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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樣樣稀鬆 -【南宋英豪傳】《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13 AM     標題: 樣樣稀鬆 -【南宋英豪傳】《連載中》

【書名】:南宋英豪傳

【作者】:樣樣稀鬆

【內容簡介】

  南宋末年,金國衰落,蒙古崛起,中原大地群雄紛起,烽火燃遍,上演著一場混亂的三國大戰。

  那一年,成吉思汗五十二歲,老頭兒一個,還能蹦跶十三個寒暑;

  那一年,忽必烈一歲半,只是個吃奶的屎娃娃;

  那一年,穿越重生的孟九成十八歲,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那一年的某一天,孟九成突然激靈一下,産生了宏偉的想法,發出了心底的吶喊:再也不能這樣活啦!俺要革命,不,是造反。俺要打老的,欺小的,縱橫四海,天下無敵——呃,先從死人頭系統換個小鏡子,賄賂,不,請示一下俺那天下無敵的老婆大人,俺想再娶個軟妹子給你當閨蜜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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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17 AM

第一章 憨道士

    公元一二一三年,南宋嘉定六年。

    正是金秋時節,天高氣爽。樹葉雜草枯黃未落,望過去是黃燦燦一片,煞是好看。

    沿著大路,走來兩個道人。為首的道人四十多歲年紀,身材魁梧,步伐矯健,左邊臉上有一道疤,顯出幾分彪悍之氣。身後跟著的道士長得粗壯,看臉卻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多頭的樣子。與彪悍道人相反,年輕道士長著胖乎乎的娃娃臉,甚至還有些木訥遲鈍的樣子,只不過眸子中卻偶有精光閃過。

    “九成啊!”玄清略微轉頭,叮囑著自己的笨徒弟,“到了地方要少說話,只聽為師的。為師怎麼說,你就怎麼做。要不,你去沿街募化,得了錢能買好吃的。對了,你可千萬別再闖禍了。”

    哦,九成看似恭謹痛快地答應著,玄清沒看到的是這個傻徒弟竟翻著眼楮撇了撇嘴,一副鄙夷加不屑的樣子。

    還當老子傻呀?老子比猴兒還精呢!

    沒錯,現在的九成雖然還是那副皮囊,但靈魂卻已是來自數百年後的某位壯男。那個年代的社會、科學技術極大發展,信息爆炸,物質豐富,但誰知道雷雨天電腦爆炸也能穿越,這又怎麼用科學來解釋呢?

    這不科學呀?!到現在已經有快一個月了,孟九成還沒完全適應過來,盡管他融合了這個本身的記憶。在這個只在歷史書中知道的南宋年代,自己卻身在金國,亂世又將至,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前面人煙漸多,已到了金國莒州莒南縣的中等城鎮陵陽,雖不是十分繁華,卻也比山村熱鬧多了。

    “憨道士,耍把戲;力氣大如牛,一口一饅頭。”街邊有頑童看見孟九成,跳著笑著,唱著歌謠取笑他。

    切,一群小屁孩,老子不敢你們一般見識!

    孟九成沒想到自己在這里還有點知名度,可卻不是什麼值得驕傲自豪的名聲。

    那還是三個月前,這位未換靈魂的小道士隨師父來到此地,被幾個富家孩童攛掇,大庭廣眾之下,竟把一個大戶人家門前的數百斤石獅子扛起,丟到了茅廁里。等玄清聞訊趕到,好說歹說,才算了事。而干了如此壯舉,九成竟是只為了區區兩個饅頭。

    玄清也覺得臉上無光,可也知道徒弟腦袋不太靈光、拙嘴笨腮的稟性,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穿過兩條街道,玄清和孟九成來到了一家大戶門前,卻是應邀來做驅邪鎮宅的法事。

    “這個——”玄清雖然反復囑咐,可還是擔心徒弟闖禍或者攪了自己裝神弄鬼,便有些肉痛地掏出些錢來,“你去買饅頭吃吧!吃完了就在這門外等,可不要亂走亂撞,更不要聽別人的話。”

    孟九成點了點頭,可不能裝出太聰明的樣子,會惹人懷疑的。而這個逐漸變化的過程,還真是把握不好尺度呢!

    等玄清被府中下人請進去,孟九成也離開了這里,在鎮上閑逛起來。

    雖然少了頑童的追隨取笑,可還是時而能踫到認識“憨道士”的人。不是唱歌蹦跳,卻是嗤笑指點,令人不爽。

    傻*逼!瞅啥?笑個屁呀!

    孟九成不時翻著白眼,心中暗氣。媽*的,早晚讓你們知道爺的厲害。

    同穿越人士所具有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差不多,孟九成也覺得自己並不是無緣無故來到這個古代的。不管是平行空間,或是時光倒流,深究並無意義,但奮斗依然是主題。而他對人生的規劃,現在看起來還是大有希望的,盡管現在還是在布局和想象。

    時勢造英雄,這話本不算錯。但真正的英雄,都在時勢未到時懂得養精蓄銳,充實自己,等待時機。反正,不論自己以後是不是英雄,但孟九成能把自己當作英雄看,就總比當作狗熊來要好得多。

    孟九成化郁悶為食欲,買了饅頭邊走邊吃,忽然被人聲喧鬧所吸引,便駐足向內張望。

    街旁的一塊空地上,一個長大漢子和一個素衣少女正在打把式賣藝。那少女十七八歲年紀,容顏娟好,但臉卻有風塵之色,顯得飄泊日久的緣故。

    對女人的相貌,孟九成只是稍微打量便閃過目光,只是對那少女所使的花槍比較感興趣。

    到了古代,自然需要這個時代的防身之技。孟九成基于這樣的想法,看得入神又認真。

    這少女使的是有韌性的花槍,也就是蠟木桿、鐵槍頭,抖顫之間,槍花團團,看得甚是花哨好看。身形也矯健敏捷,躥蹦跳躍,腰肢扭動如風擺荷花,看得眾人大聲喝彩。

    但拍手叫好的多,打賞的卻少。其中緣故,孟九成自是知道。

    早在幾年前,蒙古勢力益盛後,迫西夏國王乞降,除去了金朝西北屏障,便開始南下攻金。經過烏沙堡、野狐嶺、會河堡等戰後,殲滅金軍大量精銳。後不斷改變戰法,分兵三路攻掠中原腹地及遼西地區。

    今年(1214年)三月,成吉思汗又集兵大都(今北京)城下,迫金朝奉獻岐國公主、金帛和馬匹,引兵退出居庸關。五月,金朝無力應付蒙軍的襲擾和進攻,做出了遷都南京(今河南開封)的決定。

    而成吉思汗很快就將以金朝遷都“違約”為藉口,再次南下攻掠,中原大地又將陷入血火戰亂之中。

    遷都消息傳開,已經造成了金國的人心浮動,而金朝統治者既無力抵御蒙古軍南下,又財政困難,便依然對境內人民橫征暴斂,加重剝削,埋下了人們反抗的火種。

    可以說,孟九成眼前所見的都是假象。蒙古軍的大肆擄掠,席卷中原大地的紅襖軍起義,一個殘酷血腥又風起雲涌的時代就要展開巨大無邊的帷幕。

    正因為賦稅沉重,百姓們都深感生活越來越是艱難,所以才是看者多,賞者少。

    練槍完畢,那少女掠了掠頭發,退到一旁。中年漢子上前團團一揖,朗聲說道︰“在下父女走南闖北,只為尋找失落親人。今路經貴地,盤費花盡。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承蒙諸位……”

    看的時候都爭著往里擠,待漢子說到“有錢的幫個錢場”時,圈里的人又紛紛掉頭往外擠,唯恐銅鑼伸到自己面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19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7-20 01:22 AM 編輯

第二章  揍你丫的

    這都什麼人哪?孟九成一邊嚼著饅頭,一邊心中鄙夷。摸摸身上還有幾個銅板,便逆著人流向前湊。

    少女捧著銅鑼轉了半圈,賞者寥寥,卻還得強裝笑顏。驀地手中一緊,銅鑼被人抓住,緊接聽到輕薄的笑聲。抬頭看時,卻是幾個無賴。原來站在那裡還只貧嘴取笑,對那少女評頭品足,現在卻要動起手來了。

    “小娘子長得好俊啊!”馬四壞笑著,一手抓著銅鑼邊,一手去摸少女的臉蛋。

    少女閃身避過,臉上浮起怒色。中年漢子見要出事兒,緊走幾步,擋在女兒身前。

    馬四沒沾著便宜,索性擺出地頭蛇的架勢來,沖著漢子一瞪眼,喝道︰“知道這裡是誰的地盤嗎?行走江湖不拜地方,你好大的膽子。”

    中年漢子拱了拱手,忍氣吞聲地說道︰“兄弟確實不知貴地的規矩,還請高抬貴手,我們這就走。”

    “說走就走,哪有那麼容易。”馬四得寸進尺,仗著自己也會兩下子,在眾小弟面前還想顯擺顯擺,伸手一指那捆槍棒,“留下槍棒,讓小娘子斟茶賠罪,叫親哥哥,這事才算完。”

    “對,小娘子得賠罪。”

    “不能在茶樓,得到四哥家裡賠罪。”

    幾個無賴起著哄,圍攏上來。馬四愈發囂張,向前逼了一步,張嘴還要說狠話,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好飛過來,啪地正打在他臉上。

    打的並不疼,可氣勢一下子沒了大半。就像後世說的,打架不能低頭撿眼鏡一樣的道理。

    馬四低頭一看,卻是半個饅頭,心中火大,罵道︰“哪個直娘賊,敢丟爺爺。”

    一個無賴眼尖,四下張望,一眼便看見人高馬大的孟九成,手裡拿著饅頭正往嘴裡塞。

    “是他,憨道士。”無賴伸手一指,眾人的目光立時集中過來。

    眾目睽睽,彷彿在聚光燈下,孟九成愣怔了一下,趕忙擺手,“不是俺,不是俺丟的。”

    他娘*的,你們這什麼智商啊,老子手裡的饅頭還沒吃完呢,怎麼會是老子丟的。盡管老子是真想這麼幹。

    “嘿,你個憨道士。”馬四伸手點著孟九成,邁步走過來,看著孟九成有些惶急的胖臉,走到近前的馬四又改了主意,壞笑一聲,說道︰“我說憨道士呀,都說你力大如牛,你去把那小娘子抱到我家,饅頭管夠吃。”

    “那不行。”孟九成想都沒想,頭搖得跟拔浪鼓似的。

    “怎麼不行?你不想吃饅頭嗎?”馬四皺了眉,本來只想耍笑,見這憨傻道士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有些好奇。

    “搶人不對。”孟九成本想義正言辭,可這本尊的口條還沒被他完全捋直,想說得又快又好,還需要點時間調理,只好力求用短語表達連貫,“人家,不願意。壞事不能幹,你們是無賴壞蛋。”

    “嘿,話說得比以前順溜啊!”馬四瞪圓眼楮,轉身便哈哈笑了起來,好像發生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隨後又以輕篾鄙視的神情對著眾無賴說道︰“聽到沒,這傻子罵咱們是壞蛋呢!”

    一個無賴踫巧不認識孟九成,哪裡知道深淺,想在馬四面前表現表現,立刻蹦過來,由於身高的差距,他照著孟九成的肚子便是一拳,嘴裡還罵著,“滾你*媽*的吧,你個大傻子。”

    被傻子傻子叫得心頭火起,平白又挨了一拳。雖然不是很痛,孟九成也不干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他瞪起眼楮,的一拳直搗在無賴的臉上。

    一言不合就那什麼!孟九成在前世雖然不是一個暴力狂,但也不是一個怕事懦弱的慫人。

    在傳統的教育體制下,父母望子成龍,他也有自己的愛好,從小學到大學,各個特長班可沒少參加。文藝性的有長笛、素描,鍛煉身體方面的有散打、柔道。而且,年紀正是血氣方剛,在外面與人言語不合、動手開打也不是沒經歷過,腦袋還曾被酒瓶開過瓢,縫過六針呢!

    自穿越以後,孟九成對這肥胖的身材實在是不爽,在沒人的時候,俯臥撐、平板支撐、蹲起可是沒少鍛煉。有了令人驕傲的肌肉,讓女人見了就心跳驚叫——哦,不對,應該是練好身體鬧革命,革命成功再說攬妹子的事情。

    所以,連玄清都不知道,孟九成那寬大的道袍下面,肥肉已日漸減少,只是臉面上卻是不明顯。本就大力,現在又有增長,即便不會武藝,孟九成身高臂長,胡打亂掄之下,也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

    何況,孟九成這一拳還是有名堂的,在後世那叫右擺拳,拳王啥的也得會。

    一拳下去,小無賴腦袋一歪,嘴都瓢了,兩顆斷齒和著污血飛出,立時倒地不起。

    突然間的變故一下子驚呆了眾人,連馬四都有些蒙了。憨道士雖然力大,腦子卻不靈光,也從不出手傷人,頑童取笑他也是傻笑以對。這樣的固定思維已經形成了,讓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真不經揍!孟九成看看自己抬起的拳頭,也被自己的力氣嚇了一跳,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你,你敢打人?!”馬四雖有些意外,卻並不認為自己打不過孟九成,他的身形也算魁梧,還練過什麼瘋狗拳之類的,驚愣之後立刻上前動手。

    孟九成趕忙雙臂彎曲,低頭含胸,步法移動,連續格擋。第三拳打來的時候,他退了一步,仗著身高臂長,猛地伸手抓住馬四的手臂,然後迅速進步轉身,用屁股猛撞他的側面,重心移到左腳,雙腿分開,猛地頂了出去。

    這柔道的整個動作好像有某種魔力幫助似的,孟九成的屁股變成了強力發球機。馬四無助地飛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了震驚和恐懼,沉重的摔在地上。他嗓子裡發出呃的一聲,被摔得差點背過氣,直覺得身上痛、腦袋暈,一時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21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7-20 01:22 AM 編輯

第三章  走?俺得跑了

    爽啊,這簡直酷斃了。

    孟九成直想大吼一聲,再單手指天,擺個英武的pose。

    場內短暫的死寂,然後便是哄的一聲爆發開來。剩下的無賴想上又不敢,想跑又不好丟下老大,便胡亂喊叫咋呼起來。

    “打死人啦,報官哪!”

    “憨道士打死人啦,別讓他跑了。”

    “官差來了,快抓兇手啊!”

    孟九成被喊蒙了,心中也有些發慌,看向倒在地上的兩人。真的打死人了?好像沒用全力呀?

    “你還不快走?”耍槍的少女快步過來,推了一把孟九成,臉色驚慌地提醒著。

    走?走是來不及了,俺得跑了。

    孟九成眼珠一輪,清醒過來。但見那中年漢子已迅速捆紮起槍棒,正忙著收拾別的東西。

    啥也別說了,大家一起跑吧!孟九成快走兩步,哈腰抓起一捆槍棒,向肩上一扛,推撞開吃瓜群眾,邁開大步便向鎮外跑去。

    一路雞飛狗跳,人聲喊叫,孟九成也不管不顧。出了鎮子老遠,跑進一片樹林,才停下腳步,呼哧呼哧地直喘氣。

    腳步聲隨後而來,孟九成回頭看了看,卻是那賣藝的父女倆。跑到近前,兩人也是喘得厲害,一時說不出話。

    把人家吃飯的傢伙——那捆槍棒往地上一扔,孟九成隨便地往地上一坐,調整著呼吸,這腦子也轉了起來。

    打死人?不太可能啊!被人一咋呼,自己的心也亂了。如果只是打傷,那就不太要緊了。

    孟九成知道玄清雖然是漢人,但之前卻在金軍中當過軍官,地方上多少都給他點面子。至於玄清是因為什麼出家的,他卻不太清楚。

    “道長,你,好大的力氣。”賣藝的漢子喘息方定,苦笑著嘆了口氣,隨便地搭訕著。

    嘿嘿,孟九成咧嘴一笑,習慣性地屈著食指,蹭了蹭鼻子。

    那少女跑得額頭見汗,兩腮紅暈,更顯得好看。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胖大道士,不禁抿嘴笑了起來,說道︰“他們都叫你憨道士,奴家這樣叫,不算失禮吧?”

    孟九成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停頓了一下,說道︰“你們快走吧,沒準有人來追呢!”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拱手道︰“在下姓穆名易,多謝道長援手相救。”

    穆易?!孟九成眨了眨眼楮,驀地想起本非常有名的小說來,驚訝中帶著三分疑惑,他望向那少女,有些結巴地說道︰“你,你叫穆……”

    “奴家名叫穆曉薇。”少女笑著說道。

    哦,孟九成長出了一口氣,隨便地點了點頭,耳邊似乎卻響起了“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小薇,她有雙溫柔的眼楮,她悄悄偷走俺的心……”

    眼見漢子要扛起槍棒,孟九成突然有了個想法,開口說道︰“那個,能不能送俺條槍?”

    那漢子哈哈一笑,說道︰“這容易,道長請挑一條吧! ”

    孟九成上前觀瞧摩挲,卻不知道拿哪條好。

    “這枝吧!賣藝時倒用不太著。”穆曉薇用力地抽出一桿長槍,比其他的要粗,也要重,“道長力氣大,槍輕了怕不稱手。”

    孟九成從諫如流,拿在手中,掂了掂,感覺不錯,嘿嘿笑得開心。

    與穆易父女揮手告別,孟九成在樹林中舞弄著大槍,邊不時看向鎮口,等著師父來找。

    過了不長時間,玄清急吼吼地奔出鎮子,一邊喊著九成的名字,一邊四下張望。

    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喊叫,定然是沒什麼事兒了。孟九成心中初定,回應著出了樹林。

    “你,你——”玄清來到近前,罵不出口,打不下手,只好胡亂揮舞手臂,無奈地跺了跺腳。

    “師父,大槍。”孟九成舉起長槍,傻笑著向師父顯擺。

    玄清翻了翻眼楮,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走了,回觀了。”

    孟九成跟在師父身後,不時揮動長槍,帶出一陣風聲。

    玄清止住了孟九成胡掄,邊走邊囑咐道︰“以後你一個人不要來鎮上,那馬四吃了虧,豈能幹休?那種無賴是什麼陰毒手段都用的,一時不小心,你就要著了他們的道兒。”

    “知道了,師父。”孟九成點著頭。

    玄清連連搖頭,很是無奈的樣子。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又笑了起來,回身用力拍了孟九成一巴掌,“挺厲害呀,把那馬四打翻在地,又出了名了。”

    嘿嘿,孟九成也覺得意,蹭著鼻子說道︰“闖禍了,大家叫打死人啦!”

    “沒打死。”玄清又變得並不在意了,臉上帶著解恨的笑,“好小子,打得好。那馬四仗著是女真人的家奴,胡作非為,倒被你教訓了一頓。他娘*的,解氣。”

    “揍他丫的。”孟九成也覺得解恨,既發洩了心中憤懣,還找到了充分的信心。穿越者竟被地痞無賴欺負,還沒天理了。

    “哈哈,揍他丫的。”玄清露出了粗豪的本色,竟學會了徒弟的話。

    師徒二人說笑著,一路無事,回到了山上的道觀。

    進了山門,便是一個不大的院子,正中是座破敗的供奉殿堂,殿堂裡供著三尊泥像,上面的顏色已經脫落了不少,而帷幔只剩了一隻角。供桌的腳也缺了一隻,用一根木頭胡亂支著,上面有木製的香爐,燭台上面插著幾根燃過的蠟燭棍。

    供奉殿堂後面有四間房子呈u字形排列,與供奉殿堂形成了一個方形。正對供奉殿堂的是一個套間,里外分別是玄清和孟九成的寢室,左側是廚房和雜物間,右側據說原來是丹房,卻已經坍塌了一半,只剩下一間小屋。

    殘垣斷壁間還有著焦黑的痕跡,院子的角上還有間茅房。而挨著的院牆也豁了個大口子,從裡面便能望見一塊山坡地,種著些莊稼。

    之前從玄清的只言片語中,還有孟九成結合本尊的記憶,幾乎可以斷定痴迷於煉丹的前任觀主便是在鼓搗非法*爆炸*物時,被炸裂的丹爐崩死飛升了,連帶著砸暈了自己,還炸塌了半間房。

    要不是出現如此意外,憑玄清酒肉不忌、言語粗豪的樣子,怎麼自動繼任成為新任觀主呢?要不是這意外,自己也不會附身到憨道士身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23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7-20 01:25 AM 編輯

第四章  火藥,學槍

    回到觀裏,吃過飯,見師父沒什麼吩咐,孟九成便鑽進了那間爆炸幸存的小屋裏。搬開幾樣雜物,他從床榻底下取出了幾個壇罐。

    壇罐都不大,能裝二斤多酒的樣子,都是玄清喝完剩下的。但這些壇子裏現在卻不是空的,而是存著孟九成配制的火藥。

    一硝(斤)二硫(兩)三木炭(兩),對一個理工狗來說,火藥的配比沒有什麼難的。而據考證,最早的火藥便是中國古代煉丹家在煉丹過程中發明的。

    發現道觀中還存有一些硝磺原料後,作為善于投機取巧的後世人,孟九成肯定會加以利用,也肯定這火藥將有大用途。

    火藥配好的有十多斤,再裝進玄清喝光所剩的小酒壇子裏,用泥封口,孟九成一共裝了五個火藥罐。不是他不想多做,而是材料有限。

    又忙碌了半天,孟九成想這武器做好,以防萬一便把火藥罐都搬進屋裏。孟九成又拿了根長繩,把門關好,開始最後的工序——搓藥撚、安引線。

    媽*的,老子不知道自己的武藝會練到什麼程度,可有這玩藝兒,管你是什麼武林高手,劍客大盜,轟隆轟隆,崩死你們。

    嗯嗯,要是有個鐵管子,老子就造個火藥槍。呯,呯,兵器譜上怎麼也得排第一吧,就叫,叫——

    孟九成時而冷笑,時而咬牙,終于搓好了藥撚。拿出錐子,在封口泥上鑽出小孔,把藥撚插進去,再用泥密封住。嘿,大功告cd說火藥威力小,但那是相比較而言。要知道黑火藥在幾百年裏都是唯一的熱兵器推進劑,照樣打得血肉橫飛、殘酷血腥。使用黑火藥的槍炮可是吊打冷兵器無懸念,直到硝化棉發明出來才“退居二線”。

    按照後世的實驗資料,黑火藥的威力大概是t*n*t的十分之一。考慮到原料提純的問題,孟九成再打個折,就算只是t*n*t的十五分之一,那這十幾斤火藥也差不多相當于一斤t*n*t,也就是五百克。那二戰時的常規手榴彈裝藥量是多少呢,也就五十克左右吧?

    嗯,以後還得有個更堅固的外殼,威力才更大,不知道鐵制的需要多長時間?孟九成覺得石頭鑿空也不錯,能炸得鬼子哇哇叫呢!

    忙活完了,孟九成把火藥罐小心地用油紙包好,塞進床下。然後他一翻身躺到床上,閉上眼睛開始意淫著炮火轟擊,硝煙彌漫,賊寇鼠竄,得勝而歸,興王圖霸,美女如雲……嗯,曉薇長得不賴,一身勁裝、前突後撅……嗯,槍也耍得不錯……

    不知道什麼時候,孟九成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

    夜晚清新而又美好,天空象是刷洗過一般,沒有一絲雲霧,藍晶晶的,又高又遠。

    就在這銀白月光灑下的前院空地上,孟九成正揮舞大槍,練得起勁。而所使的招式,與穆曉薇的倒有幾分相似。

    偏巧不巧,本該喝完酒正睡覺的玄清起夜了。聽到異樣的聲音,便好奇地前來觀看。

    看見孟九成在掄大槍,玄清起初只是好笑,但看了一會兒,卻不由得發出驚咦的聲音。

    如果是有人教,孟九成練成這樣不稀奇,甚至可以說是練得很差勁。但玄清是肯定這個傻徒弟之前不會武藝的,可使出的招式雖不十分標准,卻有幾分模樣兒。

    楊家槍法!玄清是個練家子,幾眼就分辨出來。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幹咳了一聲,邁步走出來。

    孟九成正練得頭上冒汗,聽見聲音趕忙停手,見是師父,便上前招呼。

    “這個——”玄清的手指在空中無意義地劃了個圈,問道:“這個槍法是賣藝的教你的?”

    孟九成搖了搖頭,訕笑著說道:“沒教,俺自己看的。”

    玄清瞪大眼睛,審視著徒弟,心中不由得驚愕,好半晌才開口說道:“你知道這是哪家槍法嘛?”

    孟九成再搖頭,心說:管他哪家槍法,能防身自衛,能上陣殺敵,那就是好槍法。

    玄清伸手要過大槍,隨手舞弄了一下,說道:“這是嶽飛手下大將楊再興的槍法,看那賣藝的也學得不全,估計只會那麼三招兩式。”

    楊再興啊,很牛*逼的悍將耶!

    “師父,您,您是高手。”孟九成兩眼放光,馬屁跟上。

    “可不敢稱什麼高手。”玄清嘴上謙虛,臉上卻露出一股傲色,說道:“你想學槍?”

    孟九成的大頭點得跟小雞吃米似的。

    玄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微微一笑,說道:“那你看好了,為師先教你六,不,三招槍法。”

    切,怕俺學不會呀,六招變成三招了。

    孟九成暗自撇嘴,可有的學就好,咱還有時間。

    玄清手持大槍,走在院中,凝神吸氣,立如淵嶽。

    孟九成立刻發覺師父變了,當然不是相貌。原本懶散的一個人,便如那長槍,突然散發出逼人的氣勢。

    “起手,出招……”玄清動作不快,著重是給孟九成看的,邊做邊講解,“一合先有圈槍為母,後有封閉捉拿;裏把門,外把門,閃賺,名曰秦王磨旗。”

    孟九成眼睛眨也不眨,極為認真地看著,雙手虛拿大槍,跟著做動作。

    “二合先有纏槍,後有攔槍,黃龍占杵,黑龍入洞,名曰鳳點頭。”

    “三合先有穿指,後有穿袖,鷂子撲鵪鶉,救護四面是槍法,名曰白蛇弄風。”

    玄清慢慢使出三招,演示多遍,又把槍交給孟九成,看著他練,只在一旁不時指點動作缺陷。孟九成練得極為認真,半個時辰後才收住,已是汗透衣裳。

    “嗯,為師先去睡了。”玄清雖覺孟九成在練武上卻看不太出遲鈍呆傻,但也不敢太過高興,沒准睡一覺,這徒弟便把什麼都忘光了,能記得個一招半式他就很欣慰了。

    “徒弟也困了。”孟九成沒有象玄清想的那樣繼續苦練,而是收槍陪著師父回房休息。

    玄清覺得練得時間挺長了,也不苛責徒弟,自去房中休息。

    孟九成卻是回到小屋,躺在床上,腦海裏開始回憶起剛才師父教的招式。這也只是他的一個嘗試,還不知道靈不靈。

    下午象是睡覺,可腦子裏象放錄像似的把穆曉薇耍槍的情景重放,孟九成由此才把只看過一遍的招式記得牢、練得熟。現在,他要再試一下,看看這是不是穿越帶來的福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27 AM

第五章 師父離山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轉眼便過去三個月,冬季的寒冷已經完全取代了秋天的蕭瑟。而外面的戰亂紛繁,似乎又加深了這個冬季的寒冷。

    冬晨的冷風撲面,天邊幻變的雲霞,如霜楓,如榴火,如瑪瑙,如琥珀,朝陽馬上就要升起。

    “刺!”

    “戳!”

    “點!”

    “掃!”

    “挑!”

    在這即將破曉的時間,孟九成緊身短打扮,正一絲不苟地移步出槍,苦練著武藝。

    道長玄清摸著絡腮胡須,在旁看著打小撿來養大,數月前突然轉性,變得令人刮目的徒弟。

    在他看來,徒弟雖然有些呆傻,卻有恒心和毅力。比如觀裏賣錢的祈福相公、送子娃娃,小時候孟九成便開始學著捏,自然是不成樣子,醜得跟妖怪無異。但十幾年下來,卻也捏得有模有樣,看不出是出于一個憨道士之手。

    俗話說:水滴石穿,海枯石爛;只要常有閑,鐵杵磨成針。

    嗯,玄清是這樣想的。孟九成也確實給了他這樣的判斷:即便是呆傻之人,也有其不為人知的長處,力大如牛不就是之一嗎?

    讀書識字孟九成在藏拙,唯獨在練習武藝上,卻是全心投入。而且,他也在逐漸改變,從大傻子慢慢向正常人過渡。

    好啊,玄清心中贊歎。孟九成進步得如此之快,且腦袋也日漸靈光,他嘴上不說,心中卻極欣慰。況且,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指點教授,心中更有著別樣的滋味。

    不管以後如何,王家槍法終算是有了個傳人。至于能否再傳下去,那得看上天的意思,自己反正算是對得起王家祖先了。

    與街頭把式不同,玄清所教的槍法動作古樸、簡易,沒有多少花哨的動作,比如抖槍花之類的。

    從這方面來講,應該是更接近于戰陣實戰,講究招招制敵,一擊必殺。而且,這套槍法還有更加獨特之處,就是將防守和進攻融為一體,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帶攻,攻中設防,使敵人無還擊之機。

    戰陣廝殺,白刃格鬥,生死決于一瞬,一衝一突便要分出結果,自然要簡單實用。對此,孟九成盡管沒經曆過,也知道血腥戰場和比武較量是完全不同的,動作越花哨、好看,可能死得越快。

    “眼與心合,氣與力合,步與招合。”玄清蹬腿扭胯,手中無槍,卻比劃著招式,也顯得虎虎有力,轉頭給孟九成解釋道:“招式好學,但沒有雄厚的臂力、腰力、腿力,以及靈敏的步法,十分威力便只能使出一兩分。”

    “知道了,師父。”孟九成用力點頭,吐氣開聲,一槍刺出,“殺”字也呼喝出口。

    這個道理不難懂,七八歲的小朋友和身強力壯的大叔,同樣會招式,但效果卻差之千裏。力氣小了,人家隨手一拔一擋,你的槍就刺不著了;力氣大呢,對手拔之不動,招數簡單卻也不易破。

    在孟九成的觀察,玄清在年輕時肯定是在戰陣中廝殺過的,並有過慘痛的經曆,臉上那道斜著的長疤便應該是明證。

    盡管現在是個出家人,看外表卻沒有什麼仙風道骨的樣子,還不認得多少字。平日裏還算溫和,可發起火來卻還偶露崢嶸。孟九成猜測他出家為道似乎是為避禍,或者是懺悔,卻並不是真的有修道之心。

    “你的基本功還要勤加練習,象胳臂、腰膀、手掌、指抓力以及下盤腿部根基的穩固力,可以通過馬步提抖石鎖、馬步千斤卷、馬步與移動步拋接沙袋、擰轉石櫓等方法加以訓練。”玄清趁著孟九成擦汗,還在指點他。

    “徒弟明白。”孟九成擦著汗,說道:“俺知道這個道理,定會常練不綴。”

    “只要有毅力,日後定出人頭第。”玄清不掩贊賞,卻還有些遺憾,“但卻少了道家氣質,可這也是強求不得。想當年,貧道……”他欲言又止,有些黯然又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

    孟九成知道自己沒有修道成仙的氣質,他也不信那個,看玄清的樣子又何嘗象能成仙的樣子?

    可基于關心,他還是勸阻道:“師父,您看這天寒地凍的,等天暖和了再去相助朋友不遲啊!只是做了個夢,您的朋友未必真的有事,又何必非得當真——”

    “咄,小子胡說。既有所夢,必有原由。若是置之不理,萬一有事,豈不悔恨?”玄清瞪了一眼孟九成,但面色很快又緩和了一些,歎了口氣,說道:“為師走後,你好好守著道觀,為師已經安排妥當,鎮上孫老板會定時送來米糧等物。另外,還有一事須謹記,不要會了點功夫,便恃武胡為,更不可傷天害理。”

    亂世已至,正是好男兒大顯身手的時候,我豈能在些道觀蹉跎?當然,傷天害理是不會做的,欺負個人啥的應該不算恃武胡為吧?

    孟九成心中如此想,嘴上卻答應著,又問道:“師父,讓徒弟陪您去吧,路上也有個照應。”

    “自家事,自家了。”玄清臉上的疤抽動了一下,隨後傲然一笑,說道:“在外行走,為師也有保身之道,你卻不用擔心。”

    “師父武藝高強,尋常賊盜自是近不了身。”孟九成順勢恭維了一句。

    玄清點了點頭,看著孟九成問道:“為師所說的恃武胡為、傷天害理,你可明白?”不待孟九成回答,又接著問道:“若是見過那不平之事,若是被惡人欺到頭上,你待如何?”

    孟九成琢磨著他問話的用意,看到玄清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刻想通了,眼睛一瞪,手中大槍往地上一頓,“師父說過,路見不平自要拔刀相助。至于惡人來欺,便揍他丫的。”

    “哈哈哈哈。”玄清笑得暢快,用力點頭,“對,對極,就是要揍他丫的。”

    孟九成也笑了起來,又好奇地問道:“師父,小子一直想知道咱這套槍法叫什麼名字?如此的厲害。”

    玄清翻了翻眼睛,撇著嘴說道:“等你槍法大成時再告訴你,省得你小子自覺厲害,胡亂招搖,倒損了俺這槍法的名頭。”

    不說就不說,不過是好奇罷了。

    孟九成呲牙一笑,也不以為意,又虛心向玄清討教片刻,方才幫著玄清收拾東西,准備明天早上出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29 AM

第六章 新的曆程

    雪在沒有風的空氣中落著,疏疏的雪片,好象在沈思,落下去好呢,還是不落下去呢?或者就停在透明的空中,懸在那兒。

    瞬息之間,雪片終于猶猶豫豫地落到地上,把自己空中所占的地方,讓給同樣遲疑,同樣溫柔的雪片。

    在能俯瞰上山小路的半山腰,一座破敗的道觀籠罩在漫天飛雪中,山門兩側有已被風雨霜露弄得斑駁的四個大字“清靜”和“無為”,山門上的匾則已經髒舊得看不出寫的什麼。

    “師父保重——”孟九成不舍地再次叮囑,玄清頭也不回,斜挎著個包袱,只是揚了揚手,便大步消失在風雪之中,非常的灑脫。

    唉,這師父是從小撿來養大的自己,不嫌自己呆傻,處處照顧,還教自己武藝,對自己可真是不錯。孟九成輕輕搖了搖頭,放下心中感慨和不舍,轉身向觀裏走去。

    孟九成推門走進了正對的寢殿,這是一個套間,牆邊有一個木架子,擺著幾尊上好了顔色的泥像。空蕩蕩的感覺,以前有師父在,雖然只是兩個人,但一老一小閑聊起來也不覺得特別冷清。

    自從天寒開始燒火盆,孟九成便搬進了這裏。那個小屋裏有危險物品,這一個火星濺上去,弄不好就飛升了。

    坐在外間屋的榻上,孟九成終于不用再掩藏什麼。他邊思索,邊伏在小桌上提筆寫著什麼。只是間或眼神一閃,露出與古代人年齡不相稱的成熟和深沈。

    幾個月了,隨著失去原來生活的延續,迷茫和困惑逐漸消散,重獲新生的念頭也在步步深入孟九成的頭腦。不管他承不承認,一個全新的生活曆程已經顯現在他的面前。

    嘉定四年(1211年)成吉思汗以報父祖世仇為名,聚衆誓師,大舉侵金。七月,蒙古軍相繼擊敗金兵于撫州(今河北張北縣)的烏沙堡及險峻的野狐嶺(今河北萬全縣境),接著拔宣德,陷德興,取居庸關,進逼中都。

    嘉定七年(1214年)五月金遷都汴京。成吉思汗以金遷都違約,再度發兵南犯。直至嘉定八年(1215年)秋,蒙古軍攻破的城邑就有八百多處,黃河以北的土地幾乎都淪于蒙古鐵騎之下。

    蒙古兵馬以殺掠為主,鐵騎所到之處,“人民殺戮幾盡,金帛子女,牛羊馬畜,皆席卷而去,屋廬焚毀,城郭丘墟”。

    掠奪之後,蒙古兵隨即離去,致使社會呈現真空狀況,除了部分地區由金朝派官鎮守外,當地土豪,地主乃自相團結,組織武裝力量,以求自保。于是兩河,山東地區,無論強悍者或狡黠者,莫不掀起叛金活動,史稱:貞佑之亂。

    山東淮海地區向來是宋金間的主要戰場,在此地的漢人,不論是受到宋廷的鼓勵或出于自發性,其叛金活動久有傳統。

    趁著金國勢微,山東、河北漢人百姓紛起反抗。

    正如《金史》所說:“自楊安兒、劉二祖起後,河北殘破,幹戈相尋,其黨往往複相團結,所在寇掠,皆衣紅綿襖以相識別,號紅襖賊,官軍雖討之,不能除也。”

    亂世已至,雖然有理想,也要有能力來實現。給予孟九成信心的,還有他身體上的異樣。不僅力氣變得越大,反應也敏捷靈活許多,這無疑也給他增添了極大的信心。

    不僅如此,孟九成還發現了一個小秘密,或者說是穿越而來的福利,但他卻埋在心底,連玄清也未告訴。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孟九成的小秘密便與此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起初,孟九成往往在白天冥思苦想過後,晚上便經常會做到相關的夢,得到一些他本已經遺忘的記憶和資料;此後,他便有意識地進行嘗試,竟然發現也很靈驗。

    而且,隨著身體的強壯,頭腦越用越靈活,這種很奇特的能力也在越來越強大,功能也越來越多。

    這是一種很難用正常語言來形容的能力,就象是腦袋裏有多功能的智能芯片,逐漸被孟九成喚醒。然後,應他的要求進行檢索,並把文字或影像資料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舉個例子,就說玄清傳授孟九成槍法吧,自然少不了交手切蹉。而在孟九成的潛意識召喚下,每招每式都象被攝像機錄下,在夢中又能一一重現。而且,夢境還能夠變成類似模擬遊戲的東東,讓孟九成能在虛擬中與假想的對手進行對戰。

    這樣在腦海中反複記憶、強化,再在清醒的時候依樣練熟,孟九成自己也感覺到進步極快,就象拜了個隨身師父一樣。

    有些並不是玄清所教的招式,孟九成也是如此練出來的。他可是個實用主義者,不管招式有沒有名堂,有用就行,能打就好。

    玄清自然不知道孟九成的這個秘密,只道他練武的悟性高,又堅持苦練,無師自通倒也說得過去。所以,開始還有些隨意,可越教越喜愛,越教越上心,為自己這套槍法能得個上佳的傳人而欣喜寬慰。

    其實,對于自己身上的這種奇怪,孟九成也反複思量過,卻得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

    孟九成,夢就成,一做夢就啥都成了?難道跟自己的名字能靠上邊兒?

    為此,孟九成曾糾結過幾天,覺得這種能力對他是有益的,害處卻未見著,便索性不管,只當是給穿越者的金手指,順其自然了。

    現在,孟九成正在提筆畫著山東地圖。地名或許古今有別,但孟九成大致畫得沒錯。古代沒有高科技的測繪儀器和手段,雖然也有地圖,但卻不能和他畫得同日而語。

    莒州(現莒縣)所屬莒南縣北,馬鬐山,孟九成已經知道目前所處的大概位置,便以此為基准坐標,逐漸向外延伸畫圖。邊畫邊想著日後的大計,直到圖畫到了海岸線,孟九成也約略有了個想法。

    東北百多裏是板橋鎮(現膠州市屬青島),東面幾十裏是後世的嵐山港,東南百多裏是海州(現連雲港),西面有沂蒙山區,屬于魯東南近海的多山丘陵地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1 AM

第七章 獵虎壯婦

    如果從地形來看,孟九成覺得這裏是有利于和騎兵周旋的。先不說能否打敗以騎兵著稱的金軍或蒙軍吧,起碼在山地和丘陵地帶,騎兵是不能夠完全發揮作戰優勢的。

    山地建根據,海上通運輸,在後世很是淺顯的道理,在當時卻並沒有幾個人重視,甚至是意識到這一點。

    很簡單,按照古代的通訊和交通,以及信息的傳遞速度,人們對稍遠地方便沒有多少的認識。哪象後世的人,閉上眼睛便能想象出中國地圖,哪裏到哪裏總會心中有數。

    外面的風雪似乎大了起來,夾著寒風的呼嘯。孟九成卻沈浸在自己對將來的規劃和設想中,不知不覺已到了中午,他還沒有覺察。

    …………

    風雪中,兩個手拿削尖木棍當作木槍的少年,在山林中跋涉穿行,緊緊跟蹤著一行在雪地上若隱若現的野獸蹤跡。

    “大醜,已經跑了這麼遠,咱別追了。”一個大腦袋少年停下了腳步,有些擔心地說道:“看這蹄印,象是個大家夥,要萬一沒吃那冰疙瘩,咱倆怕是對付不了它。”

    “不。”叫大醜的少年長得黑黑的,一副憨乎乎的樣子,他倔強地搖了搖頭,說道:“肯定吃了,要不那冰疙瘩咋不見了。不緊著追,這雪便把蹄印給蓋住了。三明,你若是害怕,俺一個人去追。”說完,大醜轉身繼續循跡追趕。

    三明咧了咧嘴,晃了晃大腦袋,無奈地跟了下去。

    這兩個少年住在離道觀不算太遠的一個小山村,家境貧窮。與孟九成卻算是小時的玩伴兒,前些日子見他二人打獵辛苦,孟九成忽然想起一個法門,便教給他倆。這是初次嘗試,兩人既是期待大有收獲,又有些忐忑不安。

    等到兩個人順著痕跡追進一片樹林,驚喜地看到一頭半大的野豬倒在地上,身上並無傷痕,只在雪地裏有掙紮撲騰的痕跡,周圍的幾棵小樹都被撞折了。

    “哈,真是個大家夥。”大醜笑得咧開了大嘴。

    “看樣子有一百多斤吧?”三明跑到近前,用木槍捅著。

    “成哥不是說豬肉才好吃嘛,這下可順了他的意了。”大醜從身上拿出繩子,笑咪咪地和三明把野豬捆紮起來。

    “嗨,那兩個小孩,別人的東西不要亂拿。”正當大醜和三明捆紮好獵物,正試著扛擡時,一個粗豪的聲音響了起來。

    別人的東西?大醜和三明愣怔了一下,轉頭觀瞧。不遠處走出了一個黑壯的——婦人,拖著個木架子,上面竟是一條死虎,手中還握著一把奇怪兵器。

    走到近前,黑壯婦人那魁梧的身材令兩個少年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木槍。

    “這頭死野豬是俺先看到的,俺還在地上做了記號。”壯婦嗓門挺大,但似乎並沒有動武的傾向,而是伸著地上的印跡給他們看,“無主之物,自然是誰先見到便歸誰,你們說是不是?”

    大醜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怎麼是無主之物,這野豬若是娘子你打的,我們自然無話可說。可這野豬若是俺們打的,你怎麼說?”

    “你們打的?”壯婦好象聽到很有趣的事情,上下打量了大醜和三明一番,大聲笑道:“你們敢虛言騙奴家嗎?這野豬身上沒有傷痕,顯是又掙紮了一番,定是得了急病而死。”

    大醜不理會三明緊拉他的衣服,抗聲與其爭辯道:“這野豬確實是中了俺們的機關而死,俺們有證據。”

    “那就拿出你們的證據來俺看看。”婦人雙手抱膀,象是要看一出好戲似的斜眼看著兩個少年。

    “這野豬的肚子裏有尖竹簽,它是被紮穿了腸胃才死的。”大醜指著野豬自信地說道:“不信你剖開野豬肚子。若是沒有,俺們轉身就走,一根毛都不要。”

    “尖竹簽?”壯婦疑惑地看了看兩人,從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走到死野豬跟前,剖開了豬肚子,用匕首拔弄著。

    “哎呀,真有東西。”壯婦伸手拿起一根兩頭尖尖,染著血的竹簽,驚訝萬分,瞪大眼睛轉向大醜和三明,說道:“你沒說謊,快告訴俺,你們是怎麼讓野豬吃下去的?”

    “不行,不能告訴你。”大醜使勁搖著頭,說道:“這法門是俺成哥想出來的,他不讓俺們告訴別人。”

    “這位大姐,相遇便是緣,我們分您一條後腿,這肉吃起來很香呢!”三明看這壯婦能打老虎,判斷其本領非小,便想著息事甯人,趕緊離開。

    壯婦卻象個男人似地豪爽大笑,一腳將死野豬踢到大醜和三明面前,說道:“既是你們打的,奴家一根毛都不要。”

    三明趕緊拱了拱手,說道:“那就多謝了。”說著,他衝大醜使了個眼色,兩人掏出繩子,將野豬拴上,拖拽而行。

    “等等,等等。”壯婦使勁撓著頭,追上兩步說道:“你們可否把這法門告訴奴家,若是不明究竟,奴家連睡覺都不踏實。”

    大醜猶豫了一下,和三明對視一眼,正待開口拒絕。

    壯婦指了指死虎,嘴裏說道:“兩位小兄弟,奴家不會讓你們吃虧,拿兩條虎腿換這法門兒,你們看可好。”

    “這不是換不換的事情。”大醜擺著手說道:“男子漢大丈夫,言而有信,說了不告訴別人,就是不告訴別人,你拿什麼也——”

    三明眨巴著眼睛,突然打斷了大醜的話,拉著他的衣服,將他拽到一旁,低聲說道:“這事啊,先別說死,省得她糾纏不休。且這麼這麼說……”

    大醜翻著眼睛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去說。”

    三明嘿嘿一笑,晃著大腦袋走了過去,對壯婦說道:“這樣吧,看你挺誠心的,我們去問問教這法門的人,也就是我們的成哥。他若答應,自然就告訴你。”

    “成哥,這個成哥在哪?快去問來。”壯婦倒是一副急脾氣,現在便要去找孟九成。

    三明暗自咧嘴,卻還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也莫要心急,成哥住得離這裏很遠,今天怕是難有答複。不如這樣,明天這個時候,咱們還在這裏碰面,如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3 AM

第八章 難民淒慘,故人

    壯婦想了想,搖頭說道:“不成,不成。明日你們若是不來,豈不誆騙了奴家?這樣,俺跟著你們去見那個什麼成哥,聽他親口說了,俺才放心。”說著,伸手將野豬抓起,扔在木架子上,舉重若輕,好大的力氣。

    三明見這壯婦不被騙,又見她這一身大力,不由得看看大醜,無可奈何地苦笑起來。

    ……………

    風輕輕地刮了起來,雪花也變得紛紛揚揚,一大群扶老攜幼的百姓默默地走在風雪之中,沿著大路逶迤向南走著。

    往南走,往南走吧!人們並不明確自己要到哪去,但戰亂和殺戮由北而來,他們也只能躲避逃難。

    陳道通望了望陰沈的天色,不由得歎了口氣,路途漫漫,不知何時才能到達,也不知道是否能夠一路安全。

    想自己雖不算是書香門第,可也是歧黃世家,生活本算安定,卻因為蒙古軍南下,在山東、河北等地大肆擄掠,地方盜賊蜂起,而致家破人亡。只有女兒陳夢瑤還在身邊,卻也因為目睹母親兄妹的慘死而得了失心瘋,時常發作,令人痛惜。

    “嘻嘻。”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夢瑤突然笑了起來,伸出舌頭,去接飄落的雪花,臉上帶著很享受的表情。

    “瑤兒——”陳道通欲言又止,對瘋女兒實在不知說什麼才好,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上的抓痕,這也是瘋女兒犯病時給自己留下的印跡。

    衆人在風雪中又行了一程,前面路旁兩側出現了大片樹林,左側樹林還有一條小路直通著遠處的山崗。

    驀地,身後隊伍裏響起了驚呼尖叫,隱約著聽人喊:“強盜追來了,蒙軍追來了。”

    不管是強盜,還是蒙軍,都是一樣的劫掠殺人。聽到喊叫聲,逃難的百姓象炸了營般驚叫著四處逃竄。

    陳道通拉著女兒跟著一群人鑽入左側樹林,拼命地逃跑。身後隱隱聽到了馬蹄聲,還有慘叫聲遠遠傳來。

    “快跑,瑤兒,快跑,別回頭。”陳夢瑤明顯有些遲鈍,還傻傻地回頭張望,急得陳道通直叫。

    “嗖!”的一聲響,陳道通覺得胳膊劇痛,不由得向前一撲,摔了個跟頭,把陳夢瑤也帶倒,臉上被枯樹枝條刮破,血流了出來。

    中箭了,陳道通想爬起來,卻沒有成功。他覺得自己今天不能幸免了,使盡力氣推了女兒一把,喘息著催促道:“瑤兒,你快跑,快跑——”

    陳夢瑤坐在地上揉著摔痛的膝蓋,眨著眼睛,奇怪地望著父親,搖了搖頭,噘嘴道:“爹爹,女兒不認得路呀,跑哪去?”

    陳道通心中酸痛,一個瘋女娃,孤苦伶仃,以後會如何,只有聽天由命了,也不知道自己縫在她衣服上的帛條能起什麼樣的作用。

    “跑到山上去,快跑,看你娘親在不在那裏,快——”陳道通眼前發黑,強撐著說話。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起了陳道通,另一只稍顯纖細的手攜起了陳夢瑤,卻是一個大漢和一個勁裝女子從身後趕來。大漢的胸前還縛著個小女娃,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帶著驚恐的神色。

    大漢快步奔跑,手上多了人,速度卻慢了許多。將竄出樹林、踏上小道的時候,他悶哼了一聲,臂膀上已經中了一箭。

    好在此箭已經有些力衰,射入不深。大漢咬牙忍痛,手裏的長槍在地上拄了一下,嘴中呼出陣陣白氣。他卻怕別人分心,只催促著女兒拉扯著陳夢瑤,順著小道向山坡上的道觀前進。他的腳步開始虛浮,顯是力氣將盡,已是勉力支撐。

    …………

    孟九成是被洶湧逃入道觀的人群所驚醒的。驚叫聲、腳步聲雜沓,眼見幾十人湧進大殿,又衝到後院,把他嚇了一跳。

    這,這,俺畫的是地圖,又不是藏寶圖,怎麼就來搶了?孟九成扣頂帽子便衝出屋子,端起了大槍,擺出戒備的姿勢。

    逃難的人們進了道觀,有的一屁股坐倒,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有的驚魂未定,象無頭蒼蠅似的亂躲亂藏;好在還有幾個懂事兒的,看見孟九成擋在房門口,撲上來喊叫申訴。

    “救命啊!”

    “道長救命啊!”

    孟九成被七嘴八舌吵得頭暈,可也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這幫人不是來入室搶劫的,而是被搶掠的受害者。

    “肅靜,肅靜。”孟九成收起了大槍,用力擺著手,問道:“你們可知山下的是金兵,蒙古人,還是強盜?”

    站在孟九成面前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合著光顧著跑了,並沒看清是什麼人。

    這可有些不好辦哪!要是金兵,或者是蒙古軍,孟九成可不認為自己能擋得住。那樣的話,他也要走——嗯,那得跑啦!對了,山頂有個山洞,俺就逃那去當野人吧!

    “是亂兵。”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立刻吸引了孟九成的目光。

    臂膀中箭的大漢慢慢走了過來,有些費力地把胸前的小女孩解下來。小女孩有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瘦弱,更顯出那雙大眼睛來。牽著漢子的袖子,小女孩半躲在大漢身後,怯生生地看著孟九成。

    “咦,是你?”孟九成立刻認出了穆易。

    穆易也認出了戴著帽子的孟九成,難看地笑了笑。

    “憨道士?”穆曉薇也擠過來,驚喜地叫著,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叫這句字莫不是要讓孟九成不高興。

    孟九成點了點頭,現在不是寒喧的時候,趕忙問穆易,“亂兵有多少人?”

    “二三十人吧?”穆易也有些不太確定,又補充道:“可能是前鋒,人不多,可都騎著馬,應該還有幾個騎射和武藝不錯的家夥。”

    老子能打幾個?孟九成雖然練了武藝,可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厲害,與人打鬥廝殺更是沒什麼經驗。切蹉是切蹉,這要以命相搏,他心裏哪有底?再說,亂兵比強盜還要厲害吧,起碼裝備比較齊全。

    可就這麼不戰而逃也太糗了,孟九成覺得怎麼也得看看情況再說。要是實在不行,再從倒塌半邊的後院牆逃進山林,應該也來得及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5 AM

第九章 暫且安頓

    想到這裏,孟九成用力頓了頓長槍,大聲說道:“諸位,諸位,先聽我說啊!這道觀也不保險,大家稍歇口氣,那邊竈房裏燒點熱水喝,暖暖身子。我去外面看一看,如果亂兵追來了,大家可還得逃……”

    簡單安排了一下,孟九成便急步穿過供奉殿堂,來到山門,向下張望。

    風雪小了一些,但上山小道曲折,又有樹木遮掩,一眼也望不到山下情形。

    孟九成望了一會兒,只看到難民丟棄在小道上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有零星難民從樹林裏鑽出來,攀上溝沿,沿著小道僥幸逃進了道觀。

    亂兵大概是在山下搶夠了,不想辛苦上山,可能也覺得幾十個難民油水不大。

    孟九成這樣猜想,可還不敢掉以輕心。看了一陣,想了一會兒,他又返身回來。

    供奉殿堂裏燃起了火堆,難民們驚魂初定,圍著火堆取暖。拼命奔跑之後都出了汗,一停下來那滋味可不好受,個個縮著身子、面色青白、牙齒打戰。

    寢殿門口,穆易坐在一張椅子上,抱著小女孩,穆曉薇立在一旁,忠實地執行著孟九成的吩咐,幫他看著門。

    眼見穆易和曉薇身上落了不少雪花,穆易臂膀上還殷著血,孟九成很是過意不去,可也認定這穆易是個可信之人。

    “穆大哥,穆娘子,快請進來。”孟九成打開房門,伸手相請。

    穆易猶豫了一下,覺察到懷中女娃的顫抖,便起身和曉薇進了屋。

    “坐在火盆旁邊,那裏暖和。水盆上有水壺,自己倒水喝。”孟九成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都抱進裏間屋。

    忙活完,孟九成拿了傷藥來到外間,看見穆易等三人都圍在火盆旁邊,手裏捧著熱水,正在暖和身子。

    “我去找找,看看有沒醫生,給你醫治傷口。”放下傷藥,孟九成說了一句,又轉身出屋,來到了供奉殿。

    孟九成掃視了一圈難民,開口說道:“那個,誰是醫生,誰會包裹傷口,請舉下手。另外,還有誰受傷了,可以去後面一起包紮。”

    半晌的沈默過後,一個中年男人舉起了手,疲憊又虛弱地說道:“在下會些歧黃手段,道長可是要為那受了箭傷的漢子醫治?”

    “管他給誰治呢,你上後面那屋去。”孟九成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又接著開口說道:“有些力氣的男人都起來,拿東西把山門擋上。萬一亂兵上來,也能阻些時間,好再逃跑哇!”

    盡管人們都很疲累,可一提到阻擋亂兵,還是勉力起身,沒有廢話。

    陳道通領著女兒向後殿走去,經過孟九成身邊時,陳夢瑤突然伸手拉了拉孟九成的衣袖,有些委屈地說道:“光有熱水喝呀,可我餓了呢!”

    孟九成愣怔了一下,待看到陳夢瑤的眼中象蒙了一層霧氣,並不靈動,大概猜到了一些。嗯,這女人的腦袋好象有病。

    “瑤兒——”陳道通衝著孟九成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拉著女兒走了。

    孟九成指揮著衆人用破木頭、爛磚瓦,還有兩個香爐也擡來,亂七八糟地把山門堵上大半。雖然不太嚴實,可想要進來,還是得廢點勁。至于後牆的大豁口,孟九成不認為亂兵能知道那個地方。

    這邊布置完畢,孟九成又安排難民值崗,在山門旁邊的牆上架了梯子,讓難民輪流爬上去了望情況。如果亂兵真的上來,不至于到了跟前才發現,鬧個炸營混亂。

    再回到後屋的時候,陳道通已經把穆易的傷裹好,幾個人差不多也暖和過來,臉上有了血色,但神情還委頓,顯得又饑又累,提不起精神。

    穆易向進來的孟九成拱了拱手,苦笑道:“多謝道長援手搭救,這,這是第二回了。”

    孟九成還禮道:“貧道叫九成,是此觀觀主的徒弟。家師雲遊去了,留我看家,不想卻碰到這種事情。”

    穆易苦笑了一下,說道:“此地偏僻,道長想必並不知道外面已是兵禍連連,世道大亂了。”

    孟九成抿了抿嘴,習慣性地蹭了下鼻子,說道:“這亂兵可能不會來了,可也不能掉以輕心。好在大家為了保命,聽我指派,倒也沒什麼怨言。穆兄,還有這位——”他伸手指了指陳道通。

    “在下姓陳名道通。”陳道通有些無力地拱了拱手。

    “哦,陳兄。”孟九成草草地還了禮,說道:“穆兄和陳兄還請多辛苦,組織安排一下。觀中昨日剛運來的米糧腌菜,請二位去取來讓人熬粥,墊墊肚饑。可否?”

    “打擾道長,本已過意不去,正該多做些事情。”穆易爽快,立時便起身,卻又有些猶豫。

    “小丫頭和穆姑娘就留在這裏歇著吧!”孟九成立時明白穆易是不放心那小女孩,帶在身邊又有些不便,便開口說道:“還有這位,這位小娘子。”

    陳道通轉頭一看,女兒不知何時進了裏間屋,此時正走出來,手裏還拿著個糕餅,大口地吃著。

    “這——”陳道通趕忙向孟九成賠禮,“小女這個——”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苦笑道:“擅入道長的內室,還請道長原諒則個。”

    孟九成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在意,你們去招呼他人,我也要去忙些事情。”說完,他先進了裏間屋,從櫃子裏拿出些吃食,出來給了穆曉薇和小女娃,便轉身又走了出去。

    雖然說亂兵可能不會上來,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孟九成覺得還是多點准備為好。

    他到了小屋子,從床底下取出了火藥罐。

    剛才以為亂兵馬上就到,又忙碌了半天,現在有了緩衝時間,孟九成便要趕緊把這武器做好,以防萬一。孟九成出去又找了幾根繩子,把門關好,開始最後的工序——安把兒,准確地說是拴繩。

    這個火藥罐雖然算是做好了,可不好投擲,沒個把握的地方。孟九成在瓶口上拴上繩子,便能象流星錘似的悠起來,借助離心力投到遠處。或者把繩子順到罐底,抓住也能當個把兒。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6 AM

第十章 朋友,幫手

    剛忙活好,就傳來了敲門聲。打開房門,孟九成意外地看到了兩個小朋友,少年大醜和三明。

    “成哥,出,出啥事了?”大醜和三明見到山門被堵塞,是從院牆的豁口處進來的,觀裏又這麼多人,兩人滿頭的霧水。

    孟九成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兩人才恍然,便把打獵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等孟九成做出決定。

    其實,這個打獵的技巧是孟九成在後世從《神秘島》這本書上看到的。

    在書中說了很多簡單實用的知識,比如制造硝酸甘油,制造玻璃,煉鐵煉鋼等等。其中還描述了用韌性強的鋒利的鯨魚須骨彎成弓形,加水凍成一砣冰,再在上面塗上動物油脂。如果獵物吞下去,腹中的熱氣將冰融化,鯨魚骨便彈回原狀,把獵物的胃紮穿而死。而在這裏,唯一的變化是用竹簽子代替了鯨魚須骨。

    現在這個時候,孟九成當然不會把這個簡單的辦法繼續保密,正事還忙不過來呢,誰還想著在山裏打獵當野人哪!

    “告訴她,告訴她。”孟九成連連擺手,“一個婦人跑去打獵,家裏得多不容易。告訴完了讓她快走,免得亂兵來了遭殃。”

    三明稍有些猶豫,可也沒說別的,轉身就走了。

    “亂兵不會再來了吧?”大醜有些擔心地說道:“玄清道長走了,成哥你一個人在觀裏不安全哪!”

    老子也沒打算長呆呀!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強盜也怕報應,誰來搶個破道觀,也沒值錢的東西。”

    大醜人憨嘴笨,也不知道再說什麼,吭哧了一下,說道:“俺去把那野豬的兩條後腿卸下來,忙了大半天,又冷又餓,便在成哥你這裏吃了。”

    孟九成點了點頭,也不矯情。等大醜走了,他進屋把幾個火藥罐搬出來,又放進了雜物間的角落。

    鐵鍋架在大殿的火堆上,米香味逐漸彌漫開來,難民們紛紛吞咽著口水,覺得更加饑餓。眼見亂兵是不來了,人心也松緩下來,紛紛把包袱、衣物鋪在地上,孟九成又讓他們拿了些幹草,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供奉殿裏差不多都沒有落腳的地方。

    “洗剝幹淨,豬毛得燒呀!”孟九成忙活得也有些累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轉移到那頭野豬身上,上前指揮著,好在廚房還有一口小點的鍋,准備大快朵頤地來上一頓。

    大醜嘿然出聲,幹得賣力。

    “俺去砍點柴禾。”三明拿了把斧子往腰裏一掖,又拿了根繩子往自己的木槍上胡亂纏了纏,轉身便從院牆豁口翻了出去。

    “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他自美。每日起來打一碗,飽得自家君莫管”是蘇東坡戲作《食豬肉詩》,寫出了東坡肉的制作訣竅。

    將野豬收拾完畢,孟九成開始操刀動手,切了肥瘦混雜的東坡肉材料。作料有點少,將就著用吧!燙、煮、蒸,一套程序走過,就等著火候到了開吃了。

    “老虎肉也能這麼做著吃嗎?”黑壯婦人在旁看著,聞到肉香不由得咕咚咽了口唾沫,開口問道。

    老虎?那是保護動物,俺可沒吃過。

    孟九成搖了搖頭,說道:“沒做過,也沒吃過,只要作料夠,應該也可以吧?這樣,你去拿塊虎肉來,一齊燉上。”

    哦,黑壯婦人轉身就出去了。一會兒工夫就卸了條虎腿,大醜收拾幹淨,扔進鍋裏。這回黑壯婦人不吭聲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鍋,一副期待或者說是饞涎欲滴的樣子。

    孟九成對這個能打虎的壯婦也挺感興趣,通過姓名,卻叫一個與身形能力並不相符的名字——喬娥。

    會不會武藝倒不好說,只是喬娥這一身力氣卻著實了得。她不僅是個力大的夯貨,還是個挺懂得知恩圖報的吃貨。得了打獵的法門,卻不肯轉身就走,非要卸下條虎腿作為答謝。等聞到肉香米香又邁不動步,肚子裏咕嚕叫喚,也確實是真的餓了。

    孟九成又讓大醜切了些碎肉,拿了些食鹽,送到大殿,和粥煮在一起。來自于後世的思維,最明顯的表現便是比較尊重生命,有平等的意識。所以,孟九成並不覺得難民怎麼怎麼的,只要自己能力所及,就不吝嗇。

    “喬娘子,你家住哪裏呀?”孟九成閑著無事,隨便地聊起天來。

    “山裏邊。”喬娥撓了撓頭,很鄭重地指了個方向,但這絲毫沒用,孟九成根本不知道這個山裏邊的准確含意。

    “是就你們一家人哪,還是什麼村子?”孟九成決定換個方式來問。

    “就俺們一家,離村子也不太遠。”喬娥抽了抽鼻子,肉香味確實更濃郁了,“俺討厭村裏人,村裏人不待見俺家,家裏也不待見俺。”

    相看兩討厭?看,俺都被你這傻瓜逼得會做詩了。

    孟九成不是冷漠無情的性格,但也不是什麼爛好人。之所以想著交好喬娥,多半是穿越者的僥幸心理在作怪。

    君不見中的穿越者都有上天的眷顧?什麼跳懸崖得秘笈,撿個小貓小狗也是神獸,刨坑挖洞能得財寶,上廁所拉個屎也能碰著貴人。

    就是啥也不幹,也有那世外高人愣說你是骨骼精奇、修仙奇才,哭著喊著要收徒,九陽、九陰、如來神掌、修仙大法啥的非要塞到手裏,不練都不行。就算不教你絕世武功,可自身要是個絕頂高手,拉來當小弟也不錯啊!

    雖然孟九成暫時還沒有什麼奇遇,可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這碰上了沒准就是啥狗屎運呢!

    只不過,孟九成是這樣的想法,喬娥卻只惦記著鍋裏的肉。

    “家裏人怎麼不待見你了?你打獵收獲不少吧?”孟九成卻還要聊下去。

    騙個力大的幫手也不錯啊!你看喬娥拿的兵器,一根近三米長、碗口粗細的大棍子,棍子頭上橫七豎八釘著十幾根長釘子,釘子上是鏽蝕和血漬,聞起來血腥味很深,可是沒少打殺獵物。

    而這兵器孟九成也眼熟啊,街頭打鬥的神器——自制狼牙棒,一掃一大片,砸在身上就是幾個窟窿。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7 AM

第十一章 俺是明燈,指引人生

    喬娥吭吭唧唧地說著怎麼在家裏受屈,因為是女的,長得又黑又醜,又特別能吃,脾氣還暴躁……說著說著,這憤懣的情緒上來,她便隨意地用手指在牆上劃著。

    “奴家是吃得多,可幹得也多,挑水種地,打獵砍柴,便是男人也比不過俺。可他們就是瞧不上。橫挑豎挑,弄得奴家火大,索性幾天也不回去。還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還要嫌俺。道長您說,是他們的不是,還是俺的不是。”

    激憤不平之下,喬娥手上沒有輕重,劃了一劃,牆上灰土便嘩嘩掉落,說完手停,牆上已經多了數道深有寸許的溝槽。

    這廚房的房子雖是用土坯所築,但也挺結實,要用手指在上面劃出溝來,誰能做到?

    孟九成的眼珠子差點掉地上,目瞪口呆,一時竟驚住了。好半晌才倒吸一口冷氣,連聲道:“都是娘子的是,都是娘子的是。這些人不明事理,真是屈了娘子。”

    喬娥長出了一口氣,看看孟九成,憨笑著點了點頭,“還是道長明事理,這麼一說出來,奴家心裏覺得痛快了許多。”

    你這憨貨,還自稱什麼奴家,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傻妞啊,讓俺做明燈,做舵手,指引你的人生吧!

    孟九成眼珠轉了轉,又開始引誘,“喬娘子啊,你要想出人頭第、榮華富貴,我覺得只有從你這一身本事上打算。”

    喬娥皺起眉頭,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打獵的本事嘛,也能榮華富貴?”

    “同樣的本事,得看用在什麼地方。”孟九成邊想邊說道:“象我,便想著在馬上得富貴。亂世已至,有勇力者自當建功立業,馳騁沙場,哪能蹉跎歲月,老死山中呢?”

    喬娥似懂非懂地神情,半晌又搖了搖頭,“可奴家是婦人啊,哪裏肯收?不成,不成啊!”

    你也不照照鏡子,哪裏象個女人?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咧嘴一笑,說道:“到了時候,我給你指點明路。可別小瞧婦人,那花木蘭、梁紅玉般的巾幗英雄可是青史留名呢!”

    “好,你給俺指路,俺也要,也要掙個富貴。”喬娥握緊拳頭揮了揮,“天天吃飽飯,住頂大的房子,還有人侍候吧?”

    “那是肯定的,要不怎麼叫將軍呢!”孟九成揚了揚眉毛,“出門騎馬坐轎,前呼後擁;回家山珍海味,想吃什麼隨便點……”

    咕咚一聲,喬娥咽口水的聲音響得很,可見她最是對什麼上心。

    “俺也要當將軍,不在這山溝裏苦熬。”悶聲添柴燒火的大醜出聲了,火光映得他臉上忽明忽暗,似乎在顯示著他的心情也不平靜。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當著喬娥的面兒他不敢說什麼出生入死的話,只是迎著大醜的目光,伸手拍了拍夥伴的肩膀。

    ………….

    燉得噴香的肉,熱得燙嘴的湯,再加上烙餅,屋子裏混雜著香氣和熱氣。忙碌到現在,已是下午時分,早過飯時。幾個人都肚中饑餓,或坐或站,吃得酣暢淋漓。

    孟九成估計一鍋的飯食肯定不夠,便在廚房的鍋裏又燉上了肉。曉薇吃得不多,體力也恢複大半,懂事地去添柴燒火。三明飯量也不大,一同去廚房幫忙。

    別人雖然肚饑,卻還懂得禮貌和矜持。唯獨喬娥,見到飯菜,兩眼放光,道了聲謝,便拿起木杓,端了個盆子,連肉帶湯,就著烙餅,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孟九成等人開始還不覺得,時間一長,見她那吃相,都不由注目,連吃喝也慢了下來。

    不一會兒工夫,喬娥便吃得幹淨,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

    孟九成眨著眼睛,暗忖道:這家夥,竟比自己的肚子還大。原來還自嘲無師自通,成功的五字秘訣“特別能吃苦”,已經精通了四字“特別能吃”。現在看來,“特別特別能吃”應該是喬娥的稱號無疑。

    別人都吃飽了,孟九成故意放下筷子,說道:“我且等一等,喬娘子——”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喬娥繼續。

    哦,喬娥只略謙了一下,便不客氣,左右開弓,將剩下的飯食風卷殘雲般吃個淨光。

    時間不大,曉薇和三明又端來飯食,這回肉切得碎,熟是熟了,卻並不爛,頗費牙齒。

    孟九成盛了一碗,拿過一張烙餅,覺得這便能吃飽,又把剩下的都讓給了喬娥。

    少時,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喬娥又吃個幹淨。這回顯是有點撐著,直打飽嗝。

    孟九成看著直咧嘴,這丫的不會是飯桶成精了吧?怪不得家裏人有意見,要養大這家夥,得付出多少啊?

    吃完飯,孟九成讓幾個女人先去內室歇息,他和穆易等人在外間商量事情。

    “某家看觀中米糧甚多,可幾十號人吃喝,卻也挨不了幾日。”穆易對以後表示憂慮,“天寒地凍,又兼讓強盜嚇破了膽,難民們短期內恐怕不敢下山趕路。”

    陳道通看了看穆易,雖然他沒說,可暫時不下山卻也是他的心思。

    “家師讓我守觀,所以提前買足了米糧,夠我三個月吃用。”孟九成沈吟了一下,說道:“陵陽鎮離此最近,明日可派人去打聽。若未遭強盜劫掠,倒可讓大家湊錢,前去買糧。”

    “陵陽那麼大,住著那麼多人,幾十個強盜哪敢去搶?”在大醜這個山裏娃看來,陵陽比自己住的小山村大了十數倍,卻不知比陵陽更大的城市也不能在亂世中幸免。

    “這個——”孟九成不想長篇大論,給山裏娃普及一下地理知識,便轉移了話題,“買糧、安頓,要等到明日再說。眼下呢,我覺得要把大家組織起來,別光顧著跑啊!來個把亂兵強盜什麼的,大家也能抵擋一下……”

    話音未落,外面便是一陣混亂嘈雜,隱約聽到“亂兵來了”的驚呼。

    孟九成臉色一變,跳下床榻,衆人也忙起身。

    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難民跌撞進來,用變了調的聲音叫道:“不好了,亂兵上山來了,大家快逃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39 AM

第十二章 亂兵來了,是戰是逃?

    逃?!孟九成皺緊眉頭,沈聲問道:“你看清楚了,亂兵來了多少?”

    “不少哇,都騎著馬往山上來呢!”說完,這個難民轉身便跑了出去。

    門敞開著,冷氣撲面而來。入眼的是亂哄哄的難民,或提或背著東西,驚叫慌亂地奔那牆缺口而去。

    孟九成歎了口氣,想起後世發生過的事情。

    一聲“鬼子來了”,合村的男女老少便開始跑反逃命,有時卻不過是一個迷路的小日本。而這個負責了望的難民能來報個信兒,沒有只顧逃命,也算夠意思了。

    “我去山門看看,你們收拾好東西,准備逃跑。”孟九成操起大槍,吩咐一句便奔向了前面。

    分開忙亂逃跑的難民,孟九成穿過供奉殿,跑到山門處,爬上架好的梯子,舉目向山路上望去。

    一行人馬來得並不急,山路比較狹窄,又有一層厚雪。來人估計也是怕滑,掉進路旁的溝裏。

    望著逐漸接近的人馬,孟九成默默地數著。一個,兩個,三個……數到十一時戛然而止。再看了一會兒,終是沒有看到後面還跟著的。

    也是啊,十一個全副武裝、窮凶極惡的亂兵,要對付幾十個只會轉身逃命的難民,確實不需要更多的人手了。

    難道自己就被這十一個亂兵嚇跑了?孟九成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是萬分的糾結和不甘。

    “道長,情形如何?”下面傳來了焦急的喊聲,卻是穆易和曉薇,還有大醜、三明,甚至是喬娥也趕來了。

    孟九成居高臨下看了看,心中驀地湧起了一股豪情。苦練武藝為的什麼,制造火藥罐為的什麼,有這幾個關心自己的人,還會是一個人在戰鬥嗎?

    …………

    望著越來越近的道觀,裴青用馬鞭輕輕抽打著靴子,眯著眼睛說道:“趁著天還亮,收拾了那些難民,咱們就在道觀裏住下。”

    “山下抓住的幾個美貌小娘子正好在此享受。”石德廣淫笑著說道:“咱們占了這道觀,以後下山做買賣,倒也方便得緊。”

    “賢弟覺得這一步走得如何?”裴青看似詢問,卻掩不住一絲得意之色。

    “大哥看得遠,謀得深。”石德廣向著裴青點贊一個,說道:“若還跟著孫正忠那老匹夫,咱們兄弟何時能有出頭之地?老匹夫心胸狹隘,又貪鄙錢財,小弟早就受夠了。”

    裴青嘿然一笑,說道:“亂世已至,只要有錢有人,何往而不利?孫正忠是斷難成大事的,咱們兄弟借機脫離,或可一地稱王,或可轉投強主,富貴卻是跑不了的。”

    “大哥所言極是。”石德廣連連點頭,一副欽服備至的樣子。

    蒙軍,亂兵,義軍,強盜,豪強地主武裝,當時的中原大地上的人馬大概可以這樣劃分。雖然名稱不同,但這些武裝差不多都幹過劫掠燒殺的事情。

    比如蒙古軍南下,是以劫掠破壞為主。鐵騎所到之處,“人民殺戮幾盡,金帛子女,牛羊馬畜,皆席卷而去,屋廬焚毀,城郭丘墟”。

    在山東華北的金國軍隊,抵擋不住蒙軍進攻,被擊敗後淪為亂軍。亂軍如匪,所過之處也是搶掠燒殺。

    義軍和強盜也是如此,紀律嚴明的隊伍,或者是劫富濟貧、不傷平民的好漢,那是少之又少。

    而現在正上山的裴青、石德廣便是敗退逃竄的亂軍之一。這兩人原在駐防莒州州城的軍隊中任軍官,主將是孫正忠。蒙軍勢大,孫正忠草草抵擋便率部南逃,想回老家躲避。

    一路劫掠,部隊也逐漸星散,象裴青和石德廣這樣不肯屈居孫正忠之下,不甘劫掠的財物多被孫正忠所攫取的,自然不在少數。

    到了山下,孫正忠帶領的人馬只剩下了五十余騎。又劫掠了一批難民後,裴青和石德廣也生了異心。二人帶著十幾騎押著俘虜和一些財物斷後,卻是故意慢走,待急于趕路的孫正忠帶人走遠,便轉頭返回,要在這裏暫時落腳,自立門戶了。

    裴青比較工于心計,手中一柄狼牙棒,也頗有些功夫;石德廣則射得一手好箭,一杆長槍卻比較平常。

    而裴青二人,還有所率的軍卒,雖屬金軍,卻都是漢人。這在當時,國家、民族觀念還未完善,在金朝和元朝為官當兵的漢人,可是極多的,並不足為奇。

    例如金哀宗初政,詔褒死節烈士,立褒忠廟,以激勵抗蒙將士時,第一批名單中共有十三人,除了一人為西域人外,其余皆為漢人。還有金元間凡遇戰事,金國照例也要簽發漢人丁壯當兵,名為簽軍。

    要是在後世,這些為異族征戰的漢人恐怕要被稱之為“漢奸”。但那個時候卻沒有這個名稱,准確地說,人們並不把他們當作“漢奸”來看待。

    自靖康之變宋室南遷,中原淪于金人已八十余年,而後世東北三省淪于日寇又有多少年。與其苛責淪陷區的百姓不思故國,甘為統治,倒不如指責那棄民不顧,又不思恢複,只知偏安享樂的宋室朝廷。

    且放下這些感慨和議論,再說裴青和石德廣,留下五六個兵卒在山下看押俘虜,自帶著九名手下昂然上山。

    他們想得挺好,道觀雖破,卻也能遮風擋雨,暫時落腳歇息。然後再逼著俘虜伐木立寨,強拉精壯擴大部伍。將來或是占山為王、劫掠搶擄;或是看准形勢,投靠強主,都不失富貴自在,更勝似給貪鄙無膽的孫正忠當狗。

    而在當時,蒙軍在中原擄掠燒殺,金軍敗逃,很多地方都呈現出真空狀況,兩河、山東地區更是一片混亂。

    亂世人心變,無論“強悍者或狡黠者,莫不掀起叛金活動”,不僅亂兵、盜賊滿野,當地土豪、地主也自相團結,組織武裝力量,以求自保。所以,裴青、石德廣也不過是在亂世中生出野心的一例罷了。

    一夥亂兵不慌不忙地上山,在他們看來,占據道觀、劫掠難民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卻不知孟九成等人正在緊張的布置,要給他們以迎頭痛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0 AM

第十三章 一個打倆,炸他娘*的

    “一共十一個亂兵,咱們要一個打倆。”孟九成目光咄咄,掃視著幾個能打的幫手,“先炸他個人仰馬翻,再趁著亂勁猛衝上去,一頓打殺。”

    “道長,你的那個——”穆易倒不是怕死,而是心裏沒底,擔心這些人殺賊不成反被殺,指了指地上的火藥罐,試探著問道:“這個東西,威力如何?”

    “其聲如雷,劇震四野,當者無不靡爛。”孟九成知道這個時候就得吹,吹得越厲害,衆人的信心越足。

    穆易咧了咧嘴,雖不十分相信,可也不想退縮。

    穆曉薇看著孟九成說道:“要不要仔細籌謀一下,就這麼簡單,是不是有點草率呀?”

    沏上茶水,大家坐下開會,仔細研究討論一番?哪有那個時間?最簡單、最暴力,也許就是最直接的成功捷徑。

    “幾個亂兵而已,不必如此麻煩。”孟九成把脫下的道袍扔給三明,吩咐道:“你在山門後面和亂兵說話,說什麼都行,就是拖延時間。哦,可小心點,別被箭射著了。要是見勢不妙,你就趕緊跑。”

    三明身體較弱,只好領下這個差使。雖然心中害怕,可少年也有自尊心,不肯獨自逃跑。

    “喬娘子。”孟九成知道殺賊的主力可能還要靠喬娥,便誘之以名利,“這夥亂兵殺人搶掠,都是該殺的壞蛋。這場廝殺不僅是建功立業的開始,看見那些馬沒,搶上兩匹,以後打獵也方便了。”

    喬娥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說道:“打殺亂兵,難道比打殺老虎還難?”

    行了,看來這家夥對殺人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倒比自己還強。穆易和穆曉薇在外闖蕩,世道又亂,看那神態,手上也定是沾過血腥。

    “呆會兒聽我號令,衝殺要猛,可不要慫了。”孟九成右手拿起槍,向空中一舉,朗聲道:“帶好物件,出發。”

    俺要當大將軍!大醜心裏高叫著,鼻子裏噴出粗重的氣息,左手拿木槍,右手提起裝火藥罐的筐子,大步跟上。

    穆易看了看女兒,搖搖頭,苦笑著邁開步子。

    “走啊,小娘子,打亂兵去!”喬娥提著她的自制狼牙棒,沒有害怕的神色,卻有雀躍的感覺,還招呼著曉薇。

    哦,穆曉薇應了一聲,伸手掠了下頭發,身形矯健,跟上隊伍。

    幾個人從後牆缺口翻出,繞著院牆走了一會兒,在拐角處停了下來。這裏樹木枯草掩著,探頭便能看見山門外的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約有一個排球場大小,相對比較平坦。孟九成看中了這裏的狹窄,判斷強盜必然在這裏停腳。相對狹小的空間,十幾個強盜,正能使火藥罐發揮最大威力。再加上下了雪,地上較松軟,火藥罐扔過去也不容易摔碎。否則,那可就要變成焰火呲花了。

    冬日的天黑得快,又是陰雪天,裴青等人來到山門時,剛到黃昏卻已經光線暗淡了。

    “嘿,這幫混蛋,竟把門堵上了。”石德廣勒住馬頭,嘿嘿冷笑,如此簡陋的路障,他根本沒看在眼裏。

    裴青淡然點頭,眼中射出一絲陰狠,揚鞭一指,“下馬,搬開雜物。”

    幾個亂兵跳下馬,咋咋呼呼,手持刀槍便往前奔。

    “等,等等。”三明在山門裏面壯著膽子直起身,顫抖的聲音開口叫道:“好漢,兵爺,等等啊!”

    “還有人哪,以為都跑光了呢!”為首的亂兵愣了一下,停下腳步,費力地看了看,笑道:“小道士,別害怕,快找人把這亂七八糟的東西搬開,俺們不難為出家人。”

    哄鬼呢?在拐角的孟九成收回探頭張望的目光,眼見著大家都在鞋上捆紮了雜草,便蹲在牆下打著了火折子,將一根粗香點著。

    “喬娘子,你這樣拿著,我喊扔的時候,你就把它投向強盜……”

    孟九成也只能是現教現賣,喬娥力氣大,這個擲彈手是當定了。可他又怕這家夥不懂離心力,掌握不好這個“流星彈”的甩法,只好變能了一下,借助喬娥的大力,直接扔出去了。

    喬娥聽明白了,把繩子收緊,在罐底集中成一把,握在手裏,罐頂是紙撚引線,倒與後世的手榴彈差不多。

    孟九成把香交給穆曉薇,自己拿起一個火藥罐,抓緊繩子,試驗性地悠蕩了幾下,感覺還行。

    “大醜,把那幾個都擺在地上,用起來快一點。”孟九成吩咐完,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下心神。

    這邊,三明和亂兵說著話,還在拖延時間。

    “你他娘*的倒是快點呀!”亂兵不耐煩地催促著。

    “是,是,這就快了。要不俺去喊人吧,人多好幹活呀!”

    裴青微皺眉頭,暗罵這幾個偷懶的士兵。就這麼點東西,費點勁搬開得了,還非得讓那小道士來幹。

    石德廣東張西望,又指著山門上的匾說道:“大哥,咱們這寨子取個什麼名字好呢?要威風響亮的那種。”

    裴青呵呵一笑,還真為將來的寨子如何稱呼費神思索起來。

    火花嗞嗞閃爍,孟九成悠蕩起了“流星雷”,喬娥也舉起“手榴彈”擺好了姿勢,

    “扔!”孟九成喊了一聲,手中“流星雷”帶著點點火星劃著弧線,越過前面半人多高的覆雪枯草,向著山門外的亂兵飛去。

    嘿,喬娥也吐氣發聲,把手裏的罐子投了出去。

    孟九成也不看結果,又彎腰抓起一個罐子,催促著曉薇,“點火,點火。喬娥,再拿一個。”

    裴青搖著馬鞭子,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不由得開口笑道:“賢弟,你聽這個驚雷……”

    “什麼東西?”石德廣歪頭看著裴青,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見一個黑乎乎還閃著點亮光的東西從天而降。

    “轟!”流星雷還未落地便猛然炸開,劇烈的閃光耀得人眼花,巨大的響聲震耳欲聾。

    “轟!”不過一兩秒鍾,喬娥投擲的“手榴彈”便在地上炸響,巨響把亂兵的慘叫驚呼、馬匹的嘶鳴都蓋了下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1 AM

第十四章 取勝

    石德廣慘叫著捂住臉面,血順著指縫流出,戰馬蹦跳嘶叫,把他摔了下來。

    裴青的馬被炸傷,也驚了,亂跑亂跳。他只覺得腿上劇痛,卻顧不得,只管用力控馬。

    山門前的小空地上,人喊馬嘶,被突然的襲擊搞得混亂不堪。

    兩聲爆炸又先後響起,更加劇了這場面的混亂。

    孟九成抓起大槍,大喊大叫著提氣壯膽,帶著四個手下衝殺出來。沒跑幾步,常在山林中奔走捕獵的喬娥已經超過了他,舉著狼牙棒猛撲上去,一棒便將在馬上吆喝勒韁的亂兵砸下來。

    一個身影又越過孟九成,花槍一抖,斜著刺入一個被炸傷倒地的亂兵肚腹,紅纓一閃,和著鮮血又拔了出來。

    血光噴濺,在白茫茫的雪地裏分外醒目。孟九成眼見穆易也殺了一人,原來心中的害怕卻消失不見了,只覺得一股熱氣直衝頭頂,腎上腺激素分泌,也想找到發泄的渠道。

    “殺!”孟九成一招猛蛇出洞,手幾乎握在槍杆的尾端,發動了最長距離的攻擊。

    亂兵用刀拔擋,但覺大槍力大招沈,竟拔之不動。愣怔中,槍尖已經刺入胸膛,一股冰冷的感覺在劇痛中彌漫開來。

    “滾你媽*的。”孟九成大聲罵著,抽槍而出,這一聲大罵倒把初次殺人的不適給壓下去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原來十一比五的戰局,已經變成了二比五。

    火藥罐雖然炸得挺響,但碎片的威力到底是不如鐵的,直接炸死的沒有,只是炸傷了七八個人。可最重要的是驚了戰馬,制造了混亂,把亂兵給炸蒙了,手忙腳亂之下自是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而孟九成這邊出其不意,攻勢凶猛,穆易和喬娥各是二連殺,其余人也都開了紀錄。連大醜也捅死一個傷兵,手上的木槍換上了軍中的制式長矛。

    另有兩個亂兵騎著驚馬亂蹦亂跳,沿著山道竟向山下奔去。下山本就不能跑得太急,又有積雪覆蓋,兩匹驚馬先後失蹄滑倒,把兩個亂兵摔進了溝裏。

    “駕!”裴青不愧是積年軍官,騎術厲害,竟控制住了坐騎,舉起狼牙棒,縱馬衝殺過來。

    大醜初生牛犢,不知深淺,竟挺手中長矛,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哼!”裴青狠狠咬牙,雙腿夾馬腹,更加快了速度。

    古代的騎兵有如後世的坦克,人借馬力,馬助人力,不說兵器的刺亂,被奔馬撞上一下也要骨斷筋折。

    “我打!”一聲大喝過後,裴青眼觀六路,便看見有兵器向自己襲來,忙用槍杆招架。

    咣的一聲,孟九成救友心切,直接把槍當棍,掄起來猛砸,兵器相交,發出很大的響聲,裴青只覺得力氣大得出奇,半邊臂膀都麻了。

    勉強控馬斜竄,裴青錯開了當面的大醜,奔到山門前勒馬回轉,深吸著氣,調整著。

    “啊!”的一聲慘叫,穆易和女兒雙槍配合,一擋一刺,料理了最後一個亂兵。

    風輕輕地刮了起來,雪花早已變得稀疏,很快就要停了。地上的雪有一寸多厚,踩在上面,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在“嘎吱嘎吱”的響聲中,孟九成扔下被砸斷的大槍,撿起了一枝長矛,帶著衆人慢慢圍攏上來,將裴青堵在了山門處。

    借著瑩瑩雪光,裴青環視衆敵。都穿得亂七八糟,顯是平民百姓,其中有兩個少年模樣,還有兩個象是女人。

    這他娘*的是怎麼回事?裴青做夢也想不到會這樣,到現在還不敢相信發生的都是事實。

    眯了眯眼睛,裴青翻身下馬,一挺狼牙棒,沈聲喝道:“鼠輩,誰敢與某一戰。咄,一齊來吧!”

    “色厲內荏,就是這副德性!還充什麼好漢?殺戮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形同畜類。大家一齊上,幹掉這個王八蛋。狼牙棒歸喬娘子,你那山寨的扔了。”孟九成冷笑或者說是冷酷地盯著裴青。

    時間很短,孟九成很快便明白了裴青的狡滑心思。空地太小,縱馬奔馳不開,被衆人圍上,上要顧人,下要顧馬,倒不如步戰方便。本已知道難敵衆人,卻還裝出硬挺的好漢樣子,話裏話外激衆人單挑獨鬥,沒准就有逃生的機會呢!

    聽到孟九成的話,裴青的臉色微微一變,盯著這個身材高大的娃娃臉,如此靈動睿智,又是這般年紀,真是不簡單。

    喬娥卻盯著裴青手裏的狼牙棒,這家夥看起來多霸氣,比自己的山寨貨強多了。嗯?啥叫山寨貨呢?

    “上!”孟九成手中挺矛,緩步上前,衆人齊舉兵刃,慢慢逼進。

    裴青咬牙切齒,心卻往下沈。可困獸猶鬥,事到如今,也只能在死前抓個墊背的了。

    呼,腦後惡風不善。裴青趕忙閃身躲避,半塊磚頭從山門內被三明扔出,差點砸中他的腦袋。

    一塊不中,三明心中不忿,接二連三地猛砸。人家都殺敵建功了,自己啥也沒幹,只耍嘴皮子了。

    裴青心頭火起,怒喝一聲,向前撲出,想躲開這腹背受敵的不利地方。

    孟九成正面招架,反正力氣強于對手,旁邊還有隊友,心中已是大定。

    喬娥掄起山寨貨摟頭就砸,穆易父女也挺槍刺出。

    咣的一聲,裴青招架抵擋,兵器與喬娥的猛烈撞擊在一起。這一下子比孟九成那一砸還要力大,裴青虎口迸裂,手臂無力,身著甲胄也移動緩慢,再也避不開其他兵器的進攻。

    噗、噗、噗,孟九成和穆氏父女的槍先後刺入裴青的身體,鮮血從裴青的口中狂噴而出。

    三把槍尖猛地一抽,傷口噴濺出絢爛血花,裴青大張著眼睛,連死前遺言也沒說出半個字,便轟然倒在雪地中。

    大將啊,穿得人五人六的,看著挺威風,就這麼死翹翹了。

    孟九成嘴裏呼出濃重的白霧,看看旁邊的幾個人,神色複雜。

    喬娥上前幾步,撿起了裴青的狼牙棒,嘿嘿憨笑一聲,又跑去拉裴青的戰馬。

    “打勝了。”穆易哈哈一笑,包紮好的傷口已經殷出血來,卻毫不在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2 AM

第十五章 下山襲擊

    孟九成臉上象是笑,可卻難看得很。用力搖了搖頭,指了指山路,說道:“我去看看那邊。”

    走了不長的路,身後傳來了嘎吱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穆曉薇跟了上來。

    少女臉頰暈紅,喘氣還有些急,劇烈運動後還沒調整過來。

    兩人相視一笑,也沒多說話,來到山道上。一匹戰馬倒在雪地裏,腿好象跌壞了。另一匹戰馬滾進了道旁兩三米深的溝裏,倒沒什麼事,嘶鳴著,走動著找出路。旁邊有一個亂兵,摔下來時被馬壓折了腿,正窩在雪裏呻吟呼痛。

    “抓個活的,正好能了解下情況。”孟九成轉頭對穆曉薇說道:“麻煩娘子,把喬娥叫來,我一個人弄不出這人和馬。”

    穆曉薇點了點頭,又有些擔心地說道:“還有一個家夥呢,跑下山了?還是就躲在附近?”

    “在那兒呢,看樣子是死了。”孟九成伸手一指。

    穆曉薇這才看見道旁的一棵大樹的枝叉上半趴著個人,顯是被跌倒的馬甩出去的。一動不動,就是沒死也失去了威脅。少女笑了笑,這才轉身回去。

    …………

    嗡的一聲,穆易拉動弓弦,試著力量,然後又拿過箭壺,抽出精工打造的狼牙箭,笑著點頭,贊道:“好弓,好箭啊!”

    這把好弓是從死是比裴青還窩囊的石德廣身上繳獲的,那家夥被炸傷了臉面,眼睛看不到,躺在雪地上被大醜捅死。

    孟九成喝了口熱水,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穆易。

    “雖然傷還未愈,可還拉得開弓,射得出箭。”穆易迎著孟九成的目光,用力點了點頭,“不過是六個敗兵,沒有什麼將領。有這張弓在某手中,再有道長和喬娘子,收拾他們很把握。”

    趁勝追擊,這是孟九成審完那個俘虜後想到的。一戰過後,他對自己的武藝和戰力有了比較清晰的了解。對付普通的士兵,打兩三個應該不成問題。

    山下有五六十個難民俘虜,只有六個士卒看押。即便不用火藥罐,孟九成覺得也頗有勝算。

    “那就事不宜遲,咱們下山殺敵救人。”見穆易同意,孟九成立時便站起身來,說道:“穆娘子和大醜留在觀中看守,三明去道觀周圍敲鑼喊一喊,讓那些難民回來吧!”

    穆曉薇似乎有話要說,但穆易向她壓了壓手,一指那個小女娃,她只好無奈地把話咽了回去。

    “把肉都煮上,俺,俺們得勝回來還要吃飯。”喬娥已得了馬匹和兵器,還惦記著吃,可這回有進步,還知道用複數,把孟九成等人也算上。

    嘿嘿,孟九成笑了兩聲,穿戴整齊,帶著兩人出了道觀。

    下了一白天的雪終于停了下來,半輪冷月在幾片稀松的凍雲中間浮動,幾點疏星遠遠地躲在天邊,眨著眼睛。

    三人沿著山路走了一段,孟九成便指著路,從一處較平緩的雪坡鑽進樹林,隱蔽地下山。

    天上的雪已經停了,腳下的雪卻很厚。但三人腳上都綁了一大團雜草,起到了雪地鞋的作用,走起來還不算太費力。

    穆易偷偷地瞟了孟九成一眼,見他全神貫注,辨別著方向快步前進。這道士很不一般啊,前番遇見時還有些呆傻癡愣,幾月不見,已如脫胎換骨一般。這槍法使得純熟,也不知道是哪個名師所授;震如驚雷的罐子,比軍中的火器還要威猛強力;說話、思路也沒有滯礙,周密細致,比常人還要聰明得多。

    孟九成並不知道穆易在偷看自己,還一腦門子問號。他一邊在領路前進,一邊也在思索考慮。

    亂世已至,正是英雄奮起之時。但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千頭萬緒,困難重重。救出這夥難民,或許能成為自己的班底人馬,哪怕只有幾十個精壯相隨,也是指揮千軍萬馬的開始。

    可只是一個吃,便要如何解決?地方殘破,民衆流離,正常的生産生活受到嚴重削弱,最緊缺的便是糧食。“寶貨山積,相率食人”並不算誇張,你就是有錢財,又要到哪裏買糧?

    山中立寨,自力更生,當然是一個辦法。可遠水不解近渴,怎麼熬過冬天,熬過春荒?

    打到海邊立基,招徠商人從南方運糧,也是一個辦法。盡管也有許多困難,但似乎能更快一些。只不過,還要看如何發展,才能有那實力。

    至于學蒙軍、亂兵、義軍、強盜,以劫掠養兵擴充,漠視成千上萬無辜百姓的鮮血和生命,孟九成有想過,卻本能地抵觸反對。

    孟九成胡思亂想著,突然看見前方似乎閃了閃火光,趕忙收束心思,提醒身後的兩人小心注意。

    透過樹木的縫隙,離得越近,火光便看得越來越清楚,還有騎馬的人影在逡巡晃動。再近一些,隱約聽見哭聲和斥罵聲。

    離著大路不遠的一個窪地內,五六十個難民被圈在那裏。天寒地凍,大人哭、孩子叫,又冷又餓,景象格外的淒慘。

    屍體,被雪半掩的屍體,就在窪地周圍,姿勢各異,死狀血腥。樹上的雪不斷被風吹下,冷漠無情地落著,象是要把這世上的罪惡和血汙都掩蓋起來。

    幾個亂兵搭起了帳篷,生起了火堆,兩人一崗,騎著馬在窪地周圍巡視,但見有出來的人便上前無情砍殺。

    沒錯,五六十人要是一哄而散,四下亂跑,總能逃出去幾個。可曆史上描述的,一個窮凶極惡的兵便能看押住上百人,甚至能一一砍殺。那些被殺的人為什麼不反抗呢,這樣的事情從古至今,發生得並不在少數。

    孟九成三人悄悄摸到樹林邊,觀察前情況,低聲商量著辦法。

    “這幫家夥肯定聽見了山上的動靜,估計是派人察看去了。”孟九成仔細數著亂兵,好象差一個。

    “一個亂兵,曉薇和大醜足能對付。”穆易見亂兵只少了一個,稍微放下心來,伸手指點著說道:“咱們繞過去,再靠近一點,俺先放箭,射倒那兩個騎馬的。咱們再一起撲向帳篷,讓裏面的家夥連馬都來不及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3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7-20 01:45 AM 編輯

第十六章 犁庭掃穴,解救難民

    孟九成覺得己方實力遠勝敵人,也就不用什麼細致的籌劃,便開始按照穆易的計劃行動。

    三人悄悄潛近,只有三十多米的距離,穆易覺得把握甚大,便站起身,掩在一棵大樹後,拉開了弓。

    嗡的一聲,箭矢射了出去,劃過空中稀疏的落雪,正中一個騎馬亂兵的後心。亂兵痛叫一聲,翻身落馬。

    先遠後近,穆易也不是無腦之輩。一箭射出,單手又抽出一箭,認扣搭弦,向著另一個騎手射去。

    兩箭兩中,兩個騎馬巡邏的亂兵都被射落馬下,可呼痛慘叫聲也響了起來。

    孟九成三人從樹後、草中蹦起,各持兵刃,也不出聲,向著帳篷便衝殺過去。

    一個亂兵揉著眼睛,匆匆忙忙地掀開帳篷簾,還未看清什麼情況,沈重的狼牙棒從上落下,腦袋被打得象個爛西瓜。

    屍體倒下,身後露出了另一個亂兵,張嘴欲喊,一把長矛如閃電般刺出,紮穿了他的胸膛。

    孟九成前把止,後把壓,大力挑飛了亂兵的屍體,在空中帶起一篷血霧,把小賬篷也掀掉了半邊。

    驚叫聲響起,最後一個亂兵倒很狡滑,不進反退,從掀掉的帳篷後連滾帶爬逃了出來,頭也不敢回,直奔拴馬停車的樹木。

    穆易把槍往地上一紮,伸手摘弓搭箭,向著亂兵的後心射去一箭。

    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五個亂兵便被全部殺死。穆易的弓箭令孟九成大開眼界,作為冷兵器時代最具威脅的遠程單兵武器,他覺得非學不可。至于火槍,那還比較遙遠。何況,粗陋的火槍在射程上還不抵弓箭呢!

    五匹戰馬全都收攏起來,還有四五頭騾子,和它們拉的三輛大車。

    三輛大車上裝著箱籠、帳篷、糧食,一部分是軍仗物資,一部分則是擄掠所得,有的糧食袋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

    “差不多能吃上幾天。”孟九成看著那已經變得殷黑的血漬,暗自歎了口氣,對穆易說道:“咱們招呼難民上山吧,自願,不願去的不強求。”

    “他們還有得選嘛?”穆易苦笑了一下,轉身向窪地走去。

    是啊,他們沒得選。而在這亂世之中,誰又有更多的選擇呢?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孟九成更願意去賺錢,做個富家翁,娶幾個美女,再遊山玩水,消遙快活。

    時勢造英雄,那英雄也未嘗不是被時勢所逼出來的。

    孟九成的目光從地上的屍體上掃過,傷感又難過地搖了搖頭。這樣的情景只是開始,以後還會不斷地出現在他的眼中,甚至是更殘酷,更血腥。

    …………

    冬日的天空,顯得有些灰蒙蒙的,盡管是個晴天。遠處的山巒、樹林,都浸沈在恬靜的、明朗的寒冷中。

    忙活了大半夜,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孟九成,不得不起床,開始今天更忙碌的工作。

    上百人擠進小道觀,亂象是難以避免的。供奉殿裏,前院草草搭起的帳篷裏,已經住滿了人。這還是不分親疏、家庭,男女分開,才勉強住下的。

    這他娘*的,得先修廁所吧?

    孟九成擠來擠去,算是勉強巡視了一遍,院牆外、角落處竟有許多黃白之物,讓他大皺眉頭。

    有些愁眉不展地回到後院,孟九成鑽進了小屋。僅剩的一個火藥罐被放到了外面,他和大醜是擠在這裏勉強過夜的。

    那個帶套間的屋子,裏面住著曉薇、喬娥、陳夢瑤和小丫頭,外面住著穆易、陳道通和三明。條件所限,這已經是格外的優待,還講究什麼男女大防呢!

    “成哥,俺今天得回家一趟。”大醜見孟九成進來,忙把火盆端過來。

    “喬娥也得回去。”孟九成把手掌伸到火盆前取著暖,說道:“把家安頓一下,想來哥這裏幫忙的話——”

    “俺肯定來。”大醜說得堅決,“回家說一聲,不讓他們為俺擔心。”

    “好,好兄弟。”孟九成拍了拍大醜的肩膀,沈吟了一下,說道:“一會兒我去取些錢財,你和喬娥,還有三明,都有份兒。不是感謝你們昨天豁出命來幫我,而是讓你們留給家裏安排生活的。這樣你們才能安心,不用老惦記家裏。”

    大醜張了張嘴,把堅辭不受的話咽了回去,用力點了點頭。

    “想在亂世中出人頭第,就要出生入死,廝殺打拼。”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要想好了。”

    “俺想好了。”大醜咧嘴一笑,說道:“跟著成哥幹,俺覺得痛快。”

    孟九成笑了起來,再次拍拍大醜的肩膀,說道:“走吧,去那屋,把事情都安排下去。今天哪,可是夠忙的,這就叫創業艱難百事多吧。哈哈。”

    人若處在太平之世,自然是要安家守業,安享田園生活。就算是什麼英雄豪傑,沒有機會和施展的客觀環境,也只好付之一歎而已。

    可若遇上亂世,便有人幻想著能做一個漢時的劉邦,崛起于市井,得天下,當皇帝。有點智能的,便自以為是諸葛孔明,運籌帷幄,封侯拜相。但這些人往往死得快,死得早,原因很簡單,那便是沒有自知之明。

    這就是人心,隨著形勢而變。而這道理,既是說那些難民,對孟九成也有著啓示。

    就象裴青和石德廣,覺得亂世正是出頭之時,覺得自己挺聰明、挺厲害,卻栽在這小小的道觀,連個姓名也沒留下。

    所以,凡事要量力而行,要謹慎小心,該低調時便能忍得住氣,該奮起時也要英勇無畏。

    說得簡單,實則複雜。孟九成便認為要想成功,最重要的便是時機和尺度。

    近百難民,挑選精壯,也能有個三十來人,自保尚且不足,進取自是困難。這便要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地先穩住根基。

    要穩住根基,便不只是養活這些難民,還要制定下規章制度,還要收攏住人心,還要能防住小股敵人。

    這些想法早已有之,只不過預想的情況與現在不同而已。對于孟九成來說,並不需要重新冥思苦想,只是稍做修改便可拿出實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4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7-7-20 01:45 AM 編輯

第十七章 緊張布置,形勢紛亂

    首先是定位;孟九成不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也不想變成聖母類的人物。搭救難民已是施恩,要求他們圖報也在情理之中。

    其次是組織和管理;不管是吃喝拉撒、建設居住場所和防禦設施,還是編隊訓練、放哨巡邏、生産自救,只有群策群力,科學管理,才有效率,才能井然有序。

    說是兩點,其實只有第二點是需要馬上實施的,第一點只是思想認識,孟九成早已有之。

    送走了喬娥、大醜和三明,孟九成和穆易、陳道通商議了一番,吃過飯便開始著手落實。

    雖然是天寒地凍,難民們還未完全恢複,但身處戰亂,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生意外情況。幹的多少且不論,總之都要動手。

    登記造冊,編隊分組,選定組長,勞作細劃……孟九成在夜裏已經想好了諸項措施,穆易、陳道通、穆曉薇等人全力相幫,忙亂了一陣後,到中午已經顯得有序起來。

    太陽的臉孔是白的,地上覆著積雪。山路旁的樹木上掛滿了雪,一陣微風吹過,便揚起一片雪塵。

    孟九成選定了路障設定的地方,是在山道拐彎的狹窄處,向上能看見道觀,拐個彎又能向下俯視大路。

    路障也很簡陋,先把積雪交叉堆在山道上並拍實,使通行更加狹窄,大大小小的樹枝草草捆紮,放在雪堆上面。再用大鐵鍋燒化雪水,澆在樹枝上,既與雪堆凍在一起,又形成胡亂伸出的堅硬冰溜。道理不複雜,古代便有結冰凍城、加強防禦的辦法。

    這樣一來,走山道上山便只容得一人一馬,還要曲折前進。敵人便是多,也難以一擁而上。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修得粗糙,但勝在節省時間,也多少能給道觀中的難民些安全感。

    這個季節真是——孟九成也很無奈。地凍得很硬,用人工刨挖非常困難,掘溝挖壕也只能是以後再幹了。

    回頭望去,遠遠的道觀似乎在一種奇怪的氣氛裏屹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有如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再想到中原大地,這座道觀,哪怕是這片山區,也是很小的一塊。

    盡管勞心費力,又有如履薄冰的感覺,但孟九成卻不能露出頹態。擊敗亂兵,搭救難民,他年紀不大,卻儼然已經是這一大群人的主心骨。哪怕那些難民是住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他也要用一種自信無畏的狀態去感染他們,把他們有限的力量積聚在一起,共同維持這動蕩亂世中的一葉孤舟。

    …………

    公元一二一三年秋,成吉思汗以金朝遷都違約為由,率軍南下攻掠。蒙軍鐵騎勢如破竹,相繼攻陷濟南、益都、登、萊、沂、密諸州,山東地區因蒙古掠奪戰術而滿目荒殘。

    金軍遭到蒙軍沈重打擊後,中原的叛金勢力紅襖軍借機更加壯大。而早在金朝南遷國都前夕,紅襖軍已經勢力不小,活動地區幾乎擴展到整個膠東半島。

    此番蒙軍南下,雖然攻城拔寨,卻掠奪而不占據,如一陣旋風般刮過。許多州縣因此處于政權真空,山東紅襖軍隨後大舉行動,一下子擁有了很大的地盤,也形成了三股主要的武裝勢力。

    這三股武裝勢力分別是:先以青、濰、密、莒諸州為活動中心,現在又占據萊陽、登州等地的楊安兒;因母親、長兄為蒙軍所殺,聚衆起義,占據臨朐、益都的李全;轉戰泰安、淄州、沂州一帶的劉二祖。

    金軍,蒙古軍,紅襖軍,再加上其他小股的武裝,你占這州,我占那縣,真是城頭變換大王旗,不知今夕是何年。

    外面的紛擾暫時並沒有影響到道觀的難民,五六天的時間,忙碌勞動,終于能安頓下來,生活條件也有很大改觀。

    一些身體較弱的難民被安置到山頂的洞裏,身體較強壯的還留在道觀。道觀的前院依著院牆搭起四個大棚屋,用的是砍來的樹木和繳獲的帳篷。山門已經用雜物堵死,又澆水凍冰,擋住了吹來的寒風。

    供奉大殿裏也隔成了四個小間,一邊兩個,中間的泥像沒挪動,殿內的空間變得很是狹小。

    不是孟九成不想大改造,而是難民們敬神,都勸孟九成不要因為安軒他們得罪神仙。

    神仙?孟九成不信,信奉的那些難民又得了什麼庇佑?但既然衆意如此,他也不執拗。再者,萬一師父回來,也說得過去。

    後院也搭起了兩間小屋,給曉薇、喬娥、陳夢瑤等女人住。缺口處的殘磚都收拾幹淨,木頭樹枝做了個門,暫時供人們出入。

    為了節省糧食,一天改成了兩頓飯,再加上幾匹死馬肉,喬娥和大醜等人打獵的收獲,倒還能支撐十天半月。

    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孟九成為此和衆人商議過多次,確定了幾個辦法。

    一是去陵陽鎮買糧購物,信兒已經由三明前幾天便送出,只等商鋪的孫老板派人運來;二是組織人手,翻山越嶺,走上三四個時辰,到南面的天湖去捕魚。

    馬髻山又名磨旗山,是莒州州治(現莒縣)和莒南縣的界山,西北兩面環潯水,因山勢峽長陡絕,延裹幾十裏,很象一匹昂首奔馳中的駿馬的頸項,當地以形名山,便稱為馬髻。

    而馬髻山有四奇,有詩雲:蘆葦長上馬口石,銀魚萬條遊天池,天蟾綠背紅肚皮,山頂黑土不見底。這天湖(現陡山水庫)便是其中之一,聽詩便知道湖裏的銀魚很多。

    派人捕魚,再運回來,費力耗時。孟九成是不太同意這麼做的,可天寒地凍的大搬家,難民受不了,也不太現實。所以,也只好先這麼暫定,等天暖了再說。

    難民中也有幾個下山離開的,卻是無親無眷的單身漢。拖家帶口的,或是擔心害怕的,不清楚外面形勢,又被亂兵殺掠怕了,便都留在這裏。

    在忙著搭棚建屋,改善居住條件,加強防禦的同時,孟九成和穆易又組織起了二十多壯年男子,抽時間進行訓練,算是有了基本且弱小的武裝力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6 AM

第十八章 莒州群雄

    這天,吃完早飯,孟九成難得地坐在屋裏享了下清閑,准備等一個時辰後訓練隊伍。

    在曉薇和小丫頭的注視下,一團泥巴在孟九成的手中逐漸成形。卻不是平常捏的增福相公,也不是當時道教供奉的三寶尊神(天寶君玉清元始天尊,靈寶君上清天尊,神寶君洞神之尊),卻是一個看起來沒有棱角,形態飽滿豐腴的娃娃,雖然還沒有上色,但已能看得出來模樣。

    大阿福?孟九成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捏著泥娃,一邊還和穆易說著話,可謂是一心三用。捏完後一端詳,不由得笑了起來,不知不覺竟然捏出了自己最熟悉、最喜歡的惠山大阿福的形狀。

    小丫頭眨著黑亮的大眼,脆生生地問道:“這是什麼神,象個胖娃娃。”

    “就是胖娃娃呀!”孟九成笑道:“可他也是神,叫大阿福。在很久很久以前啊,野獸出沒,危害人類。人們談獸色變。後來呢,上天派來了兩個巨人,名叫‘沙孩兒’,山中各種猛獸長蟲,只要見到他們微微一笑,就會俯首貼耳地投入他們的懷抱,任其吞食。野獸被打敗了,老百姓就安居樂業了。為了表示感謝,也為了鎮山驅獸、避災辟邪,便供奉他們,又給他們取了名字,叫大阿福。”

    小丫頭被這故事吸引住了,好奇問道:“這麼厲害呀,那怎麼是兩個巨人,一個不就夠了?”

    “呵呵,是一男一女兩個巨人,這樣,這樣才不寂寞。”孟九成笑著解釋道。

    “有空兒再捏另一個,成哥,你先給他穿衣服。”小丫頭笑得開心,去拿牆邊架子上的顔料。

    “既是神仙,就不能說捏,要說請。”穆曉薇走過去,笑著摸摸妹子的頭,幫著她把顔料拿下來。

    穆易的傷本就不重,幾天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精神頭兒也上來了,見養女和親女感情親密,也欣慰喜悅,笑著對孟九成說道:“九成啊,真沒想到你的手這麼巧。”

    “手熟而已。”孟九成沒好意思說,這是七八年才練出來的手藝。

    顔料拿來,剛用水調和好,外面便有人敲門。聽說是孫老板來了,孟九成放下毛筆,趕忙迎了出去。

    孫老板在陵陽鎮開著商鋪,算是個中等富裕的人家,又是道教的虔誠信徒。雖然沒有出家,做在道觀中做了皈依,也算是道門弟子。

    正因為有這層關系,道觀裏的米糧雜物采購便盡交給他。他也盡心周到,價錢公道,還負責派人趕車給送上山。

    孫老板乍見道觀如此模樣,倒是先嚇了一跳。孟九成解釋了一番,他才釋然。只不過,此次上山送貨,沒有米糧,孫老板只是帶了個夥計,趕著兩頭毛驢,馱了些孟九成所要的雜物。

    看見孟九成疑惑,孫老板一臉苦色,唉聲歎氣地訴說起來。

    原來楊安兒的軍隊攻取萊陽、登州後,自覺已是勢力雄厚,便稱王號,置官屬,立年號天順。進而派出手下將領分頭攻掠,相繼攻下甯海、莒州、密州等地,各地武裝見風使舵,不管是賊寇,還是舉旗造反,都紛紛響應。

    當時女真人的統治是依靠猛安謀克,即所謂女真屯田軍,起初是屬于兵民一體的組織,金國遷徙他們到中原,目的是為了強化對中原漢族人的統治,利用他們來監視鎮壓漢人百姓的反抗。

    後世的史書,按猛安謀克分布情況推算,遷居中原地區的女真人大約有兩百萬人,徙住今內蒙古自治區一帶的有四十余萬人,留居東北地區的約有兩百多萬人。

    隨著蒙古軍對金朝的猛烈進攻,中原人民也同時也發動了對猛安謀克的反攻複仇。而活動在山東、河北、河南等地的數十萬紅襖軍,更是“仇撥地之酷,睚眥種人,期必殺而後已。若營壘,若散居,若僑寓、托宿,莫不逞哄起而攻之;尋蹤捕影,不遺余力,不三二日,屠戮淨盡,無複噍類”。

    除了女真人,紅襖軍和奮發而起的民衆還對金國的漢人官僚進行攻殺。按《金史》所言,就是“向之倚國威以為重者,人視之以為血讎骨怨,必報而後已,一顧盼之頃,皆狼狽于鋒鏑之下,雖赤子不能免”。

    金國的赤子,用後世的話其實可以稱之為鐵杆“漢奸”。倚國威以為重者,便是那些橫征暴斂、殘酷壓迫百姓的官吏了。

    莒州被于洋所占後,莒南縣的弓馬捕頭劉庭玉趁亂而起,糾合衙役、捕快、弓手,又與縣境的賊盜聯手,殺官造反,占了縣城。這些人蠱惑裹挾大量百姓,手執武器,皆穿紅襖,盡屠城中女真人,奪其家産妻女。然後他們派人攜金銀至莒州向于洋投靠,立時成了楊安兒屬下,成了紅襖軍的一部。

    陵陽鎮的土豪劉文正是劉庭玉本家,得到消息後,帶領家丁,糾集潑皮無賴,也造起反來。

    馬四本就不是什麼好餅,劉文正派人跟他一說,他便積極參與。帶著無賴同夥,還有一些家奴,一湧而入,把女真人家主宅中的男性全部殺死,財物搶光,妻女也霸占了兩個。

    “馬四心黑手狠,殺女真人且不說,平日有些仇怨的,或是眼紅其家財的,也借機報複搶掠。”孫老板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搖著頭,歎息著,“張家,李家,差不多傾家蕩産,才保得性命;何掌櫃、趙老板,不過遲緩了些,便成了刀下冤魂。這,這什麼世道啊,什麼樣的家夥也能跳出來騎在人的頭上。”

    仇官,仇富,紅眼病,這是人們的普遍心理。畢竟大多數人都過得平常,看你平日吃得好、穿得好、家財萬貫、高高在上,哪有不嫉妒懷恨的。有了機會,自然要報複發泄,誰管你為人好壞。

    孟九成嘴上沒說,可也知道搶富人、吃大戶是最受歡迎的,馬四帶人打砸,卻也少不了那些借機起哄報複的平頭百姓。而越是過得艱難,這個時候就表現得越是積極。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8 AM

第十九章 無賴得勢,嚴加防備

    “糧鋪全封了,大戶家的糧食也收了,都得留作軍糧。”孫老板象哭似的笑了一下,一攤手,“所以,道長要買糧食,在下卻是辦不到。就是運來的這些工具雜物,也是偷偷摸摸。”

    原來是這樣!孟九成點了點頭,說道:“難為孫居士了,能將雜物運來,貧道也感激非常。至于糧食,另想辦法吧!”

    孫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轉變有些大,但他也不好問,滿腹疑惑壓下,猶豫了一下,又好心地提醒道:“道長要小心啊,那馬四睚眥必報,現在得了勢,沒准就想起你打翻他的事情。”

    “多謝孫居士提醒,貧道省得。”孟九成也想到了這層,可還是拱手表示感謝。

    孫老板眼珠轉了轉,有些欲言又止,輕輕地搓著手,顯得心情焦躁。

    “孫居士,您還有事兒?”孟九成疑惑地問道,這神態過于明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孫老板也算是個老實人,多問一句,也出于感激之情。

    “嘿嘿——”孫老板訕訕地笑了兩聲,很為難地將事情講述了一遍,然後有些忐忑地說道:“實在是小孩子頑皮,又不懂事兒,神仙不會怪罪吧?”

    李詭祖,淄川五松山人。魏孝文帝時任曲梁縣令,清廉愛民,去世後立祠祭祀,民間傳說為太白金星下凡。民間稱增福相公,文財神,又稱財帛星君,增福財神,福善平施公。漢唐時常為百姓請回家**奉,以求增福添財,祈保平安。

    原來孫老板為難的事是家裏請的增福相公被小孫子意外摔壞了,孟九成微笑著安慰道:“神仙嘛,大人大量,您又是誠心供奉,當然不會怪罪!”

    孫老板長出了一口氣,連連點頭,“道長說的是,說的是。那個,在下今日想再請一尊回去供奉,不知這日子和時辰可合適?”

    孟九成眨了眨眼睛,笑道:“神仙只護善心人,只佑誠心者。日子時辰嘛,神仙的度量哪會計較?請孫居士稍等,貧道這便去請增福財神。””

    “好,好。”孫老板進道觀之後,還是頭一次露出點笑容。

    孟九成回了寢殿,看著木架子上擺著的幾尊上好了顔色的泥像,仔細挑選了一下,搬了尊大的。

    回到供奉大殿,孟九成將泥像在供桌上擺好,孫老板虔誠地上香,跪倒磕頭,又對孟九成說了些好話。孟九成付了賬,又定了些雜物,孫老板一一記下,才抱著泥像告辭,匆匆而去。

    這就是亂世,沈滓泛起,什麼驢馬爛子也有機會蹦跶出來。

    孟九成思索著回到屋中,卻感到氣氛有些怪異。

    叫曉曉的丫頭被姐姐摟在懷裏,垮著小臉兒,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珠。見孟九成進來,小丫頭看著孟九成,委屈得直扁嘴。

    孟九成一眼就瞥見了欺負小孩子的罪魁禍首,陳夢瑤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捧著上了一半顔色的阿福,眉開眼笑。陳道通一臉無奈,還得低下身子哄曉曉。

    得,咱也主持不了公道。孟九成衝著曉曉苦笑了一下,說道:“晚上再給你捏一個哈。”

    曉曉眨了下大眼睛,伸出小手,心虛地討價還價,“兩個行嗎?”

    “行。”孟九成點頭,笑道:“可得你自己上顔色。”

    小丫頭破涕為笑,小腦袋點得歡快。

    孟九成往榻上一坐,沈吟了一下,便把剛剛孫老板說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馬四就是鎮上那個無賴?”穆易問了一句,見孟九成點頭,不禁微皺眉頭,半晌無語。

    “小人得勢。”孟九成冷笑了一聲,說道:“就算馬四想找麻煩,他也帶不了多少人。這道觀好歹是神明所在,沒有令人信服的理由,除了他的死黨,那些起哄,或是被裹挾的百姓,多半是不肯來的。”

    “話雖如此,也不得不防啊!”穆易邊說邊起身,“某去召集民兵,多練一時是一時。你再想想,或許能有別的辦法。”

    “嗯,穆兄受累了。且讓我好好想想,可能真有點小辦法。對了,麻煩穆兄出去告訴三明一聲,讓他把木匠都召集到供奉殿,我有事情要他們做。”孟九成也不謙讓,走進內室,拿出紙筆,伏在桌案上畫了起來。

    在古代,炮這個名字很早就有,又寫做砲,就是投石機或拋石機。但從戰國時期最早出現,到後來被真正的用火藥的炮取代,中國的拋石機一直是利用人力。比如唐代的七梢炮,需要二百五十多人來牽拉。

    而孟九成現在所畫的卻是類似于幾十年後元軍所使用的配重式拋石機,據記載:這種拋石機是一個叫“亦思馬音”的西域人制造的,又被稱為“回回炮”或“襄陽炮”、“西域炮”。

    杠杆的原理是相同的,只不過這種拋石機不用人拉炮索,而是在梢端綁配重物,在炮架上安裝鐵鈎,鈎住炮杆。放炮時,只要把鈎拉開,配重物立即下墜,將炮梢壓下,同時石彈猛然拋出。

    這種設計和結構,節省人力,使用方便,威力巨大,不能不說是拋石機的一項重大改革。

    從理論上說,拋石機的擲彈重量和射程遠近是由其配重控制的。如果造得足夠高大,威力就幾乎沒有上限。但限制因素還是有的,就是器械本身的強度和操作的要求。

    孟九成畫的當然是縮小版的配重式拋石機,材料不必太過苛求,容易制造,短時間內便能投入使用。對付的又不是正規軍隊,如果能搞到材料,能用上火藥炮彈,尋常的軍伍也難以抵擋。

    既然是利用杠杆原理,那炮梢的長度,以及動力臂和阻力臂的比例自然要進行一番測算,以估測要制炮彈的重量,還有大概的射程。

    只要能將十斤左右的炮彈拋到百步外,也就合乎孟九成的要求了。為了更快更容易地造出拋石機,孟九成還用了取巧的辦法,就是將硬質的彈窩改成了柔性的擲彈帶。

    拋石機的威力來自其杆臂、重量合適的配重以及擲彈帶,而擲彈帶這個小改動不必借助任何手段,就能使較短的杆臂達到極致(末端線)速度,使得拋石機的威力倍增,在射程上有巨大的提高。

    配重為三百斤至五百斤,兩三個人便能拉索使其梢臂回位。孟九成突然想到了那個力大能吃的喬娥,不禁輕笑了起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49 AM

第二十章 等待時機,談論將來

    “媽*的,就算七八斤、十來斤的石頭,也能砸得頭破血流、骨斷筋折吧?”孟九成的臉上又換上了猙獰的表情。

    難民要生産生活,以後還要蓋房建屋,工具自然少不了,這是孟九成早就想到的。這回,孫老板沒有送來糧食,但斧、鋸、鑿、刨、鍬、鎬等工具倒是拿來了一批,難民中也有幾個木匠,主要材料木頭更遍山都是。

    當然,這麼造出來的拋石機在堅固和威力上肯定要打些折扣,但孟九成覺得對付平頭百姓組成的烏合之衆,還是夠用了。哪怕質量不夠經久耐用,孟九成要解決的也是眼前的危機。日後嘛,當然會越造越好,材料越選越精。

    正畫著、計算著,門敲了兩下,穆曉薇走了進來,說三明已經把木匠召齊,在供奉殿裏等候。

    “且稍等一會兒。”孟九成還沒畫完,可也是五六分鍾的事情。

    穆曉薇隨便地往椅中一坐,伸頭看了一眼,除了圖形能略微看懂外,其余那些竟是不認識的蝌蚪文(阿拉伯數字)。她不由得驚訝又欽佩地看了孟九成一眼,說道:“道長畫的倒象投石機,只是這蝌蚪文,奴家卻一個不識。”

    孟九成點了點頭,說道:“准確地說,應該叫拋石機。我畫的這個做了些改動,節省人力,使用方便,且同樣大小形狀的,威力卻更有增強。”說著,他將一張畫好的圖紙推進去,讓穆曉薇細看。

    穆曉薇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若說機關巧妙,道士說好那就定然是好。可只拋石頭砸,恐怕還是威力有限,不能稱為克敵制勝之利器。”

    “確實如此。”孟九成無奈地一笑,說道:“可惜沒有原料,不能再做火藥雷。”

    穆曉薇垂下眼瞼想了想,試探著問道:“奴家沒見識,只覺得道長做的火藥雷威力驚人,卻不知與金國的鐵火球相比又如何?”

    北宋末年,在攻打汴京的作戰中,金兵獲勝,但也見識了宋軍的火箭、霹靂球等武器的厲害。

    占據中原後,金人也開始學習制造和使用火器的技術,並在十三世紀初首先使用了鐵殼爆炸性火器“鐵火球”。之後,金人又制造並使用了爆炸威力更大的加強版鐵火球,稱為“震天雷”。

    火藥從縱火、燒灼向爆炸性能的進步,是勿庸置疑的。但配方終宋元兩朝也並沒有達到最優,爆炸的威力自然也要遜于孟九成所設計的“炮彈”。

    而在當時,流行的做法還有往火藥裏亂摻東西的,什麼巴豆、砒霜、狼毒等等,利用燃燒的毒煙來傷人,算是曆史上最早的化學武器吧!

    “金人的鐵火球怎能和我制造的火藥雷相比?”孟九成相當的自信,事實也正是如此。

    “道長真是厲害。”穆曉薇似乎很相信,眼神中並未有什麼懷疑的意味,但卻善意地提醒道:“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值此亂世,征伐攻殺,象道長這樣的奇人異士,怕要引起各方注意吧?”

    孟九成眼珠轉了轉,蹭了蹭鼻子,覺得穆曉薇真是個聰明的女子,自己光想著克敵制勝,還真忽略了這一點。看來,火藥雷現在沒有,倒不見得就是壞事。

    有句俗話叫槍打出頭鳥。如果用來形容現在的楊安兒是很合適的,稱王建國,風頭正盛。也正是如此招搖,在明後兩年金軍大舉反撲時,便首先向其猛攻,使其最先遭到敗亡。

    再說到孟九成身上,雖然還沒什麼勢力,可這火藥雷的名頭要是傳出去,引起各方勢力覬覦,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穆娘子此言極是。”孟九成思慮很快,感激地拱了拱手,說道:“在下以後定會注意。”

    “在下?”穆曉薇愣了一下便笑了起來,“道長這稱呼一變,難道是要還俗?”

    還俗那是肯定的,要不怎麼把妹呢?

    孟九成咧嘴一笑,卻不直接回答,但神情卻能令人猜出答案。

    穆曉薇眨了眨眼睛,抿起嘴角,說道:“既要還俗,又與喬娥說要建功立業,想必是要征伐四方嘍?”

    孟九成伸出大拇指,為穆曉薇的聰慧點贊一個,正色說道:“功名只向馬上取,不愧英雄一丈夫。”

    “既是如此,為何不投紅襖軍?”穆曉薇好奇地問道:“別家且不說,楊安兒已據數州,勢力正盛。憑道長的才能,或是只獻火藥雷,也能得重用。”

    孟九成搖了搖頭,說道:“紅襖軍人多勢散,沒有穩定錢糧,又良莠不齊、互不統屬,恐被金軍個個瓦解擊破。再說楊安兒,稱王建制,太過招搖,必招金軍大舉圍攻。依我看,楊安兒雖號稱有數十萬兵馬,卻多是烏合之衆,難抵精銳金軍的進攻。”

    穆曉薇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說道:“先靜觀形勢發展也好。紅襖軍嘛,確實良莠不齊,有些人馬的殺戮擄掠更凶于金人、蒙人。”

    穆易和女兒在外飄泊,經得多、見得廣,有些事情確實不是耳聞,而是親眼所見,所說自然也不為虛。

    孟九成點頭,深以為然。

    曆史上也確實如此,叛金或投宋的都是各自擁有武裝力量所組成的團體,很多都形如賊寇。

    雖多以歸宋為名,其中真心歸宋、深明民族大義者卻不多,多是在戰亂、饑荒中,為求生存或圖利,而舉起叛金擁宋的旗幟,實質目的是為了獲取財物與糧食。

    當然,北地漢人勇武好鬥,又熟悉北方地理情勢,本是可以作為宋廷恢複故土的先鋒。

    可惜,曆史上宋廷防內甚于禦外,對北人猜忌疑惑,終釀成北軍之亂。最終反使其成為蒙人滅宋的主力——漢軍,北人也因此位列蒙古、色目人之下,排在第三,在最底層的南人之上。

    而現在戰亂初起,各方勢力混雜,心思、成分各異,在以後金軍反撲之時,便如大浪淘沙,一批軟骨頭和首鼠兩端者便露出了真面目。真正叛金的固然會有挫敗,但還矢志不移,繼續戰鬥。

    孟九成雖然很想獨力發展,但也未嘗沒有投靠強大勢力的心思,可現在卻不是時機。總要等到人心畢現、水落石出,看准了誰真誰假,才好決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0 AM

第二十一章 馬四的報複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孟九成忙碌非常,幾乎把全部時間都花在了制造拋石機上。

    頭一天挑燈夜戰,幾經改造,終于造好了拋石機的樣機。由于不是嚴格挑選的材料,彈性不夠,試射的結果自然也差強人意。

    雖然和他的估算還有點差距,但時間不等人,在山上也有居高臨下的優勢。所以,孟九成還是和匠人們把各零件的尺寸固定下來,命令木匠們日夜趕制。

    為了加快進度,孟九成又把工作進行細劃,招集了更多的人手。砍樹、鋸木頭、搜集石頭等粗笨的活兒都交給生手來幹,細致的加工則由專業匠人完成。

    就這樣輪班工作,日夜趕制,三天後終于造出了四架拋石機,石彈也有了三大堆。

    穆易這邊的軍事訓練也有了成效,盡管離強兵啦,精銳啦,還差得遠,可也不再是原來任人宰割的樣子。

    山門前的小空地上,孟九成一邊在穆易的指導下慢慢練習騎術,一邊又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馬四這廝應該不會來了吧?天天防賊,很多事情都幹不了,也不行啊!”

    穆易嘿然一笑,拋石機沒造好前,那是拼命趕工,生怕馬四突然而至;現在呢,覺得准備得差不多了,倒又嫌馬四不來了。

    見穆易笑而不答,孟九成也自失地一笑,專心地控馬。這真是很有意思的一種運動,比坐車好,比走路省力,現在也不太凍手了。

    神創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的,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天氣是寒冷的,孟九成說:要有手套……

    發明有時不是刻意的,特別是穿越人士,總會不自覺地把身邊的東西進行改造,或者弄出一些自己在前世已經習慣使用的東西。大多時候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圖個方便而已。

    而這兩片布剪出手形,在邊緣一縫,再往裏面塞些鉸碎的毛皮,就制成的小東西,卻讓穆易等人感到欽佩。特別是冬天握著槍刀或工具,在外站崗或勞作,那就更是保暖且方便。

    “等三明打探消息回來,馬四有什麼動靜也就知道了。”穆易翻身下馬,活動著腿腳,說道:“他又不是陵陽鎮的老大,想找出家人麻煩,姓劉的卻不一定答應。”

    “穆兄說的也是。”孟九成點了點頭,勒住韁繩。那個時代的人們還是很迷信的,毀廟滅觀的事情非常少。穆易這麼說,也不是沒道理。

    正要下馬,孟九成看見從山上急匆匆走來兩人,一個好象是大醜,另一個卻不認識。

    大醜領著一個中年漢子匆匆而來,未到近前,便急著開口說道:“成哥,俺們村遭劫了,俺叔趕來報信兒……”

    一個不到百戶人家的山村,怎麼會有強盜光顧?孟九成初時疑惑,聽完大醜講述,才明白究竟。

    五龍山前村是馬四的出生地,按理說應該多加照應,可偏偏馬四在這裏有慘痛的回憶。

    這個仇怨是七八年結下的,當時馬四還只是個小潑皮,遊手好閑,在村子裏幹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情。有天晚上,他翻牆進了村中王大戶家,想偷點東西換錢去賭。本來已經偷到些物件,卻看見王家丫環一盆盆地端熱水,原來是王家小姐正要沐浴。

    馬四有賊膽,也有色膽,便不急著逃出,卻潛到窗下,捅破窗戶紙偷窺。也是該著他倒黴,一個護院估計和他是同樣的心思,也悄悄地來了。于是,一個色棍被發現,另一個色棍變成了拿賊英雄。

    既偷盜又窺視小姐沐浴,王大戶怒火上頭,命護院把馬四吊起來一段臭揍。

    馬四被打得夠嗆,一條胳膊都被打折,可還哀求王大戶不要告官,私放了他,自有報效之處。

    可王大戶哪肯饒他,又狠狠扇了一頓耳光,踹了幾腳,把馬四吊了半宿,第二天便送官了。馬四被問了個流配,遠離了家鄉。至于後來如何做了女真人的家奴,又隨家主以猛安謀克的身份回到陵陽鎮,卻已不重要了。

    反正,現在的馬四回鄉報複了,報複王大戶打折他胳膊、送官治罪。

    在孟九成看來,那王大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五龍山前村的田地十有八九是他家的,對佃戶們盤剝很緊。再說,他還是保長,為金國催賦收稅也是不遺余力,算得上是一個小漢奸。

    只不過,馬四不僅報複王大戶,還強逼村裏每家出一個男丁入伍,參加他的雜牌紅襖軍。誰家要是不出,就要殺人燒房子。這就關系到大醜和三明的家庭,關系到……

    你強逼,我自願;你待人以苛,我待之以善。孟九成覺得可以借此把勢力擴展一下,不能老窩在這道觀裏。再說,這也是幹掉馬四的機會,以後就不用老提防著了。

    當然,這也有後患。畢竟馬四不是單獨的一夥賊盜,掛著紅襖軍的牌子,還是陵陽鎮劉文正的手下。攻擊馬四一夥,劉文正不能沒有反應,或是打,或是想出什麼理由能敷衍對付過去。

    回到觀裏,孟九成思慮已定,便把自己的想法合盤托出,與穆易等人商量。

    “三四十個潑皮無賴,縱是有刀槍,也算不得什麼。”穆易的擔憂與孟九成差不多,“可打狗看主人,順藤拉蔓,陵陽鎮的劉文正豈能幹休?”

    孟九成撓了撓頭,把人家石獅子扔茅坑裏,這算不算結下怨仇?

    “這個,這個劉文正嘛——”孟九成搖了搖頭,暫時把這事扔在一邊,力求客觀地分析道:“倒也不是窮凶極惡的人。商人嘛,交結官府,八面玲瓏,吝嗇貪利,也不算大毛病。關鍵是他的那個兒子,知書答禮,還是頗有些度量。”

    石獅子事件後,劉文正還不依不饒,是他的兒子出來打圓場,才算了結了麻煩。所以,孟九成對劉公子印象挺好。拿個折扇,臉面白淨,說話文縐縐的,一個文弱書生,應該好對付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1 AM

第二十二章 奔襲

    穆易沈吟了一下,知道關系到大醜和三明,孟九成是肯定要出手的,至于劉文正,且走一步說一步吧!

    “最好是把馬四等人一網打盡,不使走漏風聲。”孟九成蹭了蹭鼻子,苦笑了一下,說道:“然後我去陵陽鎮找劉公子談談,爭取他的諒解。嗯,好歹有一面之緣,說不定——”

    “你既決定了,那便去幹。”穆曉薇在旁鼓勵道:“凡事要想得太多,難免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穆易也點了點頭,雖然心裏有些勉強,“馬四不除,早晚是個禍害。今天能回村報複,明日就難免想到別的仇怨。”

    孟九成感激地拱了拱手,說道:“那穆小娘子和陳先生便留下守觀,我們帶十五六個人前去。”

    大醜熟悉村子;穆易箭術高超;喬娥力大無比,下手無輕重,也就是比較狠;穆曉薇則弱一些,陳道通就不用提了,留下守家倒也合適。

    “時不宜遲,咱們這就收拾一下,立刻出發。”見衆人無異議,孟九成最後拍板。

    ……………

    一朵朵帶灰色的白雲間,深藍色的天空閃亮著。浮雲仿佛倒是底子,蒼天似乎是偶然出現的東西。

    從道觀出來,衆人向山上走了一段路,便拐上了一條山梁,直奔五龍山前村的方向而去。

    積雪被山風吹得厚薄不一,有時候能看見裸露的泥土、石頭,有時候一腳下去竟有沒膝深。翻山越嶺,走的都是野路,孟九成等人便只牽了兩匹騾子馱東西,他們都是穿著山寨雪地鞋徒步而行。

    呼出濃重的白霧,清咧新鮮的空氣灌進肺裏,孟九成擡頭看了看周圍的山巒,突然有種在後世登山當驢友的感覺,這種感覺是複雜的。可只能說山還是山,不看人光看景色的話,與後世沒什麼大的區別。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孟九成的腦海裏驀地冒出了一句古詩,頓時生出幾多感慨。

    不是路的路向前延伸著,大醜的叔叔偷跑來報信兒,留下的腳印依稀還在,盡管被刮起的雪塵掩蓋了一些。

    “成哥。”大醜回過頭,有些神秘地對著孟九成低聲說道:“馬四找王大戶的麻煩,一是報怨仇,二來可能還有別的企圖。”

    哦,孟九成愣了一下,眨眨眼問道:“什麼企圖?”

    大醜見一行人離得並不算近,又有騾子隔開,便繼續壓低聲音,開口說道:“村裏有人說那王大戶有一祖傳寶物,藏得隱秘,從不示人。還說那寶物能夜裏放光照亮,勝似燈燭。”

    “那倒真是個寶物。”孟九成嘴上說著,心裏卻不以為然,夜裏放光的估計是熒光和磷光物質,古代人不懂這個,當成寶貝。

    什麼祖傳寶物,對孟九成來說並沒有太大的用處。錢財他還不缺,可卻買不到能生存活命的糧食。就算把寶物搶到手裏,也解決不了這個困難。

    “這個說法十幾年前便有,馬四也定然知道。”大醜還是堅持自己的猜測,“王大戶現在落在他的手裏,豈有不追逼寶物的道理?”

    孟九成嘿嘿一笑,說道:“馬四如何逼迫王大戶,與咱們關系不大,最主要的是除了這個禍害,還村子安甯。道觀這裏以後也不用天天防賊,不得安穩。”

    “成哥,你對寶物錢財什麼的,好象不太感興趣?”大醜也不算傻,看出了孟九成的意思。

    “也不全是這樣,只不過現在用處不大。不能吃,不能喝的。”孟九成說道:“當然,能得還是不放過。”

    大醜咧嘴笑了,說道:“只要除了馬四,寶物還能不落在咱們手裏?還有那王大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家産、糧食也都歸咱們了。成哥,咱們這叫不叫除暴安良,劫富濟貧?”

    “那肯定是啊!”孟九成嘿嘿一笑,打土豪分田地,可是窮苦人最喜歡,最能爭取人心的。

    而在當時,紅襖軍能一哄而起,席卷中原,與女真人大肆侵奪漢人田地,賦稅已是數年前三倍,以致民不聊生,有著極大的關系。

    當然,孟九成也知道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沒有一個相對穩定的根據地,你分田地,誰能安心耕種?

    兩個多時辰的翻山過林,衆人來到了一處並不算陡峭的坡崖。坡崖有四米多高,原來山民鑿出踩腳的凹坑都被雪覆蓋壓實,但從上而下可以象滑梯似的出溜,從下向上卻是不太容易攀登。

    好在孟九成事先詢問過路上情況,有所准備,帶了數條長繩,拴在旁邊的樹上,慢慢地下到了平地。眼前是一片樹林,穿過樹林,再越過一條小溪,天黑前就能到五龍山前村了。

    …………

    五龍山前村,王家的大門前,立起了一個木架子。架子上吊著王大戶那肥胖的身體,雙手倒綁在背後,拴在木架上的是王大戶的頭發,身體隨著寒風在晃動。

    王大戶的家人都被捆綁起來,靠著院牆或蹲或坐。其中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是王大戶的小兒子,滿臉驚恐,嘴巴緊閉,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已經吊了半天,王大戶已經慘叫不出,只能偶爾發出哼哼的呻吟。但他的腦子還沒有凍僵,哀苦又無助,恐懼又難受。

    一切痛苦的開始,似乎是王大戶從一場荒誕不經的睡夢中醒來後開始的。

    當時他剛被外面射來的陽光吵醒,本能地伸手去摸旁邊的女人。小妾還在酣睡,床單的一角蓋在她的一條腿上,遮住了膝蓋以上的部分,顯得嬌弱不堪,更象個孩子。

    睡夢中,小妾在睡夢中抽動了一下,手滑過面頰,舔了舔嘴唇,她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王大戶毫無情緒地看著小妾的細腰和臀部,也許是因為年齡的緣故吧,細嫩的皮膚和動人的睡姿也撩動不起他的激情。

    隱約聽見屋外有什麼聲音,應該是仆傭們在幹活兒吧?王大戶覺得困意又有些襲上來,便往小妾的身上靠了靠,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胸脯上,隨著她呼吸的節奏,緩緩摸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3 AM

第二十三章 王大戶的噩夢

    然而,沒過多久,還未進入夢鄉,王大戶便被驚醒。外面亂哄哄的驚呼喊叫,雜沓的腳步聲令人心驚肉跳。

    “紅襖軍來了。”

    “紅襖軍殺進來了。”

    在幾聲慘叫後,王大戶已經驚慌失措,胡亂披了衣服衝出門。小妾叫了兩聲,便嚇得縮在床底瑟瑟發抖。

    幾個護院死傷,剩下的翻牆鑽洞,各自逃命。王大戶情知不妙,趁著雞飛狗跳的亂勁兒,混在亂喊亂叫的仆傭中,向後院奔逃。一個排汙水的水溝成了衆人逃命的通路,一個個打罵著、推擠著向外鑽。

    “姓王的在那兒!”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穿白衣服的那個胖子。”

    王大戶大驚失色,想奮力推開那些不顧尊卑的仆傭,此時喊殺聲、喝罵聲四起,卻沒人給他讓路。

    “王八蛋,你往哪兒跑?”一個大漢從後趕來,一把揪住了王大戶的衣令,用力一拽將他摔倒在地,在王大戶殺豬般的慘叫聲中,象拖死狗般將其拉到馬四面前。

    “媽*的!”馬四上前踢踹了王大戶好幾腳,罵道:“你個王八蛋,還認得爺爺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四,你馬爺現在回來跟你算賬來了。”

    “爺,大爺。”王大戶一時並沒認出馬四,什麼馬爺馬爺的,他腦子裏昏沈發暈,也想不起得罪過哪位馬爺,鼻口流著血,含糊地求饒道:“饒命,饒命啊,小人有錢,您想要什麼都行……”

    “滾你媽*的!”馬四又是一腳踹過去,手裏的鞭子帶著尖嘯沒頭沒臉的一頓猛抽,厲聲喝道:“幾個臭錢就想打發爺,你當爺是要飯的呢……”

    打了半天,見王大戶躺在地上只能象個死豬似的哼哼,馬四才停下了鞭子,對手下命令道:“在大門外樹個架子,把這個王八蛋的頭發吊起來,再把他家裏人都綁來看著。還有村裏的老百姓,也讓他們都來見識一下——讓他們知道現在誰說了算,誰才是大爺。”

    “大哥,你就瞧好吧!”一個無賴點頭哈腰地獻著媚,“俺要不把這王八蛋整治得死上十回八回,您就一刀砍了我。”

    “這老王八還喘氣吧?可別死了,還沒挖出他家的寶貝呢!”馬四穿著皮裘,自然是王大戶家的,剔著牙走出來,上前踢了王大戶一腳,讓他的身體晃動起來,讓王大戶發出了大聲的慘叫,也打斷了他的混亂回憶。

    “你,小兔崽子——”馬四又拉過王大戶的小兒子,把孩子按坐在父親腳下,扭著頭讓他擡頭向上看著。

    “別忘了今兒這個日子。”馬四踢了孩子一腳,大聲說道:“不光是讓你記著你爹象頭豬似的嚎,也是讓你小子長些見識。欠了債早晚要還……”

    抽泣聲打斷了馬四的思路,一個女人坐在地上,離他只有幾步遠,靠著牆,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這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好象是王大戶的小妾,無助的神情讓吃飽喝足的馬四更生出了為所欲為的想法。媽*的,玩玩王大戶的女人,更能讓他難受……他衝著兩個手下努了努嘴,伸手點了點這個女人,轉身進了大宅院。

    …………

    天剛擦黑,孟九成等人已經潛近了五龍山前村,在大醜和叔叔的指點、引路下,決定個個擊破,將馬四這夥人分頭消滅。

    馬四不過是個潑皮無賴,會點功夫也是三腳貓,更不用說什麼行軍打仗的布置。何況,他做夢也不會想到在這個小山村會遭到襲擊。

    在他想來,打著紅襖軍的旗號,三四十人持刀拿槍,村民還不得老老實實聽話?霸了王大戶的家産,再強逼每戶出一個男丁,回陵陽鎮時,三四十人可就變成百八十人了,可謂是一舉兩得。也就是說,馬四不光是要報仇、奪財,還有著與能力不相稱的小野心呢!

    同樣,對于孟九成來說,也不只是除掉馬四這個禍患,以求安心而已。建立根據,招兵買馬,自然要到人群居住的鄉村城鎮,在山上的道觀又有多大前途?

    “王大戶家有二十多人,剩下的分住兩處,一處是在村口的趙四家,一處是在村中的魏家。”大黑的叔叔又偷偷找來幾個村民,把情況都摸個通透。

    孟九成看了一眼穆易,探詢地問道:“咱們分頭行動,穆兄帶十個人收拾趙四家的;我和喬娘子、大醜,再帶五個人去魏家;然後再分頭奔王大戶家,收拾馬四?”

    穆易點了點頭,明白孟九成的心思,這是要先堵住村口,然後來個一網打盡。

    孟九成看了看身後的十幾個人,沈聲說道:“這夥賊盜殺人搶掠,與那些亂兵無異。呆會兒動起手來,誰也別膽小退後。就按照穆師父教的,排著隊形,猛殺猛刺。”

    在古代,人們對死亡、血腥的心理承受力要比現代強很多。尤其是經曆了戰亂,見過殺人,埋過死屍,又有同伴在身邊,膽子自然要比以前大很多。

    停頓了一下,孟九成又說道:“打敗了這夥賊盜,大家便能到這山村建屋居住,算是暫時安定了。那王大戶不是什麼好東西,是金人的走狗,有房有田,可不給那夥賊盜,都是咱們的。大家夥奮力殺賊,殺三個以上的獎勵一間房子、十畝田地,殺一個以上的獎勵五畝田地、百斤糧食。”

    穆易詫異地看了孟九成一眼,這招狠哪,看來馬四和帶來的人都難逃一死了。要知道難民們雖然暫時算是在山上安頓下來,可也憂愁日後的生活。能搬到村裏住,又有房有田,誰不狠下心來幹他一場?

    果然,富貴險中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武裝訓練還不足十天的難民都瞪起了眼睛,氣勢與剛才更是大大不同。

    這小子,想得周到啊!穆易詫異之後便是欽佩,怪不得要帶人出來時,孟九成要挑選有家眷的,這幫家夥為了親人確實敢豁命拼一下。

    “俺拼力打殺,能得什麼,那個獎勵?”喬娥瞪起大眼珠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5 AM

第二十四章 重賞,身先士卒

    “以後要當大將軍的,一處房子、幾畝田地哪能看在眼裏?”孟九成鄙視了這個夯貨一眼,“眼皮子那麼淺,有點出息行不?”

    喬娥撓了撓頭,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沒等她想明白,孟九成已經一揮手,命令道:“出發。”

    馬四不懂軍事,他帶的手下也多是無賴潑皮,亂世之中有了出頭之日,自然圖個享受,圖個吃喝玩快地痛快。

    村中除了王大戶外,就數趙四和魏浩兩家富裕,房子較大,結實又暖和。這幫家夥也就占了這裏,把原主人一家趕到小屋、柴房,殺豬宰羊,胡造起來。

    穆易等人悄悄來到趙四家,發現連個站崗放哨的都沒有,宅子裏吆五喝六,肉香酒味飄出來,正喝得高興。

    這便簡單了,穆易帶著人一擁而入,穿過院子,直奔廳堂。路上先後碰見兩個家夥,穆易當先,不由分說便舉槍捅殺。廳堂裏十幾個無賴酒酣耳熱,聽到外面慘叫,還沒等反應過來,一夥持槍拿刀的人已經衝了進來。

    “殺!”穆易長槍一抖,血光迸濺,翻手一擰一抽,拔出槍尖,又向另一個無賴刺去。他知道身後的人畢竟還訓練日短,雖被孟九成的重賞所激勵,還需要他這個頭領身先士卒地鼓舞殺氣。

    “殺!”身後的十個人被穆易的凶悍所帶動,膽氣也壯了起來,三人一組,各舉刀槍,向著措手不及的敵人砍殺過去。

    血肉橫飛中,慘叫聲此起彼伏,無賴們多數都沒來得及去拿武器,便被砍殺刺死。有兩個身手較好、反應較快的,象是頭目,操起武器抵擋,不幾回合,都被穆易刺死當場。

    簡單搜殺一番,穆易留下五個人守在村口,他帶著其他人由大醜的叔叔引領,直奔王大戶的宅院。

    這邊孟九成和喬娥帶著人差不多同時開始行動,打進了魏浩家,他和喬娥一馬當先,見到穿紅襖的就殺。大醜帶著五個人在後緊跟,槍刀齊進齊退,殺得血光迸濺。

    老子能打十個!孟九成發現對上這些無賴簡直是虎入羊群的感覺,一槍刺出去,對手連擋都擋不開。力氣上的差距,最多只能使他的大槍有些偏。

    喬娥的力氣比他還大,新得的狼牙棒更是稱手,掄起來帶著呼呼的風聲,砸下去便是血肉模糊,幾無一合之將。

    從前殺到後,孟九成帶著人也不多作停留,出了宅院,直奔王大戶家。

    殺戮引起的慘叫驚呼確實驚動了最後一夥無賴,但也是在外面的幾個,在屋子裏的家夥還沒聽到外面的動靜。

    “狼哭鬼嚎的,出什麼事兒了?”一個無賴張望著,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進去稟報老大一聲吧?”

    “老大正在快活——”另一個無賴面露遲疑,“是不是村人不曉事,惹惱了他們,正在拷打教訓?”

    “等會兒再說。”小頭目被說得也沒了主意,伸長脖子張望了一下,又覺得有了主意,說道:“牛二,你去看看。”

    牛二不想去,可被頭目惡狠狠地盯著,只好無奈地轉身而去。磨磨蹭蹭地走了幾十米,迎面一群人快步奔來,正撞個對面。

    “誰?”牛二咋咋唬唬地舉起槍,又試探著問道:“是錢六哥的人嗎?”

    孟九成也不答話,縱步上前,便是一招靈蛇出洞,手握了槍柄末端,發揮了最長距離的攻擊。

    牛二直覺得嗓子眼一堵,大張著嘴巴已經發不出聲音,寒冷蔓延全身,眼前更黑了。

    一挑一抽,孟九成把牛二的屍體甩到一旁。連續的殺戮非但沒有給他疲勞感,反倒覺得更加振奮。

    炎黃地,多豪傑,以一敵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華夏男兒血。男兒血,自壯烈,豪氣貫胸心如鐵……

    孟九成知道在這亂世之中,除了縮起脖子當烏龜,窩在深山當野人,要想建功立業,要想昂然奮起,就必須要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路。

    而抵擋亂兵,再到殺戮這烏合之衆,只是剛剛開始。對于一個死過一回的幸運兒,他還有什麼拋舍不下呢?轟轟烈烈來他一回,才不枉此生。

    由于夜色已暗,王大戶家門前又燒著火堆取暖,身處亮處的無賴潑皮既沒聽到牛二報警,又沒看清急速而來的是什麼人。等到發現不對,孟九成和喬娥一馬當先,已經殺了過來。

    先是驚呼,緊接著是慘叫,幾個無賴在血肉橫飛中紛紛倒地。一個無賴轉身跑到大門處,半只腳剛邁進去,一支箭從背後射來,當即中箭栽倒。緊跟其後的家夥被絆了一下,剛直起身子,又是一箭射來,他痛叫著滾翻在門檻上。

    孟九成率先衝進大門,長槍在身前舞動,以防偷襲。腳步站定,稍一打量,便向迎面而來的幾個人影衝去。

    對面的是個頭目,手中持著一柄長矛,見孟九成的槍刺來,瞪著凶惡的眼睛猛的一拔,兵器稍一接觸,孟九成已經猛然收勢,變刺為砸,刷的一聲,劃著弧線的大槍劈向這家夥的腦袋。咣!這家夥橫矛上架,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兩臂發麻,後退了兩步。

    孟九成分心再刺,力大勢猛,這家夥勉強用矛招架,但發麻的兩臂、後續不繼的體力卻無法再撼動這勢如雷霆的一擊。噗的一聲,涼意和劇痛從胸口傳來,兩眼發黑的頭目摔倒在地,大張著眼睛,望著夜空,停止了呼吸。

    “殺!”孟九成一聲暴喝,猛力刺出一槍,兩人的武器接觸後那個無賴試圖將對手的兵器蕩開,沒料到孟九成的大槍就好像鐵鑄的一樣撥之不開,“啊……”無賴才叫了半聲就覺得胸口一緊,然後呼吸被強行中止。

    “呼!”喬娥掄起狼牙棒,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對手橫刀招架,卻阻止不住這大力的一下,刀向下沈,狼牙棒幾無阻礙地砸在他的腦袋上,血光四濺,這家夥哼都沒哼一聲,便頹然倒地。

    一夥人在孟九成等人率領下越殺越猛,聞聲出來的無賴潑皮紛紛倒斃,完全沒有組織起有效的抵抗。即便是一群綿羊,在獅子的帶領下,也能戰勝綿羊率領的一群獅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6 AM

第二十五章 奮勇廝殺

    且說馬四,在後宅把王大戶的小妾享用完了,又拿刀嚇唬威逼,終于知道了王家祖傳寶物所藏之處,剛剛取出來欣賞。看著手裏這熠熠發光的東西,馬四心中狂喜,反複把玩,直覺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

    可心中狂喜還在,外面的喊殺聲和慘叫聲卻如一桶冷水澆頭,嚇了他一大跳。匆忙把寶物往身上一揣,抽出腰刀,馬四大聲呼叫著手下,快步出了屋子。

    七八個手下各從房中衝出,會合到馬四身旁,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知道有敵人殺進來了。

    馬四膽氣稍壯,吆喝著,揮舞刀槍,帶著人直奔前院。

    月光映著雪色,兩夥人在前後宅中間的月亮門前撞到了一起。只是這時形勢已經逆轉,三四十個無賴只剩下了不到十人,而這邊有著猛將,人數也占優勢。

    “你們是什麼人,敢與紅襖軍作對?”馬四一時並沒認出對面的孟九成,但見對方人數不少,心中暗懼,嘴上便把紅襖軍的名頭擡了出來。

    孟九成見到馬四這些人,不覺放下心來,沒跑就好,倒少了麻煩。他站定腳步,調整著呼吸,嘴中呼出陣陣白氣,冷笑道:“你們也敢自稱紅襖軍?不過是一夥賊盜而已。”

    馬四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終于認出了孟九成,心中詫異,嘴上不禁驚咦道:“是你?”

    “正是你孟爺爺。”孟九成一挺手中長槍,“廢話少說,過來受死吧!”

    馬四猶豫了一下,拱了拱手,說道:“道長,你我並無什麼冤仇,上回被你打了,俺也沒有怨恨。此次來報昔日恩怨,卻不知何處得罪了道長,俺這就帶人離開,還請道長高擡貴手。”

    示弱了,害怕了,可卻不能饒你這小人。不僅要借你們這幫人的狗命立威,還要徹底絕了後患。孟九成不懼君子,卻怕小人。馬四放低身價說軟話,日後必瘋狂報複,這種人為了活命能跪下往你叫爺爺,可轉身就要找回面子。

    孟九成冷笑一聲,擺開架式,也讓自己人不再遲疑,“若是有信義的好漢,放他一馬也無不可。你算什麼東西,反複無常的毒辣小人,卻是饒你不得。”

    馬四愣怔了一下,沒想到孟九成竟然要趕盡殺絕,一絲後悔掠過心頭,剛剛要是強硬一些,算不算好漢呢?

    沒等馬四再開口,孟九成已經動手,喬娥等人剛剛還瞅著孟九成的行止,但卻又要打殺,也舉起兵刃擁上來。

    連聲慘叫,孟九成和喬娥勇猛向前,各殺一人,這邊士氣大振,另一邊卻是慌忙招架、手忙腳亂。

    馬四一見對手凶猛,自己這方頃刻間便倒下數人,自知不敵,揮舞喊叫,腳卻向後挪動,轉身就往後跑。

    穆易知道孟九成的心思,見到己方占著很大的優勢,便沒急著上前廝殺,摘弓取箭,盯著馬四的舉動。見他要逃跑,便開弓射箭,一箭正中馬四後背。

    馬四疼得叫一聲,打了個趔趄,強忍疼痛,繼續逃跑。

    孟九成和喬娥帶著衆人已殺散無賴,此時撇開衆人,大步追了上去。

    跨過了月亮門,孟九成看到了馬四,蹣跚著腳步在逃竄。箭傷雖不是立刻致命,卻影響很大,馬四每邁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

    聽到身後有力的腳步聲,馬四轉頭一看,見是孟九成滿臉寒霜地追上來,不由得心膽俱喪,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道長,饒命,饒命啊!”馬四伸手入懷,掏出那發光的寶物,雙手捧著,苦苦哀求,“但饒了小人,這條賤命,小人願死力報效,絕不敢生報複之心……”

    孟九成見馬四涕淚橫流的可憐樣,不由得遲疑了一下,染血的槍尖停在了馬四的咽喉處。

    “小人在前車裕、後車裕還有宅院、財産,全都奉給道長,只要道長留小人一條命。”馬四見似乎有轉機,愈發加碼地哀求。

    孟九成盯著馬四,沈聲問道:“你還禍害了這兩個村子的百姓?”

    “不,不是禍害。”馬四趕忙辯解,“只是占了兩處宅院,搶了些財物。那兩家大戶都是金人走狗,為富不仁,不是好東西。那個,道長如要小人歸還,小人也無不依從。再者,小人也是被劉文正所派,到北面各村招兵買馬,非是小人存心勒逼百姓。”

    劉文正竟有這般籌劃?孟九成聽明白了,馬四只是劉文正所派的一路人馬。估計是按方向劃分,以陵陽鎮為中心,派人到周邊分頭招兵、擴充隊伍。而馬四是公私兼顧,既完成任務,又報了私仇,還順手給自己搶奪了宅院錢財,可謂是一舉三得。

    說到底,劉文正在這戰亂來臨時還是准備不足,可不動手的話,又怕別人先樹旗起事,他便可能會淪為被搶掠的對象。所以,他才趁著人心躁動,借著漢人對金人的仇恨,匆忙聯系了亂七八糟的一夥人,叛金起義了。

    陵陽鎮是拿下了,自家的財産也保住了,還能通過擴大範圍的搶掠發筆橫財,劉文正的初始目的算是達到了。可稍微安定下來再看,劉文正發現自己的實力既不強大,根基也不穩固。

    而與賊盜聯手占了縣城的本家劉庭玉,更是秘密派人送信,言說在縣城中與賊盜屢生齷齪,雙方有火並的危險。信中叮囑劉文正抓緊擴充實力,准備出兵助戰,擊敗賊盜後便可獨占縣城。

    劉文正本是個商人兼土豪,見風使舵是其擅長,這種事情就有些難為他了。他倒是想派出親信去周邊,可又怕在陵陽鎮的自家人手少了,聯合的那些人再生出異心,又保不住家産親眷。

    所以,劉文正只能放下獨吞的心思,采取折衷的辦法,各家都派人出去。這樣一來,鎮上的人馬也就能繼續保持平衡。

    當然,這也給了各家擴充人馬的機會,但劉文正選的是南面比較富裕的村子。不出意外的話,擴充完畢後,他們劉家的實力還是最強的。

    這些判斷並不是馬四得出的,而是孟九成在問話中自己想出來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8 AM

第二十六章 勝後安排

    由小見大,莒南縣和陵陽鎮便是個縮影。紅襖軍在中原大地蜂擁而起,聲勢浩大,但最終還是被金軍個個擊破、一一撲滅,其最大的弱點便是成分複雜,人心各異,不能精誠團誠,聯合作戰;反倒是互不服氣,衝突、火並時有發生。

    此時,穆易等人已經收拾了其他無賴,還抓住兩個活的,紛紛來到後宅,站在孟九成的身旁、身後。

    馬四雖中箭一時不死,但血一直在流。窩在冰冷的地上,又是寒冷天氣,剛才強撐著求饒。此時已經蜷縮成一團,牙齒打戰,話不成句。

    見馬四這副委頓垂死的樣子,孟九成心中矛盾,一時竟下不去手。

    穆易皺了皺眉,眼珠一轉,湊近大醜,向著馬四努了努嘴,低聲道:“九成必留你在村中坐鎮,打殺這廝立威,還有誰人敢不聽你的?”

    他是深恨馬四的,走南闖北、閱人無數,也知道馬四這種人看似可憐,卻不是平民百姓般的羔羊,而是受傷的豺狼,此時不除,必是禍患。

    大醜眨了眨眼睛,覺得有理。他雖然也有了理想,想當什麼大將軍,可一直有些自卑。一是力氣沒有喬娥大,二是不會什麼武藝,能力有限,深恐不被孟九成看重,所以處處爭先表現。

    嘿,就在孟九成猶豫,衆人等著他發話的時候,大醜毫無征兆地發聲出矛,猛地刺進馬四的脖子。

    鮮血迸濺,馬四哼都沒哼一聲,頭一歪,本已無神的眼睛迅速黯淡下去。

    孟九成也愣了一下,但只是擡頭看了大醜一眼。他微抿嘴角,微不可聞地點了一下頭,揮了揮手,示意把屍體擡走,便轉身招呼其他人挨屋搜一下,以策安全。他又請穆易去村口,與那五個人會合,守在趙四的宅院內,堵住漏網之魚的逃竄。

    從馬四口中得到的信息對孟九成是極有用的,原來對于陵陽鎮劉文正的擔心也減少了很多。但孟九成知道自己的動作還要加快,趁著劉文正沒發覺,趁著馬四攪得幾個村子人心惶惶,以最快的速度糾合起一支隊伍。

    至于王大戶、趙四、魏浩,以及其他村的地主富人,孟九成並不打算救他們,可也沒打算殺掉。從大多數人的利益出發,孟九成也必須用他們的財産來籠絡收買人心。

    用後世比較通俗的理論講,孟九成就是要打土豪、分田地,要劫富濟貧,要為窮苦的平頭百姓謀福利,更要為自己縱橫天下……

    屋內燈燭明亮,金銀財寶、地契租約,還有大囤的存糧,現在都成了孟九成的發家資本。至于王大戶,已經沒了半條命,孟九成也沒殺他,還給他和家人指定了一處小住房,並留了十畝地和一些糧食。

    孟九成已經選好了要爭取、依靠並為之服務的階級,如此對王大戶也算是仁至義盡,每個人都照顧到,讓他們沒有怨言,他做不到。

    穆易已經被大醜換了回來,村口的把守也增加了人手,孟九成基本上可以放心。所以,他要與這個信得過的人好好商議一番。

    “劉文正雖然忙于招兵買馬,可除掉馬四,他也不會善罷幹休。否則,威信受損,他怎麼當這個老大?”

    對穆易的分析和擔憂,孟九成心中並不完全贊同。經曆過這一場襲擊戰,他對烏合之衆有了更深的理解。如果軍隊的實力是以人多勢衆來衡量的,那現在總數加起來有幾十萬的紅襖義軍,又是如何被金軍的反撲所擊敗的?

    ……但知攻伐,不善經營,形同流寇;糧餉不能自足,臨陣不知兵法;掠人妻女財産,只知取之于人,而不知養于民;為將者缺乏謀略,為士者缺乏訓練,作戰形同群毆;勝時聚集,敗時作鳥獸散;此義軍與彼義軍之間,相互猜疑,時降時反,互相攻擊……

    曆史上,絕大多數農民軍所具有的弊病缺陷,孟九成心中是清楚的。所以,他不認為劉文正會有多麼專業的軍事知識,會有什麼能力超群的幕僚或將領。

    也就是說,在數量上,孟九成再怎麼折騰,也不會反超劉文正。但加上陵陽鎮周邊新招的兵,劉文正頂多也不會超過兩千人馬,且在內部又有勾心鬥角,互相提防,作戰時又豈能同心協力?

    當然,能避免這場提前到來的衝突是最好。可孟九成不能想當然,必須從最壞之處考慮,盡力做好應付的准備。

    “先示弱,看看能否頂替馬四,暫時屈居于劉文正的部伍。”孟九成其實早就想了辦法,盡管還不完全,也不是非常有把握,“即便不成,令他們有輕視之心,也就不大可能會全師來攻。來的人少了,咱們也未必沒有取勝的機會。”

    “取勝又如何?能使劉文正善罷幹休?”穆易轉著茶杯,輕輕搖頭。

    “能善罷幹休是最好,若還要戰,咱們已經爭取到了不少時間,難道就不發展壯大?”孟九成咧嘴一笑,說道:“天亮後咱們先擺平這個村子,然後便去前車裕、後車裕,馬四已經聚了財,咱們且幫他都取了。”

    “三個村子——”穆易想了想,說道:“總人口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人?你准備招多少兵?”

    孟九成嘿嘿一笑,說道:“打仗獲勝,可不全靠兵士的多少。還有組織和訓練,武器和裝備,以及指揮水平的高低,士氣的興衰。”

    穆易若有所思地看著孟九成,半晌微微一笑,“你既考慮得周全,那我等便全力相助罷了。”

    “穆兄的任務最重要,便是訓練兵丁。”孟九成端壺給穆易倒上茶水,說道:“穆兄前些日子的辛苦,今日便見了成效,與民兵相比,馬四一夥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以有備擊無備,又有你和喬娥勇猛在前,一夥潑皮無賴自然不在話下。”穆易對孟九成的誇張表示謙虛,又仔細想了想,說道:“好罷,承蒙你看得起,我便繼續幹下去。等有了更熟悉戰陣廝殺的人手,可一定要把在下替換下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1:59 AM

第二十七章 利之誘,巧舌如簧

    是啊,戰陣廝殺和個人武藝那是大大不同的。打馬四一夥雖然比較輕松,可民兵若遇上正規部隊,大概也是同樣的差距,萬萬抵擋不住。這就象專業和業余,有時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難望項背。

    好在今天這些民兵表現還不錯,不管是孟九成等人帶頭的作用,還是獎賞激勵,抑或是人多膽壯,反正是沒有臨陣退縮的。而這就是成長,邁出了第一步,確實是令人欣慰的。

    “穆兄若有閑時,還請教導傳授一下這個弓箭。”孟九成對這種單兵遠程武器好生羨慕,憑自己的大力,能挽硬弓,如果在技巧和准確上再有進步,不說彎弓射大雕吧,戰陣中也是令人生畏的殺敵手段。

    穆易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某家也只是手熟而已,若比那神射手,自是差得遠了。你既然不嫌,俺便點拔指正,憑你的聰明,很快便能學會。至于如何提高,某覺得只有常練不綴一個法門。”

    孟九成連聲稱是,熟能生巧,這個道理很簡單。就象後世的神槍手、狙擊手,那都是用子彈餵出來的。

    又隨便談論了一會兒明天的事情,孟九成便請穆易去休息,他卻挑亮燈燭,鋪開紙張,拿出也不知道大醜從哪家拔來的鵝毛,修剪了一下,開始伏案疾書。

    到了古代,讀書識字雖然有繁體字,可連蒙帶猜也能胡混過去,就是這毛筆字,不下苦功夫,卻比蟑螂爬還難看,黑乎乎的慘不忍睹。

    為此,孟九成拿起毛筆比掄大槍還費勁,寫出的字也沒少讓人取笑。穆曉薇也罷了,陳夢瑤那個瘋丫頭竟然也撇嘴鄙視,實在是很打擊裝*逼少年的自尊。

    所以,孟九成一氣之下削了個木頭硬筆,可那玩藝兒不吸墨水。沒辦法,他又讓大醜和三明回村給他拔鵝毛。幾經周折,終于是找到了一只倒黴鵝,才算是如願以償了。

    盡管孟九成早有征戰殺伐、建功立業的想法,但具體的一些辦法並不完全,而占了五龍山前村,與窩在山上的道觀又是不同。如何發動起百姓,如何拉起隊伍,制定出什麼樣的規章制度能行之長遠……

    不知不覺,孟九成已經寫到了深夜,困倦襲來,他打著呵欠,草草收拾了一下寫好的紙張,和衣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孟九成睡得酣沈,卻不知道揣在懷裏的發光寶物突然閃了一下,然後逐漸黯淡,最終光芒完全消失,象是被什麼東西給吸收了一樣。

    …………

    東方一輪淡淡的灰色太陽升了起來,似乎寒冷也使它疲乏不堪,平白失去了無限的熱量。

    全村的人差不多都被招集起來,擠擠揸揸地站在王家大院內,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昨夜的一番打殺,村裏人差不多都已經知道。況且,馬四那夥人的屍體就堆在大院外面的牆邊,消息不靈的也知曉了。

    只不過,村人都心中忐忑,神色各異,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比馬四更狠的家夥,又要各家各戶負擔什麼?

    孟九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看到人差不多齊了,才緩緩起身,定了定神,在衆目注視下運了運氣。

    大醜站在旁邊,挺胸腆肚,自覺在父老鄉親面前很是露臉,連孟九成伸手過來,都沒注意到。

    這家夥?!孟九成只好翻了翻眼睛,自己踩著太師椅,跳上大桌子,單手叉腰,一只手伸出揮了揮,擺了個很偉人的pose,大聲說道:“鄉親們,可能有認識我的,也可能有不認識的。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山上道觀的小道士,大名叫孟九成。”

    嗡,人群立刻起了一陣騷動,很多人交頭結耳著低聲議論。

    孟九成點了點頭,繼續大聲說道:“請大家不要害怕。俺們不是賊盜,也不是馬四那樣搶掠勒逼的假紅襖軍。俺們都是被亂兵、賊盜逼得沒辦法,才拿起刀槍自保的平民百姓。所以,俺們不搶掠窮人,不濫殺無辜;俺們除暴安良,就象馬四那夥人,不打殺了留著禍害人嗎?俺們劫富濟貧,象那王,王大戶——”

    大醜趕忙在下面低聲提醒道:“王寶應,大名叫這個。”

    孟九成臉不改色,繼續自己的演講煽惑,“王寶應已經認罪,發誓要痛改前非,並捐出全部家産。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世道大亂,蒙古人,金軍,義軍,還有數不勝數的賊盜,你來我去,以後就是折騰個沒夠。逆來順受,百般忍耐,沒有用,也得不到好結果。看著你好欺負,就要得寸進尺。先搶你家的糧食財物,要餓死你;再逼你家出人當兵,或是汙辱你的妻女,你們還能忍下去嗎?”

    衆村民面面相覷,卻沒見過這場面,都不出聲。

    孟九成咳嗽了一聲,低頭狠狠剜了大醜一眼。這家夥,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嗎,當個托兒而已,怎麼一點也不敬業。

    大醜這才反應過來,舉起長矛,高呼道:“不能忍啊,與其象狗似的窩囊屈辱,不如奮起反抗。不過是一條命,怎麼死不是死?頭掉碗大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孟九成見這家夥要跑題,趕忙大聲插話道:“對,只有起來反抗,拿起刀槍保護自己,保護親人,保護財産土地,才有可能過上好日子,才配稱得上是個男人漢,是個大丈夫。”

    環視著神情各異的人們,或振奮,或皺眉,或無動于衷,或思索不語,孟九成知道得整點實惠的,更勝白話大道理。

    重重地咳嗽一聲,孟九成又把衆人的目光集中過來,朗聲說道:“以後,本村的村長由陳道通陳先生擔任,他宅心仁厚,精通醫道。明天他便能到,現在我代他宣布幾條新規矩,大家都聽清楚了——”

    想繼續耕種王大戶已經捐出來的土地,家裏就得有人當兵;當兵有餉拿,家裏的賦稅減半,且陳村長給軍屬免費看病;士兵服役,按年頭分別給予五畝、十畝、二十畝免稅田,以此類推;如出現傷病不能再服役者,可提前退伍,享受滿期服役的待遇……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0 AM

第二十八章 諸事繁雜,什麼鬼?

    詳細,甚至可以說是一步到位。孟九成覺得一支部隊要正規化,擺脫流寇習氣,把士兵的家眷,以及財産土地捆綁到一起,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至于什麼用崇高的理想和信仰來凝聚,在短時間內卻是行不通的。

    道理很簡單,老百姓聽不懂為國為民的大道理,或者說是不願意聽大話、空話、假話,但是擺在眼前的實惠卻是看得見、摸得著,也是最能讓老百姓信服的。

    而且,並不是只有孟九成在以利益招兵買馬,沒有好處誰幹哪?義軍和賊盜也有辦法,他們依靠的是錢糧和劫掠。只不過,孟九成是重在長遠,重在建立根據地,可不是只圖眼前。

    孟九成並沒有長篇大論,軍隊的規章制度和紀律,作戰的獎懲等等,他都沒有細說。同時,他也覺得有些東西還有待斟酌和改動,只要大致讓村民們知道當兵是保護自己,又有利益,且是惠及家人的好處,也就可以了。

    “大家可以回去想想,也可以現在就報名。”孟九成講完之後,並沒強迫村民馬上表態,確實顯得很通情達理,與馬四之流截然不同。

    下了桌子,孟九成安排好的托兒便擁上來開始表演。嗯,這麼說有些冤枉孟九成。比如大醜,以及此次來的民兵,確實有些人為利所誘,要通過自己當兵,既拿餉吃糧,又為家人謀個好生活。

    對如此熱情的入伍者,孟九成自然是不畏寒冷,現場辦公。登記一個,穆易便在旁大聲唱名,立支三月軍餉,五畝免稅、十畝半稅的田地也承諾盡快給予。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誘惑是巨大的,更有幾分急迫感逼人。特別是今年租種王大戶田地的人家,眼見就要重新分配田地,先到先得,最後還能給自家剩下嗎?

    北人大多急性爽直,立時便有村民上前報名,除了為家人考慮的,也有要拿餉吃糧,討個營生的。

    忙亂一陣,村民們才漸漸散去。路上還談論著,是好是壞,看法也是不同。

    光有王大戶家的田地,孟九成估計是不夠的,等暫時安定後,他還要趙四、魏浩這兩家讓出田地。所謂的讓出,並不是沒收,而是定租定息的方式。田地在名義上還是趙魏兩家的,但所收的地租卻要比現在大幅降低。

    當時的金朝屢次加賦稅,兩年漲了三倍,地主又大部轉嫁給佃戶,實則是兩者都減少了收入,負擔沈重。所以,孟九成算過,把現在的地租減一半,也不過是前年的水平。

    然後按照收成,地主得兩成,佃戶得五成,剩下的三成收作軍糧,算是三者兼顧的政策。

    這是借鑒曆史上的成功做法,按照收成定租,地主不再能夠任意盤剝,農民的生産積極性也能普遍提高。而地主雖然心懷不滿,但懾于武力鎮壓,且仍能收取一部分,生活有著,敵對情緒也不會太過強烈。

    “穆兄,我自覺今天神清氣爽,這腦袋特別的靈光。”孟九成回到屋內,深為自己的表現而滿意。

    而事實也確是如此,一些昨晚還未想清楚的東西,今天已是思如泉湧,各種辦法層出不窮。

    穆易呵呵一笑,說道:“九成的奇思妙想,某家是一向欽佩的。馬四這禍患一除,九成沒了心病,愈發聰敏,想是與此有關。”

    可能吧?孟九成也不確定。但腦筋靈了又不是壞事,經曆過這麼多事,憨道士也該摘帽了。

    吃過早飯,孟九成派人回道觀,先把陳道通請來,又讓穆曉薇和三明先行組織難民,准備搬來五龍山前村。然後,他和穆易各帶著十幾個舊人和新兵,趕著幾輛大車,又趕往前車裕和後車裕。

    根據口供,馬四在前車裕和後車裕各留下了五六個人,守著他搶來的宅院和錢財。如果村民反抗,這五六個人自然抵擋不住。但村民見識到了馬四帶著的幾十人,知道他們很快會回來,也就被鎮懾住了。

    村民怕報複,孟九成卻要一鼓作氣,既把馬四搶奪的錢財、宅院、田産拿到手裏,作為發展的資本。又能順道控制住這兩個村子,繼續擴充隊伍,拓展根據地。

    原來窩在道觀時,孟九成還嫌人多,可到要展開拳腳時,卻發現能用的且能信任的人太少,特別是識文斷字並會些數學計算的。所以,他只能是降低標准,先找能用的,再在日後觀察稟性,以確定能否信任。

    比如跟在身邊的這位王大戶的原賬房先生,形象是相當猥瑣,可孟九成還得安慰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瓢舀”。還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希望自己的高尚品格能感染這個家夥。

    “高,實在是高啊!”胡賬房的再一次諂媚誇贊,讓孟九成想起了某位電影角色的嘴臉。

    “小人覺得這田地可能不夠。當然,您肯定是知道的,五龍山前村一共才有不到三百畝地,剩下的都是山坡地,那收成不多啊!”胡賬房並不知道孟九成把他和漢奸聯系到了一起,還在字斟句酌,既能表現自己,又不喧賓奪主令孟九成不快。

    按照當時的莊稼産量,這些田地能養活全村人就不錯了。所以,山村中便總有人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山中捕獵,實在是被逼無奈。

    “要不是地這麼少,收成也不多,五龍山前村哪能這麼窮呢!”孟九成深以為然,蹭了下鼻子,暗忖道:要是有土豆地瓜啥的——

    扯淡!

    孟九成驀然四顧,只覺得這說話的聲音仿佛就在耳旁,又似乎在自己的腦袋裏。

    周圍沒人有插話的樣子,孟九成掃視了一下旁邊人的表情,疑惑地撓了撓頭。應該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也沒人能知道自己說的土豆是什麼啊?

    幻聽,一定是幻聽。孟九成晃了晃腦袋,得出了這唯一合理的解釋。順著這個話題想,他覺得既沒有高産作物,造些土化肥應該,可能,大概,也能使産量翻番吧?

    切,翻你個頭!

    什麼鬼?孟九成身子一晃,差點從馬上掉下來。這回他聽清楚了,聲音就在自己的腦袋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1 AM

第二十九章 叼酷拽的系統

    孟九成只覺得嘴裏發幹,眼珠子轉來轉去,一時定不下心來。

    難道這身體的本尊沒死透,殘存的意識在和自己同居——真難聽。孟九成咧了咧嘴,差點被自己給惡心到。

    撓頭、蹭鼻、擰眉、摸下巴……孟九成想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試著在心裏問道:請問你是哪位?神仙?妖怪?系統?九成兄?還是俺得了精神病?

    神經病!

    鄙視不屑的聲音響了起來,給了孟九成答案,他一點也不認可的答案。但他卻長出了一口氣,老子不是精神病就好。而既然能溝通,事情似乎還不算太糟糕。

    聽這說話的口氣,很牛掰、很吊的樣子嘛,說不准自己的將來就要靠這位——這個——什麼鬼東西了。

    而且,能分出精神病和神經病的區別,起碼不是古代人能夠做到的。古代人管那叫瘋魔、瘋子。

    系統?!孟九成心情稍定,愈發小心翼翼地用意識試探著。

    停頓了半晌,似乎對孟九成猜對很不滿意,腦袋裏的聲音響了起來:哼!大傻子開竅了。

    臥*槽!你才大傻子,你全家都大傻子。

    孟九成心頭火起。媽*蛋的,老子上炕認識娘們兒,下炕認識鞋,比猴兒都精,你他娘*的敢罵俺?啥好玩藝兒還沒給,拽個屁呀,俺還不答理你呢!

    上來了倔脾氣,孟九成陰著臉,不再和這個拽得跟二五八萬的系統交流。系統也不吭聲,就這麼耗了起來。

    旁邊的人不明所以,見孟九成突然垮下臉來,緊閉嘴巴不再說話,還以為他想到了什麼困難,心情不暢。大家不想觸黴頭,也就沈默趕路。

    好在接下來的行動相當的順利,馬四留在前車裕、後車裕的十幾個手下被一網打盡,搜刮搶掠的宅院錢財也全都被孟九成收入囊中。

    召集村民,一面以屍體作為震懾,一面宣布新規、招募兵員,一面用大車把錢財細軟運回五龍山前村。忙忙碌碌的一天下來,直到吃過晚飯,在屋子裏獨自一個人坐下來休息,孟九成才想起了那個跟他滯氣的破系統。

    “靠,死了沒,破系統?”

    “臥*槽,你死了我都活得好好的。”

    回話如此及時,還特麼粗俗不堪,氣得孟九成直咬牙。可惜也只能氣,看不見摸不著,想揍它一頓更是不可能。

    努力壓了壓火氣,孟九成幹咳了一聲,說道:“好好說話行不?你要想得到尊重,是不是這個,顯顯神通啥的?要是屁本事沒有,光會噴人,以後就別來煩老子。”

    “切,對本大爺的本事兒,還有懷疑啊?好吧,就給你露一手。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你想要啥?”

    雖然看不見,孟九成也能想象出一個鼻孔朝天、狂拽酷霸叼炸天的小死樣兒。

    把桌案上的東西一劃拉,孟九成在上面拍了拍,斜著眼睛說道:“那就先來挺機關槍吧!”

    “滾!”

    嘿,咋又罵人哩?

    孟九成眨了眨眼睛,猜測是不是級別不夠,這高端大氣的東西有限制?

    “來支步槍?”

    “滾粗!”

    “手槍總行吧?”

    “智商,智商,你聽不懂人話呀?”聽這口氣,它還急了!?

    孟九成意識到自己是哪裏錯了,也就沒敢發火生氣,皺起眉頭,仔細想著這家夥剛才說的話。

    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難道說就是指現在這個時代的世界?

    想到這裏,孟九成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目前這個時代在世界上存在的東西,而不是未來的?”

    “正解。”系統的聲音顯得很不耐煩,好象這是個極其簡單的送分題,根本不應該出錯一樣。

    “那有個吊用啊?”孟九成忍不住爆了粗口,現在南宋代表著世界上科技文化的最高成就,什麼沒有,還要到——不對,怎麼一氣之下把自己想到的重要東西給念了。

    “算了,算了。”孟九成適時收口,表現出寬宏大度的樣子,“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就先不要了,你給我弄來接地氣的土豆吧!”

    “土豆啊,就是馬鈴薯唄,沒問題。”系統痛快地答應下來,好象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孟九成趕忙退了兩步,還提醒道:“一二百斤就夠了啊,可別弄一屋子,把我埋了。”

    系統哼了一聲,似乎正在用力發功,孟九成好象聽見了便秘患者痛苦的聲音。

    等啊等啊,孟九成開始還目不轉睛,後來眼睛都有些發酸,心中腹誹道:這丫的不是種土豆去了吧?

    “好了。”虛弱的聲音終于響起,系統似乎真的賣力呢!

    孟九成睜大眼睛,土豆在哪呢,自己怎麼啥也看不到?不會是要自己拿鋤頭在地下挖吧?

    “土豆在哪呢?”孟九成實在忍不住了,說好的一二百斤呢,那得裝兩大麻袋吧?

    “瞎呀,不就在桌上。”系統雖然有氣無力,但說話卻不客氣。

    桌上?孟九成走近過來,揉了揉眼睛仔細尋找,終于,終于——

    這,這他媽*的是土豆?孟九成用兩根指頭拈起這顆疑似土豆的小東西,比後世小孩子玩的玻璃彈珠還有小一些,大概也只有用放大鏡來看,才能看出有小小小土豆的樣子。

    “什麼玩藝兒?”孟九成氣衝鬥牛,大罵起來,“還要不要臉?吹得牛都在天上飛了,你這個王八蛋就弄了這麼個東西?這確定是土豆?是土豆也是土豆孫子,還是重孫子!你他媽*的是老天派來折磨老子的吧?”

    “不要個死臉的。你自己算算,距離乘以重量,老子弄回這土豆可是耗費了全部能量。”系統似乎用垂死的力量反唇相譏,“去死吧,老子休息了,別再來煩我。”

    嘿喲,你還有理了?你怎麼不去死?

    “王八蛋你給我出來,老子不把你揍出翔來,老子就不姓孟……”孟九成一通狂噴,可系統再不出聲,是關機了,還是屏蔽了,不得而知。

    孟九成的漸漸聲音輕了下來,最後無力地坐回椅中。這個狗屁系統,可氣死老子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3 AM

第三十章 規劃,發展

    生了會兒悶氣,孟九成慢慢平靜下來,又開始琢磨系統所說的話。距離乘以重量,這大概是說現在的級別。這樣看的話,系統並不能憑空造出東西,還得去偷,不,是去拿。

    土豆是在美洲吧,美洲到亞洲有多遠呢?上百,上千,嗯,估計得上萬公裏吧?飄洋過海的,弄個土豆還真不容易。

    如果需要的東西距離較近,那不就能弄到很大個的。這樣看來,系統倒也是有些用處的。

    只是這王八蛋什麼態度,附在老子身上,不好好為老子服務,倒氣得老子肝疼。媽*的,不知道上哪投訴,換掉這個王八蛋才好。

    孟九成想來想去,覺得跟系統絕交實在有些衝動。不是有句古話說要能忍,只要能成功,鑽襠也沒毛病嘛!自己大人大量,不跟這家夥一般見識。

    哎呀,孟九成突然站起,那顆土豆孫子被他氣憤之下扔掉了。現在想來,那可是千金難買的種子,好好種的話,說不定能繁衍出無數子子孫孫,甚至有可能是自己建功立業的大功臣呢!

    找,這得找哇。孟九成端過燭台,小心翼翼地照著地面,如履薄冰似的移動,生怕一腳把這孫子給踩爛。

    不遠萬裏來到俺們中國,俺要好好招待你,俺要給你單間,俺要給你澆水施肥,你個孫子咋還不出來?

    ……………

    這是一個新的日子,孟九成覺得充滿了壯麗的莊嚴氣氛,盡管沒有什麼鑼聲鼓樂,沒有熱情洋溢的呼聲。

    咱也是有系統的人啦,雖然這個系統實在是讓人生氣,缺點更是數不勝數:出口成髒,噴人吐槽,脾氣太臭……

    但有總比沒有強,誰知道啥時候需要這家夥弄來的東西扭轉乾坤,或是保命存生呢?

    孟九成昨晚還進行了一下簡單的測算:小小小土豆就按五克算,距離就按一萬公裏,那在五十公裏以內能搞到的東西,就要超過一千克,也就是兩斤;如果再算上日後升級的話,孟九成覺得光靠這系統弄些金銀珠寶,成為千萬富翁也是相當輕松的事情。

    只不過孟九成的理想卻不只是賺錢,他還要有權,且要權傾天下;他還要有美女,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他還想……

    所以,孟九成不會讓系統去搞沒有重大意義的東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那家夥現在已經如此“狂拽酷霸叼炸天”,求得次數多了還不知要變成什麼樣呢?

    你不吭聲,我也不答理你。

    但孟九成卻把土豆孫子鄭重收好,就等開春種上,精心伺弄,期待它在新的土地上生根發芽、繁衍子孫了。

    而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一堆事情要處理,都是涉及到生存和發展的。如果不能挺住不久之後可能要到來的進攻,那神馬都是浮雲,興許連命都保不住。

    把各項工作計劃都連夜制定好,不管行不行,孟九成也只能是趕鴨子上架,把工派下去,忙碌起來。

    招兵訓練,交給穆易父女和大醜;統計錢糧、分流安置難民,交給陳道通和胡賬房;收硝集磺制炭、打造兵器等工作,交給三明和朱鐵匠……為了彌補人手不足,孟九成又從各村選了幾人,觀察使用。

    這樣一來,道觀除了留下兩個老人守著,便基本上放棄了。大部分的物資都運下來,充實著孟九成起家的資本。

    不知道師父回來後是怎樣的反應?孟九成初時還有些小忐忑,可很快就放下了這點擔心。大不了等自己發達了,給師父再建個大的、好的道觀。

    緊張忙碌了三天,期間孟九成對政策措施不斷完善調整,到了第四天,所有工作才算基本捋順,開始走上正軌。

    這三天裏,孟九成毫不吝惜,大把的金錢砸下去,招兵買馬,瘋狂購買各種原料,還發動了三個村子幾乎是所有的工匠。什麼鐵匠、木匠、石匠、陶匠等等,作了最大限度的戰爭准備。

    二百一十三名士兵,兵器基本配齊;能夠制造一百二十多斤火藥的原料,空心石彈二十六枚、厚壁陶罐五十七個;投石機十架,弩弓二十三張……

    孟九成翻看著統計數字,知道這差不多已經是三個村子的極限了。不僅到了過年時,三個村子沒有爆竹可放,還村子中本就不多的竹制器皿也差不多搜購一空,用來作弩弓的材料。

    而且,這還只是數量上的增長,與同品類的精工細做的軍用武器相比,在性能上還有一定的差距。

    人員、物資再挖掘下去,也沒有什麼潛力。擴大地盤,控制更多的村鎮,已經是唯一的辦法。

    “到現在為止,陵陽鎮還沒有什麼動靜,也就是說,咱們還能有幾天的時間。”孟九成在紙上畫出了周邊簡單的地圖,用手指點著說道:“我想請穆兄帶人向東,把陡山子、前址坊、西址坊村拿下;我帶人向南,控制後高柱、前高柱、南高柱這三個村。然後咱們在臥石嶺村會合,並在此設置陣地,防禦陵陽之敵。”

    這是立穩腳跟,要主動出擊了。

    穆易知道孟九成所說的這七個村子都屬于馬髻山周邊的山村,村子也不大,要拿下來並不費勁。更重要的是孟九成沒有安于現狀,也沒有被動地等待敵人。而是在緊張忙碌之後,便要向外拓展,進取之心可見一斑。

    “你說得詳細一些。”穆易微笑著說道:“越往南,可是離陵陽鎮越近,甚至是縣城,也不過是二三十裏的路程了。”

    孟九成點了點頭,伸手在地圖上劃著,解釋道:“只是目前這三個村子,咱們的活動空間太小。敵人若來犯,恐怕只能硬頂,以免失地而喪人心。要是占領這七個村子,不僅臥石嶺村以南的四頂子是個理想的禦敵險要;萬一不敵後退,這十幾裏的山區也可節節抵抗,誘敵疲敵的同時,還能窺敵破綻,伺機反擊。”

    “三個村子剛占,諸般措施也剛落實,若是被敵人打進來,百姓的信任確實會出問題。”穆易對孟九成的分析比較贊同,又對他的計劃提出修改。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4 AM

第三十一章 拓展根據

    “你不是還要配制火藥,趕造轟天雷嗎?不若讓某家和大醜一路,曉薇和喬娘子一路,再帶上兩個識文斷字、口舌較好的幫手,拿下這七個村子也不算困難。你趕工完畢後,再押送輜重物資隨後趕來。”

    孟九成想了一下,點頭同意,這樣的人員搭配他很放心,有文有武,倒不必他事必躬親。而配制火藥,為了保密,還真得他親自來幹。

    “隊伍出發前,當衆把殺敵的賞錢發下去。”孟九成笑著提醒道:“軍規已經頒布,那就要落實,這才讓人安心不是?”

    穆易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笑得會意,用力點頭。

    當初攻擊馬四一夥之前,孟九成已經講明了獎勵,隨後也一一落實。但那時候還沒有正式的軍規,也就沒有名義上的殺敵獎賞。雖然參與作戰的民兵都得到了比這更多的獎勵,但新兵卻不知道這回事。

    現在要出征了,當衆發放獎賞,為新兵樹立起榜樣。也使激勵機制更具效力,使隊伍更有士氣。

    很快,隊伍便集合完畢。穆易照例請孟九成講話、發賞錢,並當衆發號施令,以不斷地樹立孟九成的權威。

    與孟九成年輕奮發、篷勃進取不同,穆易已過中年,幾年來飄泊尋親,受盡了艱辛。雖然最後尋到的親人,但愛妻卻已奄奄一息,把曉曉交到他的手中便含淚而逝。因此,穆易最大的心願便是安頓下來,好好生活,將幼女撫養成人。

    可時逢亂世,穆易也知道要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是非常不易的。遇到了孟九成,穆易漸漸看到了希望。這個道士是如此的與衆不同,既有武勇,又有謀略。襲亂兵、擊馬四,安置難民,制定各種措施,手段多樣且靈活,又有仁義善心。

    所以,穆易願意在孟九成剛剛起事發家時勞心出力,並有意屈居于下,這當然也是為了他自己。等到孟九成手下的人才足夠使用時,他樂得激流勇退,幾間房、十幾畝地,守著閨女過些安穩日子。

    “何三寶——”孟九成叫著士兵的名字,待其上前,把賞錢發到他手中,還鼓勵著,“幹得很好,象個男子漢,也讓家裏人能過個好年了。”

    何三寶嘴唇翕動了幾下,才想起教過的軍禮,右手握拳,放在胸前,低頭應喏道:“是,小人下次還能殺敵領賞。”

    “好。”孟九成拍了拍何三寶的肩膀,當初的那些難民組成的民兵,很多都成了伍長、拾長,只不過是多訓練了幾天,可有些人已經顯露出來。

    “陳鴻——”孟九成繼續唱名,走上來的是一個稍嫌單薄的青年,但精神頭兒卻好,孟九成還記得初見時他的畏怯樣子,可為了家人,他拿起了刀槍,且正在向一個真正的戰士成長。

    “好好鍛煉,身體壯實,殺敵才更有力。”孟九成發放獎賞,又正色補充道:“等我再見到你時,希望你已經是個小軍官。”

    陳鴻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堅定起來,施罷軍禮,開口說道:“請將軍放心,小人不會讓您失望。”

    “努力吧!”孟九成用力點了點頭。

    一個個士兵領賞完畢,在新兵羨慕的注視下歸隊。

    孟九成又拿起令箭,發號施令,穆易等人上前施禮接令,應聲朗朗。

    長出了一口氣,孟九成環視自己的起家隊伍,穿的比較雜亂,沒有盔甲,一時也做不出那麼多的紅襖,便統一在脖子上系上紅巾。

    寒風中,陽光下,旗幟飄動,刀槍閃亮,卻也顯出些軍伍的氣息。

    “出發!”孟九成高舉手臂,用力一揮。

    穆易等人翻身上馬,向著孟九成拱手為禮,各自回到隊前,朗聲下令,“軍歌,起!邁步,走!”

    伴著雜沓的腳步聲,隊伍緩緩移動,在旗幟的引領下,向著各自的方向開進。

    “好男兒,莫遲疑,從軍入伍正當時;世間從來強食弱,屈膝哀求也無用;好男兒,當奮起,今生逞雄留威名;膽似熊羆目如狼,勇猛殺敵不留情。好男兒,不畏死;殞身不恤鬼神驚,青山處處埋忠骨,縱死敵手笑相承;我本漢家好兒郎,何為韃虜作馬牛。殺,殺,殺……”

    還得練——那個背啊!孟九成聽著士兵們雜亂地唱著軍歌漸漸遠去——不,就是說,是喊。不要曲律,只要直白,只要氣勢,只要潛移默化地把韃虜兩字牢牢記住,只要明白亂世當奮起而戰的道理。

    “東拼西湊,亂七八糟……”

    “滾你*媽*的!”孟九成的好心情和憧憬,全被不合時宜出現的聲音破壞了,他惡狠狠地罵著粗口。

    …………….

    曆史上的每一次動亂,都是一扇打開人性之惡的門。

    所謂人性橫決,便在于動亂打開了人性中邪惡的渲泄口,促動了一幕幕人間慘劇。比如說一個人,在平常生活中肯定有討厭的人或事,可能只是簡單的性格衝突與糾紛,但借著動亂這個機會,卻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徹底解決問題。

    媽×的,他憑什麼比我有錢?他憑什麼住高樓美屋?他憑什麼有田地百畝?他憑什麼有嬌妻美妾?他憑什麼……

    每次動亂都會是強橫有力者,且又充滿嫉恨者報複的機會。平常針鼻大的衝突,往往會化成滔天的仇恨,使一些人變成嗜血的魔鬼,也使一些人成為無辜的冤魂。

    這就是人性的醜惡,君子與小人之間,沒有什麼鴻溝般的分野,而只在一念之差。剛剛你還可能正氣凜然,忽聽說隔壁發了橫財,心中醋意上湧,便可能霎時間退化為小人。

    正因為這東西始終存在人心之中,一旦受到誘惑,並有了放縱的機會,貪婪、仇恨、嫉妒……引起了殺戮、搶掠、背叛、***等無數令人發指的罪行。

    而在數不勝數的罪行當中,人的角色變換也頻繁得令人目炫。昨天你還是施惡之人,明天就可能變成受害者;之前你還威風喧赫,可很快你就可能一敗塗地、亡命逃竄或喪命當場,被另外更狠更猛的人所取而代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5 AM

第三十二章 亂象叢生

    也正因為形勢變化得令人目不暇接,給孟九成的發展提供了最為有利的條件,盡管他並不完全知道會如此順利。

    所謂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在成功的各項因素中,運氣排在前三位,應該是沒有異議的。

    而孟九成的運氣好,當然也有著他的籌劃、布置的合理巧妙之處。比如緊靠馬髻山,先從山區小村著手,再窺視大鎮。這樣低調的行動方式,就避免了其他勢力的過早注意。

    擺平七個村子,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等孟九成帶著其余人馬,押運著輜重趕到臥石嶺村,並開始在四頂子構築防禦工事時,莒南縣城裏的火並廝拼正打得激烈。

    衙役捕快蠱惑裹挾著一批百姓,土匪賊盜也收攏了無賴潑皮,這兩方的聯盟到底是不穩固。奪取縣城時還勉強能共同作戰,勝利到手,又豈能長久和平共處?

    劉庭玉暗地聯絡了陵陽鎮的本家,還有十字路鎮的土豪周三貴,原准備突起發難。可沒想到卻走漏了風聲,以張成為首的土匪賊盜倒先動起手來。

    事起倉促,劉庭玉一夥不敵,狼狽退出縣城。失利之後,劉庭玉自是不甘心,陵陽鎮稍事喘息,便聯合劉文正、周三貴,三家合兵,往攻縣城。

    這麼一折騰,不僅劉文正招兵買馬的擴充計劃半途而廢,連孟九成幹掉馬四,在山區這麼鼓搗,也暫時沒人理他了。

    得到確切消息的孟九成膽子又肥起來,再次向南拱,占領山裏村、西山村、官嶺前村、大嶺村等八個村莊。他不僅控制村莊,擴充隊伍,還把陵陽鎮各家派出來招兵買馬的人都扣押起來。

    現在虎山成了最前沿,離陵陽鎮不過十余裏,再向南恐怕就要引起劉文正等人的驚懼了。

    孟九成便坐鎮此地,指揮士兵,動員百姓,修築工事,以作防禦抵擋。穆易等人則再度率隊出發,向東西兩個方向繼續拓展。

    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孟九成占領的村莊已經達到了三十二個,中等鎮子一個,相當于陵陽鎮以北三分之一的地盤。轄下的人口有五千多,軍隊也擴充到了將近五百。

    山區就是如此,村子數量不少,人口卻分散且不多。要知道,莒南縣可是有七八百個自然村,四個鎮子,總人口數在十萬上下。孟九成所占領的根據地,控制的人口數,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孟九成卻知道,他打下的基礎要比其他武裝更堅實。因為他是按照根據地的標准來進行建設,並有著長遠發展的規劃。而建立根據地,在當時來說,確實是非常先進的理論。

    而數支紅襖軍已經占領了山東十數個州,算不算根據地呢?

    那當然不算。在孟九成的理解中,根據地應該是比較穩固的,有自己的行政機構和政策措施的,是獲得當地大多數民衆支持的,是能基本自力更生並且提供後勤補給和兵員補充的,是要耐下心來做長期、艱苦的經營工作的……

    孟九成講得口幹舌燥,既解釋了政策措施,又解答了衆人的問題,才算送走了陳道通、胡賬房、吳秀才、馮先生……這十幾位讀書人便是他組建的政務機構,負責管理這三十二個村子。

    沒錯,建設根據地必須要有讀書人的幫助。不說沒知識真可怕這句話,而是沒有知識和組織能力,經營就沒有效果,軍隊也就無法壯大,這是一般的武裝所不重視的。

    喝著熱水,潤著喉嚨,孟九成還輕撫著額頭,覺得和讀書人打交道,比他上陣殺敵還要累。

    盡管又麻煩又累人,但孟九成知道這是強大的基礎,沒有牢固的根基,占縣占州也不過是沙灘上的建築。而且,他沒有趁著勢頭繼續向南拓展,也是存著以靜制動,以靜待亂的心思。

    現在各地的義軍基本上都打著紅襖軍的旗號,但成分複雜、目的不一,爭搶地盤、資源的內鬥也十分激烈。在自身實力還很弱小,在形勢還很渾濁不清的情況下,輕舉妄動的結果可是很危險的。

    比如說利用偷襲,倒是很有可能拿下比較空虛的陵陽鎮。但之後便要迎戰劉庭玉、劉文正及周三貴的聯軍,或者是土匪張成的人馬。動靜弄得太大,甚至可能引來莒州的楊安兒手下大將于洋的注意。

    所以,孟九成才決定暫時緩一緩,既穩固已占的地盤,又等形勢明朗之後,再作定奪。而且,從人口數量和資源上看,等諸項政策措施落實,這三十二個村子還有潛力可挖。

    “嗨,嗨,死人頭,出來幹活兒啦!”孟九成放下茶杯,毫不客氣地開口召喚。

    沒錯,死人頭就是孟九成給那令人恨得牙癢癢,卻又拿它沒轍的系統所起的名字。

    盡管死人頭和孟九成沒事就互噴,給的土豆也實在太令孟九成意外和失望,但孟九成也慢慢發現了死人頭的可取之處——知識淵博。

    通常來說,穿越者最大的作弊器不是帶著什麼高科技玩藝兒,而是對曆史大勢的把握,超越時代的知識和理論。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簡直就是為穿越者量身打造的。

    所以,孟九成也暫時拋棄了向死人頭要這要那的心思,轉而將其當成顧問,或是智囊。但請教的方式卻有些另類,在互噴中,在髒話連篇中,人和系統就是這樣交流。

    “我靠,你找大爺又想問什麼?”系統雖然態度不好,用詞粗俗不堪,但卻基本上有問必答,有要的也盡能力來給。

    大概這就是職業精神吧?孟九成已經得出了結論,並逐漸習慣了這種方式。

    “老子要種竹子,這地方能長嗎?”孟九成不是植物專家,但他知道後世在山東是有幾個地方能種竹子的。

    “神經病。”系統先是吐槽,並給孟九成一個重新的稱呼,停頓了一下,便繼續說道:“剛竹屬的淡竹,耐寒耐旱,平原地、低山坡地及河灘上都可以種。”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6 AM

第三十三章 手熟就行

    “那就來幾斤種子吧!”孟九成輕描淡寫地說道。

    “滾,你個白癡。”系統似乎怒不可遏,罵道:“你家竹子有種子?要麼移竹,要麼移鞭,還要等到春末夏初才能種植。”

    哦,原來是這樣啊!孟九成已經練就了不氣神功,點了點頭,不問不知道,長見識了不是。

    “靠,說自己沒弄到種子的本事就完了。”孟九成嘴硬,可不能承認自己不懂,“算了,朕赦你無罪。弄點黃金就滾蛋吧!”

    “臭不要臉的!”系統罵完就不吭聲了,在好半晌便秘患者的痛苦哼唧中,孟九成面前的桌案上突然出現了金子。

    孟九成這一陣子也沒向系統要什麼東西,剛剛也只是順嘴而說,沒想到這次又是意外,卻是意外的驚喜。

    “不錯啊!”孟九成拿起金塊,掂了掂,“這有兩斤多吧?哪偷來的?怎麼形狀怪怪的,象砣黃色的那個,可真醜啊!”

    “哼,你才偷呢!休息了。”系統難得地沒有多說話,估計是累得夠嗆,沒有力氣與孟九成互噴了。

    不是偷的,那是怎麼來的?孟九成審視著手中的黃砣砣,腦袋裏突然閃過了什麼東西,可一時卻抓不住,不由得冥思苦想起來。

    …………

    “鐵牛耕地——攔上打下——潛龍擺頭——雙封單閉——”

    隨著穆曉薇的呼喝,喬娥將狼牙棒掄得呼呼山響,中間不免磕磕絆絆,停頓撓頭,但終是把這簡化又簡化的六路棍法都使了出來。

    孟九成只會槍法,穆易也不會狼牙棒的特定招式,只好把棍法的招數改了改,簡化成了劈、砸、攔、掃、搗、磕這六路。

    四招攻,兩招守。如果練得手熟,再配合喬娥的大力,可謂是如虎添翼,戰力能上升數個層次。

    俗話說:千日槍,百日棍,單刀一夜不用問。又有拳諺雲:槍紮一條線,棍掃一大片。若論面殺傷的威力,棍棒還要在槍之上。

    而且,棍棒號稱百兵之祖,在很早很早以前,咱們的祖先就拎著大棒子滿野地裏追獵物呢!與槍的靈活、准確略有不同,棍棒可以使得粗疏一些,也比較適合喬娥這種體質和性情。

    “好,再來練幾遍,記得熟熟的。“穆曉薇半天就能學會這六招,可喬娥會了忘,忘了再學,已經過了六七天,還不能熟練使用。

    喬娥呲牙咧嘴,心中不願,可也只好再掄起大棒,一招一式地練了起來。

    要治這個吃貨很容易,孟九成見喬娥練得遲緩,索性在夥食上克扣,美其名曰:吃得太飽,腦袋不靈光。還就不信了,程咬金都會三板斧,你丫的加個倍就學不會?

    這下子可抓住了喬娥的最大弱點,為了吃飽,這家夥不得不苦練,也不得不用腦袋多想多記。其實喬娥並不是太傻,只是沒讀過書,見的世面也少,但好壞還是能分清的。就象孟九成這樣對她,她也不翻臉廝打,可見她還是知道該聽誰的,誰對她好。

    何況,孟九成在其他地方也並不苛待。喬娥的家人從山裏搬出來了,住在獎勵她的房子裏,還給了十幾畝地。一個憨壯婦人,能掙得出這份家業,讓家人態度大變,喬娥豈能不知道該跟著誰混?該給誰賣力?

    眼見快到了午飯時辰,喬娥愈發練得勤奮,連孟九成何時走過來都沒有發覺。

    衝著穆曉薇擺了擺手,孟九成示意不要聲張,他站在樹下看著這憨女練得虎虎生風。

    有句話叫:一力降十會。特別是在戰陣廝殺中,更為形象貼切。

    沙場拼殺不同于比武較量,敵我混雜,根本不會有多大的施展空間。槍刀相對,也不能你來我往打它多少個回合,可能一招兩式便結束了。誰力氣大,那肯定占有很大優勢,招數精妙倒還在其次了。

    比如這喬娥,掄圓了狼牙棒,常人是招架不住的,武藝比她高的也難抵擋。一棒震得你手臂發麻,狗屁的精妙招數也使不出來了。

    “好,練得好。”待喬娥收勢停手,孟九成才大聲喝彩,“午飯管夠吃,下午接著練。”

    喬娥聽到管夠吃就樂了,“接著練”則自動屏蔽,拖著狼牙棒便走了過來。

    “下午我有時間,咱倆對練切蹉。”孟九成覺得招式是死的,光練會練熟還只是套路,實戰中要能得心應手,招隨心發才是厲害。

    這當然是孟九成琢磨的,他還覺得武藝高低與招式多少沒有直接的聯系。比如有的槍法上來便是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式,多數人也以為招多才是厲害,可也只有覺悟到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的才是行家。因為,真正有效的招式,如能克敵制勝,一招就已足夠。

    經過堅持不綴的苦練,孟九成已經把師父所教的招式練熟,自然是連貫地組合在一起,槍起槍落、收發攔擋都順暢無比。但他意識到光這麼練是不成的,只有把槍法招式拆開打亂,還能熟練自如,連貫無破綻,他才算突破了一個境界,達到了新的層次。

    因為槍招各有用處,有的是刺頭、紮胸、掃腿,有的是攔、纏、擋、掤的防禦。哦,不管別人用什麼招,你從頭到尾使一遍自家的,那不成笑話了。

    只是想法歸想法,乍練起來確實有些別扭。可這也讓他明白,若真與高手較量,可能會顯得手忙腳亂。應對的招式不熟,反應就慢,自然抵擋不住高手又快又刁的槍法。

    剛開始這麼練時,孟九成也覺得磕絆,可孟九成還是堅持,既然理論是正確的,道路曲折些又有什麼呢?

    同樣,現在對喬娥來說,也存在著同樣的問題。招式是勉強會了,可要靈活運用,還是做不到。現在與敵交手時,估計和程咬金一樣,上來也不管別人出什麼招,她先把自己的亮出來,耍過一遍,對手要是抵擋住了——那只能是再來一遍了。

    “若要與喬娘子切蹉較量,也只有孟官人能做到了。”穆曉薇笑著湊趣道:“奴家卻是當不得喬娘子的大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7 AM

第三十四章 危險生物?推倒幹掉!

    這話有恭維成分,但也有幾分道理。孟九成還好說一些,練的時間長,有師父指點,對力量的掌握還有些分寸。喬娥則招出必盡全力,不太會控制,點到為止就更是談不上。

    “沒輕沒重的,我和她打也心裏沒底。”孟九成笑了笑,說道:“穆小娘子若有閑暇,咱們也切蹉切蹉?”

    穆曉薇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奴家這兩下子,怎是孟官人的對手?”

    “謙虛啦,穆娘子可是槍中高手。”孟九成嘿嘿一笑,說道:“互相切蹉,共同進步嘛,還望娘子不要推卻。”

    穆曉薇想了楊,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孟官人既如此好武,那奴家就班門弄斧,腆顔相陪就是。”

    “說得那麼客氣呢!”孟九成自嘲地笑了笑,說道:“看到沒,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就我這樣兒。找這個切蹉,找那個較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高手,被唬得夠嗆,卻沒想到只是會些皮毛。”

    “哈哈,孟官人說得當真有趣。”穆曉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既有學識,又精武藝,孟官人真可稱得上文武雙全了。而且其志非小,勇于擔當,更令人敬佩。”

    孟九成嘿嘿一笑,說道:“理想也好,野心也罷,反正是想趁著年輕力壯,盡力折騰折騰。若是折戟沈沙,那也說不得,只怪命不好。”

    “倒是實在話。這命啊,卻真是不由人。”穆曉薇垂下眼瞼,似乎輕歎了口氣。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孟九成用力擺了擺手,說道:“穆娘子,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傷感噓歎也沒用。就是為了以後過得好,現在還得可勁兒折騰不是。”

    穆曉薇想了想,開口說道:“孟官人說得有理,人若是全憑天意,那就什麼也不用幹了。但要全憑個人努力,卻也未必能成。所以,能否成功,一來得看個人的本事,二來也看這運氣。”

    “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孟九成點頭贊成,說道:“所謂時勢造英雄,便是如此。可話說回來,英雄趁勢而起容易,如何順勢而為,甚至是改勢利己,卻是需要雄才大略的。”

    穆曉薇看了孟九成一眼,笑著揶揄道:“我看孟官人便是有雄才大略的。”

    嘿嘿,孟九成伸手點了點穆曉薇,故意笑道:“娘子有眼力呀,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穆曉薇沒想到孟九成卻是不謙虛了,一時弄得直眨眼睛,半晌才不由得笑了起來。

    ……………

    “危險,危險的生物,幹掉,一定要幹掉。”

    當腦中響起系統的聲音時,孟九成正與穆曉薇,還有沒有眼色的喬娥一同向飯堂走去。

    “什麼亂七八糟的?”孟九成腳步頓了頓,用意識詢問道:“你這家夥要幹掉誰?”

    “你旁邊胸前鼓鼓的奇怪生物。”系統難得很正經地說話,聲音顯得很鄭重,“這是第兩次了,你的血壓升高,心跳加速,體溫上升……”

    臥槽!那是老子與年輕漂亮的女人在一起的正常反應好不好?

    孟九成直翻眼睛,這家夥破天荒地關心自己,卻要破壞自己泡妹大計,還要幹掉妹子,何其毒也?

    “趁其不備,一把推倒,搶過狼牙棒,狠狠地砸下去,砸下去呀!”系統顯得很捉急,似乎真的在為孟九成的生命安全擔心。

    孟九成幹咳了一聲。你丫的是不是搞錯了“推倒”的定義了?這麼暴力,還要狠狠地砸下去,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這個生物嘛,沒有危險,很安全。”孟九成不得不解釋一下,打住系統的聒噪,“只是期待與她切蹉較量,有些小興奮,小激動。嗯,嗯,就是這樣,你不用緊張,不用多說。”

    孟九成一邊與系統交流,一邊想著系統的詭異。再聯系到之前的交流,似乎在粗俗吹噓的言語背後,還掩藏著什麼別的東西,感覺很怪,卻又一時又抓不住什麼頭緒。

    ………..

    古代的信息傳遞雖然有很多種,但其速度和效率,恐怕是穿越者孟九成所最不適應的。

    圍繞縣城的廝拼結果目前是他最關心的,直接關系到根據地的發展,以及策略的調整。可他擔心,前腳得到確切消息,後腳便可能有敵人殺到。

    因此,孟九成不敢把部隊過于分散,只能是集中訓練,並駐守防禦在最前沿。

    等待靴子落地是最難熬的,盡管他一直在忙碌。而且,部隊的人數和裝備,投石機和火藥罐的數量也在增長。

    等到陵陽鎮劉文正、十字路鎮周三貴相繼率隊返回,也就意味著縣城已為劉庭玉所有。孟九成由此判斷,一場大戰恐怕難以避免,便更加緊鑼密鼓地准備。

    圍繞著縣城的爭奪是以反水背叛作結束的,張成手下的杜七糾集親信,突然發難,殺死張成,投向劉庭玉。盡管杜七立了大功,可劉庭玉卻不敢再相信他,以錢糧窘迫為由,把杜七一夥五百余人分派給周三貴,一同返回十字路鎮,算是禍水外引。

    再順著這個思路,估計周三貴也不敢把反複無常的一夥賊盜留在身邊,禍害他的十字路鎮吧?最大的可能便是學劉庭玉,指定一塊地盤,把杜七一夥趕到外面,名義可以是讓杜七占地發展,自籌錢糧。

    孟九成作出這樣的判斷後,立刻作出部署調整,一方面繼續派人打探消息,一方面率領大半部隊趕到平頂山,加緊修築工事、布設投石機,防禦十字路鎮的方向。

    事實證明孟九成的思維和判斷是正確的,三四天的時間,消息已經傳來,杜七率領著人馬開出十字路鎮,向西北而來。

    陵陽鎮和十字路鎮便在孟九成所占地盤的正南和西南,因為離得更近,孟九成一直把陵陽鎮當作可能的主要敵人。現在形勢有變,是分兵虎山、平頂山兩處,還是置陵陽鎮于不顧,集兵抵擋杜七……

    屋中點著火盆,有股炭味,還混雜著烤饅頭的香味。孟九成烤著手,考慮再三,覺得必須做出決定,哪怕是錯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08 AM

第三十五章 念慈,土匪之惡

    “把虎山上的人馬都調來,只留十人監視報信。”孟九成發出命令,做決定之前還矛盾、艱難,一旦做出,他反倒覺得身上一輕。

    站起身,搓著手,孟九成笑了笑,說道:“杜七這夥賊盜,看來是不受待見,都象送瘟神似的往外推。既然如此,我想也不會有人配合他,幫著他。就算陵陽鎮、十字路鎮也打算著對咱們下手,可卻不會選在這個時候。”

    “咱們和杜七打個兩敗俱傷,才稱了他們的心呢!”穆易對此也表贊同,“杜七有四百多人,咱們的兵沒他多,不集中起來,怕是不把握。”

    穆曉薇專心烤著筷子上的饅頭,焦黃的,散發著香氣,拿下來吹了吹,遞到眼巴巴等著的妹妹手裏。

    咕咚,喬娥大力地咽了口唾沫。

    穆曉薇不由得看了喬娥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曉曉,掰一半給喬姨好不好?姐姐再給你烤。”

    曉曉有些舍不得,但看著喬娥那期待的目光,卻又把整個焦黃的饅頭遞過去,脆聲道:“喬姨你吃,姐姐再給我烤。”

    喬娥見到吃的,卻比孩子還不懂事,憨笑一聲,接過來就啃。

    臨戰了,這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啊?

    孟九成翻了下眼睛,衝著乖巧的曉曉笑了笑,說道:“曉曉,聽說陳先生給你改了個大名,咋不告訴蜀蜀呢?”

    曉曉抿嘴笑著,卻不答話。

    穆易望向幼女的目光慈祥,開口說道:“這孩子總思念母親,陳先生就給她改了大名,叫念慈。曉曉便當作小名了。”

    孟九成眼睛驀然瞪大,喉嚨裏似乎還噎了一下。

    家慈,是指自己的母親;念慈,確實有思念母親的意思。可這,這個名字——

    孟九成幹笑了兩聲,摸摸念慈的頭,暗自發狠道:若是以後碰見叫楊康或完顔康的家夥,老子就先替你弄死他哈。

    ………….

    天朗氣和,在陰寒的冬季裏,表明大地上還有和暖的天氣。太陽灑下柔和的光線,光禿的樹木上似乎有一層水汽在浮動。

    騎在馬上,杜七無精打采,手下的士兵也是懶懶散散的模樣。直到望見了遠處的小村子,以及村中上升起的裊裊炊煙。

    “媽*的!”杜七對周圍投來的目光了然于心,狠狠地罵了一句,“村子再窮,也能有點油水,都他娘*的給老子滾吧!”

    得到首肯的士兵立刻精神起來,嗷嗷叫著向小村奔去。兩個挑著筐的農民發現了這群象狼似的家夥,扔下扁擔拔腿就跑,邊跑邊驚慌地叫著,提醒著其他村民。

    杜七衝上大路,勒住馬,揮舞著大刀,衝著正逃跑的農民大聲喝道:“站住,回來!”

    農民沒有停,愈發逃得飛快,村落中又出現了很多逃跑的身影。土匪們叫罵著,追趕著,亂七八糟的聲音混雜著響了起來。

    杜七跳下馬,往村裏走去,邊走邊往兩旁張望。一直走到村中間一個打谷場時,他停住了。他命令手下四處散開,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要搶回來。

    兩個親兵跟著杜七,走進一條陰暗的小巷。小巷的陰溝裏散發出一股尿臊氣和草木腐爛的味道。杜七朝一家小院裏張望,門打開著,也許是屋主倉惶逃走時顧不上關,從外面便能看見稻草鋪的床,鐮刀掛在牆上,一個大瓦罐上放著幾件竈具。

    院牆根兒邊上,臥著一頭大肥豬,它脖子上套著一圈鐵鏈,鏈子的另一端深深地插在地下。

    杜七咧著嘴欣賞著,好象已經吃到了烤豬肉似的。然後他轉過身笑著對手下說:“這個村子還不算窮,咱們還能殺豬吃肉。”

    兩個手下嘿嘿笑著,上前去牽大肥豬。杜七突然擡手,示意他們仔細聽,“聽見了嗎?”他指了指小院裏面一間低矮的房子,茅草頂棚,實際上只能算是個棚子。

    剛才裏面“嘩啦”響了一聲,是什麼東西摔碎了。杜七帶著兩個親兵衝到木門前,門關著,從裏面插上了。兩個親兵用力踢踹,把門弄開,縱身躍進黑洞洞的屋裏。一聲尖叫傳了出來,是女人的聲音。

    杜七發出淫笑,邁步進去。屋子裏站著兩個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和一個年輕的女人,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孩子抽泣著,縮在那女人的懷裏。

    “出去!”杜七衝著孩子喊著,做了個抹脖殺雞的樣子,連踢帶打,“出去,出去!”又對親兵揮手,“你們去別處找點樂子,一會兒再回來。”

    小孩子慌張著跑了出去,那女人也想走開,卻被杜七一把抓住了胳膊,“你別走。”

    兩個親兵淫笑著,知趣地退出去。

    杜七摸著姑娘厚厚的頭發,姑娘恐懼地盯著他,嘴唇在顫抖。杜七突然抽出竹發簪,烏黑的頭發頓時撲落在肩上。驚恐不安的姑娘還在發抖,但卻勾起了男人對她的欲望。

    “好姑娘。”杜七咂著嘴贊賞著,伸手撫摸姑娘的圓臉,“好漂亮的小姑娘。”他一把揪住姑娘領口的衣襟半天沒動,象是在考慮什麼,然後猛地往下一撕,布象紙一樣被扯開了。

    姑娘搖搖晃晃地退了幾步,靠在牆上,雙手撩起撕破的衣服遮掩著胸脯。

    “我不會傷害你。好好的,別和自己過不去。”杜七說著,一手提著褲子向前靠近,一手舉著鞭子,“聽話呵,乖乖的。”說話的語氣很柔,象是在哄一個小孩子。

    姑娘僵立著,一動不動,似乎被釘在了牆上。

    “不聽話?”杜七厲聲喝問,沒等姑娘轉過臉,鞭子就落了下去。

    姑娘痛苦地叫了一聲,臉朝下跌倒在地。

    “現在不痛了吧?”杜七扔掉了馬鞭子,解開了褲帶……

    突然,一條黑影擋住了從破門框外射進來的光線,緊接著一道弧光刷地從空中劈了下來。杜七往後一躲,被絆倒了。一個漢子瘋了似的又掄起斧子,向倒在地上的杜七劈了下去。

    杜七翻滾,腦袋上一陣劇痛,耳朵被削掉了半拉。他嚎叫著,想去拿地上的刀。那漢子卻緊隨著,繼續劈砍,血光迸濺,杜七腿上又著了一斧,與那漢子扭打在一起。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1 AM

第三十六章 一路劫掠,難民

    仗著會兩下子,杜七一腳蹬開了對手,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屋子,渾身是血,嚎得象頭要被屠宰的豬。

    一個親兵背著搶來的財物趕回來,慌忙扔掉包袱,向剛追趕出來的漢子舉刀就砍。那漢子轉身逃進屋子,不一會兒,聽見裏面咣當咣當的聲音。

    “打,打死這個王八蛋。”杜七呲牙咧嘴,或是恨得,或是疼得直咬牙。

    親兵卻不敢貿然闖入,只是大聲咋唬,又引來了幾個土匪。人多勢衆,這幫家夥這才各持兵刃,小心翼翼地進去。但屋子裏已經沒有人了,那漢子用斧子砸開木板,帶著女人從破洞逃跑了。

    “搜,把那王八蛋給老子抓,抓回來。媽*的——”杜七一邊讓人給他包紮傷口,一邊罵著,“該死的,窮鬼,真讓人摸,摸不透。”

    “是啊,將軍。”親兵怕杜七遷怒,陪著小心說道:“窮鬼有時乖得象羊羔,見了爺不是跑就是藏。只要不傷害他們,他們就會把女人送來盡你玩兒。可也說不定他媽*的啥時候,就會鑽出一個家夥跟你玩命。”

    “那一定是她的男人。”另一個親兵猜測著。

    “哪個男人,會,會為了老婆連命都不要?我看那小子,肯,肯定是她本家子的,不是親兄弟,就是堂兄弟。”杜七吸著冷氣,疼得直冒汗。

    亂哄哄的一陣搜抓,院門、房門被叮光砸開,土匪以更凶狠的動作進行著洗劫。但令杜七郁悶的是,那個襲擊他的漢子,連同那個女人和孩子都不見了蹤影。是逃出村去了,還是藏在哪個隱秘所在,誰也說不清。

    打谷場上點起了火堆,土匪們亂轟轟地圍在一起,拉鏈子、扯耳朵,七手八腳把大肥豬趕了過來,殺死後架在火上烤。幾個老人被迫擡來糧食,還有自制的土酒,供清兵們喝著。

    聞著越來越濃的肉香,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唯獨杜七包著腦袋,瘸著腿,陰沈著臉,喝著悶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將軍——”一個親兵湊過來,低聲說道:“等隊伍離開這個村子後,我帶幾個弟兄在半路就停下,等天快黑了再摸回來,定要把那小子抓住,還有那個女人,由大人處置。”

    杜七點了點頭,臉色稍微緩和一些,又咬牙發狠道:“媽*的,老子要一刀一刀零割了那個混蛋,那個女人,哼,就犒賞你們了。”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親兵馬屁拍得成功,雖然還未沾到女人邊,可臉上卻露出了淫笑。

    ……………

    杜七難道真的要把自己地盤的村子都洗劫一空?

    事實上他還沒那麼蠢。從縣城踢出來,又從十字路鎮被逼走,他已經知道不受人待見。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杜七帶著周三貴施舍般給予的少量糧草物資,恨恨地出了十字路鎮。爺要麼不回來,要麼是帶著人馬打回來,杜七帶著這樣的心思,便把距離十字路鎮較近的村子當成洗劫對象,以維持人馬的士氣,並積攢錢財物資。

    也就是說,杜七並沒有這些村子當成自己的地盤,他的目光盯上的是被孟九成所占領的中等鎮子朱口,設想以朱口為中心,再經營周邊的村子,作為發展壯大的地盤和基礎。

    這樣做自然有一定的道理,策略不能說是錯誤,但如此洗劫搶掠,卻給孟九成提供了更有利的迎敵條件,為自己的滅亡埋下了禍根。

    一個村子被禍害,總有逃出的百姓,何況是數個村子,土匪向北而來的消息不脛而走,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和混亂。

    逃難的人們,三五成群,向北而來。他們不知道土匪會打到哪裏,只是向著相反的方向逃命。

    翻過平頂山,在一塊避風的空地上,走乏了的人們,有的躺著,有的坐著:年輕的母親背著寒風掀開衣襟奶*孩子;姑娘們懷裏抱著臃腫的大包袱候在年老的父母親身旁;老婆子嗚嗚咽咽地哭著,咒罵著;男人們不時地煩躁地說著話,或者惶恐的張望著周圍。

    脖系紅巾的士兵們跑來跑去,抱來一捆捆的柴禾,升起了火堆,讓饑寒交迫的人們多少有了些溫暖。

    “兵爺,能給點熱水嗎?孩子病得厲害。”一個老婆婆央求道,身邊是她的兒媳婦兒,臉凍得發青,懷裏抱著一個小孩,畏畏縮縮的低著頭挪到火邊。

    “不要叫什麼兵爺,俺們原來也是老百姓。”陳鴻憐憫地看了一眼,說道:“等一下,不僅有熱水,還有熱粥給你們喝呢!”

    “謝謝,謝謝兵爺。”老婆婆連聲道謝,又有些疑惑好奇地問道:“不知道你們是哪家的人馬,對人這麼好?”

    “俺們的頭領是孟將軍。”陳鴻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大號孟九成,原來在豎旗山道觀,人們都叫他憨道士。”

    “憨道士?!”老婆婆驚訝、詫異,半晌才連連點頭,說道:“怪不得如此心善,原來是出家人。知道他,很,很那個,老實厚道的孩子。現在,也成將軍啦?”

    旁邊的一個漢子聽著對話,不由得目光一閃,開口問道:“兵爺,你們在這裏是要擋住土匪嗎?”

    “是啊!”陳鴻用力點頭,說道:“俺們的家人就山北的那些村鎮裏,可不能讓土匪禍害。”

    “能擋得住?”漢子倒不敢露出太過懷疑輕視的神情,但話中卻透出了此意。

    陳鴻仔細打量了下這漢子,面露不悅,說道:“孟將軍、穆教練、喬娘子都武藝精湛,還有炸雷轟,帶著俺們肯定擋得住。亂兵被打敗了,馬四也是被俺們滅了,一個不剩。再說,為了家人,難道不豁出命來跟土匪拼?”

    那漢子伸出大拇指,贊道:“好漢子,某家與你們比,真是慚愧啊!”

    漢子旁邊的姑娘正輕撫著身上的鞭傷,聽到這裏,也不由得擡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陳鴻。

    與什麼將軍、大號相比,孟九成發現還是憨道士比較有知名度。而且,癡憨之名在這亂世裏,對民衆來說倒顯得更有安全感,更容易得到信任。正如老婆婆所說,變通的解釋便是厚道老實。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2 AM

第三十七章 迎戰的准備

    對于難民北逃,孟九成給予盡量的善待,並通知剛搭起的行政班子,在各村中也給予方便。一方面這是擴充隊伍的機會,另一方面則利用難民把土匪的凶惡擴散開來。

    沒有恐慌和害怕,以為天下太平,那組建軍隊、保村護民豈不是多余?土匪不凶惡殘忍,那獲得勝利的價值和意義豈不是要大打折扣?

    俺們不是活雷鋒,做了好事不留名。孟九成的做法雖然不夠高尚,但卻行之有效,且在亂世中還是爭取民心的手段。

    只要打敗了杜七,便可將勢力範圍迅速拓展,直接逼近十字路鎮。那些被土匪禍害的村民,被重新解放,怎能不歡迎孟九成的隊伍?而杜七是誰的手下,是從哪裏來的,不管是不是黑鍋,周三貴都得背上。

    所以,盡管知道那個草草搭建的政務班子和抽調出來的士兵,肯定在安置和救濟難民的工作中有所疏漏,孟九成也只能放之不顧,而專心于軍事上的布署和准備。

    ……………

    陽光燦爛,樹枝上掛滿了雪,好象三月的杏花在盛開。陽光照射下,它們染上了鮮豔的色彩,時而微紅,時而橙黃,閃耀變幻的奪目誘人。

    可惜美景無人欣賞,三四個騎手,帶著三十多個士兵,正走走停停,指指點點,商議討論著迎戰的事情。

    這裏是平頂山南面的文家山前村,向南過河,是油碾官莊村。而關鍵的便是河上的這座橋,是阻敵于河南,還是斷橋絕敵退路,都要圍繞著橋來展開行動。

    當然,如果是正值寒冬,河面結凍,這計劃便不能實施。可現在已經是殘冬,能聞到春天的氣息,溫度上升,河面雖有冰,但在上面行走,卻已很是危險。

    孟九成和穆易都覺得這裏的地形地勢比較合適,但具體的行動計劃還有待商榷,畢竟手下的兵訓練日短,計劃太過複雜,恐怕難以勝任。

    “最簡單的便是先斷橋梁,阻敵于河水之南。”穆易揚鞭一指河上如龍橫臥的木橋,“或者是守住橋頭,利用木橋的狹窄,進行堅守。”

    孟九成點了點頭,但卻並不同意這兩個方案。他在想著更狠的辦法,爭取把杜七一夥全殲于此。這一仗不僅是要為繼續大幅拓展根據地創造條件,他還要用繳獲的錢財物資來安置受難的百姓,也就是用本來屬于他們的東西,來買他們的擁護和支持。

    有了火藥雷,斷橋不過是瞬間的事情,用不著用笨力氣去破壞;土匪雖凶,不過是一群強盜,勝則一擁而上、敗則潰散逃命,說是烏合之衆也不為過;杜七等匪首並不精通軍事,也不清楚孟九成這邊的底細,只是仗著人多勢衆,行動起來必定有失謹慎……

    “穆兄——”孟九成四下觀察,思索半晌,才開口說道:“你看文家山前村,左邊是土坡樹林,右邊是水泡子,大隊都難繞道行進。若我軍倚村堅守,敵人大概就只能背河進攻。如果能挫敗敵人,再趁敵敗退時炸斷橋梁……”

    穆易微感詫異地看了孟九成一眼,原來依靠平頂山的工事堅守挫敵的設想,以及剛才他的提議,都是比較穩妥的戰法。孟九成的方案雖然可能大勝,但風險也相對增大。憑借手中的兵力,如果出現什麼意外,那可連補救的人手都沒了。

    “土匪沒有攻堅武器,弓箭手也很少,只要依著村子稍做工事,有拋石機和流星雷,還有那火炮,我覺得有一百五六十人就能抵擋住。”孟九成望著遠處的村落,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給穆易做著解釋,“咱們的弩雖然不及軍中制式,但土匪又有多少戴盔披甲的?”

    “再有——”孟九成一指南面,冷笑道:“把河南邊幾個村子的村民全部疏散,難民和村民也要發動起來,全力構築村落工事……”

    “平頂山上也要留人防守,若是在村中抵擋不住,也還有一道防線可恃。”穆易覺得孟九成說得有理,打仗不可能不冒險,只要不是孤注一擲,稍有挫年也不致一敗塗地。

    孟九成點了點頭,他也不想幹一錘子買賣,按照剛才的考慮說道:“平頂山留五十人,村中留一百五十人,橋南面再藏五十人。呵呵,還剩下不少人呢!”

    “那便都留在村裏。”穆易笑了起來,說道:“橋南有三十人足夠了,就由某家率領如何?”

    “那就勞煩穆兄斷敵退路啦!”孟九成拱了拱手,思維愈加清晰,說道:“山上留下三十人接應,另外抽調五十人由曉薇率領,便在村東土坡樹林中埋伏,既防敵人繞襲,又能適時出動,側擊敵人。”

    “可要仔細籌劃一番。”穆易沈吟了一下,說道:“這樣,某家與喬娘子帶二二十名士兵,先向南出發,伺機襲擊土匪,拖延一下時間。你在這裏布置,然後再帶人接應我們。”

    “穆兄不必輕易冒險。”孟九成想了想,說道:“讓土匪長驅直進,反倒增長其驕敵之心。要想拖延時間的話,可以率人把住橋頭,阻擊一下,也能拖延一兩天吧?”

    穆易點頭贊同,孟九成便派人回去傳令,然後和穆易帶著幾十名士兵向文家山前村而去。

    …………

    “孟將軍要在文家山前村抵擋土匪,保鄉護民,需要大家支持幫助。身強力壯,敢與土匪廝拼,報仇雪恨的,來報名當兵啊!能出力幹活兒的參加民工隊,男女不限,一天三頓管飽,還不用上陣打仗啊——”

    “這是關系到大家的事情,打敗了土匪,就能回家過日子;要是土匪打過來,全家老小可要遭罪啦——”

    消息在平頂山、文家山前村周邊迅速擴散。不管是為了混三頓飯吃,還是關系到自家的安危,只一天的時間,在文家山前村已經有七八百人趕來幫忙。

    當然,當兵入伍的還在少數,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十人。民工中也有男有女,比較混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3 AM

第三十八章 嚴陣以待

    但人多力量大,伐樹掘壕、運輸輜重彈藥、收集石頭等工作立刻便分頭幹了起來。孟九成帶著自己的兵,毫不客氣地把文家山前村、油碾官莊村的幾個富戶家的存糧大半強收,只留下幾張白條,算是解決了幾天內戰士和民工的吃飯問題。

    白天大幹,晚上也不閑著。一根根削尖的木棍在火上烤黑變硬,栽進村前地裏打出的小洞裏。尺來長的尖端密密麻麻,將進村的道路擠得只容三個人並行或一輛車通過。

    試射、測距,然後在村中拆了數道圍牆,打通了幾個院落,從平頂山運來的六架拋石機才在村內布設完畢。

    而孟九成還有秘密武器,所以才那麼有信心。

    火炮!沒錯,就是他和穆易說話時提到的,准確地應該叫松樹炮。

    將一根結實的樹幹稍做修剪刀,再剖成兩半,各掏出半截作為內膛,然後用鐵圈加以箍緊,就是一門前裝炮了。

    制造起來省時省工,取材方便快速,盡管威力有限(有效殺傷距離只有三十多米),但卻是曆史上第一門大口徑身管武器。

    平頂山上的六門松樹炮全部運來,固定在平板車上,竟然成了可以快速移動的火炮。

    孟九成覺得松樹炮除了射程以外,其他方面都很有使用的前途。下一步是想著制造帶護盾的炮車,准備日後推著抵近轟擊敵人。這肯定是首創,而且成本實在是太低了,就是木頭和幾圈鐵箍而已,用到報廢了直接扔。而且由于木材的特性,炸膛前會出現裂縫,預警作用明顯,能有效防止誤傷。

    成百上千的碎石、鐵砂噴過去,扇形火力的殺傷範圍比霰*彈槍還要大幾倍。紅軍用它打過白狗子,抗日戰爭打過小鬼子,還被打傷的鬼子驚懼地稱為“麻子槍”。

    為了確保能打勝這關鍵一仗,孟九成也是豁出去了。管它別人注意不注意,要是連自身都保不住,帶著所謂的機密進棺材,就能心滿意足了?

    在並不具備實力碾壓的情況下,一點點的輕忽大意就可能導致徹底的失敗。在很多時候,事情的成敗就取決于不為人知的細節。再者,根據地初創,還很弱小,也經不起失敗。

    決定是對是錯,要考慮當時的形勢和狀況,更要看最後的結果。結果不好,那就是錯;結果好,不管決定有多弱智,也是正確和英明的。

    如果孟九成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那自然沒有什麼可說的。但他不能不考慮到意外情況的發生,不能過于想當然。

    雖然孟九成到現在為止,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運氣,但也不敢確定自己就比諸葛亮還亮。

    誰將成為獵手,誰會成為獵物?智慧、勇氣、毅力、技能的綜合考驗,輸的一方將流血,將喪命。

    成功的追求,建功立業的希望,殺戮的激情,戰鬥的欲望,才是支持孟九成的動力。

    此戰非同一般,很多事情都是孟九成親曆親為,布置妥當方才放心。即便是幹完的工作,孟九成也要監督檢驗,確保合乎要求。

    天色剛亮,孟九成便帶著幾個人出了村子。入目看到的是忙碌勞作的百姓民工,本是漫無目的的隨便一看,他的目光卻不由得盯在一個漢子身上。

    陽光下,這個漢子臉膛黝黑,幹得滿頭冒汗。天氣還涼,他卻只穿著夾襖,顯出健壯的身材。更特別的是,他的腰裏別著一把斧子,令人注目的原因並不複雜,半塊發黑幹枯的耳朵被繩穿著,在斧把上拴著。

    發現有人在盯著他,那個漢子擡起頭,望向孟九成。

    寬厚的肩膀,冷靜的眼睛,堅定的嘴唇,這家夥骨子裏就是個當兵的料。孟九成笑著點了點頭,心中記下了這個漢子。

    …………

    灰暗的雲塊,緩緩地從南向北移動,陽光暗淡,一小塊一小塊好象是在沈思的冷冷的晴空,不時從雲縫裏向下窺視。大地沈浸在冰雪初化的泥濘和潮濕的空氣裏,給人們一種荒涼寥落的感覺。

    騎在馬上,帶著大隊行進,杜七的腰背挺得很直。大將軍難道不應該這樣,這樣才有威嚴嘛!

    自從隨張成進了縣城,杜七便曾經努力擺脫自己以前的作派,對以前的老兄弟也頗多不滿。在他想來,草莽江湖固然是他的根,但不擺脫這些,如何能飛黃騰達,君臨天下?

    嗯,登基這事兒先放一放。先找到立足之地,再把自己的隊伍擴充起來,走出稱霸一方的第一步再說。

    其實,杜七也算得上一個有追求、有理想的強盜,比那些活一天便痛快一天的土匪強不少。

    但是,奮鬥就會成功,夢想總會成真嗎?

    有無數事例已經證明,上天只給了每個人活著的幸運,並未給每個人一條大魚的承諾。你連當下運行軌道的對錯都不知道,又怎麼就那麼肯定會是你能飛翔的天空?

    就象杜七,有著日後的打算,也算躊躇滿志,但絕不會想到面前會有一只老虎攔路,更不會想到他的理想很快就到此為止。

    “老大,不,大將軍。”一個小頭目從隊前匆匆趕來報告,“前面村子拿下了,可人都跑光了,只剩下幾個又老又病的家夥。”

    “他*娘的!”杜七虛抽了下馬鞭,似乎牽動了傷口,臉上的肉抽動了幾下,發狠道:“都砍了。這幫刁民,不給他們點厲害看看,日後也不會老實聽話。”

    “不可,不可。”一個留著兩撇小胡子的文人模樣的家夥催著驢湊過來,這個季節還要搖著手裏的折扇,“大將軍志在千裏,何必與幾個老不死的窒氣?留下他們一條賤命,正可彰顯大將軍的仁義,瓦解百姓對大將軍的誤解和敵意。孫子雲: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好,好,就按先生的話辦。”杜七聽著這一番文縐縐的話腦瓜仁兒都疼,連忙擺手下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4 AM

第三十九章 激怒

    “大將軍,此次自立門戶,要圖長遠啊!日後這些村子也許都歸大將軍管轄,讓他們繳糧納稅,哪個敢不從?這涸澤而漁,對大將軍日後飛黃騰達,興王圖霸,那可是大大不利。”狗屎文人擡著下巴,搖著扇子,望著遠處,頗有些指點江山的味道。

    杜七聽到恭維,有些得意,也覺得搶掠得差不多了,村民聽到風聲或逃或藏,這已經是第三個逃之一空的村莊,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輕輕頜首,說道:“多虧先生的指點,我杜七要是能發家興旺,自然少不了先生的好處。”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秦先生擺出一副很清高的樣子,“大將軍龍虎之姿,必有大造化。秦某熟讀兵書,正可做初出茅廬之諸葛亮,輔佐大將軍建功立業,一展某心中所學。”

    “那是,那是,先生大才,賽過諸葛之亮。”杜七點了點頭,又裝出虛心的樣子問道:“依先生之見,這以後該當如何?”

    秦先生仿佛成竹在胸,折扇在手中一擊,說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將軍可散出消息,每村按人數多少交出錢糧,襄助軍資,便可相安無事。若是不從,嘿嘿,大將軍的威名之下,怕是無人有此膽量。”

    杜七猶豫了一下,說道:“若是以後再來收糧征稅,該是如何名義?”

    “以前官府是何名義,大將軍便是什麼名義。”秦先生眼中射出陰狠的光,又諂媚地一笑,說道:“大將軍便是這裏的王,誰住在這裏也要聽大將軍的。”

    “哈哈,沒錯。”杜七大笑著點頭,“平頭百姓就是要繳糧納稅,咱們占了這裏,就是這裏的官府,誰敢不聽?”

    ……………

    杜七在狗頭軍師的指點下,想得挺好。搶劫殺戮得差不多了,已經是凶名在外,這叫震懾。而現在呢,想懷柔一下,收買人心,但已經是來不及了。

    第二天黃昏時分,杜七率人馬來到油碾官莊村時,准備壓制下去的火氣又騰地一下高漲起來。

    村裏照舊是空蕩蕩的,糧食財物搬得幹淨,連老弱也一個也沒有。立在村頭、路邊的木牌上,是詛咒、謾罵和警告。

    “土匪,喪盡天良,都是畜生!”

    “殺人搶掠,不得好死!”

    “杜七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

    “敢過河者,殺無赦!”

    “五村集結青壯上千,誓要殺光土匪!”

    “媽了*個巴*子!”杜七一腳踹倒了木牌,怒不可遏,“狗膽包天,敢與老子作對,一定要殺光這幫刁民。”

    秦先生見杜七正在火頭,哪敢諫勸,反倒火上澆油,“刁民,不知天高地厚,不施雷霆之威,他們也不知道馬王爺三只眼。”

    哼,杜七望著北面,咬牙切齒,“明天便過河,讓那些泥腿杆子知道爺的厲害。”

    …………

    河北橋頭,孟九成也極目向南望著。

    幾裏外的油碾官莊村亮起了燈火,土匪們已經進村,歇息過後,明日便是一場廝殺。

    是攜帶輜重全師而來,還是先在油碾官莊村存放物資,只帶大部分人馬過河作戰?

    孟九成對土匪的思維不好估計,也作了兩手應變的策略。立木牌挑釁謾罵,確實有激怒對手的意圖。同時,虛報千名青壯,是讓杜七心中有數,也産生誤判。

    沒錯,人數是要多于土匪,但杜七可不會把上千拿著鋤頭、棍棒的村民放在眼裏,還會認為村民愚不可及,竟想用這種手段嚇唬他。

    “點起篝火,輪流休息,換班值崗。”孟九成凝望半晌,揮手下達了命令。

    很快,橋頭的賬篷外便點起了火堆,人影晃動,命令被執行得很快。

    練了這麼久,那些最初入伍的一批人終是有了兵的樣子。孟九成巡視一番,心中有些欣慰,便回到帳篷內,微閉眼睛思考起來。

    不親身經曆,就不會有直觀的感悟,就不會有切身的體會,就不會有寶貴的經驗。

    從第一場戰鬥到現在,孟九成還未嘗敗績。當然,這也是對手不夠強大的原因。但孟九成卻已經看到了軍隊成長的不易,由此及彼,他對曆史上紅襖軍一時勢盛,卻終是不敵金軍反撲,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訓練、裝備、指揮……各方面都存在著巨大而明顯的差距,剛放下鋤頭拿起刀槍的農民,與正規軍隊對陣,勝算極小。

    因此,孟九成覺得自己就算拿著火藥雷、拋石機,甚至是松樹炮,去投奔某支紅襖軍,也難以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

    戰爭,特別是武器還沒有達到後世那種毀天滅地的程度,打的就是人,是人的技能、素質等組成的綜合實力。所以,孟九成認為即便日後有了金屬造的火炮,火槍也能裝備部隊。但對上金國或蒙古騎兵,勝利與否,也要考驗士兵的戰鬥素質。

    想想幾百年之後,大量裝備火器的明軍,是怎麼被八旗的騎射打敗的?盡管也有其他原因,但將帥、士兵的因素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孟九成才沒有投靠任何一方勢力的想法,而是耐下心來獨立發展。或許也有穿越者不甘人下的心理,但做出這個決下還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啊——”腦中發出聲音,象極了睡醒之後又大伸了個懶腰。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才不主動說話呢,慣得臭毛病,俺繼續思考人生。

    “騷年,夜深人靜,又在想哪個前挺後翹的奇怪生物呢?”

    粗俗,鄙視你!俺不答理你,在這靜謐的夜裏放飛俺的夢想。

    “小樣兒,裝深沈呢?給你出道初中化學題哈。下列哪種物質是自然界裏天然存在的滴。A.鋼鐵;B.石油;C.玻璃;D.塑料。答得上來有賞哦!”

    賞你個頭?孟九成感覺有這家夥在嘮叨,這夢想放飛到一半就得摔個稀裏嘩啦。哼,他先表示不悅,然後沒好氣地說道:“二,B,你個死人頭。”

    “正解!哈哈。”系統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笑道:“朕有賞,快快謝恩吧!”

    謝你個頭!哼,孟九成再度用鼻子發聲表示不滿。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5 AM

第四十章 耍你呢!阻橋

    “快開春了,要種土豆了。”系統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這些日子加在一起,已經給了你六個土豆,准備都種下去?那可能是個大豐收啊!”

    “靠,你他媽*的還有臉說。”孟九成一聽土豆就來氣,“六個土豆孫子,溜溜兒那麼大個兒,我倒是想多切幾塊兒種下去,可惜沒有放大鏡,也不會做精細的外科手術。”

    “切,你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系統不以為恥,反來嘲笑孟九成,“幾何級數增長,知道是啥意思不?再說,這裏又不是東北,土豆能種兩季哎!六七月份的收獲全作種兒,到了秋天,你就能吃上土豆燉牛肉和炸薯片兒啦,爽不?”

    “哼哼,嘿嘿!時間就是金錢,你懂不懂。”孟九成雖然吐槽,但也知道系統所說不假。

    一個土豆孫子種下去,就算收獲一個大土豆,上面有四個芽眼,也就能當四顆種子用。四的n次方,還得再乘上六,到了秋天,收獲一大麻袋是肯定沒問題的。明年一年再種兩季,也就差不多夠大面積推廣種植了。

    而且,這還是按目前的最低量計算的結果。到開春種植時,怎麼也得從系統這再壓榨出十幾顆土豆孫子,管你是累出屁,還是累出翔呢!只不過,時間上要延後一年,這讓孟九成有些不滿。

    “時間嘛,你其實還不缺。”系統不緊不慢地說道:“接下來的一年,大股的紅襖軍將接連失敗,可金軍直接針對你的可能性倒不大。彼落你起,不正是你發展勢力的好時機?”

    “哎喲,還知道根據曆史走向進行分析啦?”孟九成心中認同,嘴上卻取笑道:“怎麼,不甘心只做個偷東西的低級系統,要升級成有頭腦、會分析判斷的高級東東了?”

    “嗯,我一直在想,怎樣成為與能力相匹配的超級棒的系統。為了追求進步,我覺得要選擇自我奮鬥的道路。如果上進心足夠強烈,經過不斷的努力,就會成長為……”系統正八經地肯定和述說,倒讓孟九成愣怔住了。

    這台詞有點耳熟啊?!孟九成皺著眉頭思索著,突然一激靈,在臉上、脖子上摸了又摸,看是不是哪裏長出了疙瘩。

    “這個,奮鬥進步當然是好的,就象我。”孟九成斟酌著字眼緩緩說道:“可也別太玩命兒上進,這個,還是要量力而行嘛!”

    系統半天沒吭聲,就在孟九成以為這家夥聽得進勸,別讓強烈的上進心憋出什麼鬼來的時候——

    “哈哈哈哈,你個大傻瓜。老子就是說著玩兒,耍你呢!”

    孟九成目瞪口呆,半晌才咬牙切齒,罵道:“滾你媽*的。老子也是說著玩兒的,耍你呢!就你那死樣兒,還奮鬥進步,長進個屎啊?”

    “哈哈哈哈,就喜歡看你氣得發瘋,又拿我沒轍的熊樣兒。”

    “什麼玩藝兒,臭不要臉的破系統。有本事兒滾出來,老子不打出你屎來……”

    “哈哈哈哈,打我呀,來呀……”

    孟九成先閉了嘴,跟這王八蛋窒氣一點用都沒有,象個潑婦似的罵大街,倒容易把自己氣出腦出血來。

    我去!咱有志氣,以後再不答理你個王八蛋,再不管你要東西,看老子能不能踢騰出個樣子。

    ……………

    大清早起來,孟九成還余怒未息,只等著土匪到來,先好好地發泄一下。

    而杜七等土匪也早早起來,吃過飯便整隊出發。這回前面的村子裏有人阻截,土匪們並不在意,卻覺得比空空蕩蕩的村更有油水。一群泥腳杆子,不外乎是拿著鋤頭、棍棒,千八百人又算得了什麼。

    杜七經曆過昨晚短暫的憤怒後,今天的臉上卻不時浮起了笑容。只不過,這笑容是陰冷的,是猙獰的。

    也好,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愚民百姓主動挑事,還聚集到了一起,正好殺戮一番以立威,看以後誰還敢不知死活地捋虎須?

    騎在馬上,杜七心中打著狠辣的算盤,咬牙冷笑。

    大隊人馬開出村子,行了五六裏路,便能遠遠看見橫亙的河水。前面的隊伍突然慢了下來,就在杜七疑惑的時候,一個土匪跑來報告,橋北有人把守,請大將軍定奪。

    “哼哼,想守住橋阻我前進?”杜七隨便地問道:“對面有多少人,陣勢如何?”

    “回大將軍,對面只有三十多人。”

    杜七臉色變了變,一鞭子便抽了過去,罵道:“只有三十多人,就他娘*的把你們嚇住了?告訴魏三,馬上打過河去。本將軍給他一頓飯的時間,打不過去我要他的腦袋。”

    小土匪沒來由挨了一鞭子,也不敢多作解釋,捂著鞭傷轉身就跑。

    “媽*了個巴*子的,搶財物搶女人比誰都積極,幾十個百姓堵截,就嚇破了膽子。”杜七余怒未息,恨恨地罵著。

    再說前鋒魏三,未得回報便已經派人過橋,對面那幾十人他其實並未看在眼裏,只是覺得橋面狹窄,或許有些不利。

    橋面狹窄也是相對而言,能並行兩輛車呢!當然,對于廝打拼殺,就顯得空間很小了。

    第一批上橋的土匪有四五十人,在頭目的吆喝指揮下,五人一排,每排相距數米,持槍揮刀向前逼進。

    孟九成仔細觀察,發現竟沒有弓箭手,或者是在後面沒上來,不由得冷笑一聲,轉頭對喬娥說道:“喬將軍,你我二人下馬上橋,截殺一陣如何?”

    喬娥聽到叫她將軍,不由得面露得意,嘿嘿一笑,說道:“可給俺計著數,賞賜不能少給俺。”

    “沒毛病。”孟九成甩蹬下馬,又揶揄道:“你以後要向俺學習,殺多少敵人也不要賞。”

    “還不都是你的,跟俺們爭啥呀?”喬娥也下了馬,那馬似乎解脫般地打了個響鼻,胸背似乎也挺得更高。

    “嘿,越來越聰明啦!”孟九成哈哈一笑,一舉手中大槍,高聲道:“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走起哈!”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5 AM

第四十一章 以一敵十

    全殲亂兵,得到了三副鐵制盔甲,六副皮甲,修修補補後,鐵甲便歸孟九成、喬娥和穆易這三人穿戴。本來孟九成為了討好曉薇,是想讓給她,可人家嫌沈,覺得穿皮甲更加英姿颯爽。

    在冷兵器時代,盔甲的好壞,往往決定了戰鬥力的強弱。對槍刺、錘砸的防護肯定差強人意,卻能比較有效地抵禦刀砍、箭射的傷害。

    所以,孟九成叫上喬娥,固然是二人的戰力高,也有身披盔甲的原因。

    兩人全身披掛,大步上橋,並肩而站,面對逼進上來的土匪並無懼色。橋面狹窄,對面只是五個普通匪兵,正好發揮兩人都是力大招沈的優勢。

    “俺先來!”沒等孟九成發話,喬娥掄起狼牙棒便衝了上去,沈重的腳步踩得橋板咚咚作響。

    對面匪兵雖然心驚,可也看出對面奔來的是一黑壯婦人,又有頭目在後吆喝,也自吶喊,挺起兵刃向快腳步。

    喬娥雖是先起步,但孟九成身體比她靈活多了,疾奔幾步,一個縱躍,已經超過了喬娥。他在空中大喝一聲,擰腰縱臂,挺身出槍,直刺當前之敵。這一槍剛猛狠疾,正是所學槍法中正面破敵的一招“鷂子撲鵪鶉”。

    匪兵只覺寒光一閃,槍尖已到面門,匆忙招架時但覺來槍沈重難擋,竟紋絲不動,還未發出驚叫,長槍已經刺入其喉,迸濺出絢麗血花。

    孟九成腳一落地,手臂發力,竟挑著匪兵的屍體向左右蕩開,立時打亂了第一排的陣形。

    喬娥只晚了一步,狼牙棒斜著劈砸而下,橫掃千鈞使得勁道十足。一名匪兵腦袋中棒,立時打成了爛西瓜。

    慘呼驚叫此起彼伏,孟九成和喬娥二人奮勇廝殺,幾無一合之對手。

    先聲奪人後,孟九成便稍有收斂,任喬娥全力發揮,他在旁照應補漏。雖攻少守多,但長槍已使得更加圓熟如意。

    只見他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槍尖銀光閃閃,槍纓紅光點點,如矯龍、靈蛇,上下翻飛,每次送槍疾抽,都帶著血肉紛飛。

    橋的匪兵或被刺砸而死,或被打落橋下,人數雖多,可抵擋孟九成、喬娥的最多只是五人,根本發揮不了人數優勢。

    一排清掉,又是一排。孟九成和喬娥打發了性,竟步步向前。土匪的陣勢越擠越緊,前面的被殺得後退,後面的還被催著前進,愈發地施展不開。

    有了孟九成的遮攔防護,喬娥的招式大開大合,全用掃、戳、劈、砸的攻招,充分發揮了“一力降十會”的武學真諦。土匪不是被砸死戳傷,被是被掃下木橋,掉在河冰之上。

    人和屍體的重量不斷累積,再加上落下的衝力,河冰先是咯吧作響,然後轟地裂開,並不斷擴大。沒死的土匪鬼哭狼嚎,在冰水中胡亂掙紮。可即便是會水的,也在浸濕衣服的冰冷中逐漸無力。

    魏三在岸上大聲喝罵,卻還阻擋不住手下的敗退傷亡。他還算清醒,知道在橋上空間有限,再派出多少人,也發揮不出優勢,最多是車輪戰而已。

    “鳴金撤退,從後面調弓箭手來。”魏三下達了命令,但最終退下橋的只有十數人,傷亡慘重。

    “停手,後退。”孟九成見敵人撤退,趕忙招呼喬娥止步,兩人戒備著緩緩退回橋頭。

    魏三重新組織攻橋陣勢,前用刀盾,後面是弓箭手,如此安排,可見其也粗通武略,並不是馬四之流可比。

    只不過抽調、組織所花的時間不短,孟九成覺得挫敵銳氣的目的已經達到,關鍵是他得到了發泄,便命令部隊先行撤退,他和喬娥在橋頭戒備。

    等土匪們組織完畢,再度攻上橋來,孟九成摘弓搭箭,又練習了一下真人射擊,才招呼喬娥上馬而去。

    “這他娘*的!”魏三先是挨了當頭一棒,要找回場子時,卻一拳打在棉花上,差點閃了手腕,心中郁悶之極。

    耗費了這麼長時間,杜七已經趕了上來,看到的是橋面上的血跡,橋下冰水中的屍體,手下們剛出發時的囂張振奮也喪失了大半。

    傷亡數十人,按照和大隊的比例來說,並算不了什麼,可對士氣的打擊卻很沈重。不是說對手是拿著鋤頭棍棒的農民嘛,不是說對手都是攢雞毛湊膽子的烏合之衆嗎?可只是兩個人出戰,就幹掉了這麼多弟兄,這該如何解釋呢?

    “敵人先挫我銳氣,再不戰而退,先生覺得其中有陰謀嗎?”杜七覺得今天的戰事未必會如想象中那麼簡單容易,而面前的這座木橋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

    秦先生摸著小胡子,嘿嘿一笑,說道:“大將軍所料不差,敵人確是有所圖謀的。依卑職所見,他們是想誘我軍背水結陣。兵法有雲:右倍山陵,前左水澤。背水結陣實乃兵家之忌,但兵法中曾有二語雲: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昔日霸王破釜沈舟,韓信背水滅趙,皆是此理。今大將軍……”

    杜七未必知道破釜沈舟和背水滅趙的事情,但秦先生的話卻是明白,那就是背水結陣、攻擊村莊沒有問題。而且,這還有激發士氣、奮勇作戰的好處。

    “輜重車輛可暫留于此,以作萬一之防。”秦先生白話了一番之後,還是提出了相對謹慎安全的建議。

    “先生高見。”杜七點頭贊同,打消了心中的疑慮,作出了最後決定。

    留下幾十人看守輜重,杜七率領大隊人馬源源過橋,總有四百多兵,他覺得獲勝的把握很大。

    只是,當土匪們行進數裏,來到文家山前村時,卻發現對手的布置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簡陋。

    村口的空地只留出了一輛車的距離,一尺來長的尖木棍密密麻麻,斷絕了大隊人馬一擁而上的可能。越過這片障礙,要進入村子,還要通過簡易的鹿砦。那是擺放好的一棵棵碗口粗的小樹,滿是枝杈的一面衝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7 AM

第四十二章 村落攻防

    村中的街道內用磚石構築了類似操手牆的防禦設施,遮擋著土匪們的視線。但人影在不斷晃動,顯示著對手已經做好了迎戰的准備。

    杜七等匪首觀察良久,商議了進攻方案,便開始整隊組織。

    一隊主要是刀盾兵,沿狹窄的通路攻擊前進;二隊為長槍兵,負責接應;三隊手持利斧鍬鎬,平毀路障;四隊是集中起來的弓箭手,在路障前負責壓制掩護。

    從布署來看,杜七等人顯然謹慎了不少,一下子投入了兩百多人,多管齊下,足有半數兵力。

    一聲令下,鼓號響起,賊匪們吶喊著發起了進攻。主攻的一隊舉著盾牌,列成陣勢,沿著狹窄通路向前推進。

    村中人影奔跑晃動,卻沒有發起阻擊,任由賊匪們各自就位,開始全面展開。

    “刁民或許有幾個武勇之輩,卻不通戰陣軍略,此戰勝矣。”秦先生搖了搖扇子,既恭維又諂媚地說道:“大將軍,您看,我軍已經通過障礙,打開入村通路只在片刻之間。”

    杜七微微頜首,面露笑意,心中也贊同,自覺經過小挫,倒把這些老百姓看得重了。試想,這幫烏合之衆連結陣出戰都不敢,只是龜縮于村中,又能有多大的戰力?

    第一隊通過狹窄通道,正面寬大起來,立時改變陣勢,雖有簡易鹿砦,但看似作用不大。土匪們揮刀亂砍,這些阻礙只是影響了行進的速度,以及戰陣的緊密。

    嗖,嗖,嗖……村中射來了一叢弩箭,是從各種障礙物後拋射出來的。盡管殺傷了幾個土匪,但威力並不大,只是造成了一點小混亂。

    刀盾陣戒備向前,逼近村口,第二隊的長槍兵開始行動,快步小跑著通過狹窄通道。

    又一叢弩箭拋射而來,土匪們舉盾遮護;幾乎同時,一聲哨響,人影晃動,又一批弩手從掩蔽處探出身,向著土匪們發出平射。

    痛呼、慘叫響了起來,這次偷襲造成了十幾個土匪受傷。之所以能夠成功,比較突然是一方面,土匪的盾兵素質不高,防護不嚴,也是其中一個因素。

    鼓聲再起,刀盾手加速向前推進,給長槍兵騰出列陣空間,弓箭手舉弓拋射,向村內進行壓制。

    沒錯,從釘樁到村子也只有六七十米,在弓箭的射程之內。同樣,弓箭手也在拋石機的打擊範圍裏。

    前陣的土匪遇到的抵抗並不強烈,便已經進入了村子,隨後**手牆擋住。雖然看不到進入村子的情形,但對手的防禦被突破,杜七等匪首都松了口氣,覺得勝局已定。弓箭手和那些砍伐推倒尖木樁的匪兵被調集,沿著通道進村就可以,不用再費力耗時了。

    突破之後投入大量兵力,這本沒有錯,但事情卻沒有這麼簡單。

    繞過幾道操手牆進入村中的刀盾兵,入目是寬闊的街道,兩邊是院落房屋。幾十米外,正對他們的是嚴整戰陣,刀槍閃著寒光,頸上紅巾刺眼。陣前是三輛成品字形排列的平板車,車上一個圓圓的長樹幹,中間挖空,黑洞洞炮口的正衝著他們。

    “向前,進!”孟九成站在車後,一手持槍,一手舉著火把,高聲下令。

    平板車推動起來,向著土匪們逼近。後面的兵陣也發出一聲吶喊,伴著沈重的腳步聲向前挺進。

    “弟兄們,殺呀!”土匪們發出嚎叫,沿著街道向前湧來。

    “停!”孟九成高聲喝令,眼睛眯了起來,只剩二十多米的距離,才把火把一伸,點著了引線。

    世界曆史上的第一聲炮響,那是老子的,誰也搶不走!

    期待著火炮的轟鳴,孟九成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轟!”松樹炮猛地向後一震,騰起一團硝煙,上百顆碎石鐵片象雨點似的噴向對面敵人。

    “啊,啊,啊——”慘叫哀嚎此起彼伏,完全沒有防備的土匪被打倒了一片,捂著傷口在地上呼痛的土匪更是嘶叫得象待宰的豬。

    “二炮上前!”孟九成高聲叫著,狠狠地瞪著,推車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把左側的炮車推到前面。

    轟死你們,王八蛋!

    孟九成高聲喊停,伸火把點著了第二根引線。

    火星閃爍,引線飛快燒完,沒入松樹炮上的小孔裏。然後又是轟的一聲,煙霧騰起。

    慘叫驚呼聲響起一片,三炮又推前待發。半晌,煙霧剛剛散去,孟九成又點響了第三炮。

    炮轟過後,土匪的刀盾兵死的不多,傷的不少,最重要的是已經亂成一團。

    “殺呀!”孟九成一揮長槍,和喬娥一前一後帶頭衝殺過去。

    “殺呀!”身後的士兵們發出戰鬥的吶喊,越過炮車,緊跟而上。

    “殺呀!”兩旁的院落、房屋內也衝出了士兵。

    混亂的土匪完全不明白對手使用了什麼武器,同伴的慘叫哀嚎更令他們心膽俱喪,被孟九成率人如狼似虎般地一衝,立時便倉惶敗退,留下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狼籍的血跡。

    這一陣猛衝猛殺,直把入村的土匪殺了出去,完全控制了村口操手牆,孟九成才停下腳步。留下喬娥和士兵把守,他轉身進了一個院子,早有幾個士兵在此防守,梯子架起在院中的大樹上。

    孟九成順著梯子爬上大樹,向外了望。

    村內的土匪被殺了出去,村外的土匪還在聚集,沿著狹窄的通道,弓箭手、長槍兵,還有砍伐摧毀尖木樁陣的,已經大部集中在村前那一小塊空地上。對于前鋒的死傷慘重,狼狽敗退,他們還不明所以。在魏三的指揮下,長槍兵正發起進攻,弓箭手也待上前支援。

    可以了!孟九成在腰上一摸,已經摘下牛角號,湊到嘴邊嗚嗚吹了起來。

    號音未落,從村子裏便飛出無數黑乎乎的東西,掠過天空,砸向村前。

    三、五斤的石塊,閃著火星的石頭雷,披頭蓋臉地砸在土匪群裏。全是孟九成親自試射後調整的炮位,負責拋石機的士兵和民工,不用看見敵人,只管悶頭裝填發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7 AM

第四十三章 雷霆之威

    轟,轟,轟!石頭雷落地爆炸,硝煙中迸射出大大小小的碎石,帶著死亡撲向敵人。

    呯,呯,呯!石頭從天而降,或是砸得土匪頭破血流,或是砸在地上發出悶響,激起一團泥土。

    一架拋石機能把四五十斤重的東西拋到七八十米的距離,而作為石彈的最多不超過五斤,火藥填裝的石雷也不過十斤。也就是說,一架拋石機的一次投射便是十枚以上的石彈,至少五枚火藥雷。

    要知道,在村中可是布置了八架拋石機,四頂子上只留了兩架。為了以最小的代價打勝這一仗,孟九成也算是豁出老本了。

    而且,拋石機的發射速度比前膛火炮的填裝還要快速,拉下梢臂,鐵鈎固定,裝填彈藥,或先點火,或者砸開鐵鈎直接發射。不過二三十秒的間隔,便能再度發射。

    村口被籠罩在混沌之中,全無防備的土匪們被砸死砸傷,炸死炸傷,幸存的也驚惶失措,在嗆人的煙霧和揚起的泥土中驚叫亂跑。

    孟九成早已下了大樹,來到村口指揮。

    這一輪狂轟濫炸,與後世是沒法比,可勝在突然,勝在敵人從未見過。攻擊村口的土匪已經被擊退,或者說是被嚇跑了。現在,該是弩手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五十多名弩手被調上來,直接出了操手牆,列開陣勢,向著幾十米外煙塵中亂跑亂叫的土匪猛烈射擊。

    杜七已經完全傻了,張大的嘴巴就那麼定著,令人厭惡的口涎都垂了下來。

    秦先生目瞪口呆,手裏的扇子定在半空,宛如木雕泥塑般磁愣著眼睛。

    狼哭鬼嚎的匪兵不斷逃出來,受傷的叫喚不止,僥幸完好的也魂飛魄散,他們中的大多數不僅丟掉了武器,更喪失了戰鬥意志。

    時間仿佛停止,拋石機的攻擊似乎無休無止,但煙塵卻在不斷散去。火藥雷不必用得太多,夾雜在石彈中造成巨大震撼就可以了。

    伴著一聲號角,拋石機逐漸停止了發射,煙塵散得更快,景物也愈發的清晰。

    村口的尖木樁、鹿砦被摧毀了大半,但更多的是倒臥于地的屍體、傷兵,以及大大小小的石頭。

    村子裏一隊一隊地開出士兵,列成陣勢。盾牌是用木板釘成的,武器也比較雜亂,各色各樣的衣服,只有兩三人是披甲戴盔的。當每個士兵的脖子上都系著鮮豔的紅巾,那麼醒目耀眼,刺痛了杜七等人的眼睛。

    籲,杜七緊拉韁繩,安撫著躁動的馬匹。馬如此,他的心中也是震驚得無以複加,腦袋裏一片混亂。

    這就是他想象中的烏合之衆,這就是他要一鼓戰勝、殺戮立威的愚夫刁民?

    秦先生的喉嚨中發出咯的一聲,眼珠一輪,似乎回複了些智商。

    “杜七,這裏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孟九成接過士兵牽來的馬,翻身而上,大聲喝叫:“刀斧手,將地上喘氣的土匪都給砍了。”

    哪裏有專門砍頭的刀斧手,孟九成也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可沒想到真有人應和著上前。正是那個腰裏別著斧子的家夥,自願留下助戰的民工有六七十人,其中就有他一個,卻不知何時跑到前邊來了。

    只見這家夥拔出腰間斧頭,略一觀察,便直奔一個倒在地上還哼唧呼痛的土匪,掄起來就劈。慘叫聲響起,土匪的腦袋被劈成兩半,腦漿混著鮮血迸濺飛起。

    杜七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覺得後背有涼風吹過,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威武,萬勝!”地上的石頭實在太多了,孟九成在陣前小心地控著馬,一下一下地揮舞著長槍,示意士兵們一起呼喝。

    “威武,萬勝!”

    “威武,萬勝!”

    “威武,萬勝!”

    一遍一遍的呼喝,開始還顯雜亂,後來便是異口同聲,士氣高昂,聲震四野。

    狼煙在村中升起,直通通的黑柱直衝天空,方圓十幾裏都能看見。這是總攻的信號,土匪明不明白已經不重要,其他兩路人馬聞令而動就達到目的。

    “整隊出發,痛殺匪賊。”橋南,隱藏在數裏外樹林中的穆易昂然而起,早已是披掛整齊,等待良久。

    “集合,下山列陣,准備殺賊。”山坡上,穆曉薇戴上頭盔,揮舞長槍,朗聲呼喝。

    村前,石頭被簡單清理,幾輛平板車推出來,停在陣前。幾架拋石機也被推出,在陣後擺放。

    “杜七,鼠輩,可敢一戰?”孟九成好象在等待列陣、清障,但卻是在拖延時間,土匪猶豫的時間越久,失敗得越慘。

    “大將軍,咱們,還是先撤退——”秦子重看了杜七一眼,被那臉上的鐵青色嚇得欲言又止。

    杜七咬牙切齒,被孟九成拿話激得進退兩難,好半晌才沈聲喝道:“列陣迎敵,老子要殺光他們。”

    秦子重左右看了看,扔進村前村裏足有一百多人,逃回來的不是帶傷,便是面色驚懼。而留下來的也都看到了拋石機轟擊的效果,被極大震懾,惶恐不安的氣氛蔓延,士氣已是極為低落。

    可杜七出自草莽,雖然有些心計成府,可到底還有江湖習氣,被喝罵叫囂所激,自是不肯善罷幹休。

    無奈地歎了口氣,秦子重心頭蒙上了不祥的陰影,而且十分濃重,只覺得今天凶多吉少。

    “魏三死哪去了?”杜七見手下有些猶豫遲疑,亂哄哄的半天也未列陣完畢,不由得怒喝叫罵。

    “回,回大將軍。”一個頭上有傷流血,胡亂包紮的土匪戰戰兢地回答,“魏將軍好象,好象陣亡啦!”

    杜七陰狠的目光落在這個報喪的土匪身上,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土匪後背發涼,舔了下嘴唇。

    秦子重覺得要建議一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畢竟是一夥的,真的敗了對他也沒有好處。

    “大將軍——”秦子重指了指對面,說道:“卑職覺得應該稍稍退後再列陣迎敵,敵人有投石機,如果推前一些,無須越過尖樁地域便能攻擊到我軍。”

    杜七想了想,點頭道:“確是如此。且稍退一箭之地,待敵人沒有了屏障,且立足未穩時便發起猛攻,一舉克敵。”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8 AM

第四十四章 潰敗

    打著如意算盤,杜七下令部隊緩緩後退,還能保持著較完整的陣形。

    孟九成見土匪後退,冷笑一聲。這並未超出戰前的估計,盡管是後退而不是敗退,那就再打一仗吧!

    一隊人馬清理著地上的障礙,不急不緩地有序越過尖樁林,列開陣勢。板車拉著松樹炮向前推進,在陣前排開。戰陣向前,又是一隊人馬開出,使戰陣更顯厚重。向前向前,拋石機一架架推了上去,在陣後排列。

    杜七看得郁悶。對手的推進不慌不忙,十米,又是十米,始終處在拋石機的掩護距離之內。他幾次想下令進攻,又猶豫起來,想等更好的機會。直到拋石機開始移動,已經有兩架推到陣後,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擊鼓,進攻!”杜七揚刀一指,高聲下令。

    “弟兄們,衝啊,殺啊!”幾個頭目嘶聲叫喊,督促著手下發起進攻。

    孟九成和喬娥已在陣前戒備,估計土匪多半會趁部隊並未全部集中而猛攻,雖然有松樹炮和火藥雷,他們也作好了血戰廝殺的准備。

    “火雷——准備——”孟九成舉起長槍,拉長聲音,緊盯著對面衝殺而來的土匪,片刻後,長槍猛地落下,高喊道:“發射!”

    引線被點燃,在嗞嗞的聲響中,鐵鈎被砸開,梢臂被配重牽引,猛地向上升起。擲彈兜在空中劃出弧線,升到最高點,將兜中的石雷拋飛出去。

    兩架拋石機共投出十幾顆石雷,掠過半空,狠狠地砸在六十多米外的土匪陣中。

    閃光、爆炸、煙霧……如果從空中向下望,便能看見土匪陣中象石頭落入水中,以炸點為圓心出現聲、光、煙的絢麗效果。

    震耳欲襲的爆炸聲後,慘叫哀嚎不可抑制地響了起來,土匪的戰陣出現了混亂,但還有土匪繼續向前衝過來。

    “火炮——准備——”孟九成兜轉馬頭,從松樹炮車之間穿過,他可不想變成篩子。

    四十米,三十米,已經能看到對面土匪的面目表情時,孟九成才發出了最高聲的命令,“點火!”

    幾門松樹炮在兩三秒鍾後轟然爆響,濃重的煙霧升起,各種彈片帶著死亡的尖嘯撲向敵人。

    “弩手——射擊!”孟九成看不清轟擊的效果,卻還按照推測發出了命令。

    弩箭拋射,接連發出三輪。煙霧漸漸散去,終于還是沒有土匪衝到近前,嚴陣以待的長槍陣並未發揮作用,但安全第一,布置是沒有問題的。

    孟九成舉目了望,前陣的土匪潰敗了,後陣也陷入了混亂,裹足不前。經過此番打擊,土匪在人數上已經居于劣勢,士氣上更沈入低谷。

    松樹炮和火藥雷的殺傷雖然不少,但心理的打擊才是最重要的。初次面對未知的威力巨大的事物,産生極度的絕望和恐懼,並不為過。何況,杜七率領的只是一群土匪。

    “殺!”孟九成長槍向前一指。

    “殺!”喬娥發出渾厚的女中音,舉起了狼牙棒。

    “殺!”士兵們振奮激動,傻子也看能看出己方已占優勢,土匪在混亂潰敗。

    幾輛平板車在前開路,後面是吶喊的士兵,向著土匪們猛衝過去。松樹炮要重新裝填需要不短的時候,可土匪們不知道啊,但見能噴煙吐火、一打一片的恐怖武器直衝過來,都嚇得魂飛魄散,驚恐萬分。

    “妖術,妖術——”秦子重哆嗦著嘴唇,拔驢便跑。

    杜七也蒙了,只是本能地大喊大叫,卻發不出什麼有意義的命令。

    越來越多的土匪轉身就跑,潰敗逃命了。而失去了作戰意志的潰兵,就如同鴨子般,被趕得四散奔逃。

    杜七被幾個親信拉著,也倉惶逃竄,向著河橋奔去,大部分土匪也是向著這個方向奔逃。

    “殺!”孟九成雖然騎術不精,遇到馬上大將肯定難以抵擋,可對付奔逃的土匪卻不在話下。

    槍尖輕輕一點,借助于馬匹奔跑的慣性,這個逃跑的土匪脖子便被巨大的衝擊力打折,腦袋很詭異地垂在了後背上,又衝出了數步,才轟然倒地。

    “殺!”喬娥的狼牙棒一拖,借著馬力把一個土匪打得淩空飛起,噴著血花撲倒在地。

    “殺!”陳鴻手中長槍突刺,紮穿了一個土匪的後背,槍尖從前胸透出。

    “殺!”刀斧手不知何時也跟著衝進了戰場,掄起斧子,專砍受傷倒地的土匪。

    “衝啊,殺啊!”穆曉薇率領著五六十人從側面兜殺過來,迎頭殺了一些亂跑的土匪,其余土匪見有堵截,驚呼尖叫著轉身再逃。

    士氣就是如此,就如同人打順了手,難以抑制。面對毫無戰意的對手,即便是新兵也覺得膽氣充盈、熱血沸騰。

    孟九成、喬娥、穆曉薇,以及提拔起來的小軍官,都身先士卒,衝殺在前。喊殺聲震天的戰士們的狀態更是直線上升,不可阻擋,不斷有人興奮的喊叫著加快腳步,砍殺土匪。

    在爆發出的一陣陣滔天的怒吼聲,土匪們心理已經崩潰,有的丟盔棄甲只顧逃命,有的連滾帶爬、驚惶喊叫,有的腳都軟了,跪地磕頭求饒。

    一路追殺著,孟九成另率一隊開始斜向從左側兜殺,喬娥在中路,形成了一個三面包圍的態勢,把土匪壓向木橋。

    杜七等匪首有馬,跑得比匪兵要快。只不過,接近橋頭時已經發現情形不對,到了近前再看,立時如冰水澆頭,愣怔當場。

    橋頭倒臥著一具屍體,橋上也有三五具,都是中箭而死。而在橋對面,幾十人的陣列嚴整,當先一將,橫槍縱馬,立在陣前。不遠處,留下看守輜重的老弱土匪多數已經橫屍于地,少數被捆綁得結實,由幾個士兵看守著。

    秦子重面如土色,顫聲道:“死,死地則戰。只有拼,拼,拼命殺出,殺出生路。”

    杜七又何嘗不知道這個,他伸手握緊大刀,可心卻在往下沈。來時攻橋,退時還要攻橋,在這狹窄橋面廝殺,實在是不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9 AM

第四十五章 合圍

    “大哥。”匪首孫大頭上前幾步,對杜七說道:“讓兄弟打頭陣,定要殺出一條血路,保得大哥周全。”

    “四弟——”杜七露出感動的神情,頓了頓,囑咐道:“千萬小心。”

    孫大頭轉身招呼起十幾個土匪,棄馬步行,衝上木橋,吼叫著掄著兵器,向前殺去。

    穆易勒轉馬頭,退入陣中。正對橋面的是數排長槍,兩側則各安排十名弩手,形成了交叉攻擊的態勢。

    “自由射擊!”穆易摘下弓箭,高聲下令。

    弩箭從橋側飛出,斜著射向橋上土匪。慘叫咒罵聲中,幾個土匪中箭倒下,有兩個直接滾下橋面,摔進河中。

    “槍陣上前!”穆易引弓不發,高聲喝令。

    “進,進,進!”在小軍官的指揮下,密密的槍尖斜指,長槍兵穩步推進,將橋面封鎖嚴密。

    啊,啊!孫大頭揮舞著一把樸刀,接連擋開兩支弩箭,倒是有幾分武勇,可他卻心中叫苦。前面是幾十枝長槍擋路,憑他的膂力,倒也不是不能招架,可兩側的弩箭就防備不周了。越往前衝,處境越是危險,三面受敵,真是——

    可到了現在,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拼命向前,沒有了退路。吼叫聲更大,既是給自己提氣壯膽,也想著震懾敵人。孫大頭把樸刀舞得飛快,一步步接近了危險。

    弩箭從兩側不斷射來,孫大頭忙著拔打閃避,離槍陣還有十幾米,正面還沒有直接威脅,他便有些疏忽。

    又是數枝弩箭直奔孫大頭而來,他伏身倒地,就勢一滾,雖然狼狽,卻還是躲避開來。只不過,他還沒有起身,視線也沒有移正,穆易的弓弦響了一下。

    這支箭與弩手射出的又是不同,力大速疾,孫大頭又沒有調整好姿勢,一箭正中其大腿。

    啊——孫大頭發出痛叫,身形立刻受到了影響,站立都不穩,更不用說靈活閃避了。噗,一支弩箭趁虛而入,射中了孫大頭的右肩;兵刃的舞動速度立緩,又是兩支弩箭射中目標,一在小腹,一在左胸……

    孫大頭仰天摔倒下去,穆易的一箭正中其面門,結束了他的狗命。

    “殺!”槍陣聞令衝前,在弩手的側翼射擊配合下,長槍直搠猛刺,橋上殘存的土匪很快被掃蕩幹淨,剛剛組織起來上橋的土匪們也裹足不前。

    杜七咬緊了牙關,在木橋上,即便兵力再多,也施展不開。而且,身後追兵已經非常接近,時間不夠了。

    被追擊得丟盔棄甲、傷亡慘重的土匪還有一百多,亂哄哄的擁擠在橋頭,都想過橋逃命。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形下,杜七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組織不起什麼有效的攻擊。

    上了橋的土匪你擁我擠,前面卻被槍陣和弩箭所阻,不時有人被擠到橋下,落進冰冷的河水中。

    斥罵、哭嚎、驚呼、慘叫……土匪們都急于逃命,失去了聽令服從指揮的能力,已經淪為了待宰的豬羊。

    追兵放緩了速度,以半環形陣勢包圍上來,比刀槍還亮的是士兵們憤怒的、充滿殺氣的眼睛。

    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戰場上士兵在打順手、衝鋒殺敵的時候都很容易頭腦發熱。在同伴狂熱氣勢的影響下,一旦進入狀況了就會不顧一切的猛衝猛打。當然,多數情況下,只有新兵才會這樣,狂熱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但現在,土匪面對的便是這樣一群已經頭腦發熱、處于亢奮狀態的士兵。而他們,卻已經失魂落魄,惶恐驚懼,在氣勢上完全被壓倒。

    河對岸,穆易率領的人馬繼續嚴陣以待,用弩箭給予橋上的土匪以殺傷。眼見形勢並不緊張,他便一直沒有下令點引線炸橋。

    此時此地,前有敵人,後路斷絕,杜七自知大事已去。一群喪膽手下,再怎麼煽惑,也不會有什麼起色。他心中暗歎,一縱馬頭,來到陣前,與孟九成打了照面。

    “杜某敗了。”杜七欠身施禮,態度倒是不卑不亢,“俺們草莽無敵,有眼無珠,竟敢太歲頭上動土,不想此地卻有閣下這等英雄好漢。誤犯虎威,當真該死。”

    孟九成似笑非笑,心中已猜出杜七所想,卻只看他表演。

    “俗話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若英雄寬手借路,饒我等一遭,我等便即遠去,再不敢來相擾,日後亦定當拜謝。”杜七繼續說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打住吧!”孟九成輕篾地一哂,朗聲說道:“我等是保家良民,你是土匪強盜,何來兄弟一說?你說到草莽,想必還自詡自己也是江湖好漢。我呸!若是劫富濟貧、除暴安良,某家倒也有幾分敬重。可你們呢,殺戮無辜百姓,搶掠其財物,強占其妻女,乃是一夥天理不容的畜生。今已陷死地,正是報應不爽。你也別耍那三寸巧舌,苦苦相求。別人或有寬赦之情,你卻沒有不死之理。閑話少說,下馬受死吧!”

    杜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沒想到放低身架倒讓孟九成罵得一無是處。這臉也丟了,目的也未達到,他既悔且恨,眼中不由得射出怨毒之色。

    孟九成高舉長槍,大聲喝道:“降者免死,棄兵不殺!”

    “降者免死,棄兵不死!”士兵們齊聲應和,這可都是戰前便教過的口號,只須跟著孟九成吶喊。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孟九成再次朗聲呼喝。

    “擒殺匪首,重賞十金。”喊聲如雷,既是給自己人聽的,也是給惶恐驚懼的土匪指條明路,並瓦解其士氣。

    喊聲剛落,孟九成突然雙腿猛夾馬腹,一縱僵繩,向羞惱交加的杜七衝殺過去。

    事出突然,衆土匪被呼喝聲弄得心神不甯,連杜七也沒想到對手會直接向他攻擊。

    勒馬逃跑已來不及,相距不過三十多米,杜七知道萬萬不能把後背交給對手。他吼叫一聲,掄起大刀,也縱馬加速,迎戰孟九成。

    由于距離的關系,兩匹馬的速度都沒有提到最高,這種相對較慢的速度更有利于孟九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19 AM

第四十六章 大勝

    “殺!”長槍直刺杜七,如矯龍猛撲。

    杜七舉刀磕架,雖是格擋開來,卻也有些吃力。心中吃驚,可也進行反擊,刀勢一凝,橫著向孟九成削去。

    正是兩馬交錯之時,杜七不用大力,只要刀在敵人身上輕輕一帶,借著奔馳的馬速,敵人也會被重創。

    孟九成槍杆一豎,雙臂回縮再伸,一個崩字訣也用上了力量。

    槍刀相碰,發出很大的響聲,杜七本是輕削,卻不防被孟九成用大力震得雙臂有些發麻。

    兩馬錯蹬,孟九成雙腳踩在馬蹬中,陡然間擰腰縱臂,幾乎直立而起,回身出槍。這一槍剛猛狠疾,卻是大殺招之一的“回馬槍”。

    杜七聽到身後突然傳來兵刃破風之聲,已經來不及招架,只好向前一趴,盡量躲避一下。

    噗的一聲悶響,孟九成的槍尖刺入杜七後腰。雖是紮入不深便抽出,血光迸濺中,杜七痛呼一聲,已是受了重傷。

    孟九成勒馬停住,目光冷視之下,面前的幾個土匪倉惶後退,竟不敢上前攻擊。

    不屑地哼了一聲,孟九成轉過馬頭,再度加速,又向杜七衝了過去。

    杜七也轉過馬頭,只覺得身上的力氣在急速流失,可也只能咬牙切齒地勉力舉刀,迎向孟九成。

    “謔!”孟九成全力刺出一槍,杜七已經格擋不住,雖然也使槍尖稍微改變了下方向,但還是被刺中左肩。這回孟九成沒有急于抽槍,而是借著馬速手上壓把發力,竟把杜七從馬上挑了下來。

    杜七轟然摔在地上,一時不死,可也喪失了再戰之力,血流滿身,用力支撐了兩下,也沒有爬起來。

    孟九成再度勒轉馬頭,放慢速度走近垂死的杜七。馬蹄聲踢踏踢踏,聽著並不響亮,但卻一下一下沈重地敲擊在土匪們已經脆弱的心上。

    腳步聲急促,孟九成微微轉頭,看見一個人影從馬旁掠過,卻是那個刀斧手。只見那漢子快步如飛,奔到杜七身邊,掄斧就剁……

    “還不棄兵投降——”孟九成從血腥的場面上移開目光,伸槍指向土匪。

    咣當!一把刀掉在了地上。啪!槍被扔掉。

    如同推倒的骨牌,土匪們起了連鎖反應,紛紛棄掉兵器,跪倒投降。

    ……………

    太陽將落未落地掛在西面的天際,絢爛的晚霞映照著地上的鮮血、殘肢、屍體和散落的刀槍兵器。

    一群群的俘虜扶著、背著傷員,垂頭喪氣的被押解到指定地方,周圍是持槍拿刀的士兵看守。受傷的俘虜咬著牙忍著痛,竭力不使自己發出聲音。沒有什麼優待俘虜一說,這些士兵對待搶掠殺人的土匪哪有好態度,有幾個跪地投降的土匪都被他們給殺掉了。

    孟九成微皺眉頭,望著這些俘虜,心中盤算著如何處置。

    對于俘虜的處置,在不同的形勢下也會采取不同的措施。當時的通行作法是盡行收攏,擴充人馬,為己所用。

    其實不光是當時,這種作法在曆史上延續了好幾個朝代。元朝利用收降的漢軍滅亡了南宋,清朝則把投降的明軍直接編制成軍使用。

    但孟九成卻不敢,更不想借鑒這成功的經驗。一方面是基于他後世的思維,戰場上的廝殺那是各為其主,可以原諒;可對平民百姓犯下的罪行,令他難以容忍;另一方面,他組建部隊到現在,基本上都是招募的良家子弟。雖然要從頭訓練,但這也保證了部隊的紀律和純潔。

    先純後廣可是後世我軍發展的成功之路,孟九成可是擔心自己苦心建立的軍隊最後會成為打家劫舍、靠搶掠為生的流寇。而這些土匪俘虜就象臭魚,沾染了各種壞毛病,要其用命,且不把軍隊的風氣帶壞,談何容易?

    “殺頭目。”孟九成的面色逐漸變得冷厲,“還有那些搶掠**的土匪,只要百姓指認出來,一個不留。其他人罰做苦力,算是贖罪,也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我想以後要形成一個慣例,誰敢帶兵作惡,落在咱們手裏,就是這個下場。”

    穆易初時有些驚詫,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再說,他對這些土匪可沒什麼好印象,全部殺了也不可惜。

    “殺人時不如就讓那些暫得活命的土匪執行。”穆易沈吟了一下,提出建議,“最好還能召集百姓們前來觀看。”

    孟九成用力點了點頭,這也類似于入夥匪盜的投名狀,手上沾了昔日同夥的血,退路也就堵死了大半。對百姓來說,則是解恨,也讓他們明白繳糧納稅供養的軍隊不是吃素的,是能保護他們的。

    穆易想起了一個問題,問道:“恐怕要殺的土匪會少一些?”

    “誰說行刑便要一刀砍死?”孟九成微微眯起了眼睛,口氣森冷,“亂棍打死不行嗎?”

    穆易嘿嘿一笑,表示同意。對于殺那些罪惡昭彰的土匪,他深表贊同。對孟九成的做法也就沒有厭惡和反對的意思,反倒覺得孟九成殺伐果斷,是個成大事的人。

    “借著勝利的勢頭,我想再度拓展擴張。”孟九成用商量的口氣說道:“用土匪劫掠的錢財物資,再加上免費的苦力,幫助那些遭難的百姓重建家園,順便把咱們的地盤擴張出去。招兵買馬、軍事訓練,也要抓緊。”

    “你擔心劉文正和周三貴?!”穆易不待孟九成回答,便繼續說道:“確實要防備。杜七到底算是他們的人,雖然只是被趕出來的狗。”

    “打狗也要看主人。”孟九成補充了一句,冷笑道:“我想,咱們不僅僅是要防備,還要看准時機主動進攻。周三貴有兩千多人馬,劉文正有三千出頭,如果個個擊破的話,再加上出其不意,我看也不是不可能吧?”

    穆易想了一下,謹慎地說道:“那還要看周三貴那邊的情況,如果是突然襲擊的話,倒也有勝算。”

    此戰獲勝,部隊的傷亡卻不大。雖然在兵力上處于劣勢,但孟九成所建的紅巾軍也有自己的長處,那便是心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0 AM

第四十七章 處置善後

    反觀劉文正和周三貴,手下卻是多支武裝的聯合體。其中有土豪、富商組織的家丁護院,再加上用金錢臨時招的兵,還有原本落草為寇的賊盜。

    這同紅襖軍也是差不多的模式,大股的都是衆多小股歸附,也不是打亂之後重新編制,成分比較繁雜,並不能做到精誠團結。

    利用火藥雷、拋石機、松樹炮的威力,獲勝所付出的代價很小,同時也給部隊增添了戰場經驗。適應殺戮,適應血腥,這可是新兵走向成熟,必須要邁過的心理關坎。

    而擊敗土匪,再安民重建,一下子便能把周邊村子的民心爭取過來,部隊得到大幅擴充,是可以樂觀預期的事情。

    孟九成又估算了下時間,金朝應該開始調兵反撲,首要目標便是楊安兒。誰讓你稱什麼王,建什麼制,搞得那麼大聲勢呢!而楊安兒也將調三州之兵,與金軍死磕。

    這樣一來,莒州的紅襖軍主力必將調動,可能連莒南的劉庭玉也要奉命出動些人馬,誰讓他打著紅襖軍的旗號,還占著縣城,是最大的武裝呢!

    也就是說,孟九成進行武力擴張應該正是時候,不大可能會遭到強力的幹涉,敵人也就只是劉文正和周三貴這兩家地方武裝了。

    思慮已定,孟九成組織人馬,押解俘虜,開過河去,在油碾官莊村安營紮寨。同時,派出人手四下報捷傳信兒,讓逃難的百姓知道土匪已滅,可以回村安頓了。

    ……………

    天空是陰沈的,孟九成的臉色也帶著冷肅,注視著村外空地上血肉橫飛、慘嚎不斷的殘殺景象。

    “畜生!”隨著罵聲,棍子狠狠地打在土匪頭目的身上,這個家夥已經遍體鱗傷,手被吊著,腿已經沒有了支撐的力氣,象沒有骨頭似的軟成一團,淒慘的叫聲也嘶啞微弱。

    “讓你殺人!”一個俘虜兵猶豫了一下,偷瞟了一眼外圍士兵閃亮的刀槍,咬了咬牙,上前掄棍又打。

    “讓你強×奸民女!”

    “讓你搶劫百姓!”……

    罵聲不絕,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皮開肉綻,血濺了出來,慘叫聲由尖厲變得低沈,然後是無力的呻吟,最後則悄然無聲。

    一群群的俘虜兵圍著昔日的同伴或上司,罵一句打一棍,直到打得血肉模糊,聲息全無。淒慘的死狀,痛苦的哀嚎,應該會讓這些俘虜牢牢記住他們所罵的罪名,不敢再輕易對平民百姓犯下罪惡了吧?

    人性到底是醜惡的,還是善良的,這個從古代討論到今天,都沒有結果。如果人性本來之初都是醜惡的,那麼世界上是不是都沒有善良了?

    孟九成曾冥思苦想尋得了自己的答案:如果道德在可以約束的情況下,道德是強大的,可以約束人們的不良行為。

    但社會如果陷入混亂狀態,約束大家的社會道德不複存在時,人性中的醜惡面就會無情的暴露出來。生活中的不滿,妒忌、貪婪、暴戾,在這個時候就象放大鏡一樣被乘以倍數的放大,被無限制地釋放出來,形成巨大的破壞力。

    無所謂善良,那只是相對的,只是未被煽動,未被激發出來的狀態。人人心中都有野獸,而每次動亂則給了人們釋放人性中醜惡、殘忍、野蠻的機會。

    因此,孟九成才要用鐵腕殺戮宵小之徒,用這種震懾維持著部隊的紀律,以及所占村鎮的社會秩序。

    離戰勝土匪已經過去了兩天,不脛而走的消息使更多的百姓返回了家園。其實,很多百姓只是躲藏在村外的野地樹林裏,並未遠離。但土匪的劫掠卻造成了日後的生活困難,孟九成用繳獲來安頓百姓,幫助重建,也就自然得到了他們的稱贊和感激。

    經此一難,很多百姓知道了沒有軍隊保護的害處,遭到劫掠後的生活困難也使很多人選擇了去當兵吃糧,並為家裏掙些實在的好處。畢竟,這支號稱紅巾軍的部隊不禍害老百姓,招兵的條件也很實在優厚。

    特別是協助並見識過紅巾軍擊敗土匪的那些民工,一大半都參軍入伍,那個刀斧手自然最為積極。因為孟九成對他的印象頗深,詢問之後,便讓他做了自己的貼身護衛。

    其實刀斧手的名字叫韓長生,為了救妹子砍傷了杜七,是很有血性武勇的男子漢。可因為他腰上老是別著把斧子,並曾用這把斧子劈碎過幾個土匪的腦袋,人們便都叫他“刀斧手”,他似乎也很願意被這麼叫。

    孟九成的目光從打殺土匪的場景上移走,一勒韁繩,向著遠處正在訓練新兵的地方緩緩行去。韓長生手中有著新發的武器,但腰上還別著那把斧子,在馬旁緊緊跟隨,顯示著極好的腳力。

    “你喜歡軍隊生活嗎?”孟九成隨意地問道。

    “是的,將軍。”韓長生恭謹地回答。

    “你將來想當軍官,自己帶一隊人馬嗎?”

    “也許……”刀斧手猶豫了一下,“是的。”

    孟九成笑了笑,伸手說道:“把你的斧子給我看看。”

    韓長生遲疑著把斧子摘下來,遞過去。孟九成接過來仔細看著:長長的木柄插在斧子的槽孔裏,掄起來非常帶勁兒。

    “你看咱們的軍隊怎麼樣?”孟九成把斧子扔給了韓長生,想從這個家夥口中得到最中肯的評價。

    “嗯,很好,將軍。”韓長生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誰要是糟蹋女人,就砍誰的頭;誰要是搶老百姓,就砍誰的頭。這很好。”

    很樸實,也很有那麼一股子勁兒,孟九成贊賞地點了點頭。在老百姓眼裏,這就是好軍隊,很簡單。

    “咱們以後要和很多敵人打仗,劫掠百姓的亂兵、盜匪,還有想再回來收糧收稅的金人,你知道這些嗎?”孟九成開口問道。

    韓長生眨巴著眼睛,有些迷茫,半晌才回答道:“亂兵、盜匪不是好東西,原來的那些官兒也很壞,打他們、殺他們的自然是好的。小人既入了紅巾軍,將軍說打誰俺就打誰,俺知道將軍既有本事,又是好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1 AM

第四十八章 各有心思

    孟九成笑了,韓長生回答得很有意思,但這正是他心中所想。不管是革命,還是造反,要使百姓也參與其中,便需要更淺顯的口號,更易懂的號召,更實惠的好處。

    “告訴我,你參加紅巾軍,希望家裏人能有怎樣的生活?”孟九成做了個手勢,又解釋道:“說你自己也可以,希望以後會有怎樣的前途?”

    韓長生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有飯吃,有衣穿,有地種,有房住,不受欺負,還有……”

    憂國憂民那是讀書人的想法,老百姓最切身的要求呢,算不算造反要解決的問題?紅襖軍是不是沒想到這些,才會沒有根基,要麼成為依靠搶掠的流寇,要麼投靠不靠譜的南宋以解決錢糧?

    孟九成想得深遠,一時竟沒有說話。

    ……………

    十字路鎮裏,太陽剛剛升起。

    稀稀拉拉的人群向十字街口集中,街心上除了幾個擔柴火的,別的就看不見啥買賣了。人們在街口轉來轉去,看看沒有啥營生可做,有的蹲在牆根閑聊,有的到別處晃蕩。

    “哐哐”幾聲鑼響從街頭傳來,震動了街心。

    “大夥聽著,周大人下來告示啦,都來看啰!”一個瘦小個子沿著街道走來,邊敲鑼邊喊。

    一個二十多歲的跛子,一手提著漿糊桶,一手握著卷白紙,來到街心,把那張白紙貼在已經脫了皮的灰牆上。

    人群不約而同地圍攏上來,向牆上張望,有個人嘴唇一動一動的小聲念著。

    “這位先生,請您大點聲,念給大家聽聽。”一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大聲說道。

    那個人點了點頭,稍微提高了聲音,周圍不識字的人們都仄耳傾聽。

    “唉,又加稅了。”一個賣柴的漢子歎了口氣,“俺這一擔柴連稅錢也賣不出來呀!”說著,他挑起扁擔,便要黯然離去。

    “沒出息樣兒!”瘦小個子鄙視地看了一眼這個賣柴的漢子,“這不還有招兵告示嘛?當兵吃糧,還有餉銀可拿,不比你打柴強百套。”

    打柴漢子苦笑一聲,連連搖頭。

    “聽說杜七那夥土匪被全滅了。”

    “那夥強盜賊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活該。”

    “聽說是憨道士領的頭兒,請動了天上雷神助戰。各村百姓為了打土匪,也豁出命幹。”

    “憨道士啊,真是想不到。”

    “什麼世道啊,出家人都被逼得……”

    人們議論著漸漸散去,消息斷斷續續已經傳過來,十字路鎮也緊張戒備起來,周三貴繼續招兵買馬,又提高了賦稅充作軍用。

    周家大院裏,從門口到大廳這段不長的甬路上,便有數十名士兵守衛,他們三三兩兩站在屋角和樹下的陰影裏,活象陵墓前的翁仲。偶爾說話,也是竊竊私語,生怕驚動了什麼。

    周三貴,這個大院,乃至數十個村鎮的主宰者,正坐在大廳正中八仙桌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左手搭著膝蓋,右手扶著桌上的蓋碗,碗裏的茶已經冰涼,他卻沒喝一口。

    下面坐著六七個人,剛剛還高談闊論,大聲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響,聲音震動屋頂。現在要拿主意了,都消停下來,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終于有人說話了。但卻避開眼前重要的事情不談,提出了糧餉、裝備等一系列問題。有人接著這個話頭,也紛紛提出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困難。後來,又扯到了彼此利害衝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罵罵咧咧,氣氛又熱鬧起來。

    周三貴重重拍了下桌子,待衆人安靜下來,才慢慢站起身,沈重的踱了幾步,隨即又站下,無意中撫摩了下蓋碗。一直守候在大廳門口的丫環輕捷的走了進來,將金漆托盤裏的新茶輕輕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著他的吩咐。周三貴沒說什麼,只是略偏了偏頭,丫環收起涼茶,悄悄退了下去。

    周三貴是個聰明人,但也是小聰明,並沒有什麼興王圖霸的雄心壯志。在這戰亂時期,他把保住自己的家産看在第一位,至于什麼民族大義,他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有身家的人估計都是這樣的心理,管他什麼紅襖軍,管他什麼金軍,誰勢大便靠向誰,這才叫識時務。當然,在這紛亂的時勢中,如果能夠升官發財,那是更好的。

    可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七這夥瘟神,卻突然冒出什麼紅巾軍,把杜七打得全軍覆沒,並且連續控制了十幾個村子,逼近了十字路鎮。對這支從小山溝裏突然崛起的人馬,連杜七都給滅了,他該如何應對?

    憨道士的名頭,他以前只是略有耳聞,也只是聽到在陵陽鎮幹的傻事付之一笑而已。現在,卻要重新審視這個陌生的對手,探悉他的真實意圖。

    要打的話,按照各家首領的意思,自然是周家出大頭,他們敲敲邊鼓。而就周三貴來說,他也不能馬上做出決斷,還要等待親信從陵陽鎮帶回消息,才能最後定奪。

    周三貴踱來踱去,有些茫然四顧,遲疑的下不了決心。他的心情煩亂不堪,雖然在心底一再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卻很難保持固有的心態。

    這時,周府的管家輕手輕腳走了過來,沒有說話,只是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周三貴精神一振,站得更穩當些,迅速恢複了固有的威嚴,向著廳中衆人拱了拱手,說道:“諸位稍待,容周某更衣方便。”

    “周大人請便!”衆人拱手還禮,猜測著又有什麼變故發生。

    來到偏廳,周三貴請智囊黃先生坐下,簡單講述了剛才議事的情形,臉上帶上了嘲弄和鄙視,“那幾家嘴上說得都很漂亮,說什麼周家兵多將廣,那什麼紅巾軍不過是平常百姓的烏合之衆,螳臂當車,不堪一擊。總之,他們的意思是讓咱們出兵打頭陣,他們會盡力在旁相助。”

    周三貴騰的站起來,快步走到窗前,蹙眉沈思。半晌,他驀地轉過身來,象只振冠欲鬥的雄雞,破口大罵道:“都是混蛋。想讓我周家與對手廝拼,兩敗俱傷才遂了他們心意。如意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我也不是傻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2 AM

第四十九章  恭順爭取的時間

    “他們就是這個心思,坐山觀虎鬥。”黃先生歎了口氣,“周家的擴張已經觸犯了這些地頭蛇的利益,他們本無力應付。現在紅巾軍插這一杠子,正好讓他們緩過氣來。而周家萬一有個閃失,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可就毀于一旦了。”

    周三貴的最大毛病便是比較惜財,起事以來的花費著實讓他心疼,便想著法子再撈回來。以軍用為名加賦加稅,以通敵為名巧取豪奪,弄得名義上歸附他的土豪、賊匪也感壓力沈重,暗藏心思,深恐為其所吞並。

    周三貴惡狠狠的罵道:“紅巾軍可不是什麼過路軍隊,是要在這裏落地生根的。猶豫不決,觀望不前,遷延時日,只能是養虎為患。”

    黃先生心中並不贊同周三貴的判斷,說道:“想那紅巾軍也不過是愚民攢雞毛湊膽子,為了保家而拼命而已。大人,倒也不必過于高看他們。此次卑職前去陵陽鎮遊說,劉文正嘴上說得好聽,卻也不肯有什麼行動。目前形勢不明,誰也不想輕舉妄動啊!”

    “紅襖軍會敗?”周三貴也不是傻子,對形勢不明的所指,也是心中有數,只是還不敢確定。

    “勝敗無常,誰又能預先知道?”黃先生搖了搖頭,說道:“正因如此,才要小心謹慎,以免後禍。那劉文正未出兵助戰,可也提供了餉糧物資。紅襖軍勝了,他自然是有功勞;若紅襖軍敗了,他亦可狡說為賊寇所挾迫。沒有直接出兵,又只在本地作亂,金人招撫的希望很大。”

    “老狐狸!”周三貴咬牙罵道:“這算盤打得精明,只要他有實力,誰勝誰敗都可安然不倒。得個團練使、防禦使的官職,也不算困難。”

    “亂世紛繁,誰人不為自己著想,誰人不多留一條退路?”黃先生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說道:“金人首攻楊安兒,還不是因為他稱王建制,樹大招風。再看近的,劉庭玉占了縣城,便要應召帶兵前往登州助戰。可見,勢頭太盛也不是什麼好事。”

    “先生所言有理。”周三貴微微頜首,“這世道,變幻莫測,由不得人不謹慎小心。只是——這紅巾軍該如何處置?”

    “招撫為上,攻剿為下。”黃先生胸有成竹地說道:“竟然推舉憨道士為首,可見那些愚民百姓既無進取之心,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時機不妙時,把那傻子往前一推,有了替罪羊,倒也想保得平安。咱們也不必出力攻伐,便把那窮鄉僻壤指給他管轄,按時上繳賦稅。憨道士若有貪鄙之心,追索苛急,百姓們怨恨,沒准他就會變成第二個杜七……”

    周三貴拊掌微笑,說道:“若他按數上繳賦稅,咱們不過是多一條聽話的狗。窮鄉僻壤的山區,豈能與咱們所占的地方相比,招兵買馬不停,紅巾軍的擴張還能超過咱們?待形勢明朗,是繼續維持,還是一鼓滅之,也盡在咱們的掌握之中。”

    “大人高見!”黃先生恭維著,眼珠一轉,又出了個主意,“大人對廳中的那些人只說要出兵攻伐,不須他們出兵,只要出錢糧即可。”

    周三貴立刻明白了,嘿嘿笑道:“好計。縱是招撫,也要讓這些混蛋們出點血。”

    …………

    瞻前顧後,豈能成大事?

    雖然孟九成是占著知曉曆史大勢的便宜,但他與那些力求自保的土豪、地主,以及劫掠享樂的賊盜,最大的不同還是他是鐵了心要革命,哦,是造反。

    正因如此,他不必觀望紅襖軍與金軍的勝敗,不必期望哪一方的招撫,更不稀罕別人給的官職。

    當然,周三貴派人送來書信時,孟九成卻表現出了恭順和謙卑。接受任命的同時,也提出了地方剛遭到土匪的劫掠破壞,賦稅收繳要寬限兩月。

    名義上老子接受你的招撫,可不管你同不同意,要錢要糧,那是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啊,來打我呀!

    真是越有錢越膽小,越有身家越反動。孟九成對劉文正、周三貴等人算是看透了,要想堅定的革命,還得依靠窮苦大衆啊!

    至于劃地自守,孟九成表面上答應,卻壓根沒想遵照執行。當然,短期內他不會再向陵陽、十字路逼近,而是向北、向東繼續拓展,村子不管窮富大小,那都將成為積攢的力量。

    馬鬐山作為莒縣、莒南縣的界山,方圓五十多平方公裏,已成為孟九成確定的核心根據地。依據此山,孟九成派出兩路人馬,分別向周邊拓展,把一個個村子控制在手中,並推行實施他制定的諸項政策。

    喜歡占據大城大鎮,輕視山村小鎮,這在曆史上恐怕是個通病。當然,大城大鎮人口多、財物多,住著也舒服。如果條件允許,孟九成也喜歡住在大城鎮裏。至于現在,他必須耐下性子,把被周三貴等人定為窮鄉僻壤的地盤,經營得穩固堅實。

    制定這樣穩妥的發展策略,一方面是實力不足,一方面也是對自己推行的政策還有待調整、改進,還有就是管理人員的品質和能力也有待觀察、培養、提高。

    換而言之,孟九成是先把自己的地盤當作試驗田,小則好管理,小才容易發現問題,也容易糾正。等到政務順遂起來,合格的管理人員便可以升為官員,再擴大地盤,推而廣之。

    最多兩個月,這是孟九成給自己定下的時間表。如果諸項工作能提前完成,他也會提前行動,對周三貴和劉文正這兩個土鼈進行攻擊。即便周三貴和劉文正對他表示善意,他也必須解除後顧之憂,然後全力向大海奔去——

    聽著是不是很浪漫?但這可與看海、觀景啥的沒毛關系,而是關系到日後的發展大計。莒南東面便是日照縣,是淳熙十一年(金大定二十四年,公元1184年)才設立的,屬益都府莒州。

    當時的人們看大海,那就全是水。可孟九成看大海,卻是源源不絕的後勁和無盡的資源。有了臨海的地盤和港口,既是物資的運輸通道,又是運兵攻擊的快捷方式,更是以備萬一的退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3 AM

第五十章 軟妹系統

    如果老子失敗了,只要不死,大不了拉票人去海外打野人,俺給野人當國王,這個理想還靠譜吧?

    “這個想法好,進退自如。”一個甜美的女聲在腦海裏響了起來。

    孟九成很驚疑,但也沒敢輕易相信。那個死人頭不是又想出什麼花招來耍老子了吧?

    這段日子孟九成就非常有志氣,不再向死人頭要什麼東西。死人頭跟他交流,他或者臭罵,或者置之不理。一天兩天三天,死人頭也不吭聲了。本來以為是場持久的沈默戰爭,沒想到——

    “不必驚疑,編號254189的系統由于服務不到位,累計差評超出限制,已被撤除更換。現在,編號185940系統為您服務。”

    “媽*的,這個王八蛋終于得報應了。”孟九成渾身舒爽,如同大熱天喝了冰水般痛快,“差評就能更換啊,怎麼刷差評,俺怎麼不知道呢?”

    “不滿意,拒絕交流,拒絕被服務……”甜美的女聲列舉出了一大堆,孟九成沒記住,反正他就是高興。

    “這個,什麼185……,美女呀,大妹子啊!”孟九成搓了搓手,光聽這聲音就讓人舒服,“初次見面,你給俺帶啥好東西啦?”

    系統似乎想了想,說道:“根據曆史資料,本系統覺得馬鈴薯最有用處。一年能種兩季,畝産至少兩千斤往上,比小麥高十倍(宋時的産量),比……”

    在真實的曆史上,山東淮海地區有蒙古鐵騎的蹂躪,又有紅襖軍的蜂起,接著是金軍平亂的破壞,最晚在年末便會呈現出“寶貨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的淒慘景象。糧荒成為最為嚴重的問題,有些地區更是“赤地千裏,人煙斷絕”。

    不用深究系統所說的數據出入,孟九成也知道糧食將是日後能否發展壯大,甚至是生存下去的關鍵。

    “美女大妹子——”孟九成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要摸摸底才好,“距離乘以重量,這個公式對你也是限制嗎?”

    “是的!”系統停頓了一下,說道:“可作為系統,是能夠升級的。”

    “怎麼升級?”孟九成知道這可能要著落到自己身上,便加了小心。

    “能量補充。”系統如實答道:“還記得編號254189的系統被激活的時候嗎,你覺得我們需要的能量是什麼?”

    孟九成當然有過思考和嘗試,充分懷疑是王大戶的祖傳寶物在起作用。那是一種什麼物質,孟九成不得而知,但他卻知道那東西白天如果吸收日光,晚上便能放光。

    決定不依靠能氣死人的系統後,孟九成便把那東西藏了起來,並不帶在身上。當然,他也擔心那是什麼具有天然輻射性的隱形殺手,對他的身體有害。

    “是那個能吸光發光的東西嗎?”孟九成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沈吟了一下,說道:“你在我身體裏,難道不能依靠生物能量?”

    “那只能是維持,而不能升級。就象當初的254189系統,沒激活前,只能處于差不多是休眠的狀態。”美女大妹子耐心解釋道:“你可以放心,那只是一種鋁酸型長余輝發光材料,能將吸收的光能轉化儲存在晶格中,在暗處又可將能量轉換為光能。對人體無毒、無害、無輻射、無放射、無汙染……”

    這妹子是打廣告,還是作傳銷……孟九成的腦門上出現了黑線,摸著下巴開始思索。

    ……………

    春天,原野開始脫去枯黃的外套,各種植物從冬眠中蘇醒過來,極力地鑽出解凍了的地面,吐出綠色的嫩芽。春野裏到處都散發著被那雪水漚爛了的枯草敗葉的黴味,融混著麥苗、樹木、野草發出來的清香。

    一個多月的時間,孟九成忙得腳打後腦勺。既要管政務,又要管軍隊,還要配制火藥,指導制造更大型的拋石機、更多的松樹炮……

    成果當然也是顯著的。

    首先是地盤擴大了,管轄的村子數量達到了七十三個,向北、向東的觸角已經伸入了莒縣和日照,距離大海的目標也是越來越近。

    其次是軍隊擴充到了一千二百多人,成立了四個營。擴充得如此之快,是因為金兵與紅襖軍的戰事,導致了大批難民南下。

    也正如孟九成所預料,金詔使仆散安貞率領精銳花帽軍在青州城東初戰擊敗了楊安兒所部,並與沂州防禦使仆散留家,安化軍節度使完顔訛論等一同進攻萊州。

    難民南下可是便宜了孟九成,因為他的地盤處在莒州和莒南之間,對難民他又盡力救助,使很多難民留了下來。別人視難民為吃飯的嘴,孟九成卻看到了拿起刀槍、掄起鋤頭的手臂,看到了從事生産、戰陣廝殺的巨大力量。

    “我種下一顆種子,終會長出那果實,今天是個偉大日子……孫子們,可得給俺好好長啊!”在春風吹拂下,孟九成望著這一塊栽種下土豆孫子們的園子,心中暗暗禱告。

    不遠萬裏、漂洋過海的小土豆兒們,現在可是享受著星級的待遇。最好的土地,施足了肥料,單獨圈起的園子,被孟九成千叮嚀萬囑咐的農民伯伯……

    新系統,嗯,已經被孟九成取名為軟妹,得到能量的補充後,確實很賣力。盡管還是溜溜兒大的土豆兒,可一天能給倆兒呀!六七十個小東西種下去,收個兩三麻袋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很有成就感吧?”軟妹那令人舒爽的聲音響了起來,“按照曆史資料,這可是提前了好幾百年。這樣計算的話,不知道因此而能活多少人呢!”

    “軟妹呀,這可全是你的功勞。”孟九成與這軟妹系統處得相當融洽,單聽這聲音就如沐春風、身心舒爽,軟妹還善解人意,聊天也好,出主意也罷,都是那麼令人愜意。

    軟妹輕笑了兩聲,說道:“春耕完畢,寬限的兩個月期限也快到了,你要對周三貴下手了吧?”

    孟九成長出了一口氣,微微一笑,說道:“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現在有三千多人馬了。我想打他,倒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烏合之衆罷了。”軟妹不屑地說道:“要是倚仗人多勢衆,楊安兒的紅襖軍有十幾萬,難道能抗衡兩萬左右的金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4 AM

第五十一章 大形勢下的人心之變

    蒙軍退後,金軍調動兵馬反撲紅襖軍,其主力是名為花帽軍的三千精銳騎兵,由完顔霆統率。可其他的人馬即便是東拼西湊,到底還是正規軍,戰力也要強于紅襖軍。而能機動作戰的總兵力差不多就是軟妹所說,兩萬左右,甚至不到兩萬。

    除了正規軍和起義農民的差距外,金軍的騎兵要大大強于紅襖軍,這又往往是當時的戰爭中決定勝負的關鍵所在。

    所以說,紅襖軍是敗定了,即便孟九成前去相助,在成分複雜的義軍中,短期內也不會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而且,紅襖軍的失敗,對孟九成來說,卻未必是壞事。

    正如《金史》所說:“自楊安兒,劉二祖敗後,地方殘破,幹戈相尋,其黨往往複相團結,所在寇掠,皆衣紅綿襖以相識別,號紅襖賊,官軍雖討之,不能除也。”

    經過慘敗後,以楊安兒、劉二祖等為首的大股紅襖軍並沒有消亡,其殘部遍布各地,繼續戰鬥。不僅是繼續戰鬥,紅襖軍還學聰明了,盡量不與金軍主力硬磕,倒是拖得金軍疲于奔命。

    再從金軍來分析,大股紅襖軍被擊敗、潰散,大片的地方重新被占領控制,也意味著本就不多的金軍要分散駐紮,防守地方。這無疑就是分兵,給了對手個個擊破的可能。

    所謂大浪淘沙。紅襖軍的第一次高潮,又落入低谷,無疑也會起到蕩滌的作用。成分複雜的紅襖軍因此會有相當一部分降金,也會有一部分繼續抗金,更會有一部分淪為賊寇強盜。

    沒有這樣的起落蕩滌,金子與沙礫、汙泥混在一起,如何分辨,孟九成又如何敢輕言吸收接納?

    從紅襖軍再說到劉文正和周三貴,主要是周三貴,這混在叛金大潮中的投機分子,孟九成已經看穿了他的五髒六腑,早就把他列為打擊對象。

    現在,周三貴的人馬也擴充了,但正如軟妹所說,烏合之衆在石雷和松樹炮面前只能是潰敗逃竄。而為了招兵買馬和維持部衆,周三貴橫征暴斂,賦稅已經接近金人統治之時,其地盤內可謂是民怨沸騰。

    反觀孟九成這邊,新的租稅政策被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百姓受益,也兼顧了地主的部分利益,如果還是貪心不足地加以抵制,等待他們的則是鐵腕鎮壓。

    恩威並施的手段還針對著初創的政務層面,弄虛作假、陰奉陽違的人員被抄沒家産財物、淪為窮困,孟九成甚至不惜殺了三人,以震懾其余。對于辦事認真,執行得力的,孟九成獎房賞錢,也不吝嗇。

    再看軍隊方面,後勤司、軍法司、訓練司、情報司都劃分出來並組建完畢,盡管還算草創,諸項工作和職能還有待進步提高,但紅巾軍已經體現出了與其他軍隊不同的面貌。

    至于士兵,雖然訓練既勤且苦,軍紀他嚴厲,但一人當兵,自己和家人都得到了好處,且有善後辦法。孟九成又強調賞罰分明、同甘共苦,並且以身作則,軍隊的風氣可不是那些只是吃糧拿餉的人馬可比的。裝備就更加威猛了,拋石機有二十多架,松樹炮六十多門,搜羅、制造的火藥也夠打兩三次大仗的。

    可以說,從外部條件到內部情況,孟九成已經完全有信心打垮周三貴。而且,發展到現在,已經到了人財物的極限。不向外擴張,不把周三貴等人的錢財物資搶來,孟九成只能是破産倒閉了。

    而幫助百姓春耕完畢,各營人馬正在陸續向預定地點集結,孟九成雖然嘴上沒說,但軟妹還是很聰明的判斷出了他的意圖。

    “雖然是烏合之衆,也要當作強敵來打,這叫猛獅搏兔。”孟九成拍拍手上的泥土,看了看被寄予厚望的土豆園,轉身走了出去。

    “從今天開始,你需要什麼東西?”軟妹既聰明,又積極,沒等孟九成發話,便主動要提供服務了。

    “硫磺!”孟九成想都沒想便開口說道:“各村都有搜集、熬制土硝,以及燒制木炭的任務,只有硫磺的來源比較困難。”

    給各村下達的任務指標可不是白幹,是核算到賦稅當中的,以保證老百姓的積極性。有時候,孟九成真是羨慕欽佩後世那支軍隊,政治工作那叫一個到位,老百姓支前完全是無償和義務,卻還踴躍非常。

    啥時候俺們這裏的老百姓也能有那樣的覺悟呢?孟九成帶著希翼,也帶著些許的遺憾,更帶著十足的信心,走向了人生的下一個台階。

    …………

    月亮漸漸的升高了,大地沐浴在一片皎潔柔和的銀光裏,甯靜而又深遠。輕風掠過,樹葉搖曳著發出一陣響聲,象是在交頸低語。

    不知是被什麼響聲驚起的小鳥,撲愣了幾下翅膀,啁啾了幾聲,又縮回巢裏。所有這些聲響,並沒有破壞夜的甯靜,反而使月夜顯得更加甯靜、深沈。

    周府書房內,燈火通明,周三貴和親信們正在商議著事情。

    “……徐汝賢以十萬之衆,不敵仆散安貞、仆散留家、完顔訛論的聯合進攻,敗退數十裏,傷亡過半;棘七以四萬大軍守辛河,被仆散留家由上遊進兵所擊破,損失慘重;現金軍已至萊州,雙方激戰正酣,勝負難料……”

    聽完打探來的最新消息,周三貴捋著頜下胡須,似乎並不驚懼。

    金軍反撲,首要目標是稱王建制的楊安兒,但金廷也知道力量不足,並不能全靠軍事來解決問題。所以,分化瓦解、利誘招降也是一個主要手段。

    可以說,按照所下的詔書,只要歸順投降,金廷便會接受,還會委以官職。除了楊安兒(誰讓他稱王建制)和耿格(原金國登州刺史,開城郊迎紅襖軍,使楊安兒勢力大盛)這兩人外,都可以得到赦免。

    這個消息對劉文正和周三貴來說,就是定心丸。就是那占州奪縣、殺戮劫掠的大股紅襖軍,金廷也要赦免,更別說他們這樣不為外界所知的地方叛金武裝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4 AM

第五十二章 算計,鼓舞

    既然後路已能保證,周三貴便想著能否在歸降後,和劉文正在本地爭一爭團練或防禦使的官職。如果紅襖軍勝了,那也無所謂,繼續占著這塊地盤,當他的土霸王好了。

    “勝負難料?卑職卻不這樣認為。”黃先生抿了口茶水,淡淡地說道:“紅襖軍雖衆,卻是連戰連敗,其勢已衰,人心已亂。縱是能支撐些時日,終歸難免失敗。”

    “卑職亦贊同黃先生所見。”幕僚吳先生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劉庭玉雖然派兵前往萊州助戰,但自己卻托病不去,所派兵將也非其嫡系,更非精銳。顯然,紅襖軍若勝,他有功;紅襖軍若敗,他也有實力接受招降,不失封官之望。”

    “這麼說來,周某就只能做個團練使嘍?”周三貴心有不滿,垂下了眼瞼。

    按照所占地盤大小和兵馬多少,金廷通常是加給刺史、防禦使的官職,也就是州、縣級別。再小一點的,就只有團練使這一官職了。

    黃、吳二位對視一眼,不由得露出苦笑。劉庭玉和劉文正是本家,二者加起來的實力穩據本縣第一,周三貴的實力連劉文正都稍有不如,怎麼去爭?弄得不好還要被二劉聯手收拾呢!

    周三貴見幕僚這般臉色,也不覺失望,長長地歎了口氣。

    黃先生靈機一動,開口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失望,要說做防禦使嘛,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黃先生請講。”周三貴精神一振,眼睛也亮了起來。

    “在本縣敵不過二劉,若在他縣,大人說不准便是實力強橫,無人能敵。”黃先生微微一笑,自覺這個想法非常精妙,不掩得意之色,“比如說東邊的日照縣,南邊的臨沭縣。當然,具體的情況還要打探之後才能定奪。”

    周三貴雖想得到高一些的官職,但實質上卻是個守家之犬,要他進軍別的縣,顯然一下子接受不了。故而,他沈吟著,猶豫著,好半晌才勉強一笑,說道:“黃先生高見,待派人打探清楚,咱們再作計議。”

    吳先生暗自腹誹,知道周三貴多半沒這個魄力,便開口說道:“卑職覺得或許還有別的辦法,那就是提前聯絡金人,或可壓過劉氏。”

    “這個辦法好。”周三貴心中一喜,說道:“不過費些錢財,若真的能成,日後也可賺回。”

    黃先生謹慎地說道:“辦法雖好,卻還要行得隱秘。若紅襖軍獲勝,得知此事,豈不糟糕?”

    “是啊,確要隱秘。”周三貴觀望的心理又占了上風,苦笑著搖了搖頭,卻不想再糾結此事,便岔開話題,“對了,那憨道士昨日來信,言說正值春荒,百姓生活困難,只籌集了一部分賦稅錢糧,很快便要啓程運來,希望余下的能再寬延些時日。”說著,周三貴眼皮一垂,似是鄙夷,又有幾分生氣,“二位,你們看如何處置?”

    吳先生搶先說道:“憨道士想收買人心,卻不可讓他如意。”

    黃先生想了想,說道:“吳先生所言正是。不過,既然已經籌集了一部分,且先讓他運來。然後,大人再嚴詞斥責,要他在限期內繳齊,不可寬限。”

    周三貴捋須微笑,點頭贊同。能得到的先拿到手裏,然後再繼續壓榨,嗯,耍耍這個憨道士,也真是不錯。讓你裝好人,讓你收買人心。

    ……………

    一個野心勃勃,首要目標是大海,最終目的是縱橫天下;一個保家守財,還糾結于防禦使和團練使的微末官職。

    眼界不同,理想迥異,誰耍誰,不用問便已經一清二楚。

    周三貴等人還盤算著耍孟九成一番,卻沒想到他們已經被孟九成耍了。

    運送錢糧賦稅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情,此時孟九成已經召集人馬,磨刀霍霍,准備下手了。

    臥石嶺的一片小谷地內,上千人馬,數百民伕已經集結完畢,正在聽著孟九成在做形勢報告。嗯,應該是煽動性的戰前動員。

    “戰亂紛繁,民不聊生,吃飽肚子尚且困難,卻有那黑心的王八蛋,非要把咱們餓死才甘心。加賦增稅,橫征暴斂,比金人還要狠毒啊!”孟九成站在隊前的一輛松樹炮炮車上,手中揮舞著子虛烏有的信紙,義憤填膺的對萬惡的周三貴進行著控訴。

    “周三貴,他要咱們三天之內立刻繳納糧食千石、牛馬百頭,限期不繳,他便發兵來攻,殺人搶掠。”孟九成大聲吼了起來,“可就算是把種子都從地裏挖出來,咱們從此不吃不喝,也湊不齊這個數兒。你們說,怎麼辦?是挺著脖子等宰殺,還是跟這王八蛋拼死一戰?”

    哄,士兵和民工們騷動起來,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眼裏有氣憤,更有不甘。

    “杜七想騎在咱們頭上,被咱們拼命打敗了,埋在土裏成了肥料。”孟九成刷刷把假信撕個粉碎,揚手指著十字路鎮的方向,喝斥道:“周三貴想要錢糧,想要咱們的命,老子就讓他跟杜七一個下場。”

    “跟周三貴打,打死這個王八蛋。”

    “誰不讓咱們活,咱們就跟誰拼命!”

    “要錢糧沒有,要命有一條。”

    …………

    孟九成看了一眼喊得最歡實的幾個,贊賞地點了點頭,任由激憤的情緒蔓延並感染,覺得差不多了,他才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這個世道,想忍氣吞聲就得紮脖等死。”孟九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想活著就得抗爭,誰搶咱們的,咱們就要他的狗命。吳三貴想要錢糧,就得問問咱們手中的刀槍,看它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老子不答應。老子要砍他娘*的周三貴。”刀斧手韓長生蹦了出來,手中的斧子已經變成了雙刃,前面還有個槍尖,象極了後世電腦遊戲中的一款武器。

    孟九成輕輕點了點頭,隨手拿起車旁的長槍,高高舉起,朗聲喊道:“咱們是什麼軍隊?回答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5 AM

第五十三章 反擊淩厲

    “紅巾軍,紅巾軍!”

    “亂兵是不是咱們打敗的?”

    “是,是!”

    “馬四是不是咱們砍殺的?”

    “是,是!”

    “土匪是不是咱們消滅的?”

    “是,是!”

    “紅巾軍,威武!”

    “威武,威武!”

    “紅巾軍,萬勝!”

    “萬勝,萬勝!”

    隨著呼喝,氣氛越來越熱烈,情緒越來越高漲,連民工也跟著振臂而呼。

    “幹掉周三貴,殺死黑心鬼!”

    “幹掉周三貴,殺死黑心鬼!”

    “奮勇殺敵者賞,畏縮不前者殺!”

    “奮勇殺敵者賞,畏縮不前者殺!”

    孟九成高舉著槍,動作凝固了半晌,才高聲下令,“整隊出發!”

    四十輛炮車,十輛彈藥車,二十架拋石機,一千余士兵,四百多民伕,大隊人馬依次開拔,按照事先的計劃向十字路鎮的方向行進而去。

    如果是有心人,便能猜出孟九成的處心積慮,哪有接到信便准備好作戰的?但孟九成不用擔心這個,士氣已經鼓舞起來,只要勝利,便一切都不是問題。

    “鼓舞得很好啊!”軟妹的聲音響了起來,能聽出是真的欽佩贊賞,令人感到特有成就感。

    “利字當頭,也沒什麼難的。”孟九成在軟妹面前很是謙遜,完全沒有面對死人頭的粗言惡語。

    所謂的利,當然是指士兵們的切身利益。要按數繳納賦稅錢糧,就形同要餓死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而反抗的底氣,則是經過幾次作戰積攢起來的。

    “作戰計劃是不是有些粗疏,難道不應該更周密細致一些嗎?”軟妹很委婉地說道:“盡管在裝備上有優勢,可要說到實力碾壓,還是不夠吧?”

    “部隊還沒有那麼高的素質。”孟九成有些無奈地如實相告,“太過複雜的作戰計劃反倒容易執行出錯。嗯,以有備擊無備,勝算還是有七八成的。所以,還是簡單些,穩穩地獲勝就行了。”

    軟妹似乎在思索消化,停頓了半晌,有些遺憾地說道:“等我升到高級,或許能保你每戰都處在不敗之地。”

    善戰者,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

    “我很期待呢,軟妹妹。”孟九成心中喜不自勝,自動忽略了或許這兩個關鍵字。

    依他的理解,要立于不敗之地也不算太難。打不過你,我不和你打就是了;要是有把握暴揍對手到吐屎的時候,那就千萬別放過。

    “呵呵。”軟妹輕笑了一聲,聽著象是調侃般地問道:“對了,你選擇馬鬐山及周邊作根據地,是不是想等什麼人啊?按照曆史資料,今年年底,就會先後有兩支紅襖軍到達這裏呢!”

    “不是我選擇馬鬐山,而是偏偏身在這裏。”孟九成並不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狡辯道:“何況,這裏的地理位置還真是不錯,離海很近哪!”

    軟妹的思路明顯被帶走了,說道:“有了海邊根據,也要有海船才能運輸;沒有海船,也要有膽大的商人敢來貿易。南糧北運,困難很大,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

    “是啊,任重而道遠哪!”孟九成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說話,而腦海中卻浮現出模糊的女人形象。

    面如桃花,眼若深潭,不能算醜吧,還有一副大姐大的派頭;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難道有這般武力的不是個肌肉女,難道被手下尊稱為“姑姑”的義軍領袖會長得如同喬娥般壯碩?

    嗯,還真是很好奇,也挺期待呢!

    ……………

    攻打周三貴被孟九成說成了被逼無奈,一副受了委屈,不得不抵抗反擊,但行動展開,卻是處心積慮,勢如雷霆。

    部隊由臥石嶺出發,疾進十余裏,接邊克複大文家山後村、東路莊。說是克複,倒不如說是接收。

    東路莊的莊主還想倚寨自保,被拋石機一通猛砸。連火藥雷都沒用,根本稱不上堅固的寨牆便被砸出大洞,寨樓倒塌,寨丁頭破血流,四散奔逃。見勢不妙,寨主立時便率衆歸附。

    消息打探得准確,孟九成是兵分兩路,穆易父女帶一路攻打東路莊,他自領一路進攻夏家橋。比克複東路莊稍晚一些,孟九成這路人馬也獲得勝利。為了趕時間,孟九成動用了火藥雷,在震耳欲聾的巨響後,站在寨樓上指揮的土鼈夏老財,頭破血流地從硝煙中逃出,馬上便豎旗投降。

    至此,第一階段戰役順利結束,紅巾軍打開了通向十字路鎮的北大門,距離周三貴的老巢已不足十裏。

    按照軍事常識,孟九成便應該趁勝進軍。但孟九成卻與穆易在夏家橋合軍之後,停下了腳步,發動降兵和百姓,開始構築防禦工事,擺出一副等你來攻的架勢。

    與此同時,在克複的村莊中,孟九成一邊招募讀書人,一邊利用帶來的政務人員實行管理。而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廢除周三貴所定的苛捐雜稅,並把各項新政策曉諭百姓。

    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情,孟九成並不事必躬親,而是專注于軍事,准備迎戰周三貴。

    到目前為止,部隊連下數村,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又收攏了四百多俘虜新兵。而正是這些新兵,孟九成將其打散補充進部隊後,卻感覺到需要磨合,帶著他們去主動進攻,有些心裏沒底。

    而防守就不同了,穩定軍心容易,還能爭取一兩天的時間訓練整合,並使新兵知道一些軍規軍令。

    但表面上是處于防守,實際上孟九成又有了新的計劃。

    “奇襲十字路鎮?”穆易等人聽到這個想法,都表示出了驚疑。

    嗯,效果肯定好,你們都這麼驚訝,周三貴哪能料到?

    孟九成有些更堅定了,他嘿嘿一笑,開口解釋道:“依周三貴的本事和稟性,出兵反攻時,肯定不會隨軍前來,他要留在老窩看家。大軍在外,留下防守的兵力又會有多少呢,我想最多不會超過一千。”

    “擒賊先擒王,倒也有道理。”穆易眼中精光一閃,點了點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6 AM

第五十四章 計劃,對策

    孟九成伸出大拇指點贊一個,斬首戰術嘛,即便不成,抄了周三貴的老窩,在外的軍隊也不戰自亂。

    “我一直在想紅襖軍,還有咱們的人馬,與正規部隊的差距到底在哪裏,到底有多大?”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說道:“雖然各方面都有,但相當重要的還是臨陣前的偵察的刺探。杜七就是個典型例子,既不知咱們的底細,軍隊行動時對周圍的情況也不了解。這才讓咱們埋伏成功,斷了他的退路。我想,周三貴的人馬也差不了多少,這就給咱們的偷襲創造了有利條件。”

    “咱們的騎兵太少,可以說沒有。”穆曉薇有些維護紅巾軍,陳述著理由,“探馬自然不夠,探測的距離也遠不了。”

    “是啊,這不是短時間內能解決的。”孟九成有些無奈,但還是轉入正題,指著地圖說道:“敵人若來攻打,必走大路。在這裏有土山,還有這裏的樹林,離大路有段距離,敵人很可能疏于偵察。咱們可以埋伏人馬,待敵人大隊過後,便直插十字路鎮。”

    偵察或者說刺探和警戒的範圍,對于一支軍隊來說至關重要。杜七便是因此吃了大虧,孟九成也深以為誡。如果要前出進攻陵陽鎮,他也有這樣的憂慮。萬一不能迅速獲勝,周邊投附周三貴的武裝出動夾擊,雖然不致落敗,也要手忙腳亂一番。

    以最穩妥的方式取勝,這是孟九成稟持的原則。特別是還處在創業初期,一次失敗的損失也難以承受。所以,他要以守代攻,占據主場之利,更有效地利用裝備的優勢。但有奇襲取勝的時機,在風險不大的情況下,他也不想放過。

    “我看可以。”穆易仔細看了看地圖,說道:“就算為敵人探悉,退回夏家橋也沒什麼損失。如果十字路鎮留有重兵防守,埋伏的人馬便斷敵退路,也是一種打法。”

    沒錯,就是沒什麼風險,俺才這樣做的。

    孟九成連連點頭,說道:“這奇襲的任務便要拜托穆兄了,率領咱們的人馬,信得過。再帶上些紅襖,沒准能兵不雪刃便混進陵陽鎮。”

    “此計大妙。”穆易哈哈一笑,說道:“某帶六百人足矣,再攜十門松樹炮,可保萬無一失。”

    “那就這麼定了。”孟九成最後拍板,又把任務分派,才各自下去准備。

    …………

    十字路鎮已是一片混亂,人喊馬嘶,兵丁集結,民衆恐慌。

    得到孟九成攻陷夏家橋的消息,已經過去了一夜半天,周三貴還沒做好出兵攻打的准備。

    盡管孟九成突然動手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了,但周三貴認為憑自己的近兩千人馬,守住鎮子是沒有問題的。可要出兵的話,他還要聯絡其他武裝,可不想一個人獨力承擔。

    所以,周三貴除了加強鎮子的守備外,便是派人去請各家來人議事,以便協調一致,共同對敵。

    可一番折騰後,直到天黑,周三貴召集的會議才算有了結果。周三貴出兵一千三百,其他四家各出兵三百,湊出了兩千五百人的大軍,明日在陵陽鎮集結,前去攻打夏家橋。

    月光靜靜的流瀉下來,周府給人的感覺卻象脫離了整體而單獨存在一般,不是皎潔和柔和,而是慘白和冰冷。

    “拖拖拉拉,難道不知道等紅巾軍做好准備,戰事便要激烈,便要多死傷嗎?”周三貴在款待宴席上強裝歡顔,可回到廳堂,便是一臉的忿忿。

    “紅巾軍若是急攻,顧及到自身利益,他們或許會積極,甚至會求著大人出兵。”黃先生在席上喝了幾杯酒,微醺卻還清醒,“紅巾軍攻下夏家橋便按兵不動,他們以為能到此為止,存有僥幸心理,自然要討價還價,想從大人這裏多得些好處。”

    周三貴哼了一聲,知道自己不得不急,夏家橋一失,十字路鎮北面已無屏障,離得實在是太近,太危險了。其他人也未必安心,可偏偏要做出不關己事的樣子,斤斤計較地要多得些糧餉物資。

    “這憨道士怎麼想的,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竟敢打咱們的主意?”周三貴坐下來,喝著茶水,心中還疑惑不解。

    黃先生伸手捂嘴,掩飾著打了個哈欠,緩緩說道:“兩月的寬限很快就到,他籌措不到賦稅,便先下手為強,打咱們個冷不防,也搶些錢財糧草。如果大人不理,他便擴大了地盤,又度過了眼前難關;如果大人派兵來攻,他可能卑辭狡辯,或是攜財退去。”

    “他能退到哪裏?”周三貴重重叩擊了下桌案,“他以為周某不會窮追不舍,徹底解決他這個麻煩嗎?”

    “他估計就是這樣想的。”黃先生強打精神,說道:“東面還有陵陽劉家,他是覺得十字路鎮不可能長期空虛,而留大軍在外征戰追剿。”

    周三貴皺起眉頭,說道:“這也有幾分道理。紅巾軍若是在山林中遊竄,要徹底擊滅還真是麻煩。”

    “大人又何必追剿?”黃先生抿嘴笑了笑,說道:“奪回夏家橋,再把周邊的村子控制于手,加強防禦,紅巾軍退入山區,錢糧不繼,內亂敗亡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周三貴想了想,點頭稱是,說道:“以困代攻,先生高見啊!”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道:“黃先生,你說憨道士會不會是劉文正那廝指使,後面還有大的陰謀詭計?”

    黃先生搖頭道:“卑職也有過這樣的猜想,只是不敢輕易確定。劉庭玉出兵萊州助戰,實力已有削弱。劉文正這個時候搞小動作,似乎不合常理啊!”

    “嗯,話是這麼說,可也不得不防。”周三貴謹慎地說道:“劉氏想獨霸全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黃先生連連點頭稱是,又與周三貴說了些別的事情,困倦上來,便先行告辭。

    周三貴留在書房內,還在冥思苦想。好半晌,他的眼裏閃爍出痛苦的隱憂,不由得走到窗前,把窗子開得更大了一些,微微探出身子,透過朦朧的月色,掃視著這座籠罩在森嚴氣氛裏的大宅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6 AM

第五十五章 戰前

    清晨,大地上的萬物剛剛被初升的朝陽灑上一抹金黃,山林間也籠罩著一股淡淡的霧氣,天地間顯得一片蕭瑟而又寂靜。

    突然,“一、一二、一二三、四!”由遠而近的呼喊聲打破了清晨的甯靜,並在田野中回蕩。

    孟九成跑在最前面,隨著時間的流逝,隊伍漸漸得越拉越長,口號聲也漸漸的變得淩亂,士兵們大多汗流浹背,氣喘籲籲。

    練習跑步是必須的,以後拼腳力的時候多著呢!無論如何,以後作戰的主力都將是步兵,不練習跑步怎麼行?

    隨著路程的延伸,衆士兵們的呼吸已經越發急促起來。呼哧、呼哧……”瘋狂的喘息之聲一時充斥于耳、連綿不絕;而原本齊整的隊列也已經變得稀稀拉拉,幾乎比剛開始時拉長了一倍之多。

    因為當時的道路和交通工具的關系,老百姓多數都有一副好腳力,勞作、出行、趕集等等,基本上都是靠步量的。所以,部隊能達到目前這種水平,雖然還得提高,可也讓孟九成比較滿意了。

    終于又回到了軍營,戰士們就好像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樣,跌坐了一地,大多都在喘氣抹汗,終于可以解脫了。

    等到人回來得差不多了,孟九成大聲吼道:“瞧瞧你們現在的樣子,一群草包,熊蛋,你們還是不是爺們兒呀,我的軍隊只要勇士,不要孬種,以後這種訓練天天都有,給你們十五天時間,誰要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趁早就給我滾出軍營、哪裏來哪裏去,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這時,三明指揮著人擡上來熱氣騰騰的飯菜。

    不顧戰士們盯著飯菜,象狼一樣的眼睛。孟九成繼續吼道:“十五天後,舉行全軍大比武,公開選拔各級軍官。現在——開飯。”

    話音剛落,累得要死的戰士們立刻歡叫著撲向夥食班,卻遭到了維持秩序的官兵的斥罵,“排隊,排隊,教過多少遍了,都他娘*的不長記性。驢日的再搶,就他娘*的餓一頓。”

    孟九成冷眼看了一會兒,老兵都守規矩,新兵在斥罵下也在逐漸適應,便走到一旁,也排隊打飯。

    雖然說要官兵平等,但卻不能是絕對的平等。從夥食上,軍官與士兵還是有些區別的。這符合當時的等級觀念,也有著一定的激勵作用。

    前面這家夥——孟九成雖說不著急,可也腹誹著喬娥沒有眼色,黑塔似的往向一站,也不知給自己這個最高長官讓一讓哈。

    根據情報,今天中午,敵人可能會開來。當然,也不排除拖拖拉拉,再晚一些才能到。

    孟九成這邊已經做好了准備,晨跑只是例行訓練,運動量也大大減少。從表面上看,紅巾軍根本沒把敵人看在眼裏,穩定軍心的同時,也顯示出強大的自信。

    只不過,作戰計劃卻又做了調整。既然敵人主力全出,一戰擊敗,剩下的便是摧枯拉朽,橫掃周邊了。所以,孟九成決定還是玩簡單的,用最把握的戰法——阻頭、伏擊、斷尾,四面合擊。

    穆易率領著一千人馬天不亮就帶上幹糧悄悄出發了,前往埋伏地點布置,並隱蔽等待,見到狼煙信號便急進出擊,斷敵退路,展開圍攻。

    而孟九成這邊只是做做樣子,盡管兵力不多,但可以依靠既設的陣地作戰,利用重武器,殺傷敵人並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為穆易的圍攻創造更有利的條件。

    換句話說,孟九成覺得目前他手中所擁有和投石機、松樹炮等武器,雖然犀利,但在野戰中取勝還是力有未逮,特別是面對擁有大量騎兵的金軍和蒙軍。所以,他可不敢因為有了這些武器而傲狂自大。

    領到飯菜,孟九成避開了吃相恐怖的喬娥,回到帳篷內,邊吃邊想。

    打敗周三貴是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但劉文正,還有劉庭玉,會作何反應,孟九成已經想過,卻還不敢十分肯定。

    孟九成作判斷依靠的是曆史大勢,揣測的是這些趁亂而起的家夥們的心思。劉文正和周三貴是相似的,屬于土豪、地主自相團結,組織武裝力量,以求自保。

    基于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把家人和財産的平安放在首位,少有什麼雄心壯志,更談不上什麼堅定。都是屬于牆頭草,想左右逢源,叛降不定,也就輕易不敢弄出大的聲勢。

    而就目前的大形勢來說,金軍的反撲雖然屢次獲勝,可要說紅襖軍敗勢已定,還為時尚早。孟九成認為劉文正是不太想輕舉妄動的,他要觀望風勢,再想著借機取利。所以,對于孟九成的崛起,他最可能的對策是拉攏和防範,就象對周三貴一樣。

    至于劉庭玉,目標可能大一些,就是整個縣的控制權。同樣,他也在觀望,觀望金軍與紅襖軍的勝敗,以便決定行止。

    而且,盡管他派出助戰的並不是主力和精銳,但實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要想在以後在本縣說一不二,甚至是憑借實力從金朝獲得個一官半職,他也不會輕易動兵。

    其實,這也是孟九成敢于在這個時候展開行動的一個重要因素。大家都希望平靜,等待形勢的進一步明朗,對于孟九成取代周三貴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當然,孟九成也要表現出一定的態度,讓他們以為孟九成是被逼無奈,才與周三貴火並廝殺,並無意于挑戰其他勢力。

    而孟九成只需要一至兩個月的緩衝時間,就算劉文正和劉庭玉不與他為敵,他也會再次行動。這就是眼界和理想的不同,孟九成不會滿足于幾個鎮子,也不會滿足于一兩個縣,更不會首鼠兩端,他向前的腳步是堅定不移的。

    孟九成吃完了飯,也重新捋了遍思路,覺得把握還是挺大的,斜斜地往椅子上一靠,閉目養神。直到親衛韓長生進來稟報,他才起身披掛,走出帳篷,率隊出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7 AM

第五十六章 迎頭痛擊

    初春的太陽還不十分暖,但入眼的綠色,以及頭上的晴光,卻給人心中增加了熱力。

    只不過,對隨軍出征的黃先生來說,這種感覺已經離他而去,冰冷的心悸正在蔓延、籠罩,讓他艱于呼吸。

    半空中又是一群黑點,有的還帶著煙尾,從對方的陣地後升空,快速飛過戰陣,砸在車陣前百步之內。

    前衝的部隊瞬間被黑煙包圍。黑煙中,紅色的火點一個個陸續閃亮,每閃起一個,就伴著一聲震耳的爆炸。

    爆炸聲一個挨著一個,已經分不清中間的差別。熱浪夾著硫磺的味道湧來,刺得黃先生睜不開眼睛。

    “這是什麼東西?”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頭腦發蒙。

    而同樣帶著疑問,心中驚懼的,還有他前後左右的那些首領。

    對面的敵人看似不多,雖然有壕溝和車陣擋路,他們本來也沒有當回事。打仗嘛,總是要死人的,他們當然沒有奢望對手不戰就逃,或是被軍威所懾、舉手投降。

    可交起手來,卻令人震撼驚懼。盡管對什麼鐵火球之類的武器,他們也有所耳聞,但親眼見識了威力,才知道它的恐怖。

    而且,孟九成很是陰險。開始的小規模進攻,他只是用石頭砸、用弩箭射,甚至還進行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顯得能夠守住陣地已經是盡了全力。等到對手以為摸清了虛實,發動密集猛攻時,才突然火力全開,松樹炮猛轟,石雷猛炸,一下子就將進攻的敵人幾乎全包了進去。

    雙方之間的視線幾乎被完全隔斷,兩匹受驚了的戰馬嘶鳴著,從濃煙中逃出。空蕩蕩的馬鞍上再沒有騎手,拖在一側的馬蹬邊,掛著幾點黑中透紅的黑影,遠遠地,無法分辨是人體的哪一部分。

    第二波雷聲接著響起,濃煙將逃脫的戰馬遮蓋在內,爆炸、煙柱、塵沙成了濃煙中偶而能見的全部景色。火光閃起的剎那,黃先生等人能看見濃煙裏被掀翻在地、絕望而痛苦的士兵。火光消散,一切又被掩蓋在濃煙當中。

    “這,這是妖術?”黃先生覺得只能用這個詞彙來形容,他的騎術本就不精,戰馬的躁動險些把他拋下來。

    其他人也是一樣,騎馬的不過十幾個,而馬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向後挪動。仿佛無處爆炸的炮彈,隨時會飛過來,落到他們頭上。有人焦急而惶恐地看向自己的首領,希望能聽到首領下達新的命令。

    “撤退吧——”

    “打不下去了——”

    “快鳴金呀——”

    雖然表面是一支大軍,可實際上卻是五家聯軍。周三貴派出的指揮官是他的侄子周宗和,有些武勇,頭腦卻是差些,這才派出黃先生充任軍師。可遭到猛烈的打擊,周宗和還想繼續支撐,其他幾家卻不幹了,對著周宗和吵吵嚷嚷。

    這也難怪,這四家出的兵不多,可實力也不強,打著敲邊鼓撿便宜的心思而來,誰肯承受大的損失呢?

    “吵什麼?這才死傷多少,咱們有多少人馬,對面有多少?打下去,敵人還能支撐多久?”周宗和瞪著眼睛,不甘示弱,可也只能吼,臨陣之時哪敢用強,自家兵馬一亂,豈不是給敵人以可趁之機?

    黃先生見周宗和看了自己一眼,知道得上前說話,起碼不能就這麼亂下去。他勉強控制住馬,上前強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且不說咱們還未敗呢,只是臨陣小挫,大可不必驚慌失措。”

    “周家財雄勢大,兵馬衆多,自不是俺們可比。”吳家的首領冷笑著說道:“黃先生口中小挫,對俺們可是傷筋動骨啊!”

    “沒錯。”又是一家首領表示著不滿,“你們死百八十人算不得什麼,俺們可是傷亡過半。”

    傷亡過半肯定是誇張,幾輪進攻下來,總共才投入了不到一千人馬,死了近兩百是差不多,傷的有三百,這還是幾家分攤,周家才是大頭。

    “俺們得請示家主,這樣打下去可不行。”一個聰明的首領不直接反對,倒推到遠方,“要繼續打的話,俺們只負責押陣,等家主發話了再作定奪。”

    “俺也是這個意思。”立刻有人附和,還向周宗和建議道:“周大人怕是也不想有大的傷亡吧,指揮,你要不要也派人回去請示一下?”

    周宗和頭腦簡單,覺得有道理,轉頭詢問般地望向黃先生。

    黃先生想了想,無奈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歎了口氣。現在除了暫停進攻,便是周家獨力作戰了,這兩個選擇都不令他滿意,可也沒有別的辦法。被敵人這麼強力阻擊,人心散了,三心二意的還打什麼仗?

    血和硫磺的味道越來越重,終于有幸存者從濃煙後跑了出來,跌跌撞撞地向這面跑。一個,兩個,三個,更多,渾身上下全是血汙,丟了兵器,亡命地跑。

    幾十個分不清面孔的士兵,三三兩兩地互相攙扶著跑了過來,陸續還有傷兵從屍體堆中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回走,走幾步,倒下,再爬起來,再走。反複了幾次,終于沒能走出紅巾軍的射程。一支支弩箭遠遠飛來,將他們釘死在陣前。

    後退的命令下達了,軍隊的士氣一落千丈。慘烈的景象,使上到周宗和、黃先生和各家帶隊首領,下到普通士兵,都倍感恐懼。未知的東西,總是會産生超出其實際威力的影響。

    “裝填彈藥,結陣,准備!”孟九成的命令一個個地下達。

    狼煙早已點起,合擊的准備很快就要完成,孟九成也准備著反守為攻。

    敵膽已寒,雖然還未潰敗,但這支人心散亂的部隊,壓倒也只差最後一根稻草了。

    “對面在結陣,這是要衝上來打嘛?”周宗和很是疑惑,問了黃先生:“敵人既然出來了,咱們再正面攻一下,還是——”

    黃先生其實也不太懂軍事,孫子兵法倒是讀過,可三十六計現在也不知道該用哪個,便把詢問的目光轉向另一個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7 AM

第五十七章 大勝

    “臨戰撤退,兵家大忌。”韓守仲雖然經曆過戰事,很有經驗,算是這些人當中的翹楚,但因為外姓,卻不被周三貴信任,只負責訓練士兵,卻沒有什麼實權,算是個參謀幕僚,此時冷冷地開口說道:“敵人結陣,恐怕是想趁隙追殺。”

    周宗和搖了搖頭,說道:“咱們只是稍微後退,整頓人馬,等候消息,哪有什麼可趁之機?”

    “也不可不防啊!”黃先生覺得韓守仲說得有道理,便幫腔道:“再者,要是打起來,那幾家定是不肯出死力,咱們也得防著些。”

    周宗和想了想,說道:“那正面就由咱們頂著,把他們弄到側翼和後面,免得被敵人一衝就亂了陣腳。”

    “這樣也好。”黃先生看了韓守仲一眼,見他轉過頭不說話,也只好開口同意。

    周宗和這麼想也有道理,拖著這幾家,又盡量不讓他們影響到周家的大隊。但他卻想不到對手在兵力不及的情況下,竟還打著全殲的主意。

    狼煙遠遠地升起來了,從敵人的後面和側面。就在敵人驚懼不定的時候,孟九成這邊已經整隊結陣完畢,開始擊鼓吶喊出動。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

    “降者不殺,棄械免死!”

    “只打周家,不傷其他!”

    “只打周家,不傷其他!”

    鼓聲和吶喊聲讓孟九成很興奮,對面的敵人則在出現騷動和不安。他不緊不慢,指揮士兵在壕溝上搭木板,等待著敵人後面和兩側的混亂。

    “不好了,敵人從後面殺過來啦!”

    周宗和剛剛接到後面來人的急報,如雷的轟鳴聲已經響了起來。而聽到對面吶喊呼喝,並且看到紅巾軍正在作著進攻的准備,各家首領,還有士兵都臉色變幻。

    “不要被欺騙,他們在妖言惑衆!”

    “並力死戰才有出路,不要三分二意。”

    周宗和知道此時面臨敗勢,又有對面的分化瓦解,呼喝勸降,人們的心思各異,趕忙命令親衛大聲喊著,想穩定軍心。

    伴著陣陣轟鳴,後陣和側翼也傳來了隱約的呼喝,一樣的內容,一樣的口號。

    軍陣愈發混亂了,似乎被敵人包圍了,但周宗和一時不知該如何措置。對面的敵人已經搭好了木板,正在越過壕溝,重新結陣;後面和兩翼的爆炸聲讓他也不得不當心。要把部隊投到哪個方向?他詢問般地望向黃先生,望向韓守仲。

    黃先生滿臉驚惶,一肚子的兵法也不知該用哪個?韓守仲卻暗自冷笑,適時地垂下眼瞼。但他的手卻握住了大刀的刀柄,手上的青筋迸出。

    “韓統制,我命令你率五百人馬就地防守,頂住對面之敵的進攻。”周宗和情急之下,把掩護的任務交給韓守仲,決定帶著大隊向後衝殺,擊敗敵人更好,再掉頭支援韓守仲;如果抵擋不住,那就爭取殺出一條路——逃跑。

    “末將遵命!”韓守仲臉上的肉跳了兩下,草草拱手,答應著向前催馬。

    周宗和並沒防備韓守仲,可就在兩馬交錯的時候,韓守仲突然反手揮刀猛砍,哢嚓一聲,周宗和連聲都沒來及發出,便被砍掉了腦袋。

    韓守仲在衆人的驚愕中又奔出一段距離,在兩軍陣中的空地上才勒馬轉身,大聲喊道:“周氏貪鄙,某已斬殺,你們不想死的就棄械投降吧!”停頓了一下,他又大聲喊起來:“周宗和死了,周宗和死了……”

    孟九成正在隊前指揮兵馬列陣,准備趁敵大亂時一鼓衝殺,卻看到對面陣中大亂,一將縱馬衝出,大聲呼喝之後又向這邊奔來。

    “不要放箭!”孟九成皺起眉頭,手中持槍戒備,卻大聲命令著手下。

    韓守仲也是聰明人,邊跑邊把大刀舉起,很明顯地拋到地上,離著幾十步的距離便跳下馬來,大步向前。

    孟九成稍微放下心來,夾了夾馬腹,向前走了幾步。

    “小人韓守仲——”韓守仲見一騎馬的將官迎上來,趕忙停步,叉手施禮,朗聲說道:“今棄暗投明,已斬殺周逆宗和,還望將軍接納。”

    孟九成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周宗和若被斬殺,自然是好事,即便沒被殺,也當他被殺好了。

    “韓將軍請至陣後歇息,且待某殺敗敵人,再論功行賞。”孟九成知道現在不是馬上處置的時候,示意幾個親衛把韓守仲帶下去。

    韓守仲被帶走,孟九成立刻大聲喊著周宗和死了,手下士兵也跟著呼喝。趁著士氣高漲之際,“擂鼓,前進。”孟九成揮手下達了命令。

    激昂的鼓聲一波波猶如潮湧,紅巾軍踩著每一步鼓點,向前緩慢挪動。

    “主帥死了,周宗和死了,敗了呀!”消息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戰場上傳播。

    未及接戰,敵人已經亂成了一團。而周宗和一死,群龍無首,還有些顧忌的各家首領立刻下令,帶著自家人馬脫離大陣,各尋生路。他們的脫離,更加劇了大隊的混亂和敗勢。

    軍官們沒有幾個願意為周家拼命的,士兵們也不聽指揮了,沒有人能整頓人馬,也沒有人還想著反敗為勝。被孟九成率軍從正面一衝,整個敵陣便完全潰敗下去,沒有人想繼續下去,都開始為了活命而逃竄。

    因為兵力的原因,前後堵得嚴實,左右兩翼卻有些虛弱。孟九成也不想逼得敵人狗急跳牆,主要的目標是周家的人馬,其余各家逃跑回去也是暫時的,會被他個個擊破,或是收服。

    只不過,經過今天的作戰,孟九成更堅定了不要投附,要徹底歸順的心思。他不會在自己的地盤中留下形似割據的人馬,他的軍隊也將是統一編制,同心協力的。

    戰場上已經紛亂成了一團,敗兵象鴨子似的東撞西闖,在緩緩壓上的紅巾軍的攻擊下,大股大群的敗兵開始棄械投降。

    勝利已經沒有懸念,孟九成勒住了戰馬,擡頭遠望。

    此時已是夕陽晚照,殘陽如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8 AM

第五十八章 兵臨,震懾

    周三貴打了個呵欠,望了望外面,天色已黑,可前線的戰報還沒有傳來。

    亂世啊,平頭百姓想著能活著,能吃飽。而象周三貴這樣有身家的,卻還要想得更多,想得更遠。這才能既生存,又能保住家産,或者還能抓住機會,更加興旺發達。

    當初多虧自己當機立斷,聯合周邊的地主、土豪起事叛金,才能繼續過上這舒心的日子。否則周氏一族早就成了亂民的刀下鬼,錢財,土地,房子還不都換了主人。

    現在,不但這一切都屬于自己,興許還能夠持之久遠。而周家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見風使舵……

    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沒等周三貴回過神兒,房門便被大力推開,管家衝進來,氣喘籲籲地報告:“老爺,大人,不好了,咱們的人馬敗了呀!紅巾軍要打過來了……”

    周三貴跳起來,擡手給管家一個耳光,“胡說八道,咱們怎麼會敗?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是吳家的人說的,他們穿鎮而過,狼狽得很。”挨了耳光的管家很是委屈,沒想到趕忙來報信兒,卻挨了主人一記耳光。

    周三貴心中吃驚,卻還強作鎮靜,希望是管家聽錯了,或者是吳家的人在亂說。他大步出了屋子,召集手下,一邊加強鎮子防禦,一邊去打探消息。

    消息打探得很快,紅巾軍並未能全殲敵人,從側翼還跑出去了數百人,只不過周家的人不多。

    完了,完了!

    得到確實的消息,周三貴如五雷擊頂,雙目怔愣,好半晌才緩醒過來。

    兩千五百余人的大軍竟然敗了?!周宗和掉了腦袋,還有過半人馬的損失,這等于是砸斷了他的脊梁,依靠現在的人馬,這十字路鎮還守得住嗎?

    什麼?對手會妖術,有噴吐火焰、中者立斃的木車,還有落地爆炸、非死即傷的鐵火球——

    周三貴腦中亂紛紛的一團,直到吳先生叫他,才緩醒過來,卻還沒有主意。

    “大人——”吳先生沈吟著建議道:“當務之急是向各家求援,讓他們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周家敗了,他們也得不了好。再有,便是向劉文正急報,畢竟名義上還屬一家,以錢財誘之,請他出兵相助,先渡過這個難關再說。”

    周三貴想了想,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最要緊的還是擋住紅巾軍,不使周家一敗塗地。至于損失,只要能挺過去,日後再想辦法慢慢撈回就是了。

    按照吳先生的建議,周三貴很快便布置下去,並召來了留在鎮中的幾個軍官,讓他們加強防備,抵擋敵人。這些人多是他的族人和親眷,不管能力如何,他是比較信任的。

    不管是不是存著一絲僥幸,周三貴並沒有帶著家人出逃的准備,只是回府藏起了一些金銀細軟。這也很正常,如果手中沒有了軍隊,帶著多少金銀財寶,在別人眼中也是肥羊一只,跑到哪裏也不安全,甚至是更危險。

    所以,周三貴還有最後的一個退路,那就是投降。他覺得和孟九成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抄家滅門的可能性不大。當然,現在他是不能表現出這種傾向,以免手下離心,不戰而敗。

    時間在流逝,周三貴的心情也是忐忑不安,上下起伏。他不知道紅巾軍是不是已經向十字路鎮開來,也不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候何時到來。胡思亂想著,他坐在椅中漸漸的昏昏欲睡。

    嗚――嗚,淒厲的號角聲,驚醒了周三貴,他急著起身,不防腳已經麻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鑼聲,鼓聲,嘈雜的人聲,紛沓的腳步聲,在十字路鎮響了起來。

    趁勝進擊,兵貴神速。紅巾軍獲勝之後,稍加整頓,便在孟九成等人的率領下進抵十字路鎮。

    “黃先生,請吧!”孟九成似笑非笑,伸手一讓,示意被俘的黃先生進鎮。

    “是,是。”黃先生連聲答應著,向鎮內跑去,邊跑邊喊,生怕鎮內的守軍誤傷了他。

    如果迫使周三貴投降,能夠不戰而勝自然是最好的。從周三貴貪財、守家的稟性來看,希望是很大的。

    但孟九成卻並不全指望黃先生的三寸不爛之舌,他看著黃先生進了鎮子,立刻命令部隊准備轟擊。

    吱——呀,投石車的聲音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如果火藥再充足一些,就可以制造拋射炮,也就是黑火藥版的轟天炮了。孟九成蹭了下鼻子,對拋石機的功能限制也頗多腹誹。

    “試射三發——”孟九成手臂揮下。

    片刻後,轟,轟,轟,一聲接一聲的霹靂炸響。然後,遠遠的就能聽見叫罵聲,驚呼聲,恐懼的尖叫聲,亂紛紛的恐懼氣息在守軍中開始彌漫。

    這是震懾,也是催促。況且,鎮子又不是縣城,只有簡單修築的寨牆,就是用石頭砸也能攻破,盡管時間要長一些。

    此時,周三貴正陰沈著臉聽黃先生在述說失敗的經過和帶來的孟九成的話兒,猛然的三聲巨響嚇了他一跳。

    黃先生也停頓了一下,方才無奈地說道:“卑職無能,有負大人所托。但此番前來勸說,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大人的身家著想。皆是肺腑之言,還望大人三思。”

    周三貴臉上陰晴不定,單從兵力上看,紅巾軍已經占據明顯優勢,更不要說還有這般威力巨大的武器。鎮子顯然是守不住了,而其他各家的人馬會增援嗎,什麼時候到?至于劉文正,路途更遠,估計報信兒的人現在還沒到呢!

    黃先生看向吳先生,苦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上前進言。

    吳先生聽了講述,看得也很明白,知道是支撐不下去的。而援軍不說有沒有吧,現在也是遠水不解近渴。只不過,他覺得要讓周三貴放棄抵抗,還要有些優待條件吧!比如保證周家的財産不受損失,保證周家的親眷安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29 AM

第五十九章 投降,整編

    正在斟酌著字眼,外面已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軍官面色驚惶地闖了進來,連聲告急,“大人啊,敵人凶悍,武器犀利,這鎮子怕是守不住……”

    周三貴看了一眼這兩個自家的親戚,可靠卻無才,此時又顯出了膽小怯懦,豈堪大用?可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似乎他只剩下了一條路可選。

    轟,轟,轟!又是三聲巨響,似乎地面都在震顫,但更象是重重地敲打在各人的心頭。

    “罷了,罷了!”周三貴長歎一聲,無力地擺了擺手,“煩請黃先生出去言說,周某願降!只要保證周家的親眷安全,保證周家的財産不受損失……”

    …………

    天空是皎潔無比的蔚藍色,只有幾片薄紗似的平貼于空中,象穿了絕美藍色衣裙的女郎,頸間圍著絕細絕輕的白紗巾。

    從周府中走出的孟九成,心情也正如這天空,晴朗而愉快。

    對周三貴,孟九成並沒有趕盡殺絕,甚至還表現出了很大的寬容。這當然是給周邊其他各家看的,等部隊整編完畢,才是孟九成露出真正意圖的時候。

    當然,讓周三貴大出血是必然的事情。土地沒有沒收,但管理權卻交出來,按照新政策到時會給他應得的賦稅;鎮上的糧草物資自然是歸紅巾軍所有,周三貴還要拿出一大筆勞軍費,才算保得平安。

    整合敗兵,紅巾軍的實力又會大大增強,但如何增強紅巾軍的凝聚力、向心力,如何使紅巾軍能吸引那些老百姓爭相來投,並且能拼力作戰,並不只是當兵吃糧的混日子,這個問題孟九成始終在考慮。

    如果你向那些老百姓承諾,如果勝利了,你就給他們安排一個好工作,比種地要好百倍。

    那在當時肯定被老百姓當作瘋子來看,這就是時代不同,産生的思想上的差距。大多數老百姓的夢想還停留在“十畝地,一頭牛”這樣一個階段。

    雖然知道大量獨立的小自耕農不應該是國家生存的根本,它固然可以保證大多數農民都能有一些土地耕種,但另一方面,這種做法也限制了分工,限制了集約經濟的發展,限制了工商業的興起,將中國社會牢牢的捆在自然經濟之中。

    況且,這並不能完全阻止土地集中的趨勢,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重新分配一次土地,而每一次對土地的重新分配幾乎都要伴隨著大規模的戰爭與破壞。

    數千年來,中國傳統上一向將土地兼並視作國家大害,千方百計加以抑制。以至于形成了這樣一個循環——朝代開國時重新分配土地,造就出數百萬個小自耕農;經過上百年日積月累,土地向少數人手中集中,國家喪失稅源,一些失去土地的農民鋌而走險;大規模農民起義爆發,政府崩潰,新王朝建立,重新分配土地。

    所以,孟九成可以給投降歸順者留下大部的金銀財寶,卻要想方設法把土地握在手中。至少,土地和賦稅政策要完全依照新辦法實施,誰敢阻礙破壞,孟九成就毫不留情。

    因為,擁有土地是大多數農民的夢想,而紅巾軍中大多數都是農民。有了土地,則會使他們擁有堅定的目標,他們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妻兒,能過上好日子,能不做奴隸,為自己是個男人而戰。

    最樸實的目的,卻往往能煥發出最強大的戰力。

    至于以後所需的龐大的土地資源,戰亂中的山東,乃至河北,可到處都是。關鍵是你能搶到手,還能抵擋住敵人的進攻,保護在此勞作、耕種、生活的百姓。

    “撤了吧!”孟九成收起思緒,揮了揮手,命令看守周家宅院的士兵收隊。

    一個已經翻不起風浪的守財奴,留給別人顯示自己的寬容,卻已不必嚴加提防。

    孟九成翻身上馬,帶著幾十名親衛趕到鎮外。

    鎮外,部隊的整編正在緊張而忙碌地進行著。政策已經宣講完畢,願意當兵的俘虜只要身體健壯,便會被重新登記,然後補充進各營。

    這是最快的整編辦法,也還是以老帶新的那一套。到現在,曆經數戰,孟九成覺得紅巾軍以老兵組成的骨架已經基本形成,只要往上貼肉,強壯便是可以預期的。

    陣前斬將反正的韓守仲也在這裏幫忙,見孟九成過來,上前施禮。

    對于韓守仲,雖然立了功,孟九成自然是還不能完全相信。畢竟那些老軍官不管能力如何,都是跟著他從頭幹起來的,忠心是沒有大的問題。

    孟九成笑著還禮,說道:“咱們紅巾軍的武器裝備,以及戰術打法,都與其他軍隊不大相同。韓校尉盡快適應一下,孟某日後還有大用。”

    “卑職明白。”韓守仲臉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頓了一下,說道:“卑職見識過我軍的戰力,也有一些淺見,待整理出來後還望孟將軍過目指正。”

    “韓校尉精通文墨?”孟九成沒想到韓守仲竟還有這樣的才幹,頗有些驚訝。

    “卑職只是粗通而已。”韓守仲咧嘴笑了笑,不知是謙虛,還是真的如此。

    孟九成點了點頭,露出贊賞之色,鼓勵道:“文武兼備之才,軍中正是極缺,韓校尉多多努力吧!”

    “是,卑職省得。”韓守仲話不多,臉上的表情也很單調。

    孟九成沈吟了一下,說道:“如今紅襖軍與金軍正在激戰,韓校尉覺得勝負如何,咱們又當作何准備?”

    有才幹是一方面,孟九成還需要立場。盡管他為了掩人耳目,並未表示過與金人勢不兩立,但平常的灌輸卻隱含著這層意思。如果韓守仲也屬于牆頭草,叛降不定的那種人,孟九成是絕對不會重用的。

    韓守仲想了想,緩緩說道:“不瞞孟將軍,卑職在金軍中幹過,後來反叛,投了紅襖軍……”

    有從軍經曆的,並且有軍事知識的,一般來說都是在金軍中服過役。畢竟紅襖軍不是什麼正規軍,要培養出厲害的軍官,並不容易。對此,孟九成也沒有什麼厭惡,但韓守仲接下來說的,卻令他刮目相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0 AM

第六十章 說客

    “……如果與正規軍比,紅襖軍在訓練、裝備、指揮上都有很大差距,雖然人多勢衆,卑職卻是不看好的。”韓守仲在繼續述說著,“但金軍現在猛攻楊安兒所部,即便獲勝,還有劉二祖、李全這樣的大股武裝,卑職覺得對咱們的影響也不會太大。至少,在今年,卑職認為大股金軍不會注意到這莒南縣。”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孟九成知道曆史大勢,金軍對紅襖軍確實采取了個個擊破的策略。先是稱王建制的楊安兒,然後是李全、劉二祖。但大股的紅襖軍被擊敗,金軍也未能切實控制山東、河北的大片地區,被打散的紅襖軍又有了新的首領,武裝更多,令金軍顧此失彼,難以消滅。

    “只要有時間,哪怕只有半年左右,憑孟將軍的謀略,憑紅巾軍的武力,掃平全縣也不是難事。手中有近萬人馬,亂世之中,何往而不利?”韓守仲說完,看了孟九成一眼,自覺已是見識非凡,但孟九成臉上只露贊賞,卻沒有驚喜。

    到底還是不懂我的心啊!何往而不利,就是說投靠誰也要受重視,吃不了虧。

    孟九成笑了笑,誇贊道:“韓校尉所言甚有道理,見識和眼界都超常人。好生去做,孟某定有倚重。”

    “是!”韓守仲恭謹地回答,心中有些小失望,卻不知道他的這些見識對孟九成來說,並算不得什麼。

    孟九成又隨便問了幾句,確定三五天部隊便能整編完畢,心中有數,轉身離開。

    橫掃周邊是既定的計劃,不管周邊的地主、土豪是否投靠歸附,都要交出手中人馬,交出地方的管理權。孟九成可不象周三貴,他容不得形同割據的武裝和勢力。

    短期來看,孟九成確定的敵人是劉文正和劉庭玉,是他控制全縣的障礙;長期來說,阻礙紅巾軍發展壯大的卻是糧食。對,只有這一樣,能吃飽肚皮的東西。

    而糧食,不是說有了人,有了土地,就能耕種收獲。

    自嘉定四年蒙古南侵以來,山東淮海地區先有蒙古鐵騎的蹂躪,再有紅襖軍的蜂起,複有金軍平亂的騷擾。百姓流離失所,土地荒蕪,有的地方更是赤地千裏,人煙斷絕。在這種情形下,誰還有心思安心種田?

    所以,孟九成才要穩步發展,建立起穩固的根據地。有了防禦敵人的軍隊,才有保衛地盤和百姓的實力,才能維持並發展生産,以使軍隊有更充足的後勤保障。

    接下來的幾天裏,周邊各家都派人前來攜禮拜見,孟九成也笑而接納,卻對各家歸附自己、維持現狀的請求模棱兩可。

    對地主、土豪的打擊勢在必行,除了統一軍隊和事權外,他們搜刮囤積的糧食物資也是孟九成必須獲得的。沒有這些,孟九成怎麼安置流民,怎麼擴充軍隊,怎麼施惠于民、收買人心?

    想面面俱到,做到所有人都滿意,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孟九成沒有抄家滅門,強行劫掠,已經是留了情面。

    對這些巴結、試探的,孟九成虛以僞蛇,只等部隊整編完畢。但陵陽鎮劉家派來的,他就要重視起來了。

    孟九成和劉鴻漸互相寒喧著,說了幾句門面話,便落座上茶,准備敘談。

    劉鴻漸一副文生的打扮,長得也算可以,臉上始終是淡淡笑容,手中搖著把折扇,似乎又對自己的才學很是自負的樣子。

    孟九成心中腹誹,這又不是夏天,拿著把破扇子,裝什麼斯文,裝什麼有文化?可他是劉文正的公子,當初自己把石獅子扔茅坑的時候,劉鴻漸還是比較寬宏,他也只好假裝客氣。

    座上還有穆易和黃先生,孟九成不想表現得太機靈,反正自己的意思他們都知道,暫時不與劉家為敵,先把新占的地盤經營穩固再說。

    “孟將軍兵鋒所指,攻無不克,一舉擊敗周三貴。家父特命在下前來致賀,些許禮物,還望孟將軍笑納。”劉鴻漸拱了拱手,笑著說道。

    “什麼將軍不將軍的,俺——”孟九成胡亂擺了擺手,訕訕一笑,目光掃過穆易等人,“都是他們要這麼叫的,說是聽著威風。”

    “劉大人客氣了。”黃先生拱了拱手,代孟九成答道:“周三貴橫征暴斂,魚肉鄉裏,又對孟將軍屢次逼迫,催要賦稅錢糧。孟將軍為民著想,才憤然起兵,吊民伐罪,除暴安良。”

    劉鴻漸眨了眨眼睛,說道:“周三貴貪鄙,加賦增稅,剝削壓榨,在下也有所耳聞。現在周三貴已敗,孟將軍下一步有何打算?目前形勢不明,家父和在下以為,少動多看、等待時機才是最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孟九成粗聲說道:“能好好地過日子,吃飽喝足,誰愛動刀動槍,打生打死啊?”

    穆易想笑又忍住了,沈聲說道:“孟將軍的意思是周三貴敗了,這片地方自然是他作主,誰來搶,就是敵人。另外,劉大人消息靈通,手下又人才濟濟,看形勢自然比我們准確。在下也覺得北面的戰事勝負難料,動不如靜,等塵埃落定再作計較也不遲。”

    “孟將軍仁義,取代周三貴是地方百姓的福分,家父也是贊成。”劉鴻漸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若說消息靈通,倒也不錯。家父已派人與外面取得了些聯系,不管雙方勝負如何,總是吃不了虧的。這也不是只為劉家考慮,還有本地的父老鄉親,誰也不想經曆戰亂吧?”

    “能避開戰亂自然是最好。”黃先生連連點頭,臉上有欣喜的表情,這也確實是他所希望的,“既然劉大人已有把握,俺們就唯劉大人馬首是瞻?”說著,他轉頭看向孟九成。

    孟九成裝模作樣地想了想,不耐煩地一揮手,“只要劉大人不虛言欺騙,那便聽他的好了。幾萬、十幾萬的大軍都能敗了,咱們這點人馬算什麼呢?還要硬著頭皮撞上去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1 AM

第六十一章 各懷心思,師父歸來

    劉鴻漸折扇一合,笑道:“就是這個話。明白自己的實力,知道什麼時候該幹什麼,孟將軍真是睿智明見啊!至于劉家,雖出身商賈,卻向來以信義為重,又怎會虛言相騙呢?以目前之勢,合則兩利,分則兩敗。孟將軍若是與劉家聯手,這整個縣是拿得篤定,說不定還能向外發展呢!”

    “多看少動是為上策,向外發展日後再議吧!”穆易在旁插話道:“自家這一畝三分地還沒穩固住,哪有精力說別的?”

    “還不穩固嘛?”孟九成似乎疑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看了看穆易的黃先生。

    劉鴻漸覺得孟九成似乎只是塊招牌,要作主的卻可能是穆易或黃先生,聽見他們同意暫不行動,心裏有些托底。當然,防範是必須的,誰也不會對空口白話篤信不疑。

    實際上,並不是劉文正不想出兵除掉這突然崛起的禍患,而是周三貴被擊敗得太快,他不清楚紅巾軍的底細,調兵遣將也需要時間。所以,他派兒子前來,既有緩兵之計,也有試探打聽。與此同時,陵陽鎮已經加強了防備,增加了兵力。

    當然,如果形勢能夠很快明朗,劉文正也是希望能暫時不動刀兵。這也是劉庭玉的意思,最好是等紅襖軍和金軍分出勝負,再定行止。

    談到現在,劉鴻漸覺得防範雖然不可避免,但紅巾軍在短期內再度出擊的可能性也不大。也就是說,劉家與孟九成的矛盾還未到爆發的時候。如此一來,劉家便能從容地布置,並得到劉庭玉的支援。

    而孟九成也打著拖延的主意,等部隊整編訓練完畢,等地方政務全部接手順暢,再對劉家動手。

    到時候,兵力上還是要少于劉文正。但物資充裕,武器裝備又會大量增加,部隊的戰力也會有很大提高,戰而勝之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同時,孟九成也在等待著大形勢的變化,等待著自身兵強馬壯、文武人才的齊備。

    而最多再有三四個月,楊安兒便會兵敗身死,金軍主力轉攻李全,整個莒州也將呈分崩離析的狀態。零散的紅襖軍,少量的地方金軍駐兵,力求自保的地主、土豪武裝,叛而後降的人馬。亂紛紛的局面下,卻正是團結一心的紅巾軍橫掃拓展的良機。

    等到明年或者後年,金軍會擊敗李全,再攻劉二祖。孟九成希望那時的紅巾軍已經據有數縣之地,有上萬人馬,依托山區,打通出海口;甚至已經有實力前去支援劉二祖,使劉二祖所部能在泰安、沂州繼續起到屏障馬髻山根據地的作用。

    在各有心思,卻又在短期都不想有大的行動的前提下,孟九成和劉鴻漸言談甚歡,一派和氣。

    敘談完畢,孟九成又設宴款待了劉鴻漸,並回送了禮物,相約互不侵犯,聯合對外。至于這個外是金軍,還是紅襖軍,雙方含糊其辭,只等形勢明朗後才能確定。

    等送走劉鴻漸,孟九成已經冷下面孔,連番下令,命穆易、韓守仲各領八百人馬,明日出動,消滅形同割據的各家武裝。

    韓守仲雖然還有待有觀察,但命其為主將也有考察之意。畢竟他帶的兵將都是紅巾軍的人馬,連親衛都是臨時從營中所選,他又豈敢有什麼別的心思?

    這次行動頂多需要三兩天,即便劉文正有所異動,孟九成帶著一千多人在十字路鎮,也能抵擋些時間。且兩支部隊離得不遠,聞信兒返回,也是來得及。

    …………

    道路兩邊已經鋪滿了綠色,偶有野花或紅或黃點輟其間,讓單調的視野為之一亮。

    玄清深深地吸了口氣,那是新鮮溫和的泥土和草木的氣息。微風吹過,象是發出了幸福的歎息,偶爾可以聽見林中曬著羽毛的小鳥的鳴叫。

    沒錯,他回來了。時隔數月,他的變化是身上多了幾處傷,而回來後看到的改變卻令他驚詫莫名、難以置信。

    “老王啊,俺看你這徒弟不錯,折騰得有個樣子。”驢車顛簸了一下,坐在旁邊的中年人似乎從沈思中醒來,笑著開口說道:“你也莫擔心,這很快就見到了,究竟如何還不是清清楚楚?”

    玄清輕輕吐出一口長氣,緩緩說道:“若是他自己的本事,我還不甚擔心,只怕是別有用心的人在利用他,他處于險境卻還不知。”

    “那你帶著俺們去,可真不夠厚道。”車上的另一人頭上包著殷著血漬的布,似乎不滿地說道:“這剛撿了一條命,怕是又要還給你啦!”

    哼了一聲,玄清也不與其爭辯,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在開玩笑。自家兄弟,同生共死,不讓他們來,他們也不會退縮。

    “我看倒沒那麼嚴重。”中年人捋著稀疏的胡子,思索著說道:“聽道觀裏的人所說,你那個徒弟還是有些本事的。沿途所過村鎮,提起孟九成,也是多得稱贊。”

    玄清想了想,沈聲說道:“但願如此。只是這變化太大,某家,嗯,貧道一時難以接受。”

    “別裝什麼出家人啦!”受傷的人打了個呵欠,很是鄙視地說道:“殺人如麻的道士,普天下怕也只你一個吧?”

    “殺惡人即是行善。”玄清翻了翻眼睛,說道:“你個契丹人,懂個屁呀?”

    “你倆呀,老大不小了,在一起不吵就難受。”中年人趕忙插嘴制止,說道:“都消停些,可是快到地方了。”

    哼,哼!兩個人互相瞪視一眼,暫時閉上了嘴巴。

    ……………

    地盤的大小意味著人口和資源的多少,也意味著能夠支撐軍隊的數量。

    當然,如果你要靠劫掠養軍的話,就不必考慮那麼多。但那就是流寇,沒有後勤基地,沒有固定糧秣的供給,就象一群蝗蟲,打到哪吃到哪,吃完就是一片荒廢。

    所以,真正意義上的根據地應該是能夠自給自足,能夠在驚濤駭浪中屹立不倒、長期堅持的。

    兩路人馬出征,孟九成坐鎮,卻不得閑暇,軍工、政務忙得他腳打後腦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2 AM

第六十二章 流民安置

    如果只是維持四千左右的軍隊,並且養活本地的百姓,那還不算太過困難。現在的問題是從北面不斷南下而來,躲避戰亂的流民。

    是安置他們,還是只管幾頓飯,打發他們繼續投奔他處,對于孟九成來說,是個艱巨的考驗。

    而此時,南宋朝廷鑒于蒙古興起與金朝衰敗日益明顯,對是否與金和戰的問題展開了激辯。雖然宰相史彌遠知道金的國勢受蒙古侵擾而大挫,只是開禧北伐的殷鑒不遠,不敢冒然接受主戰者的意見,只是考蟥停納歲貢,停派使臣而已。

    和戰尚未定論,南宋朝廷卻仍謹守和約,如封鎖淮水,不准歸正人南渡,甚至有臣工將南歸者“視為盜賊,戮之焚之”,並要求上流制閫之臣,對南來者予以剿殺。

    對此,孟九成感到十分憤怒。中原百姓,亦是原來宋室子民,而南宋朝廷喪地失民,卻不思恢複,還把南歸之民視為敵人,視為盜賊,封鎖淮水,戮之焚之。如此朝廷,實在令人心寒。

    北人苦難,靖康後淪于金人之手,今番奮起抗爭,卻又得不到宋廷的支持。南宋朝廷已經忘了中原父老原也是大宋子民。是趙家無能,才失地陷民,卻只管過著偏安一隅、歌舞升平的日子,早把收複中原忘到九霄雲外了。

    再者,南宋朝廷又將南渡歸宋的子民歸為北人,稱為“歸化人”,歧視提防,既寒了民衆之心,又使很多大才難展其志。

    辛棄疾便是一例,出身山東,少年時起義抗金,南渡歸宋後卻因是“歸正人”而屢受排擠打壓。其詞也多傾訴收複中原的壯志難酬的悲憤,報國無門的憤慨悲傷。

    此時中原叛金武裝風起雲湧,宋廷正可加以招納,利用這些豪傑之士,從事恢複大業。但宋廷顯然已經患上了恐金症,或是喪失了進取之心,生怕因此得罪金國,而不願施以援手。只是袖手旁觀地看著叛金武裝浴血奮戰,卻屢遭失敗的危境。盡管應純之、賈涉等地方官員深知邊防之重要、宋金的虛實,屢次上書,卻依然不得采納。

    憤慨歸憤慨,但從南面傳來的這個消息,卻使很多流民裹足不前。也逼著孟九成想辦法給予安置。

    當然,流民中有精壯青年,有各種工匠,有讀書識字的,如果能安置得當,對于綜合實力的增強是大有幫助的。

    “流民登記入籍,按照職業特長組建工匠營、工兵營……”

    “墾荒補種,開十畝獎勵一畝免稅田……”

    “養殖捕撈,利用河流衆多的特點,多養鴨鵝,有組織地打魚捕蝦……”

    “以工代賑,築堡建寨、興修水利、疏浚河道、鋪橋修路、建造營房倉庫……”

    “發出消息,外地能運糧前來者,五倍價格支付……”

    “糧食實行管制,大戶囤糧不得超過五石,違者重罰……”

    “禁用糧食釀酒,違者重罰……”

    一道道命令下發,公之于衆,實施的效果如何,既是對孟九成的考驗,也是對建立不久的政務班子的考驗。

    不要求盡善盡美,只要能不餓死人,或少餓死人,就是孟九成的大成功。糧荒已經出現端倪,但真正的考驗卻是在年底。“寶貨山委而不得食,相率食人“的描述,可並不全是誇張之語。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孟九成雖然不是經濟專業,但在後世信息極度發達的社會,卻也知道什麼叫市場杠杆、以工代賑等知識。盡管闡述的不是很精深,但與當時古代的思路相比,卻還是非常有創意的。

    比如說古代的賑濟,便有很多不識時務執拗的腐儒,遇荒就行禁糶、閉糴、平價等事。這樣一來,本地米自然不會被糴往外方,可米商也沒有從外地販米的積極性;本地囤米大戶怕惹事端,官府又有定價,不許貴賣,沒有什麼大的賺頭,便只管閉倉高坐。

    所以,這些手段看似為民,卻不符合經濟規律,往往弄得市場上米量更少,米價更高,加重災情,反倒苦害了百姓。

    盡管糧荒將逐漸呈蔓延之勢,等到已經不是莒南縣,以及莒州的局部地區的問題,從周邊販米已不可能的時候,孟九成自然還有下一步的計劃。

    東進奔向大海,在嵐山打通出海口,甚至要占據板橋鎮(現青島地區)。然後重金招引,或者自派商人,從海路走淮河,與南宋通商貿、購糧食。

    “計劃很好,劉家卻是東進的障礙。”孟九成稍事休息,閉目養神之際還與系統進行了交流,“繞路也不是不行,恐怕不是你會考慮的。”

    “當然,我不能不顧側後的威脅而放心東進。”孟九成思索著說道:“轟天炮該是拿出來的時候了。不打垮劉家,現有的糧食只夠支撐兩個月。”

    “轟天炮”的原理很簡單,與系統共同設計的標准也早有了。長一米五、口徑四十公分的加箍鐵皮圓筒,火藥包捆紮成尖頭炮彈形(減少飛行阻力),為了飛行穩定,還要給“炮彈”加了四個木制尾冀;導火索也內置在炮彈內,減少飛行或碰擊滅火的可能。

    從理論計算來看,炮彈的最大射程能達到將近二百米。遠超目前裝備的拋石機,且體積不大,攜帶方便。

    “有工匠,有材料,制造不算困難。彈藥嘛,不必充足,打垮劉家也夠了。”軟妹笑了笑,“未知的事物總是令人恐懼的,主要是心理影響,而不是殺傷效果。”

    “我要把二劉一並解決。”孟九成沈聲道:“盡量做到彈藥充足,一個月的時間還是等得起的。而且,楊安兒還能支撐三個多月,在這段時間內,紅襖軍和金軍都顧不上咱們。”

    軟妹停頓了半晌,建議道:“現在開始,你可以留意鑄造工匠並儲備銅料了,青銅的鑄造工藝還是比較成熟的。”

    “嗯,現在開始准備,但卻不急。”孟九成覺得科技樹是正確的,而且已經大大領先,在資源不足的情況下,倒不急于搞出更先進的武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2 AM

第六十三章 一堆師父

    軟妹並沒有表示反對,按照慣例留下一大塊硫磺,就在孟九成以為她已經休眠時,突然開口問道:“那個叫曉薇的生物,最近好象疏遠了?”

    孟九成不由得翻了翻眼睛,有雌性生物,還有雌性系統啊,怎麼這打聽八卦的習慣是一樣的。

    “嗯,各忙各的工作,談不上疏遠。”孟九成敷衍了一句,軟妹系統也沒追根究底,輕笑了兩聲便不再說話。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誰說穿越者泡妞便是手到擒來,隨便弄兩句新奇之語,那美女便眼冒星星,芳心暗許。

    穆曉薇就對孟九成沒有感覺,雖然沒有明說,可話裏卻透露出她對未來夫婿的標准,知書答禮、溫文而雅的白面書生。也就是說,別看她學識不高,擅長武藝,卻不想找個騎馬衝殺的武人。

    就象後世有段時間清華、北大學子極受青睞,有段時間一米八又成了擇偶標准。穆曉薇可能是當時的習慣思維,也或許不想有個要時時為其擔驚受怕的丈夫,反正是表明的自己的意思。

    孟九成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性格,心中也有一份傲氣,難道穿越一回,就找不到美女作老婆?俺不僅會有,還不止一兩個呢!

    所以,孟九成和穆曉薇的關系,便只剩下了朋友,還有上下級的領導。

    被系統這麼一提,孟九成也有些小失落,但很快就收拾起心情。天涯何處無芳草,功成名就時,那美女還不自動送上門來?

    自我安慰著,孟九成繼續處理政務,親衛進來稟報,玄清道長在外候見。

    嗯?啊!孟九成猛地跳起,忙得昏頭脹腦,忙著建立根據地,那個小道觀似乎被他忘到腦後了。至于師父,也只是偶爾想起,真是慚愧啊!

    心中雖然慚愧,聽到師父來了,知道沒有意外,孟九成還是喜悅高興的。他趕忙出門,前去迎接。

    “師父,您可想死我了。”孟九成見到玄清,大步上前,說出了一句後世人很熟悉的話。

    玄清等人已在鎮中觀察了半天,覺得並不象他們想的那樣,這才前來見面。

    “九成啊——”玄清見徒弟的穿著打扮、精神狀態都與以前大不相同,一肚子疑問竟不知從何說起。

    “這就是九成啊!不錯,長得挺招人喜歡的。”包頭男人似笑非笑地打著招呼,待孟九成投來迷惑的目光,大言不慚地自我介紹道:“俺是你師父的結拜兄弟,你就叫五師父好了。哦,對了,這是你三師父。”

    五師父,三師父?師父啊,你這是有幾個結拜兄弟啊?!

    孟九成看了看這個象纏頭阿三的五師父,再看看捋著老鼠須微笑的三師父,心中腹誹,可還得有禮貌不是。

    “師父,三師父,五師父,快請,咱們進去說話。”

    玄清瞪了一眼老五,率先邁步,看來是輩份很高,排行不是老大,就是老二。

    進了廳堂,三位師父讓到上座,孟九成在下首相陪,茶水奉上,才開始說到正題。

    “師父,您多慮了。”孟九成聽了玄清的擔心,笑道:“徒弟確實有幾個幫手,但作主的還是徒弟,他們都是手下,可沒什麼被利用之說。”

    玄清觀察孟九成的作派,以及親衛下人的態度,覺得所說不虛,松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容,主動給孟九成介紹了三師父朱明,五師父石抹英。

    “什麼石抹峰,某家叫蕭英,契丹人。”五師父剛聽完玄清的介紹,便不悅地打斷,大聲予以糾正。

    金滅遼後,反過來也對契丹族實施歧視政策。比如強行遷徙部分契丹人至今東北中部和北部地區,又將其姓氏耶律改為移刺,蕭改為石抹。

    “姓了那麼多年石抹,現在說改就改啦?”玄清有些鄙夷地翻了翻眼睛,說道:“俺是你二哥,就叫你石抹英,怎麼了,不行啊?”

    石抹英也瞪起眼睛,可玄清拿二哥的身份壓人,他就不好發作。大出了幾口氣,轉向孟九成,說道:“別聽他的,你就叫俺蕭五師父。”

    朱明呵呵一笑,開口說道:“在小輩面前就不要吵來吵去了,別忘了咱們來的目的。九成啊,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現在這世道紛亂,有出頭的機會,可出了頭也未必是好事。”

    孟九成其實一直在思索,是否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現在朱明一問,他覺得說也無妨,但卻不是全部。

    相信別人,不一定會讓你變成傻瓜。當然,首先你要信任別人,這是有點風險。也許你信任的那個人並不信任你,也許那個人並不值得你信任,但誠信是得到別人信任的必要條件,只有誠信的待人,才能換取別人的信任。

    對于孟九成來說,現在他能信任的人並不多,而待己如子的師父卻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把從起事到現在的所作所為,以及對將來的看法,有保留地講述了一遍。

    玄清、朱明和蕭英聽完之後,半晌無言。說起來,孟九成能到今天,倒象是被逼得一步一步走下來的。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孟九成作為穿越者,是有著天生的使命感,也不會甘于現狀的。

    “到了如今,九成想退縮也不可能了。”朱明輕撫額頭,有些無奈地說道:“咱們恐怕得幫襯一把。否則,他若失敗,咱們連那個存身的道觀也不安穩。”

    “這還用說。”蕭英倒是躍躍欲試的姿態,“九成好樣兒的,折騰得比咱們幾個老家夥強多了。”

    玄清知道必須要全力地支持幫助,就是他和孟九成的關系,也是責無旁貸。不管孟九成是憨笨,還是變得聰明,都改不了他視其如子的親近。

    “九成啊——”玄清緩緩說道:“我給你詳細地說一說幾位師父的經曆和能力,若是用得上,你盡管開口。都是信得過的人,不會爭什麼權奪什麼利,這點你盡管放心……”

    隨著玄清的講述,孟九成聽得認真,心中也不由得有幾分驚喜。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4 AM

第六十四章 家祖鐵槍王彥章

    玄清,俗家名字王忠峰,在金軍中服過役,當過軍官;

    朱明,飽讀詩書,獲得過金朝的功名,曾任過一州刺史;

    蕭英,契丹人,在金國以契丹人為主的扈衛乣軍中任軍官。去年金宜宗南遷時,乣軍謀叛,他不願隨軍乞降蒙古,獨自離去;

    另外兩個沒來的分別是老六鄭四安和老七鄭茹芯,乃是堂兄妹,曾落草為寇,現在道觀養傷。

    哇哦,結拜的共七人,還有一個女滴,怎麼這麼相象呢?金老書中有個江南七怪,後世動畫片有葫蘆娃,你們這是個什麼名號哩?又是漢人,又是契丹人,又是文官,又是軍人,又是草莽,亂七八糟地怎麼湊到一起的?

    孟九成心中猜測,卻趕忙起身施禮,說道:“幾位師父都是才能出衆,如能相助,九成感激莫名。”

    “不用說感激的話,師父幫徒弟嘛,天經地義。”玄清擺了擺手,說道:“某家也看透了,戰亂紛繁,想躲也躲不開,窩在道觀裏也難得安穩。”

    “某家,某家,象個出家人嗎?”蕭英得了空子,譏笑道:“怎麼,你以後也要以真名實姓相稱嗎?”

    “真名實姓又如何?沒什麼不敢見人的。”玄清哼了一聲,說道:“某家以後就叫王忠峰,九成是俺徒弟,練的就是王家槍法。”

    “嘿嘿,師父不行,這是指望徒弟啦!”蕭英笑了兩聲,對孟九成說道:“九成啊,世人都知嶽家槍、楊家槍、高家槍,你聽說過王家槍法嗎?

    孟九成還真不知道這個王家槍法的來曆,但不等他回答,王忠峰已經先開口說道:“說起來,也是某家無能,辱沒了家祖聲名。九成,師父現在便告訴你,王家槍法創自家祖王諱字魯奇……”

    中國曆史上最輝煌的兩個朝代莫過于漢、唐。而漢末三國,唐末五代,都是極為混亂的時期!在這個風起雲湧的亂世五代十國,更是猛將輩出的時代!無奈沒有一本《三國演義》那樣的名著,故當時英豪,後人知之甚少。

    比如王家祖先王彥章,乃是中國正史有載的五代猛將,持一鐵槍,騎而馳突,奮疾如飛,軍中號“王鐵槍”。雖然在戲曲、評書中多有描述,但要說到真名和事跡,知道的人還真是極少。

    聽了王忠峰的幾句述說,孟九成搜尋記憶,不由得點頭贊道:“不許乾坤屬李唐,孤軍直與決存亡。大梁僅得延三日,匹馬猶能敵五王。誰意人間有馮道,幸因身後遇歐陽。千年豹死留皮在,破塚風雲繞鐵槍。”

    說到王彥章,還是成語“人死留名”的出處呢!在《新五代史?王彥章傳》中,便有描述:“彥章武人,不知書,常為俚語謂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

    王忠峰粗通文字,孟九成所語中的褒揚之意自是聽得明白,贊揚其祖先,對很多人來說都是極為光耀之事。

    “好,這詩寫得好。這個,這個,一會兒給為師寫下來,為師要留著以待後人瞻仰牢記?”王忠峰很是激動,話說得都有些結巴。

    “真是哈,有個好徒弟,老王家祖墳都冒青煙了。”蕭華撓了撓頭,十分羨慕。

    王忠峰撇了撇嘴,得意洋洋的樣子令蕭華也無可奈何。誰讓自家祖上不是名人,無詩可贊呢!

    暫時把三位師父安頓下來,又派人去接道觀中的兩位,孟九成讓人布置酒席,准備晚上接風。而他又得了些閑暇,考慮著給這幾位突然到來的幫手安排工作,又想著因為他們的加入,原定的計劃是否要有所改動?

    紅巾軍發展到現在,雖然屢戰屢勝,可看看對手的水平,孟九成是無論如何不敢驕傲自大的。

    士兵是良家子弟,老實的農民,服從命令,沒有不良習氣;單兵裝備一般,但在火藥武器上卻是先進而超前的;訓練也比較嚴格,但只限于個人武力的提高和簡單的協作攻防。

    而最欠缺的便熟悉戰陣的將領和軍官,現在擺出的陣式就是排好隊、共進退而已。

    嚴格來說,穆易對戰陣廝殺也是一知半解,算不上合格的將領。但孟九成卻只能依靠著穆易父女、喬娥等人,依靠著火藥武器,才取得了現在的成就。

    所以,王忠峰等人的到來,再加上韓守仲,無疑是解決了孟九成最大的擔心,也將使紅巾軍真正走向正規化。

    至于信任問題,孟九成還是那個辦法,咱走著看。

    孟九成在邊想邊工作,王忠峰等人也沒休息,蕭英和朱明在宅院內轉了一圈,來到王忠峰屋內。

    “二哥,老聽你說徒弟的腦袋不太靈光,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嘛?”蕭英首先挑起了話題,自然是心理反差最大的,“俺看著就算不是聰明絕頂,也要高于常人。”

    王忠峰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說道:“咋啦,以前有點憨,突然開竅了,聰明了,不行啊?”

    “跟你好好說話呢,還不樂意啦,說徒弟笨不也是你?”蕭英隨便地往椅中一倚,翹起二郎腿,“三哥,你給評評理。”

    “你們倆,評個屁的理。”朱明覺得跟這幫兄弟學得越來越粗俗了,原來的溫文而雅只剩下了對外人。

    王忠峰打了個呵欠,說道:“就是來說九成的?還不如睡個午覺呢!”

    “是你徒弟啊,怎麼一點不上心。”朱明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紙張,“這些都是九成搞出來的東西,我簡單看了一下,實在是了不起。剛才說幫襯,還有點勉強的意思。現在嘛,我覺得咱們得認真起來。”

    “三哥說得有理,說不定咱們哥幾個要想頤養天年,還就得靠著九成了。”蕭英點頭附和道。

    “頤養天年?你就胡扯吧!”王忠峰聽著想笑,隨手接過紙張,一邊翻看著,一邊說道:“要說九成的腦袋靈光了,我這當師父的自然高興。其實,只要他還有著那份仁心,是憨笨還是聰明,我倒也不太在乎。”

    “仁心還是有的。”朱明伸手指了指,說道:“能夠安置流民,便能說明一二,盡管他可能還有別的打算。我說的是這些措施,別說那些迂腐文人,即便是久有經驗的官吏,怕也是想得不能這般周全。”

    嗯,王忠峰被文中的內容吸引,面色鄭重起來,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4 AM

第六十五章 商議,指點槍法

    朱明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咱們這般年紀,已經沒有了年輕人的篷勃衝勁兒,而今卻正是亂勢造英雄的時候,幫著九成打下片基業,對咱們也是有好處。”

    “可不許覬覦俺徒弟的基業。”王忠峰突然擡頭提醒道:“咱們就是幫襯,這個得先說明白。”

    蕭英撇了撇嘴,說道:“這還用說?要不是幫你徒弟,咱們不是說好的歸隱山林,外面打生打死也不關咱們的事嘛!”停頓了一下,他突然嘿嘿壞笑兩聲,幸災樂禍地說道:“這下子,你和鄭七妹的好事又懸了。都這把年紀了,鄭七妹可還等得?”

    “貧道——某家行得端,走得正,你不要想得那麼齷齪。”王忠峰瞪著蕭英,反唇相譏道:“我看倒是你,帶著那個女真娘們兒,是沒安好心。拐到深山老林,讓人家叫天天不應,你就是打得這個主意吧?”

    “什麼女真娘們兒,人家叫完顔玲瓏。”蕭英老臉微紅,卻是強辯道:“什麼拐人,咱們不是路見不平、仗義勇為嘛?當時你不是第一個說要救她母女的,現在倒把髒水潑到俺頭上?朱三哥,俺看那完顔玲瓏倒是喜歡聽你吟詩呢!”

    “行了,行了。”朱明手一抖,差點把胡子揪下幾根,瞪了這鬥嘴的二人一眼,“淨扯沒用的。現在說九成呢!什麼七妹、完顔的,還把我也牽扯上了。”

    王忠峰狠狠瞪了蕭英一眼,斥道:“沒大沒小,以後再跟你個不懂禮儀尊卑的契丹人算賬。”

    蕭英咧了咧嘴,一點也不生氣。反正嘴上鬥得厲害,兄弟感情卻是真的。

    “九成確實,這個,令人刮目相看。”王忠峰差不多看完了文字,沈吟著說道:“就依三弟所言,咱們認真起來,盡力相幫。年輕人嘛,有時候到底還是考慮得不夠周全。亂勢造英雄,可自認英雄,卻折戟折沙的也不少啊!”

    “二哥說得有理。”朱明自失地笑了笑,說道:“咱們年輕時也有過雄心壯志,現在嘛,就著落在這九成身上吧!成與不成,便看天意了。”

    “那——是不是把道觀裏住的都接過來?”蕭英覺察到王忠峰揶揄的撇嘴,又趕忙補充了一句,“不要讓六弟和七妹擔心,這裏的條件看起來也比山上強嘛!”

    “先等一下,咱們觀察三兩天再作決定不遲。”朱明早就有所考慮,想都沒想便說了出來。

    …………

    太陽剛露出紅臉,向著大地撒下並不強烈的光芒。

    宅院的空地內,沐浴著晨光,孟九成和王忠峰正持著去掉槍頭,頂端包布的長槍在較量武技。

    孟九成呵呵一笑,舉槍便刺,中規中矩,論招式卻是挑不出毛病。

    王忠峰不纏不攔,直接掤開來槍,只一搖槍頭,便反刺向孟九成,此招名為“鐵掃帚”。

    孟九成退步,也用掤法招架,反手中平槍再刺。

    敢用掤法的,都自恃力氣。孟九成見王忠峰如此,手上便不留余力。槍來槍往,兩人戰在一處。

    孟九成雖習槍日短,但身體鍛煉也是後世的科學辦法,在身體素質這方面已遠超常人。再加上幾番實戰,自覺已是武藝大進。

    但他不管如何施展,那王忠峰卻都招架得住。而且,王忠峰顯是未盡全力,抵擋自是輕松自如,猛然變招進攻,卻往往令孟九成有些手忙腳亂。

    快、刁、變化多,孟九成也看出王忠峰使槍的特點,但卻沒有克制之法。這讓他很驚訝,也激起了不服輸的心氣。

    一力降十會嘛,老子就用蠻力的打法。孟九成退了兩步,再進身時已是招式大變。大槍揮舞起來,全是剛烈威猛的淩厲招數。這樣一來,無論槍尖、槍柄、槍身,都在攻擊傷人,且槍風所及之處,勢大力猛,尋常招數便近不了身。

    王忠峰卻是不慌不忙,微抿嘴角,槍如無孔不入的利箭、毒蛇,三招兩式之間便攻到了孟九成的空當。

    孟九成趕忙招架,力氣為之一滯。

    王忠峰的槍突然變了,由利箭、毒蛇一下子變成了千斤巨石,壓住了孟九成力氣滯礙的槍招。

    只聽王忠峰低喝一聲:“起!”

    孟九成只覺得一股奇異、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由壓變挑,快得令他來不及調整,手裏的槍立刻彈了出去,脫手而出。

    “哈哈,倒是有很大長進。”王忠峰收槍而立,態度從容。

    “哎呀!?”孟九成伸出空空如也的雙手,發出驚咦的聲音,再擡頭時,眼睛都放出光來,大步奔王忠峰而來。

    王忠峰把立著的槍向前端,象根柱子似的攔著孟九成,嘿然而笑。

    “厲害呀,師父。”孟九成停下腳步,“讓著我是不?俺知道,要真打,三招兩式就得敗。”

    王忠峰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先前是讓著,後面卻不是。九成啊,你的武藝大有精進,為師要使出六七分功夫,才能取勝。”

    師父啊,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你還跟我在這裝*逼。

    “勝不驕,敗不餒。師父,咱們明天再打過。”孟九成苦笑了一下。

    王忠峰想了想,說道:“功夫不是一日練成的,切蹉固然有益,可也要從中找出不足之處。”

    “請師父指點。”孟九成趕忙作出恭謹的樣子。

    王忠峰點了點頭,以臂代槍,站著進行評說指點,“一力降十會是不錯的,但也要有虛有實。剛才,為師的用力比你巧,招式變化多,反應比你快,經驗比你足。你看我破你剛猛招式時,出手恰在你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時,攔、纏、掤的位置也准確,就如同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最後一招,更非蠻力,而是借你的力反挑飛你的槍……”

    經王忠峰這麼一番評點,孟九成不由得連連頜首,頓覺兩人差距更大,短期內難以超越。

    “與普通士兵廝殺,只是大力招猛便夠了。王家槍嘛,擅長的也是衝鋒陷陣,追求的是十蕩十決無當前的勇猛強橫。可要遇到高手,還要講究虛虛實實,有奇有正。”王忠峰繼續邊比劃,邊講述,“進銳退速,勢險節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2:35 AM

第六十六章 武藝,飛雷

    孟九成起初有些氣餒,可轉而一想,又覺得自己只練了幾個月,還能奢望已經是天下無敵啦?

    “九成啊,你看來雖性子隨和,其實卻倔強;看來雖謙虛,內心卻驕傲。為師這兩日觀察,發現你對雜學亦涉獵很廣。”王忠峰開始針對孟九成的特點進行分析了,“所以,單以武功論,你很難練到登峰造極的程度。無他,會得太多,懂得太多,不能專一心思而已。”

    孟九成想了想,同意王忠峰的評價。

    憑個人武勇決定戰爭勝負的年代根本沒有,別看小說裏如何描述絕世猛將的英勇事跡,在千軍萬馬中,如楚霸王般神一樣的存在,最後不也落得烏江自刎?

    因為他深知這一點,所以練武還算勤奮刻苦,卻並未專心如一,成為類似“武癡”那樣的人。

    “但你有一個長處,就是悟性高、反應快,與人交手時,就算武功比你高得不多的人,也未必能勝你。”

    孟九成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師父,你剛才說你反應快呀?”

    “我經驗足,反應當然也快。”王忠峰翻了翻眼睛,調侃道:“徒弟呀,我說你反應快,可沒說你是最快呀!”

    孟九成明白了。自己反應是很快,可師父更快。所謂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便是這個道理。

    嘿嘿,孟九成訕訕一笑,說道:“原來是師父在鼓勵俺呢!”

    王忠峰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想超過師父,卻也不難,更不用費心去學新奇的招術。所謂千招會不如一招精,你只須把為師所教的招式練熟練精,熟則心能忘手,手能忘槍,圓神而不滯。如果能心到槍到,處之裕如,也就能打敗師父了。”

    孟九成仔細揣摩師父的話,不由得連連點頭。

    招式練熟了,心手合一,意至招發,不用多想,那反應和出手的速度就快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多經典呀,可是穿趿拉板的火雲邪神大BOSS說的呢!

    “師父說得極是,徒弟明白了。”孟九成恍然大悟,王忠峰也感欣慰。

    有的槍法上來便是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式,多數人也以為招多才是厲害,也只有覺悟到化繁為簡、返璞歸真的才是行家。因為,真正有效的招式,如能克敵制勝,一招就已足夠。

    孟九成練槍時自然是把招式連貫地組合在一起,槍起槍落、收發攔擋都顯得圓熟。但他得到王忠峰的指點,已經意識到光這麼練是不成的。

    槍招各有用處,有的是刺頭、紮胸、掃腿,有的是攔、纏、擋、掤的防禦。哦,不管別人用什麼招,你從頭到尾使一遍自家的,那不成笑話了。

    所以,在孟九成的理解,把十八式槍法拆開打亂,還能用得熟練自如,連貫無破綻,他才算突破了一個境界,達到了新的層次。

    當然,這樣乍練起來肯定有些別扭。但也能看出他應對的招式不熟,反應就慢,自然抵擋不住師父又快又刁的槍法。

    所以,孟九成覺得只要堅持不懈,就一定能取得突破。既然理論是正確的,道路曲折些又有什麼呢?

    …………

    三天的時間,兩路人馬已經掃平了周邊幾家地主豪強的武裝,進行了重新整編,並由管理人員順利接手各村鎮政務。

    留下部分人馬駐守,以維持政策推行實施,防止投降、服軟的地主豪強破壞,穆易和韓守仲率領主力又返回了十字路鎮。

    而王忠峰、朱明和蕭英三人也開始著手幫助孟九成,留守十字路鎮的軍隊已經開始了更正規的軍事訓練。

    為將者缺乏謀略,為士者缺乏訓練,作戰形同群毆;勝時一擁而上,敗時作鳥獸散……這可能是曆史上農民起義軍的通病,特別是在起義的初期。

    紅巾軍從建立到現在,也不過數月時間,連半年都不到,幾次大勝也多是憑借火藥武器的威力。這一點,孟九成是心知肚明的。盡管制定了嚴格的軍規軍紀,並用相關的政策作為激勵,但他覺得還是遠遠不夠。缺乏合格的軍官,便是其中的關鍵。

    現在雖然問題還沒有得到徹底解決,但有了王忠峰、蕭英、韓守仲等人,軍隊正規化的進程使可以進行了。人員不足,時間來補,孟九成也只能采取這樣的辦法。

    對于沙場征戰,孟九成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熟讀兵法就能成為名將?恐怕也只有少數天才能做到;穿越者有著見識上的優勢,不管是學文的,還是學理的,到了古代便能運籌帷幄、指揮若定,乃至百戰百勝?

    開玩笑呢?戰場形勢千變萬化,你沒有積累的經驗,沒有成長的過程,連敵人是真敗假敗,哪裏是主攻、佯攻,是該進攻還是撤退,都分不清楚,瞎指揮呀?

    孟九成不認為自己是天才,雖然也期待成為名將,但他知道需要一個成長的過程。而穿越者最大的優勢,是對大勢的了解。也就是說,更適合做一個戰略家。

    專業的事情先讓專業的人去幹吧!孟九成沒有放棄成為名將的學習和成長,但現在的軍事方面交給王忠峰等人更合適。而他,自然也有非他莫屬的工作去做。

    “通!”的一聲爆響,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上了半空,然後落在了遠方。

    拋射炮、飛雷炮、轟天炮,不管最後確定什麼名字,反正是制造出來了。

    孟九成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十幾個炮兵喜形于色,忙碌地記錄各種數據,又不由苦笑起來。

    制造飛雷炮並不算困難,但要培養出合格的操作手,也就是炮兵,卻是很不容易。主要是軍中識字且會算術的少之又少,百中挑一也不為過。

    對此,孟九成只能采取實踐出真知的辦法。也就是不斷的試驗、記錄,把有關藥包重量、炮筒仰角等數據彙編成冊,再讓他們死記硬背下來。

    當然,孟九成也開始采取硬性規定,在軍隊中進行每天固定半個時辰的文化課,以提高整個部隊的文化素質。不要小瞧這項措施,這在當時可是絕無僅有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1 PM

第六十七章 全面提高的軍力

    而孟九成相信將士們的文化水平提高了,領悟能力也會隨之增強,對于軍規軍令的理解和執行會更到位,日後擴充技術兵種也能更加順遂。

    沒錯,技術兵種已經組建起來。一個是炮兵營,一個是主要由礦工組成的工兵營,另一個則是修理兵器盔甲的匠營。

    “將軍——”炮兵營統領錢邦震小跑過來,向孟九成彙報測試的數據,“這炮打出了百步之遙,如果再加大藥量,卑職敢保證,至少能超出三成。”

    雖然是軍人,還是一營統領,可錢邦震的形象卻實在不敢恭維,透著一股市儈。也難怪,他原是茶館的茶博士,迎來送往、笑臉相陪的職業,算小賬也精明。

    “不必再加大藥量,百步就可以了。”孟九成輕輕搖頭,說道:“五十步到百步之間,便調整火炮仰角,或者再定制減量的藥包,你把數據都記錄好,讓下面的人都背下來。另外,我教你的跳眼法,也要盡快讓他們學會。”

    “卑職明白。”錢邦震施禮之後,又露出了習慣性的職業笑容。

    孟九成擡了擡手,又無奈地放了下去,這個樣子哪有什麼威嚴,他有點覺得自己選錯了人。

    古代的一步約等于後世的一點三或一點五米,百步也就是一百三五十米,孟九成認為已經達到了預期的目標。用手工打造的鐵筒,火藥又是顆爛化的,如果加大發射藥的數量,孟九成擔心會炸膛傷人。

    而一百三五十米的距離,也是孟九成判斷的弓箭的有效殺傷距離。是的,有效殺傷,不是最遠射程。如果考慮到盔甲的防護,孟九成認為弓箭的殺傷距離還要短,估計在百米左右。

    至于曆史上弓箭的什麼八百米、五百米的紀錄,那就是為了紀錄而紀錄,最後其勢不能穿魯縞,在實戰中也就沒有什麼意義,精度和殺傷力根本不能看。

    所以,飛雷炮在射程上是可以和弓箭基本相當的,但威力更大,且是面殺傷,還能驚擾敵人的戰馬(當時的戰馬並沒有在爆炸的聲光煙中進行過訓練,與後世的軍馬培養有所不同)。

    在進攻武器上算是初步具備了與正規軍較量的資本,而單兵防護的盔甲卻不是輕易能裝備的。

    對此,孟九成想了個臨時辦法,組織流民中的婦女,並命令各村縫制帶著很多口袋的無袖衣服。

    款式呢,是比較類似于後世的救生衣。再把一塊塊蒙皮的厚木板塞進口袋,就成了簡陋的甲胄。平時是用車拉著,戰時士兵把頭往中間的洞裏一鑽,腰上繩子一系,就能對前胸和後背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

    簡陋,防護不夠,但現在解決的是有沒有的問題。以後,孟九成還要把木板換成竹板。因為竹子的纖維具有強度高、彈性好、密度大、強度大等優點,且其截面呈環形,竹節處的外部環箍與內部橫隔板又提高了竹片的橫向承載能力。

    而更遠的將來,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孟九成甚至有打造並裝備金屬盔甲的計劃。

    至于頭盔,孟九成就沒有太好的辦法了,只能是一邊命令工匠打造,一邊鼓勵百姓編造柳條盔、藤條盔,由軍隊出錢購買。

    雖然是因陋就簡,但紅巾軍的裝備已經要比紅襖軍強了。農民起義軍啊,人數衆多。別說盔甲了,就是正規的兵器也配不齊呀,斬木揭竿的情況並不少見。

    離開了炮營,孟九成又到工兵營、匠營指導一番。對于技術兵種,他是非常重視的,而兵種的劃分,也是紅巾軍走向正規化的標志之一。

    一大早便出來,等孟九成忙完這些事務,回到鎮裏時,已經是下午了,連午飯都是在外面吃的。

    孟九成所住的宅子挺大,是原來鎮上一個女真人官員的。有一個小花園似的院落,裏面略略有幾點山石點綴,種著幾棵柳樹,綠草鮮花圍著中間的一座八角亭,空氣中流散著濃郁的,但並不薰人的香味。

    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諸事比較順遂,眼前的景色也讓孟九成頓覺清爽。

    美麗、調和,且生動。隨著天氣轉暖,孟九成很喜歡這個令人感到愜意放松的所在,經常在亭中處理公務。只不過,現在有人比他先來了。雖然認識,可孟九成卻不想上前,剛要轉身離去,亭中的人卻擡手招呼,他也只好邁步過去。

    “見過七師父,完顔娘子,哦,明鐺小妹也在這裏啊!”孟九成走進亭子,拱手一揖。

    七師父鄭茹芯三十多歲的年紀,面顔也盡標致,只是裝束氣質帶著武氣;完顔玲瓏也是中年婦女,但出身大家,保養得好,看起來卻比鄭茹芯要年輕,打扮也很有氣質。略施粉黛,著了一身淡藍色織錦的長裙,烏黑秀發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白玉簪,穿著簡單,卻不失其秀麗容顔,且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完顔玲瓏手中還牽著十二三歲的一個少女,明眸皓齒,顔色秀麗,是在動亂時收留並同她一起飄泊顛沛的義女明鐺。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吧!”鄭茹芯隨便擺了擺手,傷勢未愈,臉色還顯蒼白。

    “孟將軍有禮。”完顔玲瓏起身施禮,顯出大家女子的禮儀和教養。

    “九成哥哥好。”明鐺道個萬福,說話還有些稚嫩,但宛轉的嗓音很好聽。

    孟九成依言落座,神態動作卻是不如往常般隨意。

    “聽說你正在招募流民中的婦人?是想做什麼啊?”鄭茹芯笑著問道。

    孟九成說道:“回七師父,小子想在軍中建立醫護隊。不願意的也無妨,尋些識字斷字的,把她們組織管理起來,或是針織女工,或是其他勞作,總也能掙些家用,勝似閑著胡混。”

    在當時的年代,男人識文斷字的比例都不高,何況是女人?但比例再小,也有那麼幾個,因為戰亂而逃難,以前的家世說不定很好。但流落至此,能養活自己還在乎拋頭露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1 PM

第六十八章 婦女能頂半邊天

    再說,那時候雖然也有女人裹腳,但多是使腳顯得纖直好看,遠沒到明清時那種傷筋動骨、接近殘疾的地步。而北方婦女更沒有這個陋習,多是粗手大腳,縱是沒有男人力大,一般的勞作卻沒有問題。

    “這個想法倒不錯——”鄭茹芯停頓了一下,說道:“恐怕剛開始不會太過順遂吧?”

    孟九成苦笑了一下,說道:“觀念作祟,時間長了或能有所改變吧?”

    鄭茹芯看了完顔玲瓏一眼,又對孟九成說道:“要是也由婦人負責招募、解說、管理、組織,我想會好一些。”

    孟九成愣了一下,看看鄭茹芯,又看看完顔玲瓏,有些明白了。這是想討個差使,畢竟別人都在忙,她們也想出份力。

    “若是精明幹練如七師父和完顔娘子,能幫九成,我是求之不得,感激非常。”孟九成覺得先恭維一句,讓她們作出決定最好。

    “長了一張好嘴,我和完顔娘子可沒那麼厲害。”鄭茹芯嘴上這麼說,卻是開懷一笑,說道:“便如此說定了,在你這白吃白喝,總是心中不甚過意。”

    真是心直口快的豪爽女子,想什麼說什麼。

    孟九成趕忙陪笑道:“七師父言重了,哪有白吃白喝的說法。您們走過的橋比俺走過的路都長,吃過的鹽比俺吃的飯都多,隨便一個指點,俺就受用無窮。”

    鄭茹芯笑得暢快,完顔玲瓏也掩嘴而樂,稍停一下才開口說道:“奴家以後便改姓為明,這完顔——再也休提。”

    看著完顔玲瓏臉上閃過的黯然神情,孟九成點了點頭,這樣好,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行了,事情說完了,你在這忙吧!”鄭茹芯起身,說道:“把那招募婦人的章程拿過來,我和完——明娘子好好看看。”

    “是,九成正要完善章程,一會兒便派人送去。”孟九成也不客氣,把手中的文件放到石桌上,起身相送。

    “九成哥哥,奴家告退。”明鐺款款施禮,清脆嬌糯的聲音十分好聽。

    孟九成笑著招手告別,這小丫頭真招人喜歡。

    送走了三人,孟九成坐在石亭內,有親衛擺好筆墨紙硯,又端來茶水,便退到一旁。孟九成這才開始工作。

    所謂的群策群力、統籌管理,可是一門很深的學問。而孟九成也只是盡量把人力、物力充分利用,在規章制度和工種細劃上多下工夫,再通過多種形式進行激勵,可以算是比較初級的運用罷了。

    但這些措施在別人眼裏則大大不同,很是有些奇思妙想的意味。如果能切實執行,可謂官府、流民兩相得利,換個人來,能幹得如此漂亮嗎?

    而針織女紅在當時應該是女人們的必修,除了極少數特殊情況的,基本上都會。孟九成除了要招收縫補女工外,還有成立婦女施工隊的打算。與男人同工同酬,雖然肯定比男人幹得少,但幹多少得多少,不僅公平,更給那些光靠喝粥吃救濟的婦女提供了一個賺米糧、吃飽飯的機會。

    孟九成知道婦人中讀書識字的很少,也就只能自己辛苦,把大部分的文案工作給代勞了。

    根據實際情況,這些規章制度和獎懲措施肯定還會有所調整。孟九成覺得不必自己去管,只要搭出框架,建立起大致的模式,其他人自然會舉一反三。盡管是穿越者,可孟九成還是很相信古人的聰明才智的。

    先把草案拿出來,粗疏一些倒沒關系,主要是把人招集起來。至于以後工作中的考核計量,孟九成沒有數據,也就只能寫出大概計算的辦法,給七師父和明娘子作為參考,由她們在實際中確定了。

    因為只是草案,孟九成之前也思考過,有大致的想法,工作起來便很快。等到基本完成,他長出了一口氣,放下筆,向後倚靠在椅子中。舉目四望,地方不大,景致盡收眼底,風兒吹拂,頓覺神清氣爽。

    再有十天半月便又要出征作戰了,王忠峰等人的到來,無疑加快了孟九成實現計劃的時間。

    四千余紅巾軍,對二劉共八千多人馬,以少敵多,孟九成卻信心十足。

    劉文正為了防備紅巾軍,把部隊緊急擴充到將近六千,劉庭玉在派出增援紅襖軍的兵馬後,也在招兵買馬,達到了將近三千。

    但戰爭的勝敗絕不是單純看兵力的對比,同樣的時間內,紅巾軍的裝備卻有了大幅提高。再加上優待軍屬的政策,以及重新編練,戰力也不是二劉手下那些當兵吃糧混餉的人馬可比。

    兵貴精不貴多,孟九成是量入為出,估算著地盤和人口來養軍隊;人多勢衆,二劉卻是靠著加賦稅、強征糧等苛民之政,來維持那看似兵力雄厚的表象。

    兩相比較,即便是不用什麼計策,孟九成也有信心強攻獲勝。當然,橫攻愣打也不是孟九成的風格。是個個擊破,還是圍點打援,一舉解決二劉,已經在籌劃和權衡之中。

    擊敗二劉、掃平全縣,對孟九成來說,只是建功立業的一個台階。接下來,他准備一方面在根據地周邊的要衝關隘建立堡寨,並使得這些堡寨既能據險相維,內可出,外不可入;又能彼此支援,互相呼應。另一方面,則是繼續奔向大海的東進行動……

    半躺在椅中,孟九成思索著,在暖暖的陽光下,竟有些昏昏欲睡。

    這也難怪,起事到現在,孟九成真的是很忙碌,操勞得很疲累。除了打熬身體、苦練武藝外,在閑時他也買並讀了一些書,對當時的文化禮儀、科技發展、政治軍事等都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半睡半醒之間,親衛的招喚把孟九成驚醒。擡眼一看,卻是穆易來了。

    “穆兄,快坐。”孟九成對手下相當客氣,本就是平民出身,年紀又輕,這種姿態也算是自然而然。

    “將軍客氣了。”穆易的優點便在于能擺正自身的位置,有看破名利的灑脫,一直保持著尊敬,襯托著孟九成領頭人的地位。

    落座上茶,孟九成約略猜出了穆易的來意。之前穆易便向他透露過,待到幫手齊全,他是要退下來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2 PM

第六十九章 民團,新馬

    一來他自知能力有限,只是見多識廣、身懷武藝,並沒有太多的戰陣廝殺的本事;二來他也想過安穩日子,把幼女撫養成人。王忠峰等人的到來,無疑使他能夠得償所願。

    果然,簡單的客套話說完,穆易便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孟九成沈吟著,輕輕頜首,既然有所預料,他也有些准備。

    “十幾畝地,一住房子。穆兄還要自己耕種不成?”孟九成笑著搖頭,說道:“穆兄的能力我還要多多倚重,要做農夫,卻是不行。”

    穆易愣了一下,有些不解,說道:“某家哪有什麼能力,將軍謬贊了。”

    孟九成呵呵一笑,說道:“我有意組建地方民團,忙時勞作,閑時訓練,平時負責捕賊緝盜,維護治安。這樣,就能把正規軍解放出來,集中精力對外征戰。穆兄的能力,做個民團總教練豈不是綽綽有余?只是要經常去各村巡視,有些辛苦。”

    穆易的軍事才能不及王忠峰等人,訓練正規軍力有未逮,但民團義勇,也就是民兵,只需些簡單的訓練,他還是能夠勝任的。聽孟九成這麼一說,他也就明白過來。

    當個民團總教練,既是對後備兵員進行簡單的軍事訓練,又有維護地方治安的責任,又相當于馬弓都頭。要說權力,還是挺大的。關鍵的是有個官職,自然會有薪糧,不用辛勤耕作。

    “將軍照顧某家,某家豈能不知。”穆易感激地拱了拱手,說道:“既如此,某家便腆顔應承了這個差使。”

    “流民中婦人不少,穆兄當擇一賢惠者操持家務。”孟九成委婉地勸道:“念慈尚幼,隨穆兄東奔西走,有些不妥。”

    穆易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還有曉薇。”孟九成繼續說道:“我那七師父和完顔玲瓏,嗯,已經改姓為明,日後便叫她明娘子。她們會負責招募婦人,或是組建軍中醫護營,或是組織起來手工女紅掙些錢糧。如果曉薇願意,可去幫忙。以後不經戰陣,也沒有什麼危險。”

    穆易點了點頭,說道:“嗯,這還要看曉薇的意思。某家覺得她多半會同意,打打殺殺也非她所願。”

    “組建民團之初,肯定要多多辛苦,待穆兄在各村各鎮的民團中選擇出可用之人充任教練,便可輕松下來。不時去巡視檢查一下,定期集中會操,毛賊小偷也不會有很多。”孟九成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相關章程便由我草擬,穆兄可作為參考。”

    “將軍思慮周詳,制定出章程,某家照著執行,絕無差錯。”穆易半是欽佩半是恭維,當然,接觸時間不短,他對孟九成的本事也真是感到佩服。

    “穆兄過獎了。”孟九成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明日穆兄從軍中挑出十名熟悉的士兵作手下,便開始組建民團吧!民團總部暫設在朱口鎮,鎮子裏的那所宅院便送與穆兄,是我對穆兄的感謝,可莫要嫌棄啊!”

    “多謝將軍。”穆易也不矯情,拱手相謝。

    朱口鎮雖不如十字路鎮大,但現在已經屬于後方,以此為中心向外輻射,正是孟九成最早占據的那些村寨。從時間長短來看,這些村寨最早推行新政策,算是基礎較好的。工作從這裏開始,能夠比較順遂,也正能積累些經驗。

    穆易見事情說定,便起身告退。孟九成送出園子,才轉身回來。

    正規軍、遊擊隊、民兵,這是後世“三位一體”的成功模式。但在當時,照搬卻是不合適的。

    所以,孟九成進行了一下改動,只保留正規軍和民團。

    而民團將來不僅提供後備兵員,還有地方警備、維護治安的作用。職能雖多,花費卻不大。半脫産的民兵既不太影響耕種勞作,只要稍有些優惠政策,便會積極參加。

    至于對穆易的安排,既是孟九成的感激,也是起到榜樣的作用。忠心跟著他混的,少不了好處,他是記著的,是會照顧安排好的。

    …………

    時間過得真快,又是幾天過去。

    隨著繁雜事務的處置完畢,孟九成逐步把政務交給朱明等人,只需聽聽彙報,提些調整完善的意見,不用再親曆親為,也就能逐漸把精力集中到軍事上。

    軍隊的訓練和准備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王忠峰、蕭英、韓守仲、鄭四安成為了軍中的四根支柱,孟九成對兵精將猛的預期正在漸漸實現。

    軍官和士兵的裝備都有所改變,孟九成這個主將的,自然也有人為他考慮。

    王忠峰對這個徒弟是十二分的上心,不僅切蹉指點他的武藝,還不斷地督促孟九成苦練騎術。

    要知道,在地上躥蹦跳躍,使槍弄棒,與在馬上馳騁縱橫,可是大不一樣的。所以,當時的武藝通常也分馬上和步下兩種。

    騎馬作戰時攻擊和閃避的機會少,交手可能就在一瞬間,動作也受到很大限制。既要衝殺,還要馭馬,不僅要保護自己,還要盡量照顧馬匹,這可絕對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兒。

    “這是你五師父給你挑選的好馬。”王忠峰指著馬匹,笑著對孟九成說道:“別的俺不服他,只相馬馴馬的功夫,這個契丹人確實很厲害。”

    孟九成不時打量胯下的這匹馬,怎麼看也不象很聰明,很有靈性的樣子。可師父這麼說了,五師父也說很有潛力,應該不差吧?

    只不過,潛力呢?俺騎了半天了,咋還沒看出來呢?看著倒象不太聽話似的。孟九成開始琢磨是不是方法不對,如果能一下子就日行千裏、夜行八百;或者智商刷刷漲,變成靈寵,會說個人話啥的,那才牛*逼呢!

    可孟九成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這馬盡管態度有點問題,但也沒給他找太多麻煩。馱人走路嘛,本職工作,這點認識估計還是有的。

    “師父啊,徒弟知道戰陣廝殺,馬便是武將的雙腿,人馬合一,才能如臂使指,所向披靡。”孟九成有些疑惑地問道:“可怎麼做呢?”

    “所以你五師父才要你親自來馴這馬。”王忠峰呵呵笑著,說道:“馬通人性,騎手與戰馬心意相通,也是需要時間的。你不必心急,慢慢來。”

    孟九成嘿嘿笑了兩聲,人馬合一呀,就是要和這家夥處處感情,搞好關系唄?但見那馬也扭轉頭,打了個響鼻,似乎很表贊同。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3 PM

第七十章 征服

    孟九成有些腹誹,用力扭了下馬頭。這家夥走得不緊不慢,還老惦記著啃兩口路旁的青草。那草料還缺了你的不成,丟人現眼,沒出息!

    前面地勢寬闊,孟九成一夾馬腹,嘴裏吆喝。那馬這次倒沒執拗,大概也是想讓孟九成見識一下自己的腳力,縱蹄奔馳起來。

    還不錯,跑得挺快,也還算平穩。孟九成這回感覺到馬和騾子的區別了,心情也愉悅起來。

    不是在秀美的景色面前,不會進入意境,有神怡的感覺;不是看見一派夕陽紅,不會有廣博,感悟浩瀚的情懷;不是縱馬奔馳,不會盡情奔放,感覺因環境而生的暢快。

    坐在馬背上飛奔可以讓人心理上産生一種快樂的刺激,孟九成在飛馳的駿馬上體驗到了風的激情,馬的躍動,生命的活力。

    “吼,吼!”孟九成忍不住心中激蕩,張開雙臂,放開嗓子吼了兩聲,但覺心胸為之一暢。

    經過這一折騰,馬似乎也精神起來。但沒過多久,孟九成平靜下來,它也隨便起來,啃兩口青草,嗅嗅野花,又不大聽話了。

    好吧,好吧,瘋了一陣,就讓你歇歇,放松放松。孟九成信馬由韁,也不想跟這個畜生較勁。

    可你慣著它,這馬倒給孟九成添起堵來。

    前面出現了一條小河,不深,頂多到馬的腿根;也不寬,只有十幾米。在明媚的陽光下,河水清流平緩地流淌著,波光柔和閃動。

    不遠處倒是有一座小橋,但王忠峰卻想試試新座騎,一夾馬腹,驅趕著直接下河。但見水花劈開,在馬胸前朝兩邊濺射,馬蹄踏過河底的卵石發出清脆的聲響。最後,戰馬猛地一用力,一步躍上河岸,濕漉漉地站定。

    嘿,這不錯呀!

    孟九成有樣學樣兒,也駕著馬想下河。可這匹笨馬、懦夫,眼睛瞪大,前腿劈直胸頸往後仰,仿佛面前橫陳的不是一條可愛的小河,而是一道懸崖深淵!憑你如何吆喝,踢磕鞭打,就是不下去。

    “蠢馬,笨蛋。”孟九成嚴重懷疑這是一匹遭遇到洪水襲擊的畜牲,有著可怕的記憶,總結出了一條不成功的經驗。

    可他也犯了倔勁兒,現在這樣,以後騎著它要過河,難道還要扛著它不成?不行,一定要克服對水的恐懼症。還就不信了,治不了你,還叫獸醫?

    折騰了半天,這馬死活就是不下水。孟九成咬牙切齒,又想了個辦法。他用袖子蒙住馬的眼睛,在河邊奔馳小跑,然後偷偷掉轉方向,直奔小河。嘿嘿,等丫的明白過來,已經到水裏了。

    可這馬真的有靈性,或者有第六感,到了河沿猛地停住,孟九成倒差點把從馬頭上翻過去。

    混賬啊!孟九成氣極敗壞,跳下馬,惡狠狠地與這畜牲對視,一頓臭罵。

    “徒弟,從橋上走吧!”王忠峰隔著小河喊道:“日後再調教這畜牲。”

    孟九成呼呼直喘粗氣,放棄了與這蠢馬擺事實、講道理,好好地理論一番的心思,卻更加堅定了要制服它的念頭。

    你他娘*的,騎著不是不下水嗎,老子不坐了,當回苦力,就是變成落湯雞也要把你丫的拉下水。

    孟九成犯了倔脾氣,把衣服挽了挽,韁繩放長,扛在肩上,在幾個親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毅然決然地邁進了小河。

    嘿喲,嘿喲,嘿嘿喲!妹妹你耍賴不走,哥哥我拉繩頭,韁繩蕩悠悠,淚水在我心裏流……

    別說,蕭英相中的這匹馬還真是個丫頭。據說戰馬不是閹過的公公馬,就是母馬。還據說,沒騸過的公馬容易被母馬勾*引,曆史上是有過深刻教訓的。

    嗯,這倒是和大多數男人挺相似,屬于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見到美女,不,是美馬,就暈頭脹腦地犯錯誤。

    那美眉馬被生拉硬拽,向著河水裏拖,它還依然劈腿揚頸,和孟九成角力起來。

    “都傻瞅著?快去幫將軍拽馬呀!”韓長生最先反應過來,叫著旁邊的親衛。

    幾個親衛這才從驚愕中醒來,撲通撲通地跳下河,來幫孟九成。

    而此時孟九成咬牙用力,跟馬相持不下。一個要它濕身,一個百般不從,一人一馬搞出來的場面令人哭笑不得。

    “不要幫忙,我自己來降伏它。”孟九成止住了親衛的幫忙,吸氣開聲,再次發力,那馬已相持良久,此時再也堅持不住了,被一步一步地拽進水中。

    甫入水時,這馬驚跳了一下,象是踏進了油鍋,或是踩上了燒紅的鐵板。幾個大男人死命拉著,才沒有脫韁而跑。

    在河裏步步深入,那馬似乎也慢慢鎮定下來,不象原來那麼死力抗拒。衆人覺得手上一輕,拉拽得更快。

    孟九成的腳終于邁上了岸,眼珠一轉,索性停下來,只是扯著韁繩,就讓馬站在水裏。

    不是怕水嗎,這回徹底治治你的恐懼症。濕身了吧,看你那傻樣兒。什麼叫征服,知道不?

    孟九成站在岸上,看著水裏的怪馬,笑得邪惡。

    “九成啊,你——”王忠峰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吭哧了一下,伸出大拇指,來個點贊吧,“好大的力氣。”

    大力出奇跡嘛!孟九成雖然知道剛才有點糗,可與馬能角力,也算是個亮點吧?

    “嘿嘿,笨力氣確實漲了不少。”孟九成訕訕一笑。

    王忠峰也看著水裏的馬,說道:“估計以後就不怕水了,馬應該是會遊泳的呀,也不知道它是什麼原因,真是怪哉!”

    洪災中的幸存者吧?孟九成笑著指了指,說道:“師父,你看,它倒不急著上岸了。”

    那馬沒有拉拽,竟然就不走了,站在水裏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欣賞自己的倒影。好半晌,它才昂起頭,踢跶踢跶地在水中走起,最後勇猛地一用力,一步竟躍上河岸,濕漉漉地站定。

    孟九成稍稍擰幹了褲子便上馬繼續練習,這一回馬也真的乖了些,那種滿不在乎的頑劣勁兒沒了大半,走起路來也顯得威武挺直了不少。

    嗯,這馬不蠢,倒是真有些靈性。孟九成覺得是剛才的角力和持著讓它有了尊重,懂得騎在它背上的不是個普通的家夥。這麼一想,孟九成反而有些小小的得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4 PM

第七十一章 欲娶其母,先親其女

    夜晚清新而又美好,天空象是刷洗過一般,沒有一絲雲霧,藍晶晶的,又高又遠。

    就在這銀白月光灑下的後院空地上,孟九成正揮舞大槍,練得起勁。他贊同王忠峰的說法,也就不去琢磨和練什麼新奇招術,照舊是王家槍。出槍剛猛有力,槍風淩厲,雖是練習,他卻盡了全力。

    後院無人,馬棚卻離得不遠,那匹不大聽話的小母馬卻也不消停,時不時發出聲音,或噴氣,或低鳴。

    孟九成不理這匹蠢馬,自顧自地練槍,自到汗流滿身,才收槍吐氣。靜立片刻,他衝著笨馬指了指,斥道:“小樣兒,手腳不分的畜牲,還敢嘲笑我?”

    噗卟一聲,檐下暗影中發出忍俊不禁的笑聲。孟九成移過目光,蕭英見露了形跡,幹咳一聲,慢慢走了出來。他的身旁還有一個小身影,卻是明鐺。

    月光如水,灑在蕭英和明鐺的身上,面目有些朦朧,但孟九成卻發現明鐺的眼睛真的很明亮。

    “九成好生勤奮啊!”蕭英笑著說道:“閑來無事,睡前來看看這馬匹,不成想卻擾了你練槍。”

    “五師父有禮,俺剛剛練完,說什麼打擾,卻是一點也沒有。”孟九成幹笑了兩聲。

    明鐺看向馬棚,好笑又疑惑地問道:“九成哥哥剛剛是同馬兒說話嗎?”

    “啊——”孟九成蹭了蹭鼻子,說道:“跟它說也聽不懂,一匹笨馬,提起它便來氣。”

    笨馬不笨,竟在孟九成話音剛落低鳴一聲,接著又發出咕嚕聲,象是在反駁或表達不滿。

    蕭英看看孟九成,又看看馬,忍不住笑道:“好象真聽得懂人話呢?不知這馬你取了名字?”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衝著馬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我准備叫它強丫。”

    “這個名字——何意啊?”蕭英表示不解。

    “小母馬,就是丫頭,還不聽話,象頭強驢。”孟九成不無惡意地壞笑。

    “呵呵,這,倒也貼切。”蕭英笑得暢快,背身走向馬棚,在強丫面前站住,端詳打量,然後伸手想摸摸它的頭。

    強丫也在打量蕭英,支楞起耳朵,噴了口氣,頭一閃,躲開蕭英的手,衝他露出牙齒。

    “呵呵,的確是個強丫頭,不讓摸,生氣了呢!”蕭英收回手,笑道:“把你從那些駑馬劣馬中挑出來,你還要咬我不成?”

    “這個樣子是生氣,要咬人?”孟九成實在是對馬的表情沒有研究,好奇地問道。

    蕭英點了點頭,說道:“馬通人性,它們也會通過這個,這個,不同的表現來表達意圖。但世上伯樂又有幾人,常人哪能知道它們想要什麼,不想幹什麼。”

    這倒也對,動物也有自己的思維和想法,也會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來表達。對同類還好說,對人嘛,自然不太管用。

    “還是缺乏了解。”孟九成歪頭看著強丫,似乎在琢磨它。

    “你看它的耳朵。”蕭英伸手指點著,“朝著背部倒下,又露出牙齒,表示生氣或不喜歡。如果生病或是被欺負了,它感到沮喪,就會將耳朵背過去倒下,露出呆滯的眼神。”

    孟九成笑了兩聲,說道:“原來是被我欺負了,我還以為是笨得厲害呢!沒想到騎個馬還有這麼多學問,真是長見識了。”

    “在戰場上,馬有時會救你一命,可是不能馬虎。”蕭英說得很有感觸,可能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五師父,戰場上很殘酷血腥吧?”孟九成開始了打探和套話,邊問邊注意著蕭英的表情。

    蕭英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鐺,說道:“不說這個了,完顔,哦,明娘子和你七師父忙得緊,還沒回來。這小丫頭要來看什麼小狗,俺就陪她過來了。”

    嗯,先從孩子入手,再親近孩兒她媽,不錯的想法和計策。

    孟九成嘿嘿一笑,對明鐺說道:“小狗啊,在哪呢?”

    明鐺伸手指了指牆,說道:“在那個排水溝,晚上它會趴在那裏睡覺。”

    哪家的野狗?肯定沒打疫苗。孟九成想了想,也不好給孩子潑冷水,便隨著蕭英、明鐺去到牆邊去看。

    小狗不在,明鐺露出失望之色,手裏拿著點吃食,嘟著小嘴,說要等一會兒。

    蕭英無奈,只好由她,卻還趁著這空兒,給孟九成又傳授了些馭馬經驗。

    孟九成連連點頭,覺得自己的猜想和判斷沒有什麼錯。

    表面上看是強丫看人下菜碟,欺軟怕硬;而實際上卻是孟九成的控馬和騎術不行。馬不說話,卻能感覺得到。

    這與人也差不多,沒本事、沒威望,就算把你擺到高位,也會有下面的人不服氣,象強丫似的跟你搗點蛋,表示下心中的不滿。

    孟九成是極聰明的,一想通了卻不覺得強丫如何如何,倒覺得如果能憑自己的本事收服這家夥,保管它忠心不二,再不執拗。

    “強丫!?”蕭英伸手指了指馬,笑道:“九成啊,是不是給它改個名字?”

    “不改。”孟九成一口拒絕,臉上卻帶著笑,“等我收服這個臭丫頭再說。”

    蕭英哈哈一笑,拍了拍孟九成的肩膀,表示鼓勵和贊賞。

    “五師父——”孟九成覺得幫蕭英一把也不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身影,壓低聲音說道:“小孩子喜歡什麼,您知道嗎?九成倒是有幾下散手,您這個……”

    蕭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當然不是什麼時候都賊光——嗯,精光四射的,那還不把人嚇著了。但此時他的眼睛發亮,可能是興奮?至少應該是極感興趣。

    “你知道?”蕭英雖然興奮,或是極感興趣,但還有些將信將疑,“要你教,不是吧,俺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

    “五師父,這個,不是吃鹽走路的問題,而是——”孟九成伸手在空中無意識地劃了個圈,“俺是從小孩子長大的……”

    “廢話,誰不是從小長大的?”蕭英翻了翻眼睛。

    孟九成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想了想,重新組織語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4 PM

第七十二章 俺教你泡妞

    用手指了指已經等到小狗,正蹲著餵食、笑得開心的明鐺,孟九成繼續說道:“那五師父有沒有想過,要想明鐺天天高興,咱把那小狗抓住,洗得幹淨,修理下毛發,捯飭得漂漂亮亮的,讓她天天牽著玩兒……”

    蕭英眨了眨眼睛,露出喜色,用力點了點頭,“嗯,這招兒不錯,俺還真沒想到。”

    “明鐺牢著小狗,玩得開心高興,不就得老說這是俺蕭叔叔送的,聽得最多的會是誰?覺得您有一顆善良的心,把明鐺視若己出的又會是誰?”孟九成挑了挑眉毛,露出有些怪異的笑容。

    “著啊!”蕭英興奮地一拍手,擡眼看了看孟九成,贊賞地點了點頭,說道:“好小子,不錯,以後常給俺出好主意啊!你五師父少不了你的好處。”

    孟九成習慣性地比了個OK的手勢,看得蕭英一愣,他趕忙嘴上補充道:“沒問題,五師父您就放心吧,俺就盼著早日有個五師娘呢!”

    蕭英笑得雞賊,又趕忙收住,故作正經地咳了一聲,伸手指了指,低聲道:“一會兒咱倆捉狗啊,一前一後,堵它個正著。”

    孟九成嘿嘿一笑,連連點頭。幫蕭英是順手為之,對師父的終身大事,孟九成也是記在心裏,要伺機相助的。

    ……………

    在緊鑼密鼓的各項准備當中,時間過得很快。

    出征的時間已經確定,便在兩天之後。而孟九成想要給高級軍官的裝備,終于也接近了完成。

    “孟將軍,您快請進。”夥計熱情而恭敬地點頭哈腰,讓孟九成意識到自己掌握著這片地區的最高權力。雖然他不濫施刑罰,但在百姓眼中,卻是不得不恭敬萬分的。

    “掌櫃的可在?”孟九成坐下,品著上來的好茶,開口問道。

    “在,在,馬上就來。”夥計連聲應著,讓人去叫掌櫃的。

    時間不大,掌櫃的捧著個盒子從後房走了出來,見到孟九成也是禮數周到,態度恭敬,“孟將軍,您要的物件已經磨制完成,小人正要給您送過去呢!”

    “甚好,甚好。”孟九成伸手接過盒子,打開觀瞧,十幾片大小不同的凹凸水晶片,便躺在紅綢墊起的木盒底部,看起來都很晶瑩剔透。

    “和上回一樣,尺寸全是按照您的要求,一毫不差。”掌櫃的在旁表著功,誇耀著自家的手藝,“粗磨、細磨、水磨總有十幾遍,方才……”

    孟九成拿起一塊透鏡,對著手照了一下,瞬間放大的毛孔,光潤無痕的表面,讓他頓感滿意。

    “貴店的手藝果然名不虛傳。”孟九成把透鏡放回,示意親衛付錢,“日後你若有透明的水晶,便派人知會一聲,價錢自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孟將軍慷慨之名,哪個不知?”掌櫃的接過錢鈔,數也不數便笑著恭維道:“但有將軍所說的水晶,小人定先知會將軍。”

    孟九成點了點頭,起身把盒子交給梁二鐵,向掌櫃的拱了拱手,“勞煩你了,今日就先告辭了。”

    “將軍慢走。”掌櫃的恭送到門外,方才回店。

    孟九成心中很急切,也很激動,各種物件都已准備齊備,這世界上的第一架望遠鏡即將在自己手中誕生了。

    “將軍,這東西很珍貴吧?”韓長生看到給掌櫃的一沓錢鈔,猜測著問道,手裏把盒子抱得牢靠。

    “只是個稀罕而已。”孟九成努力用平淡的口氣說道:“若想多做,卻也不易。”

    透明水晶當然價貴量少,若是不大的材料,做出來的效果充其量也就相當于後世那種兒童玩具。如果是用作軍事,可就用處不大了。所以,這是孟九成勞駕軟妹系統得到的高等級材料。

    當然,如果要生産制造透明玻璃,且要性質比較接近光學玻璃的,孟九成也不是幹不成。可卻需要經過千百次的實驗,他現在還不想耗費那個時間和精力。況且,如果他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制造玻璃可是他興王圖霸的重要財源之一呢!

    一路無話,回到府中已經夜幕降臨。孟九成吃完飯便紮進書房,取出早已准備好的鐵筒、魚鰾膠等物,開始拼裝。

    第一架還費了些時間,要說手巧,孟九成能用智能拼音一分鍾打出百字,可幹這手工活兒,卻並不是那麼得心應手。不過,做第二架時就快了許多,熟能生巧果然是不騙人的。

    六架望遠鏡完成了三架,孟九成便有些激動地走到窗前,舉起世界曆史上的第一架望遠鏡——黑的,黑的,時間選得不好,夜色昏暗,看不清什麼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著方向和焦距,慢慢地看清了遠處的景物,不,是人物。是七師父、明娘子和明鐺,提著燈籠,邊走邊說著話。明鐺的腿旁,一條小狗跑來跳去,圍著她很是歡實。

    看著她們走近,孟九成放下望遠鏡,離開窗口,免得被她們發現,倒要覺得怪異。

    坐回桌案,孟九成繼續裝配,可時間不大,樓下傳來說話聲,隨後木制樓梯發出響聲,那三人倒真的來到了孟九成所住的二層小木樓。

    鄭茹芯和明玲瓏領著明鐺推開房門,孟九成趕忙起身相迎,三人邁步進屋。明鐺端正施禮,口中叫著“哥哥!”

    嗯,這麼叫還能接受,可別太嗲了,“葛葛”那甜得發膩的叫法,實在是令人發暈。

    “忙了這些時日,算是有了些模樣,便想著向你彙報一下。”鄭茹芯把一沓文件放到桌案上,臉上是和熙的笑容,“九成啊,有啥不對的地方,你盡管說。”

    “七師父言重了。”孟九成看都不看,微笑著說道:“憑您二位的才能,些許小事定無差錯。”

    明玲瓏知道這是孟九成的尊重,不會當面指出不足,卻會在文件上寫出建議,便笑著說道:“孟將軍一天勞頓,且留下文件,有閑時再看也好。”

    這個女人很聰慧,孟九成早就看出來了。盡管是女真人,但他卻不擔心會有什麼不利。就象蕭英是契丹人,他照樣信用。而著眼于長遠,日後他也未必不會收降金軍,組成更強大的抗蒙軍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5 PM

第七十三章 望遠鏡,主動進攻

    “九成哥哥,這是什麼東西?”明鐺終是發現了桌上圓筒狀的望遠鏡,好奇地問道。

    孟九成本來也沒想藏著,見她發現了,便笑著拿起來,向前一伸,“這叫望遠鏡,是行軍打仗用的。”

    明鐺伸手接過,在手裏擺弄了兩下,並不知道如何使用。

    孟九成舉起望遠鏡做了個瞭望的姿勢,手拉動兩截圓筒,笑道:“這樣,能把遠處的東西拉近,看得更清晰。”說完,他遞給明鐺,又提醒道:“別拿反了,要不就是越看越遠了。夜裏昏暗,白天才看得有趣呢!”

    明鐺接過來,把望遠鏡舉起來,眼睛湊上去,對著外面亂瞄。

    “耶?耶!”明鐺小嘴裏發出驚咦的聲音,拉動圓筒,應該是調正了焦距,笑得開心,“好有趣啊!看那個人,哈哈,是蕭叔叔,還有鄭叔叔……”

    “七師父,這是給您的。明娘子——”孟九成又把一架雙手呈給鄭茹芯,這些望遠鏡中也確實有她的一個。

    “奴家不經戰陣,卻是不需要。”明玲瓏善解人意,先開口,孟九成的抱歉之語也不必說了。

    鄭茹芯舉起瞭望,卻不象明鐺那麼孩子氣的又笑又叫,可也發出驚訝之聲,然後贊歎道:“九成啊,你真是聰慧非常,此物奇巧絕綸,世所罕見。”

    豈只是罕見,簡單就是沒有啊!孟九成心中得意,還故作矜持。

    明鐺突然轉身,調皮地把望遠鏡對著孟九成,孟九成哈哈一笑,猛然作了個鬼臉。

    …………

    晨霧在陽光的驅逐下散去無蹤,旌旗招展,兩千士兵列隊開拔,沿著大路向前進發。隊伍前,一杆長有丈余的旗杆高舉,紅底黃字“孟”字旗幟迎風飄揚。

    孟九成騎在馬上,一身戎裝,甲亮盔明,頭頂紅纓,如鶴立雞群般醒目。

    大地在馬蹄和大腳的踐踏下,沈悶地哼著,隊伍後面是輜重車隊,咯吱咯吱地響著前進,揚起滾滾的灰塵,更增添了行軍的威勢。

    人上一千,徹地連天;人上一萬,無邊無沿。這雖然是評書中的誇張之語,但在孟九成眼中,近千人馬的浩浩蕩蕩,依然使他目張神馳。

    現在才是興複神州真正的開始,開始了還能停下嗎?初到陌地,徬徨無著的時候;驀然夢醒,決意奮鬥的時候;想到過會是如此景象嗎?上天眷顧,也憑著自己的勇氣和智慧,才有今日的小成就。路漫漫而修遠,邁出第一步固然艱難,但卻是成功的開始。

    在陽光沐浴中,孟九成挺直了腰身,回首望望綿延數裏長的行軍隊伍,豪氣和溫情同在,困難與機遇並存,還真是令人感慨萬千的複雜心情啊!

    時間不長,隊伍已經開到了一條小溪邊。波光粼粼,水聲叮咚,未入水便讓人油然感到一陣清涼。

    強丫似乎又犯了恐水病,雖不如之前厲害,卻也不太聽話,有些逡巡不前。

    但孟九成一番苦練,再加上蕭英的指點,已經今非昔比。他一手拉著馬韁繩,另一手撫著馬頭,眼神也變得淩厲起來。

    強丫用力想擺頭,可韁繩被牢牢抓住,控制住了它。幾番掙紮過後,它放棄了掙紮,無奈地噴著氣。

    孟九成吸氣定身,雙腿緊夾。只見馬的脊背竟似乎猛然往下一沈,仿佛壓上了千斤重物。強丫反抗地擡起蹄子,踏踏地踩著地。孟九成紋絲不動,手上用力,雙腿加勁,強丫連頭都被控制得牢牢的。

    不能轉,不能低,強丫似乎終于明白騎在背上的是什麼樣的人了。頭昂了起來,那種隨隨便便滿不在乎的頑劣勁兒不見了。它立得威武挺直,目光集中,就如士兵遇上強有力的統帥那樣。

    孟九成輕叱一聲,腿夾馬腹,強有力的手控制著韁繩,催馬向小溪裏走去。

    強丫當然還是不想下水,可卻扭不了頭,轉不了身,四蹄朝後挪蹭的勁兒不得不轉化為前進的動力。馬蹄踏踏地躍進河中,劈開水花,趟過小溪,又躍上了對岸。

    強丫!?孟九成輕輕拍了下馬頭,想著是不是給它改個名字。

    ……………

    陵陽鎮的營寨中已經是人聲嘈雜,士兵們都披甲執銳,趕到寨牆前守衛,以抵禦紅巾軍的進攻。

    “紅巾軍終于還是大舉出動了。”劉文正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說給旁邊的軍官聽,“這個時候,孟九成敢于異動,難道是成竹在胸?”

    軍官胡顯撇了撇嘴,有些不屑,說道:“紅巾軍有多少人馬,我軍又有多少,以少擊多,豈不是自取其敗?依卑職之見,當倚寨列陣,一舉擊破敵人。”

    劉文正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兵法有雲:避其鋒芒,擊其惰歸。紅巾軍來勢洶洶,士氣正盛。我軍當倚堅而戰,先挫敵之銳氣。待敵士氣衰竭,再趁機出戰,必獲全勝。”

    “再者——”劉文正停頓了一下,冷笑道:“吾已派人急報,請縣城劉大人出兵相助。即便我軍沒有出戰之機,兩家合軍夾擊,也是必勝無疑。”

    盡管劉文正說得有道理,憑借倍于紅巾軍的兵力,怎麼打似乎也不會落敗。且防守再反擊,或等待援軍共同夾擊,都是穩勝之道。但胡顯卻覺得可能不會如此容易。起碼應該憑借沿途堡寨遲滯敵人,而不是劉文正所擔心被個個擊破,而全部集軍于陵陽鎮。

    守家之犬?胡顯的腦海中浮現出這四個字,且越想越覺得正是如此。

    馬四被殺時,劉文正還不以為意,只認為是馬四太過苛民,且人數太少,被百姓群起而攻滅;張成這股土匪被全殲時,劉文正幸災樂禍,覺得周三貴的實力受到削弱,對劉家有利無害;而周三貴被擊敗時,劉文正雖驚懼意外,卻還不能立下決心,全力與紅巾軍開戰,非要行什麼緩兵之計,等待大形勢的明朗後再作行動。

    現在可好,人家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主動進攻了。而劉文正明明有著優勢兵力,卻還不敢主動迎戰,非得牢牢守住老巢陵陽鎮才放心。什麼這兵法,那戰策的,不過是找的借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6 PM


第七十四章 兵臨寨下

    這樣想著,胡顯心中暗自歎息,只覺得所奉非人,前途不明。但他雖然這樣想,卻並不認為此戰會敗,只是沒有他所希望的那樣幹淨利索而已。

    此時,幾個士兵押著個人走了過來。到了近前,那人已經連聲叫道:“劉大人,劉大人,某是周家的管家,您不記得了嗎?”

    劉文正看了看,有些眼熟,但現在不是套近乎的時候,他沈著臉問道:“你從十字路鎮來,是作探子,還是說客?”

    來人無奈地抱怨,“劉大人啊,俺也是沒辦法,那孟九成讓某給您送封信,不送就砍腦袋啊!”說著,他抖抖索索地掏出信來。

    劉文正隨手接過,展開閱讀。其實他不看也猜出大概,不外乎是威脅勸降。

    哼,掃過幾眼,劉文正便冷哼出聲,把信一團扔掉,斥道:“說本官勾結金人,圖謀反叛,真是胡說八道。來人,把他先押起來,待我軍獲勝後再說。”

    士兵不由分說,又推又搡,把送信人押了下去。

    “紅巾軍中有火器,便自以為能戰無不勝。”劉文正轉向胡顯,冷笑道:“此番也讓他們見識一下我軍火器的威力。”

    “是,大人。”胡顯應了一聲,轉身去指揮兵丁。

    劉家的軍伍中也確實有些火器,是聽說紅巾軍靠此取勝,才招募工匠制造的。其中有神火混元球、毒藥煙球、蒺藜火球三種,也算是當時比較先進的武器。

    但這三種火藥武器因為火藥配方不對,主要是以燒灼熏來殺傷敵人,爆炸的威力很小。

    比如混元球,是用硫黃、窩黃、焰硝搗碎成顆粒,再將砒黃、定粉、黃丹研磨成粉,幹漆亦捶成粉狀,竹茹麻茹用火炒成碎末,再將黃蠟、松脂、清油、桐油濃油用火熬成膏,然後加入前述藥粉加以攪拌均勻做成丸形,外面以厚紙包裹,裏外五層,再以麻繩捆綁,另將松脂燒融澆裹固定……

    配料既多,制造又繁瑣,但看它的配方,就知道它是以燃燒、熏灼為主,威力不大,最適合守城之用。

    但劉家軍作為地方武裝,能夠搞出火器,已經足以令劉文正自豪,並有了挺足的底氣。

    而按照正常的曆史,還有十多年才會有金國制造的威力較大的爆炸性火器震天雷,但配方也不是最佳。

    劉文正收縮了全部人馬,在陵陽鎮嚴陣以待,並向縣城的劉庭玉求援,准備給紅巾軍以沈重的打擊。

    孟九成這邊則進展順利,韓守仲率前鋒接連占領兩座堡寨,當然是空空如也,人物皆無。但這並不影響作戰計劃的進行,大軍繼續穩步推進,逼近陵陽鎮。

    “劉文正還真是守家之犬,毫無進取之心。”王忠峰和孟九成並馬而行,不斷接到前方傳報,對劉文正作出了恰當的評價。

    “師父說的是。”孟九成笑了笑,說道:“要不是咱們的哨探早已向周邊派出,能迅速掌握敵人動向,我都要懷疑劉文正是不是要誘敵深入,或是派兵偷襲咱們後方呢!”

    “不過十幾裏的路程,誘敵深入?”王忠峰搖了搖頭,有些疑惑地問道:“九成啊,你確定大形勢不會發生對咱們不利的變化?劉氏之所以有些保守,還是看不清形勢,想著靜觀其變。”

    是啊,劉庭玉、劉文正,以及衆多只圖自保的地主豪強,正是在等待形勢的最終明朗。是繼續打著義旗,還是改換門庭、歸順金朝,他們不好做出最後的決定。

    但孟九成卻比他們看得遠,想得清,最擅長在形勢的變化之前做出行動,占得先機的優勢卻是誰也比不了的。

    “師父放心,徒弟反複推演過,即便有些小偏差,也不會影響大局。”孟九成比較自信地笑著,“出頭的櫞子先爛,有楊安兒、李全、劉二祖等大股紅襖軍,金軍不會注意到這一個小縣。”

    “雖是小縣,卻被你經營得紮實。”王忠峰在外也見過紅襖軍的情況,看似勢大,實際上卻相當虛,說到經營就更是差勁了。

    “師父過獎了,咱們現在連個小縣也沒全占呢!”孟九成嘿嘿一笑,心中也有些自得。

    曆來農民起義軍的絕大多數都有比較相同的弊病:但知攻伐,不善經營,形同流寇;糧餉不能自足,臨陣不知兵法;掠人妻女財産,只知取之于人,而不知養于民……

    這就往往造成或許會占領很大的地盤,卻基礎松垮;或許看似兵多將廣,動輒十幾萬、幾十萬大軍,卻戰力薄弱。

    而孟九成有史為鑒,也深知根據地的重要性,在自己占領的地盤上殫心竭慮地經營,其人口數量、生産情況、穩固程度,自然不是那些動不動就據有一州或數州的紅襖軍可比。

    大而虛,小而實。思想理論的高低,決定了孟九成在創業初期不會有太大的聲名,但深悉其內部情況的人,卻會對其實力和潛力刮目相看。

    所謂厚積薄發,所謂踏實穩健,正是孟九成現在的思維,並貫徹于發展的戰略之中。

    “劉庭玉,劉文正,鼠輩爾。”王忠峰鄙夷地撇了撇嘴,“咱們占領全縣,指日可待。”

    孟九成用力點頭,也認為這判斷沒錯。

    亂世之時,人心思變,強悍者、狡黠者都覺得是自己發達的時機。但大浪淘沙,有野心無能力,或是看錯形勢站錯隊,最後折戟沈沙的又有多少?

    人馬推進得穩健,既是一戰而勝的信心,又給了劉文正派人求援的時間。蕭英、鄭四安率領的偏師已經間道出發,准備伏擊由縣城開來的援軍,從而達成一並解決二劉的作戰布署。

    日近午時,孟九成率領大隊抵達陵陽鎮外。

    陵陽鎮作為劉文正的老巢,自起事後便開始經營。夯土築城是當時的通用手段,劉文正也不例外。現在的陵陽鎮倒象一座小城寨,土牆高四米左右,方圓數百米,看起來還算堅固。而這也是劉文正信心比較足的原因所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6 PM

第七十五章 猛轟破寨

    當然,這座小城寨的堅固程度與真正的城池還是有很大差距的。牆外是壕溝,並不是寬闊的護城河;四米左右的城牆也算不得高……

    韓守仲率領的前鋒已經在西門外擺好了陣勢,炮兵趕到,便開始在寨門的側方布設陣地,掩藏在幾排刀盾兵之後,保護壕溝被迅速挖掘,布設好了二十門“飛雷炮”。

    城上的部隊也嚴陣以待,滾木擂石、火藥武器都搬上來,准備給攻城的敵人以沈重打擊。

    倍于我軍,卻還要做縮頭烏龜?孟九成真是瞧不起劉文正,亂世中躥起一時,卻是終究難以長久。

    “將軍,都准備好了。”錢邦小跑過來,臉上還是那習慣性的職業笑容。

    “開火轟城!傳令韓統制,城破後立刻進攻。”孟九成點了點頭,下達命令。

    大半個時辰過去,縣城要派出援軍的話,估計也快進入伏擊圈了。取勝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現在也無須再等,直接破城取勝吧!

    “步兵閃開。”錢邦興奮地跑回去,親自把命令傳達下去。

    刀盾兵聞令向左轉去,彙集到韓守仲所率的戰陣之中,露出了半埋在地下的黑乎乎的鐵筒子。

    韓守仲接到命令,遠遠地瞟了一眼,微微皺起了眉頭。轉頭又舉起望遠鏡,向著寨牆上瞭望。

    “各軍將領,注意中軍旗號,遵令而行。”又一個傳令兵奔馳而過。

    這仗,有些不一樣啊!幾乎所有的紅巾軍將士都有些納悶,心存疑惑的同時,也産生了一種強烈的神秘感。

    “試射!”錢邦揮動旗幟,給炮兵傳達指令。

    不一會兒,“轟”的一聲,一門飛雷炮發出了轟鳴,一枚實體炮彈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地後彈跳了兩下,離寨牆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

    這種土制火炮,落點誤差在十米以內,就已經令人感到滿意了。朱永興在馬上站起,觀察了片刻,下達了實射的命令,然後跳下馬,緊緊拉著韁繩。

    “在搞什麼鬼?”胡顯在寨牆上趴身向下瞅了瞅,扔過來的是個什麼東西,石頭嗎?

    “轟,轟,轟……”二十門飛雷炮不斷怒吼,發射藥包的煙霧立時籠罩了炮兵陣地。

    炮彈被拋離炮膛,在空中沿著各自的軌跡向營寨飛去,引著兩軍將士的目光。

    突然,強烈的白光一閃,緊接著,一次前所沒有的大爆炸“轟”地一聲在寨牆外猛烈爆發了,大地在爆炸聲中劇烈顫抖,入目是耀眼的閃光!

    不等人們有所反應,一次接一次的大爆炸便響徹天地,火光迸現,煙霧升騰,其中還隱約夾雜著慘叫和驚呼。

    視線全都變得模糊,爆炸騰起的煙霧將寨門和寨牆的一部分都擋住了,混沌一片。

    籲,韓守仲緊拉韁繩,安撫著躁動的馬匹。他的耳朵嗡嗡作響,但心中卻是震驚得無以複加,腦袋裏有些混亂。

    就是麻雷子也相當嚇人哩,更何況是十幾斤火藥的炮彈爆炸。炮彈確實出現了誤差,有的在寨門和寨牆外爆炸,也有的飛過了寨牆轟然炸響。

    寨門附近都隱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全無防備的敵軍被炮彈中摻雜的碎石打傷打傷很多,幸存的敵人也被震得七葷八素,呼吸十分困難,空氣似乎全都被燒光了、被擠走了。

    在一聲接一聲的雷鳴聲中,他們面色呆滯,努力地張開嘴,隨著每一次喘氣吸進體內的卻盡是嗆人的硝煙。那些炙熱的煙霧在喉管之中、在肺葉之間灼燙著,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裏再一次爆炸一樣。

    爆炸一聲接著一聲,仿佛無休無止,猛烈敲擊著敵人的心髒。等到震蕩的大地終于平靜,硝煙在哀嚎和慘叫聲中稍稍散去。營寨的寨門已經被炸得搖搖欲墜,寨樓嘩拉一聲倒塌下去,寨牆上防守的人馬已經是一片混亂。

    孟九成看了一眼旁邊目瞪口呆的傳令兵,大聲下令,“炮兵繼續裝填,准備發射。戰兵上前,越壕進攻。”

    旗號一動,士兵們擡著一架架長長的梯子衝出戰陣,搭在寨牆外的壕溝上,處于混亂中的敵軍幾乎沒有還擊。

    這也難怪,不管是紅巾軍還是劉家軍,都沒見識過這種懾人心魄的場面,巨響爆炸來得聲光效果十足,震撼異常。

    通往寨門的壕溝很快便被木梯鋪平,但旗號未動,韓守仲也只能有些焦躁地轉頭望著,不敢擅自行動。

    好象又有聚集起來的跡象!孟九成看到營寨裏紛雜的人影,嘴角一抿,露出一絲冷笑,下令道:“炮兵轟擊。”

    “轟,轟,轟……”一連串的轟鳴過後,又是二十顆炮彈陸續飛向營寨,還未爆炸,已經隱約聽見敵軍驚惶失措的尖叫嘶嚎。

    爆炸在慘叫和驚呼中此起彼伏,半晌才停歇,稍微聚集起來的劉家軍不僅傷亡慘重,而且完全被打蒙了。

    “大人死了,胡統制死啦!”驚呼聲由小到大,加劇了混亂。

    硝煙還未散去,旗號一動,已經是進攻的信號了。

    “進攻,殺敵。”韓守仲揮舞起手中的大刀,高聲喊叫著。雖然喊得聲嘶力竭,但他卻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小,這是在巨響爆炸後,聽力暫時沒有全部恢複的後遺症。

    “衝啊,殺呀!”在軍官的率領下,有些呆滯的紅巾軍士兵如夢初醒,紛紛吶喊著,跟在軍官的身後向寨牆衝去。

    硝煙散去了一些,人們已經能模糊看清敵人營寨的淒慘景象。寨門已經蕩然無存,寨牆也坍塌了幾處,彈坑左一處右一處,還冒著煙,周圍則倒臥著屍體以及痛苦哀嚎的敵軍士兵。

    衝殺進營寨的紅巾軍遇到的抵抗甚微,大隊人馬跟著紛紛湧入,喊殺聲和勸降聲迅速向鎮中深入。

    胡顯在第二輪轟擊中陣亡,劉文正則生死不明,被兩個親信背跑。西門的守軍已經潰敗,飛雷炮的傷亡雖然不是很多,但心理的打擊才是最重要的。

    初次面對未知的威力巨大的事物,産生極度的絕望和恐懼,並不為過。失去了主將的指揮,大多數據守寨牆的敵人連逃跑都顯得措手不及。而失去了作戰意志的潰兵,哪裏能擋住紅巾軍的狂猛衝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7 PM

第七十六章 投降

    “已勝矣!”王忠峰呼出一口濁氣,久經戰陣的他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下,正規軍或許還有調整組織的可能,但劉家軍已經是完蛋了。

    孟九成用力點了點頭,一勒馬頭,奔到炮兵陣地,叫過錢邦,讓他帶著人把炮和炮彈用油布包裹嚴實,准備前往支援伏擊的部隊。

    炮兵首戰立功,效果是異乎尋常的好,錢邦等人見到孟九成,別人都喜形于色,他還想努力裝出矜持淡定的樣子,但神情卻掩飾不住的得意。

    “剛剛打得甚好,當為破寨首功。希望你們能戒驕戒躁,再接再厲。日後這炮兵還要擴大數倍,數十倍,可就要全靠你們了。”

    “謝將軍誇獎,謝將軍栽培。”錢邦等人的臉上喜色一閃,趕忙又收住。

    孟九成又溫言慰勉了幾句,並對剛剛的火炮轟擊提出了自己的建議,然後才帶著親衛離開。

    鎮中的喊殺聲深入擴散,成隊的俘虜已經開始被幾個紅巾軍士兵押解出來。一旦被攻破寨子,等于是摧垮了劉家軍的大半戰心,紅巾軍奮勇追殺,數倍的敵人也不敢回頭應戰,勝利已沒有了懸念。

    這就是烏合之衆!孟九成知道劉文正的人馬連紅襖軍都不如,雖然打著紅襖軍的旗號,卻未經曆過什麼戰陣廝殺。招兵買馬,也就多是混餉吃糧的人,勝了還好說,敗了就只管逃命。

    當兵吃糧?!曆史上直到二十世紀,這樣組成的軍隊不也是很多很多嗎!

    紅巾軍能夠超脫出這個層次,成為知道為何而戰的一支打不垮、拖不爛的英勇無畏的鐵軍嗎?孟九成希望如此,也正為此而不斷努力。

    陵陽鎮已經亂成一團,西門被一鼓而破,敗兵四散奔逃,恐慌的情緒迅速蔓延,又打擊了其他守軍的士氣和意志。劉家軍根本沒有在鎮內進行巷戰的心理准備,寨牆不再是屏障,對將士的心理打擊是沈重而巨大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其他地段的軍官組織反擊,但人心惶惶,敗兵又難以收攏,短暫的戰鬥過後便是更大的潰敗。當其他寨門被打開,逃跑之路出現後,劉家軍更是缺乏死戰之心,紛紛爭先逃竄。

    劉府內哭聲叫聲已響成了一片,劉文正口鼻冒血、灰頭土臉地被親信搶回,還是昏迷不醒。家人、下人聽著外面的喊殺聲,驚惶恐懼,手足無措,亂成一鍋粥。

    “公子,公子——”管家捶胸頓足,連聲呼喚著呆若木雞的劉鴻漸。

    眼珠一輪,劉鴻漸終于清醒了一些,緩緩轉頭,看向管家。

    “公子,您,您得拿主意啊!”管家幾乎要哭出來,“府上還有兩百多親兵,是守著,還是護著家眷突圍啊?”

    “敗了是嗎?”劉鴻漸呆呆地問了一句,不待管家回答,已是長歎一聲,頹然搖頭,“沒想到這麼快,有寨牆,有火器,幾千人竟守不住一時半刻。”

    管家咧了咧嘴,劉鴻漸沒想到,劉文正沒想到,誰也沒有想到,敗得會如此快,連一點准備都沒有。

    呃,嗯!床榻上的劉文正突然發出了斷續的聲音,劉鴻漸蹭地一下站起身,兩三步衝過去,拔開醫生,悲喜交加地望著慢慢蘇醒的父親。

    劉文正的眼睛緩緩睜開,費力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父親,您,是孩兒啊!”劉鴻漸捧著父親的手,眼淚滾滾而下。

    劉文正慢慢地眨著眼睛,終于認出了兒子,嘴角動了動,語音含糊地問道:“漸兒,外面,怎樣了?”

    劉鴻漸頓了一下,垂下頭,淚珠落下,哽咽道:“父親,咱們敗了,敵人已經衝進鎮子。”

    劉文正眼睛驀然睜大,抓著兒子的手猛地收緊。但隨後他的手指又松下來,嘴唇翕動了幾下,說道:“降,投降。”

    劉鴻漸愣了一下,似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追問道:“父親,您,您說什麼?”

    劉文正瞪著眼睛,重重地喘了兩口氣,急道:“為了劉家不絕,投降,咱們,投降。快,快打,打出白旗。”

    “孩兒,孩兒,明白了。”劉鴻漸意識到父親在推他,抹了把眼淚,起身走了出去。

    ……………

    鎮內的戰鬥告一段落,除了大批俘虜,其他敵人都逃出了鎮子。

    孟九成並沒有去投降的劉家,而是迅速整頓人馬,留下劉忠峰和一千多人馬善後。他帶著韓守仲和大部分炮兵出了南門,沿大路而行,趕去與蕭英所部會合。

    就在攻破鎮子後不久,孟九成已經聽到了遠方傳來的爆炸聲,知道伏擊戰已經打響。盡管對勝利很有信心,但他還是急于知道結果。

    等趕到鎮南七八裏外時,伏擊戰已經勝利結束。被炸得坑窪、熏得焦黑的彈坑,地上的屍體和暗紅發紫的顔色,散落的刀槍,大群的俘虜,都在向人們訴說著這裏發生的戰鬥,以及又一支敵人的下場。

    一千五對兩千,有備且是奇襲,又有火藥雷的拋擲、松樹炮的轟擊,蕭英、鄭四安斷尾、堵頭、兩側夾擊,幹淨利索地取得了勝利。

    現在,縣城內劉庭玉只剩下了不足一千人馬。紅巾軍不僅裝備威猛,連兵力也占了優勢,最後的勝利已無可置疑。

    “看,俺們正在准備,馬上就要兵發縣城了。”蕭英指了指幾百名正換服裝的士兵,笑道:“這是你六師父的主意,讓他們打頭,智取賺城。”

    “六師父神機妙算,賽過諸葛之亮。”孟九成相當驚訝,停頓了一下,便佩服地一豎大拇指,向鄭四安恭維著。

    鄭四安呵呵一笑,說道:“小計罷了,俺以前用過,帶著兄弟們打下過梁山縣城呢!而且,關鍵是有他——”說著,他伸手一指,“洪夕,已棄暗投明,願助我軍取城。”

    “小人洪夕,看不慣劉氏橫征暴斂久矣,今願投效將軍,戴罪立功。”羅用叉手施禮。

    看著只是個精壯漢子,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拱手時竟能看出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洪夕,明明缺指頭,怎麼不是洪七哩?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8 PM

第七十七章 賺城

    孟九成心中猜測,臉上卻帶著笑容,說道:“劉氏苛民,我軍正是吊民伐罪,你毅然反正,孟某歡迎之至。好生去做,日後定有好前途。”

    “是,小人竭誠效力,敢不用心。”洪夕再次施禮,態度恭謹。

    時間不長,部隊已經准備完畢,化裝的人馬在前,大隊在後,向著縣城開進而去。

    蕭英騎著馬湊過來,晃了晃手中的望遠鏡,挑了挑眉毛,說道:“九成啊,這東西很好,你給五師父再弄兩個呀?”

    孟九成眨著眼睛,很快想明白了,這是要拿來討好明氏母女的。

    “行啊,造幾個倍數小的,就當玩具了。”孟九成擠了下眼睛,調侃道:“五師父,你就派人去說媒,哪用這麼麻煩?”

    蕭英斜睨了一眼,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語重心長地教育道:“你還是年輕啊,不明白這男女之間的事情。憑俺的才識相貌,娶個女人還不是易如反掌。可要找到自己喜歡得老想她,且要與她廝守終身、白頭到老的,卻要靠緣分。緣分啊,你明白嗎?”

    孟九成翻了翻眼睛,要說泡妞,老子能編出一本書來。

    你跟我這裝*逼,還不是要我幫你撮和。嗯,還有師父,也要自己花費些心思,才能把他和七師父勾搭到一起。

    “等到你打下片基業,俺們兄弟也就各找各窩,幫著你守個地方,順便安度晚年啦!”蕭英有些憧憬地擡頭望向遠方,“九成,你很聰明,應該明白俺們的心思。”

    孟九成沒答話,他當然明白。

    王忠峰等人不同于他的手下,那有輩份和名份擺著。而孟九成卻是主將,是領導,也是小輩。這樣的關系,著實有些尷尬。如同當初的穆易,處處要凸顯孟九成的地位一樣。王忠峰等人也是這樣的心思,差不多就退到二線,幫著他守衛地方,讓孟九成發號施令,盡情施展。

    “五師父,您看好哪裏了?”停頓了半晌,孟九成打破沈默,開口問道。

    “隨便哪裏都行,你看著安排。”蕭英微微一笑,說道:“以後地盤大了,還能不換地方?”

    孟九成點了點頭,覺得蕭英已經想得明白,他也就不用考慮太多。

    而按照他的戰略計劃,先是奔向大海,然後是北守南攻,在金軍的薄弱方向上進行拓展。這樣一來,北面便要依托馬鬐山立寨築壘,對根據地起到穩固的防禦。把蕭英等人暫時安排到那裏,他是最為放心的。

    十幾裏的路程用不上一個時辰,大隊人馬抵達縣城時,賺城和前鋒的部隊已經順利殺入城中。幾乎是陵陽鎮的翻版,只不過範圍大了很多,劉庭玉的軍隊措手不及,倉促迎戰。

    城池已破的消息飛快擴散,城中的兵將已經混亂一團。兵力已是不足,憑著城牆防守,還可勉力作戰。而一旦破城,敵軍心裏的最後一道倚仗宣告破滅,便再無戰心,只顧逃命了。

    潰兵不斷從其他城門逃出,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兵將的家眷,哭喊號叫,混亂不堪。在這混亂的隊伍中,劉庭玉也在其中,還未清醒過來。城破的消息傳來,已是一片兵荒馬亂,他連發命令卻已沒有回音,顧不得府中的雞飛狗跳,幾個親兵又護著他向城外逃竄。

    怎麼就敗了呢?怎麼就糊裏糊塗地開始逃命了?劉庭玉似乎漸漸清醒,卻對如此突變更加迷惑。

    可就是敗了呀!還敗得這麼快,這麼慘,連家眷都陷在了城裏,我的老婆孩子呀,還有我積攢的家財喲,全都落在別人之手,真是,真是——

    “大人,大人,看到您安然無恙,卑職真是,真是……嗚嗚……”一個家夥突然騎著馬出現在劉庭玉面前,激動得涕淚橫流。

    這個家夥是劉庭玉的智囊,平素以精熟兵法而自稱。可現在,這位“兵法大師”的形象比劉庭玉還要慘。臉上黑一道、白一道,被汗水衝得一塌糊塗,身上的衣服淩亂不堪,又是泥,又是土,象是在地上打著滾跑出來的。

    劉庭玉重重地歎了口氣,無力地問道:“金使呢?可曾看到?”

    “死了,被一黑壯婦人掄棒砸死了。”大師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涕淚,臉上更花花了,神情還有些余悸未消,“野蠻,真是野蠻。待咱們收攏人馬,再殺回去,報仇——”

    劉庭玉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兩下,死就死了吧,自己不也是揀了一條命。

    突然,他發現大師的嘴半張著不動了,保持了一會兒,突然驚惶滿面地喊叫起來。旁邊的潰兵也是恐懼異常,開始亡命狂奔。

    劉庭玉也感到了大地的顫動,那應該,應該是騎兵奔馳而來的動靜吧?不用劉庭玉得出判斷,他的親兵已經拉著他馬匹,開始加速奔跑。大師也緊閉上了嘴巴,豪言壯語早拋到了九宵雲外。

    軍隊一旦潰敗,重新整頓就會變得非常困難。如果再有追兵綴尾而來,那些潰兵就多半會上演一場長跑比賽,而少有返身而戰,為他人逃生創造機會的覺悟。

    也就是說,追擊潰兵是一種比較輕松的擴大戰果的方式,收獲既大,安全系數又高。

    “投降免死,棄械不殺!”

    馬蹄轟鳴,韓守仲只率領著三十余騎便沿著大道,狂追而來。

    ……………

    紅巾軍的旗幟插上了城頭,一隊隊的士兵開始在城內搜剿殘兵。

    由于城破的太快,城中的府庫、軍需庫基本完好,劉庭玉的手下沒有得到命令,也來不及破壞,物資便都落在了紅巾軍手中。

    劉庭玉為了養兵,曾搜刮搶掠周邊村鎮的糧食物資,對城內的商家大戶也壓榨盤剝。既辛苦,又惹人罵,最後卻便宜了孟九成,不知道他想到這些的時候,會不會氣得吐血。

    清剿殘兵,維持治安,安撫居民,清點戶口,這些善後的工作都已經安排下去,孟九成才得到了稍許的休息。

    而直到黃昏,縣城才算安定下來,降兵傷兵都被押至城外看押,屍體也都運出城,以大塚掩埋。只有各處幹涸的血汙,還能顯示出這裏曾經有過的廝殺,但也將很快被夜幕掩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8 PM

第七十八章 布防

    大戰初止,民心不穩,再加上城裏實行了宵禁,街道上沒有行人,只有一隊一隊的巡邏隊不時走過。

    原來劉庭玉的府邸,如今已經換了主人。入夜後,廳房裏燈火通明,孟九成正在與手下商議著下一步的行動。

    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了兩支武裝,控制全縣的目的也只剩下了短暫的收尾和長久的經營。孟九成決定加速東進的步伐,時機難得,他不敢有一點的遷延。

    掃平全縣的紛雜武裝,孟九成准備將紅巾軍擴充到八千至一萬。

    接著,他計劃派出大將率兩三千士兵在馬鬐山立寨築壘,屏障北邊。同時,收攏整編戰敗南下的紅襖軍殘部,不使其擾亂根據地,並壯大軍隊。

    在根據地的西面和南面,他也計劃留下幾千部隊。盡管遭到攻擊的可能性不大,但必要的警戒還是要有的。

    而孟九成則將親率主力四千步炮騎東進日照,一直打到六七十裏外的海邊,占據嵐山港,打通出海口。

    這算是第二階段的攻掠擴張。在九月之前,也就是楊安兒敗亡之前,如果時間和物資等條件允許,孟九成還有第三階段、第四階段的作戰計劃。

    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這是樂觀的估計,誰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的情況發生。據以,孟九成才要抓緊時間。

    講述完了東進計劃,孟九成的目光掃向衆人,既是征詢意見,又有讓他們主動請纓的意思。

    衆人思索半晌,覺得計劃很周詳,起碼在大方向上沒有什麼問題。

    不與莒州(州治莒縣)的紅襖軍交鋒,盡管留守的紅襖軍並不多,但這個時候與其衝突的話,有背後捅刀子的嫌疑;而日照縣的各家武裝雖然也號稱是紅襖軍,但卻是只打其旗號,實質上只是力求自保的地主、豪強,或是草莽賊寇。實力不強,又各自分散,個個擊破是很容易的。

    “結寨築壘,卻是俺比較擅長的。”鄭四安先笑著開口,絲毫也不避諱自己曾占山為王的曆史,“給俺兩千人馬,俺去北邊。”

    蕭英有些思慮不定,擔心與明娘子離得太遠,聯系不便,疏遠了感情。聽鄭四安這麼一說,他覺得也不好就這麼沈默。況且,孟九成剛才也有說明,在西面南面負責警戒是個比較輕松的活兒,駐地便在縣城西南二十裏左右的板泉鎮。

    “六弟在北,那俺就在縣城西南的板泉鎮。”蕭英說道:“二哥三哥一文一武,正可居中坐鎮,策應支援。”

    孟九成覺得和他想的差不多,忙拱手謝道:“如此就有勞五師父、六師父了。”說完,他轉頭望向韓守仲、喬娥等人,說道:“到時你們隨我出征,開拓基業。”

    “是,卑職遵命。”韓守仲等人起身施禮,齊聲應喏。

    孟九成向下壓了壓手,說道:“明日開始,五師父、韓統領、喬統領各率五百人馬出動,掃平周邊,消滅敵之殘兵。爭取五日內結束戰鬥,十天內休息整編,籌措物資,然後大軍東征。”

    “是!”

    對于孟九成的安排,各人都差不多是滿意的。

    蕭英和鄭四安主動請纓,自不必說;韓守仲則自認是反正相投,王忠峰、蕭英等人和孟九成的關系又不能比,便極力表現。攻打陵陽鎮、縣城,他都請任前鋒,追殺劉庭玉,更是只帶著三十多並不算純熟的騎兵狂追猛殺。

    至于喬娥,雖然腦筋轉得慢,但也不是傻。她知道自己不會識文斷字,不懂兵法戰略,所倚仗的不過是個人武力。所以,每戰都身先士卒,勇猛衝殺。孟九成當然也知道她的缺陷,特意給她安排了兩個出主意的副手,剿滅一些殘兵,還是比較放心的。

    商議結束,衆人都告退離去,只有鄭四安被孟九成留了下來。比照著孟九成畫的地圖,兩人又認真研究了片刻,暫時確定在寨裏河西的西關口、鳳凰墩、大店鎮修築堡寨,從而徹底封住莒州(州治莒縣)至莒南的通路。

    至于修築堡寨的勞力,所耗的錢糧,孟九成自有安排。流民衆多,擊敗二劉所獲得的錢糧物資,使這項之前力有未逮的工程,現在已經不算太過困難。

    商議完畢,孟九成送走鄭四安,又對著地圖思索了一番,方才解衣安歇。

    …………

    這是一個蔚藍、清新的黎明,太陽的溫暖和晨時的清涼交融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種甜美的倦意。

    來到這個時代,孟九成已經發現這個名聲的重要***成大事,他就要耐著性子與各色人等打交道。對敵人,他可以毫不留情,殺伐果決;對其他人,盡管有些心中不喜,卻也不妨作出謙恭下士的樣子。

    城頭換了旗幟,地方換了主人。在短暫的驚愕猜疑過後,自然少不了地方有頭有臉的人前來試探。名義嘛,慰勞可以,控訴舊軍的罪惡也行,反正是不會缺的。

    安民告示已經貼出,紅巾軍的軍紀又嚴整,這些都讓城中的民衆感受到了不同。而劉庭玉的人頭已經掛在了城中旗杆之上,釋放的信號很明了,他完蛋了,不會再回來報複了,這也讓那些頭面人物放心不少。

    又送走了幾名商紳,孟九成才稍得清閑,回到房中考慮斟酌,准備推出一些新政,以收買人心。

    縣城經曆了幾次混亂和破壞,先是劉庭玉和賊盜聯手占城,接著是兩家內訌,後來劉庭玉再反攻獲勝。除了亂兵劫掠,劉庭玉也實在是搜刮得厲害。雖然最後是便宜了孟九成,但要恢複,卻要多費些時間。

    但減苛負,施惠政,孟九成也明白要循序漸進,留有余地,不可一步到位。所謂升米恩,鬥米仇,人的心理就是如此。

    而孟九成起事以來,雖然實質上也是靠著劫富來獲得錢糧,但他並不是趕盡殺絕,只要不是死硬到底,也就是被他扒層皮、砍塊肉罷了。

    這樣的做法是有其道理的,對于那些只求自保的地主、土豪,能夠活命,能夠保住部分家産,就不會豁出滿門老小,拼死頑抗到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9 PM

第七十九章 撮合,政務繁雜

    周三貴如此,劉文正如此,那些地主豪強的小武裝也是如此。所以,紅巾軍屢戰屢勝,傷亡卻不大,武器裝備是一方面,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沒有遇到不死不休的對手。

    而從日照縣打探得來的情報顯示,雖然也有幾家武裝,但都不強,這也讓孟九成對東征充滿信心。

    當時,日照縣設立不過二十多年(1184年始設日照縣,屬益都府莒州),與其他縣城相比,地狹人少,諸般設施也很簡陋。遠不是後世日照市聞名暇邇,轄東港區、嵐山區、莒縣、五蓮縣那麼地域廣大。

    當然,孟九成不會滿足于一個日照縣,也不會局限于什麼縣境、州境。在實力還不足的時候,除了盡量避免與比較強大的敵人衝突外,能占領並切實控制的地區,他是不會放過的。

    為什麼既要能占領,還要能切實控制,這就是孟九成的思維與他人不同的地方。要知道,當時並不是缺乏土地,而是戰亂紛繁,難以提供安心耕種生産的環境,以致百姓流離失所。

    要安置流民,要自力更生,孟九成就要盡量保衛自家的地盤,給治下百姓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所以,在還處于創業的初始階段時,他要紮實地拓展,他要占一地穩一地,他要根據軍隊的數量和戰力來權衡所占地域的大小。

    這樣穩步的發展策略,既是順應當時的大形勢,又使紅巾軍比較低調,不致提前招致強敵的注意。

    而到現在為止,紅巾軍還只是在莒南縣折騰,估計在外面,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支新興的軍隊。

    回到房中,孟九成便喚來親衛何柱子,比較機靈的一個小夥子。

    “這兩個木盒需要你去送一趟。”孟九成指著已經包裝好的盒子,“你先去十字路鎮,就說是王師父的手下,把這個送給七師父。然後到陵陽鎮,把這個送給王師父。”

    “是,屬下明白。”何柱子只當是孟九成送的禮物,不以為意地應喏。

    “盒子不要送錯了,且要親手送到。”孟九成笑了笑,又囑咐道:“七師父問是誰送的,你就說是王師父;王師父要問呢,你就說是七師父。一定要記住,不能說是我送的。”

    何柱子愣了一下,撓了撓頭,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再次應喏。

    孟九成又說了一遍,看何柱子記住了,才打發他離開。

    說起王忠峰和鄭茹芯的感情糾葛,可是有很多年了。那時這結拜的七人中老四還活著,對鄭茹芯十分愛慕。王忠峰和鄭茹芯呢,是男有情女有意,雖未對外人表明,但只差捅破窗戶紙,就是情侶關系了。

    恰在此時,他們遭到了強敵的襲擊,浴血廝殺中,老四為保護鄭茹芯而死,死前卻說出對鄭茹芯的愛慕。其實,老四不知鄭茹芯和王忠峰已是情投意合,且是人之將死,吐露真言,也沒有太多的意思。

    但對義氣為重的王忠峰來說,兄弟死了,要他娶兄弟愛過的女人,這在感情上有些難以接受;鄭茹芯呢,心中也有了疙瘩,覺得四哥為自己而死,她和王忠峰先保持下距離,感情的事情且過些時日再說比較好。

    可事情一耽誤,就出了岔子。王忠峰既要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又覺得鄭茹芯有些疏遠,心情抑郁之下竟離去出家了;鄭茹芯是草莽出身,有些心高氣傲,又到底是古代的女人,豈會主動去找王忠峰解釋表白?

    就這樣,兩人雖然心中還念著對方,卻象賭氣般誰也不再提。這麼多年過去了,感情的事情落下了厚厚的塵灰,倒仿佛成了不能觸碰的禁區。

    孟九成打聽到這事,覺得有點象鬧別扭打冷戰的情侶或小夫妻,誰也不肯退一步、讓一下,簡單的事情也搞得複雜。換成他這樣的厚臉皮,賠禮道歉、解釋表白又算得了什麼?

    現在,王忠峰在幫徒弟,這出家人的身份多半是不會再要了。而鄭茹芯也在此地安身,給孟九成撮和他們提供了便利條件。

    所以,孟九成先冒充對方互送禮物,表示下關懷,讓兩人之間的堅冰先融化一些。至于以後,他自然還有辦法,卻是著急不得,要水到渠成地促成這段姻緣。

    要說泡妞追女,孟九成自然有很多花招竅門,王忠峰武藝高,在這方面卻連蕭英都不如。你看人家,昨天就從繳獲中精挑細選,派人連夜給明娘子和明鐺送禮物去了。

    孟九成這邊給兩位師父牽線搭橋,那邊還要忙著處理公務,實在是忙得很。好在,朱明帶著一些政務人員很快就到了縣城,替孟九成分擔了大部分的工作。

    朱明既有學問,又有治政的經驗,看過孟九成制定推行的諸般政策,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深意,並能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這可比那些趕鴨子上架的半吊子強多了。

    所以,孟九成這些日子以來,便把政務工作逐步地交給朱明,並把很多招攬來的讀書人都交給朱明調教培養。

    朱明帶著人先來府中見過孟九成,然後便要去縣衙安頓,並開始理事。只不過,在和孟九成簡短的談話中,朱明對孟九成的信心十足表示了些許的驚訝。

    “現在就放出消息,會不會早了?萬一事情不遂,那些貪利商人空跑,名聲可就臭了。”

    孟九成笑著說道:“三師父,您就放心罷,這事情啊,絕不會出差錯的。”

    朱明仔細審視著孟九成,半晌莞爾一笑,說道:“好吧,就按你說的辦,讓南下的流民散布消息,十倍高價收購糧食,運到嵐山的佛手灣即按價兌付。”

    “政務繁雜,可要辛苦三師父了。”孟九成拱手致謝,親自把朱明等人送出府門。

    海路購糧,這正是孟九成要急于打通出海口的目的所在。

    如果真有宋商要賺大錢,走淮河入海,或從更遠的東南之地運輸,都是比較方便快捷的。而嵐山佛手灣,也就是後世的嵐山港,距離原宋金通商口岸板橋鎮(膠州市境內、現青島地區)很近,海上行商的多半都知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7-7-20 09:09 PM

第八十章 無題

    至于十倍高價購糧,在糧荒爆發、相率食人時,還算得上貴嗎?

    再者,等到嗅覺靈敏的商人把大批糧食輸送進來,市場杠杆也會起作用。孟九成准備適時推出競爭機制,使糧價自然回落。還有一點,初期買糧可以用真金白銀,以後也可以用北貨交換。

    至于什麼北貨,孟九成心中已經有大概的計劃。只不過,需要時間進行研究制造罷了。

    送走了朱明等人,孟九成才算是得了些清閑。而所謂的清閑,也只是不用案櫝工作而已。

    軟妹系統按照孟九成的要求,在案上留下幾塊純淨的透明水晶,又說道:“十倍價錢購糧,其實也算不得太高。蒙古攻金時,糧道斷絕,中都糧價騰漲,三斤銀子還買不到三升米呢!”

    “金銀購糧是一種,以寶物換糧更合算,興許還能賺到呢!”孟九成舉著水晶,對著陽光觀察其透明程度。

    用水晶磨制鏡片、制造望遠鏡,這本就不是能夠大範圍應用的。所以,孟九成覺得保密是沒有必要的,用其能換千金,才是物有所值。

    “香皂、玻璃、香水……”軟妹羅列了一批物品,笑道:“這不都是穿越者能賺大錢的東西,還能大量制造,非搞什麼望遠鏡嘛?”

    “說起來容易,造起來卻不簡單。”孟九成笑了笑,說道:“現在時間最寶貴,日後穩定下來,自然有精力一樣一樣地搞科研啦!”

    “日後是多久?再有幾個月,紅襖軍的兩大股敗兵就將接踵而至,你怎麼處置,做好准備了嗎?”軟妹似是提醒,又似是考驗地提出了問題。

    孟九成其實也沒想好,只打算擴充起實力,在根據實際情況安排布置。畢竟曆史是曆史,對人物的記載並不完全准確,也摻雜著著書者個人的感情。

    比如楊妙真,有的史書說其詭詐剽悍,貶義明顯。但試想在時局動蕩、戰亂紛繁的時代,不聰明不勇敢,怎能繼其兄之志,得舊部擁護?

    還有李全,史書評估價其由農民起義軍將領蛻變為擴張個人勢力的野心家,後來更是公開與宋敵對,稱其為叛賊。但事情的原由卻很曲折,李全之前有“甯做江淮鬼,不做金朝人”的絕決。之後被蒙軍困于青州,大小數百戰,堅持一年有余才糧盡降蒙。

    而南宋朝廷呢,聞其被困,不思救援,卻圖謀其在後方楚州的部隊和眷屬,殺其兄、其妾,盡滅其在楚州的部衆。

    孟九成從後世思維出發,對李全叛宋是有些同情的,換成自己是這樣的遭遇,能善罷幹休嗎?

    叛宋等于叛國嗎?偏安一隅、不思進取的南宋小朝廷能代表國家嗎?不是趙家小兒的無能腐朽,宋朝子民能淪于夷狄之手、飽受荼毒嗎?

    所以,對軟妹系統的問題,孟九成想得很多,卻暫時給不出明確的答案。

    “我雖然不想與他們為敵,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孟九成沈吟著說道:“可如果他們所率的部衆是打家劫舍的強盜,我也不會對他們客氣。到我的地盤,就得守我的規矩。”

    “正面衝突,他們不會是你的對手。”軟妹很肯定地說道:“如果能合並其中一部,實力會更加強悍。我知道,你是不喜歡投附的。但有些時候,暫時收攏為我所用,也不失為靈活的策略。”

    孟九成想了想,說道:“我可以接受一些人的投附,可也不會容忍另一些人。即便紅巾軍最後失敗,原則問題也不會改的。”

    “紅巾軍,嘿嘿,你是迷信呢,還是非得剽竊?”軟妹嗤笑著問道。

    提到這個問題,孟九成也不禁莞爾。

    從大的方向上說,中國的朝代從漢朝以後,都有一個德行。從前朝到後朝,都是按照五行順序,你克我,我再克你。這既是種心理作用,又能標榜取而代之的正當性。

    從紅襖軍這小的方面來講,金國屬金,要克金只能用火。而火的顔色是赤紅,身穿短紅襖去抗金兵,既有心理作用,也有顯示抗敵決心的意思!

    “起事時既是號稱紅襖軍,總要有些相似之處吧!”孟九成笑著答道:“紅襖太費布,紅巾比較合適。其實我還想過戴紅袖箍,只是要叫紅袖軍的話,就缺了霸氣和威武,倒象是——嘿嘿。”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軟妹笑得歡快,“既有英武,又有瀟灑,贏得滿樓女子傾倒,我覺得你應該更喜歡才對。”

    “哈哈,知我者,軟妹也。”孟九成也笑了起來,“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我所願也。”

    ……………

    時近中午,鎮外的工地上還在勞作。

    鄭茹芯和明娘子來到了婦人工程隊的場地,離得還遠,便看見塵土飛揚,也是在幹,但卻嘈雜紛亂的景象。

    原來,孟九成制定了以工程量結算的辦法,流民中便有強悍的男人挑頭,自帶一隊,承包工程,幹得挺好。

    鄭茹芯和明娘子覺得婦人也可以如此,幹得自然不如男人多,但以工程量說話,卻也公平合理,能讓婦人也賺些家用。

    所以,她們倆人商議了一番後,便貼出告示,招來了百多婦人。登記甄選後,成立了兩個工程隊,也指定了工頭兒。

    但實際情況顯然不象她們想得那麼簡單,看場面就覺得亂。

    此時,作為被指定的工頭兒張娘子,正喊得口幹舌燥、唇焦喉啞,看見鄭、明兩位走過來。急忙跑過去,到了二人跟前,一時又說不出話,手足無措的樣子,還使勁眨著眼睛,噙著淚水不往下掉。

    鄭茹芯本來心情就不好,看著這亂象,便想發火。可一看張娘子滿臉塵灰,又被汗水衝得一道一道的狼狽樣子,還顯出委屈的神情,真是又可氣又可笑,重重地哼了一聲,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張娘子看鄭茹芯不悅,愈發委屈和不安,低著頭,吭哧著更說不出話來。

    明娘子比較沈穩,開口問道:“有什麼問題便說,我和鄭娘子也能幫你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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