

  孟若荷飛快的看了一眼,心臟跳動得厲害,她知道自己佔了東方文宇很大的便宜,心虛得很。

  「要,還是不要?」

  「要!」孟若荷手一伸,急急的想將銀票拿走,但是他的手突然微微用力,她扯不動又不敢硬扯,白花花的銀票扯碎了她可會心疼的。「你後悔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多給你的一百兩,你買些決明子、枸杞、生地黃和車前子熬茶,一天早晚——不,看看情況,還是照三餐服用比較好。」

  她人好好的,平白無故要她喝藥茶,她實在覺得莫名其妙,但男神的關心,她當然會乖乖收下,「謝謝東方先生,我回去一定喝。」

  「很好,此茶明目。」東方文宇看了李少慶的方向一眼,像李少慶這種貨色都當寶,她的眼睛得治。

  「明目?東方先生果然有學問,聽起來就是個好東西。」孟若荷根本聽不懂他諷刺她識人不清,「回去立刻喝。」

  得到承諾,東方文宇鬆開手。

  銀票一到手,孟若荷的心安了,七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她興奮的低下頭,看著銀票,眼底發光。

  「回去了。」

  東方文宇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傳來,孟若荷一個激靈,雖說沒指名道姓,但她就是知道他這話是要她走人,反正銀子也到手了,她也不遲疑,收了銀票,立刻收拾桌子。

  她身後的穆翰還在被幾本書冊就賣了七百兩的事給嚇得傻了,但一看到孟若荷的動作,也連忙回過神,上前幫忙。

  東方文宇沒有多語,逕自轉身離去,一堆學子急急的跟在後頭,你一言我一句的向他請益。

  李少慶也想跟上去,但一想到今日因為孟若荷的緣故,自己在青山書院肯定名聲有損,又看到原本一心都撲在自己身上的溫從芳直接無視他,跟在溫從行的身旁,一副嬌羞的看著東方文宇,一口氣更是悶在胸口。

  他不客氣的擋住了孟若荷的去路,「你不覺得欠表哥我一個交代嗎?」

  孟若荷看著李少慶,這個人真是刷新了她對一個人能厚顏無恥到什麼程度的下限,竟有臉面跟她要交代?她笑得甜美可人,道:「表哥,你要荷丫給交代?好,荷丫就跟表哥把話說清楚。」

  李少慶滿心以為她要當眾向自己致歉,覺得稍稍找回了些尊嚴。

  「荷丫以前不懂事,所以老跟著表哥打轉,但這些日子終於想通,荷丫無知,誤把石頭當珍珠,識人不清,才會喜歡上表哥這樣的人。」

  李少慶的表情變了,她這話明明不是道歉,反而是在貶低自己,「你……你說什麼?」

  「表哥放心,現在荷丫長大了也懂事了,知道表哥不是什麼崖畔上獨一無二的一枝花,而是人海中可有可無的一粒沙,自然不會再拉低身分跟表哥相交,表哥日後也不要再叫紅瑤表妹來尋我討要東西,令人厭惡。」

  孟若荷的聲音不小,話聲才落,周遭就有不少竊笑之聲,李少慶一張臉漲得通紅。

  「荷丫,你——」

  「失禮了,不過表哥你也知道,荷丫從小人就老實,藏不住話。」見李少慶一臉錯愕,孟若荷心情大好,招呼著穆翰走人。

  登上書院大門石階的東方文宇腳步微頓,孟若荷的話清清楚楚的傳進他的耳裡,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

  崖畔上的一枝花,人海中的一粒沙?!這個丫頭果然有趣。

  幾本書冊七百兩,值嗎?他心中肯定,書不值,人值!

*             *             *

  朱永誼聽聞孟若荷拿著孟秀才留下來的幾本書冊就從東方文宇手上拿走七百兩後,忍不住跟妻子抱怨,原來自己被東方文宇坑了,原本以為東方文宇是幫著他委婉的拒絕孟若荷,誰知道背過身東方文宇竟花銀子幫了孟若荷一把。

  多年交情遇上女人,全都是假的!

  偏偏被坑了一把,他還得笑臉盈盈的請人來朱府,對上門的孟若荷以禮相待。

  「我真心服了孟姑娘。」

  孟若荷對自己在短短日子裡能湊得五百兩,也有一絲得意,不過她很清楚這是因為遇上東方文宇。想到他,她是真心感謝,他就像從天而降的神祇一般解決了她的難題。

  「據說這筆銀子是賣了孟秀才留下來的書冊所得?一本書就五百兩!孟姑娘好本事。」

  孟若荷揉了揉鼻子,怎麼覺得二當家的語氣有些酸?「事情能如此順利,全是二當家福澤深厚,我沾了二當家的光。」

  聽到她討好的話,朱永誼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事已至此,也無反悔的餘地,他看了一旁的管事一眼,管事讓人在孟若荷身旁放下筆墨,再將事先立好的契書交到孟若荷的手中。

  契書內容並非全然公平,鋪子對內對外皆由孟若荷出面,但決定權卻在朱永誼手裡,說到底朱永誼才是大老闆,不過每年給孟若荷的分紅倒是很優渥。孟若荷看完之後,知道以自己的背景和拿出的銀兩,朱永誼能給這樣的條件已是讓步。

  這不過是她的第一步,她決定先賺得錢袋滿滿,再來想下一步,於是同意了這份契書,拿起毛筆,寫上自己的大名。

  朱永誼分心的看她拿著毛筆,抖著手寫下自己的名字,之前見她拿著炭筆畫圖如行雲流水般,但這手毛筆字寫得實在不怎麼樣。

  看她寫得慢,他也沒催促,只是如閒話家常似的說道:「東方做買賣從來不吃虧,你卻能從他的手上用些書冊就拿到五百兩,你能耐不小。契書上再加一條——鋪子開了,要從猛族進珠寶的事,皆由東方與你接觸。」

  孟若荷好不容易才寫好自己的名字,聽到朱永誼的話,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驚訝的看著他,「猛族來的寶石跟東方先生有關?」

  朱永誼點了下頭,「怎麼?以你跟東方的交情,難道你不知道?」

  她與東方文宇的交情?!她暗戀他,這算交情嗎?

  「文宇自小隨我進京,熟悉京城與猛族事務,朱家從猛族運來的寶石、毛料,皆是由他牽線。」

  突然一聲輕柔的女聲響起,孟若荷看過去,就見一個長得極美的女子。

  朱永誼原本散漫的神情見到她連忙上前,「允兒,你怎麼出來了?」

  「想來瞧瞧讓文宇上心的人。」

  「就是個小姑娘。」朱永誼將人給扶坐下。

  孟若荷知道朱永誼的夫人是猛族首領最小的妹妹,成親之後不像大夫人厲文殊一樣活躍,而是深居簡出,幾乎沒人見過。

  她聽過傳聞,說朱二夫人長得其醜無比,所以二當家羞於讓她見人,但如今看來,人家明明就是個大美人!只是身子看起來不太好,聽少爺說過她有孕了,現在肚子還未顯,外頭也一點風聲都沒有,這朱府瞞得可真緊。

  「孟姑娘,」姜允柔柔一笑,「失禮了。」

  孟若荷連忙站起身,對這個天仙一樣漂亮的纖細美人,她連說話都怕太大聲嚇到人家,「二夫人,叫我荷丫就好。」

  「好,荷丫。」姜允連忙輕揮了下手,「別拘束,坐著說話。」

  孟若荷立刻乖乖落坐。

  「我就說,我本來打算自個兒上錦繡山莊找荷丫,你偏要我將人請進京城裡來,原來是打著主意要瞧瞧人家。」

  「我身子不好,不能出門,就只能請人來了。」

  「你啊!」朱永誼一個搖頭,「以後想見什麼人,說一聲便是。」

  「知道了。」姜允眼眸流轉著溫柔,看向盯著她瞧的孟若荷,覺得這個姑娘實在可愛得緊。「我叫姜允,只比文宇大上兩歲,當年我們兩人一同進京,我七歲,他不過五歲,就住在緊臨朱府、如今的東方府內。這些年他往返猛族與大齊,不論朝廷或首領都對他很是器重,尤其是我兄長為感激他,特別賞賜猛族領地大片山林,恰好發現了有兩座礦山,出產的礦石產量高,質地更是一等一的好貨色。」

  孟若荷先是被姜允的美貌給震撼,接下來又被她透露的訊息打得矇了。

  東方文宇——他就像個百寶箱似的,處處讓人驚喜,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教導朱景昱的夫子,然後才知道人家是當朝大才子,還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再然後知曉他放著前途無量的朝廷命官不想做,自在的當個才華洋溢的工匠,誰知更勁爆的消息在後頭,人家華麗麗的擁有兩座礦山,難怪朱二當家都那麼敬重。她心中五味雜陳,男神八成是老天爺的兒子下凡投胎轉世的,不然怎會有如此逆天好運,旁人望塵莫及。

  她苦惱的摀著臉,心中哀嚎,想到她之前還教他要懂得巴結朱景昱,背靠大樹好乘涼,真是太丟人了,她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她羞愧得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看出她情緒低落,姜允有些不解,正想開口詢問,卻看到東方文宇的身影,她笑著輕喚了一聲,「文宇。」

  孟若荷反應很大的跳了起來。

  東方文宇走進正堂裡,瞄了她一眼,「有事?」

  公子氣場強大,讓人無法呼吸,算不算是個事?孟若荷在心中可憐兮兮的回答,但最後只是搖了搖頭。

  「無事便坐下吧!」

  孟若荷依言坐了下來,直挺挺的打直腰,目不斜視。

  東方文宇看出了她的古怪,卻也沒有多想,只是看著姜允,「身子還好嗎?」

  姜允一笑,每個人見到她總是會問上這麼一句,「挺好的。」

  「說是挺好,但你臉色蒼白,吃得如何?」

  「今日她不過喝了點湯。」提到這個,朱永誼臉上也帶著擔憂。

  「只是今日胃口不太好罷了。」姜允的口氣不甚在意。

  東方文宇眉頭微皺了下,看著孟若荷,「你可有辦法?」

  孟若荷傻乎乎的對上他的雙眸,久久才回過了神,意識到東方文宇正在跟她說話,「什麼?」

  東方文宇坐到一旁,挑了下眉道:「聽聞你的廚藝極好,自從允兒懷胎後,始終食欲不振,你可有解?」

  孟若荷的腦子飛快的轉著,想起前世時跟自己十分要好的學姊懷孕時也是食欲不振,那時她特地去學了幾道適合孕婦吃的菜肴,現在應該派得上用場吧。「府裡可有羊奶?」

  朱永誼立刻叫人來問。

  看他急切的樣子,孟若荷肯定朱二夫人在二當家心目中的地位不凡,看著姜允,感嘆果然被人疼愛的女人是最美的。

  「正好今天早上錦繡山莊那裡送來不少羊奶。」

  一聽到下人的回答,孟若荷便站起身,說是要借灶房一用。

  朱永誼也不客氣,直接叫人帶她去。

  孟若荷到了灶房,除了羊奶,她想要的食材灶房內都有,她拿了山藥,洗淨去皮後蒸熟,再搗成泥狀,將羊奶用來燉飯,混合了點蜂蜜。

  看著白玉碗裡裝上的羊奶山藥羹,姜允難得食慾好的吃了兩小碗,這讓朱永誼開心不已。

  「今日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你便住進來。」

  朱永誼的話令孟若荷微驚了下。

  「怎麼沒頭沒腦的要人家住進來?」姜允覺得好笑。

  「她手藝好,讓荷丫照顧你一些時候。」

  「方才才與荷丫談定契書呢,這麼做好嗎?」

  見妻子不甚贊成,朱永誼不由得露出苦惱的神情,抬頭對東方文宇說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事,你自個兒看看,這契書還成嗎?」

  聞言,孟若荷立刻將契書雙手奉上。

  注意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樣,東方文宇不解的輕挑了下眉,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

  偷偷的看著他專註的側面,孟若荷實在覺得自己瞎了眼,什麼背靠大樹好乘涼,明明眼前才是貨真價實的大樹,不!她在心中訂正,不是大樹,而是神木等級。

  東方文宇看完後,伸出手,見孟若荷沒動,清了下喉嚨提醒她。

  孟若荷不解他一眼,他瞄了瞄一旁的毛筆。

  孟若荷會意,立刻又是雙手奉上。

  東方文宇接過筆,眾人原以為他是要修改內容,誰知道他竟是直接在孟若荷的名字旁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契書推回孟若荷面前。

  孟若荷的雙眼大睜,這鋪子明明是她與朱二當家合作的,怎麼現在——

  朱永誼在一旁立刻說道:「東方,你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再明顯不過。」

  「你這是硬搶——」朱永誼的衣袖被輕輕一拉,他無奈的一嘆,「行,你開心就好。」

  東方文宇看著孟若荷呆若木雞的樣子,淡淡的說道:「日後合作愉快。」

  她傻乎乎的根本沒有反應。

  東方文宇的手敲了下桌面,聲音不大,但足以令孟若荷嚇了一跳,她猛然看向他。

  「你不喜這樣的安排?」

  她搖頭,不是喜不喜歡,而是根本就被驚呆了。

  「能與東方先生合作,是小女子三生有幸,祖上積德的好福氣。」好聽話就像不要錢似的從她的嘴巴中倒了出來。

  東方文宇聽到她虛華的吹捧,不禁輕挑了下眉頭,「你說錯了話。」

  孟若荷連忙把方才說的話給想了一遍,明明都是吹捧的字句,哪裡有錯?

  「就憑你的能耐,能與我合作何止是三生有幸,該說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差不多。」

  孟若荷先是愣住,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東方文宇眼底這才閃過一絲笑意,但隨即隱去。

  「東方先生說得沒錯,能與東方先生合作不只是三生有幸,是八輩子、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過幾日你收拾東西,搬進東方府。」

  「搬進東方府?!」

  這下震驚的不單是孟若荷,連朱永誼夫婦都驚說的對視一眼。

  「工匠皆住在東方府內。」

  孟若荷聞言,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  

        朱永誼卻是一臉唾棄。工匠確實都是住在東方府裡,但是除了丫鬟之外,東方府裡可沒可愛又未婚配的小姑娘。但想到妻子也在,他可沒打算諷刺東方文宇,只對孟若荷道:「你明天就搬進東方府,得空時替允兒弄點吃的,朱府與東方府的後院有道門,直通兩府,你只要讓允兒能吃下東西,就是我朱永誼的大恩人。」

  孟若荷想也不想的點頭同意,倒不是為了賣朱永誼一個人情,她是真心喜歡姜允這個溫柔美人兒,東方文宇與這麼好的一個姑娘青梅竹馬,該也是喜歡她的吧?她偷偷的看著東方文宇,果然看到他正溫柔的看著姜允。

  東方文宇看著姜允,想起當年進京時,朝廷與猛族之間未擺上明面的協議是想將姜允嫁給大皇子為妻,只是當時年幼,婚事暫且不提,誰想幾年過去,姜允與住在只有一牆之隔的小手帕交,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常湊在一起,結果因近水樓台,與朱永誼兩情相悅,大皇子也因為被逼著來看姜允時,意外的看上朱家小姐。

  經歷了不小的風波,最終大皇子以放棄皇位為條件交換,這才娶了朱府的商家女,而朱永誼也如願娶了原該是皇子妃的姜允。

  他看著朱永誼與姜允一路走來,相互扶持,有著難以割捨的情感,說不羨慕是自欺欺人,但他也知道這世間萬物講求的便是一個緣字,原以為自己此生該是跟著一堆美麗卻沒有生命的珠寶、玉石過一輩子,沒料到會有一個女子出現,賦予這些沒有感情的珠寶溫度。

  他轉頭,正好接上孟若荷的目光,他微揚了下嘴角,道:「做得好。」

  得到了他的讚賞,令孟若荷心中有點五味雜陳,但還是露出了一抹笑來。「我會好好做,報答東方先生。」

  「若允兒平安,你不單是朱家的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

  孟若荷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看了姜允一眼,人家已羅敷有夫,男神這樣暗戀好嗎?

  姜允看著東方文宇與孟若荷輕聲說話,忍不住嘴角微揚,她向來對東方文宇多了幾分寬容。身為猛族首領的妹妹,她的身分說高是高,說低卻也是低,畢竟她被送進京,就跟個質子沒有兩樣,存在的目的不過是用來維持猛族與大齊之間的平和。

  最近自己兄長的身子不好,猛族與大齊邊境有些動亂,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存心為之,但她自小長在這裡,猛族的紛爭她一介女流也也插不上手,在她心中,東方早已是親人,所以私心裡壓根不想讓東方返回猛族,讓他身處危險之中。

  她原是用著她有孕為由,讓他同意留在京裡,但她早晚會生產,到時也無法將人留住,如今正好——只要他心中有人,總不會離開心上人去太遠的地方。

*             *             *

  孫氏從厲文殊口中得知孟若荷要開首飾鋪還要住進東方府,先是一驚,直覺認為不妥,但聽了厲文殊分析利弊後,雖說心中多少對閨女將來要拋頭露臉有些意見,不過也覺得大夫人說的有道理。

  而當東方文宇親自將孟若荷送回來並恭敬拜見她之後,孫氏心頭最後的一絲擔憂全部消失了。

  孟若荷無精打採的撐著下巴,看著正忙著替自己收拾行李的孫氏,不是她不動手,而是孫氏擔心她有所遺漏,非得親自來,可孟若荷也沒多輕鬆,得一邊聽著她娘一口一句離不開風度翩翩、進退有度的東方先生。

  「若是旁人我難免擔憂掛心,但若是東方先生就不打緊,你跟在他的身旁,我是絕對的放心。」

  孟若荷在心中長長的嘆了口氣,整個人都快要趴在桌上了。老天爺果然不公,明明東方文宇什麼都沒做,只是說了幾句話,就能輕易的收服人心,她娘對東方文宇的喜愛多到無法形容,三句不離他,一口一聲誇讚,她覺得她娘再說下去,東方文宇都能成仙成佛了。

  「你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我原本還擔心你的歸宿,現在可好,有東方先生我就放心了。」

  孟若荷嚇了一跳,終於有了反應,「娘,你之前不是說要我別妄想東方先生嗎?現在怎麼要我……」單單想像,她就不能克制的紅了臉。

  「你想到哪兒去了。」孫氏一笑,「娘親還是不敢妄想,只是你跟著東方先生,有東方先生的名聲在,日後你要相看對象,對方也會對你高看幾分。」

  「喔。」孟若荷不自在的搔了搔頭,原來孫氏打的主意是讓她沾點東方文宇的光。

  不知為何,突然心情有些差,不想再坐著聽孫氏提及東方文宇到底有多好、兩人之間的差異有多大,她猛然跳起來,「時辰差不多了。」

  「慢些。」孫氏無奈的搖著頭,看著孟若荷跑了出去,又透過窗子,看到她蹲在個冒煙的小土堆前,拿著木棍小心翼翼的挖著,沒多久挖出了兩個土包和好些個紅薯。

  孟若荷回來後說明日要進京了,但朱景昱還得在錦繡山莊待好些日子,便打算做只叫化雞給他。

  「娘,這給你。」孟若荷將其中一個土包和幾個紅薯從竹簍裡放到桌上,「咱們晚上再叫上阿牛叔一塊來吃。」

  進京之後,她得開始忙,怕是沒有多少時間回來探望,所以等等要先跟穆翰說一聲,讓他多多關照孫氏,若是順利的話,等她日子更穩定些,就把他們兩人的婚事給辦了。

  看著孫氏,心想她這個當女兒的也是不容易,還得操心娘親的終身大事。

  孫氏看著孟若荷,想著她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誰知道去了李家沒幾年,回來之後竟煮得一手好菜,想也知道這是她在李家有多不受待見,把她當奴婢使的結果。

  孫氏有些心疼,道:「你在你姨母家受苦了。」

  看著孫氏悲嘆的神情,孟若荷一愣,隨即意會到孫氏是以為她是在李家受虐,才會一身廚藝在身。

  她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打算讓孫氏就這麼以為下去。「娘,別想了,都過去了,現在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等著。」

  「好。」孫氏把自己的悲傷情緒甩開,看著竹簍裡另一個土包,問道:「這是要送去給少爺的?」

  「是啊,我答應少爺的。」她拿起竹簍,對孫氏一笑,「娘,我去莊裡一趟,你也別再忙了,我的衣裳夠穿了,若真有缺的,得空再回來拿便是。」

  「知道了,你小心些,等你回來吃飯。」

  「好。」趁著天還沒暗,孟若荷打算快去快回。

*             *             *

  「劉小哥。」來到錦繡山莊,孟若荷跟門房劉深打了個招呼,拿了幾條紅薯給他,「這些給你當小點。」

  「這怎麼好意思?」劉深是山莊管事劉力的小兒子,大夥都叫他劉小哥。

  「收下吧!不過是一點小點心。」

  劉深聞言,也只好接了過來。「謝謝孟姑娘。」

  他對以前的孟若荷印象就是個驕縱、不太愛搭理人的丫頭,不過好些年不見,如今小丫頭長大了,成了個可愛的姑娘,一張臉笑臉盈盈,嘴巴又甜,很討人喜歡。

  「這聲謝該是我說才是,平時我娘受管事一家照料,我都沒能好好跟你們道謝。」

  孫氏一個寡婦帶著她要過活不容易,也慶幸山莊上下對孫氏照顧有加,對她來說,他們都是好人,也是恩人。

  「別這麼客氣,我方才還聽莊裡的丫頭說,你被東方先生看中,要在東方府裡當差,還真是好福氣,咱們莊裡的丫頭哪一個不眼巴巴的想要入了東方先生的眼,就你命好。」

  孟若荷心中本就莫名悶得慌,實在不想再聽旁人提及東方文宇,她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那是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

  這種心魔一生,對她不是好事,偏偏無能為力。

  她匆匆一笑,「少爺還在等著,我先進去了。」

  劉深也沒再多說,讓她進去。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10:20 AM 編輯

第七章 住進東方府

  孟若荷原本打算把吃食給了朱景昱就走,卻被他拉著說話,讓她也不好急著走了。

  外頭涼風拂來,朱景昱索性坐在園子裡的八角亭大快朵頤,也顧不得吃相好不好看,雙手抓著叫化雞直接吃起來,吃得滿嘴油亮。

  「荷丫,我已經聽我娘說了,我仲叔替你牽了線,你就要搬進東方府裡去了。」

  「是啊!」看著朱景昱,孟若荷淺淺一笑,「怎麼?看少爺的樣子,不替荷丫開心嗎?」

  「有什麼好開心的?」朱景昱嘴一撇,「你是搬去東方府,又不是搬到朱府。」

  「兩座府第相連,等少爺回京之後,少爺隨時都能來找我。」

  朱景昱一想到東方府裡有東方文宇,立刻搖了搖頭,「不如你去跟東方說,讓你住到朱府來,幹活時你再去東方府。過幾日我便回去了,到時你就可以再做更多好吃的給我。」

  「少爺喜歡我做的吃食,不如我找個機會教教莊裡的廚娘。」

  「我不要。」朱景昱想也不想的拒絕,「我喜歡的是你親手做的,廚娘做的味道肯定差了許多。」

  見朱景昱堅持,孟若荷也沒有跟他爭辯。

  「我知道,你以後就要跟著東方,也沒時間陪我、做東西給我吃了。」

  「怎麼會,只要少爺派人來說一聲,天大的事我都會放下,來見少爺的。」

  「你可不許騙我。」朱景昱圓圓的眼睛裡閃著光亮,「荷丫,我喜歡你,你以後可別喜歡上東方。」

  孟若荷一笑,「放心吧!少爺,不會的。」她以後確實不會喜歡上東方文宇,因為她現在就喜歡他,當然她不會老實的跟朱景昱說。「少爺要多學習,等少爺長大,肯定比東方先生還強上幾分。」

  「真的?!」

  「當然。」她一臉的誠懇,「少爺聰慧,又有東方先生教導,自然能成為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

  朱景昱雖說不喜歡東方文宇,但也知道他確實有幾分能耐,只是看著朱家上下都得敬佩他,他心裡難免有些不痛快。心中正在不平,眼角卻看到月洞門前站著一道黑色身影,他頓時被口中的雞肉給嗆到。

  孟若荷一見,趕快伸出手輕拍著他的後背,一旁伺候的丫鬟也連忙倒茶水過來。

  空氣中飄散著食物的香氣,東方文宇遠遠就見到朱景昱用雙手抓著吃食,吃得滿嘴油亮,沒有一點世家子弟的規矩。

  朱景昱喝了水,順了順氣,看向月洞門。

  孟若荷順著他的目光轉身過去看到來人,連忙站起身,「東方先生。」

  東方文宇緩緩走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孟若荷,這才低頭看著桌上的狼藉,「難道未有下人通傳,知會昱少今晚二當家會上錦繡山莊,相邀用膳嗎?」

  朱景昱聞言,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他還真是忘了仲叔早早就派人提過,說今晚要與東方文宇一同用膳,還要他早點赴約,現在遲了,肯定讓仲叔和東方文宇不快。

  他想也不想的就要把過錯推給下人,但看到一旁的孟若荷,想到她對自己的看好,他可不能讓她失望,他於是認了錯,「是有來說過,是我誤了時辰,失了分寸。」

  「知錯能改,善也。」

  難得得到東方文宇的讚賞,朱景昱心頭突然有種不踏實的感受。他抬頭看向孟若荷,看到她對自己一笑,他一揚嘴角,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果然荷丫是對的,聽她的准沒錯,有荷丫真好。

  孟若荷也回握著他的手,無聲的給予讚美。

  東方文宇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得挑了下眉,「昱少,你乃朱家少主,年紀已經不小,如此拉著個姑娘的手,於禮不合。」

  孟若荷臉上的笑容咻一下消失,東方文宇是在指責朱景昱,但聽在她的耳裡好似也說她失了分寸,她立刻鬆開了朱景昱的手。

  朱景昱忍不住皺起眉頭,原本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埋怨的看著東方文宇,每幾日他都會給他爹寫家書,今晚他定要跟他爹告狀,東方文宇竟然不許他親近荷丫,以為他還小就看不穿他的心思嗎?他一定是吃、醋、了!

  注意到孟若荷神情轉變,東方文宇原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朱景昱一臉不滿,他只好道:「天色不早了,明日還得隨我進京,你先回去吧!」

  孟若荷無須第二句話,立刻點頭,看了朱景昱一眼,「少爺,我先回去了,這雞你留著晚些再吃,先隨東方先生與二當家用膳為要。」

  朱景昱寧願待在自己屋子裡用膳,也不要和東方文宇吃飯,但因為孟若荷開口,他乖乖的點頭,「好,我會聽荷丫的話。」

  孟若荷覺得這個小少爺還真是可愛,伸手摸了下他的頭,可想到東方文宇就在一旁,又不敢逾矩的連忙縮回手,轉身離去。

  朱景昱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忍不住瞪了東方文宇一眼。「荷丫不喜歡你。」

  東方文宇沒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朱景昱撇了下嘴,「我說的是實話,荷丫不喜歡你,她喜歡我。」

  東方文宇從沒想過會被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挑釁,他緩緩的將手負到身後,向前走了一步,「昱少想要如何?」

  「等我長大,我要娶她。」朱景昱信誓旦旦的說:「今晚我就寫家書給我爹,跟他說這件事。」

  東方文宇搖頭失笑。

  朱景昱漲紅了臉,「我說的是真的。」

  東方文宇伸出手,在朱景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時,一把將他抓起來,與他的視線平視。朱景昱的雙腳懸空,嚇了一大跳,一臉的驚慌,「你要做什麼?」他急急的轉頭看向月洞門的方向,「荷丫!荷丫——」他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東方文宇才不是什麼翩翩公子。

  「安靜。」東方文宇不客氣的喝止他,「昱少,你該知道,跟我搶東西的人最後都沒好下場。」

  朱景昱一張小臉立刻嚇白,想到自己明日可能天未亮、雞未啼時就被東方文宇從被窩裡踢下床,他就覺得日月無光,前途一片黑暗。他囁嚅的說:「我只是個孩子。」

  「很好,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孩子,就少作夢。」東方文宇將他放下,臉上的陰狠已斂去,慈愛的拍了拍他的頭,「認清本份才是好孩子。洛晨。」

  在他身後的洛晨上前,「少爺。」

  「把桌上的雞拿回去。」

  朱景昱委屈的扁嘴道:「這是荷丫給我做的。」

  東方文宇只是低頭對他輕揚了下嘴角,「昱少,方才我才說要認清本份,憑你現在這體態,忌口為要。以後若荷丫給你送吃食,都直接送到我屋裡,我是你的夫子,你理當尊師重道。」

  朱景昱一張包子臉都擠在一起,他強詞奪理!「我不給。」

  「你若不給也無妨,以後每晚就給我默書吧。」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朱景昱縱使不平,也只能吞了。

  洛晨沒料到主子會跟個孩子搶吃食,還不顧一旁有昱少的丫頭在,向來在外人面前的儒雅形象都不顧了,見青竹、青柳兩人一副驚訝的樣子,讓洛晨心中忍不住一笑。她動作俐落的將叫化雞收拾好,拿在手上,同情的看了朱景昱一眼。

  少爺吃味了,昱少你也只能自認倒霉了,以後,還是和孟姑娘保持點距離吧!

*             *             *

  一大清早的孟若荷告別了孫氏,跟著前來接她的東方文宇,坐上了馬車。

  東方先生還親自來接人!見女兒如此受到禮遇,孫氏對東方文宇又多了幾分感激。

  上了馬車,孟若荷忍不住感嘆一番,人家這是活脫脫的大財閥啊!吃的穿的都用好的不說,連這馬車都豪華得不像樣,根本就是個行走的房間,裡頭應有盡有。

  「你怕我嗎?」

  孟若荷聽到問話一驚,連忙道:「東方先生風華絕代,英俊非凡,怎麼會讓人怕呢?」

  「既然如此,為何你離我如此遠?都快掉下馬車了。」

  孟若荷有些尷尬的回道:「因為怕打擾了東方先生。」

  「不會,我允你能靠我近些。」

  這略帶命令式的口吻令她的雙眼微瞠了下,似乎隱約察覺到他有些不悅,但她不覺得自己有任何不得體的言行,事實上,從她意識到兩人的差距是天與地後,她的行為簡直是太得體了。

  在他眼神底下,她朝他挪近了一點,見他依然盯著她,她眼睛骨碌碌一轉,只好再靠近一點,直到坐到他身旁,雖說身子沒有接觸,但她的青色羅裙都碰到他的黑袍,他才收回目光……這表示滿意了吧?

  男神的心真是難以捉摸,孟若荷安安份份的坐著,忍不住偷瞄了身旁一眼,見他沒反應,索性放大膽的轉頭盯著,如此近距離的靠近,這可不是常有的機會。  

  東方文宇專注的看著程毅在出發前搬進馬車裡的竹簡,她發現上頭刻著的是她看不懂的文字,她也沒興趣搞清楚,頭一低看著他的錦袍,不懂他為什麼一定要穿著一身黑,以他的俊秀,或許白色更適合他,視線往上落在他修長的手上,上頭的紫玉扳指成色極好,紫玉代表貴氣,倒和他挺般配的,再往上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收回放在竹簡上的目光,直視著她。

  她先是一愣,接著尷尬一笑。  

       「無聊了?」

  「不是。」她搖搖頭,「單看著東方先生便心情愉悅,不感無聊。」

  東方文宇一笑,「現在開始討好我倒也不遲,畢竟我在你眼中,也該算得上可以依靠的大樹。」

  她不自在的搔了搔耳朵,早知道當初就不要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弄得現在多丟人。

  「你要如何對待別人我不管,但與我相處,無須刻意討好。」東方文宇從身旁拿出個花梨木盒。

  她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接過來打開,裡頭的寶石令她的雙眼一亮,不用仔細研究都知道這些寶石品質極好,有紅、黃、藍寶石,更有白纘,這一盒若都是她的,她就發達了……

  「你喜歡?」

  聽到問話,她也不隱瞞,「如此美麗的東西,自然喜歡。」

  她做珠寶設計的,有不少的機會接觸到名貴的寶石,不過全都是過路財神,真正屬於自己的是一個也沒有。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會走上珠寶設計都是因為喜愛珠寶,就算不能擁有,只要可以接觸,看著珠寶在她的設計下華麗變身,便是一大滿足。

  他淺淺一笑,「這些寶石來自猛族,說穿了原都是不值錢的石頭。」

  「就算是石頭,行經千里之路,來到京城,經過琢磨,也是貴氣逼人。寶石、美玉價值多寡見仁見智,東方先生該是最有深刻體認之人,畢竟華月居的飾品可都價值不菲。」

  好聽話東方文宇聽多了,但是孟若荷的誠懇神情令他很是愉快,「既然喜歡,就全留著。」

  「全留著?」她的心激動狂跳,「真的都要給我嗎?」

  東方文宇帶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是,給你做成首飾,擺到鋪子裡賣。」

  她就知道好事不會平白無故掉在頭頂,不過她只是笑了笑,臉上也不見失望,這樣的日子對她而言已經夠好了。

  「府裡有間庫房,回去會給你一把銅鑰,庫房裡擺放許多毛料,你自己去挑喜歡的。」她的雙眼閃著光亮,不過這次她才不會自以為是的認為挑中的就是自己的。

        「東方先生是要做些什麼嗎?」

  「平時看你腦子不怎麼機靈,可遇上珍寶,倒是腦筋動得挺快的。」

  她露齒一笑,「我這是小事胡塗,大事上一點都不含糊。」

  「希望如此,」他挑了下眉,「明年三月,太皇太后千秋節,大皇子妃親自下定,想要做為壽禮。至於要做成什麼飾品,你自己拿主意吧。」

  聞言,孟若荷眼底浮現認真,沒想到鋪子還沒開,訂單就上門了,雖然不是自己做成的生意,但是東方文宇既交代給她,便是看重她的意思。

  身分、地位都是空的,腦子裡要有真材實料才行,她的思緒飛快的轉動著,想著什麼樣的飾品送給太皇太后賀壽才能得體。

  她想到自古傳聞王母娘娘在崑侖山上的瑤池園子裡種有蟠桃,食之可長生不老,十分有吉祥兆頭……她從自己小荷包裡拿出炭筆和紙,邊思索邊畫了起來。

  東方文宇看著她微皺著眉頭、喃喃自語的樣子,不禁揚了下嘴角。收回視線,兩人各做各的事,雖然沒有交談,倒也有種恬靜的溫馨。

  馬車進了京城,直接駛入東方府的後門。

  東方文宇向來行事低調,府裡始終大門深鎖,鮮少開啟,縱使有人遞拜帖也是不得其門而入。

  孟若荷率先下了車,讓等在馬車外打算扶她下車的洛晨微驚了下。

  「小姐?!」

  聽到這聲小姐,孟若荷渾身不自在,「叫我荷丫便成了。」

  洛晨淺淺一笑,「奴婢不敢。」

  孟若荷挑了下眉,看了後頭的東方文宇一眼。

  「洛晨日後隨你差遣。」

  「可是——」

  「你可來了,我等得望穿秋水。」孟若荷的話還沒說完,就讓大步走來的朱永誼給打斷,「允兒念著你的羊奶山藥羹。」

  「我立刻就去做。」孟若荷連忙說道。

  東方文宇伸手拉住她,她有些不解。

  「先讓洛晨帶你回房,歇會兒再去。」

  「我不累。」她一笑道:「我以前自個兒進城是坐村子裡的牛車,得走一個多時辰才進得了城門,今天多虧有東方先生,坐著高頭大馬拉的馬車,全程舒適不說,也只花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一點都不累,再說了,二夫人的身子重要。」她看向朱永誼,「走吧!二當家。」

  朱永誼點了下頭,讓下人帶著孟若荷往朱府去。

  東方文宇讓洛晨跟著孟若荷,他則淡淡的掃了還在原地的朱永誼一眼,「人你都要帶走了,還有何事?」

  「別惱,我這不是心疼允兒嗎?」

  「心疼也得有個分寸,荷丫初來乍到,行李還沒收拾,連口水都沒喝,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那丫頭自己都說了,她以前都能自個兒坐牛車花一個多時辰進京城,不是不能吃苦的。」朱永誼玩味的看著他,「只是我本以為在你心目中允兒才是第一,如今似乎有變啊!」

  「滾。」

  朱永誼嘖嘖出聲,「瞧這模樣,大家怎麼就都瞎了眼,把你誇得好像什麼下凡謫仙似的。」

  東方文宇懶得理會他,逕自大步離去。

  程毅見朱永誼還想上前,好心的說了一句,「帶領商船去一趟猛族,往返需費時一年,領馬隊往南疆也得花上半年,不論一年或半載,二當家應當都不想離開二夫人如此之久吧?」

  朱永誼立刻停下腳步,有些埋怨的看了程毅一眼,「跟在東方身邊,你也跟他學壞了。」

  程毅微低著頭,「屬下冒犯二當家了。」

  朱永誼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我不打擾他便是,如此孤僻,也不知荷丫受不受得了。」

  「二當家,我家少爺還未走遠。」

  朱永誼撇了下嘴,但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以免最後還真的被叫去領商船出海,這次他大哥就是為了他家那個死小子朱景昱,與東方文宇交換條件,領商船親赴猛族,他可不想下一個輪到他。

  猛族和南疆雖美,但是猛族濕氣重,蚊蟲也多,南疆則是白日炙熱難當,夜晚寒冷異常,他對這兩地都沒有多大的興趣,更別提他還有娘子,他可捨不得離開京城太遠。

  正打算回府去看看自己美麗的娘子,下人卻上前道——「二當家,溫家老爺求見。」

  朱永誼挑了下眉,溫重光來做什麼?

  「讓他改日再來。」還未走遠的東方文宇,聲音沒什麼起伏的傳來。

  「為何?」朱永誼問道。

  「他來的理由不外乎是聽到傳聞,想要探你的口風,讓他改日再來,到時你帶荷丫與他見一面,順道讓他們談談日後毛料如何分配。」

  朱永誼有些意外,「你這話裡的意思是你不插手?」

  「在商言商,各憑本事,我能幫荷丫一把,但最終她得要靠她自己。今日她初來乍到,還需休息幾日,就讓溫老爺晚幾日再來。」

  朱永誼不解的搖搖頭,向來摸不清東方文宇的想法,看似無情卻有情,道是深情也無情。不過他還是吩咐下去,「去跟溫老爺說,我今日不在府裡,請他改日再來。」

  「是。」

*             *             *

  朱府灶房裡,孟若荷手腳俐落的做好了山藥羊奶羹,再蒸了桂花松糕,在一個嬤嬤的陪同下,送去給姜允。

  姜允手拿著白玉碗,拿著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羹,像在品嘗什麼美味佳肴似的。

  看著她吃得心滿意足的樣子,孟若荷不禁露出安心的微笑。這樣一個美人兒,她也捨不得讓她有一絲遭罪。

  一抬頭視線對上了那個嬤嬤,她才察覺不單是嬤嬤,就連姜允身邊一個長相俏麗的丫鬟也都暗暗的打量著她,她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飾,應該沒什麼不得體之處,她不禁望向身後的洛晨。

  洛晨立刻靠近,問道:「小姐?」  

  孟若荷看到洛晨恭敬的模樣,心中一嘆,一定得找機會跟東方文宇談談,她真的不需要人伺候。她輕聲問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洛晨揚起嘴角,「沒有,小姐看起來極好。」

  孟若荷眼底閃過不解,既然沒東西,怎麼都盯著她看?

  吃完羹和兩片松糕,姜允這才停下手,「味道極好,荷丫,真是謝謝你了。」

  孟若荷客氣道:「二夫人,這麼說就見外了,你吃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姜允笑道:「你與文宇一樣,叫我允兒吧!」

  孟若荷有些受寵若驚,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能跟這麼漂亮的美人兒交上朋友,她是求之不得的。

  姜允一笑,抬頭看向站在身旁的嬤嬤和丫鬟,「嬤嬤、洛雅,別瞧了,你們讓荷丫不自在了。」

  兩人聞言,這才連忙低下頭。

  「荷丫,失禮了。」姜允替她房裡的人道歉,「嬤嬤和洛雅只是出於一時好奇,她們都是當年隨我進京之人。說來當年隨行的人約二十幾個,可過了這些年,好些人都走了,只剩楊嬤嬤還陪著我,八名貼身侍衛也只剩三位,就守著我的院落,兩個大丫頭早些年我已經做主發嫁,小丫鬟提拔起來,也只剩下你身邊的洛晨,我房裡的洛雅,本還有洛青,但我讓她隨著大嫂去了錦繡山莊。程毅你是見過的,程雲則是東方府裡的工匠之一,至於程皓跟著大哥去猛族,程雨前陣子領馬隊去了南疆,算算時日,他們還得大半年才會回來。」

  這麼些年來,身邊的人死去,或意外、或疾病,對她這個自異族遠道而來的小姑娘來說,可不是件容易釋懷的事。

  姜允說得平淡,但是孟若荷可以聽出她平靜話音下的抑鬱。她抬頭看了同樣失落的洛晨一眼,早看出洛晨在奴婢之中的地位很不一般,卻沒料到她竟然還是跟著姜允和東方文宇一起相伴成長的深厚關係,這麼特別的一個下人,東方文宇竟將人給了她。

  姜允對楊嬤嬤伸出手,對孟若荷道:「荷丫,楊嬤嬤是我的奶娘,自小對我照料有加。」

  楊嬤嬤伸出手,輕握住姜允的手,一臉的慈愛。兩人雖是主僕,但這麼些年相處下來,姜允早將她視為親人,承諾奉養到她百年。

  孟若荷連忙恭敬的喚了一聲,「楊嬤嬤。」

  「小姐這是折煞奴婢了。」嬤嬤溫和的對孟若荷一笑,她一直注意著孟若荷,覺得這個丫頭脾氣好,沒有架子,待人和善,應該能照料好少爺,當然最重要的是少爺喜歡。

  姜允有些話想與孟若荷說,便讓人都下去了,只留下楊嬤嬤服侍。

  眼見房中清靜了,她褪下自己手上的紫玉環要給孟若荷,孟若荷一驚,不敢伸手接。

  「拿去,當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不行,這太貴重了……」

  姜允乾脆拉著孟若荷的手,套了進去,見她白皙纖弱的手腕上戴著這紫玉環,增了幾分艷色。

  「正好適好。」她滿意道。

  孟若荷受寵若驚,「這麼貴重的禮,我受之有愧。」

  「這紫玉的原石是幾年前文宇偶然尋得,解石之後大小不過就只能做個紫玉環,他打造之後贈予我,自己則做了個玉扳指,我當時便說,若有朝一日他帶來心尖上的人,我便將紫玉環贈予給她,如今給你,算是物歸原主。」

  孟若荷的目光露出猶豫,先不論這紫玉環的價值,單就姜允的話,就足以令她心動,但她不能收下。「對東方先生來說,允兒特別,才會有心贈予,所以這份禮我萬萬不能收。」

  「對文宇而言,我當然特別。」姜允也承認得沒有一絲遲疑,但又續道:「不過如今這份特別除了我外,還有你。你收下吧!我相信文宇也會開心我這麼做。」

  孟若荷一點都不認為東方文宇見了之後會開心,她覺得東方文宇心儀的人可是姜允,特地送給心上人的東西卻到了她手上,他怎麼可能忍受?

  只是姜允的好意不容推卻,她只好道:「若東方先生發話,我還是會把紫玉環還給你的。」

  姜允壓根不認為東方文宇會這麼做,於是點頭,又道:「我聽文宇提過,你畫了張首飾圖,叫緣定三生?」

  孟若荷點頭,「是。」

  「我聽說後覺得寓意極美,十分喜愛,」姜允問道:「不知你可否替我打造一副緣定三生?」

  孟若荷聞言,眼底閃過一抹亮光,「你喜歡的話,當然可以。」這算是她自己接的笫一筆生意啊!「這副緣定三生出自我手,絕對是絕無僅有,獨一無二。」她打量著姜允細緻的五官,又道:「允兒,東方先生也設計了條眉心墜,你長得好,戴上後肯定好看。」

  「就照你的想法,只是你要忙著首飾鋪又得照料我吃食,兩頭忙碌我過意不去,不如你花些時間,教導我房裡的人,吃食由她們弄就好。」

  「不過就是動手做點吃食,花不了多少時間。」孟若荷真心說道:「反正我做的這些吃食孕婦吃好,一般人吃也挺好,不如我多做些,二當家和東方先生也能吃,等到少爺從錦繡山莊回來,他肯定會喜歡。」

  聽到朱景昱,姜允側了下頭,「說起來,我也好些日子不見昱兒,他可好?」

  「少爺很好。」孟若荷忍不住笑,「東方先生帶我進京城,這幾日應該也沒時間到莊裡去,他肯定自在得很。」

  姜允自然清楚朱景昱對上東方文宇就如同老鼠遇上貓,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但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抬頭看著楊嬤嬤,「嬤嬤,莊子的事情似乎還沒解決?」

  楊嬤嬤上前,輕聲勸道:「這事兒大夫人和二當家必會妥善處理,夫人就別多慮了。」

  姜允聞言一嘆,眼底寫著擔憂。

  「允兒,你指的是莊裡家蠶死了大半一事嗎?」

  姜允點頭,「你可知曉情況如何?」

  孟若荷把自己從孫氏那裡聽到的說出來,「該是前些時候,天氣乍暖還寒,養蠶人沒將蠶室照料好所導致,如今情況好像已有改善了。」

  姜允聞言鬆了一口氣,再度露出笑容來。

  朱永誼進房時,姜允高興的對丈夫說:「方才荷丫答應要為我打造一副緣定三生,我很開心。」

  朱永誼看向孟若荷,笑道:「你倒是比東方大方多了,很好,有前途,以後鋪子開了,有什麼適合允兒的儘管送過來。」

  「是。」財喜上門,孟若荷笑得嘴都快闔不攏。

  「瞧這樣子,看來是個財迷。」朱永誼忍不住取笑,「到時你可別忘了給我個折扣。」

  「二當家,」孟若荷正經的神情,「你這就不對了,討心愛之人歡心,可一點都不能討價還價。」

  朱永誼聞言,先是一愣,然後與姜允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說得好!討我家夫人歡心,確實不能討價還價。你果然不錯,東方好眼光。」

  「東方先生是個聰明人。」

  「好了、好了。」朱永誼露出嫌惡的眼神,「我有一個時刻說他如天神的娘子已經夠了,你就別再來湊上一腳,方才東方已經在尋人了,你快回去吧!」

  聞言,跟兩人告辭後,孟若荷轉身出了房門,與洛晨一起往隔壁的東方府走去。

  「小姐,請留步。」

  還沒走到月洞門,聽到身後的叫喚,孟若荷停下腳步,看到來人是楊嬤嬤。

  「嬤嬤,有事嗎?」

  「沒什麼,只是想謝謝小姐。」

  孟若荷不解,「嬤嬤,怎麼突然向我道謝?」

  「我家夫人自小沒人陪伴,能跟她說上幾句話的人也不多,更是少出門,日後還請小姐有空多來陪陪夫人解悶。」

  「這是當然。」孟若荷想也不想的同意,「東方先生也很關心二夫人的。」

  提起東方文宇,楊嬤嬤又是一嘆,「少爺與夫人情誼深厚,但少爺也是個苦命人啊!」

        隨著姜允進京的人都是下人,獨獨一個東方文宇被稱為少爺,還受到猛族首領賞賜一片山林……孟若荷微垂下眼,心中有些疑惑,嬤嬤所謂的情誼深厚是怎麼個深厚法?然而話到了嘴邊又有些不好說了,難道他是因為與姜允之間的關係不一般,才被高看了幾分……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10:49 AM 編輯

第八章 你暗戀我嗎?

  開設店鋪和買賣房子一樣,從來都脫不了地段問題。

  京城共有東、西兩市,各有不少店鋪,跟著洛晨走了幾個地方,孟若荷仔細的觀察四周環境,很多鋪子和房子都是屬於富豪所有,於是窮者越窮,富者越富,想在京城這種一國的首善之區,買間稱心如意的鋪子可不容易啊!

  這幾日,她和洛晨在大街小巷之內穿梭,回去後還得跟東方府裡的工匠們套近乎,她忙到累得夜一沾枕就立刻昏睡。

  不過慶幸憑著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很快的就知道工匠裡領頭的是程雲,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對解石跟玉雕都極有本事。

  程雲為了祈求姜允順產,正打算打造一座手掌大小的白玉觀音,她提點了他幾句,讓他在底座刻朵半開半闔的荷花,上頭再刻上個胖娃娃,便成了一尊祈願順產、母子平安的送子觀音。

  工匠們其實都有些恃才傲物的,原本也以為孟若荷定是耍了什麼手段,害得東方文宇不得不將她收下,並不相信她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本事,但經過幾日的相處,孟若荷有多少能耐,他們是行家,自然看出門道,對她的態度也不如一開始的不友善。

  每日回府後,孟若荷都會與工匠們待在作坊裡,雖各忙各的,但也常彼此交談切磋,沒幾日的功夫,一條瓔珞項圈已經成形。

  「小姐已經走了一上午,歇會兒吧。」

  孟若荷並不覺得累,但看了看洛晨,想到這幾天她跟著自己四處忙,肯定是累了,於是說道:「好吧!就去歇會兒,這附近有間茶樓,店家和善,小點不錯,我以前進京來都會上那裡點壺茶,就算坐上一整天他們也不會趕人。」

  孟若荷帶著洛晨進了一間茶樓,小二一眼就認出她,招呼她到二樓窗旁的老位子坐下。

  「謝謝你,小二哥。」孟若荷甜笑道。

  「應當的,」小二笑道:「好些天沒見到姑娘,姑娘今天要點什麼?」

  「來壺茶,再來些茶點。」

  「好的,馬上來。」

  看著小二離去的身影,孟若荷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洛晨,以後咱們鋪子的夥計也得如此,上門就是客,不能以貌取人。」

  「小姐說的是,不過鋪子夥計的事已經請了朱府大總管去辦,到時人找著了,小姐再去看看是否合適。」

  孟若荷這下更是慶幸有洛晨在一旁幫襯著,不然一間鋪子從無到有,單靠她一個人還真是吃力。

  「小姐方才說,之前常獨自一人進城在這裡坐上一整天?」

  孟若荷承認道:「因為這裡熱鬧,來往人多,閒來無事時我便在這裡看看人,找找靈感,順便了解一下百姓喜歡什麼。」

  她從二樓往下瞧著底下人潮,「你看,底下那位青綠色衣衫的姑娘,雖說夏季炎炎,這身顏色看起來清爽,卻不適合她的膚色,但若改用嫩綠色,就能突顯氣色。至於她旁邊的那位姑娘,穿著倒是適合她。」她拿出筆,在紙上畫了幾筆,「但是若再加上件首飾,就達到畫龍點睛的效果。」

  洛晨看著她畫了數條水波紋鏈,上頭鑲上翠玉,看起來華貴典雅。

  「小姐真是好本事,無怪乎才幾日時間,連向來高傲不太搭理人的程雲都佩服。」

  「稈雲服我,我是挺開心的,不過我的野心可不僅於此。」揮了揮手中的炭筆,她笑道:「我想讓東方先生也服我。」

  「少爺早對小姐心服口服,小姐難道忘了送給少爺的緣定三生?想到那寓意,別說少爺,就連我都深深被打動了。」

  「洛晨,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孟若荷忍不住笑了,「那緣定三生是我要說服二當家與我合作首飾鋪,並不是送給東方先生的。」

  洛晨聞言,眼底閃過疑惑,她還記得少爺當初拿到這張緣定三生圖樣,從錦繡山莊回來後直接去見了二夫人,當時她也在一旁,她們這些在場的人都在說孟若荷聰明,懂得投其所好,知道少爺看似清冷,但性子浪漫,喜愛這樣的風花雪月,所以孟若荷才能得到青睞。

  可現在小姐竟然說那不是送給少爺的?!

  「小姐最近不是正在打造緣定三生嗎?」

  孟若荷點頭。

  洛晨眼底狐疑更深,這些天小姐白日忙著看鋪子,晚上與工匠研究,她知道小姐的心思都放在緣定三生上,她還以為小姐和少爺真是心靈相通,正為彼此打造同樣的一套首飾,少爺也因此而心情愉悅,怎麼知道事情好像跟她想的不一樣?

  「小姐可知道少爺這幾日也在打造緣定三生?」

  孟若荷微驚,「怎麼允兒也跟東方先生下定了嗎?」

  洛晨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原來小姐做的緣定三生是為了給二夫人,不過少爺現在所做的肯定不是。

  少爺性子古怪,向來出自他手的配飾,都是絕無僅有的,天下只此一份——他追求的始終都是獨一無二。

  如今少爺親手做了緣定三生,用意再明顯不過。洛晨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同情的看著孟若荷,明明小姐對所有事都很敏鋭,怎麼就對少爺的用心視而不見?

  孟若荷不知洛晨在想什麼,要是她知道,肯定會說首飾只做一套那她賺個屁!對孟若荷而言,她當然認為自己的設計很特別,但是否獨一無二根本不重要,只要有人要,她不介意做出十套、八套的緣定三生。

  「小姐,回府之後,你最好先跟少爺說你正為了二夫人打造緣定三生一事。」

  「可是我想等完成之後,再給東方先生一個驚喜,這畢竟是鋪子的第一筆生意。」

  「小姐,」看著孟若荷沾沾自喜的模樣,洛晨苦口婆心的勸道:「你相信洛晨,還是跟少爺說一聲吧!」

  孟若荷雖然疑惑,但也點點頭,將嘴裡的白糖糕吞下去,這才說道:「有機會我會跟他說的。」

  看著孟若荷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洛晨無奈的喝了口茶,腦子裡不停的飛轉著,突然有個主意,問道:「小姐心巧,不知小姐覺得少爺適合怎樣的配飾?」

  洛晨想,既然小姐已經答應了二夫人,就不可能再反悔,不如就另想個獨一無二的配飾送給少爺就好。

  孟若荷一聽,撐著下巴,仔細的思索起來。

  東方文宇長得好,翩然如仙人,似乎無任何配飾能配得上他。想到了他手上的紫玉扳指,紫玉吉祥,自古便稱祥瑞,配他倒是挺好的。她拉起衣袖,看著手中的紫玉環,手輕撫而過,只可惜成色好的紫玉並不多見。

  「據說東方先生在猛族擁有礦山?」

  洛晨點頭。

  「你說,我們有沒有機會去瞧瞧?」

  看著孟若荷一臉期待,洛晨笑道:「小姐可以問問少爺,或許可行也說不定。」

  「如果能再有紫玉原石,就能做出適合東方先生的配飾,我想只有紫玉配得上他。」

  洛晨也很清楚紫玉有多難得,「小姐有心了。」

  「我所做的一切,可不及東方先生做的萬分之一。」她很清楚自己夢想能一步步實現,

  都是沾了東方文宇的光。「你告訴我,東方先生喜歡什麼,像是喜歡的顏色、吃食等等。」

  「少爺能文也能武,喜愛舞劍,也愛撫琴,喜歡天空的色彩,不論是藍天、白雲或黑夜。至於吃食……少爺喜歡吃鮮魚及蔬果,對了!還有小姐做的叫化雞。」

  孟若荷有些意外,「我做的叫化雞?可我沒做給他吃過。」

  「是昱少之前孝敬給少爺的,少爺一吃,頗為讚賞。」

  「昱少孝敬的?」孟若荷沒想到小胖子竟捨得將吃食送人,對象還是心中不喜的東方文宇。

  「是,我親眼所見。」洛晨當然沒有老實說少爺吃的叫化雞,是從昱少手中搶來的。

  「少爺非常讚賞小姐的手藝。」

  孟若荷的嘴角不由得輕揚,「不如等會兒回去時,我們在街上逛逛,買隻雞,再挑幾條魚,今天我弄一桌好菜給東方先生享用。」

  洛晨讚賞的看了眼孟若荷,「小姐這樣做極好,但小姐要記得,可千萬不要再多做一份送到朱府去。」

  這幾日,不論孟若荷準備什麼吃食總不忘多做幾份,讓所有人都有口福。

  「為什麼?」孟若荷不解。

  「因為少爺向來看中的是份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不過就是一頓飯罷了。」

  「但是專程為少爺做,跟順道為少爺做,這心意就是不同。」  

  孟若荷思索著洛晨這句有點深奧的話。

  「小姐專為少爺而做,少爺才會開心。」

  「我明白了。」孟若荷一個彈指,「做設計的人多少都有點怪癖,獨一無二是嗎?沒問題,今天就專為他而做!」

  「小姐能明白,這就最好不過了。」洛晨著實鬆了口氣,她這個當下人的,看著一個主子不開竅、一個主子是悶葫蘆,夾在兩人之間她也真是不容易啊!

  「東方先生,這是我為你做的。」孟若荷做了一桌子菜,一臉討好的站在桌旁。

  桌上除了叫化雞,還有香煎桂花魚、魚頭粉絲,還有一道鮮魚蘿蔔湯,為求營養均衡,還炒了盤青菜。

  東方文宇雖嘴上沒說,但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洛晨在一旁補充道:「少爺,這些菜是小姐特地親手替你做的,我在一旁想幫忙,小姐都不許別人插手,還不小心讓油給濺到手,我看著都心疼,但小姐還是堅持自己來。」

  孟若荷方才是被一小滴熱油濺到手背,但很快就沖了水,沒造成什麼傷害,怎麼從洛晨的嘴裡說出來,好像她付出極大的代價似的?想她從小看人臉色,為討人歡心,難免誇大其詞,但和洛晨一比,這簡直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不過反正是做面子給她,她也沒必要反駁,隨即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了東方文宇一眼,要是他看在她這麼盡心盡力的份上,有賞賜就好了。

  「可有抹藥了?」

  孟若荷搖了搖頭,「沒事,不用抹——」

  她話還沒說完,東方文宇已經讓程毅去拿來一瓶傷藥。「這傷葯能治燙傷,早晚擦,不會留下痕跡。」

  孟若荷原覺得他太過小題大作,但是一看到放在面前的小玉瓶,她頓時雙眼發亮,管他瓶子裡頭裝的是什麼,光這個小玉瓶就很值錢!她拿在手中,一臉喜悅的把玩著瓶身,色澤通透,令人愛不釋手,「謝謝東方先生。」

  洛晨見到她喜孜孜的樣子,不禁笑道:「小姐看來十分喜歡少爺送的東西啊!」

  「當然!」孟若荷想也不想的點頭,值錢的寶貝誰不喜歡?

  她看中的是小玉瓶的價值,但看在旁人的眼裡,卻讓人以為她是欣喜於東方文宇對她的寵溺。

  東方文宇的眼神一柔,「坐下。」

  孟若荷愣了一下,她看向東方文宇,又指了指自己,「叫我坐下?」

  東方文宇點頭,這幾日孟若荷早出晚歸,回府後也不得閒,看她忙得腳不沾地,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忘了他才該是她靠上的大樹、需要巴結的對象,就覺得心情很不好。

  雖說從旁人口中得知她正在打造緣定三生,心想這是她要贈予他之物,所以勉為其難的縱容她幾分,但她卻越來越過份,正覺得情緒已要到臨界點,打算將她捉來跟前敲打一番,今日就見她難得的早回來,還為他做了一桌子菜,他這下心情終於好了。

  「於禮不合。」

  東方文宇沒料到會從孟若荷口中聽到這幾個字,他的臉色微沉,「於禮不合?這幾日,你天天到朱府去跟允兒一家一桌用膳,之前也常與昱少共食,怎麼就不說於禮不合了?」

  「東方先生跟他們怎麼一樣?」孟若荷一臉崇拜的看著他,「荷丫能有今時今日,都得感謝東方先生,東方先生之於荷丫,如同再生父母,恩情大過天,對別人無妨,但對東方先生我一定要恪守本份,萬萬不可逾矩,不然會遭天打雷劈。」

  東方文宇緩緩的吸了口氣,控制自己的脾氣,再生父母?!天打雷劈?!這個丫頭腦子有毛病嗎?

  「坐下。」

  「可是東方先生——」

  「坐下!」東方文宇驀然斥了一聲。

  孟若荷嚇了一跳,飛快的坐了下來,腦中還在思索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可是不停的提醒自已,不要因為東方文宇對她好,就誤會人家對她有別的想法,人家是男神,不是她這個小人物可以染指的。她這麼謹守分際,覺得自己做得很好,沒露出半點心思讓旁人察覺,怎麼現在會惹得東方文宇不快?

  她暗暗的看了洛晨一眼,就見洛晨對她輕搖了搖頭。

  這意思是要她順著東方文宇?她只好吸了口氣,坐直身子,微笑得體的看著東方文宇,「東方先生,我坐下了。」

  反正跟他坐在一起吃飯,也是她的夢想,就當這會兒夢想成真,她沒理由拒絕。

  「吃。」

  「東方先生也吃。」

  她聽話的拿起筷子,卻一時不知從何下筷,跟他同桌共食,壓力還是太大。

  暗暗的看著他的動作,不愧是和姜允一起長大的,就算是吃東西都和她如出一轍的優雅。她下意識的跟著他的動作,他夾雞肉,她隨後也往那一盤下箸,他手伸向魚肉,她也跟著夾了口魚肉,塞進自己嘴裡……

  東方文宇發現她只顧盯著自己,看也不看的將一口帶刺的魚肉給吃進嘴裡,心頭一驚,立刻制止,「等等,有刺——」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她已將帶刺的魚肉給吞下,一張臉立刻扭曲,張著嘴巴,指著喉嚨十分痛苦的模樣,魚刺卡住喉嚨了!

  「你真的……」東方文宇皺著眉頭,手撫上她的後背,「輕咳,試試咳出來。」

  她咳了好幾下,花了好一會兒功夫,一雙黑眸難受得淚汪汪,好不容易才把魚刺給吐出來。

  「你長頭不長腦的。」他忍不住罵了句。

  她委屈的看著他,還不是因為顧著看他——男神果然不能隨便接觸,跟他坐在一起吃個飯都差點被魚刺弄死。

  喝了洛晨倒來的水,她這才舒服的呼了口氣。

  「吃。」

  還吃?!孟若荷苦著一張臉,想拒絕,但看東方文宇黑著一張臉,她很識趣的拿起筷子,她是怎麼也不想再去碰魚,伸出筷想夾雞肉,又想到雞也有骨頭,若被雞骨梗到……單單想像,她就害怕的搖了搖頭,最終她能選擇的只剩那盤青菜。

  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這次她不敢看他,更不敢隨著他落筷,只能硬著頭皮將菜吞下之後又夾了一筷子的青菜……

  看她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東方文宇在心中無奈一嘆,跟腦子不好的人相處,果然累人。

  見他夾了一筷子的魚肉,竟要放進她的碗裡,她連忙端起飯碗躲開,「我不要。」

  他瞪了她一眼,她的心一驚,只能不太情願的把碗給放下。

  他將魚肉放到她的碗裡,還仔細的挑起魚刺。

  看到他的動作,她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魚刺剔乾淨了,」東方文宇面無表情的說:「可以吃了。」

  孟若荷愣愣的夾起魚肉,吃進嘴裡,心跳得像打鼓似的。男神竟然伺候她吃飯,替她剔魚刺……這般的好福氣,讓她開心得想大叫,但隨即又怕自己福氣薄,扛不起,一臉的惶恐不安。

  東方文宇做了第一次,索性繼續做,又剔好一塊魚肉的魚刺,送進她碗裡,連雞肉都給她夾好。

  這一頓飯,你喂我吃地到最後,孟若荷都吃得撐了,但又捨不得結束。

  「飽了?」

  她愣了下,點了點頭。

  東方文宇這才放下筷子,讓洛晨叫人收拾下去。

  他起身走到書房,洛晨立刻用眼神示意孟若荷跟上。

  孟若荷撫了下吃撐的小肚子,有些難受,想出去走走,但是看到洛晨的眼神,她只能跟著東方文宇走。

  東方文宇來到桌案邊,拿起一卷竹簡,低頭看了起來。

  看來他有空時不是在繪圖設計首飾,就是在看竹簡或書冊,果然要當個才子也不是件矜易的事。

  洛晨送上一壺茶,放在小几上,「小姐,這是少爺特地交代給小姐備下的。」

  孟若荷聞言有些受寵若驚,只是她喝不下啊!「我很撐。」她說得很小聲,不敢讓東方文宇聽見。

  洛晨同情的看她一眼,「喝一點就好。」

  孟若荷點頭,表示知道了,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怎知一入口的中藥味令她一陣反胃,眉頭也皺了起來。

  「味道如何?」

  孟若荷討厭中藥味,但心中明明討厭,一聽到問話還是立刻粲笑,嘴上狗腿的道:「味道極好。」

  東方文宇喝了一口,將杯子放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看你的模樣,以前從未喝過?」 

  孟若荷老實的點頭,「是,這東方先生的茶,我一個普通人怎麼也沒這福份喝得了。」她勉為其難的又喝了一口,噁……好難喝。

  東方文宇冷冷的瞄了她一眼,這個丫頭似乎一直在挑戰他的底限。「這茶稱不上名貴,不過是加了點決明子、枸杞、生地黃和車前子。」

  「東方先生喝的茶果然與眾不同,決明子、枸杞、生地黃、車……車前子……」她的話聲隱去,因為覺得這藥材名有點熟悉,腦中靈光一閃,她脫口道:「那日在青山書院前,東方先生多給我一百兩,就是要我回去用這些藥材泡茶來喝。」

  「沒錯,多虧你還記得。」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孟若荷突然覺得不好了,她巴結旁人向來無往不利,怎麼遇上東方文宇卻每每壞事,這下不擺明了自己沒把他的話給聽進去嗎?

  「東方先生,我不是存心忘記的。」她趕緊補救,「因為這些日子忙,再說我身子很好,不需要喝這些藥茶。」

  「這方子不是補身子,而是治你的眼。」

  「我的眼?」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東方先生瞧,我的眼睛好得很啊!」

  「能看上你表哥這樣的貨色,你跟瞎了差不多。」

  她一愣,想反駁,但不可否認,李少慶真的是個渣,確實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也到這時才意會到,原來他要她喝這藥茶是諷刺她識人不清……

  才子就是才子,連損人都這麼高招,尋常人被損了還不知道。

  「我以前不懂事,現在不會了。」她咕噥著,乖乖的低頭喝茶。

  「如此甚好。」東方文宇看著她柔順的樣子,又道:「不過觀察你這些日子的表現,我看你除了要喝點明目茶之外,還得吃點補腦的東西。」

  孟若荷想回嘴,但最後還是閉緊嘴巴。今日發覺,男神的脾氣似乎不太好,天可憐見!東方文宇明明一個翩翩佳公子,竟被她惹得形象都快沒了,她真是罪過。

  見他心情顯然不太好,孟若荷偷偷瞄了他幾眼,這才又開口,「東方先生,有件好事我說給你開心開心。」

  「說說看。」

  「就是我們的鋪子已經接到第一筆生意。」

  洛晨聞言,立刻輕咳出聲。

  孟若荷狐疑的看著她,「洛晨,你還好嗎?喝點茶。」

  洛晨連忙搖搖頭,「謝小姐,不用了。」她又使眼色,意圖讓孟若荷別提到這個令她得意的第一筆生意,就算要提也挑別的日子,今天別再刺激主子了。

  孟若荷眼睛一轉,看出了洛晨的暗示,雖說不解,但也知道最好別再說了,現在她很清楚的發現,她跟東方文宇之間天與地的差距,指的不單是身分,還有對事物的看法。

  「說下去。」東方文宇注意到兩人的神色有異,冷冷的說道。

  孟若荷搔搔頭,只能硬著頭皮道:「允兒給我下了一筆訂單,我本來想等完成之後再跟你說的。」

  「你已經開始打造了?」東方文宇的神色又陰鬱了幾分,他當然知道這陣子孟若荷在作坊裡做了什麼,原來是為了旁人在忙活?

  孟若荷點頭,「程雲也在一旁幫著我。」

  「東西呢?」

  「鎖在作坊的庫房裡。」

  東方文宇起身,往作坊走去,孟若荷等人見狀,連忙跟上。

  說是庫房,其實足足有尋常人家一間宅子的大小,裡頭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櫃子,分門別類的鎖放著各式首飾的半成品或各色珠寶。

  隔壁的屋子和外頭的空地上還放著不少礦石,孟若荷第一次來到庫房時,要不是洛晨拉著她,她都不想出去了。

  程雲拿著自己保管的跟孟若荷收著的兩把銅鑰,同時插入其中一個花梨木櫃子的銅鎖裡,將櫃子打開,拿出放在裡頭的木盒,交到東方文宇的手上。

  東方文宇打開來,裡頭是個半成品,但形狀已經可以看出有荷花的雕飾,「緣定三生?」

  孟若荷點頭,莫名的覺得心虛,但這實在沒道理,這明明是她的設計,怎麼弄得她好像是剽竊似的。

  「是。」她怯生生的承認。

  東方文宇的雙手一緊,「出去。」

  孟若荷一臉無辜的轉身走出去,心中咕噥:男神的脾氣果然不好,真不知是誰惹了他。

  「你給我站住!」

  洛晨連忙拉住孟若荷,孟若荷的表情更是無辜。

  洛晨暗自一嘆,同情的看她一眼,主子說的是他們這些下人出去,小姐她走什麼走。所有人都退出去後,孟若荷小心翼翼的看著東方文宇,就見他走過散放在四周的原石,繞到一塊用玉石做成的屏風後。

  她思索了一會兒,也跟著過去,屏風後頭有好幾張木桌,上頭放著不少刻刀和磨石,他將手中的木盒放在最角落的一張桌子上。

  「這裡是整個東方府裡我最喜歡待的地方。」

  孟若荷點了點頭,她可以理解,若是她,她也很喜歡被一堆珠寶、玉石環繞的感覺,應該也很少人會不喜歡吧,更別說她還是做珠寶設計的。

  東方文宇伸出手,摸到桌底的一個暗鎖,打開底部的暗櫃,拿出幾近完成的瓔珞項圈。

  看圖紙是一回事,親眼見到成品了,孟若荷更是難掩激動,「東方先生果然好手藝,若是允兒看到了,肯定欣喜若狂。」

  她相信相較於收到她所造的緣定三生,東方文宇做的更是意義不凡,雖然,她心中會有一點點的失落。

  「允兒?所以你打算將我做的瓔珞送給允兒?」

  「也不是送,當然是要收銀子……」她的話聲隱去,隨即搖頭,收回自己看著項圈的目光,「若對象是允兒的話,東方先生應該是贈予才是。」她心頭的失落更深,第一單生意就要從她的眼前飛了。

  他嘴角帶著絲自嘲,跟平常的他很不一樣。「允兒?!我從未想過要送給她。這條瓔珞本是打算在鋪子開張時送你,但現在——你說,我是該送,還是不該送?」

  「送給我?東方先生這份禮太貴重,我何德何能——」

  他突然靠近,令她的話消失在嘴邊。

  「對待旁人皆處處用心,待我卻是漫不經心。」

  孟若荷微瞠著眼搖頭,這句話有失公允,她對待他明明就是太過小心,從內心感覺自己就是配不上他開始,越喜歡他就越自慚形穢,不敢胡思亂想。此際,他的氣息拂在自己臉上,突然之間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他的手已環上了她的腰,她頓時渾身一陣顫慄,很陌生,卻很舒服。

  「你喜歡的人……不是允兒嗎?」

  這個節骨眼提起她?!東方文宇挑了下眉,「自我知事以來,她便待我好,她對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親人。」

  親人?她沒料到東方文宇是將姜允視為親人。「可是我……」她的聲音陡然一低,「我以為你喜歡她,畢竟她很漂亮。」

  「你——」東方文宇屈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額頭,「腦子果然不好。」

  她痛得「嘶」了一聲,心裡卻泛起一絲甜蜜,「所以我能大膽的假設——你暗戀我嗎?」

  這句話問得實在有些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撇嘴道:「是你不停的出現在我面前。」

  聞言,孟若荷機智的見風轉舵,「沒錯,是我,都是我!是我暗戀東方先生,東方先生也是被我纏上了,這才勉為其難的喜歡我一些。」

  她才不在乎是誰先愛上誰,重點是彼此相愛就好。東方文宇想要面子,她可以無條件的給他,誰叫他是男神,自傲點是應該的。

  她抬頭衝著他嫣然一笑,「得到東方先生喜愛,真的是我三生有幸,祖上積德,莫大殊榮,我如今就算是死也無……」

  「多了!」他將人摟到自己面前,兩人的臉幾乎貼近,有效的讓她閉上了嘴。「孟若荷,這些討好的話別再說,能不能說點真心的?」

  她有些受傷的看著他,「對別人不敢說,對東方先生,我說出的話絕對真心。」

  他懷疑的盯著她。

  她的小臉上很是肯定的樣子,「對你說的話,絕對比真金白銀還真,只是……」她瞄了瞄被放在桌上的瓔珞項圈,「你的緣定三生還會送我嗎?」

  看著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他鬆開了手,退了一步,「既已非獨一無二,便無存在之必要。」  

       「東方先生。」話都說開了,男女大防什麼的都丟一邊去吧!她不客氣的一把拉住他,「只要出自你手的,哪一件不是獨一無二,不如……不如我們把瓔珞上頭的寶石換了。」

  「什麼意思?」東方文宇好笑的看著她一臉急切,真不知她是因為得知他喜愛她而開心,還是為了能得到名貴的瓔珞項圈而欣喜。

  「我答應允兒的緣定三生自然得給她,上頭依然鑲紅寶,但我們的這一個,改成翠玉如何?」

  東方文宇斂眼思索。

  「你想想,我們的有金又有玉,不單緣定三生,還是金玉良緣,是不是很美好?」

  東方文宇看著她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到他的笑容,她更加眉飛色舞起來,「笑了?!代表不生氣,同意了?」

  他低頭看著嘴邊帶著笑意的女人,長得好看的女人有許多,但孟若荷只有一個,與她在一起,縱是一個眼神對望都能撫慰他的心。他捧著她的臉蛋,與她的唇緊緊貼在一起,不是一個簡單的唇瓣相貼,而是一個深深的吻。

  「我最後看中了五處鋪子,只是第一處太小,想想只能算了,第二處雖說大小適合,但是位置有些偏僻,離東方府也遠。至於第三處,不論大小、空間、地點都甚好,唯一美中不足之處便是位在華月居旁,我是不怕他們搶生意,但有我和東方先生聯手,他們生意肯定一落千丈,到時肯定不滿來找事。」

  她皺了下鼻子,看著坐在案後繪著圖的東方文宇,「雖然我也不怕他們找麻煩,但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個地方就算了。不過如果以後他們的生意撐不下去的話,我倒不介意接手。」她拿著這些鋪子的基本資料,說得喜孜孜的,好似康莊大道就在眼前,「剩下最後這兩處,我覺得都挺好的,前頭不單能當鋪子,後頭也有個小院,我打算讓府裡的工匠輪流到小院去,若有人想修改首飾也能立即處理,你覺得如何?」

  東方文宇一直低頭繪丹青,看似漫不經心,卻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伸出手,令過她手上的清單,看著上頭用炭筆標記的一長串文字,笑道:「聽起來還挺言之有物的,以你的腦袋算是做得不錯。」

  這句話可以稱為讚美了,孟若荷一喜,但心中也有顧忌,「只是最後兩處的地點不錯,租金也不便宜。」

  「洛晨會處理。」東方文宇拿起桌上的筆,沾了硃砂,點了其中一處,「就這裡,離東方府近些。」

  「好。」孟若荷沒有意見,「你不去瞧瞧嗎?」

  「你看過說行便可。我說過,我不會出面,全由你處理,若有事無法解決,再來告訴我。」

  這樣全然的信任,令她的心中愉悅,「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看著她全力以赴的模樣,他揚了下嘴角,「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好。聽洛晨說,你想去猛族?」

  「是!」孟若荷點頭,她確實想去那裡瞧瞧,想起上輩子沒機會去玉石寶石產地親眼瞧一瞧,若這輩子能去一趟,也算完成個夢想。

  「將來有機會帶你走一趟。」

  「你對我真好。」

  他抬頭看她,「是討好,還是真心?」

  「東方先生說過,對著你我無須討好,所以只有一片真心。」

  她的話徹底愉悅了他,他對她伸出了手,她也沒有扭捏的欲拒還迎,直接握住他的手。

  洛晨見狀,識趣的轉身走了出去。

  一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孟若荷不客氣的直接坐到他的腿上。

  她的舉動令他微驚,卻也沒將她推開,伸手環住了她的腰。「你這樣成何體統?」

  「我知道你也挺喜歡的,」她俏皮的拍了拍他的臉,「你是君子,做不來,只好我主動了。」她低看著桌上的丹青,上頭繪的是條眉心墜,「加點東西,可好?」

  東方文宇將手中的筆給她。

  她接過來,想了一會兒,在眉心墜上加了幾筆,「加上穗子,上面鑲著小珠串,不單增添貴氣,又寓意情意綿長。」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嗔道:「這是要放在鋪子裡賣錢的,你可別敗家,做了之後又放在府裡,自個兒看得開心。」

  現在她終於了解了東方文宇那骨子裡跟外表根本不相符的浪漫,也真多虧了他夠富貴,不然哪裡可以讓他如此任性。

  東方文宇不置可否。

  瞧見他這神情,孟若荷故做苦惱的嘆了口氣,「有你這個敗家子,將來我可得努力些才行。」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意,俯身吮吻住她的唇。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1:06 PM 編輯

第九章 別得罪孟當家

  選定了鋪子之後,便積極的動工。

  孟若荷一大清早正與東方文宇在用膳,準備用膳後出府,朱永誼卻派人來請。

  東方文宇見到孟若荷聽到通傳後,進食的動作加快,不由得眉頭輕皺了下,「吃慢些,讓他們等。」

  「二當家來找,肯定有事。」孟若荷一口把粥給灌進了嘴裡,「我去瞧瞧,難不成是允兒吃不慣我今天送去的雞粥?我給她送去的還特地刮去了上頭的雞油,口味清淡。」

  「應該不是允兒,若是允兒不適,朱永誼動靜會更大,應該是溫家的人來了。」

  「溫家?」孟若荷一愣,隨即想到自己首飾鋪動工,下個月就要開張的消息早就已經傳了出去,身為京城首飾鋪中最為風光的華月居,今天來應該是想要探些消息。

  「來了也好,就當打聲招呼。」孟若荷對東方文宇俏皮一笑,沒有開口要他出面。

  東方文宇行事低調,她打定主意日後不論發生何事,都不會讓他替自己出頭,她要靠自已打下一片江山。事實上,她能有今天東方文宇已經幫了她許多,助她走得順遂,但她可沒打算一味的索取討要,她相信自己的能耐,將來不會讓東方文宇後悔喜歡上她。

  只是溫家那邊……溫家大少爺還算是個君子,但那溫家小姐——想起她,她不由得搖了下頭,就不知溫家當家的會是何等模樣?

  不管如何,做生意各憑本事,難不成溫家還敢吃了她不成?

  她站起身,帶著洛晨前去,東方文宇的眼神一掃,程毅會意的跟了過去。

  孟若荷踏進朱府正堂時,朱永誼與溫重光正氣氛很好的說著話,令人意外的是,來的人中竟然還有溫家兩兄妹。

  「荷丫,過來,」朱永誼看到她,立刻說道:「來見過溫老爺,你該是聽過溫老爺大名吧?」

  「這是自然。」孟若荷臉上帶著笑,對溫重光一禮,「溫老爺素來喜歡與人為善,福澤四海,荷丫久仰。」

  她的話是摻了不少的水份,跟朱家行善天下相比,溫重光算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府裡養的妻妾不少,就是捨不得拿點錢出來做善事。

  好聽話人人愛聽,溫重光聞言,果然露出抹笑,「二當家,不知這位姑娘是誰?挺會說話的。」

  「這是荷丫,姓孟,名——」

  「孟若荷?!你怎麼會在這裡?」溫從芳一認出來人,一時激動地脫口而出。

  她今日一大早便被她爹給壓著來向朱永誼賠罪,本來她還能裝著一副大家閨秀的得體模樣,但一看到孟若荷卻立馬裝不下去,畢竟她有今日的遭遇,全都是因為孟若荷的緣故。

  溫從行也訝異在這裡看到孟若荷,在青山書院一別之後,雖對她的應對進退印象深刻,但也無緣再見。

  但因為她那日的一席話,讓他打定主意不許妹妹再與李少慶接近。這些日子,家裡拘著妹妹,讓向來刁蠻的她發了一頓不小的脾氣,這幾日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些,今日才帶著她到朱府來,為了她前些日子氣憤的收了首飾鋪裡所有荷花飾品的事情跟朱永誼賠罪,原本說得正好,朱永誼看來也沒有跟妹妹計較的模樣,卻沒料到遇上了孟若荷。

  「芳兒,不得無禮。」溫從行可沒昏頭,這是朱府,可不容自己的妹子撒潑。他今日特地前來,一來是替溫家賠罪,二來更是深知二當家與東方文宇情誼深厚,東方文宇就住在緊鄰朱府的東方府裡,他盼著有機會能讓朱永誼開口替他引見。

  「怎麼,你們認得?」溫重光好奇的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

  溫從行只道:「與孟姑娘有過幾面之緣。」

  「說什麼孟姑娘,爹,她就是孟若荷,說什麼清雅若荷,巴著李哥哥不放的那個連臉面都不要的表妹!」

  孟若荷心中翻了翻白眼,跟李少慶的過去真的就是她人生中一段巴不得抹去的黑歷史。

  她斂下眼,溫和的臉上帶著一抹楚楚可人的淺笑,「我與表哥不過就是表兄妹情誼,荷丫早已跟溫小姐解釋清楚,溫小姐何苦一味的針對誣衊。」

  「我說的是事實,何來污衊一說?」溫從芳不笨,但就是驕縱,一看到孟若荷就忘了此行的目的,一下子流露出本性,語帶不屑的道:「自己不要臉、下賤,還裝無辜。」

  「芳兒!」溫重光看了朱永誼一眼,連忙斥了一聲。

  溫重光這些年在商場打滾,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孟若荷的打扮雖稱不上華麗,但是耳墜、手鏈都十分精巧,一看就知不是個下人,且還被請來正堂相見,被朱永誼如此善待,不管過去她曾做過些什麼,那些都不重要。

  他腦子裡飛快的想著,雖然傳聞朱二當家寵愛妻子,但畢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三妻四妾是平常,就算朱家有家訓娶妻不納妾,但食色性也,他打心底就不信朱家代代都能遵循,十有八九這是他看上的新人,長得小家碧玉,別有一絲楚楚可人的味道。怕得罪了朱永誼,他立刻斥責女兒道:「你的規矩呢?」

  「爹,你是怎麼了,根本無須懼怕她,她不過就是個——」

  溫重光瞪了她一眼,「別再說了,方才二當家才不計較你退回鋪子裡所有荷花行首飾一事,你還要任性?」

  提到這件事,溫從芳又是一陣暗恨,這一切都是因為孟若荷,要不是因為她,她又怎麼會理智盡失的讓人收了鋪子裡所有跟荷花沾上邊的首飾。

  關於溫從芳拿走華月居所有荷花首飾的事,孟若荷知道,只是沒料到這事竟會鬧到了朱永誼面前——這真是犯了傻了。孟若荷同情的看了眼溫從芳,再轉頭看朱永誼,以為他會不悅,卻沒料到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她不由得挑了下眉,以眼神無聲的詢問他在笑啥?

  「你與你表哥……」朱永誼的口氣帶了絲戲謔,「不知那人可知道?」

  朱永誼說得隱諱,但在場除了溫家人不清楚之外,他口中所言的「那人」指的是誰,該聽懂的都聽懂了。

  孟若荷也沒惱,甜甜一笑,「那人自然知情,不過就是過去的事情,以前眼睛不好,識人不清,最近喝了不少明目的藥茶,現在眼睛雪亮得很。」

  朱永誼撫著下巴,輕笑了笑,這丫頭說話就是直接又有趣。他指著一旁的位子,讓她與溫家幾人面對面坐著,這才正色道:「我可不管你們過去有過什麼爭執,以後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彼此各讓一步吧!」

  「這是當然。」溫重光看朱永誼臉上不隱藏的笑,更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孟若荷之於朱永誼肯定不一般。「不過就是兩個小姑娘有些爭執,日後無須再提。」

  長輩開了口,孟若荷沒有不依的道理,然而溫從芳可能就沒這麼好脾氣,果然就見她瞪了自己一眼。這樣的對手,實在不用她多花心思,她有禮的對溫重光說道:「多謝溫老爺不跟荷丫計較,以前的事就如二當家所言,日後不再提了。」

  溫重光立刻看向自己的閨女。

  溫從芳把頭一撇,對父親的視線來了個視而不見。

  溫重光氣在心裡,這個丫頭真是被她娘親給寵壞了,只能忍著氣,對朱永誼說道:「二當家,失禮了,讓你見笑了。」

  朱永誼拿起一旁的茶盞輕抿了一口,放下後道:「溫老爺這話說的,若真論失禮,也是對荷丫。不論出身,今日單就氣度,溫家小姐跟荷丫還真是差得遠了。」

  溫從芳一惱,站起身道:「你竟拿我與這繡娘之女比?」

  朱永誼見狀,冷冷的一挑眉。

  溫從行立刻拉住妹妹,「你以為這是何處,由得你撒潑?」

  溫從芳氣惱,她明明就不想來,朱家縱使是第一皇商又如何?溫家也不容小覷,更別提哥哥有才情,將來若是走上仕途,他們家在朝廷便有人,朱家不過商戶,還得敬他們幾分。

  「道歉。」溫重光斥道。

  溫從芳一個咬牙,正要開口,朱永誼卻已嘆道——

  「道歉若無真心,又有何意?朱府向來不為難人,溫小姐若還不知自己何錯之有,一聲表面的歉意就免了吧!免得說我朱府仗著權勢欺壓人。」

  溫從芳聞言,身子微僵,聽出朱永誼話中的諷刺,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反應。

  溫重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女兒一眼,「丟人現眼。」

  溫從芳委屈的紅了眼,但一對上孟若荷,心中又是一惱。

  孟若荷一臉無辜,她很安份,啥都沒做,怪到她頭上實在沒道理。

  「溫老爺,」畢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朱永誼不再理會溫從芳,只道:「方才不是還在好奇玄武大街上正忙著整修的鋪主是誰嗎?如今人就在你面前,就是荷丫,日後你可以稱她一聲『孟當家』。」

  溫重光難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孟若荷,怎麼也沒想到新鋪子的當家竟然是個年輕丫頭,若是別人也就算了,要是她真是朱永誼的女人,這對華月居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二當家,」溫重光的口氣不由得一硬,「溫某向來對二當家敬重,卻沒料到你如今竟幫個不知是何來歷的丫頭開鋪子。」

  孟若荷聽出他話中的鄙夷。方才還誇她會說話,怎麼一聽她是對手就換了副嘴臉,她不由得心中冷冷一笑,不過面上依然溫和的道:「溫老爺,你這該不會是在質疑二當家吧?」溫重光皺起了眉頭。

  「溫老爺應該知曉,二當家看人看事的目光向來毒辣,能得他看中,不論是人或物都能從乏人問津變成家喻戶曉。」孟若荷看了朱永誼一眼,言談之間還不忘誇讚他幾句,丟頂高帽子給他,只見他一臉揚揚得意。「溫老爺自己也是有才有能,才能被二當家相中,如今成為一方之富,至於我,既然也能被二當家看中,自然不會比溫老爺差。」

  「好大的口氣。」溫重光方才對孟若荷的好感全都消失殆盡,不過就是個毛沒長齊的丫頭,他冷哼道:「我無權置喙二當家所作所為,只冒昧的說一句,二當家可別色令智昏,厚此薄彼。」

  朱永誼皮笑肉不笑,這溫老爺看來是人老了,也胡塗了,竟誤會了他與孟若荷的關係,還不知輕重的脫口而出,這是在朱家,要不是孟若荷已是東方文宇看上的人,這些話傳進了他娘子耳裡,這可多糟心。

  看來這些年溫家靠著朱家坐大,有些得意忘形了。

  「好一個色令智昏,厚此薄彼,原來在溫老爺眼裡,我是如此昏庸無能之輩,甚至是個將朱家家訓之一——娶妻不納妾,置之不顧之人。」

  溫重光微愣,他是一時怒了,口不擇言,將心中所想脫口而出,急忙補救道:「二當家誤會,是我胡塗了。」

  朱永誼沒答腔,只是冷冷一笑,溫重光頓覺通體生寒。

  「溫老爺是胡塗,只是關乎生意,以利掛帥,心急也是情理之中。」孟若荷在一旁氣定神閒的開了口,賣了個好給溫重光,如此就算老人家再不領情,也不好再處處針對。「還請二當家別與溫老爺計較。」

  果然,溫重光的表情一變再變,最後只能閉上嘴。

  孟若荷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溫老爺情急,也是怕將來二當家有所偏頗,不如……荷丫有個提議,等朱家的商船、馬隊回來,共同約定一日挑選、競價,畢竟原石毛料誰也不知解石出來是好是壞、是大是小,到時就各憑運氣和本事。不知二當家、溫老爺以為如何?」

  「挺公平的。」溫重光還沒開口,朱永誼已經同意,若要競價,便是價高者得,興許還能為朱家再添一筆豐厚的收入,他看著孟若荷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讚賞。

  溫電光並不想同意,先不論競價與否,對於寶石、玉石他是半路出家,是二當家找人牽線,這才做起了這門買賣,這些年也都是依靠著朱府的工匠,他哪有辨識原石毛料好壞的能力?

  他也不是不想要有自己的人手,只是一個好的工匠難尋,至今找的人都比不上朱府不說,就算有些好的,沒多久也會被挖走,他就算知道是朱家所為,但也無能為力,誰叫他們的貨就是得靠著朱家。  

  更別提朱永誼身邊有人相看原石毛料的眼光極准,鮮少出錯,若是朱永誼存心相助,他根本無法與孟若荷一爭。

  如今這局勢,他是不妥協也得妥協,不然若是朱家收手,華月居也得關門大吉。

  溫家雖富,但這幾年也是靠著華月居這才累積起更多的財富,如今要他拱手讓人,他自然百般不願。

  想想,不過就是個乳臭未乾的丫頭,沒啥本事只是仗著寵愛,也變不出太多花樣。

  最終,溫重光只能帶著一雙兒女忍著氣離去。

  「孟若荷,我小看了你。」溫從芳特意經過孟若荷身旁,冷冷啐道:「果然好手段。」

  孟若荷嘴角帶著笑,起身向朱永誼道聲告退,帶著洛晨緩緩走向朱府大門。

  朱永誼好奇的看著她的背影,但也沒有開口詢問。

  看著正準備登上馬車的溫從芳,孟若荷淺笑向前,「溫小姐方才說得沒錯,我確實有手段,畢竟我無法像小姐能夠仗著家中富貴,只要不喜便能不管不顧的恣意妄為。說到這個,我其實還得感謝小姐,要不是你將所有的荷花首飾退回,二當家又怎麼會尋上我,有了另開間鋪子的心思?」

  孟若荷比任何人都清楚另開首飾鋪跟溫從芳沒半點關係,但是溫從芳處處針對,她也不介意誘導溫老爺,提醒一下他的寶貝閨女才是始作俑者,回去得好好的罰一罰她。

  果然溫重光聞言,瞪著溫從芳就像是想打她一巴掌似的。

  溫從行連忙道:「爹,回府再說。」

  溫重光一哼,上了馬車。

  溫從行看著自己的妹妹,嘆氣道:「還不上車。」

  溫從芳氣惱的搭上自己丫鬟伸過來的手,登上馬車。

  「孟姑娘,今日是舍妹失禮了。」溫從行不像自己的父親和妹妹一般,他從孟若荷的言談之中明白,這個姑娘並非胸無點墨,朱永誼更不是個好女色之人,所以他肯定眼前的姑娘必有其過人之處,才會得朱永誼另眼相看,「姑娘要往何處,可要送姑娘一程?」

  「謝溫公子,不用了。」孟若荷覺得溫從行不像溫家人不講理,只是可惜人再好,有這樣的家人,只怕將來作為有限。知道他崇拜東方文宇,她也不客氣的再打擊一下溫家人,「我就住在東方府裡,幾步路而已。告辭。」

  溫從行的雙眼微瞠,沒想到孟若荷竟然住在東方府?!他眼睜睜的看著與朱府相鄰的東方府終年鮮少開啟的大門在他眼前打開,孟若荷帶著丫鬟消失在門內。

  溫從行若有所思的上了馬車,吩咐馬車前行。

  「爹、芳兒,」久久,他才開口道:「以後遇上孟姑娘最好禮遇三分。」

  「不過就是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溫家富貴,若要衰敗,不會是敗於困境難關,而是敗在德行敗壞。溫從行無奈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少了華月居,溫家不過只是少做了門生意,但若得罪朱家,最後失去的可是溫家今時今日的名聲權勢。

*             *             *

  關於鋪子裝修的事,孟若荷不懂,自然不會自以為是的全攬在手中,她把想法告訴程雲,讓他去跟工匠討論,她相信他們能做出她想要的樣子。

  纏了東方文宇有些天,終於在開張前,讓他親筆定了鋪名,簡單卻又別具意義的兩字——清荷。

  每每看到清荷兩字,孟若荷的心就不能控制的自我膨脹,所以說魅力這種東西是很難說的,她長得不是最美又如何,男神喜歡就成了!她自戀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東方文宇壓根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將清荷的大小事全交由她發落,自己依然如同過往一般,每三日至錦繡山莊教導朱景昱,其餘時間留在東方府內,鮮少出府。

  他原以為孟若荷在鋪子開張後,要讓府裡工匠輪流至鋪子駐留一事會被程雲回絕,畢竟他手下的人個個手藝超凡,恃才傲物,未必會聽從孟若荷的安排,卻沒料到孟若荷嘴巴甜,懂得做人,幾個工匠都被哄得服服貼貼。

  看她那副討好的嘴臉,他有時還想不透自己當初怎麼就會被她給吸引了……但緣分就是奇妙,愛就是愛上了,慶幸她腦子沒有抽風,為了鋪子客似雲來,把腦筋動到他的頭上,要他也輪流進鋪子裡坐鎮。

  沒幾個月的功夫,清荷打出了名聲,孟若荷替姜允打造的那套緣定三生,姜允最終轉送給大皇子妃,而大皇子妃到宮裡去晃了一圈,閃了不少貴女的眼後,清荷的生意就從沒有冷清過。

  東方文宇設計的首飾向來清新典雅,但孟若荷的設計卻是金銀用得極少,反而鑲嵌了不少各色珠寶,看起來華麗大氣,更適合用來嫁娶,彰顯身分,所以價格高,利潤更好。

  今晨下了一場大雪,洛晨早早就讓人在清荷後方的作坊裡燒了好幾個火盆。今日輪到孟若荷親自坐鎮鋪子裡,東方文宇天還未亮就去了錦繡山莊,這也成了兩人之間的默契,東方文宇不在府裡時她才出府。

  此刻,孟若荷正低聲跟程雲討論著金釵上刻的芙蓉花,門外的吵雜聲並沒有影響兩人分毫,不過隨著吵嚷聲越來越大,想不受影響都不成。

  孟若荷收回自己看著程雲手中金釵的視線,抬頭看向窗外,洛晨很快的去了又回。

  「小姐,是小姐的姨母想見小姐一面。」

  孟若荷眼底困惑一閃而過,沒想到是姨母找上門,她還以為她在青山書院前狠狠的削了李少慶的臉面之後,他們一家看到她都會繞路走,來個相見不相識。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靜了幾個月,沒想到人又找上門了,這一家人貪得無厭,十有八九足聽到風聲,所以想來探個究竟,或許還有私心想分一杯羹。

  「小姐,」洛晨臉上也寫著不喜,「我讓人打發她。」

  「不。」孟若荷思索了一會兒,她知道這位姨母的臉皮有多厚,若是惹惱了她,沈氏一點都不會介意在鋪子裡撒潑。

  就要過年了,這幾日雖冷,但鋪子裡生意卻極好,來往的客人不少,沈氏要丟人,她也不介意讓她徹底抬不起頭來,正好她也想尋個機會把自己爹留下來的宅子給要回來。她將手洗凈,披上了洛晨拿來的大氅,心情很好的走了出去。

  「荷丫,可見著你了。」沈氏一見她,立刻一臉欣喜的上前握住她的手。

  孟若荷面上帶著甜笑,忍著心中噁心的感覺,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

  「姨母一直擔心你的身子,接連上門去看你幾次,都被孫氏那婆娘給擋了回來,正擔心著她是不是對你不好,幾乎夜夜難安——這不,問了不少人,一得知你進了京城,就趕著來瞧瞧你。你這孩子,怎麼進了京都不跟姨母說一聲,這是跟姨母見外了?」

  聽到沈氏上門去找孫氏,孟若荷皺了下眉頭。她娘沒向她提過沈氏上門的事,但依沈氏的性子,她娘肯定沒少受委屈。

  「快來讓姨母瞧瞧,果然一方土養一方人。」她火眼金睛的一眼就看到孟若荷手腕上的紫玉環,「這氣色看著比住在那破落京郊好得多了,聽說你如今就住在東方府裡?」

  「是。」注意到了沈氏的視線,孟若荷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

  沈氏也不介意,只顧著說:「據聞東方先生也住在東方府裡,是不是真的?」

  打聽她的事也就算了,為什麼無緣無故提到東方文宇?孟若荷不由得心生警惕。「姨母問這個做什麼?」

  沒注意到孟若荷的神情有變——沈氏從來都沒理會過孟若荷的情緒,就算她現在胖了點也好看了些,穿著也富貴,但在她眼裡,不過就是個膽怯的小丫頭,骨子裡就是那股寒酸氣。「自然擔心你一個姑娘家,既非奴婢,住進東方府裡不成規矩。這個孫氏還真是放心,竟讓你跟東方先生同居一府,也不知她打什麼主意。」

  孟若荷心中一哼,神色自若的說道:「我住在東方府,不過是因為臨近清荷罷了,別人怎麼說,可不是我能管得著的。」

  「姨母知道你是行得正,但難防悠悠眾口。」

  孟若荷覺得可笑,她不過一個小人物,住在哪裡,誰有那閒功夫說三道四。

  沈氏目光四處梭巡著,終於看到了正打量著一支金步搖的李紅瑤,連忙叫她過來。

  李紅瑤不太情願的收回目光,走到孟若荷面前。  

  孟若荷注意到她今日刻意打扮,穿著一套全新粉色棉袍,臉上還抹上胭脂,添了幾分艷色。看到她的模樣,孟若荷似乎猜到了什麼。

  「你跟紅瑤兩個表姊妹自小感情就好,我想了幾日,決定還是讓紅瑤住進東方府去陪陪你。」

  陪陪她?孟若荷挑剔的看著李紅瑤,想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肖想東方文宇的人不少,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跟她比都差了,還妄想得到東方文宇的另眼相看。

  她皮笑肉不笑的給了個軟釘子,「姨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是萬萬不能接受,畢竟我在東方府的日子過得很好,現在也有奴婢伺候,雖說是缺了個粗使丫鬟,但紅瑤這身子骨,只怕是受不了折騰,礙於情份,我也不好指使,所以還是算了吧!」

  李紅瑤眉頭皺了起來,「荷丫,你在胡說什麼,誰要給你當奴才?」

  「不是來給我當奴才,那是要進東方府做什麼?」孟若荷側著頭,一臉無辜的反問:「千金小姐嗎?」

  李紅瑤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表妹,老實說一句,在東方府的這些日子,我是聽到了不少事兒,知道這些年想要跟東方先生攀上關係的人不少,其中好些女子各有手段,令人看了都覺得害臊。表妹雖然是為了我好,但為了表妹的名聲,我可不想讓外頭的人把表妹跟那些不知羞恥的人歸在了一道。」

  李紅瑤的臉漲紅,「你胡說什麼?我只是去陪你罷了。」

  「那就多謝表妹好心,我不缺陪伴和奴婢。」

  「你——」

  沈氏拉住女兒,制止她說話,說沒幾句就跟孟若荷置氣,真是沉不住氣的丫頭。「別說了,你到一旁去看看首飾,我跟荷丫說說話。」

  李紅瑤不甘心的瞪了孟若荷一眼,退到一旁。

  「荷丫這是忘了我們家慶兒嗎?」沈氏眼底閃著精明,開始動之以情,「你表哥這些日子正忙著年後的春闈,這次肯定能高中。」

  就憑李少慶?!孟若荷在心中冷哼,德行有虧,若真高中,還真是老天無眼。她也不多說,只道:「那就先恭賀表哥和姨母了。」

  沈氏的表情僵了僵,「荷丫,你也別鬧彆扭,我知道你在介意著溫家小姐的事,但憑她?怎麼也比不上你與你表哥親近。」

  經過青山書院一事後,溫家對李少慶的態度明顯冷淡,聽說還將溫從芳給拘了起來,不許她再與李少慶多接觸,眼看這門親事就要吹了,沈氏認定是孟若荷鬧出的事,對孟若荷自然多有不滿。

  不過前些日子聽聞孟家的破屋子過了年後要整修,想著一窮二白的孫氏和孟若荷怎麼有能耐,追問之下才知道孟若荷被朱家二當家相中,管起了一家首飾鋪,還住進了東方府裡,這下不單李紅瑤起了心思,就連李少慶都希望能遞拜帖進東方府,跟東方文宇見上一面,至於沈氏,她看上的自然是這間鋪子了。

  她早聽說過清荷的佩飾標榜的是獨一無二,隨便一件都要上百兩銀子,她自個兒知道自己的家底,也沒妄想擁個一件半件,上回兒子幫溫從芳買的那件首飾,都花掉他們大半積蓄了,如今也算打了水漂,不過一聽孟若荷在這裡當差,這可就不同了。

  看這裡客似雲來,想來每月進帳的銀兩不少,孟若荷的賞銀也不會少,不論溫家的親事成或不成,兒子再多收個孟若荷當媳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所以便打著如意算盤,帶將女兒來了。

  「姨母今天就答應你,不論將來你表哥高中與否,都會給你個交代。」

  「姨母,你說的是真的嗎?」孟若荷的雙眼發亮,一臉的欣喜。

  看著孟若荷的樣子,沈氏不由得得意了起來,就算再端著架子,一聽到跟李少慶還有機會,不也一副樂得開懷的模樣,任她拿捏。

  「這是當然。」沈氏親熱的拍了拍孟若荷的手,「不會委屈你。」

  「姨母對我真好。」孟若荷眨著水汪汪的眼睛,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養著,她已不若以往瘦弱,臉頰長了肉不說,整個人看起來亮麗許多,「原還不知該如何跟姨母開口,姨母竟主動提起,果然就是個明理的。」

  沈氏表情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姨母不是說要給我交代嗎?」孟若荷一臉無辜的反問:「我心心念念的便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宅子,荷丫之前說過要讓姨母住到百年後,但如今姨母明理,說要物歸原主,我是求之不得。」

  沈氏可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但孟若荷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又揚高聲音道——

  「我知道姨母肯定知道表哥日後會高中,飛黃騰達,所以也住不慣那破宅子,我不好拂了姨母的意思,那就請姨母找一天好日子,整理好搬出去,把宅子給清出來。」

  「荷丫,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說——」

  「姨母別說了。」孟若荷握住沈氏的手,微微用力,明明嘴角帶笑,但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過,「我懂。」

  看到如此陌生的她,沈氏到口的話竟全都梗在喉中。

  「娘,我要這副耳環。」壓根不知道沈氏心頭的恐懼,李紅瑤走過來說:「荷丫,這副耳環正好配我。」

  上門的就是財神爺,就算是惹人厭的李紅瑤,孟若荷自然都能露出一臉燦笑,鬆開沈氏的手,順著李紅瑤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副桂花為鏈、底下配上翠玉的垂墜耳環,「紅瑤表妹人長得俏,這十里飄香的桂花耳環確實適合表妹。」

  李紅瑤一喜,「讓人拿來給我瞧瞧!」

  沈氏雖不知道這副耳環要多少銀兩,但看這做工精細,也知道要不少錢,看孟若荷熱切的模樣,方才那一閃而過的冷意該是她看花了眼吧?

  她有些忐忑的看著孟若荷,試探的說道:「荷丫,既然是你表妹喜歡,就直接包起來吧!」

  陸掌櫃在一旁聞言,雖然不喜沈氏一進門就無禮的要見孟若荷,但既然是客,也就動手要將耳環包起。

  孟若荷對陸掌櫃使了個眼色,讓他暫時不用動作,只是笑著對沈氏說道:「表妹的眼光好,只是鋪子的規矩——銀貨兩訖。一百二十兩!多謝。」

  李紅瑤不禁睜大了眼,「什麼?你跟我們要銀子?」

  「一百二十兩。」孟若荷笑得很甜,「表妹總不可能以為這副耳環我是要送給你的吧?」

  李紅瑤確實是這麼打算,當下臉色也不好看了,「怎麼?讓你送點小東西給我心疼了嗎?」

  「確實心疼。」孟若荷大大方方的承認,「畢竟我一個孤女,打小沒了親娘,爹死了之後,留下的薄產都捏在姨母的手裡,我一個女子現在拋頭露面求個三餐溫飽,這日子才好過一點,你就隨著姨母來鋪子看我,我感激你們關愛,但表妹看中的耳環也應付款才是,別忘了表哥李少慶的名聲,今日可是有青山書院的儒生在,人家該是聽過表哥的名號,若是你們不付帳,硬要我墊上,傳出去可不好聽。」

  孟若荷的聲音不大,但周遭幾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她說有青山書院的儒生不假,文人愛玉,最近鋪子裡有幾件很精巧的玉雕,縱使不是人人都買得起,還是吸引不少文人雅士前來賞玩。

  當下立刻有耳語傳來。「我知道那個李少慶,前陣子才在青山書院欺負個小姑娘,說是他的表妹,他羞得都不敢再進書院,怎麼這事都還沒消停,今日又來?」

  「他表妹都被逼得快走投無路,這李家人也是欺人太甚。」

  「德行有虧,李少慶看來也不是個好的……」

  沈氏臉色變了,儒生最在意的便是有個好名聲,她雖貪財,但也不會賠上自己的兒子。忍著氣,決定私底下再來收拾這個死丫頭,這會兒拉著李紅瑤就要走。

  李紅瑤氣在心頭,脫口說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也不想我們照顧你多久,如今翻臉不認人,在這裡拋頭露面,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

  「紅瑤表妹就別擔心我嫁不嫁得出去,總之我有鋪子可以讓我吃飽穿暖,總比得靠著旁人、硬占他人房產才能過活來得強。」

  李紅瑤一張臉漲得通紅,原本想噁心人,卻沒想到竟然反被噁心了。

  沈氏氣急敗壞的拉著女兒,李紅瑤氣不過,在經過孟若荷身旁時,忍不住暗暗撞了下她。 

     這一撞並不重,只是為了消點氣,不想孟若荷卻是一個踉蹌,撞上了一旁的木櫃子,人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這一幕令在場人都忍不住驚呼,李紅瑤則是愣在一旁,她不過是輕碰了一下,怎麼可能這樣就暈了。

  洛晨一急,連忙要上前,忽地眼角一道人影一閃而過,她定睛一看,東方文宇已經將人給抱在懷裡。

  李紅瑤還沒回過神,東方文宇的聲音便已響起——

  「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把人押住,扭送官府。」

  洛晨一聽,毫不遲疑地叫了屋後兩個負責灑掃的粗壯婆子將李紅瑤給捉住。

  沈氏見狀,連忙嚷道:「這是怎麼了?不過只是碰了下罷了,怎麼可能就這麼暈過去?你們放開我女兒——」

  「娘!」

  沈氏見那兩個婆子壓根不理會她的話,乾脆要過去把孟若荷拉過來,瞧她到底是真暈假暈,但是東方文宇的眼神掃了過來,那一眼令她通體生寒,不敢上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閨女被拉扯出去,自己也只好急急忙忙地跟上。

  東方文宇大步抱著孟若荷走了出去,直接坐上等在外頭的馬車。

  孟若荷可以感覺周身的溫暖,她只是裝暈,想整整李紅瑤,沒料到東方文宇會突然出現……這下子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人了,可以睜開眼了。」

  她一愣,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一下就對上了東方文宇的目光。

  「你倒是好本事,裝柔弱倒打了人家一把。」東方文宇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一臉的不自在。「但以後要裝,裝得像一些,你的眼珠子和氣息都露出馬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若是沒我出現,你早被拆穿了。」

  孟若荷被說得有些心虛,咕噥著辯駁道:「當下我是真有點暈。」

  「是嗎?看來身子差了些,回去看大夫,再吃幾帖藥,應該就好了。」

  孟若荷一下子就來了精神,猛然搖頭,「其實現在感覺起來好得很,我真的好得很,不暈,一點都不暈,所以不用吃藥,不要吃藥。」

  「你啊!」東方文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她皺了下眉頭,摀著自己被敲疼的額頭,察覺自己還半臥在他的懷裡,她想起身,但才一動他的手臂就一緊,她只能乖乖不動。

  「既然暈了,就繼續裝著。」東方文宇道:「總不好一到自家門口就活蹦亂跳的。」

  「知道。」她甜甜一笑,安然的倒在他的懷裡,這樣的天氣,靠在一起還挺溫暖的,她一點也不介意跟他膩在一起。「你今日回來得早了?」

  「嗯。」

  她分心的瞧了他一眼,察覺他不想多語,她也沒有多問,在他的懷裡調整個更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

  「怎麼,想睡?」

  她點點頭,「誰叫東方先生的懷抱令人既溫暖又安心。」

  「糖舌蜜口,盡會哄人,我看你就算全身都壞了,這張嘴一定也還好好的。」

  她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張開眼,嘟起嘴,親了他一下,「除了會哄人,還會親你。」

  「你啊!」馬車停了,他立刻說道:「閉上眼,裝暈吧!」

  她笑了笑,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安心的被他抱在懷裡。

  一見東方文宇下了車,洛晨隨即一臉焦急的上前,「少爺,大夫就來了。」

  東方文宇大步的走向屋子,「不用,她不過是氣血虛,你去抓幾帖四物湯,熬給她喝便好。」

  他的話才說完,就感到一隻小手伸到他的腰際,不客氣的左右擰了擰,他的腳步不由得頓了一下。

  洛晨注意到他的異樣,「少爺,你怎麼了?」

  「沒事。」東方文宇故做鎮定,「去熬湯吧!」

  洛晨狐疑,看了眼他懷裡的孟若荷,只能依言往灶房過去。

  將人給放在床上後,東方文宇才道:「你膽子肥了。」

  孟若荷扮了個鬼臉,立刻翻身坐起,「誰叫你欺負人,我明明好得很,你非要洛晨給我喝藥。」

  「那不過是補湯。」

  「那是中藥湯。」當她是三歲小孩嗎?

  「別像昱少一樣,」東方文宇覺得好氣又好笑,「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一個人,還怕喝藥。」

  「沒法子,我天生就是吃不了苦。」她翻身下了床,坐到一旁的羅漢榻上,一副揚揚得意的樣子。

  他坐到她身旁,也不就此跟她爭辯,總之東西送上來,自然會讓她全都喝下去。

  「你表妹你想如何處置?」

  這一點倒是問倒了她,孟若荷眨了下眼,人被送進了官府,這事可大可小,端看她打算讓自己「傷」到什麼程度。

  「關她個幾天,就把人放了。」

  東方文宇挑了挑眉,「如此輕輕放下?」

  「沒辦法,我心好。」她說得大言不慚,「反正今日之事一傳開,李家的名聲肯定不能聽了。這些年我姨母為了讓李少慶苦讀,筆墨紙硯花費不少,更別提還要與人相交,拜師求學,李家早就沒剩多少銀兩。趁這次李紅瑤的事,讓他們立刻把房子空出來還我,此事就作罷。」

  「都快過年,你把人趕出去,不怕別人說你一句不近人情?」

  「說就由著人說,我又不活在別人說的話裡。」李家對她才是狠絕,她不過是讓他們一家在年前搬離,已經算是客氣了。

  「你主意既已拿定,就照你說的做。」

  她做得越狠,在東方文宇看來越舒心,畢竟他可不想看她對李少慶還存有一絲的留戀。

  李家該慶幸今日是孟若荷出手,所以還留了條生路,若是惹了他,他可不會輕輕放過。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1:58 PM 編輯

第十章 外頭的傳言

  孟若荷拿著炭筆與程雲低聲商量著,程雲時不時的點著頭,向來有些孤傲的神情倒顯得軟和許多。為了要送進宮做為太皇太后壽禮的擺件,東方府裡的工匠是同一條心。

  終於談定了個大概,孟若荷鬆了口氣,喝了口洛晨送上來的茶。

  洛晨忍不住笑道:「小姐,程雲這人向來不太搭理人,就你本事,沒幾天就讓他聽了你的話。」

  「這是程雲和大夥兒瞧得起我。」孟若荷能讓人喜愛,除了自身的能耐,有更多的原因是平易近人的態度。

  她看著桌上的圖紙,太皇太後生辰在三月三,她打算用純金的盆底再配上純金的枝幹,再加上九百九十九片翠玉葉片,三十三個通透的芙蓉玉打造成壽桃,送上一份寓意極好的祝賀之禮。

  只是金子好辦,翠玉也不難找,但通透的芙蓉玉卻是可遇而不可求,若沒壽桃,這份禮可是做不成了。

  程雲看著孟若荷糾結的模樣,略有些遲疑後道:「小姐難道不知府裡其實有一塊五、六尺高的芙蓉玉嗎?」

  孟若荷雙眼一亮,「在哪裡?」

  「就在少爺手中。約三年前,程皓他們帶回了塊成色極好的芙蓉玉,少爺看了十分喜愛,便讓人做了木座,放在寢房之內,若小姐捨得,倒是可以用來做為壽桃。」

  「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孟若荷不假思索的看著洛晨,「去跟東方先生說一聲,把芙蓉玉搬過來,咱們把芙蓉玉給切了。」

  可洛晨卻與程雲對視了一眼,動也不動,欲言又止。

  孟若荷心急,也顧不得他們的異樣,索性自己起身,急急忙忙的跑到東方文宇的書房,稍早她才看到他跟程毅在裡頭說話。

  「有事?」東方文宇看她急急跑來,挑了下眉問道。

  「我聽程雲說,你屋內有塊芙蓉玉。」

  「是有這麼一塊芙蓉玉。」東方文宇點頭,「你想做什麼?」

  孟若荷將手中的圖紙給他,「你看看,這是我打算做為太皇太后壽禮之用,漂亮吧?」

  看著她一副等著讚美的樣子,東方文宇不禁淺笑,「打算用芙蓉玉做壽桃?」

  她急切的點點頭,這設計圖越看越覺得漂亮,她真的是個天才!

  「看起來確實吉祥又大氣,只是你不要後悔。」

  「拿不到芙蓉玉做出想要的擺件,我才會後悔。」

  「既然如此,你便拿去吧!」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孟若荷興奮的捧起東方文宇的臉,在他來不及反應前,也不管程毅在場,用力的親了下他的嘴,之後才收回手對程毅道:「程毅,快派人去拿,送到庫房。」

  程毅鎮定的這才將視線轉回來,領命退出書房。  

  東方文宇將手中的竹簡擺到一旁,又重新拿起一捆打開,淡淡的說道:「芙蓉玉並非特別貴重,只是少見,世人看重的不是其價值,而是寓意。」

  「我知道。」孟若荷急切的說,表達自己也不是毫無學識,「相傳是唐太宗給楊貴妃的定情之物,因楊貴妃小名為芙蓉,所以被稱為芙蓉玉。」

  「說得極好。」東方文宇讚賞的拍了拍她的頭,之後便低頭看著竹簡,不再說話。

  孟若荷隱約察覺有些不對勁,仔細的想了一遍,最後雙眼微瞠,「誠如你所說,芙蓉玉並不特別貴重,那你為何要特地留下?」

  「自然是打算拿來當定情之物。」他沒抬頭看她,但聲音裡已有笑意。

  她驚呼,果然土豪,就算不特別貴重,不過那是跟通透的翠玉相比,再說還是那麼大塊的玉石,肯定價值不菲。

  不可否認,東方文宇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峻,但比她還浪漫,只是也真夠敗家的,三年前她都還沒遇見他,他就預留了定情之物……等等,若是當定情之物,這就代表著——

  「這是要送給我的?」

  「不害臊,」他笑著掃她一眼,「怎麼就認定這是送給你的?」

  「你不送我,能送給誰?」孟若荷可不客氣了,「你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擠進了他的懷裡,坐到他的腿上,「現在我還坐在你身上,你想不認帳?」

  「聽聽,這是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東方先生,」她裝出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別跟我說什麼該或不該,老實說,是送給我的,對嗎?」

  「猜中了,可惜也來不及了。」他抬起手,摸了下她的臉,「沒想到你如此大方,拿自個兒的私房做壽桃。」

  她不服氣的撇了下嘴,「你欺負人,我辛辛苦苦給你的鋪子做口碑,你卻占我便宜?」

  「在今日之前,你還不知道這塊芙蓉玉我打算要送你,你怎麼說是占你便宜,更別提這鋪子也有你的份。」

  「可是……」

  孟若荷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欺近飛快的吻了她一下,「好好做,若這份壽禮獻上,肯定名動京城,清荷客似雲來不說,還會名揚四海。」

  他的話打動了她,其實她也不是說捨不得這塊芙蓉玉,畢竟正如他所言,她本來就不知是要送給她,只不過想著他收藏玉石多年所抱的心思,覺得可惜了。

  「若有角料,我都要留下來,做成珠串也好。」

  「做耳墜吧,時刻戴著。」

  「好啊!」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你親手做給我?」

  「要我出手,」他側頭看她,「不便宜。」

  「東方先生,談錢就傷感情了,求求你,做給我吧!」

  「好!」他的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我做給你。」

  「順道看看還能不能再做些小飾品,我想送給我娘。」她露出一抹笑,「也該是時候把我娘親和阿牛叔的親事給辦了。」

  「還管到長輩的親事?你還真是不嫌事多。」

  「我娘還年輕,我如今都住在京城裡,我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反正阿牛叔孤家寡人,對她也有心,以阿牛叔的性子,我娘親以後肯定不會吃苦。」

  「這件事就交由文殊去辦吧!」

  她微驚,「大夫人?!」

  「以你娘的個性,沒個有威望之人出面說服她,只怕是難以讓她點頭再嫁。文殊從小隨著她祖父走遍大江南北,性子豪爽,也沒女子不能二嫁的想法,所以跟她一提,她該會幫這個忙,只是日後得欠她一個人情。」

  「只要我娘親可以幸福,不論大夫人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東方文宇不客氣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臉,這陣子養得好了,胖了一點,手感也更好,「臉皮真厚,你以為你有什麼能耐可以讓文殊稀罕你的人情,她若是想討要,也是對我,你省省吧!」

  她「嘖」了一聲,似笑非笑的勾了他一眼,「別瞧不起人,我相信等過幾年,我定會風風光光的讓你自嘆弗如,畢竟實力這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珍珠絕對不會蒙塵。」

  「有自信是好,但自我膨脹就免了。」他又順手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你的腦子記得的本就不多,所以還是專心的畫點圖、做首飾,別作白日夢。」

  她抽了抽嘴角,男神這張嘴真是忒毒。

  她的神情令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得不說,聲音好聽的人,就連笑聲都吸引人,這不他一笑,她心中生起的一點不滿全都煙消雲散。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溫暖,她也不急著走,反正芙蓉玉也跑不了,她就安心的窩在他的懷裡。

  東方文宇常看一些她看不懂的竹簡,他從沒避著她,她也從來沒有問過,他們倆向來喜歡這麼靜靜的窩著,直到聽到門口響起的聲音,她這才站起身,整了整身上衣服,門正好被從外打開。

  「荷丫。」

  聽到這聲熟稔的叫喚,孟若荷的臉一亮,才看向門口,手臂突然被東方文宇輕拉了下,她一個不穩重新坐回他的腿上。

  站在門口的朱景昱看到眼前這一幕,一副大受打擊的退了一大步。

  孟若荷是不介意在旁人面前與東方文宇親密,但他這宣告主權的意味太明顯,讓人好氣又好笑,朱景昱明明就只是個孩子。

  「你們在做什麼?」朱景昱炸毛似的衝了過來。

  東方文宇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未經通報,直闖而入,你的規矩呢?」

  朱量猛然停下腳步,一臉委屈的看向孟若荷。

  「不知你現在這麼抱著我,規矩又何在?」孟若荷不認同的看了東方文宇一眼,但還是壓低聲音,給了東方文宇顏面。「放手。」

  東方文宇嘴角微揚,鬆開了手。

  孟若荷立刻起身,走到朱景昱面前,「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才才進府,便急著來看你,可是你……」他抬頭看看東方文宇,又看著孟若荷,「你在做什麼?」

  「就跟東方先生談點事兒。少爺該知道,我與東方先生合作,總有不少事情得交談。」

  「談事情也不用抱在一起吧?」

  就算是個孩子也不好糊弄,孟若荷伸出手,牽著朱景昱,「我待會兒本來就要去朱府一趟,你來得正好,不如陪我去瞧瞧今天我給你嬸母燉的雞湯好了沒?正巧,我今日特別多做了點,到時給你一碗大的。」

  朱景昱聞言雙眼一亮,但隨即不悅的說:「你別想用吃的來給自己脫罪。」

  「脫罪?!」孟若荷忍不住笑了出來,「少爺,你真是太可愛了。」眼角瞄到東方文宇眉頭微皺,她立刻說道:「走吧!少爺,再不走,等會兒我可走不了了。」

  朱景昱看到東方文宇也站起身,沒有第二句話,拖著孟若荷就往外走。

  孟若荷回頭,對東方文宇揮了揮手,要他坐回去。好好一個大人,何必幼稚的跟個孩子吃醋,也不想想以他的長相和身分,到底是誰該擔心誰?

  「荷丫,你不喜歡我了?」

  一出屋子,一陣寒風吹來,孟若荷縮了下脖子,低頭看著朱景昱一身錦袍,看來是凍不著,這才說道:「少爺,這個指控我不能認,我向來最喜歡少爺。」

  「騙人,你方才跟東方哥哥抱在一起,那是成親的人才可以做的,就好像我爹娘,仲叔和嬸母。」

  「少爺說的是沒錯,但是沒成親,彼此喜歡的人也可以偶爾抱抱。」

  孟若荷原不想讓朱景昱跟著進灶房,但他堅持,她也沒有制止,反正這是在東方府,規矩沒這麼多,她打開燉鍋的蓋子,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朱景昱心思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但還是不忘分心的指控,「所以你喜歡東方哥哥?」

  「少爺,我本來就喜歡他。」孟若荷老實的承認,拿著木湯杓盛了一小碗。

  朱景昱覺得自己幼小的心靈再次受到了打擊。

  孟若荷笑著看了他一眼,「但是對我來說,少爺是最特別的一個。乖,張嘴,嚐嚐味道。」

  朱景昱張開嘴,喝了一小口,圓圓的眼睛閃著光亮,不過隨即又嘟起嘴,「你騙人。」

  「我騙誰都不會騙少爺。」孟若荷將碗交給他,讓他自己慢慢喝,又拿來一個白玉盅裝滿湯,小心的放在竹籃裡,還用棉布圍好保溫,這才交代給洛晨,「先送去給二夫人,我晚些時候再去看看她。」  

  洛晨笑著點頭,拿著竹籃走了出去。

  得了閒,孟若荷蹲下來,認真的跟朱景昱說話,「少爺對我好,荷丫一直記在心裡。」

  朱景昱一臉埋怨,但手上的動作沒停,一口接著一口的喝著,直到碗見底,這才說道:「但你現在卻跟東方哥哥好,你明明是我的娘子。」

  孟若荷聞言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少爺抬愛,荷丫很開心,可是少爺,你才六、七歲,我都十八了,等到十年後你能娶妻時,我都成老姑娘了。」

  「我不介意。」

  孩子!你不介意,但我介意,你爹、娘應該也沒法子接受。不過孟若荷也沒打算說服他,只是換了個角度說:「少爺,你該知道,只要成了夫妻難免為柴米油鹽爭執,我與東方也會為這種事而爭執。少爺對我而言太重要,所以說什麼我都不能跟少爺成親,因為我一點都不想要跟少爺吵架。」

  朱景昱聞言,困惑的側著頭,總覺得這話哪裡怪怪的,但是孟若荷的神情太過正經,他被說服了,因為他也不想跟她吵架。「好吧!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可以不娶你,可是你還是要陪我,給我做好吃的。」

  「這是當然。」看著朱景昱心情轉好,她也跟著微笑,「不過少爺怎麼會突然回府?」

  「娘親說有事。」朱景昱回答,「還有,我爹今年過年是回不來了。」

  「我聽說了,」孟若荷一嘆,「似乎是船在江南出了點事。」

  朱景昱點頭,原本轉好的心情又有些低落,「我爹原本答應我過年前會回來,還會給我帶不少好玩的玩意兒。」

  「少爺,我相信大當家肯定也是歸心似箭,但是出門在外,本就難免有變數,人平安才最為重要,對不對?」

  「對,」朱景昱勉強扯了扯嘴角,「還是荷丫說的話我愛聽。」

  「明日我要與程雲和洛晨去鋪子,你要不要去問問大夫人,若大夫人同意,你就跟著我一起去如何?」

  「好。」朱景昱將手中的碗交給她,「我這就去問。」說完,飛也似的跑了,他身後的兩個丫頭連忙跟了過去。

  有這麼一個說風就是雨的主子,兩個丫鬟也是辛苦了。看著他們的背影,孟若荷笑著微搖了搖頭。

*             *             *

  雖說清荷與東方府離得並不遠,但帶著朱景昱,這麼冷的天,孟若荷還是讓人備了馬車,直接停在鋪子前。

  朱景昱穿得多,圓滾滾的像顆球似的可愛,迫不及待的跳下來,抬頭看著鋪子上頭的匾額,簡簡單單的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清荷。

  「這是東方哥哥的字。」他的語氣有點酸。雖說已經很努力,至少他認為自己努力了,但他的字也不知何時才能追上東方文宇。

  「是啊!寫得很好,對吧?」孟若荷已經極力克制,但是上揚的嘴角還是顯示了她的得意,「東方先生最愛荷花,鋪名也是他取的。」

  朱景昱撇了下嘴。

  「我知道,是我多嘴了。少爺,別生氣了,天冷,快進去。」孟若荷連忙將人帶進去。

  鋪子裡正好有客人,她也沒打擾陸掌櫃,直接去了後頭的院子。

  昨日駱國公夫人來訂首飾,來年要嫁娘家侄女,打算做些名貴罕見的配飾給大哥家添妝,她來了正好跟程雲討論細節。

  跟在她身旁的朱景昱對這些閃亮的寶石也很感興趣,東摸摸西摸摸,孟若荷也由著他。

  「既要添妝,就給她個寶箱。」討論了好一會兒後,孟若荷靈光閃現的道。

  程雲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孟若荷拿著筆,在紙上畫了個用金線纏成的寶箱形狀,鏤空的地方鑲上一個又一個的寶石,「這樣的東西送出手,肯定貴氣又吸引人的目光。」

  「這個倒是好。」程雲拿起圖紙來,仔細的思索了一番,「這東西將來說不定會有不少客人專程來下定,做為陪嫁禮。」

  「這樣自然是最好,只是這金絲線不好做,還要鑲上寶石,這得考驗你的功夫了。」

  「包在我身上吧!小姐。」程雲不怕難,就怕沒有挑戰。

  「荷丫,你好厲害。」朱景昱湊上前,急急的說道:「這個寶箱漂亮,我也要。」

  「好,少爺喜歡,等日後我這鋪子分了紅,就讓程雲做一個送給你。」她可不是對誰都這麼大方,不過對朱景昱絕對是例外。

  「荷丫對我真好。」

  「這是當然。」她摸了摸他的臉,「少爺討人喜歡,當然對少爺好。一來就只顧著跟程雲說話,都忘了時辰,都快中午了,你該是餓了吧?不如我們回府去,荷丫親手做一桌好菜給少爺吃。」

  朱景昱當然好,於是孟若荷牽著朱景昱,帶著洛晨走了出去。

  「荷丫、荷丫,」上馬車時,朱景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今日不用你下廚,我們去悅客居用膳,我請你,吃完之後我們再回府吧!」

  孟若荷聽過悅客居,是京城裡最大的酒樓,上門的多是達官顯貴,重要的是,那是朱家的產業,朱景昱要吃什麼,吩咐一聲就有人送進朱府去,根本不需要親自上門。

  見到孟若荷懷疑的眼神,他坦白道:「老實說吧!是因為現在時辰還早,我不想回去。」一回去肯定被東方文宇抓去讀書,他是能逃則逃。

  孟若荷一笑,時間確實也還早,誤不了朱景昱的學習,就小小的縱容了他一下。

  他們到悅客居時,還不是最熱鬧的時候,朱景昱拒絕了小二要帶他們上二樓雅間的提議,而是要坐在一樓的大堂,選了個以一塊如潑墨般的天然玉石做成的屏風後頭的位置。

  「在客棧裡,能聽到最多小道消息。」朱景昱坐下來後,對孟若荷說道:「這是我爹教我的。」

  孟若荷輕挑了下眉,也沒有反對。

  很快的桌上便擺上了好幾道酒樓的拿手菜,朱景昱拿起筷子,開心的吃了起來。

  孟若荷還不餓,吃得慢,因為礙於朱景昱在,所以也不好叫洛晨一起用,只能讓她跟著青竹和青柳一起站在一旁。

  「就說不祥的那位,才懷了孩子,莊裡的家蠶死了大半不說,就連他大伯子、嫂子唯一的獨苗都落湖,差點一命嗚乎。」

  孟若荷原沒留意外頭的動靜,但這幾句話傳進了她耳裡——才懷了孩子?莊裡的家蠶死了大半?獨苗落湖……她的筷子停下,外頭那些人說的人指的是允兒?!

  「不過她的好日子也不多了,據說府裡要進新人了。」

  「有這事?她不是被寵上天了嗎?」

  「就憑她?!見過她的人,哪個不是說她長得其醜無比,這德行還指望能天長地久?!二當家就是圖個新鮮,現下應該是過了興頭。你瞧,前頭那間清荷,就是二當家做主送給要進的新人的。」

  「清荷的生意可好了,那華月居生意一落千丈,沒想到這女人這麼有手段,竟讓二當家送這份厚禮。」

  孟若荷越聽,眉頭皺得越深。

  「是有手段,據說是莊裡一個繡娘的女兒。」

  「看來是個狐狸精。」說話的口氣裡已有不屑。

  「前些日子說是她姨母尋上門,那狐狸精還不念舊情,將人給趕跑了,最後還鬧進了官府裡,弄得人家無家可歸,心狠手辣啊!」

  孟若荷心頭激動,不由得雙手握拳,她抬頭看著洛晨,就見她臉上雖已露出不悅,卻也沒有太多驚訝,至於朱景昱——她瞄了一眼,就是個吃貨,八成還沒把話給聽進去,還說什麼能聽到最多小道消息。

  她打了個手勢,洛晨見狀,立刻上前,「小姐?」

  「坐下。」知道洛晨會拒絕,孟若荷板起臉來,「要你坐就坐。」

  朱景昱咬著雞腿,分心的瞄了一眼,將東西吞下後道:「坐吧!」

  洛晨只好坐下。

  「這些傳聞你聽過?」孟若荷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洛晨點了點頭,「是。」

  「什麼時候的事?」

  「小姐若是問二夫人不祥之事,這是二夫人自小便背負的莫名罪名,原本這些年消停了些,誰知道之前莊裡的家蠶死了,又加上少爺落水的事,這話又被挑了起來,還越傳越難聽,偏偏前些日子才收到消息,去猛族的商船行經江南時船工都莫名染病,所以誤了回京的時間,現在只怕年都無法回京過了,便將這一切又都怪到二夫人和肚子裡的孩子上頭。」

  「混帳!」明明一個好好的姑娘,倒霉的被從自己的故鄉送來京城,不同情她也就算了,還給她羅織罪名,「允兒知情嗎?」

  洛晨搖頭,「二夫人從不出府,外頭的事二當家交代絕不能告訴二夫人,偶爾二夫人追問,跟在身邊的丫鬟才會挑著講個一、兩句。」

  「看來朱府的下人得清理一番。」

  洛晨驚訝的看著孟若荷。

  「昱少落水一事,除了錦繡山莊的人知情外,大夫人已交代不許外傳,如今為何會傳得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且除了允兒近身的人,誰有這麼大的神通得知她懷有身孕?」

  洛晨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一直只顧著替二夫人抱不平,卻從未細思到這一層。

  朱景昱吃得滿嘴油亮,帶笑的看了孟若荷一眼,「荷丫,你聰明。」

  孟若荷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關在作坊裡,跟些不會說話的寶石玉石過日子,都好過聽外頭這些糟心事,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這世上聰明人實在不多。

  她不在乎別人說她是狐狸精,畢竟她行得正坐得端,卻不代表她能容許別人對她說三道四。

  溫家的華月居也有朱家的影子,但從沒有什麼閒言傳出,為何事情落到她頭上,傳言卻如此難聽,難道是溫家的人?

  她早料想到溫家會針對她,卻沒料到會是這種潑髒水的做法,如果這真是溫家所為,這家人實在沒腦子,若是想讓二當家聽到傳聞為了不讓自己的妻子難受而避嫌收手,是打錯了如意算盤,二當家向來與人為善,但只要扯上允兒,就是觸及了他的底限,說不準朱家會因為這事兒,與溫家之間的和諧不再。

  「荷丫,放心吧!」朱景昱壓低了聲音,「這種傳言聽聽就算,現在會讓人碎嘴,是因為朱家還不想出手,若是我娘出面,這些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孟若荷雙眼微驚,「少爺的意思是……」

  「等著看吧!」朱景昱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孟若荷的心定了下來,看來厲文殊回京不是沒有原因,看朱景昱的神情,對於散布傳言的人是誰,朱家應該已經瞭然於心。

  酒樓裡人多嘴雜,她也沒有多問,總之只要知道對象是誰,便能防患未然,不讓對方再有機會使壞就好。

*             *             *

  孟若荷暫時無心理會外頭的傳言,待在東方府裡,細細的磨著手中的芙蓉玉,做成一個個小兒拳頭大的壽桃。

  「小姐,我帶著陸掌櫃回來了。」

  孟若荷一聽眼睛一亮,精神奕奕的起身走了出去。

  洛晨見了,連忙拿了件大氅追出去,「小姐,小心別受涼。」

  孟若荷聽話地讓她為自己穿上。

  陸掌櫃聽著洛晨的交代,直接讓馬車給停進後院,看到孟若荷立刻迎了過去,一張臉笑意盈盈,「當家,你交代的事小的辦妥了,全在車上。」

  「陸掌櫃辛苦了。」孟若荷轉身,打開馬車,看著裡頭的兩口木箱,拒絕了洛晨的援手,自己抱起了其中一口,另一個讓陸掌櫃拿著,「隨我來。」

  清荷開了大半年,這還是陸掌櫃第一次踏進東方府。以前他是錦繡布莊的管事,被朱永誼吩咐來打理首飾鋪,大小事全聽孟若荷發落,原先他也跟外人一樣,以為二當家對孟若荷有意,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以他在布莊的大總管底下學習多年的經驗,這一點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他肯定二當家會出面絕對是看中了孟若荷的才能。

  「東方先生。」

  東方文宇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抱著顯然十分沉重的木箱走進來的孟若荷,不由得挑了下眉,「難得這個時辰沒待在作坊裡?」

  這些日子,東方文宇算是見識到了她的執著,一投入工作就六親不認,廢寢忘食。

  「自然是有好事發生。」孟若荷將手中的木箱放下,又交代陸掌櫃上前,將另一口木箱同樣放在東方文宇面前。

  陸掌櫃恭敬上前放下後,再將懷中的帳本拿出,交給孟若荷,安份老實的退到一旁去。孟若荷一臉期待的看著東方文宇,東方文宇沒動作,好笑的盯著她。

  孟若荷努了努自己的嘴,暗示的看了看木箱,要他動手打開。

  東方文宇覺得好笑,但就是不動如山,沒打開的動作。

  孟若荷不由得「嘖」了一聲,「你這個人怎麼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她索性自己動手將兩個木箱打開,裡頭都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塞得滿滿的,「看到有沒有很開心?有沒有很興奮?」

  見孟若荷一臉期待的將帳冊給送上,東方文宇隨手翻了翻,便將之放在一旁,「還可以。」

  「還可以?就這樣?!」孟若荷有些驚訝,才開張不到半年的鋪子,共得了六千多兩的銀子,她狠狠的替他賺了大錢,他的反應卻如此冷淡?

  果然是萬惡的富二代,在她眼中看來迷人的金銀,他全然不放在眼裡。

  「以後帳冊送來給我便成,」東方文宇讓陸掌櫃先退下,「至於這銀子,別隨身帶著,你也不怕被搶了。」

  「我這是用心良苦,還特地交代了洛晨跟著陸掌櫃去換的,就是想讓你看著真金白銀興奮一下。」

  東方文宇忍不住輕笑,「這點興奮——你留著自個兒品味吧!」

  她失望的撇了撇嘴,坐了下來,看到洛晨送上的茶,她不由得皺了下眉,「單看我如今眼中只有你,你就該知道我『眼睛』好了,不會再識人不清,所以這茶別喝了,成嗎?」

  「知道你不喜中藥味,」他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重新拿起筆,「裡頭加了桂圓。」她聞言,眼睛微亮,喝了一口,淡淡的中藥味因為加了桂圓,還不難入口。「還不錯,這是什麼?」

  「福圓茶。」東方文宇低頭專注的在紙上畫著。

  她不禁好奇的伸長脖子看著,是山水畫,但又不太像——她看著輪廓、地形,這是在繪製猛族的山川流域,可他為何要繪猛族的地圖?她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問出口。

  東方文宇察覺她的目光,也沒有反應,只是任由她看著。

  「今日不可能只是專程讓人拿這真金白銀和帳本來給我開心一下這麼簡單吧?」

  孟若荷被看穿了心思,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年要到了嗎?總得要置辦年貨什麼的。」

  東方文宇一笑,「每個月給你的薪餉難道不夠?」

  「是還行,但我得要置辨我娘親的嫁妝,想給她點特別的東西,但不好占你便宜,厚著臉皮從鋪子裡拿首飾回去,所以不如趁今天我們把錢分了吧?」

  他將筆給放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想怎麼分?」

  「照規矩走,當然你七成,我三成。」說到分錢,她的興緻高昂,「但若是你私心覺得我這陣子的勤奮令人感動,想改的話我也很樂意。」

  「好啊!改。」他很爽快的說:「我八成,你兩成。」

  她的杏眼一瞠,「只有改多,怎有改少的理?」

  「說可以任我改的人是你,我開了口你又不滿意,既然如此,你自己想怎麼改?」

  她比了個四,看看他的表情,又比了個六,最後索性伸出五根手指,「五五分。」

  「真不知要說你貪還是不貪。」東方文宇掃了孟若荷一副豁出去的模樣,挑了挑眉。

  「這意思是同意了?」

  「不以規矩,不成方圓。」他拿著沾著硃砂的筆,在她的額心一點,「不行。」

  「欺負人!」她伸手在眉心輕觸了下,看著手指上的一抹紅,「為何與我如此計較?」

  「這是情趣。」

  一句話堵上了孟若荷的嘴,她沒好氣的拿著沾上硃砂的手往他白凈的臉上一抹。「這才是情趣。」

  他側過頭,吻上她的唇,肆意霸道,弄得她面紅耳赤,氣喘吁吁。

  明明看著清冷的一個人,一動起情來卻如火般灼熱,她也一點都不隱藏自己喜歡他的親近,雙臂勾著他的後頸回吻。

  直到她癱軟在他的懷裡,他才拿一旁的帕子擦拭她額頭上的硃砂,「不去作坊了嗎?」她安靜的窩在他的懷裡,搖了搖頭,「陪你一會兒。」

  他抱著她的手微緊,她沒說話,只是待在他的懷裡,靜靜的看著他。

  時光安寧,歲月靜好,她不由得輕揚著嘴角,分錢什麼的確實是情趣,畢竟以後,他的東西不也是她的嗎?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3:23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孫氏的歸宿

  孫氏來訪的消息傳來,孟若荷顧不得其他,立刻放下手邊的活兒跑了出去,好一陣子沒看到孫氏,還真是想念得緊。

  「瞧你,跑得這麼急做什麼?」原本拘謹站在東方府堂上的孫氏一看到人,連忙上前拉住她。

  「想娘了。」孟若荷勾著孫氏的手,「娘的手怎麼這麼冰?快過來烤烤火。」

  孟若荷急急的將人給拉到火盆旁,雙手還不忘握著孫氏的手摩擦,「我原還想著這幾日忙完,便能趕在除夕當日回去跟娘吃頓團圓飯,沒想到今天娘就先來看我,娘肯定跟我心裡相通,知道我想你了。」

  一路上帶著沉重的心情而來的孫氏,聽到孟若荷的甜言蜜語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洛晨去倒了兩杯薑茶來,孟若荷拉著孫氏到一旁坐下,小心的拿起其中一杯,「娘,快喝一些,暖暖身子。」

  孫氏看了一旁的洛晨一眼,自己從未讓人伺候過,顯得有些不自在。

  孟若荷也沒多說什麼,只道:「娘,快喝。」

  孫氏依言喝了一口,感到溫熱的薑茶從喉間滑下肚,人頓時舒坦多了。

  「娘是一個人進京來的嗎?」

  孫氏搖頭,「我隨著你阿牛叔來的,他正好進京來賣一批皮料,現在天冷,價錢正好,他送我到了東方府就去忙了,等回去時會再來叫我。」

  「我也好些日子沒看到阿牛叔,等會兒讓他進府來吃頓飯再走。對了,」孟若荷想起一事問道:「我找人去與娘親商討裝修房子一事,娘親怎麼把人給請回來了?」

  孫氏皺了下眉,「屋子還能住,別白白花錢。」

  「能住得舒適,怎麼會是白花錢?」孟若荷撒嬌的輕晃著孫氏的手,「娘,你就聽我的,若不是娘擋著,今年除夕前屋子早就整修好了。」

  「你在京城也不容易,賺了點銀子自個兒留著,別老花錢。」

  「娘,我賺得很多,昨日東方先生才給了我不少銀子,你別替我省,我還指望著你替我多花點。」

  「你……」孫氏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本事,只是……你要知道,有才情是一回事,但壞人姻緣是另一回事,這可是會消福德的。我們雖不是富貴人家,但你爹是個秀才,向來就是個知大是大非之人,朱家對我們有恩,朱家家訓本就明定娶妻不迎妾,先不論你不該去壞了朱家的規矩,單想想你死去的爹,他肯定也不想見你當人家的妾。」

  孟若荷先是聽得迷糊,最後一臉瞭然,「娘,原來你是聽到傳聞才來找我的。」

  孫氏也沒隱瞞,點了點頭,「我雖未見過二夫人,但也聽過人說二當家很疼惜妻子,若我知道二當家對你是這門心思,說什麼當初我也不會答應東方先生,讓你進京來開首飾鋪子,還住在緊臨朱府的東方府裡。」

  果然三人成虎,明明子虛烏有的一件事,卻說得繪聲繪影,連孫氏都不相信她的為人。

  「娘,外頭的傳言都是假的。」要是別人孟若荷才懶得解釋,但面對孫氏,她也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先別說二當家看不看得上我,就說我自個兒,我心裡有人了,一心只想跟他過一輩子,一生一世一雙人。」

  孫氏聞言鬆口氣之餘,還是難掩擔憂,「你說的不是你表哥吧?」

  前些日子沈氏尋來,打聽孟若荷的下落,她是口風緊,不想讓李家再來打擾閨女,奈何孟若荷進京一事知情的人不少,若真有心,李家早晚能打聽出來,若是李家再上門找閨女,她真擔心閨女一門心思又偏了過去。

  「娘,我還沒告訴你,前些時候我姨母尋來了。」

  孫氏眉頭一皺,「我就怕這個,他們可有為難你?」

  她搖頭,「沒有,我還逼得他們不得不把我爹那座在京裡的宅子還給我。」

  「他們願意?」

  「本是不願,不過我逼得他們點頭了。」她不想說,她作了場戲把李紅瑤給關進官府裡住了幾日,最後李家就乖乖的認了。「總之在年前,他們會將宅子清出來還給我,到時我租人、賣掉,都好過給他們這些狼心狗肺的人白住。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你以為我還對他們有何情份可言?」

  孫氏這才放下心來,只是——「除了你表哥之外,還有誰?」

  孟若荷甜甜一笑,露出點害羞的模樣。

  孫氏摸了摸她的臉,「瞧你這樣子,是娘認得的人?」

  孟若荷點點頭。

  孫氏仔細的思考,「難道是程毅?」

  孟若荷猛然被自己的口水一嗆。

  洛晨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隨即摀住嘴,把頭給轉到一旁。

  「這是怎麼了?」孫氏連忙拍著她的後背,「難不成真被我說中了?」印象中,安安靜靜的跟在東方文宇身邊的程毅十分壯碩,但長得還不錯,跟自己的閨女也算般配。

  「娘親,你會害死人。」孟若荷想到東方文宇,若讓他聽到,程毅可就倒霉了。她立刻看向洛晨,用眼神示意她,絕對不能外傳。

  洛晨聳了聳肩,暗暗的指了指內堂。

  孟若荷不由得嘴一撇,看起來是個翩翩君子,竟然也幹這種聽壁腳的賊事,男神的形象正急速的崩壞。

  「娘,我心頭上的人是東方先生。」

  孫氏微瞠了下眼,「東方先生?!你胡塗了,東方先生怎麼會看上你?」

  雖說不是孫氏親生的,但好歹也叫了好些時候的娘親,竟然這麼傷人自尊……

  「實際上,就是他看上我,」她很慎重的強調,「一開始,就是他看上我。」

  孫氏搖了搖頭,「別胡思亂想了,在東方先生手底下好好做事就好。」

  孟若荷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看向內堂,「你還要在那裡待多久?這樣好玩嗎?」

  「你在跟誰——」孫氏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身紫袍的東方文宇走了出來,她不由得緊張的站起身,「東方先生。」

        「孟夫人無須客氣,請坐。」

  孫氏惶恐的坐了下來,不安的眼神飄向孟若荷。「方才荷丫說的,東方先生聽到了?」

        東方文宇點頭,「聽到了。」

  「真是失禮,」孫氏連忙賠罪,「荷丫是說笑的。」

  「娘——」

  孫氏掃她一眼,要她閉嘴。

  孟若荷嘟起了嘴,不悅的看向東方文宇,真是上天不公!明明就是他看上她,怎麼弄得好像是她纏上他似的——雖然之前她是暗戀過他沒錯,但就是覺得不平。

  「孟夫人,是我喜歡荷丫,若孟夫人同意,在下便擇日上門提親。」

  孫氏驚得睜大了眼。

  孟若荷這才得意的揚起嘴角,「你聽,娘,我沒胡說,我說的是真的。他喜歡我,還要……提親?!」

  東方文宇挑了下眉,不懂她的驚訝緣何而來?

  孫氏有些無措,看著顯然也被嚇住的孟若荷,不禁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娘該同意還是不同意?」

  孟若荷回過神來,連忙道:「同意!當然同意!娘,避免他後悔,快答應、快答應!」

  孟若荷不害臊,孫氏卻覺得難為情,「你怎麼一點矜持都沒有?」

  過了這村就怕沒了這個店,在男神面前還要什麼矜持?孟若荷拉了拉孫氏的衣袖。

  平心而論,孫氏也挺擔心東方文宇是一時衝動,她也沒想太久便點頭說道:「正如荷丫所言,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如此甚好。」相較於孟若荷的反應,東方文宇顯得淡定,「擇定吉日,再知會孟夫人。」

  孫氏有些失神的點了下頭。這幾日,正為了大夫人回城時跟她說的一番話而心神不寧,偏偏又聽到閨女與朱二當家的傳聞,更是一夜無眠,一大清早便跟著穆翰進了城,就擔心閨女真的要嫁入朱府為妾。

  原本她都做好了爭吵的準備,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也要勸醒自家姑娘,卻沒料到事情直轉急下,超乎她所預期,她現在有點暈,懷疑自己在作夢。

  孟若荷雖樂,但忽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不成,親事得緩一緩。」

  東方文宇原本淡定的神情轉變,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儘管反應不大,但她明顯察覺他的不快,她討好一笑,「你忘了嗎?我還有事掛在心上。」

  東方文宇明白她指的是孫氏的婚事,孟若荷這幾日忙著三月太皇太后的生辰禮,一忙起來六親不認,連與他說幾句體己話的時間都不多,自然也沒跟孫氏有聯繫,所以應該還不知道厲文殊已經找孫氏談過的事。  

  「你與你娘多日未見,肯定有許多話想談。」他決定讓孫氏自己跟孟若荷說。「今日就陪她四處走走。外頭太冷,穿暖和些。」

  東方文宇的交代正合孟若荷之意,立刻拉著孫氏的手,「娘,我帶你去瞧瞧作坊,裡頭的寶貝可多了。」

  孫氏被拉起身,正要行禮告退,孟若荷卻直接將她給帶走了。

  「荷丫,這對東方先生失禮了。」

  「我們成親後,他就是娘的女婿,他受你一禮,這才真是失禮了。」

  孫氏一愣,孟若荷的話自然是有道理,只是她還是弄不清楚這兩人怎麼會走在一起?

  「你與東方先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瞧不起自己的閨女,而是東方文宇多得是名門閨女喜愛,只要他開口,只怕沒有姑娘家不點頭嫁他的,他怎會看上了荷丫呢?

  「娘親,當然是因為你女兒我長得好,所以被惦記上了。」

  「瞧你得意的,」孫氏被逗笑了,「別說這東方府的丫頭,就連錦繡山莊的婢女長得好的也不少,可沒聽過東方先生為誰上心。」

  「緣分這種事是一言難盡,而且那些丫鬟再漂亮也沒用,因為東方先生喜歡的是我。」

  孟若荷勾著孫氏的手,「總之我與東方先生兩情相悅,娘親放心,外頭那些傳聞也別理會,你只要記得,你女兒這輩子已經認定了一個人,就是東方文宇,我會幸福的。」

  聽到這番話,孫氏不安的心總算是完全放下來了。

  孟若荷接著帶著孫氏去了作坊,又去朱府拜見了厲文殊,因為姜允現下的情況特殊,所以她並沒有替孫氏引見。

  厲文殊正與孫氏閒話家常,孟若荷就見洛晨上前,低聲說道——

  「馬車已備好。」

  她不解的挑了下眉,她並沒有吩咐任何事。

  「是少爺交代的,」洛晨說道:「小姐應該會想帶著孟夫人去清荷看看。」

  孟若荷還真忘了該帶孫氏去看看這些日子她忙碌的成果。

  厲文殊聽到隻字片語,笑問道:「怎麼?要出府?」

  孟若荷一笑,「想帶我娘去清荷走走看看。」

  「確實也該去瞧瞧。」厲文殊看著孫氏,「荷丫很有本事,日後你也能放心了。」

  孫氏誠惶誠恐的點頭。雖說她不是朱府簽下賣身契的奴才,但是她畢竟是錦繡山莊的繡娘,厲文殊就是她的主子,所以今日平起平坐,難免惶恐。「謝大夫人。」

  「我前些日子跟你提過你跟穆翰的事,你考慮清楚後就告訴荷丫,她孝順,你也不好讓她總是掛心你的事。」

  孫氏的臉微紅了下,穆翰的好,她自然清楚,只是她守寡了這些年,也沒有過改嫁的心思,一心只想好好照顧孟若荷,但這大半年來,孟若荷進了京,屋子突然空了下來,難免覺得寂寥,跟穆翰相處的機會也多了,說不想要找個伴是自欺欺人。

  只是都這個年紀了,若再嫁人,總覺得丟人,面上過不去。

  似乎看出了孫氏的掙扎,厲文殊說道:「日子是你在過,何必在意旁人碎嘴,你又不吃那些說三道四的人一口水、一口飯,自己過得好,閒言閒語自然就淡了。」

  厲文殊說的是一針見血,孫氏一愣,點頭稱是。

  「荷丫,你帶著你娘親去吧!」厲文殊對孟若荷說道:「要過年了,若有什麼缺的說一聲,回去時從府裡拿。」

  「謝大夫人。」孫氏起身道謝。

  「以後便是一家人,無須拘束。」厲文殊雖溫和,但知道要孫氏改變態度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便也沒多說,讓兩人離去。

  一坐上馬車,只剩兩母女,孟若荷再也按捺不住,急急的問道:「娘,你願意跟阿牛叔成親嗎?」

  這話問得直接,令孫氏一張臉紅得似血,「才幾日不見,你這嘴怎麼越來越口沒遮攔了。」

  「娘,我們兩母女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好說的?」孟若荷拉著孫氏的手,「娘,你喜歡阿牛叔嗎?」

  「不知道。」孫氏不想回答。

  「說不知道,那就是喜歡了,」孟若荷鬆了口氣,雖說覺得穆翰挺好,但也得孫氏喜歡才成。「阿牛叔對我們倆好,我也希望阿牛叔開心幸福,我這些日子在京城常想著娘,擔心娘一個人在家,若是有阿牛叔可以照顧娘,我就能安心了。我還想過,如果娘沒人照顧,這輩子我也不嫁人了。」

  「你這丫頭,說什麼胡塗話。」孫氏忍不住輕拍了下她的手,「你不嫁人?!捨得東方先生?」

  「捨不得。」她老實承認,「但為了娘,不捨也得捨。」

  「就會哄人。」孫氏一嘆,「縱使我有這心思,也得人家願意才成。」

  聽孫氏的話,這是有戲了!孟若荷興奮的說:「娘親,阿牛叔對你好,肯定願意的,這事兒就交給我。」

  「你別只顧著這事兒,關於你姨母一家——」

  「好好的提她們做什麼。」孟若荷根本不想把心思花在不必要的人上頭。

  「你趕著在年前把宅子收回去,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孫氏一嘆,「雖說李家行事作風令人厭惡,但畢竟還是親戚,我怕你被說閒話。」

  「娘,方才大夫人才說過的話,你回頭就忘了嗎?日子是自己在過,何必在意旁人碎嘴?」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不顧念自己,也得想想東方先生,將來你們成親,你總不希望自己的名聲拖累了他?」

  若是自己還好說,但是東方文宇……雖說孟若荷也不認為東方文宇會在乎這件事,以她對男神的了解,說不准他還巴不得她把人越快趕出去越好,只是他的身分的確是高高在上的擺在那裡,她確實沒有必要為了自己的一丁點痛快,讓他的名聲有損,男神自然就是要讓人崇拜的。

  「娘,你說的有道理。」孟若荷決定在這件小事上讓步,橫豎不過是晚個幾天,留個好名聲也行。「就等過了年再說。」

  「好,你懂事。」

  馬車停了下來,沒等洛晨扶持,孟若荷就先下車,小心的將孫氏給扶下來。

  看著孟若荷獻寶的樣子,孫氏一張臉笑意滿滿。陸掌櫃看到她們立刻迎了過去。

  今日雖然天冷,但上街採買年貨的人不少,鋪子裡的生意還不錯。

  「當家,溫家小姐來了好幾日,只看不買,我聽到她與下人的談話,似乎是在等當家,不過今日倒是還沒看到人。」

  溫從芳找她?!肯定沒好事。「總之上門是客,以禮相待便是。」

  「是。」陸掌櫃聞言,也沒打擾她們母女,去招呼其他客人。

  孟若荷帶著孫氏在鋪子裡挑著首飾,拿了支通體翠綠的玉簪子,若她沒記錯,這是出自程雲之手,梅花香自苦寒來——手輕撫著上頭栩栩如生的梅花,在孫氏的頭上比劃了下,「這個好看,適合娘親。」

  孫氏不懂珠寶玉石,但一看也知道這是好東西,連忙說道:「不成,這太貴重了。」

  「娘別忘了,這鋪子我也有份,這也算是你的。」孟若荷不管,硬是將簪子給插進孫氏的髮髻裡。多了個簪子,人就顯得高貴了起來,「我的眼光果然好,適合娘親。」

  「果然,人就是得要銀兩傍身,裝個樣子也能成鳳凰。」聲音不大,卻清楚的傳進了孟若荷的耳裡。

  孫氏的臉色變得難看,孟若荷心中不由得一惱,轉身看了過去,在兩個丫鬟簇擁下的溫從芳穿著一身用羊皮做成的保暖皮裘,傲然的走了過來。

  不可否認,溫從芳是個漂亮的姑娘,只可惜她的性子毀了上天給她的好相貌,縱使出身富貴,但門當戶對的人家熟知她性子可看不上她,願意上門攀親的都是看中溫家的財富。

  為了她的親事,溫夫人沒有少煩惱過,就盼著閨女收斂些,給自己留些好名聲,但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幾口不見,就成了孟當家。」溫從芳打量著孟若荷,「果然好本事。」

  「託溫小姐的福,就如你所見,生意挺好。」孟若荷讓孫氏到一旁坐下,示意要上前來的陸掌櫃去忙,這裡由她來招呼就好。「溫小姐自己鋪子不光顧跑來清荷,荷丫實在受寵若驚,看來我們清荷的首飾就是好,才能引得溫小姐上門。」  

  溫從芳根本不是看上她鋪子裡的東西!話說原本打造首飾的工匠因她之前退了首飾,心生不滿,不再供貨給溫家,後來清荷開張,這一來一往之間,溫家鋪子的生意一落千丈,但偏偏她爹也沒辦法,誰叫這幾年錢來得太容易,把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如今自己手裡沒人,也只能坐困愁城。

  在府裡被指責多了,她心裡不滿,就想找孟若荷解氣,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緣故,卻沒料到要見她一面也不容易,今日好不容易遇著,面對自己存心的諷刺,孟若荷卻一副巧笑倩兮的樣子,讓她也沒法子當眾借題發揮。

  「狐媚子的手段果然了得。」

  孟若荷的眼底閃過一抹厲光,「荷丫不懂溫小姐的意思。」

  「靠著手段得到二當家的青睞,得到這一切,這聲狐媚子你自然當之無愧。」

  「我原還想不明白,所謂我與二當家有私情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是何故,原來是因為溫小姐。」

  溫從芳一哼,「別給我扣這麼大的帽子,我也不過是聽到傳言罷了。」

  「既只是傳言,就不該再外傳。人言可畏,流言止於智者,但如今看來,溫小姐不是個聰明人,才會跟著人云亦云。」

  這身後傳來、帶著貶抑的話語令溫從芳一惱,轉過身斥道:「什麼人輪得到你來插嘴本小姐的——」

  厲文殊一身雪白的狐裘,冷著眼對上溫從芳的雙眸。

  「大夫人。」溫從芳自然認得這位朱府當家主母,在厲文殊面前,她的氣勢明顯一消。孟若荷有些意外厲文殊會到來,只覺得溫從芳今日算是出門沒看黃曆,該是倒霉了。

  「日前昱兒在錦繡山莊落湖,慶幸的是孟當家出手相救,昱兒才得以平安無事,不論是對昱兒或朱家來說,救命之恩就是如天般的恩情,就算是要我全部身家我都願意,更別提一間小小的清荷。」

  關於朱景昱落湖的事,眾人是有聽聞,卻沒料到救人的是孟若荷。

  溫從芳的表情沉了下來,在厲文殊嚴厲的目光底下,有些膽怯。

  厲文殊輕「哼」了一聲,「做生意本就各憑本事,溫家不思振作,反而讓你一個無知小輩來尋晦氣,合該是破敗的時候。你的兄長是個有才情之人,明年春闈原該有個好成績,但如今看來……」

  厲文殊的話聲隱去,但足以令溫從芳嚇出一身冷汗,「大夫人,是從芳失禮不懂事,日後定當謹言慎行。」

  「既知不懂事,」厲文殊伸出手,輕拍了拍溫從芳的肩,感覺掌心底下的抖動,她微揚起嘴角,「以後就好好修身養性,先修口德吧!」

  「是。」

  原本助溫從行登上金榜也不是不可,但如今看來,不單不能幫,反而還得壓他一頭,不然讓溫家在朝堂之上有人,幾年之後就算朱家根基穩固,也難保不會被人算計,惹上麻煩。

  「若是無事就走吧!日後別再讓我聽到這些閒言碎語,令人不悅。」

  看著溫從芳嚇白一張臉,幾乎落荒而逃,孟若荷實在打心底佩服厲文殊,明明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讓這個刁蠻小姐知難而退,真不知自己到何時才能有這樣的氣勢?

  「多虧了大夫人,溫小姐才會這麼輕易的離去。」

  厲文殊淺淺一笑,「她雖不聰明,但也不至於賭上整個溫家。今天之後,你的耳根子算是能清凈些,只不過若真要一勞永逸,你就得讓自己夠強悍,不過外頭關於你的傳言也傳不了太久了,等你與東方成親之後,這些人就會知道自己的可笑。」

  厲文殊看中了支金步搖,讓陸掌櫃拿過來細看,用金線繞成開啟的扇面上鑲著紅寶,垂墜上是一隻栩栩如生飛舞的蝶,「這是你的手筆?」

  「大夫人好眼力。」孟若荷回道。

  「眼力再好也比不上東方,明明是我家昱兒先看上了你,怎麼最後卻被他給搶了?」

  孟若荷聞言失笑,「大夫人說笑了。」

  厲文殊讓陸掌櫃包起來,「這支金步搖我要了,就當東方的謝禮。今日是他讓我走一趟,總不能讓我空手而歸。」

  孟若荷驚得雙眼微瞠了下,「怎麼——」

  「溫家小姐來了好幾日,東方早就知情,今日是特地讓我找個機會來幫你一把,所以我要這份禮可一點都不為過。」厲文殊不客氣的又挑了對蝴蝶耳墜。「我夫君年前是趕不問來,但我也得將自己裝扮得美美的,至少讓自個兒看著心情愉快才成。」

  孟若荷看得出厲文殊輕快語氣下的淡淡愁思,厲文殊和朱大當家這對青梅竹馬的感情真不知讓人如何形容,從在娘胎裡就定下的親事,厲家老爺更在朱家家主亡故後,親手教導朱家兩位當家,讓他們有今日能獨當一面的能耐,真要說起來,朱大當家與厲文殊也算是患難之中走過來的夫妻。

  「等日後,若東方先生同意,就由我隨著商船去猛族,如此一來大當家也不用與你分隔兩地如此之久了。」

  聽到孟若荷的話,厲文殊先是微驚,最後忍不住笑出來,「這一來一往也得花上快一年的時間,東方不會捨得的。」

  走陸路快馬加鞭從猛族到京城最快大概幾個月,但運送的東西有限,用商船則無須在意礦石大小、重量,所以這麼多年以來,總是走水路運送,且一路上可以在各地做買賣,互通有無,只是如此一來,要花的時間更長了。

  「若他不捨,就讓他隨我一起。」

  「這倒是可行,只是這幾年……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孟若荷不解的看著她。

  厲文殊沒有多言,拍了拍她的手後,轉身招呼著一旁的孫氏,讓她過來跟自己一起瞧瞧,未來女婿是東方文宇,丈母娘多挑點喜歡的首飾,想來他這個做女婿的也不會小氣。

*             *             *

  孟若荷在除夕前兩日離開京城回到家裡,想著既然要吃團圓飯,便找了穆翰來家裡,穆翰的娘親死了之後,他一直是孤家寡人一個,反正已經打算要將他與孫氏的親事給辦了,孟若荷就不管這麼多的規矩,人多一起吃飯,年節也熱鬧些。

  卻沒料到除了穆翰來了外,還帶了個大概五、六歲的女娃,聽了孫氏解釋才知道,不知是哪對狠心的父母,該是家裡不好過,竟把女兒帶到山裡丟了,也不想想這天寒地凍的,孩子怎麼活得下來,慶幸穆翰正好上山去看設下的陷阱,這才發現這個被凍得渾身青紫的孩子,趕緊將人帶回來。

  孟若荷幾乎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女娃就很喜歡,雖然長得瘦小,見到生人也有點膽怯,但是笑起來很可愛,看到她,意外的讓孟若荷回想起前世小時候孤獨無依的過往,觸及她心頭最柔軟的一面。

  這個孩子不會說話,也不認得字,只能比手劃腳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惜孟若荷看不懂,不過跟孩子相處幾天的穆翰和孫氏倒是已經摸索出了方法,所以相處起來沒有問題。

  「總不好娃兒、娃兒的一直叫著,」孩子玩累了,直接就睡在孟若荷的懷裡,她更是喜歡得緊,「先給她取個小名,就叫她甜甜,因為她笑起來甜,也希望她以後的日子都是甜的。」

  「這個名字好。」穆翰馬上贊成道:「過去的苦日子沒了,將來的日子就甜了。」

  「只可惜這孩子不會說話,也不知爹娘是誰?」孫氏一嘆,「我請了莊裡的田大夫瞧過了,也該是因為這原因,所以才會被丟棄吧!」

  孟若荷抱著甜甜,低頭看她已經睡著卻依然皺著眉頭的小臉,「不如娘和阿牛叔成親後,收養這個女娃不就成了。」

  孫氏也是有這個打算,只是——「她不會說話,你不介意?」

  「娘,我怎麼會介意?」孟若荷一笑,「不過是不會說話罷了,放心吧!有娘和阿牛叔,再加上我這個才貌雙全的姊姊在,總不會讓她被人欺負。」

  孫氏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臉皮——怎麼有人誇自己才貌雙全,也不怕人笑話。」

  「是事實怎麼會怕人笑話?」孟若荷轉頭看著一旁的洛晨,「阿牛叔和我娘收養這孩子的事,就勞煩你處理了。」

  「是,小姐。」洛晨用力的點了點頭,「小姐的心好。」

  心好嗎?!孟若荷一笑,只是一種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慨吧!

  大年初一吃完了八寶粥,暖了身子,孟若荷就隨著孫氏、穆翰帶著甜甜去拜年。 

 原本穆翰和孫氏還有些彆扭,畢竟兩人還沒成親,但孟若荷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把消息給散播出去。她人在京城,可沒法子時時刻刻關注著孫氏,難得年節眾人都在,打好與鄰居的關係,順便介紹甜甜,她相信真心關心孫氏、穆翰的人,知道兩人成親一事,肯定會樂見其成。

  牽著甜甜,孟若荷帶著甜笑,在村子裡的二十餘戶人家走了個遍,還送了不少從京城裡帶回來的年貨,逗得大夥兒都笑得闔不攏嘴。

  看時間還早,甚至連隔壁村都去了,只不過她在經過李家的舊屋時,見到沒有清理、打掃的跡象,不由得撇了下嘴,看來她姨母一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為她還是個好欺負的,不會真的把他們逐出去,所以才沒來整理舊厝。

  她收回視線,很快就回復了好心情,幾乎送完了她帶回來一半的東西,她才帶著已經累癱睡著的甜甜跟著孫氏回家。

  隨意吃了點東西,穆翰見甜甜沒醒,就將孩子留下,自個兒先回去。

  孫氏也趕緊讓孟若荷去歇會兒,孟若荷沒推辭,只是進房前說道——

  「過些日子,我跟大夫人提一提,這幾個村子裡的孩子不少,在我爹死後,附近也沒個夫子教導,每天要花上一個多時辰進京城去,沒點閒錢的人家還真沒法子讓孩子讀上書,不如再找個願意來莊裡的夫子教導孩子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孫氏也是一心期待,「甜甜不識字,若讓她學了字,以後大夥兒也能更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孟若荷撫著下巴,就算不為別人,為了甜甜,這件事也是勢在必行,「不如我明日就回去跟大夫人說。」

  孫氏先是一愣,最後出聲取笑道:「明日?!有沒有必要這麼匆忙,我看你是拿著大夫人做藉口,主要還是想回去看東方先生吧?」

  孟若荷眨了眨眼,「既然回去了,就順便瞧一瞧。」

  「你還真是不害臊。」孫氏捏了捏她紅潤的臉頰,「女大不中留。」

  孟若荷笑了笑,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快去歇會兒。」

  「大過年的,我去睡了,這不代表我得懶一年。」

  「懶或不懶是看性子的。」孫氏可不太在乎這個,「你不趁著這幾日好好休息,等開了春,又是鋪子又是太皇太后壽禮,有得你忙了。」

  孟若荷也沒推辭,昨夜守歲睡得晚,今曰又起得早,還真有點累了,決定去跟在她床上熟睡的甜甜躺一會兒,抱著軟軟的孩子窩在一起,感覺挺舒服的。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4:18 PM 編輯

第十二章 雞湯有問題

  孟若荷的臉皮厚,尤其是對上東方文宇的時候,她更是毫無節操可言。

  一回到東方府,便急急的跑去見他,聽說東方文宇正在院子裡賞梅,連忙往院子過去,遠遠看去,風雅俊秀,沉靜的身影與盛開的梅花相呼應,美得像山水畫似的。

  她對程毅使了個眼色,輕揮了揮手。

  程毅一笑,小姐跑過來這麼大動靜,死人都被驚動了,更何況是主子。他退了一步,很識相的把院子留給兩人。

  孟若荷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正打算要嚇東方文宇一下,沒料到他冷不防轉過身——

  「做什麼?」

  她倒抽了口氣,整個人嚇得倒退了一大步,差點跌在雪地中。

  東方文宇眼明手快的拉住她,手一用力,讓她撞進自己的懷裡。

  她驚魂未定的眨了下眼,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語帶埋怨道:「你怎麼突然嚇人?」

  「你是作賊的喊抓賊,不知是誰想嚇人?」

  她嘟了下嘴,不客氣的問:「想我沒?」

  東方文宇低下頭看她,「你不過才回去三日——不,今日是第四日。」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是四日不見,也相當於十數年未見,不過算了。」她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樣,知道男神要聽好聽話。「你不想我無妨,我想你就成了。」

  東方文宇果然露出笑容,「還以為你會多留幾日。」

  「本來是如此,但除了想你之外,還有點事兒,」她興奮的對他一笑,「我有妹妹了。」

  他摸了下她的手,察覺她掌心是溫暖的,滿意的點了下頭,「你指的可是阿牛叔撿回來的那個孩子?」

  「你消息倒是靈通,就是那個孩子。我給她取了個小名叫甜甜,跟著阿牛叔姓,就叫穆恬。我想請大夫人給莊裡再尋個夫子,到時甜甜和附近的孩子都能去讀書。」

  「大夫人會同意,只是要找個好夫子不是一、兩日的事。」東方文宇看著她略微失望的神情,「不如暫時由我教導吧!」

  她一臉驚訝,「你願意?!」

  「不過是教導你妹妹,」他說得雲淡風輕,牽著她的手,走在梅花盛開的院子裡,「順便再多教幾個孩子罷了。」

  她崇拜的看著他,「大行受大名,東方先生,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還願意紆尊降貴去教農、獵戶的孩子,這事傳出去,你的事跡簿上又得加上大大一筆。」

  「事跡簿?」他挑了下眉,「這是什麼?」

  「就是我心中對你崇拜的記事本。」

  她說得很正經誠懇,但東方文宇只覺得好笑,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腦子裡盡想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這叫天馬行空,咱們做設計的,就是得有這點胡思亂想的本事。」

  「話從你嘴中說出,錯的都成對的。」東方文宇懶得跟她爭辯,雖說她的話聽來可笑,但也有幾分的道理。「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說要在年前將你姨母一家趕山去,怎麼現在他們還好好的住在榆錢衚衕裡?」

  「這還不是因為你。」

  「我?!」東方文宇不解。

  「是啊!」她語調輕快,「為了你的名聲,我怕將來我們成了親,我如此不近人情,會讓你遭人非議。」

  「你以為我在乎?」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她停下腳步,面對他,「好名聲雖然不能當飯吃,但不可否認,一個如雷灌耳的好名聲,會讓你走到哪裡都被人敬重三分,就像你今時今日一樣。」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那些都是虛名。」

  「我知道。」她摀著自己被捏的臉,奇怪他怎麼就有捏人的怪癖?

  「就好像以前我認為你高高在上,連靠近一步都怕褻瀆了你,不過相處之後,才知我錯得離譜,你明明就浪漫過了頭,敗家過了頭,還很幼稚、有仇必報,又愛計較、欺負人。但沒關係,這些我知道就好,別人都別想知道,這樣他們才會把你當神一樣看待,只敢遠觀,不敢褻玩,你就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東方文宇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你這心思——夠陰險。」

  她露齒一笑,「可是你喜歡對吧?!」

  他抬手點了下她的鼻子,「孟若荷,恃寵而驕不是個好行為。」

  話雖是這麼說沒錯,但現在縱容都給了,要收回也遲了。

*             *             *

  孟若荷深知自己姨母的性子,她若沒親自走一趟,是不用指望將屋子給收回的。

  所以過了元宵,辦了孫氏和穆翰的親事後,這日孟若荷起了個大早,神清氣爽的帶著東方府裡幾個粗壯的下人、婆子去李家,她的到來讓原本平靜的小衚衕熱鬧了起來。

  不管沈氏和李紅瑤的咒罵或是李少慶帶著憤恨的目光,她全坦然的收下,直到把人都「請走」,她好整以暇的將屋子裡外看了一遍,留下人來好好清理之後,才在眾人的目光登上馬車離去。

  屋子如今空著也是無用,今年的冬天極冷,京城倒還好,普遍住在城裡的,手邊都有點閒錢,但出了京城之後,越遠的地方謀生越不易,這個年應該有不少人日子難過,正如同甜甜——她應該也是家裡過不下去,才會被丟棄,這樣的孩子聽說有不少,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甜甜一樣好運,被穆翰和孫氏收留。

  「前些日子我讓你派人去京郊查看的結果如何?」孟若荷開口問道。

  洛晨輕聲的說道:「確實有此無父母的孤兒流浪,我讓人帶了回來,這幾日應該就會進京。我也順便讓人散了消息出去,若是家裡真過不下去的,可以帶孩子到清荷一趟,清荷願意收留,有幾戶人家表示願意把女兒送來,但沒半個男孩。」

  這件事情早在孟若荷的預期之內,重男輕女自古皆然,兒子是要留家裡傳宗接代的寶貝,女子則不同,將來要嫁人,就是賤命。  

  「我最近得忙著太皇太后的生辰禮,你就派幾個人先把這裡給整理起來,再請幾個婆子,孩子到了後,你先費心些,教點規矩,等過些日子,我會在這院子內找人教他們讀書識字、學點手藝,讓他們將來有個謀生之力,之中若有好的,以後也是我們的助力。」

  「是。」洛晨眼底閃過讚賞,「小姐的心好,定有好報。」

  孟若荷不過是因為甜甜的關係,想起上輩子的自己。身為孤兒,一路成長要不是有人相助,可不知長大後會成什麼模樣。她幫不了全天下的人,但自己現在有了銀子,可以做點事,學著朱家人,富而行其德。

  「等到千秋節後,也該輪到少爺和小姐的親事了,小姐與少爺的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打算打算。」

  「說到打算,你比我還大上兩歲,該是比我還急。」孟若荷忍不住取笑,「有沒有看上好的,我替你做主?」

  「小姐別笑話人家。」

  「我說正經的,」孟若荷認真的思索了下,「你覺得程毅如何?」

  兩人對視一眼,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時都想到之前孫氏誤會孟若荷對程毅有意一事,不過不可否認,程毅長得好,性子也沉穩,是個不錯的人選。

  「小姐別亂點鴛鴦,」洛晨止住笑意之後,才小聲的說道:「人家喜歡洛青。」

  孟若荷微驚,但又覺得理所當然,洛青的相貌、應對確實是這些洛字輩的婢女中最出挑的,端看她在厲文殊面前應退得宜,就知道她絕不簡單。「東方先生知道嗎?」

  洛晨搖了下頭,「就算少爺知情,應該也不會插手閒事。」

  「程毅跟在他身邊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怎麼會是閒事?」想著洛青和程毅,相貌看來是挺配的,只是……雖說與洛青接觸的機會不多,但總覺得洛青雖是下人,卻有些傲性,怕是看不上程毅。

  她撫了撫下巴,若是洛晨的親事,說什麼她都會插手,但扯上洛青,她如今算是朱府的人,還輪不到自己費心神,她得照料懷孕的姜允,打理鋪子的生意,日子忙得很,可沒有時間管這麼多的閒事。

*             *             *

  開春時節,乍暖還寒,朱府一大清早就熱鬧了起來,朱大當家終於要回來了。

  孟若荷興奮的坐在馬車上,期待的看著外頭。

  「坐好,」東方文宇沉穩的說道:「別毛毛躁躁。」

  孟若荷乖乖的坐好,但沒多久,還是好奇的掀開了車簾。

  朱家的商船歸來,若是以前,她只能遠遠的看著,如今她可以近距離的接近,自然興奮至極。

  水路上,數十艘船緩緩的駛進渡口,陸路上,等著搬運的驢車、馬車綿延了數里,聲勢驚人,不過因為有護衛看守,一般人都只能遠遠的看著。

  今日陽光賞臉,給了個大晴天,但還是有些冷,東方文宇看著孟若荷乖乖穿上大氅,這才讓她下了馬車。

  在洛晨的陪伴之下,孟若荷登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船,船身約有尋常兩艘船隻並列那麼大,甲板面積更為寬敞,船艙底部增加了承載能力,在水路上航行速度雖慢,卻也更為安全,運送的貨物更多。

  船工將船上的貨物搬下,除了原石之外,還有不少猛族特有的香料和茶葉。

  「若小姐有看上的,回去向少爺說一聲。」

  孟若荷點了點頭,腳下這艘船除了比其他商船更大了些外,這裡的護衛也是最多的。

  「洛晨。」

  聽到叫喚,洛晨轉身,頭一低行禮道:「大當家。」

  孟若荷跟著轉身,也是一禮。

  朱永霖打量著孟若荷,明明她身上的是件陰沉的黑色大氅,上頭卻綉上金線,還有幾顆小巧的翠綠珠玉點綴,立馬顯得活潑生動起來,這件大氅看來做工極為細膩,更別提上頭的珠玉,比起他夫人所用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馬上便猜出對方的身分,「你是荷丫?」

  朱永霖認得自己,令孟若荷有些受寵若驚,她一笑道:「我就是荷丫,大當家。」

  朱永霖笑道:「我雖遠在異域,但也聽聞了不少你的事跡,尤其我那不著調的兒子,提起你是讚不絕口。」

  這一去一年的時間,相隔千里,書信往返並不便利,他這次在猛族待了近三個月,朱永誼總會派人給他捎來京城裡的大小消息,順便再替他的夫人和孩子帶上家書。

  厚厚的一疊,絕大部分是出自他夫人之手,至於少數則是朱景昱的鬼畫符,雖說是同一個時間收到,但都不是同一個時期所寫,不過看朱景昱的描述,他真心喜歡孟若荷,還打算娶人家當老婆,只可惜人家已被東方文宇看中,就算不計較年歲,她也不可能嫁進朱府。

  「少爺向來聰慧懂事,十分討人喜愛,今日本要帶著少爺前來,可是少爺身子有些不適,無法一同前來。」

  朱永霖聞言眉頭一頓,看向洛晨,「少爺不適?」

  「是,不過昱少並無大礙,」洛晨回答,「少爺交代過讓他好好休養。」

  提到了東方文宇,朱永霖心中瞭然。看來不適是假的,不想讓兒子跟孟若荷接近才是真的。這個東方,外人眼中明明就是一副高高在上、超凡卓絕的模樣,實際上幼稚又小氣得緊,竟防著他不過才滿七歲的兒子。

  「怎麼不見東方?」心尖上的人在這裡,沒道理東方文宇不在。

  「找我何事?」東方文宇緩緩的走過來。

  看著東方文宇翩然而至,朱永霖忍不住撫了下自己滿是鬍渣的下巴,「我這一年來風吹日曬的,都憔悴了。」

  東方文宇挑了下眉,「容貌氣度是天生,這跟有沒有風吹日曬沒有半點關係。」朱永霖聞言,撇了下嘴。

  東方文宇沒有理會他,逕自看向孟若荷,「可有看中的?」

  孟若荷一笑,「還沒來得及細看。」

  「去吧!」東方文宇難得大方,「賞你一塊。」

  孟若荷的雙眼閃著光亮,「這是你說的。」

  「君子一言。」

  「我一定要去挑一塊最大塊的。」

  「最大——未必是最好。」

  「沒關係,痩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夠大,解石出來的東西也不會小。」

  這可未必。東方文宇聳了下肩,由著她。

  孟若荷興匆匆的走到船的另一頭,那裡放著一堆巨大的原石毛料,她一臉的敬畏,像是巴不得拿出三炷清香,敬告神明,求解石出來的都是名貴的玉石。

  朱永霖露出一抹笑,「挺活潑可人的,跟那些只懂得裝矜持的女人不同,難怪你會看上。」

  東方文宇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四周,「有些生面孔。」

  「真是火眼金睛,船經江南時,不少船工、護衛吃壞肚子,所以才拖了些時候,連年都沒法子回來過。等回程時,還有些人身子虛弱,便在猛族多找了幾個人手,我查過,都是可以放心的人。」

  東方文宇對此不置可否,依然用漫不經心的目光打量,「猛族情況如何?」

  朱永霖也沒瞞,「兩國邊境時有亂事,我弟妹呢?她可還好?」

  「有了身孕,但身子虛,懷得辛苦。」

  朱永霖一嘆,「首領身子不見好,這個時候,她可不能出事。」

  東方文宇微斂下眼,當年姜允嫁入朱家,放棄郡主之位,但她的身分終究特殊,縱使無了封號,她依然是猛族首領安王爺姜炎的妹妹,若是她有個萬一,經有心人挑撥離間,兩國間的平和可能毀於一旦。

  東方文宇的目光落到孟若荷的身上,淡淡的道:「這些生面孔,過幾日便送回去。」

  「放心吧,」朱永霖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打算。」

  「這幾日多派些人看著,連夜將貴重之物都搬了。」

  「瞧你這小心翼翼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你。」

  「小心為上的好。」

  「知道了,就聽你的。」雖說朱永霖實在想要回去先歇個一宿,但東方文宇開了口,他索性忙完了再回府,反正一年未歸,也不差這幾個時辰。他的目光順著東方文宇,也落到孟若荷身上,「奇怪,這丫頭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那堆石塊都是我特地尋來要搬回錦繡山莊給我夫人當造景的蛇紋石,美則美矣,色澤也挺好,但並不是什麼原石毛料。」

  「她的眼睛向來不好,」東方文宇的聲音有些清冷,「唯一開眼的一次,就是看中了我。」

  看著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朱永霖嘲弄的「嘖」了一聲,「真不知她唯一開眼的一次,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嘆?」

  東方文宇冷冷掃他一眼,不理會他,走到孟若荷身旁,「選中了沒有?」

  「這個!」孟若荷指著其中一塊幾乎有她一個人高的石頭,「我要這塊。」

  東方文宇也沒費心彎下腰仔細端詳,只是看向程毅,「叫人搬回去。」

  正好兩個船工費力的從船艙搬上來一簍石塊,東方文宇將人叫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隨意拿了個手掌大小的交到孟若荷手中,「我挑這塊。」

  孟若荷用雙手捧著,「就這個?」

  「嗯,」他輕應了一聲,「貴精不貴多,比你的大而無用實在。」

  孟若荷瞋了他一眼,拿著他挑中的石塊,興匆匆的跟在船工後頭,看他們將自己看中的原石毛料搬下船,因為太過巨大,一顆石頭就佔滿一輛牛車。

  「孟當家,這跟當初的協議不一樣。」

  孟若荷聽到聲音,轉頭見是溫重光來了,她這才想起當初的協議——商船運回的毛料可要經過兩方競價的,這下她大庭廣眾之下就帶走一塊,還是非常大的一塊,這好像是有點說不過去。正在思索該如何開口時,朱永霖已經上前——

  「溫老爺,好久不見,怎麼會親自來渡口?」

  「大當家,」一看到朱永霖,溫重光的口氣難免激動了起來,「這些日子大當家不在京城,二當家擅自做主讓這位孟當家開了間首飾鋪跟華月居搶生意,之前明明談好,若商船返京,船上的貨是各憑本事,競價而得,但今日孟當家仗著有二當家的縱容,直接來渡口將毛料帶走,二當家對我不公無妨,但陷朱家於言而無信之地就不好了。大當家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二當家的行事實在令人不解。」

  朱永霖慶幸之前朱永誼給他的信中曾提及東方文宇做主讓孟若荷開鋪子的事,不然單聽溫重光所言,他可能會將朱永誼叫來,就他不顧商場道義一事先訓他一頓。

  「這位孟當家對我朱家有大恩,溫老爺難道不知?」

  溫重光心中突了一下,原本料想初回京城的朱永霖並不知孟若荷曾經出手救過朱景昱,所以才趕著來狀告,朱永誼一心偏袒孟若荷,試圖讓朱永霖對孟若荷心生嫌惡,趁機讓朱永霖許下承諾,讓溫家佔得先機,怎知朱永霖竟然知道她是朱景昱的救命恩人。

  「看來溫老爺很清楚此事。」看他神色有變,朱永霖的嘴角嘲諷一揚,真不知該說溫重光蠢還是笨,縱使暫時矇騙了他又如何?回府之後,他自然便會知情。這個老傢伙果然就像他娘子給他的家書中所提,年紀大了,耳目閉塞,是該時候讓他退下來,頤養天年了。

  「溫老爺既然知情,我也正好說說我的打算。」朱永霖爽快的做下決定,「此次商船所帶回來的貨全由孟當家處置,若溫老爺有任何需要,就自個兒去與孟當家談吧!」

  在一旁的孟若荷聞言倒抽了口冷氣,全由她處置?!

  溫重光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溫老爺,朱家向來恩怨分明,我要報大恩,您老也能理解才是。」

  「這並不公平——」

  「公平?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朱永霖看著溫重光的眼神微冷,「溫老爺該知,不識時務,實非智者。」

  溫重光再愚昧也聽得出朱永霖話中的警告,心中暗恨,微斂下的眼角餘光看到有道人影從朱永霖身旁掠過,他困惑的抬起頭,正好對上東方文宇略微涼薄的眼神。

  「東方先生?」對於東方文宇,溫重光見過幾次,他算是少數知道朱府工匠就是由他帶領的人之一。

  沒理會他,東方文宇直接走到孟若荷身旁,「回去吧!你該是急著把毛料解石才是。」

        孟若荷難掩激動的說道:「大當家說要將此次帶回的貨全交由我處置?」

  「由你處置,並非是贈予你。」這個傻丫頭,平白擔了工作還喜孜孜的,果然沒腦子。

  「你不懂,這是代表大當家的器重。」

  東方文宇懶得多說,走向了馬車。

  「東方先生,既然要交由我處置,我就還不能走。」

  東方文宇停下腳步,看了朱永霖一眼。

  「荷丫,你先隨東方回去解石,等東西都運回去入庫之後,你再去看看。」

  孟若荷的雙眼閃閃發亮,向朱永霖告辭之餘,也不忘對神情僵硬的溫重光一禮,這才跟著東方文宇上了馬車。才坐定,她就迫不及待的道:「既將那毛料送給我了,到時解出來,裡頭的玉石就是我的。」

  「好。」東方文宇非常大方,反正不過就是一塊什麼都沒有的石頭,他挺期待她知道真相後的表情。

  「今天你真有些奇怪,轉性了?」平時都要跟他討價還價才能要到東西,說是情趣,今日卻這麼好說話。「身子不舒服?」

  東方文宇沒好氣的瞥她一眼,「我身子很好,只怕等會兒是你不好。」

  「我不可能不好,你看我挑了這麼一大塊石頭,我就不信解不出東西。」

  「我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沒錯。」孟若荷笑得燦爛。

  「若這塊石頭真能解出貴重之物,你確實本事。」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畢竟也不過是塊大當家尋來給厲文殊放在錦繡山莊的蛇紋石。」

  她的眼睛睜大了一下,「這不是玉石?」

  「你以為船上只要是石頭就一定是原石毛料?這是誰告訴你的?」

        孟若荷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我要下去,我要重新選一塊。」

  他的長手一拉,將她拉住,「你沒機會了,寶石放在面前也不知道怎麼挑,我看,回去再喝些明目茶吧!」

  「東方文宇,你一天不欺負我是不是很難過?」

  「這是情趣。」

  看他正經八百的講出這句話,孟若荷直接對他扮了個鬼臉。

  看著她委屈的樣子,東方文宇的心情極好,不管外頭風風雨雨,只要面對她,他的心情就會沒來由的好轉,這是她的魅力,也是無人可取代的。

  孟若荷回府後,放棄了解石,被大當家選中的蛇紋石,貴重之處就在這樣的大小難見,真讓她切開來,也就不值錢了。

  東方文宇挑中的那塊手掌大的毛料,倒是解出了水頭挺好的翠玉。

  逗了她一天,東方文宇難得大方的將翠玉給了她,果然孟若荷立刻就滿足了,只可惜她拿到翠玉在作坊琢磨沒多久,掌燈時分就聽到消息傳來,說是停放在渡口的商船起了大火。

  貴重之物幾乎都已下船,貨物的損失不大,但是要建造出足以航行四海的船隻卻得花費數年之久,若火勢控制及時也就罷了,要是一發不可收拾,朱家損失慘重。

  孟若荷放下手中正在玉石上描繪的炭筆,站起身,走了出去,正好見到朝作坊走來的東方文宇,又朝他的方向腳步加快了些許,「東方先生。」

  東方文宇伸手扶了她一把,「無須匆忙。」

  「我聽說失火了,怎麼回事?」

  「不過出了點意外罷了。」東方文宇輕描淡寫的道:「有幾個外地的船工在船上用火不慎,火很快就滅了。」

  「所以真沒事?」

  東方文宇點了點頭。

  孟若荷看著他的神情,沒察覺到什麼異樣,但不知為何就是心頭覺得不踏實。

  「怎麼?」他低頭與她四目相接,「認為我騙你?」

  「是有這麼一點感覺,不過你沒理由騙我。」一這麼想之後,她就釋然一笑。「陪我一會兒可好?」

  東方文宇點了點頭。

  也不顧一旁有人看著,孟若荷拉著他的手,「今天你給我的玉石,我做個掛飾給你,就讓程雲雕荷花。」

  聽到她打算送他,他的嘴角微揚。

  「你喜歡什麼樣子的?」她繼繼絮叨著,「盛開的荷、半開的荷還是含苞待放的?算了,只要是荷,你都喜歡。」

  「的確。」

  「的確也是你給的,」她一笑,「到時再做一個送給少爺,他前些日子也告訴我,他最喜歡荷花。」

  東方文宇一愣,臉色立刻變了。

  似乎早有預期他的反應,她嘞笑的看著他,「你都這麼大的人了,別跟個孩子計較。」

  「你故意的?」

  她老實的點頭,「誰叫你讓我挑了塊蛇紋石回來。」

  「明明是你自己的能力問題。」

  「好,我承認,沒關係,等我有機會領商船出去幾趟,累積多點經驗,我也能變強。」

  他還真不知道她有這麼大的野心,「船上的日子辛苦,你不怕?」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我有一天有銀子,就造艘舒適的船,到時帶你一起四處去遊歷。」

  單就她記得帶上他,就足以令他同意去搗鼓什麼船,但是她打算讓朱景昱跟他擁有一樣的佩飾,想都別想!

*             *             *

  陽春三月,迎來千秋節,大皇子妃送上由清荷打造的壽禮上呈太皇太后,得到不少讚賞,太皇太后在壽宴之上更大大的賞賜了孟若荷。

  不到一年功夫,孟若荷從一個沒沒無聞的繡娘之女,搖身成為京城的一個傳奇。

  一時達官貴人爭相結交,孟若荷皆以禮相待,畢竟這一個個都是清荷的客戶,她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這日在作坊裡忙了大半天,孟若荷在洛晨的堅持底下這才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今早禮部尚書薛夫人派人至清荷送了帖子,說是薛家小姐及笄,想與小姐商討及笄禮。」

  薛大人掌學務、科舉考試諸事,想要巴結相交的人不少,如今薛夫人送了帖子來,是給她一個體面,對日後的生意也有所助益,孟若荷自然不會推辭。

  「孟當家。」朱府的小廝上前,「大夫人有請。」

  孟若荷瞧了眼天色,這還沒到要給姜允備晚膳的時辰,垂下目光不經意的看到小廝的神色有些不對,問道:「出了什麼事?」

  「回孟當家,二夫人吃了東西,現在正鬧肚痛。」小廝低聲說道:「大夫來了,情況看來不好。」

  孟若荷聞言,臉色有些蒼白,急急的往朱府走去。

  「小姐,走慢些,小心摔了。」洛晨也是急在心裡,但還是不忘關心孟若荷。

  「你先去問清楚,」孟若荷交代,「到底怎麼會鬧肚痛?」

  「是。」

  洛晨一走,孟若荷立刻走到連接兩府的月洞門。

  朱永誼和姜允居住的曦雨閣外,跪了一整排的下人,孟若荷發覺自己一現身,她們看到自己的目光有異,心頭微突了下,面上卻不顯,直直的走了進去。

  朱永誼在門外迴廊焦急的走動,東方文宇和厲文殊則一言不發的坐在外頭的八角亭內,臉色沉重。

  坐在厲文殊身旁的朱景昱一看到孟若荷,站起身就要跑過去,卻被厲文殊的眼神一掃,立刻重新坐好,頭低低的在原位不動。

  孟若荷心中的怪異感更深,她走到東方文宇的身旁,輕聲問道:「允兒情況如何?」

  「未知。」東方文宇回得簡短。

  東方文宇沒有看她,但冷漠的神情卻是她所陌生的。

  洛晨過來,向亭內的主子行了禮後,站到孟若荷身旁,孟若荷微側著身,靠近洛晨。

  洛晨會意,附耳說道:「小姐,方才我問了洛青,她說二夫人是喝了小姐做的雞湯才出事的。」

  孟若荷心頭一震,因為姜允的身子不好,又懷有身孕,她做的任何吃食都是小心再三,怎麼可能會出錯?她急得想要開口問清楚,但一看到眾人看她的目光,看來是已經定了她的罪,她的手緩緩的握成拳,壓下自己的思緒,現下最重要的人是姜允,她只能靜待結果。

  終於,房門打開來,大夫走了出來。

  朱永誼急急的上前,「褚大夫,我夫人如何?」

  「二夫人此回很兇險,雖暫時無性命之虞,只是孩子——老朽不敢保證,只能盡力讓二夫人臥床,看是否能保下胎兒。」

  朱永誼聞言臉色微白,但也沒說什麼,直接就進了房裡。

  厲文殊起身,來到褚大夫面前,「多謝褚大夫,這幾日還要勞煩褚大夫暫住府內,待我弟妹的情況穩定,朱家必送上厚禮。」

  褚大夫連忙拱手,「大夫人言重了,當年要不是厲老爺子相助,也沒有今日的褚某。二夫人的事,老朽定當盡力,老朽方才派人拿著藥方取藥,不知可備妥了?」

  「自然。」厲文殊立刻派人帶著褚大夫下去。

  褚大夫一走,厲文殊面上的冷峻一閃,看向了孟若荷。

  孟若荷心一沉,上前澄清道:「此事與我無關。」

  「在你送上的雞湯內發現紅花、附子,這些都是活血通經,孕婦慎用之藥,你還有臉說與你無關。」

  孟若荷感到冤枉,看向東方文宇,「別人不知,但你一定清楚,我根本不懂藥材,又怎麼會在吃食裡頭胡亂添加?」

  「就是不懂,所以才會因無知而任意妄為。」厲文殊厲聲斥道,目光銳利的看向東方文宇,「荷丫是你帶回來的,朱家向來敬你、尊你,如今我將人交由你處置,希望你能給朱府一個交代。」

  東方文宇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孟若荷氣急敗壞的攔住欲甩頭離去的厲文殊,「大夫人,若是我做的,我認,但非我所為,不能賴在我頭上。」

  「讓開。」

  孟若荷堅定的搖頭道:「不把話說清楚,還我清白,我不讓。」

  厲文殊只是往旁掃了一眼,周遭的奴婢便上前強把孟若荷拉開。

  「大夫人!」看著厲文殊頭也不回的離去,孟若荷覺得不甘。

  「別嚷了,」東方文宇終於打破沉默,輕斥了一聲,「允兒要靜養。」

  孟若荷察覺到他的冷淡,一顆心直往下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連你也不信我?」

  他冷眼看她,「所有證據皆指向你,你要我如何信你?」

  孟若荷覺得荒謬,「我不懂藥材,真的不——」

  「程毅。」東方文宇打斷她的話,喚了一聲。

  程毅上前,交上個藥包。

  東方文宇接過手,面容冷峻的拿到她面前,「這是在你房裡找到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孟若荷沒見過這東西,伸出手接過來,在洛晨的幫忙下手忙腳亂的打開上頭的棉線,裡頭包的是好幾種她根本喊不出名號的草藥,她困惑的搖頭,「這不是我的。」

  「在你房裡尋見,你還不認罪?」

  「不是我的,我如何認罪?」所有證據都對她不利,但她還是認為他該相信她,兩人明明相愛,他對她的信任卻禁不起考驗,令她心痛。

  「你還要否認?」他怒斥一聲,看著她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混帳!」孟若荷惱了,「我說了,不是我!」

  他憤憤的自齒縫間擠出聲音,「趁我還沒後悔前,滾出東方府。」

  她的眼中含著淚水,但她拚命把淚水逼回去,活了兩輩子,她也不是沒吃過苦、被人冤枉過,但從沒有今天這麼難受,他竟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把她趕走,她不甘心,她走了就代表認了罪……

  「我不走!」

  「現在任性對你沒有好處。」東方文宇嚴厲的看了她一眼,「你有兩條路,自己滾出去,要不留下來,等二當家得空時親自收拾你,到時,我絕不會出手幫你。」

  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再看她一眼,他絕情的轉身拂袖離去。

  只要扯上姜允,朱永誼可以說是理智全無,若最後他們真認定是她加害姜允,她可能都沒條活路,東方文宇現在讓她滾,是對她還有一絲關心嗎?

  她在心中冷哼,這樣的關心太過廉價,他不信任她,就算這決定是出自他的愛,看來都很可笑。

  看著他的背影,孟若荷用力的咬著唇,把頭仰得高高的,倔強的不讓自己的淚水流下來。

  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輕扯,她緩緩的低下頭。

  朱景昱臉上帶著遲疑的神情,安慰她道:「荷丫,你別難過,他們……他們不信你沒關係,我相信你。你是好人,絕對不會害二嬸母。」孟若荷聞言,再也忍不住的任淚水洶湧而出。

  一看到她哭,朱景昱的眼眶也紅了,「沒關係,荷丫,你先回家去,我會想辦法替你找證據。」

  她努力止住淚水,但是眼淚卻越掉越多。

  「小姐,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洛晨抹了抹自己微濕的眼,拿了條帕子輕拭著孟若荷的臉,熬雞湯時,她也在場,她很清楚孟若荷並沒有在裡頭加什麼中藥材,至於那些出現在孟若荷房裡的東西,她更是看都沒看過。「但是昱少說得對,趁著如今有少爺開口,你先離府。」

  孟若荷稍止住了淚,有人相信她的感覺令她覺得安慰了些。

  「只是眼下這個情況,我不能跟小姐回去。」洛晨擔憂的看著孟若荷,「小姐回去的路上小心。」

  孟若荷不想走,但是如今情勢,她不走不行。

  還以為自己只能狼狽的被趕出東方府,沒料到竟還給她備了馬車,甚至讓程毅親自送她回去。 

        她原想拒絕,但想到骨氣又不能當飯吃,她被冤枉,啞巴吃黃連已經委屈了,雖說是到了春天,但天氣還冷著,叫她用自己的兩條腿、凍著身子走回去,她可不是個傻的。

  她沒錯,錯的是那些誤會她的人,踏上馬車前,她臉上的脆弱已經消失,回眸看著氣派的府第——她一定會重新回到府裡,證明自己的清白,到時……想起東方文宇,她的心情複雜。

  「笨蛋。」她哽咽的罵了聲,今日以前,她以為自己很幸運,可以與他共度一生,但如今那些甜蜜就像夢一樣,現在夢醒了回到現實……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7:11 PM 編輯

第十三章 肚子里有了?

  程毅一路無話將孟若荷送到家門前。

  直到這時,孟若荷才注意到後頭還有輛放滿了好幾木箱的馬車。

  「這些都是少爺交代的。」程毅將東西全都搬進屋子裡。

  孟若荷看著程毅的神情,看不出他到底信不信她,但他的態度一如過往的恭敬,這樣至少不會讓她感到太難受。

  走進屋內,孫氏成親之後,便住到穆家,但每日還是會回這裡打掃,所以仍是窗明几淨的。

  孟若荷將東西如數收下,打開其中一隻木箱,是些上好的布料和成衣,另外還有些補品,甚至有寶石、玉石。

  這算什麼?!平時向他討要點東西,便要討價還價,說是情趣,如今將她趕走了,這些倒捨得送給她了?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她的聲音一冷,「若是感謝我對他的盡心盡力,這些東西還少了。」

  雖然她氣得想要讓程毅將東西全都給帶回去,但最後她還是理智的收下,還是那句話——骨氣不能當飯吃,她沒道理把財富往外推,什麼情情愛愛都可以下地獄去了,就是個混帳!

  「小姐,保重。」程毅沒有多語,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她也沒去查看那些木箱的心思,她回來的動靜不小,她娘應該很快就會得知,她索性自己去阿牛叔家裡,主動說是得空了才回來住幾天,她可想不讓她娘擔憂,就算知道事情應該瞞不住,但也打定主意能瞞一天是一天。

  孟若荷自信自己頗能裝模作樣,所以巧笑倩兮,沒讓任何人察覺到一絲不對,只是當她回絕了她娘的好意,獨自一人回到空蕩蕩的屋子時,臉上再也掛不住偽裝出來的滿滿笑意。

  夜已深,她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白天的堅強至此冰消瓦解,夜晚的黑暗像猛獸似的,將她的逞強一口吞沒。

  她反覆想了許多,最後決定不管如何,她都要再回東方府,就算要她走,她也不要走得不明不白。

  不再試圖入睡,她坐起身,披了件衣服,也沒點燈,輕聲的打開門,走到屋外,空氣中帶著一絲涼意,她不由得縮了下脖子。

  「天冷,怎麼不多穿些?」

  肩上被蓋了件雪白的披風,孟若荷先是一驚,抬起頭,看到熟悉的五官,她先是一喜,但隨即臉又沉了下來。

  「你來做什麼?」她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東方文宇手一伸,將她拉回,不顧她掙扎的將她擁入懷中,「生氣了?」

  他的轉變令她胡塗,皺著眉道:「被誤會,你能開心?」

  東方文宇輕笑。

  她瞪了他一眼,真虧他笑得出來。「你到底來做什麼?抓我回去給允兒一個交代?你可知道我有多難過?別人誤會我也就算了,你怎麼可以——」

  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由始至終,我從未懷疑你。」

  「沒懷疑過我?!」她怔忡了下,茫然的眨了下眼,「可是……可是你當著眾人的面定了我的罪,還不留情面的將我趕走。」

  他輕嘆了口氣,抱著她的手一緊,「跟腦子不好的人相處,果然累人。」預期到她可能的掙扎,他的手抱得更緊,語氣驀然一沉,「我與文殊都沒有懷疑你,只是我們不能顯露想法。你該清楚,能近身的都是自己人,所有證據都指向你,我與她若還是一心維護你,將無法服人。」

  孟若荷在心中消化他的話,雖然不平,但也能理解,只是就是覺得委屈。

  「等過些日子,真相水落石出,就會還你清白。你就暫時住在這裡,我給你帶過來的寶石,夠你忙和好些日子了。」

  她撇了撇嘴,「我的清白你當然得要替我找回來,只是允兒——她沒事吧?」

  「好好靜養,該是無事。」

  她皺起了眉頭:「究竟誰這麼狠心,對她下手?」

  他低下頭,碰了下她的鼻尖,「事情還未有定論之前,說任何人是兇手都言之過早。總之,你自己小心為上。」

  她輕嘆了口氣,吻了下他的唇,「我不過一個小人物,別人腦筋動不到我身上,只是正如你所說,能近身的都是自己人,允兒的身份特殊,若是她有個萬一,牽動的是大齊和猛族兩方的平和。」

  「這件事你倒是看得清楚。」

  「我倒希望我看不明白,我真的擔心允兒的安危。」

  「放心吧!她暫且無事。當年我們一行二十餘人從猛族來到京城,如今就只剩不到十人,我不會讓她有事。」這些年不論是他或姜允要活下來都不容易,原以為如今已夠強大到足以無所畏懼,現在才知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你到底是誰?」

  東方文宇先是沉默,最後忍不住笑道:「現在問這個,未免太遲,不論我是誰,你只能與我生死與共。」

  她「嘖」了一聲,「別把生死與共這種話掛在嘴邊,我是可以為你而死,但說不定哪日我死了,你還捨不得你的命。」

  他伸出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胡言亂語。」

  她痛得皺了下眉。

  「你從未疑惑過為何昱少叫我哥哥?」

  「自然疑惑,但是他說這是他爹娘的意思。」

  「那個小子,」他搖了搖頭,「我是猛族首領的義子,真論起輩份,於禮得叫允兒一聲姑姑,所以昱少叫我一聲哥哥並不為過。」

  「猛族首領的義子?!」

  他點了下頭,看著她驚訝的神情,忍不住失笑,「不過這是對外的說法,實際上,我是他的親生子,只不過因為我娘親的身份特殊,所以見不得光。」

  她張著嘴巴,愕然的望著他。

  「我娘親是當年原該嫁給南疆王的清荷公主。」他伸出手,同情的拍了拍儼然已經嚇傻的她,「不過半路上她逃了婚,跟我父親遇上。公主逃婚,皇室必不會外傳,只是我娘親生我後,身子不見好,我才滿周歲,她便撒手人寰。

  「當時我父親的後宅並不平靜,他為了保我一條命,帶我回猛族之後便謊稱我是他收的義子。我自小身子不好,我父親索性以輸誠為由,與大齊立為兄弟之邦,受封安王,將我與允兒送進京,一方面遠離了猛族內紛亂的情勢,一方面也認為京城的氣候更適合我成長。」

  孟若荷怔忡的盯了他許久,好不容回過神,找到聲音道:「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爹是猛族首領,你娘是公主,所以當今聖上是……」

  「我舅父,縱使事情過去二十多年,當今聖上也得為皇族顏面思慮,所以他不能當著群臣之面承認我是清荷公主所出,不過卻能夠替我做主,讓天下人承認我是猛族首領的親生子。」

  孟若荷被震得頭都暈了,細細一想,他棄仕途從商,應該是因為身分特殊,一個外族人,親爹還是猛族首領,若真讓他在朝廷佔個位置,不論官位高低,難免引人疑慮。

  東方文宇有自知之明,此生最想做的事應該就是與朝堂上的紛亂劃清界限,這一點從他小小年紀開始求學,便隱姓埋名,明明姓姜,卻給自己取了個東方的姓便可見一斑,只可惜他雖無心爭奪權力地位,別人卻未必相信。

  她像是想通了一切,「那些人要對付的人不是允兒,而是你才對,誣陷我只是為了讓你難受。」

  「是。」東方文宇也坦然的承認,「允兒是替我受了罪。」

  在孟若荷看來,當什麼皇帝、王爺、首領的,權勢雖大,但整天爭奪算計,也沒了自由,倒不如做個商戶,賺得金銀滿滿,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又快活。

  「如今的猛族首領與大齊為兄弟之邦,我爹是個異姓王爺,立下世子一事早該有定案,偏偏我爹不急,一拖數十年,世子之位依然懸著。」

  「我知道,你爹有私心,他想讓你繼位。」  

  若姜炎死了未立世子,到時便是大齊的皇帝下旨,人選將交由大齊皇帝決定。

  東方文宇雖是「義子」,但也是姜炎親口認下,是半個漢人,又在大齊長大,就算他不是自己的外甥,皇帝屬意的繼位人選也肯定是他。

  姜炎在與清荷公主相遇之前,就已經有了正妻,還有個親生兒子叫姜碩,傳位於他是情理之中,但因為姜碩的性子殘暴,再加上姜炎自己的私心,這件事遲遲沒有定論,也因為如此,這才引發了紛爭。

  偏偏就算知道背後的主使者是誰,苦無證據,也沒辦法將人揪出來。

  「把人給逼出來。」這樣一路挨打的感覺太糟心了。

  看著她一臉義憤填膺,他輕笑,「你別想插手,我讓你離開東方府,便是要你從此事抽出。」

  東方文宇對於權勢並沒有太多的渴求,是王爺也好,普通百姓也罷,他都懶得去過勾心鬥角的日子。這些年,隨著他進京的人,死的死、傷的傷,直到他安分的待在東方府裡才消停了些,偏偏他父親的身子大不如前,爭端將再起。

  若要坐到那個位置,才能保自己和周遭的人一世平安,他就只能去坐上那個位置。

  「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她的雙眼晶亮,「我要跟你回東方府。」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我才更擔心,這件事沒有妥協空間。」他一句話回絕了她的熱切。「再過不久,就會有結果了。」

  孟若荷苦惱的皺著眉頭,知道他打定主意,便很難說服他改變的,不禁咕噥道:「我還以為自己嫁個大才子,沒想到將來還是個異族首領,我成了首領夫人不說,還有個安王妃的名頭,這樣的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

  「怎麼,你不想當王妃?」

  她沒有太大憧憬的聳聳肩,「我更想當名聞四海的孟當家,就像大夫人一樣,人家提到她,總是豎起拇指稱讚一聲巾幗不讓鬚眉。我還想有自己的船隊,往返五湖四海,日子過得舒心自在。」

  「好,只要你想,什麼都行。」

  簡單幾個字,代表給她絕對的自由,她該開心,卻又忍不住一嘆,「想來,最可憐的是允兒,小小年紀離鄉背井,原來都是為了護著你。」

  東方文宇承認這一點,這也是為何他對姜允總是多了一份憐惜,更別提如今她會受罪,都是衝著他而來的。

  「再過一會兒天就要亮了,你快回去睡會兒,我得走了。」

  她這才注意到他身邊沒有任何隨從,「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我來找你的事別說出去,在事情還沒結束前,」他低頭用鼻子碰觸她,「我也不會再來見你。」

  她勉強的牽動嘴角,見東方文宇神秘來去,看來防的人不單是允兒近身之人而己。

  孟若荷實在不是個能坐以待斃的人,雖然東方文宇是為她著想,讓她遠離爭端危害,但一想到暗處的那隻手,她就是坐立難安。

  今日她聽到了進城去的穆翰帶來消息,京裡人都在議論原來清荷實際是屬於東方文宇所有,太皇太后和當今聖上召他入宮,還讓他在宮裡待了幾日,如此低調度日的一個人如今卻站在風口浪尖,她知道,只有東方文宇的能耐越高,後頭的人便越心急、越容易現身。

  孟若荷拿著炭筆,在院子裡隨意的塗塗畫畫,但始終定不下心,直到夕陽西下,她才放棄的嘆了口氣。午時前後,孫氏帶著甜甜來給她做了午膳,她胃口不好,沒吃多少,現在倒有些餓了。

  揉了下眼,她起身進屋,孫氏中午過來時說是給她帶了前些日子腌的鹹魚,打開了放在灶上的食盒,撲鼻而來一股鹹魚味,她一時沒心理準備,反胃了下。

  魚腥味喜歡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退避三舍,而她恰好是屬於後者,她皺著眉將食盒給拿開,準備等孫氏再過來時讓她把鹹魚拿回去。

  「小姐。」

  聽到叫喚,孟若荷抬起頭,一陣激動,「洛晨,你來了。」

  洛晨連忙走了過來,一時之間顧不了行禮,急切的問:「小姐,你方才反胃了?」

  「是,」她指了指被擺在一旁的食盒,「裡頭有好幾條鹹魚。」

  「小姐,」洛晨一臉慎重,「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什麼有了?!」

  「就是……」洛晨急了,「少爺真是的,你們都還沒成親,怎麼可以——」

  孟若荷慢半拍的意會到洛晨的意思,這該不會懷疑她有身孕在害喜吧!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洛晨,你誤會了,我沒有。」

  「小姐,我知道你不好說,但放心,若真是有了,少爺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孟若荷無奈的搖頭,「洛晨,我真的沒有身孕。你餓不餓?我等會兒做飯給你吃。」

  「我怎麼能讓小姐伺候?」

  「洛晨,」孟若荷笑道:「在這裡我不是什麼小姐。」

  洛晨一臉愁雲慘霧的被推坐到一旁。

  現在朱府裡的氣氛古怪,二夫人的身子並不見好,成日臥在床上休養,二當家都不敢離開床邊太遠。

  少爺絕口不提小姐,看樣子已經認定了小姐的罪,或許是念在舊情上,只是將小姐趕走,但這個決定,卻惹得大夫人和二當家不快,眾人都想著,等二夫人身子沒事了,朱家是不會放過小姐的。

  以朱家對待背叛者的手段,到時小姐只怕生不如死,若是少爺願意相助還好,就怕少爺也撒手不管,所以如果有了孩子倒好,至少能看在孩子的份上——

  「小姐,不管你肚子裡有沒有少爺的骨肉,總之我們就咬定了有,一定有。」

  孟若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洛晨,你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小姐,雖然我相信你的清白,但是眼前的情況苦於沒有法子證明,我不想讓少爺誤會你,真對你怎麼樣,導致日後後悔,所以我們現在能拖過一天是一天,說不準過些日子就能水落石出,總之不能冤枉了你。」

  看著洛晨,孟若荷很想把東方文宇之前來找她並將事情解釋清楚一事全盤託出,但又想起了他離去前的交代,儘管她相信洛晨不會背叛自己,不過還是隱瞞的好,免得事情節外生枝。

  「洛晨,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一個謊言得用另一個謊聲來圓,我有沒有身孕這件事,東方很清楚——」

  「小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說。」洛晨安撫的看著孟若荷,「難道小姐不想回東方府嗎?」

  「我當然想回去,但是東方——」孟若荷突然頓住,腦子裡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肚子裡確實是沒有孩子,但她卻可以用這個理由回去東方府裡,躲在暗處的人是怕東方文宇回猛族去搶位置,那如果知道東方文宇有子嗣呢?

  孟若荷臉上不由得浮現得意的笑,自己的腦子果然是太好了,設個局,請君入甕不就成了?

  「洛晨,我跟你回東方府。」

  「小姐的意思是現在要隨我回去?」

  孟若荷點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總要東方給我個交代吧!」

  洛晨有些遲疑,但又想著不能放任有孕的主子一個人獨居在外,便將心一橫,兩人一起回去。

  孟若荷帶著洛晨堂而皇之的回到東方府的消息,一下子便傳了開來。

  在孟若荷的授意之下,洛晨更是把孟若荷有身孕一事特意的傳播出去。

  孟若荷要的便是自己有孕之事在朱府和東方府掀起波瀾,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問:「東方先生呢?」

  「在書齋。」洛晨小心翼翼的說:「程毅已經去告訴少爺。」

  孟若荷點點頭,接下來就等東方文宇自己找來,想了一會兒,她轉身大步走向後院。

  「小姐,你慢些。」洛晨連忙扶住了孟若荷。

  孟若荷也由著她,這樣演得更像些,主僕倆直接來到作坊。

  工匠一看到她明顯有些驚訝。經過這些日子,大夥都知道她爽朗好相處,只是她傷了朱府的二夫人,就算是無心,也是罪大惡極,原以為她被逐出東方府後,就不會再見到她,卻沒料到才多久功夫,她又突然出現在東方府裡。

  「小姐。」程雲上前,依禮還是叫喚了一聲。

  孟若荷對他一笑,「作坊的一切可好?」

  「一切安好。」程雲點了下頭,不解的目光看向洛晨。

  洛晨低聲說道:「小姐有了身孕,所以還是回來東方府養著為好。」  

  程雲的眼微瞠了下,與其說是驚訝孟若荷懷有身孕一事,不如說他更驚奇東方文宇竟會不顧禮法的在還未成親之前與孟若荷有了肌膚之親。

  「程雲,」孟若荷輕快的說道:「替我開庫房,我要取物。」

  程雲遲疑了一會兒。

  「怎麼,連你也不信我?」孟若荷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程雲微垂下眼,拿出銅鑰,開了庫房。

  沉默總比直接承認來得好,孟若荷自我安慰,接著自顧自的坐到東方文宇的位置上,拿著雕刀看了眼他放在一旁的丹青,從木盒裡挑了個適當的大小翠玉,在玉片上雕著。

  「我的雕工不如你,」孟若荷說道:「你在一旁看著,若有做得不好之處,提點我一番。」

  「提點不敢,只是小姐的身子不若以往,還是回去歇息為好。」

  提到她的身子……孟若荷帶笑的看了他一眼,「原來你的小心翼翼不是不信任我,而是怕我傷到肚子裡的孩子?」

  程雲也沒隱瞞的點頭,他雖一直待在作坊裡,但是他並不愚昧,若以前他還不敢有定論,然而以今時今日孟若荷的能耐,她根本無須危害二夫人,因為根本沒有動機和理由。

  「在孩子生下來前,小姐還是勿搬重物,忌動刀剪針錐為好,雖說於禮不合,可既有了身孕便是喜事,府中上下皆會期待小主子出世。」

  孟若荷沒見過程雲如此婆媽的一面,又看著一旁洛晨一臉熱切,突然覺得這個誤會到後來如果一發不可收拾,十個月後她沒生出個孩子給他們瞧,自己會不會就成了千古罪人?

  孟若荷有些心虛,逃避兩人的目光,低下頭,雕著玉片。

  「誰允許你進府來?」

  東方文宇的聲音突然傳來,孟若荷的手一滑,割破了指頭。

  「小姐!」洛晨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出去!」東方文宇冷著臉,斥了一聲。

  洛晨擔憂的看了孟若荷一眼,最後仍無可奈何的跟著程雲和眾工匠出去。

  直到作坊的門一關,東方文宇才幾個大步上前,拿起她的手看,「你怎麼回事?傷了自己?」

  「明明就是你突然吼了一聲,嚇著我了。」孟若荷沒好氣的瞪著他。

  他拿出錦帕,壓住了她的手,「平時也少見你拿雕刀,你今日怎會心血來潮?」

  「我這雙巧手可不是只會塗塗畫畫。」她瞋了他一眼。

  他無奈的看著她,「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是回來幫你,怎可說我在玩把戲?」這話說得實在傷人了。

  「我讓你出府去,你竟然回來,回來也就算了,還說有孕?!」他低頭看著她平坦的小腹,「這是怎麼回事?」

  她無辜的聳聳肩,「洛晨來看我,我因為鹹魚味道難聞,反胃想吐,洛晨卻誤會我有了身孕,我原想解釋,但又想著為何不將計就計?如果這一切都是針對你而來,自然也不會放過你的子嗣,若他們藏了人在你或允兒身邊,只要知道我有孕就會心急,如此更容易逮到人了。」

  「你是把自己置於險地?」

  「我不在乎!我想與你同富貴,更想與你共患難。如果今日我真放任此事不管不理,我自己都會懷疑這樣的我憑什麼得到你的喜愛?」

  「荷丫,我從未懷疑過你的心。」

  「我知道,但是如今我有孕一事已經傳了出去,你現在若再把我逐出府,那些想要害你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我。」

  這是逼他妥協,令他進退兩難。「你自毀名節,日後還要不要做人?」

  「世人看事情總以結果論,誰能笑到最後就是勝者,過程如何有誰真會計較?反正我們成親是早晚的事,結果都是與你一起,我有何懼?」

  「你在強詞奪理。」

  看到他皺起了眉,她立刻上前,撒嬌的搖著他的手,「我每次都聽你的,你就依我一次可好?」

  他沒好氣地看她,「你怎能昧著良心,大言不慚?」

  孟若荷露出討好的笑臉,「你別惱,其實你該開心,我如此善解人意,不顧危難,為你分憂,有我這樣的女人愛你,你應該感動到哭了才是。」

  「你就盡會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哄人開心。」他低下頭與她四目交接,沉默的與她以目光交戰,最後嘆了口氣,「如今情勢,我確實無法再將你逐出府,既然懷了我的孩子就安份些,這些東西不許再碰。」他瞄了下桌上的刻刀,「乖乖的畫你的圖,想你要做的配飾便成了。」

  這是代表著她可以留下來了?!她的內心在歡呼,「我會乖,不會讓你擔心。」

  他並不相信她的保證,但如今也是莫可奈何。

*             *             *

  孟若荷坐在姜允床邊,可以感覺到屋內的幾雙眼睛都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姜允氣色不錯,她的心也放下了,她也不怪那些如臨大敵的下人,畢竟以為她想加害姜允,所以防著她也是人之常情。

  「嬤嬤,帶著洛雅下去吧!」

  楊嬤嬤的表情遲疑,但也不好拂了姜允的意思,只能帶著洛雅退到門外。

  「嬤嬤的態度傷了你吧?」

  聽到姜允溫柔的詢問,孟若荷搖頭,「不至於,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也怪不得她們。你信我嗎?」

  姜允微笑,「你沒理由害我。」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我相信文宇也是信你的,不然不會將你逐出東方府,他是想把你從這件事中摘出去,只是卻沒料到——」她的目光瞟向她的肚子,「這個孩子來得突然了。」

  雖說「假孕」這件事是她的點子,但是只要旁人一提,她就難免不自在,尤其是對方看著她的目光中明顯的帶著期待。

  「身子可有不適?」

  她搖頭,乾巴巴的說:「能吃、能睡,好得很。」

  「你倒是幸運,有個不折騰娘親的孩子,或許是個溫柔的小閨女。」

  孟若荷沒回答,只是笑。

  「要不是以文宇的性子斷然不會同意,我還真想與你指腹為婚,讓我們的孩子成親。」

  與朱家聯姻?!雖然懷孕是假的,但一點都不影響孟若荷作夢,嫁或娶首富家的子女,她的孩子一生發達,更別提姜允是個大美女,朱永誼也長得不差,生下的孩子外貌肯定一等一。但想到東方……正如允兒所說,以他的性子,就算不介意輩份倫理,只怕還是不會點頭答應,因為緣分天定——他性子浪漫,認定宿命,他與她的緣分是如此,他們的孩子更是。

  看著孟若荷低垂著眼,不發一言,姜允一嘆,「聽聞我的吃食現在都要經你試過才會送到我的面前?」

  孟若荷點頭,這點子是她提的,她自願當姜允的試毒人,只不過大廚房送給姜允的所有東西,她一口都沒吃喝,反而從自己院子裡的小廚房內重做吃食,讓東方文宇或是洛晨親自送到姜允面前。

  「委屈你了,你也是有孕之人,文宇卻如此待你。」

  孟若荷不太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這跟東方文宇其實沒半點關係,他也不太贊成,只是拗不過她。

  「允兒別擔心我與東方先生,你只要好好養著身子,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東方文宇在外人面前對她冷淡,是讓別人以為對她不重視,戲要演足,所以她也只能瞞著姜允。

  門口有聲音,姜允神色一正,這才喚人進來。

  孟若荷有些驚訝進門的是洛青,見她托著木盤走進來,上頭有個白玉盅。

  「二夫人,小姐,大夫人交代,給二夫人送燕窩。」

  姜允坐起身,看著洛青添了一碗,但還沒送到她面前就被孟若荷給接過手。

  「小姐?」

  「你該知道,允兒吃的東西都得經過我。」

  洛青垂下眼,「是。」

  「下次別再犯。」孟若荷的口氣有些硬。

  洛青滿是歉意,「這是大夫人親自看顧火候,不單二夫人,大當家、昱少的房裡也都各送去一盅,是奴婢思慮不周,但奴婢也是不想每每令小姐心裡難受。」

  孟若荷不是不知道府中的下人如何看她,就算是懷了孩子,回到東方府又如何?最終不過就是姜允的試毒人,若真有人害姜允,她第一個就會遭殃。

  「我並不覺得委屈。」若是在東方府,她早就暗中將手中的燕窩給丟了,如今是任何人都不能信。心一橫,她把手中那碗燕窩吃得精光。「允兒,以後不論是何人送來的東西,沒讓我試過,你絕對不能碰。」

  姜允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將空了的白玉碗給放到一旁,孟若荷看著有些不安站在一旁的洛青,道:「若是為我著想,你有心了,但是你該知道,一切都要以二夫人的身體為重。」

  「這是怎麼一回事?」東方文宇從外頭走了進來。

  孟若荷見到他,站起身。

  東方文宇瞄了眼桌上的白玉盅和空著的碗,「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看看允兒,正好洛青送上大夫人做的燕窩過來。」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東方文宇的口氣很冷,手一揮,將桌上的白玉盅打落,破碎的聲音傳來,湯水濺濕了孟若荷的裙擺,「出去。」

  孟若荷真的覺得,要不是知道這是演戲,男神這種態度對待她,她肯定會難過死,還有看著碎掉的白玉盅,這又是另一種心疼,這個敗家子,隨便就打破一樣寶貝。

  「還不走?!」

  「文宇,你別……」

  「你別插手。」東方文宇打斷了姜允的話,見孟若荷不動,索性伸出手,拉著她的手腕,直接將人給拉出去。

  孟若荷被他拖著走,腳步有些踉蹌。

  直來到兩府間的月洞門前,東方文宇才停下腳步,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道:「可有不適?」

  孟若荷抬起了自己的手,讓他看到手腕上的微紅,好笑的反問:「這算不算?」

  他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下次直接讓人倒了便成了,你別真把自己當成試毒人。」

  「放心吧!縱使那些吃食真有古怪,我身強體壯,吃一點也死不了,更別提我肚子裡又沒東西,要落我胎是作夢!」

  「不要胡說八道。」東方文宇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看他陰下臉,只能裝成小媳婦似的微低著頭,「怎麼會這個時辰去找允兒?有事?」東方文宇點了下頭。

  「什麼事?」

  「宮裡來消息,說姜碩派人進了京。」

  原本只是裝委屈的孟若荷,聞言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姜碩——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晚些再說,先回府。」他跟她說話的時候,臉色始終陰沉著,畢竟這還算是在外頭,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暗中看著。

  孟若荷只能點點頭,垂頭喪氣的往東方府的方向走。

  看著她的背影,東方文宇也佩服她把受欺負的樣子演得十足,搖了搖頭,也沒有多大留戀的轉過身,與她往反方向走。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07:56 PM 編輯

第十四章 主謀現身

  「荷丫,我知道東方哥哥對你不好,以後你不要跟著他,只要跟著我就好。」

  孟若荷聽到朱景昱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朱景昱來找她,要她陪他出府逛逛,她才得以走出自己的院子,離開東方府呼吸點自由的空氣。

  「荷丫,我是認真的。」坐在馬車裡,朱景昱嘴裡塞著自個兒方才叫人從街上買來的白糖糕,話都說不太清楚,「我是天底下最相信你的人。」

  「我知道,吃慢點。」孟若荷拿著帕子給他擦了下嘴角,「少爺確實是最相信荷丫的人,荷丫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上少爺。」

  「可惜三生有幸也比不上你跟東方哥哥的緣定三生。」

  孟若荷一愣,「少爺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聽我娘親跟我爹說過,我爹還說東方哥哥就愛這些虛的風花雪月,我娘卻說總比叫我爹裝個斯文、哄女人開心都不成來得好。」

  孟若荷一笑,「原來如此,難怪大當家昨日派人說要打造一套緣定三生。」

  「可是我爹說,東方哥哥不願意。」

  「是啊!」孟若荷點了下頭,「這種獨一無二的東西,他只做給我,不過,你可以回去讓大當家來找我,我幫他做。」

  反正做一套給姜允也是做,現在再一套又如何,就算知道東方文宇知道,心情會不好,但她有把握能哄得他開心。

  給大夫人打造一套緣定三生,朱大當家的酬金肯定不少,出自東方文宇之手依然是他的獨一無二,至於她——她追求的不是獨一無二,她庸俗,還是錢財為重。

  看著朱景昱親手送到自己面前的白糖糕,她咬了一口,「好吃。」

  「當然,我特地一大早找你出門買的,等會兒我們去了阿牛叔家,把這些給甜甜。」

  「少爺真好,還會掛念著甜甜。」

  「她是你妹妹,又不會說話,我自然要多關照她一點。只是我再好,也比不上東方哥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她伸手,拍了拍朱景昱的頭,「等少爺長大了,就知道情這一字是半點都不由人,少爺自有自己的緣分。」

  「緣分?!我明白,二嬸母說你肚子裡的孩子很乖巧,沒讓你受累,該是個乖巧的女娃,所以我要娶她,她是我的小媳婦。」

  小媳婦?!孟若荷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先是姜允再來是朱景昱,她的女兒還挺搶手的,只可惜——現在還沒影兒。

  「有緣的話、有緣的話。」孟若荷只能賠笑。

  「對了,我聽洛青說,早市那裡有攤子在賣糕點,尤其是桂花蓮子糕更是一絕,我們先繞去買。」

  孟若荷看時辰還早,也就沒有拒絕。

  馬車停下,外頭熱鬧,洛晨下車去買。

  朱景昱坐不住,也跟著下車去。

  孟若荷原想將人拉住,卻沒拉著,無奈之餘也只能跟著下去。

  今日出府,隨行的護院不少,她也不擔心朱景昱的安危,就見他跟在洛晨的身邊,在一個小攤子前專注的挑著糕點。

  這個吃貨,對吃是十足十的感興趣,她走了過去,也跟著他一起多挑了幾樣,打算回去後分給附近的孩子吃。

  拿著包好的糕餅,朱景昱滿足的走向馬車,孟若荷讓洛晨付銀子,自己跟在朱景昱身旁,但才走幾步,就聽到後頭響起爭執聲,她不解的回頭看了過去,竟然是小販說洛晨給的銅錢是假的。

  用假錢可是個不小的罪名,孟若荷皺著眉,走回去問道:「怎麼回事?」

  「小姐,這錢明明就是真的,這小販硬說有假。」洛晨氣不過的嚷道。

  孟若荷接過被說是假錢的銅錢,看半天並不覺得有異。

  「明明就是假的,」小販叫嚷,「怎麼?你們仗著人多,要欺負人?」

  孟若荷看著圍過來的護院,不想要生事,「洛晨,算了,再換幾枚銅錢給他便是。」洛晨咕噥著,不太情願的換了幾枚銅錢。

  孟若荷這才轉過身,沒想到原本應該在不遠處的朱景昱立卻沒了蹤跡,她的心一突,幾個大步向前,四處的找著,又急急的跑回馬車旁,將車門一開,裡頭空無一人。

  洛晨也注意到了朱景昱不見了,臉色有些蒼白。

  「快找!」孟若荷喝道:「你們都快去找,洛晨回府去告訴東方,說昱少不見了,讓他派人來找。」

  洛晨連忙往東方府的方向去。

  該死!孟若荷在心中咒罵自己,沒想到有人會對朱景昱下手,這是朱永霖與厲文殊的獨苗,若有個萬一,她以死謝罪都賠不了。

  她目光急切的梭巡著,冷不防看到地上有道亮光,她連忙走過去彎腰撿起,原本她打算做個荷花佩飾給朱景昱,但因為東方文宇不同意,她只好改做了這個滾錢鑲金的平安扣。

  她抬頭看著前方,有條小巷,她立刻尋了過去,忽然間,她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正要找是哪兒傳來的,腦子竟暈沉了起來……

  孟若荷醒來的時候,四肢有些無力,鼻間聞到的儘是腐臭之味,難聞至極,身旁有著壓抑的嗚咽聲,她奮力的睜開眼。

  「荷丫。」朱景昱看到她醒來,聲音難掩激動,她好久都沒有動,他真的好怕她已經死了。

  「少爺?!」她摀著頭,忍著痛,看著四周,沒有窗子,不見陽光,只有鐵門上有個小孔,一旁昏暗的油燈散發出一點光亮。「你沒事吧?」

  朱景昱搖搖頭,雖說他向來膽子大,但自小被家裡護著,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忍著使不上力的不適,孟若荷將他給抱進懷裡,輕聲安撫,「在街上少爺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因為——」

  「因為昱少看到了我。」鐵門被打開來,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孟若荷認出洛青,不由得雙眼驚訝大睜。

  「荷丫,她是壞人。」朱景昱縮進孟若荷的懷裡,指控道。

  在街上,他就是看到洛青向他招手,他才會走過去,一過去便聞到一股味道,醒來後就在這裡了,身旁還躺著一動也不動的孟若荷。  

  孟若荷壓下心中的情緒,看著洛青問:「為什麼?」

  洛青微揚起嘴角,她本來就長得好,如此一笑更是美艷了幾分,「只是各為其主罷了。」

  她微側過身,孟若荷看到他身後的男人一身黑衣,臉色有些蒼白,眼裡透著冷冷的殺意。

  她肯定自己並沒有見過對方,默默與他的眼眸對視半晌,忽地道:「姜碩?」

  黑衣人聽到她的話,緩緩的勾起嘴角,「你的眼力不錯。」

  孟若荷只是猜測,沒料到猜對了。東方文宇總說她眼力不好,瞧瞧,這次她打得多準啊!

  她抱著朱景昱的手一緊,「你抓我來做什麼?」

  「只是看看讓姜文宇惦記上的女人是什麼模樣罷了。」姜碩蹲到孟若荷面前,勾起了她的下巴,「長得是還行,但比起洛青還是差了幾分,他怎麼就看上你而不是洛青?」

  孟若荷沒有掩飾心中的厭惡,頭一側,甩開了他的手。

  「倒是個有點脾氣的。」姜碩陰沉沉的一笑,「聽聞出自你手的首飾皆身價不凡,若是識相的話,我可以留你一命,讓你跟著我。」

  「作夢!」孟若荷啐了一聲。

  「怎麼?姜文宇就真這麼好?」姜碩又捏住了孟若荷的下巴,這回他用了力,不讓她甩開。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你連他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姜碩氣得反手給了她一巴掌。

  「你不可以打荷——」

  孟若荷被打得一陣暈眩,但手依然護著朱景昱,摀住了他的嘴,要他不要多話。

  「朱家少爺,要不是留著你還能牽制朱家不許輕舉妄動,要不我還真想一刀砍了你。」姜碩冷冷的看著朱景昱,站起身,對身後的洛青說道:「好好招呼她,才不枉我費了這麼多心思將她給『請』來。」

  洛青拿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上前,一臉冷漠的來到孟若荷面前。

  「你要做什麼?」孟若荷防備的看著她。

  「送你肚子裡的孩子上路。」

  孟若荷還來不及反應,洛青已經一把掐住孟若荷的頦骨,將藥強行灌進了她的嘴巴裡。孟若荷因為之前被下了迷藥,身子仍舊無力,根本掙扎不了,只能感覺到苦澀藥汁順著喉嚨而下。

  朱景昱顧不得害怕,用力的推開洛青,「荷丫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小媳婦,不許你傷害我的小媳婦。」

  洛青踉蹌了下,手中的碗落地應聲而碎,剩下一點的藥汁全灑了,她一惱,用力的甩了朱景昱一巴掌。

  孟若荷被藥汁嗆得一陣猛咳,看到洛青動手,憤怒的吼道:「混帳,竟敢以下犯上?」

  「孟若荷,看清楚,如今你們已成階下囚,命如螻蟻。」

  「為什麼?」孟若荷滿滿不解,「不論是東方或是朱家都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洛青覺得可笑,「你可知我娘親是當年被選中陪著姜允進京的嬤嬤之一,我爹帶我隨行,卻在途中遇襲,我娘為了保護姜允而死,我爹也受了重傷,說得好聽,說我是忠臣之後,所以對我甚好,但我依然是個丫鬟,縱此再體面,還是個丫鬟,少爺也從來不會正眼看我一眼,甚至在我流露情意時,不留情的讓二夫人將我送給了厲文殊。」

  孟若荷愕然。

  「四年前我隨少爺返回猛族,遇上了少主,」洛青嘲弄的一個揚眉,「少主許諾,只要我助他,事成之後,盡享榮華,我不再是個丫鬟,能夠得到我所想要的一切,包括少爺。」

        孟若荷難以置信,「你以為姜碩不顧自己安危親赴京城,會輕易的放過東方?」

  「會,只要少爺殘廢了就好。」

  孟若荷心驚,「你是什麼意思?」

  「只要打斷了少爺的雙腿,這一輩子他就只能待在我的身邊。」

  「你真的是瘋了。」孟若荷簡直不敢相信耳裡聽到的話,洛青的心性竟扭曲至此。

  「我確實是瘋了。」洛青也不否認,還微微一笑,「至於你,不過就是會繪幾張圖,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說什麼緣分——不過是鬼話連篇!若是你再也畫不出東西,少爺還會多看你一眼嗎?」

  東方文宇喜歡她,並不單單只是如此,但看著洛青瘋狂的眼神,她識趣的沒有逞口舌之快,只道:「你要如何對付我,我認了,但你該知道,若傷了昱少,朱家不會放過你。」洛青低頭看著憤恨看著她的朱景昱,諷刺一哼,「他不會死,可是要留著他讓朱家幫助少主拿下安王之位呢,至少在少主繼位前不會死。」

  孟若荷真想破口大罵,但只能死命的咬牙忍住。

  洛青見孟若荷竟沒有半點腹痛的樣子,略微不解,難道是藥下得不夠?她不留情的一腳往孟若河的肚子踢了過去。

  孟若荷沒料到她會動手,抱著朱景昱身子連忙一側,她一腳直接踢到了她的背上,她不禁悶痛的「哼」了一聲。

  洛青似乎打紅了眼,不留情的一腳一腳踢了過去。

  孟若荷被打得渾身疼痛,幾乎要受不了的暈了過去,突然手背一陣劇痛,她痛苦的呻吟出來,原來洛青竟拿著碎裂的碗瓷片,用力的劃過了她的手背。

  「若毀了這雙手,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瘋子,真真是個瘋子,她的知覺漸漸麻木……

  「住手!你在做什麼?」程毅進來時看到孟若荷的手已經一片血肉模糊,連忙上前一把扯開了洛青。

  看到程毅,孟若荷在迷霧之中徹底懵了,他們是一夥的?!

  「放開我,」洛青掙扎,「我要毀了她的手!」

  「夠了!」程毅用力的搖晃了下她,「少爺人已經到了外頭,一切都結束了。」

  洛青一震,「你說什麼?」像是意會到什麼,她隨即大吼,「你騙我,你根本不是真心幫我,你這個叛徒!」

  姜碩發覺苗頭不對,急忙往外竄,但外頭東方文宇早已佈置好人手,就等著甕中捉鱉。

        程毅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幽幽說道:「我若真的聽了你的,我才真的是叛徒。在你以為少爺對小姐有意,一時心急,出手害昱少落湖,意圖讓人誤會,把小姐趕走時,應該從沒想到,少爺早就派我在暗地裡留心小姐。你趁著昱少和小姐沒留心時,出手推昱少入湖一事,這件事我第一時間沒說,但我心知根本瞞不了太久,沒過多久便告知了少爺。當時我可以替你求情,說你是因為少爺而入了魔障,但你敢謀害昱少,又有何事做不出手的?從那時少爺便要我留心你的一舉一動。」

  洛青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不然你以為為何二夫人吃了那湯藥最後依然無恙,朱家商船雖起火,卻能夠在不造成太多損害之前就滅了火,還有姜碩如何能順利混在船工之中來到大齊,這一切早在少爺的預料之內,所以你回頭吧!不要再錯了。」

  回頭?!洛青覺得荒謬,她已經回不了頭,隱約可以聽到外頭吵雜聲,刀劍相擊聲,姜碩入京,帶來不過數十人,若被發現蹤跡,只有死路一條。她惡狠狠的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孟若荷,「我將她打成這副模樣,少爺能放過我?」

  「我替你求情。」

  「我不需要。」洛青啐道,拿起手中的碎片,「我要殺了她!」

  程毅眼底閃過無奈,手一揚,用力的打向她的頸項,讓她軟軟的倒下。

  孟若荷虛弱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用盡全身力氣撐著一口氣。

  「小姐。」程毅蹲在孟若荷的面前。

  「護著少爺……」孟若荷氣若遊絲的說,並看著一旁的朱景昱。

  程毅卻是將孟若荷給抱起,對朱景昱道:「昱少,跟著我!」

  離去前,他看著癱軟在地的洛青一眼,最終只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眼前是座普通的莊子,算是朱家別院,多年前因曾有宵小闖入,殺了幾個奴僕,當時朱永霖的爹便做主廢了此處,卻沒料到讓洛青拿來幫著姜碩當成暫居之所。

  東方文宇沒有出手,只是任由東方府和朱府的護院將別院裡的人如數制伏。

  對這個異母的兄長,東方文宇的心中向來複雜,小時候他不懂,為何對方總是厭惡著自己,直到長大,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權勢逼人。

  見姜碩被狼狽的壓著,東方文宇的眼神就像看著陌生人,「人呢?」

  「死了。」

  東方文宇的雙手一緊,上前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混帳,你打我?!」  

  「打你一掌,還是便宜了你!大齊與猛族交界的亂事是你惹出來的,派洛青下藥,加害允兒,打著算盤若允兒有個萬一,便師出有名,卻沒細想一旦兩國戰事真起,生靈塗炭,你良心何安?」

  姜碩不屑的啐了一聲,「姜文宇,我最噁心的便是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什麼翩然佳公子,雙手不染血腥的超然,我看你這輩子能乾淨到什麼時候!」

  「四年前我已經答應你此生不再回猛族,不與你爭奪,難道還不夠?」

  「你的承諾無用,老頭子心中掛念的始終是你,在你小時候,擔憂你安危,送你到大齊,待你長成,讓朱家助你往返猛族與大齊,博得好名聲,他圖的便是讓你這個私生子取而代之,從你出生那時起,你我之間的爭奪就足你死我活!」什麼義子?他呸!那小子就是個無聘無媒苟合下的私生子!

  東方文宇神情複雜的看著他,最終漠然的拿出衣襟裡的匕首,這是多年前他命鐵匠打造,自己親手在柄上鑲著來自猛族的各色寶石,平時只是拿來把玩,眼下,他將這把獨一無二的匕首沒入姜碩的胸膛……

  他始終堅定的盯住姜碩難以置信的雙眸,這麼多年來,姜碩加害過他無數次,姜碩不是沒落入他手上過,但他每每放過,從未讓自己的雙手沾上人血。他想證明自己與姜碩這種眷戀權勢之人不同,只是終究,他也並無不同。

  這別院四周景緻優美,還有些猛族風光的味道,不失為一個適合他長眠之地。

  看著姜碩不甘的倒地,他的心思百轉千回,直到看到程毅抱出來的人,他臉色微變的跑了過去。

*             *             *

  孟若荷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東方府裡,她渾身痛得厲害,想起身卻只是平白遭罪,痛得呻吟出來。

  聽到聲響,東方文宇立刻上前。

  她眨著眼看著他,恍如隔世,想要說話,卻覺得喉嚨乾澀。

  東方文宇輕輕扶起她,端著一碗藥粥,喂她喝了一口。

  入口的藥味,令她皺眉。

  「聽話,多喝些。」

  她只能勉強的喝了半碗,這才虛弱的開口,「昱少沒事吧?」

  「除了受了點驚嚇,一點事都沒有。」他輕柔的替她順了下頭髮。「你自己傷成這樣,還掛心那個胖小子。」

  她勉強的笑了笑,察覺自己纏上棉布的右手沒什麼知覺,她想要伸手去碰,卻被東方文宇制止——

  「別!」

  「我的手怎麼了?」

  他靜了一會兒才回道:「洛青下手太狠,你的手筋斷裂,就算好了,也恢復不了像從前一樣。」

  孟若荷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毀了一隻手,難免心中難受,一時之間沉默下來。

  東方文宇一嘆,將她摟入懷裡,「都怪我,去得遲了。」

  她在他懷中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怪誰都沒有用。「毀了一隻手,至少保住了一條命,算是幸運了。」

  東方文宇聞言,心裡卻只是更難受。「日後你無法畫圖——」

  「我還有另一隻手啊!再給我幾年功夫,就跟以前一樣厲害。」她的笑容有些虛弱,但口氣卻是自信滿滿,「還是你嫌棄我?」

  「胡說八道。」他輕嘆了口氣,「等你好了之後,我就帶你回猛族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姜碩——死了?!」

  「是。」東方文宇回得簡短。

  孟若荷沒有追問他是如何死的,畢竟這樣的人,留著就是個隱憂。「那洛青呢?」

  「還被關在關住你的地方,程毅替她求情,我將她留給你處置。」

  孟若荷微斂下眼,她向來不是大度之人,但是洛青的爹娘確實是為了東方文宇和姜允所死,這是天大的恩情,然而她的背叛也是無法原諒的。「程毅呢?我想見見他。」

  東方文宇讓人去把程毅喚來。

  孟若荷看著跪在面前的程毅,他的忠心無庸置疑,只是若再將人留在身邊,只怕不論是東方文宇或是程毅,都是心中有疙瘩。

  「程毅,你對洛青有何打算?」

  「屬下想帶她離開。」

  「離開?你如何保證她不會再回來使計陷害朱府或東方府?」

  程毅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開口道:「將她的腿筋挑斷,雙腿盡廢,此生就只能留在我身邊。」

  孟若荷聞言忍不住嘆息,這一個個的瘋子!洛青原是如此打算對待東方文宇,如今程毅拿來還諸彼身……

  「罷了,」她抬頭看著東方文宇,「真要交給我處置?」

  東方文宇點頭,「君子一言。」

  「好,就照程毅說的做吧!」孟若荷嘆道:「若你不嫌棄,我在榆錢衚衕的宅子裡收養了一些孩子,我與東方先生回猛族後,那些孩子就交給你照料了。」

  程毅原以為能保住洛青的命就已經萬幸了,沒料到孟若荷還替自己安排了去路,他感激的磕頭,「謝小姐。」

  「你別謝我,好好看著洛青,若她再使壞,我無法再放過她。」

  「屬下以性命擔保,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起來吧!」孟若荷靠著東方文宇,覺得眼皮有些重了。

  看她疲累,東方文宇讓人退下,卻看到抱著朱景昱的朱永霖進門。

  「荷丫累了,改日再來。」東方文宇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孟若荷雖累,但是一看到朱景昱,強打起精神,「快過來,讓我看看。」

  朱景昱掙扎了下,朱永霖將他放下,就看他跑了過去。

  東方文宇不是很情願的讓開了在床邊的位置。

  孟若荷仔細的打量著朱景昱,除了臉頰有些腫外,看起來依然是可愛的小胖子,她露出微笑道:「少爺沒事便好。」

  朱景昱聽了,眼眶一紅,「荷丫,我知道我的小媳婦沒有了。」

  孟若荷微愣,她倒忘了這事兒,抬起頭看著東方文宇,就見他聳了下肩。

  反正本來就沒有的孩子,現在趁此機會就當沒了也好,她也不用再糾結日後哪裡生個孩出來圓謊。

  「別難過,」她輕聲的安慰,「以後還會有的。」

  朱景昱擦了擦淚,「我娘也這麼說。荷丫,你也不要太難過,等你好了之後,你要跟東方哥哥回猛族去,等我長大,十年後,我就去找你,你那時再把我的小媳婦準備好吧!」

  孟若荷聽得腦子一抽一抽,眼角餘光看到東方文宇一臉山雨欲來的樣子,閨女都還沒個影兒就被人惦記,他心裡肯定不痛快。

  「這事等日後再議。」怕朱景昱會被東方文宇丟出去,孟若荷敷衍的說。

  朱永霖眼色比自己兒子好得多,一把將坐在床上的朱景昱給抓過來,他知道孟若荷剛醒,本也不想過來打擾,偏偏朱景昱知道自己的小媳婦沒了,心情低落,更在得知孟若荷和東方文宇不久後就要返回猛族時,哭得像天要塌了似,吵著要見孟若荷,他沒法子只能將孩子抱來。朱永霖心中真的覺得這個兒子沒有出息。

  「昱兒這次遭遇大難,除了受驚外一切安然,這都要感激你。」

  「大當家言重了,少爺沒事便好。」

  朱永霖搖了搖頭,「朱家向來有恩報恩,你對朱家恩情如天,只要你開口,不論任何東西我都雙手奉上。」

  「大當家,我什麼都不——」

  「朱家船隊的一半。」東方文宇打斷了孟若荷的話。

  孟若荷一驚,拉了下他的衣袖,「你胡說什麼?」

  東方義宇低頭對她一笑,「你不是說過有朝一日想要擁有與朱府一樣的船,今日大當家爽快開口,你就欣然收下。」

  人家根本沒說要送她船,而且還一半!

  「等你好了,跟我回猛族,以後有自己的船隊,你可以隨心的往返任何地方。」

  「你願意?」

  他淺淺一笑,「我是不想與你分離太久,但若是你能開心,我只能由著你了。」

  孟若荷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只是——看著朱永霖,人家的臉都黑了一半,要人家平白讓出一半商船,確實是狠了一點……

  「爹,你就給荷丫吧!反正等我娶了小媳婦,荷丫也會給嫁妝。」

  東方文宇狠狠的瞪著朱景昱。

  「我們就給一半的船,」朱景昱圓圓的包子臉燦爛一笑,「當聘禮。」

  朱永霖聽到自己兒子的話,差點沒吐血。他今天才發覺,這個兒子何止沒出息,根本就是個敗家子。

  「荷丫,你等我,十年之後,我再去找你了。」

  孟若荷看著兩個同樣神色陰沉的男人,不禁為朱景昱的未來感到擔憂……  
作者: 丫不    時間: 2017-8-10 03:52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17-8-3 10:54 PM 編輯

番外 十年之約

  時序入夏,金黃稻穀開始結實累累,荷花飄香,一行商船行走海路,浩浩蕩蕩的來到猛族。

  當朱景昱在過了近半年後再次踏上踏實的土地,臉上不見一絲不適,有的只是滿滿的期待。

  朱家與猛族的安王世子妃孟若荷合作的船隊陣容龐大,這麼些年來,靠著南來北往,將貨物互通有無,賺到金銀滿缽,連帶的使一般百姓也看到了商機,跟著打造商船,朱家的造船廠是訂單滿滿。

  朱景昱身為朱家大當家的獨苗卻沒有舒適度日,從十歲起,就跟著他爹或仲叔南來北往,兩年前更獨自帶領朱家商船出海。

  時隔近一年,再次踏上猛族的土地,每每他都會讚歎這裡的轉變,原本猛族百姓生活普遍窮困,不過十年光陰,因為東方文宇帶回大齊的各種技術,教百姓養殖,發展耕種,鼓勵工商,百業昌盛,讓人走在最熱鬧的街上,還會有錯覺自己是置身於繁華的大齊京城中,百姓的生活好了,更將東方文宇——如今恢複本姓的姜文宇,這位世子爺視為神衹。

  但對朱景昱而言,不論是姓東方還是姓姜,這個人的存在就是他眼中的一粒沙,即便時光流逝,他不再如當年是一身圓滾滾的小娃兒,甚至身量都追上了姜文宇,外貌身手更是一樣不差,然而姜文宇依然是他此生最大的天敵。

  交代完隨行的護衛、船工處理船上貨物,派出去的小廝正好回來,上前在他耳際低語了幾句。

  他神采飛揚的騎上備好的馬,就來到了大街上那間叫清荷的鋪子——

  對於孟若荷來說,不論經過多少時光,珠寶依然是最愛。為了討媳婦兒歡心,姜文宇在猛族最熱鬧的地方自然也開了間與京城清荷不論大小、擺設都幾乎一模一樣的鋪子。

  「昱少來了。」正在招呼客人的掌櫃一見貴客上門,將客人交給夥計,恭敬的上前。

  朱景昱輕揮了下手,讓人不用多禮,看著四周問道:「怎麼不見玥丫頭?」他口中所言之人是姜文宇與孟若荷最寶貝的掌上明珠姜彤玥。

  「小郡主正與恬姑娘在後頭。」

  「我進去找她。」朱景昱也不用掌櫃招呼,他早將自己視為姜家的一分子,雖然姜文宇至今沒有點過頭。

  還沒靠近,就聽到悅耳的笑聲,他的嘴角不由得微揚。看著正在八角亭外指著湖中荷花、一張小嘴講個不停的姜彤玥——雖然年方七歲,但有個外貌不俗的父親,小小年紀就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一身藕色衣裙,頸間一串耀眼的項圈,襯得她紅撲撲的小臉更出色。

  「昱哥哥。」姜彤玥一看到他,興奮的衝了過來。

  朱景昱伸出手,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昱哥哥,我等了你好久。」姜彤玥被他抱在懷中,急急的問道:「這次可有給玥兒帶好玩的玩意兒?」

  「什麼都可以缺,玥兒的東西卻不能少,我已經派人將給你的東西送進府裡,這會兒是要帶你回去瞧瞧。」

  「昱哥哥對我真好。」

  「這是當然,你可是昱哥哥獨一無二的玥妹妹。」

  姜彤玥雙眼閃著光亮,「我爹最喜歡的就是獨一無二。」

  朱景昱挑了挑眉,「玥妹妹,別殺風景的提你爹。」

  姜彤玥聞言,忍不住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目光看向八角亭裡的穆恬,「甜甜姨,等等咱們一起回府吧。」

  十年前穆翰和孫氏帶著穆恬隨著孟若荷來到了猛族,重新開始新生活,如今穆翰早已不是當年的小小農戶,他因為教導當地人農作,在百姓中得到一片好名聲,猛族首領更特地替他向皇帝請旨,賞了個侯爺的爵位。

  穆恬站起身,用手比劃了幾下。

  朱景昱的眉頭皺了起來,「讓你跟著回府你就去,怎麼這麼多話?」

  穆恬聞言,看了朱景昱一言,乖順的點了點頭。

  朱景昱抱著姜彤玥走到八角亭內,看見桌上有小點,不客氣的坐下,也不急著回去了,「你做的?」

  穆恬替他斟了杯荷花茶,點了點頭。

  朱景昱看著她優雅的動作,當年一個小小孤女,如今脫胎換骨成了個進退得宜的大家閨秀,雖然不會說話,但與她相處,就是有份難得的自在——這是這麼些年來,朱景昱南來北往,夜深人靜時,心頭不時會翻起的思緒。

  穆恬自在的在朱景昱的目光底下,翻著手邊的帳本。

  她的人生因為遇上了養父母和孟若荷而有了大轉變,她一直很感恩惜福,也盡力的成為一個得力的助手,雖然她的年紀不大,但是思緒清晰,所以孟若荷早將帳務的活兒全交到她的手裡。

  「昱哥哥嘗嘗。」坐在朱景昱大腿上的姜彤玥拿起了荷花糕,送到他的嘴邊,「我覺得味道比我娘做的還好。」

  朱景昱不客氣的一口吃下,入口香甜,帶著一抹荷花的香氣,「還算有你娘幾分功力。」

  姜彤玥一聽,目光看向穆恬,就見她靜靜的坐在一旁,彷彿沒聽到朱景昱的話,臉上始終帶著淺笑,翻著帳本,手飛快的在算盤上撥動著。她不由得在心頭輕嘆,默默的伸出手,把玩著桌上的一盒寶石。

  這可是她爹瞞著她娘給她的,這是她爹的私人珍藏,她爹還說只要她開口,就用這些寶石做出任何她想要的、世上獨一無二的首飾,就像她娘三不五時掛在嘴邊說的,她爹在外頭是威風八面,但實際上就是個浪漫過頭的敗家子。

  朱景昱雖然不再是當年的小胖子,但是他愛吃這點依然沒變,他不客氣的吃著桌上的小點,喝著荷花茶,陪著姜彤玥研究著盒子裡的寶石,姜文宇對自家閨女果然大方,這麼名貴的東西也讓她隨手把玩。

  「我是偷偷帶出來的,」姜彤玥說道:「我想給甜甜姨看看,若甜甜姨喜歡,我就讓爹給她做件首飾,給甜甜姨添妝。」

  朱景昱挑了下眉,口氣微變,「添妝?添什麼妝?她要嫁人了?」

  「不是,」姜彤玥笑道:「雖說喜歡甜甜姨的人很多,但甜甜姨還沒有看上的人家,我只是聽娘說,早在很久前外祖母和外祖父早就在給甜甜姨備嫁妝,我喜歡姨,當然也得盡份心。」

  「玥兒果然懂事。」朱景昱摸了摸她的頭,「這次回來,我打算帶玥兒進京一趟。」穆恬撥動算盤的動作因為朱景昱的話而明顯微頓了下。

  「玥兒想去京城嗎?」

  姜彤玥點點頭,距離上次進京已是三年前的事了,當時她還不太知事,只隱約記得那是個很繁華的地方。

  穆恬抬起頭,手飛快的比劃。

  朱景昱見了,不在乎的一個聳肩,「我自然會讓荷丫同意,至於東方——只要荷丫同意,東方也不會有意見。」 

  穆恬同情的看了朱景昱一眼,姜彤玥是她姊夫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是寵愛有加,她不認為姊夫會讓小小年紀的閨女遠離身邊。

  「這是怎麼了?」朱景昱有些不服氣,「不過就是帶著玥兒回京去玩玩罷了,你應該知道,我與荷丫的十年之約?」

  穆恬一嘆,指了指姜彤玥,手又舞動了下。

  「七歲又如何?這點根本不是問題,我告訴你,我們朱家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當年我給了聘金——那可是朱家當時船隊的一半,荷丫欠我一個小媳婦,就是得還,若是你覺得玥兒太小,由你來代替,我也可以將就。」

  姜彤玥聞言,真想摀著臉呻吟出聲,在她心目中,世上最聰明的人是她的爹姜文宇,朱景昱僅次於他,但不知為何只要一對上穆恬,朱景昱就是個傻的。

  穆恬輕搖了下頭,低頭看著帳本,不再搭理朱景昱。

  「怎麼?!」朱景昱不快起來,「配我還委屈了你不成?」

  姜彤玥看著穆恬莫可奈何的比手劃腳解釋,悄悄的從朱景昱的大腿上滑下來。

  「少再說什麼我是朱家的少爺,了不起的大人物,說穿了,你就是看不上我!」

  穆恬停下了揮舞的手,無奈一嘆,收拾起桌上的帳本。

  「說不過我就要走?你就這麼點出息?」

  穆恬一笑,搖了搖頭,指了指他的身後。

  朱景昱一個轉頭,臉色一變,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姜文宇扶著懷了近七個月身孕的孟若荷站往涼亭外,冷冷的看著他。

  朱景昱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我……」

  「玥兒還小,荷丫現在有孕,不可能陪著她進京,所以你死了心,把貨給卸了,就可以啟程回京了。」

  「我打算在這裡多留些時候。」

  「做什麼?」

  「培養感情。」朱景昱回答得理所當然。

  姜文宇不悅的一挑眉,「你們朱家人還真是一脈相傳,一個個的對個小丫頭都下得了手。」他打心底對朱景昱總在自個兒閨女身邊打轉一事很介意。

  「既然你都說是一脈相傳,不如就成全我。」姜文宇冷冷一哼。

  「荷丫,你可不能忘了咱們的約定,你就是欠我一個媳婦兒。」

  孟若荷只要聽到這事就覺得頭疼,真不知道朱景昱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執著?

  「如果玥兒不成的話,難不成你願意休了東方,跟我成親嗎?」

  「胡說八這些什麼?」姜文宇臉上已是山雨欲來。

  一旁的穆恬收好帳本,對自己的姊姊比劃了幾下,意思是她在灶房還蒸著甜糕,應該好了,打算去包起來,讓姜彤玥帶回府裡去。

  「甜甜姨,我跟你去。」姜彤玥跑到穆恬身邊。

  穆恬低頭對她一笑,點了點頭。

  「我也跟你去。」朱景昱也站起身,不客氣丟下一句,「反正我不管,荷丫,你答應的事就得做到,若你不成,玥兒不成,那只要跟你有關的人,我都勉強能接受。」

  姜文宇眉頭一皺,正要制止,孟若荷輕拉了下他的衣袖,他只能不情願的閉上嘴。

  等人一走,他將孟若荷扶坐在椅上,不快的說道:「什麼十年之約?!鬼扯,都是他自個兒自說自話,你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小子拐走我們的閨女?」

  孟若荷一笑,「別惱,我一點都不擔心我們的閨女,我擔心的是我妹子。」

  姜文宇微愣,「穆恬?」

  孟若荷點頭,「你總看著昱兒在玥兒身邊轉,卻沒發現每每甜甜都在一旁嗎?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她嫁給姜文宇後,對朱景昱的稱呼也改了,論起來算是他的表嫂,總不好再一口一聲少爺叫著。

  姜文宇靜靜的想了一會兒,也無怪乎他沒往穆恬的身上想去,雖說穆家如今已不可同日而語,但那侯爺的名頭不就是聽起來好聽罷了,與家大業大的朱家相較,家底上的差距還是不小,更別提穆恬口不能言。不過說到這個小姨子,除了不能說話之外,倒是樣樣出挑,尤其是管帳記事很有一套,若進了朱家,對朱家助力不小。

  「這小子的算盤倒是撥得精。」姜文宇嗤了一聲,「也不想想穆恬是否看得上他?」

  「甜甜也到了待嫁的年紀,在這裡也沒相看到中意的人家,我倒覺得她對昱兒也不是全然無意,只是心頭該是介意自己的殘缺,所以也不敢表露真心。而昱兒也真是的,明明是個聰明的孩子,偏偏一遇上甜甜就成了個傻的,分明想討好卻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若我們不出手,只怕甜甜她也不會對昱兒有想法。不如我們出面做主,不單成全一樁美事,以後京城裡也有自己人,看管生意也方便多了。」

  「你已是富甲一方,還不滿足?」東方文宇伸出手,輕揉著她的右手,「不如我再多給你幾座山,讓你派人去開挖,若有所得,全算你的。」

  她帶笑的瞧了他一眼,如今猛族南來北往的商人多了,人們的生活好了,日子漸漸舒坦,眾人眼中的姜文宇依然是高高在上,但在她心目中,就是個疼愛她的夫君。眼角餘光無意間瞥見桌上那盒姜彤玥未來得及收拾的寶石,每顆寶石成色都極好,絕對都是精心挑選過,她不禁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姜文宇看了一眼,難得有些不自在,「不過就是點寶石,留著打算做點小東西。」

  「我還真不知道在我眼皮底下,你還能藏這麼多的好東西?」她拿起其中一顆紅寶,帶笑的看他一眼。

  姜文宇扯了下嘴角,「難得一見、獨一無二就是得留在自個兒的家裡。」

  她搖著頭,果然不管時光如何流轉,他還是個敗家子。

  「讓玥兒挑,就是打算給玥兒做些東西,她是你的掌上明珠。」她放下手中的紅寶,改而拿出自己身上的紙和炭筆,畫起圖來,「就給她做個『金枝玉葉』吧!以金線為葉,珠寶為葉脈,細節你自己琢磨。」

  她的右手廢了,雖說花了幾年的功夫,她用左手也可以畫出花樣,卻沒法恢復到以前的流暢,她的傷至今仍是姜文宇心中的痛。

  「給玥兒做一個,也給你做一個。」他笑著抱住了她,「你才真是我的掌上明珠、金枝玉葉。」

  她甜蜜的倚進他的懷裡,「等孩子生了,將昱兒和甜甜的婚事辦了,待孩子再大一些,就帶著孩子們一起跑船吧?反正首領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說是身子不好,硬是讓你回來,但你看看,這都十個年頭過去,說什麼行將就木,我看他身子比我還好,再活個二、三十年沒問題,所以我們不如趁機出去輕鬆個幾年,可好?」

  姜文宇幾乎沒有思索的點頭同意,反正他對權勢本就沒有太強烈的企圖,妻子、孩子在旁,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就已經足夠。

  至於朱景昱——看著遠遠跟在穆恬身旁走來的他,為了不看到他在自己的妻子和閨女身邊打轉,他就幫他一把,不過小姨子要出嫁,他這個當姊夫的肯定不能小氣,真是便宜了朱家這個小子了……  



後記 相逢相識自是有緣

  大家好,我是子紋 。感謝在閱讀網閱讀我的作品。

  就在前幾天,我跟我家大少爺說,我星期四要去我們國中班長家做情人果,大少爺很疑惑的問說——

  「你們同學都不用上班的嗎?」

  我說:「有幾個家庭主婦不用,但有幾個職業婦女要。其實到我這個年紀,還能跟國中同學聯絡上是件難得的事,所以我的同學們就算是要上班,也會請假,排除萬難見上一面。」

  大少爺不留情的回我,「哪有難得?!你們明明就很常見面。」

  當下我有些啞口無言,好吧!我得承認,自我同學會過後,我們幾乎是每月一約,甚至二約、三約……但是我真心覺得現在還能與國中同學有所聯繫,能夠天南地北沒有壓力的聊著,真的是十分美好的事,所以縱使約得再多次,每每都覺得意猶未盡。

  就如同現在,我在寫這篇後記時,我有一個遠嫁南部的同學,因為她做的髮飾漂亮又耐用,每次做好,圖片一P0,就有人出聲要搶,這次她們決定用抽籤的方式比較刺激,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句,瘋成一團,不過我很認份,我只上去報了個名,就乖乖的回來寫後記,最後我就是個打醬油的,沒有抽中——果然,我沒有偏財運。

  想想我現在的日子稱得上寫意,有了她們陪伴,只要寫稿累了,看看她們的訊息,總能找到笑點哈哈大笑,心情輕鬆不少。

  說來這本書的女主角名字,也算是拜了她們幾個人所賜——因為在寫這本《珠光寶妻》時,提到了蓮花茶,知道了一堆蓮花的好處,蓮花一身都是寶,最後大伙兒還決定團購白河蓮花茶。收到蓮花茶時,看著在水中泡開的整朵蓮花,我突發其想把女主角的名字改成若荷(蓮花與荷花是同種),用荷花牽起的緣分,帶入這本稿子之中。所以說,我的同學們現在可不單豐富了我的生活,還成了我的靈感來源,真是太愛她們了。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微妙,縱使生命中的人來來去去,緣起緣滅是常態,但我始終相信相逢相識自是有緣,我向來珍惜。雖然每個人的生活各有其美麗與哀愁,不過我知道以她們的智慧,都能夠走出各自的精采,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祝福她們也祝福我身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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