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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巧 - 富豪的脫單計劃【單】 [打印本頁]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標題: 七巧 - 富豪的脫單計劃【單】

本帖最後由 as99as88 於 2017-6-11 12:49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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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看到八卦雜誌報導自家女友跟上司有曖昧,還指稱她劈腿……
嚴焱的腦袋裡只有兩個字:火大!
他不是不相信女友,而是惱怒居然有人搞破壞,
這些人以為他追求季曼凝追得很容易嗎?
他當初在飯店開幕宴會上認識身為小叔叔秘書的她,
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心動,什麼叫做一見鍾情,
偏偏她是個女強人,早早決定只把工作當情人,
什麼寫情書、送禮物、請吃飯通通沒用,
因為小叔叔的餿主意,他壁咚親吻她,更讓她氣得要命……
要不是他救下被色胚合作對象下藥的她,他們的關係根本沒轉機,
也無法陪她走過失去外祖母的悲傷,讓她願意跟他交往,
他花了這麼多心血,好不容易追到心愛的女人,
怎麼能夠容許旁人來礙事?講求門當戶對而反對的爺爺不行,
那個以為抹黑她就能讓他們分手的女人也等著完蛋吧……

【出版日期】 2017年02月24日

【出版社名稱】 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 甜檸檬101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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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楔子

    黃沙漫漫,血流成河,怵目驚心的戰場,宛如人間煉獄,士兵與戰馬屍橫遍野,混亂堆砌成一座座駭人的丘陵。

    男人單腳跪立在屍首群山間,左手緊握一把長劍,染血戰袍不斷滲出汩汩鮮血,自手臂沿著手握的劍柄往劍身緩緩淌下,一滴滴落入黃土中。

    染血的臉龐,緊擰的劍眉下,一雙黑眸定定凝視前方,右手撫著系在左腰側的匕首,用最後一絲力氣,喃喃道:“等我……朝顏……無論多久……我一定……一定……回到你身邊……”

    沉重身軀再無法以插入土中的長劍支撐,他往前一撲,腰帶被扯斷,掛在腰帶上的匕首,落出匕首鞘。

    男人倒在腥風血雨的戰場,無情黃沙呼嘯而過,卷起陣陣塵土,逐漸掩埋身影。

    掉落一方的匕首,刀柄鑲嵌的寶石,在日光映照下,隱隱閃現光芒。

    但不多久,也任黃沙全然掩沒。

    火紅夕陽,靜靜地沉入地平線……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1章

    美國紐約,高樓林立的曼哈頓市中心,一棟五十二層摩登宏偉的商業大樓,隸屬于跨國企業帝都財團總公司。

    上午十點,一身白色套裝的季曼凝,踩著三吋高跟鞋,步伐輕快,大波浪長髮襯著美麗身影,晃進位於五十一樓的總裁辦公室。

    “總裁,這份GTV的合約已經完成。”她走進偌大辦公室,穿過沙發區,直朝落地窗前走近,將合約文件夾放置在大理石辦公桌面。

    “嗯,辛苦了。”寬敞辦公桌後、寬大的黑色皮椅上,俊美無儔的東方男人微抬起頭,朝美麗能幹的機要秘書,露出一抹滿意的俊雅笑容。

    現年二十八歲的季曼凝是臺灣人,生長于不健全的家庭,童年時父親因外遇與母親離異,不久母親也拋下她跟男人跑了,她便由外祖母帶大。

    因外祖母年紀已大,沒多少經濟能力,她們不時需靠親戚救濟,個性好勝且堅強的她,很早便學習獨立,高中開始半工半讀,因聰穎和努力,以優異成績申請到美國大學的獎學金。

    她於是到美國念書,靠著獎學金及打工賺取生活費,一路又進入名校念研究所,以優異成績拿到經濟學碩士學位,之後,她順利進入帝都財團總公司工作,持續留在美國生活。

    她進公司沒兩年,因表現出色,很快職位晉升,被調派為總裁的機要秘書。

    年長她五歲的上司,儼然是天之驕子,不僅外型俊帥,且是天才,二十二歲便取得美國數一數二名校的雙博士學位。

    嚴世爵出生香港望族,有非常顯赫的家世,家族事業龐大,而他並非坐享其成的富二代,年紀輕輕便經營家族集團旗下的一間海外金融公司。

    他天才型的經商能力、膽大果敢的投資作為,加上敏銳判斷力,沒幾年光景,便將手中金融公司迅速擴大規模,成為他全權主導的帝都財團。

    雖說他能在十年間就在美國做出大事業,是因其有家族龐大勢力為後盾,提供不少助力,但若他沒能力,絕不可能做出這番驚人成就,創造出新王國。

    季曼凝在他身邊工作不過三、四年,卻在上司身上看見無限可能,更對他的金頭腦和才能敬佩不已。

    她非常慶倖能在他身邊工作,慶倖自己能得到上司信任,且常委以重任,讓她得以在事業方面獲取成就,但她從不垂涎上司。

    她對感情之事,從不感興趣。

    外型亮麗、工作能力強的她,身邊不乏追求者,但不管條件再優秀、再熱情的男人,都打動不了她。

    她從不想依附男人,她一個人就能活得很好。

    她的人生不需要愛情,更不需要婚姻,只有工作能給予她全部滿足。

    “曼凝,你過來看看這則新聞。”嚴世爵不在意她擱在桌面的合約,不急於讓她進一步報告公事,要她先看他正流覽的網頁。

    季曼凝繞過辦公桌,站在他身側,微彎身,觀看他所指的頁面——

    英國一名資產家贊助的一支考古隊,日前在外蒙古的南戈壁省首府達蘭紮德嘎德以南約一百公里處沙漠,挖到一批漢代兵器,推測附近曾為古代戰場,因而遺留兵刃被埋在層層黃沙下。

    出土的一批兵器,多有毀損,或僅剩殘缺不全,而其中一把匕首保存良好,刀柄鑲嵌的寶石,歷經兩千多年歲月,仍不掩其亮麗光芒,而刀刃的刻紋亦清晰可見……

    “你想收購這把古匕首?”季曼凝快速流覽完報導,一臉興味的看向上司。

    年輕俊美、有錢有勢的上司,生平最大樂趣,除了投資賺錢,一再擴張事業版圖,還喜歡女人和古物。

    他是個聞名國際的花花公子,但唯一的原則是不對公司的女性出手。

    只不過,許多女性職員只要有機會接近他,莫不對他狂獻殷勤,希冀能得他的青睞。若他也對對方有意思,便會要對方放棄在帝都財團工作,才能當他短暫的女伴。

    他同時有往來的女伴花名冊厚厚一本,身邊女伴時時更換,花邊新聞從沒間斷,身為機要秘書的她,甚至還需負責幫總裁上司安排與眾多女伴的私人約會飯局,徒增她額外的工作量。

    慶倖總裁對她,雖不僅于上司對下屬的關係,私下還視她如朋友家人般,多一些關懷,可彼此並無一絲曖昧。

    不論在工作上或私底下,他待她真誠,尊重她,且看重她,那讓她對他“花心”的缺點,不再特別非議。

    而她,更是唯——位能與他建立純友誼的女性。

    上司雖愛女人,但女人之于他,就像衣服那般,經常汰舊換新,可對於古物卻是百般珍惜收藏。

    他喜歡收藏東方各國的古物,以中國歷代的古物為大宗,其中又特別鍾情漢代古物。他多年來收藏的大量古文物,琳琅滿目、豐富珍貴,足以開家私人博物館,在他位於曼哈頓的豪宅,有數個房間用來擺設陳列珍貴收藏,他僅曾招待少數人參觀過他的收藏。

    “我要這把漢代匕首。你幫我交涉買下,這不單為我私人收藏目的,要先拿來公開展示,當宣傳話題。”嚴世爵雙手拱成塔狀,一雙長眸凝著螢幕上網頁的古匕首照片,薄唇一彎。

    “總裁的意思是要將它放在即將開幕的紐約帝都飯店,當飯店大廳佈置最重要要角?”季曼凝確認問道。

    帝都財團除金融業,亦因香港嚴家的萬明集團事業而跨足航空、運輸、建築、生化科技等多項事業,而飯店業是一年前嚴世爵才擬定涉入的市場,為其個人建立的帝都財團,再增一投資事業。

    他非常重視這項新投資事業,尤其在紐約興建的第一間帝都飯店,是他進軍全美連鎖飯店的第一步。他因而從籌畫到完成,及即將的開幕活動,皆多方親自參與。

    關於飯店開幕活動,起初是季曼凝萌生了個構想,為配合仿古中式風格建築的飯店,建議在飯店大廳展示總裁收藏的一些古物,那比起只是由總裁形式化參與開幕剪綵,會更具話題性,亦能更增加媒體版面。

    嚴世爵認同她的點子,並將展覽主題定為中國漢代,由他的收藏品挑選幾件代表性古物做展示,屆時還要負責招待的女性,穿上漢代侍女服,當做飯店開幕儀式的宣傳話題。

    “如果有這把被國際媒體大幅報導,很可能被擺上蘇富比拍賣的漢代匕首當主角,不是更吸睛、更熱鬧?”嚴世爵抬眸看她一眼,笑說。

    “那當然。”季曼凝笑笑地附和。

    雖說這把保存完整、歷經二千年且鑲有寶石的匕首,肯定價值不菲,但總裁有的是錢,從來沒有他得不到手的,不論是古物,或女人。

    “這新任務就交給你了。我想看到這把匕首的實物,愈快愈好。”嚴世爵一臉期待。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特別鍾情漢代古物,除了被收在博物館的國寶外,只要他看上的,不管出自哪個私人收藏家,他都會弄到手,納為自己的所有物。

    每每多收藏一件喜歡的古物,他便會感到心情非常愉快。

    沒想到,當季曼凝先透過電話與那把古匕首擁有者聯絡時,對方無意出售才到手不久的珍貴古物,甚至連出借都不肯。

    “我相信沒有你做不到的事。”聽到季曼凝的回報,嚴世爵長眸微瞇,對那把匕首不禁更想弄到手。

    他這個人,對於不易得手的東西,向來會激發更想得到的欲念。

    “電話談沒誠意,你飛去倫敦,直接跟鐘斯先生面對面,好好商談。不論如何,我都要買下它,而且要儘快到手,做為展覽之用。”嚴世爵慎重交代。

    他隨即站起身,繞出大辦公桌,朝季曼凝更靠近,柔聲又道:“美麗聰慧能幹的機要秘書,不會讓我失望吧?”

    他露出一抹足以迷倒眾生的俊美笑容,刻意對她甜言蜜語讚美,知道他的機要秘書最愛挑戰,她的字典裡,沒有不可能或做不到。

    “當然。你不需刻意對我輕聲細語放電,我也會達成任務。”季曼凝抬眼,直視與她近在咫尺的俊美上司,麗顏綻放一抹自信神采,掛保證道。

    換做一般女人,也許因他一個放電眼神、一個俊帥笑容,再加上這麼近的距離,早就心頭小鹿亂撞,甚至被迷得暈眩茫然了。唯有她,對光芒萬丈的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強勁男性魅力,一開始就全然無感。

    “我可沒對你放電,那只是浪費電。全世界就只有你這個冰山美人,對我的費洛蒙無感。”嚴世爵擺擺手,澄清。

    他這是放低身段,誠心請托她幫忙呢!

    儘管有錢有勢,沒什麼東西到不了手,但偶爾還是會遇到需費點時間精力去周旋,才能得到的東西。

    “抱歉,你剛出差回來,卻沒辦法讓你休息。”

    “我很高興馬上有新事物可以挑戰。”季曼凝微微一笑應道。

    她轉身,踩著高跟鞋,從容步出總裁辦公室。

    她喜歡工作,喜歡當女強人。

    英國,倫敦。

    面對泰晤士河的一棟商業大樓,三十二樓辦公室。

    “很抱歉,讓季小姐大老遠跑一趟,但我的答案一樣,短期內不打算出售。”年約五十多歲的鐘斯在公司貴賓室與季曼凝會面,委婉推拒。

    雖然意外取得這批古物,日後自會將部分古物公開競標,高價出售,但現在尚不做他想。

    “嚴總裁對這把古匕首可謂一見鍾情,只要鐘斯先生開個價,他絕對欣然給付。嚴總裁非常期盼能在紐約帝都飯店開幕時,讓這把匕首成為展覽主角,讓它再次閃亮問世。當然,不會忘了宣傳您的幫忙。”季曼凝微微一笑申明。

    言下之意,只要將古匕首賣給帝都財團總裁,他能得到的,不只是一筆可觀的金錢,還有名望。

    “再者,鐘斯先生若願藉這把古匕首跟我們總裁建個交情,日後商場上也或許有合作機會。”季曼凝進一步提出商場誘因。

    帝都財團旗下的銀行和證券金融公司,在英國也有分行據點,而嚴世爵身後的嚴家萬明集團事業更擴及五大洲。

    鐘斯因她幾句話,思忖半晌,不若一開始那麼堅持無意商談。

    “這樣吧,匕首可以先借給嚴總裁展覽,至於買賣交易,我還要再琢磨琢磨。”鐘斯摩挲下巴,語帶保留。

    他仍想擁有這把難得的古匕首的所有權一段時間,他原本是打算將來透過蘇富比,在國際上公開高價競標。只是身為美國前三大企業的帝都財團總裁,派了機要秘書親自到訪與他商議買賣,他若全盤拒絕也不妥。他退一步同意先出借古匕首展覽,也算是給足嚴世爵面子了。

    季曼凝感謝對方願意出借重要古物,但她此行目的,不單只為借到古匕首,而是要代總裁買下它,才算真的達成任務。

    她繼續苦口婆心與對方商議,不僅開出非常高昂的報酬,甚至提出其它附加條件,最後總算取得第一優先購買權。

    季曼凝帶著愉快心情,離開鐘斯的辦公室,準備搭電梯下樓。

    她站在兩座電梯門外,同時按下樓鍵。

    半晌,右邊的電梯門先開啟,她正要向前踏入,同時,左邊電梯門亦開啟。

    一名身形高?、戴墨鏡的東方男性,長腿一邁,步出電梯。

    兩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後,擦身交會剎那,她竟不由自主轉頭,多瞧陌生人一眼。

    她望著他從容步離的背影,莫名怔忡了下。

    她鮮少去注意不相干的陌生人,會不自覺多瞧對方一眼,也許是因這裡出入的東方人不多,且對方還留著一頭及腰長髮,頗為罕見。

    她只瞧他背影一眼,隨即轉身踏入電梯,沒特別放在心上。

    不一會,她步出電梯,走出商業大樓同時,撥電話給總裁——

    “總裁,交易OK。”

    “我就知道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手機那頭,嚴世爵接到好消息,俊唇高揚。

    “不問問我花了多少錢,才替你買下那把漢代匕首?”季曼凝笑說道。總裁並沒給她出價的上限。

    “錢不是問題。”嚴世爵完全不在意。

    “我開出的價碼,足以讓你被冠上凱子、呆子之美名。”季曼凝笑諷,“那金額能讓你在這裡買一間面對泰晤士河的豪宅公寓。”

    聞言,嚴世爵微揚了下眉。

    他精明幹練的機要秘書,竟會出天價,替他買下那把生銹的古匕首?!

    “不只如此,還有附加條件,因鐘斯的夫人一直想要一條中國清朝的紅瑪瑙項鍊,我把你前陣子購入的那條慈禧戴過的古董項鍊,以半價相送,當做送他夫人的生日禮。”季曼凝不疾不徐補充說道。

    她事前已打聽鐘斯是個愛妻的男人,且他能有如今的事業成就,妻子娘家出力不少,只要能討他妻子開心,他就不會拒絕跟他們做交易。

    “喂喂,那條紅瑪瑙項鍊,我打算送給這個月生日的琳達當生日禮物欸!”比起一間豪宅公寓的價值,嚴世爵反倒計較季曼凝將他準備給女伴的生日禮物,轉手他人。

    “琳達的生日已過,這個月將過生日的,是潔西卡。”季曼凝無力地翻個白眼,提醒他,完全記錯對象了。

    總裁雖愛女人,對女伴非常大方,實則沒對誰真的上心,記錯名字和對方喜好,根本是常態。是以安排總裁跟女伴約會或送禮事宜,最後都是由她做處理。

    “屆時,我會另外挑件更適合潔西卡的禮物,讓你送給她。”季曼凝強調。“倒是那把匕首的價格,你能接受嗎?”

    她雖與對方談定買價,但並未簽定合約,若上司無法接受,還能有議價空間。

    “那樣的價格是令人咋舌,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花冤枉錢。”嚴世爵笑說。

    即使鐘斯將那把古匕首放上蘇富比拍賣,讓全世界收藏家公開競標,他認為最高價格也不會超過五百萬美元,而季曼凝竟出了一千萬美元高價,先內定下來。

    “我相信,總裁想要那把漢代匕首的心意,絕對值這個價。”季曼凝說得肯定。因總裁揚言,無論如何都要到手,甚至要求她立即飛來倫敦,找擁有者談定交易,而能讓他這麼積極且誓在必得的東西並不多。

    “知我者,莫若你了。”嚴世爵哈哈大笑。

    “另外,我之所以出這價碼,還有另一考慮,目前世界上最貴的一把名刀——十八世紀博阿滕軍刀,據聞是屬於乾隆皇帝所有。最後一次拍賣價碼,以七百七十萬美元高價被售出。

    “現在,你若用一千萬美元買下那把漢代匕首,它將一躍成為世界第一名刀,其身價贏過乾隆皇帝寶刀,肯定更能炒熱話題!”季曼凝進一步分析。她在代總裁買古匕首前,還特地去搜尋一些名刀身價來歷。

    聽完她的分析,嚴世爵放聲大笑。“是是,你真是替我考慮周詳。”雖說那價格不菲,但對他而言,不過就像買個高級玩具,不會花得心疼,何況還能物盡其用,幫他的新飯店達到最佳宣傳話題。

    “鐘斯答應先將古匕首借展,買賣的事,過陣子再進行。我會先安排古物運送事宜,也會儘快催促完成交易,讓你早日真正擁有它。”季曼凝說得篤定。

    既與對方談妥成為第一優先買家,她便已十拿九穩,這樁交易成功。

    “你辦事,我放心。”嚴世爵對她全然信任。

    “那我先回紐約了。”手機斷線同時,她朝馬路揚個手,招來計程車,前往機場。

    這方大樓,三十二樓辦公室——

    走進鐘斯辦公室的東方男人,拿下墨鏡,一見到鐘斯,便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什麼?有人出價內定了?!”長相俊酷英挺的男人一詫,竟有人比他早一步看上那把古匕首。“多少?我加一倍。”男人目光一凜,大方開價。

    對古物一向沒興趣的他,不經意看見那篇漢代兵器報導,當他看見那把古匕首,莫名地定睛在那張照片上,無端怔忡好半晌。

    之後,他竟橫生一股衝動,很想得到那把古匕首,甚至急於親眼看看它的實物。

    他無意透過層層管道聯絡,直接就飛來倫敦,找上擁有者,更認為以他的能耐,一定能買下那把古匕首,未料會慢了一步。

    “這個……”鐘斯因他豪邁的發言,不由得驚詫。

    那把中國漢代古匕首,才一出土不久,竟會接連有大人物來找他高價求購。

    難不成……其背後藏有什麼秘密?

    鐘斯只好先道出內定買家出的價格,不認為對方真能再多出一倍價,先前談定的交易條件,已出乎他預想太多了。而且即使尚未真正簽定買賣合約,但他既已答應帝都財團總裁為第一買家人選,就不能輕易出爾反爾,轉身賣給別人。

    男人一聽到交易金額,無比驚愕。那個價格,遠遠超過那古物價值數倍了吧?

    男人進一步探問買家身分,鐘斯原無意透露,一細想才後知後覺他們兩人的關係,也就如實告知。

    男人一聽到買家來歷,黑眸一瞠,驚愕同時,兩道飛揚的劍眉,微微蹙攏。

    他隨即離開倫敦,飛回美國。

    季曼凝返回紐約,打開電腦,先收一封重要的電子郵件,是鐘斯寄來的古匕首詳細資料及數張照片。

    她打算重新做一張宣傳單,寄給受邀參與新飯店開幕的嘉賓,這把古匕首將是預定展出的那批漢代古物中最貴重的主角,原本只是開幕式陪襯的展覽活動,反倒會因這把古匕首亮相,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得到更多國際媒體競相報導。

    當她仔細審視照片時,不由得盯著一張完整清晰的照片怔忡,心,莫名窒了下。

    先前,她雖透過新聞報導看過這把漢代古匕首照片,可當下並沒多注意,即使後來總裁指示她務必買下這把古匕首,她也沒特別去研究它,直到現在。

    雖失去匕首鞘,又歷經兩千多年的時光,仍能看出是把名貴匕首,應是身分顯貴人士所有。

    匕首刀身為鋼,刀柄為銅金屬,鎏金裝具,表面雕刻花紋,鑲嵌紅寶石、藍寶石及紅玉、青玉。

    全長:28.2公分、刃長:16.7公分、刃寬:2.3公分、刃厚:0.5公分、匕首重量:374公克……

    她盯著古匕首的資料介紹,眼神發直。

    她從未對古文物感興趣,但因總裁喜愛收藏古物,她自是也接觸不少,卻不曾對一件古物特別在意,偏偏這次……

    那一晚,她感覺作了一個沉長的夢。

    醒來後,只覺腦袋混沌一片,完全記不得一絲夢境片段。

    她內心卻湧起一股衝動,很想看看那把古匕首的實物。

    然而,在飯店開幕前,她有一堆繁忙工作要處理,即使古匕首早已從倫敦送達紐約,她也沒時間先去看一眼,直等到開幕日。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2章

    紐約帝都飯店開幕當日。

    采中西風格相融的飯店建築,挑高寬敞的大廳,使用大量黑色及紅色木頭裝潢,搭配米白色和暗紅色裝飾,仿古傢俱、雕欄、漆柱,呈現出中國古代大殿風貌。

    一盞盞懸吊的中式燈籠吊燈,映出金橙色光芒,金碧輝煌。

    季曼凝跟著總裁上司前往飯店舉行剪綵儀式,應付一堆媒體的發言後,終於得到一點喘息時間,得以參觀飯店大廳所擺放的二十多件漢代古物。

    而她只想好好觀賞一件古物——她無端在意的那把古匕首。

    先前,它的展示位置一度被大批媒體包圍,爭相拍攝報導。

    因它被賦予的歷史價值,及嚴世爵開了天價將買下收藏,成為十足的話題焦點,讓飯店開幕氣氛,被炒得更熱鬧沸騰。

    當她走近擺放在左前方的展示玻璃櫃時,心口無預警震了下,她更靠近一步,一雙美眸怔怔的盯著玻璃櫃裡,與照片相同,卻是真真實實、充滿歷史歲月痕跡的漢代匕首。

    腦中似乎閃過什麼畫面,教她心口莫名扯痛一下,眼眶不由得泛起一抹酸澀感。

    她一個抬眸,卻被站在玻璃櫃另一側的男人震愕住。

    身著墨色西裝、高?偉岸的男人,本來也低頭盯著他眼前展示的古匕首,專注瞧了好半晌。當他一抬眸,恰恰與玻璃櫃對面的女人視線對上。

    一瞬間,兩人內心莫名一震。

    兩人隔著展示玻璃櫃佇立,雙雙凝視著彼此眼眸,各自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彷佛,有一種熟悉、一股悵然、一抹苦澀……

    季曼凝怔望著眼前男人,身材頎長,雖穿著名牌西裝,但並未打領帶,白色襯衫領口開了兩三顆扣子,西裝外套扣子也未扣上,顯得有抹隨性。

    特別的是,他留著一頭及腰長髮,簡單束在頸後,雖為東方人,五官立體深峻,一雙飛揚的劍眉下,深邃炯亮的黑眸,直直瞅著她。

    一瞬間,她宛如被攝住心魂般,心口緊縮,無法移開目光。

    彷佛,她曾見過他……又是在什麼地方?

    男人近距離凝視穿著一襲漢代侍女服——深藍色長裙、白底藍花曲裾的美麗東方女子,心口莫名一陣震盪。

    大廳現場有數名女性服務員皆做相同打扮,他方才進來,並沒特別注目誰,為何此刻,忽地心跳失序?

    他不由得又低下頭,盯著眼前置在玻璃櫃內的古匕首。

    他抬起手臂,大掌貼上玻璃櫃,有股衝動,想打開玻璃櫃,握住那把匕首,似乎那樣就能捉住什麼他也不清楚的重要東西。

    “那個——不能碰。”無端失神半晌的季曼凝,見賓客伸手撫摸展示玻璃櫃,忙開口制止。

    他沒將大掌移開玻璃櫃,一雙眼再次凝著那把古匕首,心魂宛如被定住般。

    霎時間,腦中飛竄過一幕強烈影像,他想捉住那閃逝的畫面,腦袋卻一陣劇烈痛楚。

    他眉頭一擰,悶哼一聲,一手扶著玻璃櫃下方的木櫃,不禁屈膝跪地,暈眩昏厥。

    “先生!你沒事吧?”季曼凝見狀,忙繞過玻璃櫃,彎身查看突然跪倒在地,昏厥不醒的男人。

    她連忙叫喚附近的人員幫忙,將人帶往一樓休息室。

    雖不清楚對方身分,但會出現在飯店開幕活動中的賓客,不是與帝都財團有往來的貴客,便是與總裁有私交,或來自香港嚴家的親屬等,怠慢不得。

    初秋午後,清風徐徐,蔚藍天際下,一隻紙鳶迎著風,翩然飛舞,紙鳶越過高高的牆垣,飛向另一方院落,最後,飄落在樹梢。

    一名穿著淡青色曲裾、綰著雙平髻的年輕女子,躡手躡腳踏進這處院落,邊抬頭張望庭院的樹梢高處,尋找失去的紙鳶身影。

    “在哪兒呀?明明是往這方向飛來。”女子低聲喃喃說著。

    她一個下人,逕自踏入這將軍府後院,不免心慌緊張。

    雖說是小姐的命令,要求將軍府看管後門的家丁放行;雖說將軍出征,人不在府邸,但她仍覺不妥,只希望快快找到那只小姐最喜愛的紙鳶,趕緊離開。

    “你——過來!”忽地,一道沉悶男音自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她轉頭,朝園子另一端曲廊望去,倏地驚詫。

    自那方曲廊轉出一偉岸身影,身著戰袍的男子大步走來。

    是嚴焱將軍!他遠征回府了!

    才過弱冠之年的他,已受封威風凜凜的鎮北將軍,這回若又打了勝仗,肯定又要加官進爵了。

    芳齡十七的朝顏,進白府當丫鬟一年有餘,待在白府千金身旁侍候,白府老爺官居太常,掌管宗廟禮樂。而嚴焱的父親亦是一名戰功顯赫的將軍,卻在三年前不幸在戰場身亡。

    因白老爺與已故的嚴老將軍為世交,且兩家夫人為表姊妹關係,兩府因此比鄰而居,關係密切。

    朝顏早聽聞不少嚴焱的功績,亦曾陪著小姐來拜訪嚴焱,但她先前只曾遠遠地瞧過他的身影。

    即便是此刻,她也沒能瞧清他的樣貌,因他頭盔下半張臉都被鬍子遮擋。

    “奴婢……拜見將軍。”驚覺大剌剌直視他很失禮,她忙低下頭,朝他福身,惶惶問候。

    “去打桶水送進屋裡。”嚴焱冷聲命令。

    他沒多瞧生面孔的丫鬟一眼,往前面房門步去,直接推開門扉入內。

    “呃?那個……奴婢不是……”人在院子的朝顏,忙上前兩步,欲澄清她並非將軍府的丫鬟,而她不自覺闖到將軍府的主屋院落,令她更心驚,就怕被性格冷酷嚴肅的嚴焱責難問罪。

    “水井在天井左側,快去!”才踏進屋裡的嚴焱,提醒可能還不清楚環境的新來丫鬟。

    他今日領著大軍凱旋回京,尚未進宮,先駕快馬獨自回府,就為換掉一身染血髒汙的戰袍,洗去一身塵沙泥濘,刮掉滿臉鬍鬚,梳洗後換套乾淨官服,才好進宮面聖。

    朝顏不敢違抗將軍,只能領命去打水。

    不一會,她提著水桶,匆匆踏進屋裡。

    她以為將水桶擱下就能離去,未料已脫下盔甲戰袍的嚴焱,又下了新命令。

    她於是將半桶水倒在一旁的臉盆,而他逕自拿起一條布巾打濕,很快擦拭臉面,又洗淨雙手。

    “那……奴婢先告退。”朝顏站在一旁,怔愣了半晌,這才敢開口說要退離。

    生平第一次與成年男子獨處一室,且還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即使他不說話,也令人感受到他渾身散發的氣勢,令她不禁心頭惶惶。

    “慢,你替我刮鬍鬚。”

    “欸?”朝顏詫異抬眼。“奴婢不會……奴婢不是……”她支支吾吾,再次欲澄清她並非將軍府的丫鬟,更不懂如何替男子刮鬍鬚呀!

    “新來的,連這點小事都不會,還派來主屋侍候?”嚴焱聲音悶悶的道。他取出系在左腰的匕首,遞向她。“用這把匕首刮,快。”

    朝顏抿抿唇,一時不敢接過匕首替他刮鬍鬚,卻更不敢對他的命令說不。

    她只能惶惶地步上前,伸手接過匕首,瞧見匕首刀柄上鑲嵌著寶石、美玉和黃金,不禁欣賞起來。

    “這匕首真漂亮。”她脫口贊道。

    “御賜的。”嚴焱淡道。他如今的隨身佩劍,亦是皇上所賜。早先他使用的匕首和佩劍,就只是單純的武器,沒有多餘奢華裝飾。

    “皇上非常器重嚴將軍呢!”她不由得稱讚起他。“嚴將軍武功蓋世,這次肯定又打了大勝仗。”

    聞言,嚴焱淡瞄一眼新丫鬟。

    前一刻,她一副不敢靠近他的樣子,這會卻自然的跟他談話了。

    “讓你拿匕首刮鬍鬚,不是拿來欣賞,更沒必要對我歌功頌德。”他面無表情,口氣冷淡,向來不喜歡阿諛奉承的話。

    “是,奴婢多嘴了。”她並非刻意拍馬屁,是真的崇敬驍勇善戰的他,但見他似乎不悅,忙低頭賠不是,不敢再多廢話。

    只不過,她的身高與高大的他相差一顆頭,即使踮起腳尖,也難以替他刮鬍子。他於是走往一旁,撩袍落坐在榻上,微抬高下巴,讓個頭嬌小的她,得以替他刮鬍鬚。

    初次為男子刮鬍鬚,朝顏心情忐忑,卻又力圖鎮靜,告訴自己,不是那麼難的差事。

    她站在他身側,低下頭,小心翼翼用匕首緩緩刮去他淩亂糾結的長鬍鬚。

    當她好不容易將他的大把鬍鬚都刮掉,竟在最後一刻失手,鋒利的刀刃劃破他下巴皮膚,立時滲出一道血痕。

    “奴婢該死!”她嚇一大跳,連忙屈膝跪下,叩頭認錯。“奴婢錯手傷了將軍,求將軍責罰。”她膽顫心驚,既歉疚又害怕。

    嚴焱大掌往平滑光潔的下巴一抹,看一眼食指沾上的一絲血痕,根本不痛不癢。“起來,不過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跪地的她,微微抬起頭,仍一臉驚惶,還以為他會勃然大怒。

    “沒事,你做得很好。”嚴焱難得稱讚下人,只因要安撫她,看她一張小臉瞬間泛白,好像犯下滔天大罪似的。

    感覺他真的沒動怒,仍跪在地上的朝顏,這才敢完全抬起頭來,卻不由得張大杏眸,瞅著容光煥發的他。

    除去大片鬍鬚後,只見他陽剛臉龐上五官深邃冷峻,兩道劍眉飛逸,一雙黑眸炯亮,束冠的墨發,幾綹髮絲淩亂垂落,雖已卸下戰甲,依然不減颯爽。

    這是她第一次仔細瞧清他的容貌,心口不由得怦跳。

    嚴焱也是直到這時,才細細打量眼前生面孔的丫鬟——身著淡青色曲裾、綰著雙平髻的她,約莫十六、七歲,一張鵝蛋臉,膚色瑩白,五官秀麗細緻,比起一般丫鬟,多了一抹娟秀靈氣與恬靜氣質。

    “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呃,奴婢朝顏。”她輕聲回應,心口無端鼓噪著。

    “朝顏……早晨美好的花顏,是個好名字。”嚴焱不由得複誦她的芳名,喃喃贊道。這還是第一次,他下意識去稱讚女子的芳名。

    聞言,朝顏心口重重一跳,臉龐一熱。沒想到,傳言性格嚴肅的大將軍,竟會誇讚她的名!

    “奴婢……這就替將軍上藥。”被他一雙深眸注目,她心跳紊亂不已,卻非先前的害怕膽顫,而是另一種陌生感覺。

    她忙起身,欲尋找藥箱,但這裡並非她經常出入的小姐閨房,完全不清楚東西擺放何處,只能向他詢問。

    他不在意下巴一丁點刀傷,這對他而言不過像蚊蟲叮咬般,交代她取套官袍讓他更換,沒時間仔細沐浴,簡單整理儀容後,隨即便要進宮面聖。

    這時,出門辦事的總管匆匆奔來,詫異主子沒讓人通報就先獨自回府。

    總管才要對遠征歸來的主子,好好噓寒問暖,卻見屋裡有一名陌生丫鬟,納悶她的來歷。

    朝顏一臉尷尬困窘,向他連連道歉,這才有機會道出她是白府侍候大小姐的丫鬟。她為了替大小姐尋找一隻飛走的紙鳶,從白府後院轉往將軍府的後門進來,未正式通報,非常無禮。

    嚴焱得知真相,完全沒責難,還交代總管,若有下人在府裡尋獲那只紙鳶,再送去白府。

    母親與白夫人為表姊妹,而已逝的父親與白世叔交情很好,但他與麗兒表妹並沒特別親近,應該說,他不太喜歡麗兒表妹的糾纏。

    他甚至對其他女子也無感,卻莫名對初見的朝顏,有一抹特別感覺。

    朝顏也是初次與嚴焱親密接觸,她原就對年少英勇、戰功彪炳的他景仰尊崇,如今更對他心生一抹異樣感受……

    午後,日光透進敞開的玻璃窗,微風輕輕拂動白色窗簾……

    嚴焱撐開眼皮,因亮光而瞇了下眼。

    他一手撫著仍有些泛疼的額角,再度張眼,望向四周,思緒有些迷惘。

    “你還好嗎?需不需要去醫院?”一道細柔嗓音擔心問道。

    躺在長沙發上的他,側首看向一旁女子,倏地一詫。

    女子穿著一襲白底藍花曲裾的古代漢服,長髮綰著雙平髻,教他一時將她與夢中女子相連結,心口一震。

    他記不得夢中女子樣貌,但肯定不若眼前的她成熟豔麗,他卻不由得聯想在一起。

    自二十一歲那年,他發生車禍意外撞到頭部,因腦震盪住院兩日,檢查後無礙,但之後,他開始會作怪夢。一再重複且接續性的,關於一對古代戀人相識相戀的夢境。

    他像在觀看別人的夢,又宛如在看一出古裝劇。

    他能透析那對古代男女的視角和各自想法,卻又彷佛自己身歷其境,成為夢中一角,成為那個與他同名的嚴焱將軍……

    醒來那霎,他心緒仍被夢境牽扯著,心口無端震盪好半晌,明明是虛幻夢境,卻又覺得真實。然而,他記不清夢中名為朝顏的女子樣貌,總是僅剩模模糊糊的形象,甚至夢境內容也記憶不全。

    當他想認真回想,腦袋便會一陣痛楚,他曾又接受幾次腦部檢查,並無異常,醫師判斷應是精神性問題。

    “你是……”從夢境完全回過神的他,不由得定睛注視著她。

    他並非在意她一張美麗容顏,而是直瞅著她一雙幽黑如夜的瞳眸。

    那眼神,似曾相識……他內心無端一動。

    他記得在昏厥前看過她,那時兩人相對站立在那把古匕首的玻璃展示櫃兩邊,但他對她眼神的熟悉感,似乎源於更久遠以前……

    對了!那把匕首!他霍地自沙發站起身。他很肯定前一刻夢境出現的匕首,與展示的那把漢代古匕首一模一樣!他心緒莫名一陣激動。

    “我是嚴總裁的機要秘書。”季曼凝奇怪於他的反應。“先生是總裁的親戚嗎?”她不禁探問他的身分,因同為東方人,且非她認識的商場客人,直接做此猜測。

    “我要見嚴世爵,他人在哪裡?”嚴焱臉一繃,不客氣問道。

    “喂,怎麼又連名帶姓喊我?都幾歲了,還是學不會禮貌。”

    這時,門板適巧被推開,西裝筆挺、俊美非凡的男人,踏進貴賓休息室,語帶一抹調侃。

    不久前,他聽說有位男性客人在大廳古物展示處無端昏厥,被季曼凝讓人帶進這裡休息,又聽旁人形容那男性樣貌,他就知道是誰了,這令他頗訝異,在應付完另一位賓客後,不放心地過來一探究竟。

    “沒想到你會過來參加我的飯店開幕式,怎麼沒先告知一聲?是特地來給我驚喜?”嚴世爵笑問。“身體沒事吧?”

    因他進門見嚴焱已清醒站起身,感覺無大礙,才沒第一時間關切他的身體狀況。

    “我不是為你來的。”嚴焱神情一凜,對他沒好臉色。

    “喔,那難不成是為我美麗的機要秘書而來的?”嚴世爵故意道,看一眼一旁的季曼凝。

    季曼凝直接送他一記白眼。她根本不認識這男人好嗎?只不過,他們兩人似乎關係不尋常?

    “那把古匕首賣給我。”嚴焱開門見山說道。

    “什麼匕首?”嚴世爵先是一愣。

    “這位先生應該是指大廳展示的那把剛出土不久的漢代匕首。”季曼凝提醒。前一刻,這男人對那把匕首的反應有些奇怪。

    “你幾時對古物有興趣?”嚴世爵朝嚴焱揚了下眉,一臉興味。

    “別管我有無興趣,那把匕首賣給我,我會付你相同價錢。”嚴焱一臉凝重道。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願意花那天價,買一把古匕首,但他非常渴望親手握住那把匕首,總覺得那能讓他憶起什麼重要的事。

    “你這是拜託人的態度嗎?”嚴世爵走往他對面沙發,閒適落坐。

    “我沒拜託你。”嚴焱悶聲澄清。他這輩子不可能拜託他任何事。

    “那我為什麼要賣你?連好好叫我一聲正確稱謂也不肯。”嚴世爵故做無聊地把玩修長的手指,對他的態度顯得漫不經心。

    “我喊你一聲‘小叔叔’,你就會把匕首轉賣給我?”嚴焱冷著臉,聲音更低悶問道。

    嚴世爵抬眼看他,俊唇輕揚,“不賣。”

    “你——”嚴焱眉頭一攏,更生惱意,手握成拳,轉身邁步,悻悻然推開門板,大步離去。

    嚴世爵見他氣惱離開,俊唇彎出更明顯的笑意。

    一旁看著的季曼凝,滿臉困惑不解。

    “那個人是你侄子?”她忍不住問道。

    “如假包換,親侄子。”嚴世爵笑說。

    “你們看起來同輩,年齡差不多吧?”

    “我只虛長他兩歲。但輩分上,是他的親叔叔不假。你也許沒看過他的人或照片,但應該知道他的名字——嚴焱,三個火的‘焱’。”既然巧遇,嚴世爵不介意向她道明兩人關係。

    “嚴焱……”季曼凝思忖這名字,驀然詫異道:“是那個在美國頗富盛名的華人建築師嚴焱!”

    先前她因帝都財團欲跨投資興建飯店,找過一些可能合作的東西方知名建築師資料,也因而注意到嚴焱。

    只不過,因總裁未將他列入合作人選,她並未深入詳細研究他的作品和背景,沒想到,他竟是總裁的侄子!

    總裁是香港商界大老嚴海明的麼子,只要提到香港嚴家,華僑界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由嚴海明一手打下的嚴家江山——跨國企業萬明集團,不僅在香港擁有雄厚財力,在散佈世界的海外華人中,對超過半數的華人擁有影響力。

    身為香港首富的嚴家,也躍進全球前十大富豪。

    嚴海明共有三房,膝下有二子五女,三房是在他年近六十才娶、相差二十多歲的妻子,即是嚴世爵的母親。

    “嚴焱的父親嚴東清是我大哥,是大媽所生的長子,在幾年前病逝了。而大哥歷經三段婚姻,生下一子三女。嚴焱的母親是我大哥第二任妻子,有一半葡萄牙血統的香港明星,在嚴焱十二歲時與我大哥離異,之後沒往來。”嚴世爵對季曼凝詳加解釋。

    “所以,嚴焱是嚴海明的長孫!”季曼凝得知這層關係,頗為訝異。

    “阿焱雖未涉足嚴家事業,但我爸對身為嫡長孫的他一直非常看重,格外疼愛。將來嚴家產業泰半也會掛在他名下。”嚴世爵強調。

    父親重視嫡子傳承,對長孫,比對他這晚年才得的麼兒還寵溺。

    “總裁於是對能得到嚴家半壁江山的侄子,眼紅嫉妒?”季曼凝不由得大膽揣測。

    “什麼?”她這句揣想,教嚴世爵瞪大眼。他隨即朝她搖頭歎氣,“唉唉,才誇你是我的知音,怎麼這會對我誤解這麼大?以我的才智財富,需要對那小子眼紅?”

    “但你似乎跟他有嫌隙?”季曼凝莫名有些在意嚴焱,不由得多打探他們叔侄的問題。

    “錯。對我有嫌隙的人是他。”嚴世爵搖了下食指,面露一抹無奈。

    “為什麼?”

    “就為了……”嚴世爵頓了下,又看一眼季曼凝,逕自轉了話題,“真難得,你對阿焱有興趣?”

    “嗄?”季曼凝一怔,接著一口否認。“並沒有。”

    不管嚴焱的身分身價如何,她都不會對一個與工作無關的男人感興趣。

    “我對那把古匕首比較感興趣。”她澄清。

    在她看到那把漢代匕首實物當下,竟想摸摸那把匕首,而過去她從未對兵器感興趣。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3章

    晚上十點的帝都飯店大廳,不若上午開幕式時熱鬧喧囂,燈光輝煌。

    因明天才是飯店正式對外營業日,此刻大廳僅剩數名警衛,飯店內也只有幾名幹部留守,寬敞碩大的一樓大廳格外靜謐,幾盞小燈映照,顯得幽幽朦朦。

    一道高?身影,佇立在大廳展覽古物玻璃櫃前,低頭專注凝視良久……

    頂樓總統套房,俊美的男人開了瓶高級紅酒,倒半杯坐在沙發小酌,邊開啟置於茶几的筆電,連接飯店各處的監視器,大略流覽一下狀況。

    當他觀看一樓大廳的監視影像時,忽地一詫。

    一樓大廳陳列二十多件他個人收藏的珍貴漢代古物,價值不菲,其中更以那把先借展、確定購買的漢代匕首,索價最高昂,他因此加強飯店大廳的警衛人員及安全系統,明天飯店正式營業後,這批古物將持續展覽擺設一星期才撤離,而這個時候,不應該有人在那。

    所以當他看見一道高?人影佇立在某個古物展示櫃前,不免驚詫。

    他放大觀看半晌,微瞇眼,若有所思。

    片刻,他看見另一人影出現,再度訝然。

    季曼凝在結束工作後,不禁驅車過來飯店,莫名想再看看那把古匕首,她向警衛表明身分,從側門入內,走到大廳,直接朝展示櫃過去,繞過柱子,無預警看見一人影,教她驚詫了下。

    這方,嚴焱聽到跫音靠近,抬首,看向來人,微怔。

    有些朦朧的光線映照著一抹倩影——大波浪鬈髮,襯著一張美麗容顏,黑白相間的絲質套裝,包裹著嬌美豐盈的身材。

    她踩著三吋細跟高跟鞋,步伐優雅從容地朝他靠近。

    當她來到他眼前,兩人僅相距三、四步距離,他視線不由得緊鎖著她的麗容,與她一雙美麗黑眸,直直對視。

    白天雖已見過她的容貌,但換了裝扮的她,感覺又像另一人,卻都令他在乍見她當下,心頭一動。

    “嚴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季曼凝走近他,疑問。

    一般人自是不可能任意進出尚未正式營業的飯店,但他是總裁的侄子,只要亮出身分,相信不會有人攔阻。

    “你又為什麼這時間過來這裡?”嚴焱一雙黑眸凝著她,反問。

    “我是……”季曼凝支吾了下,被他一雙深眸注視,她心口又泛上一抹異樣感受。

    她微偏首,望一眼他身前的展示玻璃櫃。

    “想再看這把古匕首?”嚴焱不免意外她跟他目的相同。

    上午看過它的實體,他莫名劇烈頭痛而昏厥,昏迷中作了過去常作的古代怪夢,醒來後再度湧起買下它的念頭,卻因幾句話跟嚴世爵鬧得不歡而散。

    他悻悻然離開飯店,返回位於費城的建築師事務所,卻無心工作,一直惦記這把古匕首,他竟又從費城驅車兩小時來到飯店,忍不住盯著這玻璃櫃內的匕首好半晌。

    他沒再引起頭痛,但仍難以壓下想親手觸摸、捉握匕首的強烈渴望。

    過去,除了對設計建築投入,他對人事物都顯淡漠,如今竟對一把漢代古匕首有如此深的執念,一再出現異常行徑,他無從理解,卻不禁順從內心想望而為。

    “你能拿到鑰匙吧?把玻璃櫃打開。”嚴焱對她要求道。

    “欸?”季曼凝因他的要求,一詫。

    “當然不行。”突地,一道聲音竄入。

    兩人同時側首,看見不遠處朝他們而來的人,非常意外。

    “總裁怎麼在這裡?”季曼凝先問道。

    “我不是說過,今晚也許會在這頂樓總統套房先住一晚,親自試試這裡的舒適度。”嚴世爵先朝季曼凝笑說,接著轉而看向侄子,問:“真的這麼喜歡這把匕首?”

    前一刻,他透過監視影像,看見嚴焱無比專注凝視古匕首,眼神深濃炙熱。他還不曾瞧過性格彆扭、愛裝酷的侄子露出那種神情,令他愈看愈玩味。

    之後,他看見季曼凝出現更覺不尋常,隨即搭電梯下樓,跟他們碰面。

    “賣給我。”嚴焱再度開口。“你可以抬高價格,我不介意。”

    “呵,我又不缺錢,要是賺你的錢未免可笑。”嚴世爵嗤笑了聲。

    “要什麼條件,你才肯賣?”嚴焱撇撇嘴,聲音帶惱。

    他寧可多花一倍價跟別人談買賣,也好過跟嚴世爵談交易。

    “真的這麼喜歡這把匕首?”嚴世爵故意又問。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侄子對一樣東西極度渴望。以前的他,可不曾對什麼事物執著。

    嚴焱不由得火大,“少囉嗦,開出條件,我要這把匕首。”

    他有如被嚴世爵捉到弱點似的,氣惱又莫可奈何。他就是莫名執著地想得到這把漢代古匕首。

    “那就……給我你的建築設計圖,替我設計下一間新飯店。只要我滿意,屆時這把匕首可打八折轉賣給你。”嚴世爵故做沉吟了下,趁機提出交換條件。

    嚴焱一雙深眸不滿地瞠視他,不甘不願地道:“可以。”

    然後隨即轉身,大步朝出口離去。

    “我以為,總裁對嚴焱建築師的設計風格看不入眼。”靜默待在一旁的季曼凝,再一次觀看叔侄倆彌漫煙硝味的對話,這時才又開口。

    當初,她曾將被譽為“東方高第”的華人新銳建築師嚴焱,列為設計紐約帝都飯店的建築師人選,但總裁直接將他排除在外。

    “看來你又誤解我了。”嚴世爵攤攤手,面露一抹無奈。

    他聰穎靈敏的機要秘書、紅粉知己,總能判讀他的想法,可唯獨關於嚴焱的事,她一再做出錯誤臆測。

    “我可是打從心底欣賞那小子在建築設計方面的才華。阿焱年紀輕輕就在建築界闖出響亮名號,完全靠的是個人本事,無關其身後的嚴家勢力。

    “我雖也有幾分天賦,但不可諱言,我創立的帝都財團王國,能在幾年時間就展現出如今輝煌光景,也是因我坦蕩借助嚴家的威望,善用身為萬明集團二少爺的權勢。不像阿焱,他生性低調,又愛搞孤僻,一直討厭大眾關注他身為萬明集團老總裁長孫的身分。

    “他當初研究所畢業,堅持留在美國創業,隻身投入建築設計,刻意隱瞞自己的家世背景,可他沒多久就贏得國際建築界注目讚賞,甚至還被封為‘東方高第’,他的驚人成就,令我爸、大哥和嚴家人都只能讚歎。

    “三年前,他的身分被媒體挖出,大肆報導,一夕間被東西方更多鎂光燈追逐的他,不堪其擾,因此投入國際志工營,跑去非洲大半年,在落後村落替人免費蓋房子,直到追逐他的狗仔媒體熱潮散了,他才回到美國,繼續當個孤僻的天才建築師。”嚴世爵娓娓道來,回想起侄子的行徑,不覺莞爾。

    “所以,總裁其實希望嚴焱替帝都飯店設計藍圖,但認為他一定會拒絕,才沒列入考慮人選?”聽完嚴世爵一席話,季曼凝對嚴焱多了一分瞭解,於是換個角度推敲。

    “阿焱不願替我設計飯店藍圖,並非顧忌與我牽扯上,會被再度大肆張揚他是嚴家嫡長孫的身分,而是他單純對我這個人很有意見。

    “就因清楚他的個性和想法,我才放棄找他設計紐約飯店。現在,難得有個籌碼,可以跟他談交換條件。我要把預定在芝加哥興建的第二間帝都飯店,掛上嚴焱建築師的名。”嚴世爵俊唇高揚,非常期待嚴焱的設計。

    “那飯店原本不是要委由日本建築師橋本,承攬內外部設計?”季曼凝訝異他突來的變動。

    這件事在兩個月前已做下決定,也早與橋本建築師簽定合作合約,總裁向來不會對既定決策草率變卦,那是否意味著他無比看重嚴焱的才能,一旦他願意替帝都飯店設計藍圖,總裁甚至不惜違約。

    帝都財團在第一間紐約飯店開幕後,其規劃在全美的幾間連鎖飯店,也將陸續動工。

    每間飯店都慎重挑選東西方不同的名建築師負責設計藍圖,就為讓每間飯店擁有各自特色風貌。

    嚴世爵甚至訂下更遠大的目標,兩年後要讓帝都財團旗下的飯店進軍歐洲和亞洲。

    “我可沒打算取消與橋本建築師的合作,不過是希望他接手西雅圖飯店的設計,至於芝加哥飯店,我想走新古典中式風格。”嚴世爵一臉認真澄清。

    嚴焱擅長將東西方文化巧妙融合運用,創造個性與獨特性。原本,他還頗遺憾第一間飯店沒能委由侄子做設計,但若第二間飯店能掛上嚴焱的名,他也會非常欣慰感動。

    “就由你負責跟阿焱做接洽,近日先約個時間,帶他去芝加哥飯店預定地,探勘一下環境,之後再與他詳談細節。”嚴世爵將這重要大事交給她全權負責,若由他出面,叔侄倆肯定難以好好談正事。

    “沒問題。”季曼凝立刻接下新差事。

    她又看上司一眼,回想著什麼,紅唇不由得彎起笑意。

    “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嚴世爵狐疑問道。

    “我是不清楚嚴焱與你之間的嫌隙,但我現在可以肯定,你不是看他不順眼。相反地,你不僅愛他的才華,也是疼愛他的。只不過,你又喜歡故意戲弄他,似乎惹毛他,你會覺得很高興?”季曼凝說得興味。

    先前,她僅略知一點嚴焱建築師的事,傳言他行事低調,寡言冷酷,但她今日兩度見他與嚴世爵交談情景,他顯然容易惱怒,輕易就暴走,完全不似什麼性格淡漠,又內斂拘謹的男人。

    或者說,嚴焱在面對嚴世爵時,才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聞言,嚴世爵哈哈大笑。“你完全說對了,不愧是我最聰慧的機要秘書。”

    “撇除阿焱因故對我有心結,我也認為他太過壓抑、不苟言笑,又總一副面癱樣,每每看到他,就故意要挑釁一下,逗得他展露情緒才行。”他笑笑地坦言。

    “你這麼做,不是讓他對你更不滿,你們的關係又怎麼能得到改善?”季曼凝提出矛盾處,心下覺得上司頗幼稚!

    “我不認為我跟他關係不好。這是我們的相處之道。”嚴世爵輕聳肩。

    他是想過有朝一日能化開侄子對他的心結,但那件事至今仍沒解決方法。

    “我很好奇,你似乎也對那把漢代匕首興致濃厚?下班後還特地跑來這裡,就為了再看那把匕首。你跟阿焱是不是有戲?”他嗅出一抹值得關注的味道。

    “什麼?”季曼凝先是一愣,忙搖頭否認。“我是剛好遇到嚴焱,我跟他真的不認識。”

    “我當然知道你們先前不認識,但兩個過去對古物都沒興趣的人,忽地同時對一把古匕首在意,想來就令人特別玩味。”嚴世爵忍俊不禁。

    嚴焱自那件事後,完全不再交女友,季曼凝則是只跟工作談戀愛的冰山美人,這兩人卻同時鍾情一把古匕首,若他們有機會碰在一起,會不會有發生火花的奇跡?

    “總裁大人,你今晚是不是沒人陪,太空虛寂寞了?”季曼凝忍不住白他一眼,調侃。

    他竟想撮合她跟嚴焱,想打探他們八卦,未免怪異。

    “嘖,我是誰?怎麼可能沒人陪。是我今晚想圖個清靜,才謝絕女伴侍寢。要不,你陪我上樓,試試這裡的總統套房,夠不夠舒適?”嚴世爵朝她眨眨眼放電。

    “總裁大人,你這是性騷擾。”季曼凝完全漠視他刻意放的百萬伏特電力,冷冷回應。

    “我剛才只是一時瞎扯。你連我的魅力都無感,怎可能對阿焱那塊木頭燃出什麼火花?純屬玩笑,OK!你只要替我談妥飯店設計藍圖我就感激萬分。”嚴世爵收起玩心,一臉正色強調。

    隔兩日,季曼凝與嚴焱約定時間,各自搭飛機前往芝加哥,再搭車到飯店預定地會合,一起勘察。

    這裡原是一處大賣場,因生意不佳而轉售,由帝都財團購買後,將地上舊建物拆除,即將蓋為飯店。

    嚴世爵選擇這裡做為帝都連鎖飯店的第二間飯店用地,自是考慮過其地理環境優勢及交通便利性,加上又位於熱鬧的市區。

    嚴焱在規劃一棟建築設計圖,未必要親自到預定地現場勘察,但若時間允許,且距離不算太遠,他會希望實地走一趟,也能確認四周環境,更利於做設計發想。

    季曼凝早幾分鐘到達目的地,片刻,她看見一部計程車停下,嚴焱推開車門下車,朝她走來。

    他穿著簡單輕便,墨藍色襯衫搭直筒牛仔褲、運動鞋,襯衫下襬沒紮進褲頭,有一分隨興不羈,他一頭長髮,仍一絲不苟紮在後頸。

    很少有男性留這麼長的發,在他身上卻不突兀,反倒增添一抹特殊味道,彷佛有股神秘的魅力。

    當他朝她邁步走來,感覺英氣勃發,神色威嚴和冷峻,教她的心無端怔忡。

    “來工地還穿高跟鞋?”嚴焱一走近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對她的穿著有意見,她雖改穿褲裝,卻是一身白衣白褲,腳下仍踩著細跟高跟鞋,完全不適合出入這裡。

    可其實他只是就事論事,並非刻意針對她,甚至方才他一下車,看見不遠處她的蹤影,心口竟又不由得一怦跳。

    “我就是上山下海,也照樣穿高跟鞋,沒什麼不妥。”季曼凝不以為意。

    除了居家拖鞋,或偶爾上健身房運動,她不會穿平底鞋。

    而且這裡也不太算是工地,做為量販店的兩層樓大型建築物,差不多已夷為平地,旁邊一座七層樓的立體停車場,則會在幾日後摧毀鏟平。

    嚴焱先向在場人員要了兩頂工地安全帽,一頂遞給她。

    “不需要安全帽啦!”她搖搖頭。

    “這裡都圍上施工封鎖線,就有安全上的潛藏危機,戴著才能進入。”嚴焱強調,又看她的穿著一眼,補充道:“白色帽子,剛好跟你的白色套裝搭配,不會太難看。”

    他以為她不想戴工地帽,是顧慮美觀考慮,她看起來就是很注重品味的女性。

    聞言,季曼凝先是怔了下,隨即噗哧一笑,接過帽子同時,調侃道:“總裁說你寡言、不苟言笑,原來還是會開玩笑。”

    她的話,教嚴焱怔愕了下。

    他確實在面對陌生人時顯得格外沉默,雖說她不算完全陌生,但先前也才短暫見過兩次面,然而今天再遇見她,他自然就跟她交談起來,完全沒戴上一張冷漠面具。

    此刻,見她麗顏綻放一抹笑靨,他心口竟不由得一悸,那感覺頗陌生且怪異。

    稍後,兩人逛一圈地面空間,他打算到立體停車場頂樓。

    “那電梯還能使用吧?”他詢問現場負責人,對方表示可以。

    “為什麼要到停車場頂樓?”季曼凝不解。

    “先從這裡的高處看一下周圍的建築物,之後去那棟大樓的頂樓,再朝這方觀望。”他比了比附近一棟最高建築物。

    這裡的立體停車場僅七樓高度,而將來預計興建的飯店,地面樓高將達十七樓。由高處觀景,感受不同,在他要做高樓規劃時,更要考慮周遭的高樓大廈,避免影響日照。

    她聽了理由,點點頭,隨即跟他走往廢棄停車場。

    兩人走到一樓電梯處,他按下按鈕,電梯門開啟。

    他先踏入電梯,她尾隨在後踏入,電梯門要關上那霎,忽地震動。

    她嚇一跳,不覺往後一退,高跟鞋鞋跟竟卡在電梯門縫中。

    他見狀,忙按住開門鍵,“別緊張,電梯只是老舊才晃動,不會突然下墜。”

    他安撫她,邊等著她將細鞋跟拔出門縫。

    “我不緊張了,但鞋跟卡住拔不出來。”她麗顏窘迫,一再扭動右腳,鞋跟還是與門縫卡得緊密。

    “你按住開門鈕,我看看。”嚴焱彎身向她,一手握住她腳下,試圖替她將鞋跟拉出門縫。“先把高跟鞋脫下。”他蹲下身,直接替她脫下高跟鞋,稍轉個角度,才將與門縫卡死的細鞋跟拉出來。

    她低下頭,看著他為她解困,方才他替她脫下鞋,現在又替她將鞋子穿上。

    當他大掌握住她的腳踝,她心口不由得一跳,有些尷尬不自在,卻又靜默的讓他為她穿上高跟鞋。

    “沒事了。以後到施工或廢棄的地方,別再穿高跟鞋。”他抬眼看她,對她再次提醒。

    “謝謝。”她微微一笑,向他道謝。“你不像總裁所言冷漠、愛裝酷,其實溫柔體貼。”她直言稱讚。

    他不免詫異,也意外自己方才對她自然而為的舉動,那完全不像平常的他。

    如果換做別的女人,他絕不可能這麼做。

    他是怎麼了?

    “別用嚴世爵的觀點套在我身上。”他俊容一繃,因她再次提起嚴世爵,微惱。

    儘管他面露一抹惱意,她卻莞爾輕笑,想到總裁提起他的一些事,感覺外表大男人的他,內心有些孩子氣。

    “你跟總裁究竟有什麼過節?”她忍不住打探,因總裁遲遲沒提起他因何事與他產生心結,可是……她問完之後不禁一愣,她一向不會探問旁人的個人私事,何況是不算認識的他,但她卻不自覺提問了。

    他神色又一沉,悶聲道:“我不想談嚴世爵。”

    “OK,那就不談。”季曼凝輕聳肩,無意追問到底。

    電梯直達七樓,兩人步出電梯,嚴焱朝一方走去,靠近一面水泥圍牆,眺望四周,又俯視下方景象。

    “咦,這裡怎麼會有風箏?”季曼凝發現水泥圍牆內側角落,竟有一隻風箏,感到意外。

    她不禁走過去,彎身撿起。

    “看起來還算新,應該掉在這裡沒多久時間。”她拿起仍系著線的風箏,稍微拍掉上面些許灰塵。

    “是燕子風箏,上面彩繪的花紋鮮豔古典,真漂亮。”她雙手攤開風箏,不由得欣賞起來,能在這裡看到中式風箏,更顯稀奇。

    “你喜歡風箏?”一旁的嚴焱見狀,問道。

    當他看見她撿起風箏審視時,腦中閃過一抹模糊畫面,教他很想捕捉那影像。

    “小時候喜歡放風箏,看到這個很懷念呢!在這裡倒是很少看到有人放風箏。”她記不得已多少年不曾看過風箏了。“你呢?小時候也常放過風箏吧?”她自然問道,不覺又問起他個人的事。

    “不。”他否認,腦中又浮現一些影像,教他怔了下。

    他的童年並未玩過這項遊戲,成年後更不可能接觸,但為何他腦中會浮現做風箏和放風箏的畫面?

    一認真回想,那些影像變得更清晰,感覺很真實……

    是夢境!

    他恍然大悟,是那個宛如連續劇的古代夢境片段——

    夢中,嚴焱將軍拿毛筆在棉紙上認真繪圖,裁切形狀,接著又用隨身匕首削幾根細長竹片,親手糊制紙鳶。

    他將生平親手製作的第一隻紙鳶,送給朝顏……

    “將軍,你瞧,你送我的燕子紙鳶,飛得好高好高……”朝顏一手拉著棉線,仰臉望著已飄入雲端的紙鳶,又轉臉朝站在一旁的嚴焱將軍,開心地說。

    “幸好,飛得起來,沒丟我的臉。”嚴焱將軍神色溫潤,朝她回以一抹笑意。

    唯有她,能讓他卸下嚴肅面具;唯有她,讓他想待她好,想看到她更多甜美笑靨……

    “嚴先生?”季曼凝又叫喚他一聲,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奇怪他忽地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

    “嗯?”嚴焱回過神,一雙黑眸不禁瞅著她。

    前一刻,他竟與夢中的嚴焱將軍融為一體,清清楚楚他的想法和感受。

    而那一段夢境,已是嚴焱將軍與朝顏兩人相識一段時日,他對善良可人的朝顏,萌生情愫,毫不在意她僅是個丫鬟。

    嚴焱將軍對朝顏,比對麗兒表妹還親切,甚至認為身為丫鬟的她,反倒比是千金小姐的麗兒,更知書達禮,擁有才華。

    “想什麼想得出神?突然有設計靈感?”季曼凝又問。

    方才,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怪異,該不會忽地靈感上身,對外界的聲音影像完全無視?

    “沒什麼。”嚴焱淡應,不可能跟她提及那怪夢。

    只不過,方才思緒回神那霎,他又一次將她與夢中面貌模糊的朝顏,重迭在一起。

    他看不清夢中那張臉容,卻能得知她的喜怒哀樂,隱隱感覺是位秀麗的女子。

    “這個看起來沒壞,不知還能不能飛?”季曼凝不由得又看著拿在手上的風箏。

    “試試看。”嚴焱脫口道。心下竟想看她放風箏,想看這只燕子風箏飛翔的畫面。

    “欸?”他的提議,教季曼凝微訝。“這年紀還放風箏,怪彆扭的。”她有些尷尬地笑說。認為這是屬於小孩的遊戲。

    “大人放風箏也很尋常。”嚴焱一臉認真強調,但在這之前,他也認為這是只屬於小孩的遊戲。

    童年的他沒機會接觸,長大成人後,更不可能會想去接觸這玩意,可現在,他莫名想嘗試放這只風箏,或者說,他更想看它藉她的手緩緩飄飛入雲端。

    “這纏在風箏上的線不夠長。”對於他的提議,她雖覺怪異,卻沒完全反對。

    只不過,這只風箏應是斷了線而被遺落,系在上頭的線長僅剩約三公尺,真要放,也飛不高。

    “那就去買一卷釣魚線替代。”他直接說道。臨時要找到賣風箏線的商店很難,附近倒是有釣魚用品店。

    她頗意外他真的積極想放風箏,先前他還表示小時候並未放過風箏。

    難不成……外表看似成熟深沉的他,內心其實童心未泯?

    她不免莞爾,不禁順從他的要求,稍後買了一卷釣魚線,在就近的公園綠地放起風箏。

    對於這脫軌行為,她該覺荒唐,卻又不認為兩個大人一起放風箏,是什麼丟臉幼稚的事。

    甚至,她覺得這情景,不是那麼陌生突兀,竟有點似曾相識?

    嚴焱仰頭,望著飄飛向天際的燕子風箏,思緒再度跟著飄飛遙遠……

    他不禁也注目著認真放風箏的她——她仰高臉,一邊放手中的線,目光邊追逐著愈飛愈高的風箏去向。

    她麗容流露出自然輕鬆的甜甜笑靨。

    他對她,竟覺有抹熟悉……他心湖不由得輕輕蕩漾。

    “阿姨,你的風箏好漂亮,哪裡買的?”一個約莫八、九歲的金髮小女孩走近她,仰頭比了比高飛的燕子風箏,用英文問道。

    帶小女孩來公園玩耍的母親,也過來向她詢問,因孩子在前一刻看見飛上天空的燕子風箏,便充滿興趣,吵著想買一隻相同的風箏。

    “這風箏是撿到的,送給你玩好不好?”季曼凝微彎低身子,神情柔和地向小女孩說道。她雖也覺這只中國風古典風箏很漂亮,但應該不會有閒暇再放風箏,送給喜愛它的小孩,更為適當。

    “真的嗎?”小女孩張大一雙藍眸,非常驚喜。

    “來,這線交給你,要拿好喔!否則燕子會飛走。”季曼凝聲音輕柔,笑盈盈地將手握的釣魚線軸交給孩子。

    一旁的母親忙向她道謝,也要孩子向她好好道謝。

    小女孩非常開心地給她一個燦爛笑容,她亦欣慰地笑著。

    站在她身側,不發一語,觀看她與小女孩互動的嚴焱,因她臉上一再泛出的柔和笑靨,心口無端失序跳動。

    當小女孩拉著風箏線,與母親走向另一個方向,他這才開口探問:“我以為,你很喜歡那只風箏。不會不舍?”雖在美國,但他跟她交談時,習慣使用中文。

    “喜歡是喜歡,懷念一下童年,有放過就滿足了。給小孩玩,它才更有機會飛上天空,自由自在。”她微微一笑,又道:“那風箏原本就是撿來的,轉送他人,沒什麼捨不得。”

    “如果是我送的風箏,你就會留下收藏?”他不自覺脫口問道。只因夢中,朝顏無比珍惜嚴焱將軍送的風箏。

    但一問出口,他不免怔了下。他怎麼會橫生送她風箏的突兀念頭?

    “呃?”季曼凝抬眼看他,一愣,面露一抹懷疑。“你要送我風箏?”

    “沒、沒有。”嚴焱俊容微窘,尷尬否認。“要回紐約了吧?一起去機場。”他有些面無表情地提議。

    雖說他要返回費城,兩人搭的班機不同,但可共乘計程車前往機場。

    他不由得想跟她多相處片刻,納悶她為何會讓他一再想起夢境,而她的笑顏,也令他泛起異樣感受。

    “你先走吧!我晚上才離開,下午跟這裡一位元客戶約談事情。”她抬手看下腕表,距離與人約定的時間已差不多。

    她向他取回前一刻為放風箏,他代她拎著的手提包。

    這時,手提包內傳來手機鈴聲,她忙拿出手機接聽,隨即以一串流利的西班牙語跟對方交談,她的表情變得幹練,說話語氣專業、俐落,甚至帶著一股強勢。

    一瞬間,她化身為商場女強人,與前一刻她跟小女孩輕聲細語交談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望一眼還站在一旁的嚴焱,對他揚個手,表示道別,隨即匆匆朝就近一張公園長椅走去,在講手機同時,又從手提包拿出平板電腦,點開資料,邊跟手機那端的人繼續交談。

    嚴焱見狀,只能轉身,雙手插褲袋,從容離去。

    他不由得又仰頭,望向蔚藍天空,追逐那仍自在翱翔的燕子風箏,心緒怔怔。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4章

    少爺,一段時間不見了,都還好吧?”六十出頭的鄭輝,在週六傍晚來到嚴焱位於費城的住處探視。

    “鄭叔。”嚴焱禮貌地喚一聲,開門請對方入內。

    鄭輝在香港嚴家工作三十多年,是看著嚴焱從小到大的長輩之一,過去,他擔任嚴焱父親的管家,嚴父過世後,他也打算退休,是嚴家大老嚴海明挽留他,要他繼續在嚴家再服侍幾年。

    原本,嚴海明有意讓他到美國照應嚴焱,但被嚴焱謝絕這項安排,嚴焱早已習慣獨居,且生活低調,一切從簡。

    他雖住在費城市中心的黃金地段,住處離事務所僅約十分鐘車程,是算得上豪宅的公寓,裝潢卻很簡約,寬敞空間僅陳設幾件傢俱,只雇請一名清潔員定時來打掃。他並不需要管家入住,打點他的生活起居。

    於是,鄭輝每隔一段時間,會在嚴海明指示下,飛來美國,看看他的近況,跟他報告一些嚴家大家族的事情,與他話些家常。甚至有時,是他主動過來,單純來關懷對他來說不僅是少爺,也視若兒子的嚴焱。

    嚴焱對與父親同輩的鄭輝存有幾分敬重,並非當嚴家的雇員看待,童年時,他與鄭輝相處的時間,甚至多於自己父親。

    “晚餐還沒吃吧?我下廚給你煮幾道有家鄉味的菜。”鄭輝揚了下拎在手上的一袋食材,笑呵呵說道。

    每當鄭叔來費城探望他,總會先到附近超市買一袋食材,做頓飯給他吃。

    兩人會在飯桌前,邊用餐、邊話家常,令他有種家的溫暖氛圍,而那是親生父親無法給他的暖意。

    “嗯,謝謝。”嚴焱淡揚唇角。

    “跟我說什麼謝?要是不好意思,就進廚房當我的副手。”鄭輝踏進客廳後,熟門熟路地直朝廚房走去。

    雖身為嚴家少爺,但嚴焱並不習慣被人侍候,長年定居美國的他,也懂廚藝,偶爾會下廚替自己煮食,嚴焱於是跟進廚房,挽起袖子,先幫忙清洗蔬菜。

    他與袓父和父親相處,都有幾分距離感,面對其他親戚長輩,也顯得疏離。只除了年齡相仿的小叔叔嚴世爵,從小到大,兩人關係最親近,直到後來因故而疏遠。

    他在家族中一向寡言,唯有跟鄭輝相處時,可以自在放鬆,他是長輩、又像朋友,能自然閒談。那是因鄭輝待他很真誠,慈詳和藹,又對他格外關照。

    他想到這兩日令他有些困擾的事,沒人可問的他,不禁向鄭輝問出口——“鄭叔,你當初是怎麼追到妻子的?”

    “什麼?”正在切菜的鄭輝,轉臉看他,對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話,頗為訝異。

    “沒什麼。”即使是面對鄭輝,問這種事,還是令他感到窘迫彆扭。

    他打開上方櫥櫃,拿出瓶瓶罐罐的調味料,準備調配醬料。

    鄭輝見他忽地裝忙,回想他方才問話,不由得一臉新奇,笑問:“你有想追求的對象了?”

    一表人才、身為知名建築師,又擁”人身家的嚴焱,並非沒有異性緣,他卻對接近他的異性,態度都很冷淡。

    他年少時雖曾交過女友,但已很久不曾再跟女性交往,令鄭輝不禁要懷疑他是否對女人沒興趣了。

    “沒有,我只是無聊問問。”嚴焱沒看他,低頭倒醬料,心口不一地澄清。

    自那日與季曼凝去趟芝加哥,跟她短暫相處後,他回到費城,竟會不由得想到她,想起她的笑容,他心情變得有些怪異。

    再回想與她初見至今,每見到她一次,他心口便湧上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觸。

    之後,他確認自己想更進一步認識她,甚至——想追求她。

    他的感情已空窗十年,完全沒對一位異性有特殊感覺,訝異自己會因她一再心動。

    他雖有過幾段戀愛經驗,卻都是女方先主動示好,他不曾追過女人。

    他忽然感到棘手,連第一步都不知該怎麼做,這才在鄭輝來訪時,脫口向他詢問,但開口後,他卻又覺得問這種事很瞥扭,也有些丟臉,想把話吞回去。

    鄭輝自是瞧出他的不自在,心知肚明他在情感方面其實笨拙,也就不刻意追問真相。

    “追女孩子的秘訣就是要殷勤。我那個年代啊,唱情歌、寫情書,是必備招數,現在一定也適用。先用一封封的情書引起對方注意,再唱首情歌打動對方,然後送花、送禮不能少,再來就是約會,吃飯、看電影、喝咖啡、看夕陽、看夜景等等。”鄭輝侃侃而談,分享自己的青春情事,及他認知的男女交往方式。

    “不過,以你的條件,若真的對誰有意思,只要暗示一下,相信對方一定會答應跟你約會。”鄭輝看著他,笑說。

    嚴焱年輕有為、英俊又多金,哪需要特地費心去追求異性?

    只要他向對方稍微表示一下,相信沒有女人會拒絕才是。

    “我不想靠身家背景跟人交往。”嚴焱臉色微繃的強調。

    若對方只是看上他的家世,他也不會喜歡那種女性。

    “呵,撇開身為香港首富嚴海明長孫的身分,你憑自己個人能力得到的事業成就,就夠令人驚歎了。女人不是只愛財富,愛才華的也很多。”鄭輝申明,清楚他不喜歡被人談論傲人的身家。

    “所以,你真的有中意的物件?”鄭輝還是忍不住打聽。

    嚴焱抿抿唇,“沒有。”依然不好意思承認。

    “沒關係。有的話,就要勇敢表達,讓對方知道。”鄭輝笑笑地婉轉提醒。

    若再逼問,嚴焱肯定會更覺彆扭,也許就不再跟他提這種事了,還是慢慢觀察,或旁敲側稍後,兩人一起完成幾道料理,坐在餐桌前用餐邊閒談,嚴焱沒再提及感情問題,鄭輝也就沒刻意問起,只閒聊一些輕鬆話題。

    嚴焱卻不禁回想著鄭輝的建議,思忖著該如何付諸行動。

    紐約,帝都財團總公司。

    上午十點,季曼凝在二十三樓會議室,代總裁主持約半小時的早餐會報後,前往自己的辦公樓層。

    她的辦公室——總裁機要秘書室,位於五十樓,是離五十一樓總裁辦公室最近的樓層。

    這樓層,只規劃兩間寬敞的辦公室和一間小型會議室,分別為她與總裁特助的專屬辦公室。

    她底下有五名助理秘書,寬敞的辦公室又一分為二,一半開放空間為助理們的辦公環境,另一扇門後,則為她個人辦公空間。

    當她踏入總裁機要秘書室,助理凱俐交給她一份早上剛送達的快遞郵件。

    她看一眼寄件人,拎著郵件,走往自己的辦公空間。

    坐在辦公桌前,她先拆開郵件,裡面只有一片光碟片,沒有其他東西,連張字條都沒有。

    因光碟片上面也沒注記什麼,她心想應該是嚴焱寄來的建築設計草圖,不免認異他動作這麼快,她甚至還沒跟他正式談合作細節。

    她將光碟片放入光碟機讀取,裡面僅一個文字檔,並非容量大的圖檔,她不禁不解為何要特地用光碟片把檔案寄來?

    當她點開文字檔觀看,不由得一愣。

    這……是什麼?

    我該把你比擬做夏天嗎?

    你比夏天更可愛,更溫婉;

    狂風會把五月的嬌蕊吹落,

    夏天出租的期限又太短暫;

    ……

    但你永恆的夏天不會褪色,

    不會失去你所擁有的美善,

    死神也不能誇說你在他陰影裡徘徊

    ……

    季曼凝看了兩遍這個文字擋,還是困惑不已。

    她知道這是取自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十八首,除了抄錄全詩原文外,亦附上一篇中文翻譯。

    嚴焱寄這首名詩給她是什麼意思?

    這裡面有什麼暗語玄機嗎?跟飯店設計藍圖的意象有關?

    她只能想到他的專業,卻難以理解他究竟要表達什麼?

    她索性直接打電話問他——“嚴建築師,我是帝都財團總裁機要秘書季曼凝。”即使不是陌生人,她仍習慣先報出自己的職稱。

    “你……”電話那頭,嚴焱頗訝異她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不由得一陣驚喜。

    “你寄的光碟片我收到了。”

    “收到了?”他心口一緊縮,莫名有些緊張。

    “嗯。只是,我看不懂意思,這跟你構思的飯店設計藍圖有關?”

    她的問話,教嚴焱一下愣住。

    她,看不懂?

    “跟飯店設計無關,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神情一赧,聲音微繃地澄清。

    因鄭叔提到寫情書這方式古今中外都通用,還強調那代表誠意,他才決定試試。

    然而,他哪會寫什麼情書?

    他雖對建築設計天賦異稟,但對詩詞歌賦完全棘手。

    他先是上網搜尋情書精選欲做參考,看了一堆噁心巴拉、令他直起雞皮疾瘩的情書,還是沒能自創出半句。

    他一度想放棄,但又不甘心,最後選擇折衷,直接借用名作家的情詩。

    他於是花時間尋找一堆古今中外著名情詩,幾經考量,認為莎士比亞這首詩還算合適,就當做第一封情書寄出。

    只抄錄原文,他覺得單調,而自己翻譯,又太直白、欠缺語言美感,於是找了幾種中文翻譯版本,選擇一篇中文附上。

    不曾寄過手寫信的他,直接將打好的情書檔案,存進光碟片,用快遞寄出。

    聽完他有說等於沒說的解釋,季曼凝仍是滿腹疑問,才打算再追問,這時,內線電話響起。

    她按下通話鍵,助理秘書告知她,某某總經理來電找她。

    她只能跟嚴焱倉促結束通話,隨即接聽重要來電。

    之後,她接著又代總裁整理早上開會的重點摘要,並檢視、批審一堆檔,也就沒再理會稍早收到的光碟片問題。

    可是,翌日季曼凝又收到嚴焱寄來的快遞郵件,裡面依然只有一片光碟片,一個文字檔。

    這次他抄錄印度詩人泰戈爾著作——《愛貽集》的第一首詩《愛之淚珠》,英譯和中譯版的全文詩句——沙加汗啊,你容許你帝王的權力消失,你卻願望著一滴愛之淚珠,永恆不滅。

    “時間”不憐憫人的心,只嘲笑它可悲的記憶之掙扎。

    你用美麗去引誘他,把他俘獲,用不滅的形,冠戴在無形的死亡之上。

    在夜的靜寂中,向你愛人耳邊低語之秘密,鑄成這石頭的永恆靜默。

    雖則帝國崩坍向塵埃,多少世紀消失在陰影裡,那大理石卻依舊向星空歎息:“我記得。”

    “我記得”——但是生命卻忘卻,因為她被召喚趨向無盡期:她踏上她的旅程,無所負荷,將她的記憶留給這寂寂的美麗形式。

    季曼凝反覆閱讀詩文兩三次,再度困惑不解。

    她知道這首詩內容,是泰戈爾在吟詠泰姬陵。

    難道……這是嚴焱隱喻對新飯店設計的初步概念,與印度泰姬瑪哈陵有關?

    她還是只能將他的行為,聯想到工作上,卻仍無法確定答案。

    她考慮是否再撥電話向他問詳實,卻因接連而來的工作只能暫時擱下,心想若那首詩藏有什麼重要訊息,嚴焱應該會跟她聯絡才是。

    隔日,早上八點,一身幹練套裝、頂著完美妝容的季曼凝,驅車直達公司地下停車場。

    她神采奕奕地跨下車,踩著高跟鞋,步伐從容,搭乘總裁專用電梯,直達五十樓。

    這部電梯除了總裁外,只有他允許的少數幾名公司幹部,或特殊貴客能搭乘。

    她總習慣提早半小時到公司,除了臨時有早餐會議外,她會先進自己的辦公室,花個十來分鐘,將幾份早報圈劃出重要新聞,並從網路列印國際新聞摘要,再將報紙及列印的幾張財經新聞重點,送至樓上總裁辦公室。

    她底下雖有五位助理秘書分擔工作,她的工作量仍是天天爆滿。

    她翻開前”日下班前助理們送進來的一堆厚厚的資料夾,先迅速翻閱,依事情大小、輕重緩急,分批次處理。有些檔她會直接呈報給總裁,有些則需交代其他部門著手進行,也可能自己接手處理。

    十點鐘,她先放下未處理完的事,拿起幾份資料夾,準備前往總裁辦公室。

    這時,凱俐輕敲她的門板,遞來一件樓下剛送上來的快遞郵件。

    她看一眼包裝相同、同樣是嚴焱所寄的郵件,先拆開檢視,卻又一次輕蹙眉頭,盯著幾行詩困惑。

    這回,是抄錄徐志摩的詩——《地中海中夢埃及魂入夢》難不成,嚴焱藉此詩提到尼羅河月色、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又是另一建築設計發想?

    與其胡亂猜測,她索性將先前收到的光碟片一併帶上樓,問問總裁,能否猜出他侄子的用心。

    季曼凝向他報告完公事,遞交需要他簽字的數份檔後,接著交給他三張光碟片,並打開文字檔,詢問他內容寓意。

    “這個,不就是情詩嗎?”嚴世爵直接說道。“你說,這是阿焱寄給你的?”令嚴世爵感到訝異的,是寄件人。

    “嗯,所以這些詩有什麼隱喻嗎?”季曼凝神情認真問道。

    “情詩就情詩,莎翁寫的愛情詩句,這麼赤裸直白,還需什麼隱喻?”嚴世爵笑道,俊眸微眯,不禁思忖另一件事。

    他接著又道:“這第二首泰戈爾寫的也是情詩。歌詠泰姬陵,更是表述癡情的沙加汗帝王對心愛的皇后蒙泰姬?瑪哈之愛的見證。

    “要說這首詩除了歌頌偉大愛情跟寄託無限思念,還有什麼其他隱喻?那大概是藉此稱讚心儀的女性,如蒙泰姬皇后般,美麗聰慧,多才多藝。”

    季曼凝聽了他的分析,不由得怔愣。

    “嘖嘖,真沒想到阿錢那小子會寫詩給女性?就算是抄來的,也夠稀奇,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嚴世爵忍俊不禁,還是難以置信,嚴焱會接連寄三張光碟片,就只為了送這三首情詩給季曼凝!

    嚴焱是幾時看上季曼凝?

    他以為那小子對愛情已是鐵石心腸,完全無動於衷了。

    “這真的只是情詩?不是跟建築設計概念有關聯?”季曼凝仍一臉懷疑,因第二首詩提及印度偉大的建築泰姬瑪哈陵,而第三首詩,提到古埃及更宏偉的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像。

    “第三首徐志摩的詩,乍看不像情詩,但意思差不多。要我解讀的話,是他夢中有你,希望你夢中也有他。”嚴世爵朝她眨眨眼,曖昧一笑。

    “瞎扯。你從哪裡看出這種意思?”季曼凝不禁睞他一眼,認為他根本是在胡謅。

    “我念兩段給你聽聽——昨夜你古稀的精靈,灑一瓢黝黃的月彩,點染我的夢境……尼羅河畔的月色,三角洲前的濤聲,金字塔光的微顫,人面獅身的幽影!是我此日夢景之斷片,是誰何時斷片的夢景?”嚴世爵用著低沉磁性的嗓音,娓娓吟詠動人的詩句。

    “這不是很清楚嗎?他希望自己夢見的景象,所見的畫面,也能是你的夢境。”嚴世爵看著她,說得肯定,認為自己能理解嚴焱想表達的真意。

    季曼凝微蹙眉,對他的解說半信半疑。

    “不過阿焱也真厲害,抄情書還能抄到與偉大的建築古蹟有關,他腦袋還真的脫離不了建築專業。”嚴世爵莞爾一笑,不免心生佩服。

    “如果跟飯店設計無關,那就不重要了。”季曼凝對情詩完全沒興趣。

    “阿焱這種作法雖很過時老派,但他能做到這地步,真的很不容易。你不給他一點機會嗎?”他不由得想替侄子說好話。

    “我對戀愛沒興趣。”季曼凝一張麗顏無波,說得淡然。“請總裁先將這幾份檔簽妥,我要立刻送下去給相關部門作業。”

    嚴世爵內心不由得一歎:阿焱那小子,竟會挑上對感情冷感的季曼凝展開追求,在愛情經驗值根本只有幼稚園程度的他,肯定要碰釘子了。

    只不過,以嚴焱的思考模式,絕不可能做出寫情書、抄情詩這種事,是誰會提供他這麼老派的意見?

    嚴世爵邊簽署檔,邊思忖著,很快有了答案。

    他唇一彎,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先前她只大略看過他的一些作品資料,如今因總裁要將芝加哥飯店的設計委由他負責,這才更深入研究他的全部作品。

    當她進一步研究嚴焱的諸多作品時,不由得對他的才華非常敬佩,欣賞他所設計出的每棟建築成品。

    他的作品不僅在美國、加拿大,亦呈現在中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及歐洲國家。舉凡商業大樓、住宅大廈、公共建設、美術館、公園、學校、醫院、私人豪宅、一般國宅等,皆有他的傑作。

    嚴焱的建築設計風格,可以時尚前衛、新穎突出,也能古典傳統,兼具東西方建築美感。

    他結合傳統與現代的各種建築特色,在技術上做大膽突破,並運用深富創意的獨特裝飾,讓每件作品從建材、形式,到門、窗等任何細部,都獨一無二。

    然而有錢未必能得到他的設計圖,向來是由他挑選合作案件,否則便交由底下聘雇的建築師接手。

    他一張設計圖就能得到不菲報酬,他卻又能不計利益、分文不取,參與國際志工營,那往往要花費一段長時間,待在偏遠落後的國家地區,免費替當地百姓蓋房子。

    先前嚴世爵提過,嚴焱是因被媒體爆出超級豪門家世,為避開媒體追逐,才首度投入志工營,前往非洲幾個月,但在那之後,他卻仍持續投入國際志工營,每年至少會撥出一兩個月時間,參與相關的行程。

    傳聞性格冷淡孤僻的他,內心卻又藏著一份無私大愛,令她更對他心生一股尊崇。

    而他不善與人交際,鮮少出現在公開場合,也不喜歡面對媒體上鏡頭,是以關於他的作品報導雖不勝枚舉,但在雜誌報章能看見他露臉的照片卻寥寥無幾。

    她找了一堆報導,他的照片僅有一兩張,且他不是沒看鏡頭,就是一臉嚴肅、面無表情。

    這樣的他,竟會想追求她?

    先前接二連三寄光碟片抄錄情詩給她,而昨天更送她花。

    說送花有點不貼切,他委由花店送來的是一盆盆栽,且是一盆牽牛花盆栽!

    她收到時,一臉怔愕。幾名助理見了也目瞪口呆,之後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助理們認為他未免太鮮了,跟他酷酷的英俊外表很不搭軋。

    她對他另類的行徑,只能無言。

    只不過,她並未將那盆栽退回,因並非花店人員直接送上樓,是經由一樓櫃檯簽收,再輾轉送到她的辦公室,若要交代人退回,還得費一番功夫,只好作罷。

    除了牽牛花盆栽,還附上一大盒比利時Godiva手工松露巧克力,不愛巧克力的她,將那禮盒轉送給對頂級巧克力垂涎的幾名助理瓜分。

    此刻,翻著嚴焱的作品集,她不禁轉頭,看向擺在窗邊的盆栽。

    兩株牽牛花的藤蔓交纏著攀附盆栽支架環,綠意盎然,三、四朵水藍色的牽牛花,在日光映照下,精神奕奕的盛放。

    看似平凡的牽牛花,顯得有些不平凡,靜靜散發一股簡單柔和的美,教很少欣賞花的她,不由得定睛注目好半晌。

    即使得知嚴焱有意追求示好,她仍無動於衷。

    她欣賞他的建築設計才能,欣賞他無私投入國際志工營的愛心作為,但也就如此而己。除了工作上往來,她並不想跟他有私交。

    就算她對他好像有有點點不一樣的感覺,她仍然拒談感情。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5章

    費城。

    嚴錢待在建築師事務所的個人辦公室,臉色沉凝,若有所思。

    昨天,他人到紐約,打電話給季曼凝,約她一起吃午餐,這是他首次主動約女性吃飯,未料被她一口回絕。

    她並非直接就拒絕,而是先問吃飯目的——“要談飯店設計圖的事?”

    “不是。只是想跟你吃飯。”他強調。心想連續送了三日情書,接著又送過花,應該是時機可以約她吃飯了。

    “很抱歉,我謝絕與工作無關的飯局,只接受談公事的應酬飯局。”季曼凝聲音淡然表示。

    聽到她回絕,他不免失望,卻沒輕易就打退堂鼓。

    鄭叔提過,有些女人會故意拿喬,要追求者更殷勤示好;有些女人則是真的不好追,尤其能力強、個性獨立自主的女性,而季曼凝是屬於後者。

    他沒堅持再約她當日吃飯,轉而問她幾個問題,打算先瞭解她一些事——“你的興趣是什麼?”

    “工作。”她簡言回道。

    “放假休閒時會做什麼?”

    “工作。”

    “最想做的事?”

    “工作。”

    他有些一板一眼的接連問了數個問題,她給的答案都一樣。

    他並不認為她是敷衍他,她儼然就是個工作狂。他不禁感到無措,不知該怎麼跟她繼續交談,而他原就是個不善言詞的人,只有專業領域,他才能徹底表達想法,侃侃而談。

    此刻,他再度苦惱著該怎麼追求她,才能有進展?

    他是否要繼續抄情詩寄給她?再每天交代人送花、送禮到她的辦公室?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內線響起——

    “老闆,有訪客。”助理艾蜜向他報告。

    “我今天沒排約,不見。”被打斷思緒的嚴焱,悶聲說道。

    不管是新舊客戶,他從不見沒排約就直接找他的人。即使他人在公司,也不會想跟對方碰面,直接交給底下的建築師,或由助理做接待。

    “那個……對方說是你的小叔叔,你會見他。”艾蜜在說到小叔叔這字眼時,格外小聲。

    她很懷疑那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會是老闆的“小叔叔”?

    嚴廢一聽到來人,更不想見,直接要助理下逐客令,可忽又想到嚴世爵跑來費城,季曼凝是不是也跟他一道來?

    他不想見嚴世爵,卻很想看看幾日不見的季曼凝。

    他於是步出自己的辦公室,前往會客室。

    “只有你一個人?”一推開門板,嚴焱看見裡面只有嚴世爵,立時繃起臉容。

    “我有帶美麗的女伴,但你不會想見,要她先留在樓下的車裡。”嚴世爵笑說。

    他有事來費城,也就順便來看看侄子,更為了這幾日嚴焱不尋常的行徑,特地來探他的心思。

    “你若想見季秘書,要去曼哈頓。”嚴世爵刻意提醒。

    “如果要談設計圖的事,我只跟她談。”嚴焱也特意申明,他可不願跟嚴世爵多談事情。

    “那件事我全權交給曼凝負責了,我過來這裡,只是順道來看看你。”嚴世爵一臉和善笑說。

    儘管嚴焱對他總沒好臉色,但這也是叔侄倆多年來的相處模式,他習以為常。他甚至清楚嚴焱內心其實還是在意著他,否則大可將他當陌生人,相應不理,沒必要一面對他就臭著一張臉,輕易上火。

    因兩人在家族中年紀最相近,在輩分上雖為叔侄,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不錯,是直到發生那件事,嚴焱對他難以原諒,也就一起存著疙瘩至今。

    也是在那件事後,嚴焱十年來完全沒再交女友,令他心裡一直過意不去。如今,終於發現嚴焱有中意的物件,令他不禁多關注。

    一方面希望能幫上他;另一方面,卻又帶著看戲的一抹玩味心情。

    嚴焱因過去那件事,記恨他這麼長時間,令他心裡不免跟著計較起來,一有機會,也回敬他幾分。

    “你用那種老掉牙方式,寄什麼情詩給曼凝,是鄭叔教你的吧?”嚴世爵調侃道。

    聞言,嚴焱面容一窘,氣惱質問:“你怎麼知道?你查看員工的信件?”

    因尚未得知季曼凝住處地址,他直接將郵件寄到她公司,一時沒想過可能會被嚴世爵知情。

    “我不需要做這種事,是曼凝拿給我看的。”一見嚴焱臉色丕變,嚴世爵和緩解釋,“她不是要取笑你才給我看那幾首情詩,是以為你在裡面藏有什麼玄機,會跟飯店建築設計有關。她滿腦子就只有工作的事。”

    聽到這原由,嚴焱才沒那麼介懷,但被嚴世爵知情,仍令他感到困窘。

    “還有,哪有送女人花,會送盆栽,還是送牽牛花!”提到嚴焱另一件更另類的行為,嚴世爵忍俊不禁。“送盆栽的事,不是曼凝告訴我的。你用你的名義,要花店人員指定把花送到她的辦公室,這麼招搖的行徑,我公司上下的人很快就傳開了。”

    嚴焱緊據薄唇,神情很窘,更對刻意來調侃他的嚴世爵,感到氣惱。

    “那不是牽牛花,是朝顔。”他悶聲強調。

    生平第一次想送花給女人,他原要交代花店人員,包一百朵玫瑰,高調送給她,但細想後,認為那樣只是虛浮,沒能表達他的誠意。

    他左思右想,不清楚她喜歡哪種花,之後不由得想到夢境中的朝顏。

    他查到有名為“朝顏”的花,且那花語代表:愛情、冷靜、虛幻。

    他突生一念,特地尋找有賣“朝顏花”盆栽的花店,送了一盆朝顔給她。

    “朝顏?那是只有日本人才這麼稱呼吧!”嚴世爵不免莞爾。

    嚴焱怎麼會想到送那種花?

    “你再怎麼無知,送女人花也要送花束,像玫瑰、香水百合等大方豔麗的鮮花,怎麼會送盆栽?還是名為牽牛花、喇叭花的盆栽!聽來就很Low。不知道曼凝收到當下,面露什麼表情?”他都替對追女人生手到家、且顯得愚蠢的侄子,覺得不好意思了。

    嚴焱過去也不是沒跟女性交往過,怎麼會連一丁點浪漫情調都不懂?

    “那花叫‘朝顏’。”嚴焱臉色更難看,狠瞪他一眼,再次強調。他就是莫名堅持,只稱它的別名——“朝顏”。

    嚴世爵歎了口氣,有些無言。

    “你也調侃夠了吧!不送,快走。”嚴焱轉身要離開會客室,不想再被他繼續調侃挖苦。

    “我不是專程來調侃你,是好心要給你建議。”嚴世爵強調。幾句話又把嚴焱惹得火冒三丈,他內心卻感到快意。

    他對這侄子的愛,是否有些變態了?

    “什麼意思?”悻悻然轉身欲離去的嚴焱,轉過頭,看著仍坐在沙發的他,悶悶地問。

    “你想追女人,怎沒直接問問身為情場高手的小叔叔我?我隨便傳授你兩招也更管用。”

    嚴世爵朝他眨眨眼,朗朗一笑,說得自負。

    以他的外表和財勢,根本不需費心追女人,自有一堆美女排隊等著投懷送抱,但他也很懂得營造談浪漫氛圍,很瞭解怎麼得到女人歡心。

    “對季曼凝那種女強人,絕不能用什麼溫吞古板的方式,寫情書、唱情歌根本白費功,殷勤送花、送禮也打動不了她。

    “曼凝不在意物質的東西,她欣賞強勢有能力的男人。你要表現出強悍、霸道,果斷積極的一面,別婆婆媽媽的。”嚴世爵滔滔不絕,教導他該如何追求季曼凝才是正道。

    嚴焱雖不屑請教他,卻不自覺聽得認真,默默地全盤記下。

    翌日,中午。

    嚴焱在辦公室收到一件貴重包裹,還是由專人送到他手上。

    昨天嚴世爵告訴他,會先送他一件禮物,足以吸引季曼凝興趣的禮物。

    他忍不住探問,什麼東西能吸引季曼凝?

    他問過她的興趣嗜好,得到的只有“工作”兩字。

    嚴世爵笑說,季曼凝的生活確實除了工作,只有工作。然而,她近日卻對一件物品感興趣,而那物品亦是他非常感興趣,堅持要擁有的東西。

    他這才意會過來,是那把漢代匕首。

    飯店大廳古物展出的一周時間已結束,原本那把古匕首要先歸還鐘斯,嚴世爵要求對方多出借幾日,並大方表示要把古匕首送來費城,讓對它鍾愛莫名的他,得以親自觸摸把玩實物。

    嚴世爵也強調,會早日跟鐘斯完成交易,讓古匕首不用再輾轉送回倫敦,自己確實成為下一個擁有者,而待他完成飯店設計圖,才跟他談古匕首買賣事宜。

    此刻,嚴焱盯著打開的木制長錦盒,一雙黑眸瞅著置在裡面的古匕首,不由得一陣激動。

    他終於能親手觸摸這把古匕首,探究它對他存有什麼魔力?

    他伸手,緩緩探向躺在長錦盒內的古匕首。

    當大掌觸摸到刀柄那霎,他腦中閃過一幅鮮明畫面,他身心猛地用力一震,那強烈感觸,宛如一道電流,頃刻間充斥他全身,不由得緊握住斑駁的銅金屬鋈金刀柄。

    他對它湧起一股無比熟悉感,腦中頓時竄上無數畫面,萬馬奔騰、激烈廝殺,一幕幕戰爭場面如影片快轉般,在他腦海快速播放,混亂堆疊。

    那些,曾是他一而再看過的夢境片斷,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畫面,此刻,竟有種真實的他一雙眼緊盯著手握的匕首,意識不覺飄飛恍惚……

    彷佛,他曾經擁有它。

    它對他似乎有著無比重要的意義。

    他腦中混亂的影像片斷,逐漸定格,清晰浮現一段古代夢境——

    “朝顏,你在做什麼?”嚴焱置身將軍府後花園的一處涼亭,坐在石椅上,右手端起酒杯,一雙劍眉不禁微蹙。

    “為將軍祈福呀!”一旁的朝顔,笑盈盈說道。

    她雙手捧著他的隨身佩劍及匕首,跪在地上,正做著祈福儀式。

    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吻劍身和匕首,真誠地懇求它們,保護她心愛的男人。

    明知兩人身分是雲泥之別,她仍管不住自己的心,早已喜歡上他。

    她卻只能將這分感情深藏,每每期待著主子會過來將軍府探視他,她也能跟隨在側,多瞧他幾眼,甚至偶有機會與他說上幾句話。

    在他一次出征前夕,麗兒小姐要她備一桌酒菜,帶過來將軍府替他餞別。那之後,在他下次出征前,她便瞞著麗兒小姐,偷偷備一點薄酒小菜,獨自過來將軍府,以麗兒小姐的名義,欲替他餞別。

    她一度擔心他會拒絕,也因自己的厚顏,緊張惶惶。

    未料他欣然同意,甚至要求她日後也要如此。

    “不是告訴你,不要再這麼做。”嚴焱眉心更蹙攏,悶聲欲制止。

    每每看見她吻著銳利的劍身和匕首,他總膽顫心驚,害怕鋒利刀刃會割破她柔軟粉唇,或傷及她的柔荑。

    他雖期待她為他餞別,卻不希望她做這儀式,只想跟她獨處片刻,兩人小酌閒聊,那能讓將上戰場的他,心靈平靜。

    “它們會保護你。”朝顏柔聲說道。

    她一直相信她的祈福,每每上達天聽,他總是能平安凱旋歸來。

    因此儘管他反對她的行為,她仍堅持她的儀式,誠懇地祈求上蒼保佑他平安,懇求他隨身佩劍和匕首的刀魂,為他抗敵。

    “你該親吻的,不是這冰冷的刀劍。”嚴焱起身走向她,一把抽回被她捧在雙手的長劍和刷一聲,他將長劍往系在腰間的劍鞘俐落收回,同時也將匕首收入掛在腰帶上的匕首鞘。

    他另一隻大掌,握住她的纖腰,將她一把帶入他懷中。

    “將……將軍……”朝顏驀地驚呼,雙頰飛上兩朵紅雲。

    她受不住與他這般貼近,那會令她極力隱藏的情感洩露出來。

    “朝顏……”他低聲喚她,溫熱嗓音如一道熱流,淌入她心湖,泛起一抹漣漪。

    嚴焱健臂鎖著她的嬌軀,一雙深邃黑眸凝睇著懷裡佳人。

    他早已不將她當婢女看待,他不覺對她滋生情愫,甚至從第一眼便對她留下深刻印象。

    之後,兩人雖偶爾才有機會碰面,且往往都有麗兒表妹在場,不過兩人多少有獨處片刻的談話機會。

    一點一滴,愈相處認識,他愈感覺她是個純真溫善、蕙質蘭心的女子,她不若一般丫鬟,甚至還比麗兒表妹知書達禮,且富有學識涵養。

    他才得知她其實出生書香世家,母親早逝,父親在私塾教書,自幼便教她讀書寫字,將所知的知識盡可能傳授給她。

    可後來父親病故,她頓失依靠,加上生前父親樂善好施,家裡沒有餘錢,為了安葬父親,她於是賣身進白府當丫鬟。

    得知她的遭遇,他對她,更心生一抹憐愛。

    他生平第一次對女子動情,時時惦記著她的一顰一笑,渴望她柔嫩粉唇的滋味。他早想一親芳澤,又怕嚇著她,只能隱忍壓抑。

    “將軍……”朝顏怯生生喚道。

    “叩叩——老闆!老闆!”敲門聲、伴隨著叫喚聲傳來,令陷入夢境思緒中的嚴焱,忽地回過神。

    “老闆,抱歉,剛才打內線你沒接,我才過來敲門。”站在門口的艾蜜說道。

    方才她敲兩下門板,裡面並沒應聲,她只好先推開門,看見老闆人明明在裡面,卻難得在發呆,置若罔聞,她於是站在門邊,又抬手敲兩下門,邊再叫喚他。“什麼事?不是中午休息了嗎?”嚴焱看一眼腕表,己經中午十二點零五分。

    一旦非工作時間,他更不喜歡被打擾,而被艾蜜打斷他的夢境回憶,令他有些悶。

    坐在沙發的他,抬手揉揉隱隱抽疼的太陽穴,一手仍握著古匕首,仍想繼續回想夢境,希望能記清那名為朝顏的女子的模樣。

    這十年來,他經常會反覆作那個古代夢,情節並非照時間依序發生,有時是跳躍時序的。

    醒來時,他泰半都記得,但有時則僅剩依稀印象。

    自從看見這把古匕首,他之後又作了幾次相同的夢,醒來後的記憶,變得格外清晰。唯有夢中朝顔的臉容,依然朦朦朧朧,但那嚴焱將軍的相貌,似乎與他愈來愈相像?

    “那個,有臨時訪客。”艾蜜說道。

    原本她正打算下樓外出用餐,適巧有訪客上門,又因對方代表的身分很重要,只得上來通報。

    “我不是說過,不接見沒預約的訪客。”嚴焱眉心一擰,滿臉不快。“是嚴世爵又來找?”想到不速之客,悶聲問道。

    “不是帝都財團的總裁,這次是總裁的機要秘書過來,她說你應該會願意見她。”察覺老闆面有慍色,艾蜜小心翼翼報告。

    昨天她才得知那聲稱是老闆“小叔叔”的年輕俊美男人,竟是全美前三大企業帝都財團總裁!

    嚴焱一聽到來訪者,無比意外。

    “快帶她上來,直接來我的辦公室。”他立時交代,怕她已離開了。

    沒想到,他約她不成,她卻主動來費城他的建築師事務所找他!

    艾蜜不免訝異老闆前後情緒的大反差。

    他似乎很高興季秘書來訪?

    待在三十三樓接待室等候的季曼凝,不多久便跟艾蜜搭電梯到三十六樓。

    嚴焱的建築師事務所座落於費城市中心一棟三十六層樓的商業大樓,自三十三層至頂樓樓層,皆屬於他的建築師事務所。

    嚴世爵說過,當初嚴焱在費城成立的建築師事務所,就僅是一間約兩百平方公尺的辦公室。

    沒幾年光景,他迅速擴大規模經營,成為如今在摩登商業大樓,擁有四個樓層的大型建築師事務所。

    他旗下聘雇十數名建築師,皆在業界頗有名氣,加上工程師、技師、顧問、行政助理等員工就將近百人。

    他憑一己之力得到如此成就,令她很敬佩他的能力,不僅在建築設計方面才華洋溢,亦能將自己的建築師事務所經營得有聲有色。

    當艾蜜帶她到三十六樓,走往他個人辦公室,才要抬手敲門,門卻倏地被拉開。

    艾蜜一詫,意外老闆適巧來開門,而季曼凝乍見他,心口無端一跳。

    “你……”嚴焱一看到她,莫名有些激動。方才他是等不及,打算直接下樓見她,沒想到正好碰上她。

    “那個,一起吃午餐?”他脫口問道,神情有些局促。

    “抱歉,在中午時間來打擾。”季曼凝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

    她是自行開車從曼哈頓過來費城,原本預計兩小時車程能到達,但因路上遇到車禍而塞車,比預估時間晚到四十多分鐘,才會剛好在正中午抵達他的公司。

    她完全沒打算跟他一起吃午餐,只想儘快完成此行目的。稍晚,她還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下午也排了工作行程。

    “能否暫用一點嚴建築師的時間,半小時就可以。總裁要我過來參觀你的建築師事務所,並先和你約略談一下關於新飯店設計方向,得知你一些初步構思後,再詳談合約內容。”

    一聽到她是為公事而來,且匆匆就要離開,嚴焱不免有些失望,但能看見她,還是非常欣慰。

    想必這是嚴世爵替他製造的機會,雖不希罕嚴世爵雞婆插手,卻也要好好把握跟她相處的機會。

    季曼凝對物質沒有特別欲求,也不在意什麼貴重物品,但近曰卻跟你一樣,對那把漢代匕首很感興趣。

    她還曾問過我,能否在結束展示後,借她摸一摸古物?

    嚴焱想到昨天嚴世爵說的一席話,他提醒他,除了談建築專業外,可利用那把古匕首,跟她有話題。

    “你要先看看那把漢代匕首嗎?”嚴焱沒急於帶她參觀公司,直接問道。

    “那匕首在你這裡了?”季曼凝有些訝異。

    先前問過總裁,他表示已將古物送到費城,將交給嚴焱代為保管幾日。她因沒機會摸到那古匕首,竟感到頗遺憾。

    沒想到,她還是有機會一睹實物!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6章


    季曼凝走進他的辦公室,朝沙發區那方走近,看見擱置在茶几的長錦盒。

    她低下頭,一雙眼緊緊凝視著錦盒內的古匕首,沒有玻璃櫃阻隔,清清楚楚看見實物,她心情一陣激動莫名。

    “你可以拿起它,仔細觀賞。”嚴焱走近她身側,低聲說道。

    她觸摸到古匕首,是否也會像他一般,身心震撼莫名?

    季曼凝探手向錦盒內,卻不禁躊躇了下。

    “萬一不慎碰壞,我賠不起。”雖莫名渴望親手觸摸這把古匕首,但一想到它驚人的身價,她理智說道。

    “就算你刻意摔落在地,我也不會要你賠償什麼。”嚴焱申明,“這把古匕首保存得不錯,更非玻璃瓷器易碎品,不會那麼容易就摔壞。”

    季曼凝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

    當她的手一觸摸到刀柄,心口猛地一震,她彷佛熟悉它的重量,並非第一次握著它,而且她腦中浮現一堆混亂模糊的畫面,令她陷入一陣迷惘。

    頃刻間,她的心魂彷佛飛離她的身軀,飛到遙遠的彼方……

    她右手握著刀柄,眼神迷離,左手食指在無意識下,輕觸上刀刃。

    “啊!”她倏地吃疼了下,這才拾回了意識。

    “不是提醒你,這刀雖鈍了,還是能傷人,流血了?我看看。”嚴焱見狀,心驚了下,忙拉起她左手檢視。

    方才,見她左食指撫上刀刃,他站在一旁不禁出聲提醒,但她似乎聽而未聞。“還好傷口不深。”確認她食指指腹僅被劃破一小道細傷痕,他籲了口氣。怕她不小心又受傷,他一手捉握她左手指,一手邊將她拿在右手的古匕首抽離。

    當他再次碰到匕首那霎,腦中又顯現起不久前浮現的夢境片斷——“將軍……”朝顏怯生生喚道,抬眼,看著將她摟進懷中的他。

    他的眼神不似平日冷峻威嚴,似燃著火炬,那是一種男人看女人的戀慕神情。朝顏頓覺心慌意亂,緊張無措。

    她想避開被他熾熱的眼灼燒,卻移不開目光,身子也動不了。

    他傾身,緩緩地貼近她,覆上她的唇瓣,教她瞠陣詫異。

    他隨即吮吻她柔嫩甜美的唇,先是小心翼翼溫柔地品嘗著。

    朝顔嚇得呆然,心口霎時狂跳不止,腦袋一片空白,身心卻感受著他的溫熱、他的柔情。

    他陽剛卻霸道的氣息,恣意襲卷她的感官,令她顫抖、令她迷眩。

    她不覺閉上眼,柔荑揪著他戰甲下的衣袍一角,不自禁地接受他熱燙的唇舌在她檀口中一再略奪……

    “嚴建築師?”季曼凝叫喚他。

    他緊捉著她的左手不放,一雙燃著熱度的眼直直鎖著她,教她被瞧得萬分不自在。

    嚴一夢境中回神,將匕首擱放在茶几上,另一手仍沒放開她。

    他心口鼓噪莫名,竟湧起想吻她的衝動。

    那念頭雖來得突兀,卻又強烈至極。

    對曼凝不能太紳士,要強勢,逮到機會就直接“壁咚”!

    他又想到昨日嚴世爵提醒的話,甚至當場示範,教他什麼叫時下流行的“壁咚”。

    他當下被嚴世爵的行為,狠嚇一大跳,倏地瞠大眼,嗽著將自己困在他臂下的嚴世爵,嚴世爵隨即哈哈大笑,又向他提醒一句話,之後便轉身離去。

    此刻,他竟想試試嚴世爵教的怪方法——他朝她更靠近,她不覺往後退,感到不自在,欲跟他拉開一點距離。

    “啪”一聲,他左手掌往她身後牆面貼上,而她的背不禁貼靠在牆面,抬起頭,錯愕地瞠視他。

    他一雙眼緊凝著她,低下頭,毫不猶豫吻上她的嘴。

    她驚駭不已,怎麼也沒想到,竟會被他強吻!

    他的嘴一碰上她的唇,那柔軟觸感,教他身心震盪,頓時失去理智,忍不住想更深吻她。

    她掙扎著,雙手用力推開他,滿臉羞惱。

    “曼凝……”

    他欲再靠近她,她揚起右手,憤憤地甩他一耳光,他左臉龐一陣痛麻,猛地回過神,一臉驚愕。

    “你——”她咬咬唇瓣,又氣又惱,轉身匆匆步離他的辦公室。

    嚴焱想追上前,卻無法為自己無禮的行為辯解,只能任她離去。

    他以拇指輕撫唇瓣,神情怔怔。

    方才僅與她的唇短暫碰觸,他的心卻震盪不止,沒想到,他對她的喜歡,比他以為的,更多、更深。

    然而,她的反應,令他難過又歉疚。

    他是不是做錯了?

    如果,他在吻她之後,如夢中的嚴焱將軍向她告白,她是不是會有不同反應?

    “我喜歡你,朝顏。”嚴焱將軍深深地吮吻朝顏,眷戀不舍地離開她的櫻唇,望著她嫣紅臉蛋,低沉醇厚的嗓音,對她輕吐愛意。

    生平第一次,他打從心底喜歡上一名女子,且對她的情愫己滋生一段時日了。

    朝顏瞠大杏陣,心湖震盪不已,難以置信聽到他的告白。

    “我……”她被吻得紅腫的櫻唇輕啟,聲音輕顫著。

    身分權力高高在上的他,並未將她當一般丫鬟看待,要求她,只有兩人獨處時,不用賤稱奴婢,在他面前,用“我”自稱。

    能被堂堂大將軍如此尊重對待,甚至能成為他的紅粉知己,已是她越界了。

    她萬萬不敢奢求他的感情回應。

    “對不起……奴婢不配。”朝顏不禁推開他的懷抱,粉頰滾落兩行熱淚。且不說麗兒小姐早心儀著他,無父無母又賣身為奴的她,怎敢高攀他?就是在他身邊當侍妾都不夠格。

    更何況,在戰場上屢屢建功的他,如今已是位比上卿的車騎將軍。

    聽聞皇后有意向皇上提議,將左丞相的千金許給他,而嚴夫人更早已與白夫人私下約定,讓兩家兒女結為親家,親上加親。

    想到他對麗兒小姐一向不冷不熱,竟會對她存有情意,那令她驚喜感動之際,心口被另一股無奈和酸楚包圍。

    他跟她是雲泥之別,她不能也不敢高攀。

    她轉身,倉皇地逃離他的視線……

    朝顏逃離嚴焱將軍,是因身分懸殊,無法接受他的感情。

    但季曼凝逃離他,卻非因他的身分背景,而是氣怒他的踰矩,甚至還甩巴掌回敬他。

    從小到大,第一次挨巴掌,還是出自一女人之手,他沒有氣怒,只覺心口悶悶的痛……

    第一次,他因感情困擾無助,才發覺過去年少曾有過的幾段戀情,不算真的動過心、動過情。

    他癱坐在沙發,大掌用力抹抹臉龐,左臉頰仍微微痛麻著,他卻完全不在意,只苦惱著該怎麼跟她道歉?

    他張眼,又望著茶几上的古匕首,探手拿起匕首,思緒似又被牽引般,清晰浮現夢境的畫面。

    他記得,嚴焱將軍將這把皇上御賜的匕首與長劍一直隨身攜帶,在戰場上除了揮舞長劍或長矛與敵人廝殺,亦曾在近距離對峙時,俐落抽起腰間的匕首,刺殺敵人。

    之後,他在出征歸來,會要求朝顔用這把匕首替他剌鬍鬚、修剪頭髮,並將這把匕首交給她代為保管,直到他下次出征前,她再將匕首還給他,帶上戰場,並要求待他平安歸來,再將這匕首交給她。

    這匕首,成為兩人的定情物,以及生死約定的信物……

    嚴焱透過手握的古匕首,彷佛望見遙遠的過往。

    那個他曾一再反覆作的夢境,斷斷續續、朦朦朧朧;那個以為是虛構的古老故事,如今變得愈來愈真實,而他的心緒跟著被影響。

    他彷佛能看到這故事的最後結局,他的心,緊緊一抽,非常不舒服。

    他一手撫著無端疼痛的胸口,閉上眼,試圖拾回平靜……

    紐約曼哈頓,帝都財團總公司大樓。

    “要換人接洽?”總裁辦公室內,嚴世爵因季曼凝一進門就劈頭道出了來意,神情微詫。

    “怎麼?你昨天去費城見嚴焱,有狀況?”嚴世爵走往沙發區落坐,優雅閒適地翹起腿,俊唇淡揚,笑問。

    若是遇到什麼難題,反倒會令季曼凝更心生挑戰欲,不會輕易放棄,便不曾要將負責的工作轉給他人。

    “或者,他對你做了什麼?”嚴世爵微眯眼,不由得推敲。

    “什麼都沒有。”季曼凝抿抿唇,直接否認。

    想到那個唐突的吻,她內心不禁又泛起波瀾。

    儘管,只是被他的唇貼覆兩秒,她的心在當下卻震盪不已。

    她下意識拒絕他的深吻,憤而推開他,甚至因他的行徑惱怒,揚手甩他一耳光,接著倉皇離開他的辦公室,彷佛在逃避什麼,一路匆匆奔出辦公大樓,坐上自己的車,飛快駛回曼哈頓。

    那之後,她才記起下午在費城還與人有約的事。

    這還是第一次,她忘記已排定的工作行程。

    她不免更懊惱,只能打電話向對方道歉,並更改碰面時間。

    昨晚,她躺在床上,不禁又想到那個吻二旲名心慌意亂,輾轉難眠,之後雖勉強入睡,卻感覺作了一整晚的夢,醒來記不得夢境,只覺心頭悶悶的,不舒服。現下,被嚴世爵一追問,她更覺尷尬窘迫,一時難以提起。

    “那就是有事。”嚴世爵摩挲下巴,面帶一抹興味,朝她輕哂。

    以他對季曼凝的瞭解,輕易便識出她心口不一,她難得面露一抹窘迫,那內情令他更感好奇。

    一再被嚴世爵追問,季曼凝只能沒好氣地道出緣由。

    畢竟當事人是他的侄子,而她跟嚴世爵在私底下也沒什麼秘密,兩人什麼話都能談。

    “什麼?阿焱那小子真的強吻你!還對你壁咚?”嚴世爵得知真相,先是瞠大眼,無比驚愕,下一瞬,他轉而哈哈大笑。“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做!”他拍了下額頭,想像那情景,笑得更起勁。

    季曼凝見狀,微眯眼,感覺他的反應不太對勁。

    “該不會……是你教他這麼做的?”她走近他,雙手叉腰,悶聲質問。

    此刻,她不當他是總裁上司,而是對等的朋友關係。

    “什麼是‘壁咚’?”她對這名詞陌生。

    嚴世爵笑得都快飆淚了。抬起眼,仍滿臉笑意,面對臉色微溫的她。

    “壁咚就是阿錄對你做的那動作,要我再示範給你看嗎?”他一臉玩味道。

    季曼凝直接賞他一記白眼。

    “誰叫阿焱堅持辯稱,送你的牽牛花盆栽,不叫牽牛花,而叫‘朝顔’。既然他喜歡用日本人用語,我就教他時下日本流行的把妹招術——壁咚!”嚴世爵說著,又哈哈大笑。

    “總裁大人,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嗎?拿一疊資料夾用力K你一頓。”季曼凝面露一抹殺氣說道。

    心裡卻又有種異樣感受,方才嚴世爵提到“朝顏”一詞,她心口會無端評跳,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她並非第一次得知牽牛花的另一個別名——“朝顏”,但她心口那抹熟悉感,似乎跟花無關。

    那原因究竟是什麼?她又無從細想。

    “對不起,害你被強吻。”當她刻意叫喚他“總裁大人”時,往往是在揶揄他,或打算數落他。嚴世爵朝她高舉雙手,表示歉意。“如果你想告阿焱性騷擾,我的律師團隊借你。”他忍不住又打趣道。

    季曼凝又賞他一記白眼,悶悶地警告,“你要惡整自己的侄子,別拉我下水。”這種事,再有第二次,她絕對會以下犯上,拿厚厚的資料夾狠K上司一頓。

    “別生氣。我不是要惡整阿焱,更沒要害你被吃豆腐。我沒想到那個在感情方面像根木頭的阿焱,會照本宣科,聽從我的建議行為。

    “但我也不認為,這麼教他是完全錯誤。以他的個性,會做到這地步,那就代表他是真的很喜歡你,才不惜拋開一切,勇於嘗試。

    “他過去雖曾交過女友,卻都表現得不冷不熱。他這次對你,是來真的,絕非隨便輕薄你。”嚴世爵收起玩心,一臉正經替侄子說好話。

    “阿焱雖在建築設計上天賦異稟,但待人處事及社交能力,真的很差,尤其感情方面,更不懂怎麼表達,請你原諒他一時錯誤。”他也代侄子向她表示歉意。

    季曼凝撇撇嘴。“反正我也回敬他一巴掌,算禮尚往來,扯平了。”

    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衝動出手,甩人巴掌,回想當下他一臉錯愕且受傷的表情,她事後竟覺有抹愧疚。

    可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她回擊得理所當然,為何要覺歉疚?

    聞言,嚴世爵揚高一邊眉,內心為侄子掏一把同情淚。

    看來,他這情路真的很多磨了。

    晚上九點,熱鬧喧譁的酒吧內,燈光昏暗,煙霧彌漫。

    角落一張雙人桌位,獨坐一名穿著時髦的女子,女子端起服務生又送上桌的調酒,仰頭大口灌下。

    “找我出來喝酒,還喝這麼急?”一隻纖手將牛飲的她的酒杯截下。

    冉子綠轉頭,看見到來的好友,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曼凝,你終於來了……”她眼眶霎時盈滿淚液。

    “再怎麼忙,也得陪你喝一杯。”季曼凝打趣道。隨即揚個手,招來服務生。

    前一刻,她人還在公司加班,一接到好友來電,告知失戀想買醉,只能匆匆收拾未完的工作,離開公司,來這處離公司不遠的酒吧,聽好友訴情傷。

    “請問要點什麼?”服務生上前問道。

    “跟她一樣,螺絲起子。”季曼凝看一眼好友已飲掉半杯的調酒。

    “我也一樣,再加一杯。”尚未喝完這杯調酒的冉子綠,直接再加點一杯。

    “喝完再點,我來聽你倒垃圾,不是看你買醉。”季曼凝溫言勸道。猜想好友手上那杯,應該不是今晚的第一杯。

    “反正要抱怨的都一樣,男人都是混帳。”冉子綠氣怒又難過,她再次遇到爛男人,又被對方劈腿。“我要跟你一樣,不再談戀愛,只跟工作戀愛就好。”她傷心失望說道。

    “你上次好像也是這麼宣告。”季曼凝有些無奈提醒她。

    她與冉子綠是相識多年的閨蜜,兩人是大學同學,同樣來自臺灣,甚至都是單親家庭,但冉子綠比她狀況好多了。

    冉子綠的父母並沒拋棄她,她雖跟父親生活,與母親偶爾仍有聯繫,直到她高中畢業,她父親讓她到美國念書,她念完大學,也就留在紐約工作。

    季曼凝則是邊工作,邊繼續進修碩士學位,之後對工作全然投入心力。

    她已多年不曾再接觸感情,冉子綠卻不同,對愛情充滿期待,一再戀愛,卻一再遇人不淑而受傷。

    每每好友失戀,第一個便是找她訴情傷,只要她沒出差、人在紐約,便會陪伴好友。

    “我也討厭自己出爾反爾,但一個人在異鄉,真的很寂寞,你不會嗎?”冉子綠看著打扮知性幹練的好友,一身灰藍色套裝,波浪長髮披肩,妝容得宜,腳踩包頭高跟鞋,完全不像來酒吧尋歡的裝扮。

    她其實很羨慕好友能成為商場女強人,好友的成就臝過不少男性,她聰慧獨立、理性冷靜,勇敢堅強,完全不需依靠男人。

    “寂寞在所難免,但因這理由就談戀愛,沒有挑選真正適合自己的人,那樣的結果,內心只會更寂寞空虛。”季曼凝不由得語重心長勸道。

    好友雖一再失戀,仍對愛情抱持憧憬,往往一遇到追求者,很快又投入另一段感情,但都沒有好結果。

    “所以,你不是拒談感情,是在等待,等待那個對的人出現嗎?”冉子綠詢問。好友因父母破碎痛苦的婚姻,及母親後來被男人騙,走上絕路的遭遇,對婚姻和感情心生陰影,因此一直對愛情心如止水。

    但她並非一開始就全然排拒談戀愛,是在嘗試過兩段感情後,更證明對愛情沒有幻想、沒有欲求,才決定不再戀愛,浪費時間。

    好友還只向她坦白,她跟男友有肢體接觸,或有親密動作時,不是無感,就是沒來由地心生排斥。

    她認為,那才是好友不再跟異性交往的主因吧?

    “怎麼判斷誰才是對的人?”雖戀愛無數次,冉子綠仍不懂怎麼看男人,不禁想向理性聰慧的好友詢問意見。

    “我也不清楚。”季曼凝笑笑地輕聳肩。

    即使身邊追求者不少,但她一向無感,總是一逕的拒絕,唯獨他……

    她不由得想到嚴焱,柳眉一蹙,面露一抹迷惘。

    她再度想到那個吻……她當下雖氣怒地推開他,但對於他的吻,她並非真的感到厭惡,更多是因太唐突而羞惱。

    “你最近有沒有新追求者?”冉子綠忽然轉個話題。

    “怎麼,想聊我的八卦?不是要訴情傷嗎?”季曼凝好笑地睞好友一眼。

    “如果你有八卦可聊,就可以幫我轉移壞心情。要我再痛批一個爛男人,我只會猛灌酒,忍不住痛哭流涕。”冉子綠吸吸鼻子,再度眨去眼眶的淚液。

    她是想向好友訴苦抱怨,但再提起,只會更生氣難過,也對自己的付出,感到很不值。

    “沒有遇到對的人,倒是遇到怪咖。”原本無意談自己的事,現下為能轉移冉子綠失戀心傷,她只好提起嚴焱了。

    冉子綠聽她詳述近日被名建築師追求的情況,驚誑又好奇,尤其季曼凝提到嚴焱向她談起的一番神秘說詞——嚴焱在二十一歲時發生車禍,或許是後遺症,他開始作起怪夢,斷斷續續、反反覆覆的夢境,醒來後,時而存有記憶、時而則只剩模糊殘影。

    直到看到那把漢代古匕首,他對夢境的一些記憶變得清晰,而在他親手摸到那匕首時,身心皆無比震撼。

    從不迷信且講究科學的他,近日因內心一再出現難解的異樣,不由得不再認為前世今生的論調是胡說八道。

    而在與她第一次見面當下,他便對她產生不尋常的感覺,之後每見她一回,不由得對她更在意,心,不自覺因她而悸動。

    那日在費城,他會突如其來吻她,除了對她已萌生情愫而情不自禁,也是被夢境所影響。

    季曼凝是在今天中午接到嚴焱來電,向她道歉,並吞吞吐吐道出這番解釋,才明白這些,可她聽完不禁對他更生惱意,也覺莫名其妙。

    “前世今生?如果是真的,就太浪漫了。”冉子綠輕易被好友的事,轉移失戀憂傷,忍不住想打探更多。

    “喂,剛失戀的人,馬上又滿腦子粉紅泡泡?”季曼凝飲一口調酒,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好友最大的優點,就是情緒來得快、去得快。也難怪她每次失戀,痛哭流涕、喝酒買醉後,沒多久便能恢復平常心,丟掉情傷,繼而對下一段感情,重新充滿期待和幻想。

    兩人雖同齡,但好友的心,似乎一直只有十八歲。

    “對古物沒興趣的兩人,會同時對一把漢代出土的匕首有特別感受,或許真的有什麼前世糾葛啊?”冉子綠滿是好奇揣想著。

    “我絕不相信什麼前世記憶殘留的荒謬可笑說詞。”季曼凝滿臉不認同。

    即使她對那把古匕首也產生難以理解的情緒反應,但那不過是巧合,扯不上什麼前世因果。

    她一向對怪力亂神,或什麼前世今生、輪回因果等宿命論毫不相信,更認為荒誕無稽。

    她只相信事在人為。

    自己的人生要自己掌握,自己努力、自己突破,而非聽信算命或因果輪回,消極地聽天由命,或被他人影響控制。

    嚴焱的說法,根本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或當她是替身,那令她完全無法接受,更氣惱莫名。

    “要是我聽到這種話,會很感動欸!”冉子綠與她的觀感截然不同。“我多希望有命定的另一半出現,因前世情緣再續緣分,那種情感有多深濃,也無人能取代。”冉子綠不由得又充滿幻想。

    “難道,有個男人說你是他命中註定的另一半,你就又沉淪了?”季曼凝不以為然反問。

    “那得看他說得有幾分誠意!那個嚴焱對你很認真吧?”現在的她,自是不會因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輕易又暈船。

    但她認為季曼凝遇到的追求者不同,不是那種舌粲蓮花、巧言令色的男人。

    “認真。認真得有些莫名其妙。”季曼凝朝天花板翻個白眼,有種無力感。

    她第一次遇到這麼怪的追求者,且不說他先前寄光碟片、抄情詩,及送盆栽的行徑很另類,他莫名其妙強吻她,事後又那番怪異說詞,令她除了氣悶外,簡直無言以對。

    偏偏對方又是總裁的侄子,她工作上要接觸的對象。

    “你嘴上說他討厭、煩人,其實心裡有點在意對方吧?”冉子綠詢問。

    好友對追求者向來拒於千里之外,不管對方身分家世如何,對她展開多熱情追求,她皆能無動於衷,一逕淡漠,拒絕到底。

    然而,好友一提起嚴焱,臉上表情明顯出現變化,情緒也一再出現異樣,顯得不尋常。

    “你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被他吻的感覺,對嗎?”冉子綠進一步揣測。

    方才,好友提到被嚴焱莫名其妙強吻時,雖面露惱意,麗顏卻又流露一抹罕見的羞赧,而她恰恰捕捉到好友那抹微妙神情。

    “沒這回事。”季曼凝擺擺手,一口否認。“別談我的八卦了,換你倒垃圾。”

    不希望被好友繼續追問連她都有些迷惘的事,只能將話題轉回好友身上。

    冉子綠於是談起這次失戀狀況,她的情緒不若一開始那麼激動難過,卻仍不覺眼眶泛紅,接連喝了幾杯調酒……

    “我陪你搭計程車回去。”稍晚,季曼凝提議,因她也喝了酒,不便開車送好友。

    冉子綠擺手道:“沒關係,我自己搭車就行。”她們住在紐約不同區域。

    “你喝多了,還是先陪你回去,我比較放心。”兩人才走出酒吧,冉子綠腳步不禁踉蹌了下,季曼凝更堅持說道。

    她雖儘量制止好友喝悶酒,但在她到來之前,好友早已喝掉兩杯酒精濃度高的調酒。

    她拉著好友的手臂,走往路邊欲攔車。

    “我送你們。”

    忽地,身後傳來一道男音,教季曼凝轉頭一看,驚愕愣住。

    “這位先生是?”微醺的冉子綠不禁張大眼,將眼前高姚英俊的長髮東方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

    “我剛才提到的嚴焱。”季曼凝對身旁的好友,低聲說道。

    她轉而看向嚴焱,麗顏微繃,“你怎麼會在這裡?”

    難不成……他跟蹤她?

    “我跟蹤你。”嚴焱坦言不諱。

    季曼凝聽了,沉下了臉。

    嚴焱見狀,連忙表示,因中午透過電話向她道歉解釋,似乎更令她不悅,他苦惱幾個小時,在傍晚驅車來紐約,欲當面再向她好好說清楚。

    他在晚上將近九點抵達曼哈頓,因先確認過她今晚加班,打算直接去她的辦公室見她,卻在接近帝都財團總公司大樓的路上,意外看見她走在一旁人行道上。他於是放慢車速,尾隨徒步的她,轉過兩條街,到了這間酒吧。

    他將車停妥,悄悄跟進酒吧,看見她與另一名女性碰面,一時不好唐突上前打擾,於是又步出酒吧,選擇在外面等候,直到看見她們出現。

    “既然這樣,我自己搭車,你讓嚴先生送吧!”冉子綠識趣說道。

    眼前這男人,比她想像的還優呢!

    “我找專人護送。”季曼凝毫不領情,也無意聽嚴焱再解釋什麼,掏出手機,撥一通電話——“我在第22街的酒吧,請派曹謙來護送。”

    她聯絡的對象是嚴世爵,而曹謙是總裁的隨行保鏢之一。

    總裁今晚就夜宿公司頂樓的私人寓所,身為隨行保鏢的曹謙,自是也留在總公司。

    先前,她向總裁要求換人和嚴焱接洽,最後在總裁的說服下,雖同意繼續跟嚴焱談飯店建築設計的公事,卻也向總裁提出要求,必要時出借曹謙陪同,避免再跟嚴焱獨處。

    面對她的要求,嚴世爵無異議,隨即要曹謙過去做護送工作,不一會,曹謙開著嚴世爵的座車過來。

    嚴焱見狀,內心氣悶。嚴世爵究竟是想幫他,或有意給他找麻煩?

    季曼凝立時上前,拉開車門,讓冉子綠先上車。

    嚴焱見她欲搭上另一個男人的車離去,匆忙走過去,一把捉住季曼凝的手腕。準備坐入車內的季曼凝,一陣錯愕,轉頭瞪視他。

    嚴焱對坐在駕駛座的男人說道:“季小姐的朋友麻煩你護送她到家,至於季小姐,由我護送就行。”

    他隨即將後座車門甩上,不由分說、不容她拒絕地將她拉往停靠在路旁的墨藍色房車。

    “你——幹麼?放手!再敢亂來,我絕不會放過你!”季曼凝欲甩開被他桎梏的手腕,威嚇道。

    他顯得霸道的行徑,令她心口一陣慌亂跳動,並不是怕他可能會傷害她,但原因她也理不清。

    “我絕不會再對你不禮貌,只想好好把話說清楚。”嚴焱拉開副駕駛座車門,推她入車內。

    今天一整個下午,他心裡忐忑惶惑,那是從未有過的感受,又因擔心她生氣,躊躇不決,良久才來找她。

    前一刻,再次被她拒絕交談,他不願又消極退開,不惜霸道待她。

    若不能跟她好好說幾句話,他今天就白來曼哈頓了。

    他匆匆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她也許該堅持下車,卻沒再掙扎,繃著麗容,悶悶地道:“我說過,沒什麼好解釋,我也不想再聽什麼荒謬的前世今生故事。”

    “你不喜歡那種說法,就當我沒提,但我不是一派胡謅,是很認真分析才做出的聯想。”

    即使無意再談令她反感的論調,仍必須澄清絕非自己一時幻想,或另類的甜言蜜語。

    他神情更為認真地強調,“不管基於什麼理由,我就是對你第一眼就很有感覺,只對你一再莫名悸動,我會想要見你、想聽你的聲音,看到你的笑容心情就很愉快。我喜歡的,是現實裡的你。”嚴焱一雙眼注視前方路況,一口氣說完。

    季曼凝不由得因他一番赤裸的告白,神情怔怔,心口伴跳。

    總算向她道出他藏了許久的內心話,他大鬆口氣,如釋重負,他雙手握著方向盤,因載著她,車速比平時稍緩,穩穩地行駛在夜色中。

    好半晌,他沒再說話,季曼凝忍不住開口,“說完了?”

    “說完了。”嚴焱依然望著前方擋風玻璃,低聲道。

    之後,他又不發一語,季曼凝也不知該說什麼,不由得看一眼專注開車的他的側顏。

    她不自覺盯著他好看的下巴弧度,乾淨平滑,完全沒有胡碴。

    她腦中無端浮現一畫面一彷佛,她曾替有著這樣剛毅好看的下巴的男人刮過鬍子……

    但那不可能,她不曾替誰刮過鬍子。

    一閃而逝的畫面,很快又消散不見。

    她沒再多想,轉而也注目前方,望著車子大燈映照路面,映照前方車輛,時而側首看向車窗外,高樓林立、燈火通明的紐約夜色。

    久久,兩人都沒再說話,卻也沒覺得車內氣氛僵凝,兩人間,似乎被一股平靜氛圍包圍。

    他沒向她問路,一路直朝她位於皇后區的住處前行,她也不意外,以他的能耐,輕易就能得知她的住處位置。

    他準確地將她送到租屋公寓大樓前,她開門下車,不由得轉臉看他一眼,而他適巧與她視線交會。

    一霎那,她心口又一跳,但她裝得神色淡然地道:“謝謝你的專車。”

    “嗯。晚安。”嚴焱一雙深眸凝著她,心下有些不舍地與她道晚安。

    他在車內,目送她掏鑰匙開大門,踏進大門後掩上門,這才又發動引擎,驅車返回費城。

    儘管,他花了不少時間跑這一趟,僅跟她說上幾句話、載她一程,回到她住處,但他認為非常值得。

    即使回到費城已是三更半夜,他完全不覺疲累,心情反而舒坦。

    就算她還沒接受他的追求,他能確實向她表達他的想法、他的情感,已令他非常寬慰。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7章

    晚上八點,嚴焱坐在紐約皇后區一間餐廳的窗邊桌位元,正與客戶吃飯。

    他鮮少與客戶約在外面吃飯談事情,之所以刻意選在這裡,是因離季曼凝住處很近。

    自那晚載她回去,她隔天便前往加州出差三日,直到今晚才回紐約。

    關於她出差時間及返回的班機時刻,她的助理愛莎都向他事先報告過,還言明是總裁交代的。

    他仍搞不清楚嚴世爵對他追求季曼凝,究竟是支持,或想看好戲?

    但不管嚴世爵抱持什麼想法,都不影響他對季曼凝的執著心意。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從心底對一個女人在乎。

    一旦清楚自己想要的,他就不會改變,或輕言放棄,無論要花多久時間,他一定要臝得她的芳心。

    嚴焱跟客戶在用餐到一半時,邊開始談起正事,卻不時注意腕表時間,有些心不在焉,想著季曼凝是否己到紐約,己在回住處的路上?

    他打算稍晚直接到她的住處找她。

    若直接約出差返回的她去吃宵夜或喝咖啡,肯定會被拒絕,所以他打算從餐廳帶一份宵夜,送去給她。

    即使只能看她一面,跟她簡單說兩句話,他也充滿期待。

    這三日,他在工作中,不由得一再想到她。

    他對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緒,感到訝異,但想起她的心情,卻是愉快的,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遇到牽動他心弦的女性。

    當他不自覺又想到她時,視線透過玻璃窗,訝異看見對面街道那抹熟悉身影。

    身著窄裙套裝、腳踩高跟鞋的女子,被一個穿著帽T的男人從身後檫撞,搶走了她拎在手上的公事包,飛快奔跑而去。

    被撞倒在地的她,立時爬起身,忙要追上搶匪,不料腳一扭,斷了一隻鞋跟,她匆匆脫下高跟鞋,赤著腳就朝搶匪追過去。

    短短幾秒的畫面,令他瞠大眼,心驚膽跳地站起身。

    “嚴建築師,有問題?”才要簽約的客戶,詫異他忽地起身,臉色異常緊繃。

    “我有急事,失陪了。”

    嚴焱丟下一句話,轉身匆匆步出餐廳,快步穿過馬路,朝對街奔去。

    他往季曼凝奔離的方向追去,這邊街道幽暗,沒什麼行人,一時瞧不見她的身影,直到轉過一條街,才看見前方的她。

    他又追過去,正要開口叫喚,卻見前方跑得快速的她,忽地一踉蹌,身子一歪,摔跌在地。

    “可惡!”她氣惱著,眼看與搶匪更拉遠距離,忙要再爬起來。

    這時,她左手臂被人從身後拉住。

    專注於追搶匪,完全沒察覺有人靠近,令她嚇了一跳。

    她轉頭,看見眼前男人,意外之余又有點安心。

    “受傷了嗎?”嚴焱焦急問道。

    “我沒事。快幫我追搶匪,公事包裡有筆電、手機跟工作記事本。”

    “什麼時候了,還擔心工作?”嚴焱眉頭一擰,不滿她把工作看得如此重。

    “摔傷了?能不能走?”他忙將她拉起,邊彎身檢查她受傷與否。

    “我沒事,你快幫我追搶匪。要不,我自己追!”眼看搶匪已跑遠,又轉往下一街角,失去蹤影,她不禁更心急,撥開他的手臂,抬腳便要繼續追去。

    “啊?”她驚呼一聲,身子忽地騰空,被他一把打橫抱起。

    “你以為你是女警嗎?追什麼搶匪!”嚴焱俊容一繃,對她語帶訓斥。

    脫下高跟鞋赤腳奔跑了兩條街的她,不僅絲襪破損,腳底也磨破皮,他看了都心疼。

    “放我下來,我可以走。”被他親密抱著,她心跳一陣慌亂,比前一刻狂追搶匪時更快。

    她不禁又想起那晚在車上,他對她的告白。

    出差這三日,她常莫名想到他,令她心情不時就出現異樣。

    “我不會趁機吃你豆腐。若你掙扎,才是送我吃豆腐。”即使內心因抱起心儀的女人而震盪鼓噪,嚴焱仍神情淡定的申明,一雙手臂穩健地抱著她,腳跟一旋,往另一方向邁開步伐。

    “什麼跟什麼……”季曼凝因他的說詞,低聲咕敗,卻沒多掙扎,尷尬地讓他抱著走,雙腳一離地,她才明顯感覺腳底磨破皮的刺痛不適。

    “先打電話報警,我要把筆電、手機跟記事本拿回來。”她提醒著,還是擔心遭搶的重要物品。

    雖說公事包裡也有皮包,裡頭除了現金、還有信用卡和證件,但比起個人損失,她更在意攸關工作的東西。

    “先帶你回你住處,再報警不遲。”嚴焱邁著大步,朝隔條街她的租屋公寓走去。

    他不會縱放對她行搶、害她受傷的歹徒,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帶她回住處,並替她處理外傷。

    “你出差帶回的重要合約書,應該己先放回公司辦公室了,不是嗎?”他先提醒一時慌亂的她。

    “你怎麼知道?”她不免訝異,也奇怪他怎麼會出現在她住處附近?又跟蹤她?

    “我知道你出差回來,會先進公司一趟才返家。”那也是她的助理告訴他的,她每每出差回來,不論時間多晚,總會先進公司才返家。

    他能猜到,以她謹慎性格及工作為重的態度,肯定是將出差所帶的重要文件先放回公司。

    “你的筆電一定設有安全密碼,就算被破解,帝都財團的電腦工程部應該也能阻斷對方侵入資料庫,且偵察出使用者地點。否則,帝都財團的防護系統就該檢討。

    “手機若真的遺失或毀損,裡面電話簿和保留的重要訊息,你一定也另有備份,而手寫的工作記事本,重要事項不是另做備份記錄,就是已記憶在腦海。

    “何況,你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多是用中文書寫,除非那歹徒恰巧會中文,否則有看沒有懂,毫無用處。”嚴焱不疾不徐地分析,安撫她。

    “你怎麼知道我的習慣?”季曼凝更訝異他會知道這些細節。

    一經他分析,她原本焦慮的心放鬆許多,似乎那些原本被搶的重要物品,就算真的找不回來,也不需太緊張。

    “我對你的瞭解,比你以為的多更多。”嚴焱說得肯定。

    雖然與她相識不久,但他已調查不少她的事,從她出生到現在,大大小小,只要能查到的,都已知曉。

    另一方面,嚴世爵也向他提過她一些事,再加上她的助理報告的一些狀況,他在短時間內,已更瞭解她。

    他因而對她更欣賞,卻也有抹心疼。

    這時,他將她抱到租屋公寓大門前,問道:“先聯絡管理員來開門?”心想她的鑰匙應該也放在被搶的公事包內。

    “不用,鑰匙放在上衣外套口袋。”前一刻她已把鑰匙從公事包拿出來,原本要進門,臨時改變主意才又離開。

    “都搭車安全到達住家門外了,為什麼又徒步上街而遇到搶匪?”他納悶。

    “我……想去附近便利商店買個宵夜。”她有些尷尬地說道,在飛機上為處理工作並沒用晚餐。“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附近?”

    “跟客戶約在附近餐廳談事情,打算在你到家後,給你送宵夜,也有藉口跟你碰個面。”

    嚴焱坦白道。

    聞言,她怔忡了下,心窩不由得漫上一抹暖意。

    他接過她的鑰匙開門,抱著她踏進公寓,穿過不大的中庭,搭電梯到她住的樓層,一路將她抱進屋裡,將她放在客廳沙發。

    他這才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報警,還刻意表明自己的名字、身分,要求警方務必儘快追捕到歹徒,並送還她的失物。

    “這裡有家庭醫藥箱嗎?”

    “有,等等。”季曼凝欲站起身,一邊肩膀卻被他按下。

    “你坐著,告訴我放哪裡,我去拿。先把絲襪脫下來。”

    她於是告訴他醫藥箱擺放位置,他轉身朝裡面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不由得怔了下,納悶自己怎會輕易讓他進入她的住處?她並沒因他踏入她的私人領域而不安,不再擔心他可能又對她強吻輕薄,反倒很信任他似的。

    他隨後拿來醫藥箱,蹲在她身前,先抬起她右小腿,擱放他大腿上。

    她一陣不自在,欲移開小腿,他大掌直接扣住她腳踝。

    他拿起酒精棉片,小心翼翼檫拭她腳底沾上的沙粒及破皮血痕。

    “痛……”腳底一陣刺痛,教她不由得擰眉,再度縮起小腿。

    “知道痛還逞強,竟敢赤腳追歹徒,還追了兩條街。”明亮燈光下,清楚看見她腳底傷痕斑斑,他更心疼,忍不住再次教訓。

    “膝蓋也摔傷了,要是腫起來,就有你受了。”他眉心一擰,一副自己受傷似的,臉色很難看。

    他雖語帶責備,她卻能感覺他是替她擔心,不免有些動容。

    “有些事逞強不得,你大可喊路人替你追歹徒,再怎麼樣也不該害自己受傷。”他邊替她消毒、檫藥,邊叨念道。

    “叫人未必會有人出手相助,我寧可自己努力一搏。”她意有所指說道。他抬眼看她,面露一抹不舍,溫言道:“下次,不管遇到什麼麻煩,只要跟我開口,我一定趕到你身邊幫你。”

    他清楚她獨立堅強的性格,其實是自小就被迫訓練的,因家庭和環境使然,她沒有依靠的物件,只能靠自己努力,突破一切難關。

    她因他的話,心口一熱,竟覺感動。

    他將她腳底及膝蓋的檫傷,仔細消毒、上藥後,收拾醫藥箱站起身。

    “我出去一下,一會就回來,待會替我開門。”他交代道。

    聞言,她一怔。“你還要過來?”

    “替你買宵夜。”

    稍晚,他不僅替她買了熱騰騰的宵夜回來,還買了包冰塊,交代她在膝蓋撞傷處冰敷,避免發生嚴重腫痛症狀,之後才離開。

    她吃著溫熱美味的宵夜。心,也跟著漫上溫度。

    今晚,季曼凝來到嚴焱指定位於曼哈頓的一間米其林三星法國餐廳。

    裝潢華麗、格調優雅且氣派的高級餐廳,正中央的舞臺上,正演奏悠揚的浪漫樂章。放眼望去,幾乎座無虛席,一桌桌穿著正式體面的男女,多是情侶檔。

    她看見嚴焱難得穿西裝,還認真地系上領帶,一頭長髮仍整齊束綁在腦後。反觀她,並沒特地換禮服,穿著白天上班的一襲簡潔俐落米色套裝便赴約。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並非為跟他約會,是為了談公事。

    因嚴焱表示要正式簽約,談定替帝都飯店設計芝加哥分店一事,且要求由他選擇簽約地點。

    她常有商業飯局,跟客戶在外應酬也很尋常,但跟他一起吃飯,心下竟有些不自在。

    那晚,她被歹徒搶走的公事包,在兩日後便尋回,警方也逮捕到歹徒,除了皮包內的現金已被花用,筆電、手機、記事本等,全都無損地歸還。

    嚴焱在那之後又過兩日,確認她腳底的傷和膝蓋檫傷已好得差不多,才跟她約了今晚吃飯並談工作合約。

    可當她一進餐廳,看見穿著正式、英挺俊朗的他,心口枰然一跳……

    季曼凝試圖以平常心面對,不受環境影響,一入座,從公事包欲拿出合約書,卻被嚴焱制止,要求用完餐再說。

    她只能耐著性子,吃起這頓頗耗費時間的法式料理,慢慢等著餐點送上桌,仔細地品嘗一道道料理。

    她經常有機會跟總裁出入各種高檔餐廳,吃過不少山珍海味,她對美食其實沒特別喜好,但今晚的感受有些不同。

    用餐間,向來寡言、不善與人交談的嚴焱,卻一再跟她聊一些瑣事,問及她平日生活狀況或休閒,她也就自然跟他閒聊起來。

    她個人交友圈很簡單,深交的朋友沒幾位。

    她的生活,幾乎都被工作佔據,沒有休閒娛樂,甚至可以說除了工作,乏善可陳。

    關於她的事,他已知道不少,但聽她親口談論,不免又替鎮日辛苦勞碌的她,感到心疼。

    她假日不僅常加班,一整年也僅給自己短短幾日休假而已。

    她將時間心力都投入工作中,那並非因她愛賺錢,是因她內心深處的空缺,只能藉由工作來滿足和填補。

    他希望能讓她過得好一點,在工作之餘,也能懂得享受人生,適時放鬆才是。季曼凝難得享用一頓氣氛無比悠緩的晚餐,總算等到上最後的餐後飲料。

    她以為可以拿出合約書談正事,未料一名侍酒師捧著一瓶紅酒送過來。

    “不用開酒了。”季曼凝不禁阻止,方才用餐時已喝過餐前酒和佐餐酒。

    “這瓶是我帶過來的,一定得開瓶,而且要好好享用才行。”嚴焱神情愉快笑道。

    “為什麼特地帶這瓶紅酒?”季曼凝納悶。

    侍酒師手上捧的,是產自法國波爾多一級酒莊的頂級紅酒。

    “這瓶瑪歌堡特優佳釀是從嚴世爵的酒窖搶來的。”嚴焱薄唇一揚。

    原本,他要購買這支指定年分的瑪歌堡紅酒,沒料問了兩間酒商都沒貨,想到有收藏葡萄酒的嚴世爵,他直接驅車去他位於曼哈頓的豪宅,直接到他的酒窖,找到這支紅酒,不理會嚴世爵抗議,帶了就走。

    季曼凝聽他轉述搶奪這支紅酒的過程,先是驚愕,隨即噗嗤一笑,對他的行為感到幼稚又好笑。

    “嚴世爵那時一臉哀怨,要我手下留情,換帶別支紅酒,送我別瓶瑪歌堡、拉圖堡都行,這瓶紅酒他已打算送給某位女伴生日開飲。”嚴焱繼續說道。

    這是第一次,他搶奪嚴世爵的東西,感到非常開心。

    “你為什麼執意拿他這瓶紅酒,有什麼特別意義?”季曼凝莞爾問道。

    “因為,這是你出生的年分佳釀。”嚴焱一雙深眸注目她,一臉認真強調。聞言,她心口砰跳。

    “嚴世爵還說,我跟你簡直有默契,竟都挑上他打算送女伴的禮物。”

    季曼凝清楚嚴世爵是指先前她談古匕首買賣,附加條件是將他收藏的一條慈禧戴過的紅瑪瑙項鍊,以半價相送轉賣給鐘斯先生,當送他夫人的生日禮。

    嚴焱的情況卻不同。

    他竟是為了要討她歡心,不惜前往嚴世爵的豪宅,直接找到這瓶紅酒,強行帶走,她只能哭笑不得。

    “我沒有非喝這支紅酒不可的欲望。”她淡笑澄清。

    “但我有跟你一起品嘗這支紅酒的想望。”嚴焱神情認真表示。

    先前嚴世爵曾說過,她完全不愛巧克力,對於紅酒倒還有幾分偏好,他才決定找一支特別的紅酒送她。

    他隨即要求侍酒師為他們開瓶、醒酒,讓他們試飲。

    “為什麼?”對於他的堅持,季曼凝仍納悶不解。

    “我要驗證,我精挑細選的這支紅酒是否代表你,有著你具有的特色和魅力。”嚴焱忽地感性說道。

    他拿起酒杯,先認真觀看如紅寶石般美麗的酒液色澤,仔細嗅聞其美好酒香。

    “感覺是支很棒的紅酒。”他一雙黑眸透過高舉的玻璃杯,凝視坐對面的她,薄唇愉快地輕揚。

    季曼凝望著他品酒時流露出的一抹溫潤笑意,心口一動。

    傳言他不苟言笑,也不愛面對鏡頭,當她更進一步詳查他的作品資料,也僅看到他少少幾張照片,且幾乎都是一臉嚴肅冷峻。

    然而,他面對她,一雙深眸卻總出現一股異常熱度,甚至不時朝她示好而微笑,她皆無動於衷。

    可現下,他那溫潤笑意,令她有不同感受。

    她不甴得也端起侍酒師擺在她桌前的酒杯,低頭看杯中透亮的紅色酒液,那輕輕晃動的漣漪,似乎也在她心湖蕩出一圈圈輕淺漣漪。

    嚴焱和她同時端起各自酒杯,就唇輕啜一口,將酒液含在口中片刻,讓酒香彌漫味蕾,才緩緩咽下咽喉。

    “很棒的紅酒。”季曼凝紅唇一彎,不由得贊道。

    “這款紅酒果然就像你一樣,充滿女性魅力,典雅細膩,光采明亮。”嚴焱藉這支酒的特色,自然地讚美她。

    她外表幹練亮麗,內在卻典雅細膩,而被列為波爾多一級酒莊的瑪歌酒堡葡萄酒,正是優雅與獨特的代言詞。

    季曼凝因他以一支高級葡萄酒來讚美她,不由得訝然。

    “這些話是嚴世爵教你的?”這儼然像是花花公子、對女人舌粲蓮花的總裁,才會向女人道出的甜蜜情話。

    “當然不是。”她一提到嚴世爵,嚴焱眉頭一攏,原本的好心情瞬間散去。

    “這是我特地加入葡萄酒品酒網,向專業人士請教,認真去研究分析許多葡萄酒特色,才挑選這支你出生年分的瑪歌堡紅酒來代表你。”嚴焱一臉嚴謹強調。他可不會再接受嚴世爵“假好意”所提供,追求她的怪方式。

    過去,他對葡萄酒並沒特別涉獵研究,是為了尋找一支最特別、最美好的葡萄酒,不僅代表她,也能讓她喜歡,這才費心去研究挑選,更期望能跟她一起品嘗分享的經歷。

    “千麼每次提到你小叔叔就這麼咬牙切齒?”季曼凝因他情緒化反應而莞爾。

    “再怎麼說,這支這麼棒的紅酒也是他送的,雖說他應該送得不甘不願。”

    “所以,你喜歡這支紅酒?”嚴焱確認問道。

    “當然。”季曼凝麗顏甜甜一笑。

    回想方才,他藉這支紅酒稱讚她,她並不覺得他的讚美,僅是虛浮的表面話,而是出自真心,有感而發。她心口不由得泛上一抹甜意。

    “那太好了。我會把全世界所剩的這支瑪歌堡紅酒都收齊,讓你以後能盡情品嘗。”嚴焱非常開心,大方承諾。

    只要她喜歡的東西,哪怕只有一點點喜歡,他也會竭盡所能弄來,送給她。季曼凝不免因他的承諾而耗異。

    他不是為了擺闊才這麼說,也並非直接送她貴重的珠寶首飾,而是在意她喜歡與否,要投她所好。

    那分真誠心意,比起紅酒的高貴,更令她動容。

    他欣然舉杯,欲和她乾杯,她也自然地舉杯,與他的酒杯輕輕撞擊。

    她的心湖,隨著杯中蕩漾的酒液,再度輕輕蕩漾。

    當兩人對飲時,她感覺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跟他一起喝過酒?

    但那不可能發生。

    就是作夢,她應該也不可能會夢到他。

    只不過,她腦中竟隱約浮現一些模糊影像,令她有些困惑。

    她試圖捕捉腦中那一閃而逝的些許畫面,朦朧影像中,並不是她和他,而是一對穿著古裝的年輕男女……

    她望著坐在對面飲酒的嚴焱,心口無端緊縮,漫上一抹陌生情緒。

    無法分析那抹異樣,她只能再飲一口紅酒,抹去內心一抹迷惘。

    她不覺放慢步調,忘了要再催促他該談公事,難得愜意地與他慢慢品嚐這支醞釀二十八年的美酒。

    她的心情,與今晚剛走進這餐廳,只為談公事時,截然不同。

    似乎,她對他的感覺,瞬間產生變化,如飲下的紅酒,在心湖中發酵,醞釀一股溫熱濃郁的特殊滋味……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8章

    夜裡,將軍府一陣吵雜,府內僕役喧譁聲傳至相鄰的白府。

    “焱表哥回來了!”白麗兒聽到丫鬟報訊,非常驚喜,己打算就寢的她,忙要丫鬟再替她穿衣梳發,急於見闊別三、四個月的嚴焱表哥。

    他又一次奉旨出征,這次肯定又是凱旋歸來。

    “小姐,您先別急,方才又聽到將軍府的消息,說是嚴將軍染病,要將自己隔絕在屋內呢!”另一名丫鬟彩子匆匆進來她閨房,報了另一驚人惡耗。

    人在內室整理小姐衣物的朝顏,先是因聽到嚴焱平安歸來而高興,下一刻,卻聽他染病,不禁一駭,心口一抽緊。

    “什麼病?要不要緊?找大夫了嗎?”白麗兒擔心問道。

    “聽說會傳人,所以將軍在大軍回京前,獨自乘馬車先回府,打算自行隔離治病。”彩子緊張說道。此刻將軍府上下一團混亂,替嚴將軍的身體狀況擔憂與害怕。

    白麗兒聽到是疫病,不免卻步,轉而看向一旁的朝顏。

    “朝顏,你明日代我去將軍府探探嚴將軍狀況。”

    “是。”朝顏立時頷首,就算沒有小姐命令,她也一定要過去探望他。

    自他出征前夕,吻了她、向她告白情意後,她倉皇逃離,這幾個月來,她仍不時為人在戰場的他祈禱,也更想念他,一心盼著能再見到他。

    她自是不敢接受他的感情,可她對他的情感,依然與日倶增,只要他能平安歸來,她便欣慰知足。

    這方,將軍府正院後方的一處小偏院。

    寢房內罩著紗帳,嚴焱和衣蓋被躺在榻上,房外僅留一名小廝差遣。

    連他母親欲留下照顧他,都被他請離開,為避免自身病症傳染他人,他堅持獨自隔離數日,視身體狀況再做定奪。

    當聽到僕役通報朝顏代白麗兒上府要見他,他雖不想在這種狀況下與她相見,卻又期待見她一面,非常思念她。

    他隔著紗帳,望著站在門口、幾個月不見的她,心情不免激動。

    “這些時日,你都好嗎?”他開口先問道。

    聞言,朝顏心口一陣激動。

    “將軍的病情怎麼樣?”她忙跨過門檻,直接朝那方紗帳步近。

    她甚至大膽掀開紗帳,要更仔細看清他的樣貌。

    她的動作,教躺在榻上的他驚諮。

    “把紗帳放下,離開一點,別太靠近我。”他不禁提醒。前一刻已要求小廝先退下,卻沒料到她會走近榻旁。

    “朝顔不怕。”朝顏的手沒放下紗帳,一雙眼直直瞅著躺在榻上的他。

    甫征戰歸來的他,又是一臉風霜,茂密糾結的鬍鬚遮住半張臉,而他此刻臉色發紅,唇色卻泛白。

    她來將軍府才問清他的病症,原以為是單純的風寒才發燒,幾日後,他察覺不對勁,因在那之前軍中有人染上疫病,且已傳出數十例,他的病症與他們相同。

    嚴焱一判斷自己亦染病,立即在大軍回京的途中,將大軍交給副將帶領,逕自先乘車轎回將軍府。

    “你不怕,我怕。還是離我遠一點。”嚴焱和衣裹著棉被,聲音有些虛弱地提醒。

    他身上陸續出現發燒、畏寒、虛弱、嘔吐、頭痛等症狀,一向身強體壯的他,都禁不住數日來的病症折騰,何況嬌弱如她,萬一染上,後果不堪設想。

    先前染病的士兵,嚴重者甚至引發癲癇、昏迷,還有人死亡了。

    “將軍武功蓋世,怎可能被區區的疫病擊敗?”一聽到他提及更嚴重病症,甚至提到死亡,她心口一緊縮,微繃臉容,不許他如此消極。

    說著,她一隻柔荑直接貼上他的額際,親自感受他此刻的熱度。

    她的動作,教躺在榻上、神情倦累的他,不由得瞠大眼,心口一重跳。

    “將軍放心,朝顏曾遇過染上相似疫病、體熱比您更炙燙的孩子,都能痊癒了,何況是萬夫莫敵的您,很快就會恢復精神的。”雖擔心他的身體,但她仍鼓舞著他,朝他漾出一抹笑廣。

    嚴焱一雙黑眸凝著她,心口枰然悸動,也感到無比寬慰。他打從心底喜歡上的,果真是一位勇敢溫善的奇女子。

    朝顔一雙水眸望著他,神情篤定又道:“就算有個萬一,將軍是染上什麼可怕疫病,朝顏也絕不怕靠近您。”她心下做了決定,要想法子留在將軍府照顧他。

    聞言,嚴焱心頭又一暖熱。

    “我以為,你拒絕我,不想再見我了。”出征前夕,她倉皇逃離他的懷抱,令他非常介懷。

    “我……”因他提起那個吻,她粉頰不由得赧紅。“朝顏無以承受將軍的情意,但對將軍的在乎和重視,絕不會減少一分一毫。”她大膽表明心意。

    她會繼續喜歡他、愛慕他,卻也只能將這分情感放在心底。

    “我不希望你拒絕我的理由,只是身分不合。”從她的話語中,探出她對他其實有情意,令他感到非常欣慰,也明白了那日她推開他的緣由。

    “那是事實。”朝顏抿抿唇,神情一黯,說得難過。

    “日後,我會讓你明白,那絕不是問題。現在暫不談這個,你能否先替我寫封書信?”想到重要事,嚴焱問道。至於他跟她的感情事,來日方長。

    見她頷首,他讓小廝備筆墨,她坐在案前研墨,儺開縑帛,手持毛筆,聽床榻上的他,陳述內容做書寫。

    前一刻,他要求她代筆,寫封信讓人隔日一早送進皇宮,呈給聖上,報告這次戰役狀況,及他因染病暫不宜進宮,會在府邸養病,直到痊癒,再進宮面聖。她一聽是要呈給皇上的書柬,不免誠惶誠恐,一時不好應諾。

    她認為這將軍府能替他代筆的人,不只一二,由她這丫鬟著手,感覺對皇上不敬。

    “沒這回事,我相信這事難不倒你。”嚴焱不讓她推辭,與其叫喚他人來代筆,眼前的她更為合適。

    朝顏只能恭敬不如從命。

    不久,她寫完他交代的書柬,擱下毛筆,低下頭,輕輕吹乾墨漬,接著起身走近榻旁,將書柬呈給他檢視。

    嚴焱半坐起身,看著她灘放在他胸前的書柬,瞧見她非常娟秀工整的字跡,不免驚歎。

    “你果真寫得一手好字。”他不由得贊道。

    他先前便已得知她讀過書,能識字、寫字,且認為她懂不少知識,而今有機會看見她的字跡,更確認她隱藏的才華。

    “將軍謬贊了。”被他誇獎,她有些不好意思。

    “是事實。我喜歡你的字,一如你的人細膩柔美。”嚴焱聲音溫潤說道。他自然便道出的情話,教朝顏俏臉一熱,雙頰飛上兩抹紅雲。

    她這才察覺靠他太近、太近了。

    她站在床榻旁,微彎低身子,雙手灘開書柬,呈放在他胸前位置,而坐靠床榻的他,微低頭,檢視她呈的書柬。

    他一抬頭,與她四目相對,兩張臉龐僅相距咫尺,忍不住稍一抬身,親上她的小嘴。

    她倏地瞠大眼,心口重重一跳。他也驚了下,兩人同時退開一些距離。

    “抱歉,萬一把病傳給你……”一時不自禁吻她,想到現實狀況,令他不免擔憂,也感到歉疚。

    “朝顔不怕……”她站直身子,一張臉蛋熱紅,輕聲辯解。她會受驚,並非怕被他傳染病症,是太訝異他再度吻她。

    他聽了,內心釋然,也很高興。那表示她並非想拒絕他。

    “將軍看來精神多了,要不要用點膳?朝顔去準備。”被他一雙深眸直瞧著,她心慌意亂,打算找事做,轉移曖昧氛圍。

    “不餓。看見你,就能拾回力氣了。”他輕哂。儘管身體仍很不舒服,心情卻因她而放鬆且高興。

    “朝顏,勇敢接受我的感情好嗎?”他忍不住央求。原打算過段時間再提的,但方才,情不自禁又吻她,僅是蜻蜓點水,卻足以令他身心震盪,渴望能與她更親密。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卻答應他,這幾日會盡可能過來照顧他。

    當她向主子白麗兒提出要求,白麗兒竟欣然同意,認為派貼身丫鬟代她去照顧他可表心意。

    她再次用他的隨身匕首替他刮鬍鬚、修剪長髮,之後,他將匕首交由她代為保管,直到下次他要上戰場前再交還……

    嚴焱張眼醒來,腦袋沉重,身體熱燙。

    他眨眨眼,望著天花板,怔忡半晌,仍清楚記得夢境。

    他的心情再度與夢中的嚴焱將軍同步,令他不禁再度萌生那可能是他前世記憶的揣測。

    近來他作的夢更有真實感,醒來後,他思緒仍被絆住好一會,才能完全脫離。

    只不過,夢中朝顔的臉容,他醒來後依然只剩朦朧影像,還是記不得那張容顏。

    他抬起手,摸摸發燙的額頭,身體熱得難受,更覺口乾舌燥。

    他緩緩坐起身,跨下床鋪,腳才一踏地,一陣暈眩,四肢發軟。

    “嘖,還沒退燒?”他暗惱,拖著沉重步伐,打算去倒杯水,再服顆成藥。

    昨天醒來,他便發燒不適,難得沒去公司,在家休息。

    他陸續服過兩顆藥,原本已較退燒,之後昏昏沉沉睡了一覺,再度醒來,已是隔天中午,令他訝異居然睡這麼久。

    這時,電鈴響起。

    他拖著蹣跚步伐,緩緩前往客廳,納悶誰會上門找他?

    他並未接到大廈管理員通知有訪客,很少有人會來他住處找他,且除了住戶的熟人,陌生人無法直接搭電梯上樓,來到他的公寓門外按門鈴。

    他心想,來人應該是鄭叔吧!

    也唯有鄭叔較常出入他這裡,且擁有他公寓的備用鑰匙,那是他當初堅持交給他的,讓他人來美國時,儘管將這裡當自己家。

    因此走到玄關的他,沒特地透過門上的貓眼,或對講機的螢幕看門外走道狀況,直接就開門。

    “我發燒了,能幫我煮個香菇雞肉粥嗎?”一拉開門板,他沒看來人,轉身就要往客廳沙發走去。

    此刻,他虛軟無力,光站著都有些吃力。

    他之所以想吃香鏈雞肉粥,除了因睡太久感到饑餓,也因夢中朝顏就是煮了這美味粥品給重病的嚴焱將軍吃,不禁也想嘗嘗那滋味。

    “呃?”站在門口的季曼凝,對他的要求,錯愕了下。“我不會煮什麼香菇雞肉粥。”她只能實話實說。

    各方面皆強的她,唯獨蔚藝是弱點,又因工作非常忙碌,完全沒在煮食。

    “我倒是帶了一盒雞精,你要不要先喝一瓶?”季曼凝一手拎著禮盒,隨即踏入玄關。

    己緩緩朝客廳方向走去的嚴焱,驚耗地轉頭,倏地瞠大眼。

    他完全沒想過門外的人會是她,她竟然會到他的住處找他!

    “你怎麼……”無預警見到她,他的心一陣鼓噪跳動。

    “是總裁交代我,代他來探病。”季曼凝澄清。

    總裁為了公事聯繫嚴焱,得知嚴焱昨天發燒沒進公司,而今天早上又沒上班,他手機也沒接聽,總裁不放心,要她跑一趟費城,來他住處看看。

    當她聽到他生病,心下也有些擔心,完全不介意代總裁辦理私事。

    自那晚跟他一起吃法式料理並談簽約後,他曾再次開口約她吃飯。

    她不如先前,果斷拒絕,但也沒閒暇再跟他吃耗費時間的法國料理,告訴他這點後,他幾度在午餐時間,到公司找她,兩人直接前往公司員工餐廳用餐,邊談論關於飯店設計圖的進度。

    兩人間的相處氣氛,逐漸變得更自然和諧。

    只要想到他特地從費城開車兩小時才到紐約,就為以討論建築設計圖為由,跟她吃頓午飯,她不禁將午休時間都空下,不再如以往匆匆解決午餐,就又回辦公室投入工作。

    他平均一周會來曼哈頓兩次,往往直接到她的辦公室找她,除了將新的設計草圖提供她審視,還會隨手帶一份禮物給她。

    那禮物不貴重,卻代表他的用心,多是他去中國城買來的,也許是吃的、用的,卻都投她所好。

    她曾要拒收,他一句——“不想要就丟掉”,她只能沒轍地接受。

    公司上下因而多了一些八卦,謠傳兩人在交往,連總裁都一臉興味盎然地打探,她一概淡然澄清,說彼此只是工作上的交情。

    只不過,才又兩三天沒見到他,她竟感覺有些不習慣,一得知他生病,即使總裁沒交代,她也會想打通電話,或傳個訊息慰問。

    “你還好嗎?退燒了沒?”見他看起來很沒精神,她擔心問道。

    這是第一次,她看見他一頭及腰長髮完全沒束綁,自然披散,略顯頹廢,竟也有股特殊魅力。

    “不太好。抱歉,難得你來,沒法好好招待。”嚴焱不免遺憾,直接往長沙發躺倒。

    他渾身虛軟難受,連要坐著跟她好好說幾句話都有困難。向來身強體壯的他,鮮少會感冒生病,這回突來的高燒,令他非常不舒服。

    “要不要去醫院?還是你有家庭醫師?我幫你聯絡。”季曼凝不免更擔心。

    “不用,我再吃顆藥,多休息一天就會康復。”儘管虛弱異常,但他相信自體抵抗力,足以對付感冒病毒。

    季曼凝走到他躺的長沙發旁,微彎身,右手貼上他的額頭。

    他張眼瞅著她,怔愕了下。這情景,似曾相識……

    “有點燙,你的藥放哪裡?廚房怎麼走?”原本打算送個雞精禮盒,問候他兩句就離開,現下實在不放心。

    “你要下廚?”嚴焱面露一抹驚喜。

    “我廚藝很差。”季曼凝強調。她問廚房位置,是認為飲水機放在那裡,想替他倒杯溫開水罷了。

    “我不介意,只要你煮的,我會全部捧場。”嚴焱不免充滿期待,卻也不好勉強,又道:“不方便的話,就幫我叫個外賣。”

    他嚴重頭暈目眩,手腳無力,或許也是因為沒進食。

    季曼凝心生猶豫。她根本沒想過要替他煮食,卻因病中的他語帶央求,竟拒絕不了。

    最後她終究不忍心,明明替他叫個外賣就能輕鬆解決的事,她不由得選擇麻煩的方式處理。

    從沒煮過香菇雞肉粥的她,掏出手機,上網搜尋食譜,走到廚房,先拿了冰塊和毛巾替他冷敷,再回廚房打開黑色冰箱,訝異裡面有不少食材,不由得想難道他平日有下廚習慣?

    她翻找出食譜裡列的食材,開始動手,可是記得住食譜上的字句,不代表能抓准火候和調味料份量,她就著模棱兩可的印象,繼續煮食。

    約莫四十分鐘,她終於煮好生平第一鍋香菇雞肉粥,忙盛一碗熱騰騰粥品,端來客廳給他試吃。

    長沙發上,他橫躺著,修長的腿跨出沙發扶手,他一手枕在腦後,一頭長髮披落,額頭覆著先前她替他準備包裹冰塊的毛巾,冰塊早已融化,幸虧有用塑膠袋裝著,否則睡著的他,說不定己被冰水浸濕滿臉。

    她忙拿開濕毛巾,因自己只顧著煮食而疏忽,有些慚愧。

    她抬手,貼覆他額頭,因冰敷緣故,額溫變得冰涼,就不知是否真的退燒了。

    她不覺低頭注視熟睡的他,一時不確定是否該叫醒他吃粥?

    她望著他英俊的臉龐,竟有些怔忡,覺得彷佛她也曾看過他的睡顔……

    他忽地張眼,教瞅著他失神的她,驚了下。

    “醒了,我把粥煮好了,你起來吃看看。”她莫名有些尷尬,忙轉身,端起置在茶几的一碗粥。

    嚴焱坐起身,腦袋仍有些昏沉。先前他並未陷入熟睡,她伸手摸他時,他已清醒,當他張眼,見她凝望著他,不由心頭一熱。

    “這是?”嚴焱接過她遞上的粥,看一眼內容物,疑問。

    “你指定的香菇雞肉粥,我第一次煮,可能差強人意。”她尷尬笑道。

    “你出去買香菇?”

    “沒。你冰箱裡就有。”

    “我冰箱裡沒有香活。”嚴焱否定,很清楚冰箱內有哪些食材。

    他用湯匙舀—小塊黃褐色堅硬的塊狀物,揣想它是什麼?

    “該不會……你把靈芝當成乾香菇?”他興味問道。

    “欸?”她一詫。“難怪,我以為你買的香菇特別大朵,又特別硬,泡熱水也泡不軟,害我用菜刀又剁又敲的,才能弄成小塊加入粥裡。”

    嚴焱想像她處理靈芝的情景,忍俊不禁。

    “那個……靈芝加雞肉,應該也相配吧?”季曼凝尷尬道。

    嚴焱略過仍硬梆梆的靈芝塊,自一匙粥品嘗,一咽下咽喉,不由得露出怪異神色。

    “怎麼樣?”她有些緊張地問道。

    “要我說實話嗎?”他抬眸,看她一眼。

    “當然。”

    “很難吃。”他坦白道。

    未料他會說得這麼直接,她露出受到打擊的沮喪樣。

    “你沒試吃嗎?”

    “忘了。”先前在廚房,她手忙腳亂,好不容易煮好粥品,迫不及待g—碗來給他,忘了該先試味道。

    工作細心謹慎的她,一進廚房就沒有頭緒也沒有章法,也對烹飪細心不來。

    她拿過他捧的碗,用另一支湯匙S—匙粥試吃。

    “好難吃。”她眉頭一皺,不僅味道怪,還有濃濃的焦味,肯定底部燒焦,她完全沒注意到。

    “抱歉,失敗品。我拿去倒掉,幫你叫外賣。”她一臉拽氣道。早知如此,就不該下廚出模。

    嚴焱卻伸手奪過碗,神情認真道:“雖然難吃,但我喜歡。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歡,會全部吃完。”他語帶保證。

    她驚愕地看著他又拿起湯匙,大口吃粥。

    “不用勉強,萬一吃壞肚子,會加重病情。”見他願意捧場,她心生感動,卻也不願荼毒他的胃。

    “我冰箱裡的食材都沒過期,怎麼煮也不會變餿食,不會吃壞肚子。”他笑笑地申明,繼續一口接一口吃著不美味的靈芝雞肉粥。

    儘管,她的廚藝與夢中的朝顔天差地別,他仍不由得將她與朝顔聯想在一起。

    “下次,換我下廚,煮真正的香菇雞肉粥給你吃。”他順口說道。以他的手藝,能煮出夢中朝顏的料理,而他想請她品嘗。

    她聽了,心一動,漫上一抹暖熱。

    他果然很捧場,喝完一碗粥,要她再續一碗,竟連喝下三碗難吃的靈芝雞肉粥,臉上並無痛苦或勉強表情。

    “還有嗎?”雖不美味,但他不介意再吃一碗,因這是她首次為他煮的食物,他吃得心裡滿足。

    “是還有一些,但再舀下去,都是焦粥了。我把碗跟鍋子洗一洗,如果沒吃飽,幫你烤土司,那至少比這鍋粥好吃。”她打趣道,彎身便要收拾他置於茶几的空碗。

    坐在沙發的他,忽地探手捉住她手臂,她轉頭看他,怔愕。

    “曼凝,謝謝你過來看我,還替我煮粥。”即使她言明是代嚴世爵來探望他,卻並非公事公辦,探望完就倉促離開,她對他的關懷行為,令他非常高興感動。

    “沒什麼。”他慎重其事向她道謝,她反倒不自在,何況她煮的粥,一點也不美味。

    他沒放開她的手臂,一雙深陣注視著她,她不覺也與他對視好半晌。

    之後,她有些不確定怎麼發生的,他竟親吻她!

    她雖錯愕,卻不若第一次反應那麼激烈,而他的吻,也不若初次顯得霸道蠻橫,他只是溫柔地親吻她,隨即移開。

    他有些不饜足地離開她的蜜唇,薄唇微揚,“怕把感冒傳給你,只能淺嘗輒止。”他必須很自製,才能忍住想深吻她的欲望。

    她麗顔赧紅,心卜通蔔通跳動著。

    之後,她留在他住處一下午,直到傍晚,確認他已退燒才離開,驅車返回紐約。

    這一日過後,兩人間的關係,似乎又躍進一大步。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9章

    嚴焱獨自驅車前往機場,今晚他將飛往法國巴黎,參與一場國際性建築師研討會,並談幾筆設計案合約。

    手機響起,看見來電顯示,他以藍牙耳機接聽——“有狀況?”

    來電者是他的特助梅森,原本會由特助開車送他去機場,今晚因另有任務交代特助,便自行開車。

    電話那頭,梅森匆匆交代原委,嚴焱聽完臉色大變。

    “你確定?該死!給我好好盯著,必要時先把她帶走,絕不能讓人傷她毫髮,我立刻趕過去!”

    說完,他連忙轉動方向盤,在車流不息的四線道路,不顧危險就回轉,霎時,煞車聲與喇叭聲此起彼落。

    嚴焱猛踩油門,往另一方向急駛而去,只因得知季曼凝發生危機!

    他並未對她日日糾纏,卻會事先詢問她的工作行程,是否出國出差,或外出與客戶應酬,而她的助理也會主動向他告知。

    今晚,她是與一名日本議員特助約在紐約一間飯店餐廳用晚餐,並洽談雙方擬定的合作內容,做最後簽約定案。

    先前季曼凝提過這名合作對象,打聽過後,他得知那名年過五十的議員特助,性好漁色,不免在意,加上進一步讓人打探田中的底細,對方竟曾以公務為名,有染指女性之嫌。

    雖說那一、兩起桃色疑雲,最後以有心人惡意抹黑而了結,他卻不認為是空穴來風,找人詳查,因此對季曼凝將獨自與對方吃晚餐、談公事,感到有些不放心。

    又因他今晚要離開美國,於是派梅森前往她所在地點,不動聲色地暗中觀察,直到季曼凝結束飯局,直到她安全回到住處,再向他回報。

    倘若中途真有突發狀況,萬一田中對她做出什麼可疑舉動,梅森便要立即通知他。

    嚴焱不斷加速行駛,在車潮中橫衝直撞,想到梅森報告的狀況,既心急又惱火。

    梅森暗中尾隨季曼凝到達那飯店九樓的餐廳,就坐在季曼凝與田中相鄰不遠的桌位。

    他聽到兩人用餐談話間,田中不時以玩笑口吻,道出不正經的話,季曼凝皆一笑置之,適當地應對過去。

    當季曼凝隨後拿出合約書欲談正事,田中在接過合約書同時,一隻醎豬手刻意搓揉她的手背,臉上難掩一抹淫欲。

    田中還故意拿喬,強調法國財團能提供的合作利益更優,若帝都財團要拿下這樁合約,得看她的表現。

    田中更低級明示,要她到樓上房間,為他更進一步解釋合約內容,他便會答應簽約。

    季曼凝有些忍無可忍,藉故去化粧室,暫離開片刻。

    就在她離開桌位後,田中竟悄悄在她的餐後酒酒杯中,丟下一小顆藥錠。

    梅森見狀,驚愕不己。

    他急忙起身,走到餐廳一角,打電話告知嚴焱。

    待他再返回原來桌位,見那方離去的季曼凝已回來入座,且端起有問題的酒杯,與對方乾杯致意。只因對方假意為先前失禮的話向她道歉,表明會好好詳閱合約內容。

    嚴焱交代梅森緊盯著季曼凝,不可讓她再離開他的視線,若她出現異樣,或將跟田中離開,梅森就出手搶人,否則等他趕到再處理。

    從他所在位置,開快車前往那間飯店,也要半小時左右。

    他應該指示梅森,直接出面干涉,將季曼凝帶離開,但若她真的被下迷藥,他不放心將她交給任何人,無論如何,必須儘快趕到她身邊。

    季曼凝微睜開眼,思緒有些迷茫,望見熟悉的環境,微訝。

    這裡是她的房間。

    她是怎麼回來的?

    她想起昨晚發生的事,猛地一詫,連忙從床上坐起身。

    她身上衣物整齊,而床畔旁坐著一個男人。

    “嚴焱?”她忍不住叫喚,太訝異他出現在她的房間。

    “醒了?沒事了。”總算等到她清醒,嚴焱這才放下焦慮一整夜的心情,朝她微笑。

    “我……怎麼了?”她試圓努力回想昨晚跟田中用完晚餐後的情景,她怎會昏睡這麼久,現在都中午了。

    她記得……餐後不久,莫名一陣頭暈目眩,腦袋昏沉,之後跟田中步出餐廳,她雙腳忽地癱軟無力,身子一歪——“喝醉了?”一旁的田中,適時拉住她手臂,嘴角一揚,笑得有點詭譎。

    “不……”她意圖站穩身子,搖頭否認。

    她僅在用餐間喝了佐餐酒及一杯餐後酒,酒量不差的她,不可能這樣就醉,但她思緒跟身體卻出現飄浮感,令她一時難以思考,有些站立不住。

    “沒想到季秘書這麼不勝酒力,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休息、醒醒酒。”田中的手臂攬住身子癱軟的她,臉上泛上一抹曖昧淫笑。

    她心下驚覺不對勁,難不成……她被下藥?

    她欲掙脫田中的手臂,卻完全使不上力,眼看要被田中帶進電梯,她緊張又害怕。

    危急之際,她只想到嚴焱,脫口欲喊叫他的名字,未料她連吶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喃喃低喚。

    她第一次如此想見他,期望他能到她身邊,救她脫離危險。

    當她被帶入電梯前一刻,一身形高姚的男人匆匆步過來,欲將她拉離田中的挾持。

    她失去意識之際,看到一張陌生臉孔,那並不是嚴焱。

    可她彷佛在之後聽見嚴焱的聲音……他如雷般憤怒的嗓音爆出,一把用力扯開田中攬住她的臂膀,同時朝田中猛力揮拳重擊。

    她以為,那是夢……是因她期盼他的拯救,才會出現那有些渙散模糊的畫面。難道,那是真實的!

    他及時趕到她身邊,救她脫離魔爪?

    但他先前說過,昨晚要飛往法國巴黎開會並洽公,幾日後才返美,又怎麼會出現在那間飯店?

    聽到她的問題,嚴焱於是向她坦承因不放心,派了梅森隨行保護她,梅森一發現異狀,立時向他通報。

    他從去機場的路上,急忙趕往她所在飯店,當下痛毆田中一頓,並將己昏迷的她帶回她的住處。

    “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她雖已清醒,嚴焱卻還是有些不放心,不清楚她被下了迷藥有無後遺症。

    她望著他,再次回想昏迷之際,他及時現身救她的情景,心頭無比感動,眼眶不由得漫上霧氣。

    失去意識前,她喃喃喊著他的名字,渴望他能來她身邊,沒想到張眼醒來,真的看到他就在身旁,且陪了她一夜。

    過去,她一直認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生活,不需倚靠人,她也能勇敢面對一切,但昨晚意外被客戶下藥,想到失去意識後將遭遇的可怕後果,她害怕又無助。那時才驚覺,她很想有雙有力的臂膀保護她。

    她需要他。

    危急之際,她想到的人是他,想求救的對象是他,而非離她更近、她信任的嚴世爵。

    那代表嚴焱對她而言,已是特別的存在。

    她在不知不覺間,已對他萌生特殊情感了。

    嚴焱見她望著他半晌沒回答,一雙水眸竟淌下淚珠,教他嚇一跳。

    他坐在床側,彎身向她,將坐在床上的她,輕輕攬向他胸前,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哄道:“沒事了。你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你。”他語氣轉而嚴厲道:“那個卑劣下流的男人,不是只被我痛毆幾拳那麼簡單,我會要他付出更慘痛的代價,絕不輕饒意圖傷害你的人。”

    他不哄還好,被他一哄,她心口一酸,瞬間淚水潰堤。

    她很少掉淚,她一向好逞強,可這時偎在他胸懷,她不由得想卸下一直以來表現剛強的武裝,在他面前拽露內心軟弱和無助……

    她的淚水令嚴焱緊張又慌亂,只能頻頻安慰,“別哭,別哭,不管什麼事,由我替你擔著,今後我會更謹慎注意你的安危,就算我不能隨時在你身邊,也會派能信任的人,替我看好你。”他對她溫言承諾。

    她稍退開他的懷抱,仰起臉,眼眶噙著淚水,望著他擔憂又溫柔的神色,不自禁吻上他的唇。

    他瞠眸,愣住。

    她柔軟的唇貼著他的唇,他心口鼓噪不休,一時竟不知怎麼反應才好。

    沒能多想,他的身體直接做出本能反應,大掌扣住她的後腦杓,將她壓貼向他,重重地加深這個吻。

    他火熱的舌探入她檀口,與她的粉舌熾熱糾纏,貪婪地汲取她的甜美蜜津。

    她大方地回應他,與他深深地擁吻,身心熱燙。

    他不由得順勢將她壓倒在床鋪,當他渴望與她更親密時,倏地被理智驚醒。

    他有些困難地撐起身子,神情窘迫道:“抱歉,我不該乘人之危……”

    她會主動吻他,也許是一時受驚,才向他尋求安慰。而他想要她,卻是因愛著她,渴望與她耳鬢廝磨,身心結合。

    他希望能等到她的情感回應,而非一時衝動,順勢而為,只為滿足身體欲求。

    “你不是……”她有些羞赧地澄清。她是心甘情願想投入他的懷抱。

    她不僅不排斥他的吻,甚至沉溺於他帶給她的感官享受,內心湧起一股渴望,想得到他更多溫暖擁抱。

    一聽到她表明的心意,他無比開懷,再無任何顧忌,他霎時血脈債張,有些急切毛躁,匆匆褪去彼此衣物。

    當她在他身下不著寸縷,他心潮雖澎湃,卻不由得緩下動作,深邃眼眸熱切地凝視她美麗胴體。

    彷佛,他等待這一刻,等待與她結合,已等待許久許久。

    他對她執著的情感,不單從第一眼看到她而生,也源於更久更久以前的記憶。

    他又一次將她視若前世與他情分未了的朝顏。

    只不過,她討厭那說詞,他就不再向她提起,且對他而言,是眼前今生的她,全然吸引著他,令他熱血沸騰。

    ……

    激情狂愛後,季曼凝又陷入深眠,彷佛,作了一場長長的夢。

    再次醒來,已是翌日清晨,她張開眼。怔忡了下,一度以為跟他的激情歡愛是一場逼真春夢。

    然而,被單下赤裸的身子明顯感受到異樣,她清楚自己與他真實結合,卻又有些難以置信。

    過去排斥與男友發生親密關係的她,竟會跟還沒交往的他,直接就發生關係。

    可她並不覺後悔,回想他的激情擁抱,她身子和心窩仍熱燙著。

    她轉臉,以為他會在她身邊陪伴,卻訝異發現床鋪另一邊空蕩蕩,她霍地坐起身,裹著薄被單下床,赤著腳步出房間,欲尋找他。

    她租賃的公寓僅一房兩廳,不若他的豪宅公寓,占地百餘坪,可小客廳不見他的人,她經過餐桌,轉往廚房,依舊看不到他。

    現下才清晨六點,他這麼早就離開了?

    她轉念一想,該不會他先外出買早餐吧?

    她稍覺安心,又折回臥房,打算簡單沖澡,拿了衣物,這才注意到一邊床頭櫃下壓著一張字條——先走了。

    按原訂行程飛往巴黎幾日,回美國再聯絡。

    簡單的兩行字,教她怔怔盯著,反覆看了好幾回,心口泛上一抹酸澀。

    他的字跡剛硬工整,而他寫下的話語,彷佛也顯得冷硬無情。

    那與昨日他對她的激情、溫柔,截然不同。

    她是不是不該輕易跟他發生關係?

    原本對她殷勤體貼的他,是不是因得到她,已認為沒什麼了?

    她不由得萌生負面想法。

    昨日與他在一起的感覺太美好,令她醒來後,因他匆促離去被一股濃濃的孤寂感包圍。

    昨日與他結合心裡滿足感動,卻在此刻,輕易被掏空。

    也許,她不該有想依靠他的念頭……

    她不禁要懷疑,他曾對她道出的深濃情意,究竟有幾分真?

    她望一眼窗臺擺放的牽牛花盆栽,朝開夕落的花朵,在清晨又再次錠放,而她的愛情呢?

    是否也是朝開夕落?又或者能生生不息?

    她忽地傷感莫名,對許多年未碰的感情,迷惘糾結,沒什麼信心。

    這可謂她第一次,真真實實對一個人動情,令向來理智冷靜的她,被一個人牽動所有思緒。

    她搖搖頭,甩去低落情緒,轉往浴室,沖澡盥洗,平復心情。

    稍晚,她仍需上班,不能被私人情感影響上班情緒。

    季曼凝查看手機,卻見手機關機中,只當是沒電緣故,她於是邊充電邊流覽未接來電,納悶總裁怎沒有來電找她。

    她昨天可是無故曠了一天班。

    她先撥電話給總裁。

    “抱歉,昨天我……”

    她才要解釋,手機那頭的嚴世爵直接接話。

    “我都知道狀況了。是我該說抱歉,沒料到田中會使出那種下三濫手段,否則絕不會讓你獨自跟他碰面談合約。”

    他從嚴焱口中得知真相時,無比驚駭,也慶倖昏迷的她,被嚴焱及時帶走,沒真的發生不測,否則他對她將感到歉疚難當。

    “昨天休息一天,心情好一點沒?阿錢替你請假了,還警告我不許打擾你,要等到你主動聯絡。如果你今天想再請一天假也無妨。”嚴世爵表示體恤。

    “嚴焱他……還有說什麼嗎?”她有些不自在地詢問。

    沒想到嚴竟焱會代她向嚴世爵請假,昨天中午因迷藥退效而清醒的她,在之後跟他在床上纏綿一下午,便又倦累地睡著,直到今天清早才醒來,就不知嚴焱是否提到兩人之間的事?

    “有。他說得可多了。他在電話中對我火大叫囂,罵我竟要靠女人犧牲色相,才能獲取合約,還說如果你沒順利清醒,若你日後又因工作發生什麼危機,他絕不會放過我。”回想那通電話,嚴世爵只能苦笑。

    當初,那案件是季曼凝極力爭取去接洽的,他覺得不太妥,但他並不會拒絕給好勝心強的她在工作上的挑戰機會,所以沒阻攔。

    只是田中的性格比他預料還惡劣,這確實是他的失誤。

    他態度冷靜地向盛怒的嚴焱承諾,一定會好好追究田中的罪行,即使對方沒真的得逞,他也不會縱放對季曼凝下藥、意圖傷害她的人。

    嚴焱卻要他不用費心,他自己已將那行徑卑劣的男人徹底處理了,再來就是找他嗆聲,替季曼凝爭取公道。

    “這件事怎麼能怪你?”她頗訝異嚴焱會因她發生意外,找上嚴世爵理論。

    她本來還因見他只留張字條就離開,感覺他忽然變冷淡似的,內心一陣失落。但現在從嚴世爵口中聽到他為她的遭遇,失去理智、火冒三丈,甚至要為她討公道,她不由得動容。

    “這世上恐怕只有小我兩歲的侄子,膽敢對我嗆聲撂話。”嚴世爵不免自嘲。“阿焱那小子,對你確實無比認真與重視吶!”他笑笑地強調。

    日本承辦招標的官員,換了負責人,而田中因故被停職,不久將會被革職。聽說田中會落到這種下場是因為被突來的黑函,爆料數樁性醜聞疑雲,過去他以公務為由性侵得逞的女性,不止一、二位。

    即使罪行未定讜,田中的長官仍因一些證據立時做出懲處,劃清界限。

    他因嚴焱輕易就讓人查出田中的把柄,還能拿出一些佐證,感到無比詫異。

    嚴焱完全未提及季曼凝被田中下藥的事,就有辦法徹底懲治對方,讓對方身敗名裂,吃定牢飯。

    沒想到嚴焱面對這件事,會拿出這麼大的魄力,迅速果斷了結意圖傷害季曼凝的田中,他深感佩服。

    他的侄子平日是與世不爭、無欲無求的人,可一旦牽扯上季曼凝,他會爆發前所未有的能量,甚至破壞力!

    晚上七點半,季曼凝驅車返回住處,她難得這時間就到家。

    原本今晚打算加班到十點,是總裁要求她別太累,正常下班時間一到,就趕她下班了。她只能有些沒轍地收拾未完的工作,提早離開公司。

    先前,她一度對嚴焱的情感存有疑慮,卻在和嚴世爵通過電話後,宛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掃清晨醒來後因他倉促離去而悵然若失的感覺。

    當她才到家不久,電鈴響起。

    她看見螢幕裡的陌生人影,非常困惑,一名年約六十出頭的東方男性,表明是代嚴焱來送東西給她。

    “阿焱說上飛機前打算先打通電話告訴你一聲,卻想到他因為不希望熟睡的你被電話打擾,逕自替你關機,之後想聯絡也不成。”鄭輝先向她解釋,一雙眼悄悄地將她仔細打量。

    季曼凝聽了,微訝。

    原來,起床時她的手機呈現關機狀態並非沒電,而是嚴焱離開前替她關機的。

    這一個小動作,讓她再次感受他的溫柔體貼,笑自己竟還一度對他心生誤解。

    “阿焱說他不得已走得匆忙,又不知怎麼跟你解釋,後來想想不放心,怕你誤解,托我過來一趟,替他把一樣重要物品,交給你保管幾日。”鄭輝繼續說道。

    適巧他人在夏威夷,接到嚴焱的請托,沒花太久時間就能飛來美國東岸,不過,他先去費城嚴焱的住處拿東西,才過來紐約找她。

    當鄭輝從上鎖的小行李箱,拿出一木制長錦盒,她不由得睦眸驚詫。

    那長錦盒內,置放的是價值千萬美金的漢代古匕首。

    嚴焱竟要將這無比貴重的古物,交由她保管幾日!

    “阿焱說這把古匕首對他非常重要,不僅是因它的身價,更寶貴的,是它隱藏的、被塵封兩千年的記憶。阿綠說得這麼玄,我是有聽沒有懂,就一字不漏把他的話,一併轉達給你。”鄭輝對初見的她,態度非常和善,笑呵呵說道,心想,原來眼前的女孩就是嚴焱難得動了真情的女子。

    先前阿錢曾支吾其詞,向他詢問追求女人的法子,為的就是她吧!

    如今,因嚴焱慎重其事請托他這件事,鄭輝能確認兩人關係已不尋常,不禁替能臝得美人芳心的嚴焱,感到很欣慰。

    “他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我代為保管?”再次見到這把古匕首,季曼凝的心仍撼動莫名。

    “阿焱說這把匕首就像他的人,待在你的身邊陪伴。等他回美國來找你時,你再將這把古匕首還給他就行。”鄭輝再度轉述嚴焱交代的話。

    嚴焱交代他時,他還因嚴焱道出完全不像他會說出的話,驚詫連連,卻又不敢在電話中調侃他,怕他因尷尬羞窘,日後連對自己,都不敢無話不說了。

    “阿焱那孩子只有面對在意的人,才會話多,也才能流露真實的情緒,平常可是一臉酷相、惜字如金吶!”鄭輝笑道,“阿焱是我從小看到大的,這是第一次見他對一位女孩子這麼重視和喜愛,希望你跟他能一直順利走下去。”

    她不禁向他問起嚴焱許多事,心下因嚴焱重視的長輩,對她有好印象,備感寬慰。

    當鄭輝離開後,季曼凝坐在沙發,一雙眼盯著茶几上的古匕首,失神久久,才把匕首收好,準備休息。

    而當晚,她作了一個夢,一個長長的夢……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10章

    “朝顏,等我這次凱旋歸來,我不要功名利祿,只求皇上賜婚。有皇上作主,沒人能拆散我們。”嚴焱大掌捧著佳人臉蛋,眉心糾結著。

    他幾度向母親表明想娶她為妻,卻遭母親強烈反對,揚言他只能娶麗兒,兩家長輩已替他們口頭訂親了。

    “嚴夫人不可能接受我,麗兒小姐與你才匹配。如果……她能容我,只要當你的侍妾,我就心滿意足。”朝顏抬眸,凝望心愛的男人,兩串晶瑩淚珠無聲滑落粉頰。“我只要你平安回來……”這次他出征,不知為何她心中忐忑不安。

    “別哭,我會擔心。”嚴焱以拇指輕揩去她的淚珠,柔聲安撫。

    他明白這次戰事絕非三、五個月能結束,最快得一年半載才歸來,甚至更久都可能。除了戰事,他更掛心這個嬌柔無依的佳人。

    “我說過千百次,麗兒表妹任性又驕縱,我跟她甚至連兄妹之情都稱不上。只有心地善良、勇敢聰慧、才德兼備的你,才適合當我的妻子,不要因你的身分,輕看你自己。”他傾身向她,額頭輕抵著她的額頭。

    “你要專心打仗,不可分心。”她一雙柔荑貼上他覆在她頰畔的手,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溫柔叮嚀。

    “做我的妻子好嗎?朝顏,讓我安心上戰場。”嚴焱深情懇求,隨即覆上她的唇瓣,深深地吮吻她。

    他內心莫名有抹不安,並非害怕戰場上與敵人廝殺,而是感覺這次與她分別,將會很久、很久……

    面對他第二度開口求親,朝顏無法再拒絕,哪怕只是一場短暫幻夢,她也想貪婪汲取。

    她心下明白,要成為他能名正言順娶進將軍府的妻,是癡心忘想,可對於他的真情,她感動與珍惜。

    在花前月下,萬點星子相伴,他們共飲合營酒,互允信諾,她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交給他……

    “朝顏,等我,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將你明媒正娶進嚴府。”嚴焱摟著懷中嬌喘的佳人,吻著她的發,萬般不舍地與她道別。

    “我等你,夫君,今生今世我只屬於你。”朝顏貼靠在他強健溫暖的胸膛,纖細藕臂環抱他的腰,眼眶再度盈滿水霧。

    不論他倆的感情能否真的圓滿,她今生已認定他,再無二心。

    她一如過往為他祈福餞別,將他交由她保管的匕首,再次歸還給他。

    她央求他,一定要將這匕首再帶回來交給她,而他欣然允諾。

    季曼凝張眼醒來,眼眶不由得濕潤,心口微微揪疼。

    她清楚記得夢境,醒來後,思緒竟不由得還被夢境牽絆,心裡五味雜陳。

    她從床上坐起身,先下床走進浴室,用冷水洗把臉,醒醒腦,她望著洗臉台鏡子,怔忡,不由得又回憶先前作的那場夢……

    那是一對古代戀人,夢中時代背景像是漢代,對於夢境和人物,她似乎不覺陌生,彷佛她過去也曾夢過,只是醒來後,完全不復記憶。

    這是第一次,她對夢境記憶清晰,甚至有種身歷其境的真實感。

    她看不清夢中跟嚴焱同名的將軍的樣貌,可朝顏的相貌,與她非常相似……她似乎也與朝顏有相同感受,因再次與嚴焱將軍分別,非常不舍,也非常不安。

    當朝顏與嚴焱將軍在花前月下私定終身,並成為他的妻,她感受到一股強烈震撼,想到她與嚴焱熱情纏綿的情景,跟他身心靈契合的感動和圓滿。

    當朝顔將代為保管的匕首,交還給嚴焱將軍,懇求他平安歸來時,將匕首再交給她,嚴焱將軍雖欣然允諾,可朝顔仍因內心不安,在他轉身離去後,惶惶落淚……

    那一霎,她感覺心被緊緊一揪扯,完全感受到夢中朝顏的心情。

    當她張眼醒來,眼角不由得滑下淚液。

    雖沒有後續的夢境,但她似乎能知道,嚴焱將軍這次出征,沒再回到朝顏身邊,那把做為兩人定情物的匕首,也沒能再回到朝顔身邊……

    季曼凝忽地心口一緊縮,接著心不安急跳。

    她忙轉出浴室,走到化妝台,打開上鎖的抽屜,拿出長錦盒打開,盯著仍躺在裡面的古匕首。

    為什麼……夢中的那把匕首,會跟這把漢代出土的古匕首一模一樣?差異只在新穎與陳舊。

    她心口再度重重一跳,思緒紊亂起來。

    也許,是因她看著這把古匕首,才會將它的形體也帶進夢裡罷了。

    那不過就是一場虛構的夢境,但為何她無法用理智去看待,只覺心口泛起的酸澀感,愈來愈沉重?

    嚴焱在出國前,特地要求鄭叔將這把古匕首交給她代為保管幾日,直到他返美再歸還,這樣的行為和夢裡的嚴焱將軍一樣……難道……嚴焱也可能如夢中的嚴焱將軍一樣,一去不返?

    這一揣想,她猛地一震,頓時被一股恐懼所包圍。

    她非常害怕會失去他。

    她忙拿出手機,欲撥電話給人應該在法國巴黎的他。

    電話尚未撥出,她先接到一通來電,霎時臉色大變。

    臺灣,花蓮。

    季曼凝一身黑衣黑褲,站在墓園,眼神空洞望著正被下葬的棺木,冷風拂過一排龍柏,拂過她哀戚臉容,亦吹進她空洞孤寂的心口。

    旁邊站著幾名親屬,頻頻哽咽拭淚。

    她應該要哭泣,卻哭不出來,只覺心口和眼眶無比酸澀。

    那日,接到在臺灣的二舅通知,外婆重病昏迷,情況不樂觀,她急忙訂機票,連夜兼程從美國飛回臺灣,回到花蓮的故鄉。

    當她在醫院加護病房,看著插著管子、靠呼吸器勉強維持一絲氣息的外婆,心口一痛,眼眶霎時盈滿淚液。

    她坐在病床旁,不停叫喚己失去意識的外婆,久久,外婆才撐開眼皮,有些失焦地望著她。

    她看見外婆滄桑的眼,泛出淚光。

    她緊緊捉握著外婆滿布皺紋、骨痩如柴的手。

    良久,外婆再度疲憊地闔上眼,之後再沒有張開眼看她。

    那一夜,外婆就離世了。

    接下來,親戚們為了外婆的喪葬方式和費用,意見不合,靈堂前陷入一片吵雜紊亂。她不在意身為晚輩,挺身出面表態,由她這個外孫女,全權負責外婆的喪葬事宜和一切費用。

    那之後,她便忙碌不停,遵從外婆曾提過的心願,按傳統儀式辦喪禮,聯絡葬儀社,尋找合適的墓地,直到此刻,終於將外婆順利下葬。

    她忙得沒時間傷心掉淚,一方面也不想在舅舅、阿姨和表弟表妹們面前流淚,只因她要挑起這個擔子,好好送外婆最後一程。

    她靜默地看著殯葬人員鏟完最後一把土,將棺木完全掩埋,堆成墳塚,並在上面鋪滿草皮,完成安葬儀式。

    她喉嚨堵著,很想最後一次喊叫外婆,卻發不出聲。

    她眼眶終於漫上霧氣,卻又硬眨掉那水霧。

    “別逞強,想哭就哭。”身後,一道低沉嗓音傳來,一隻大掌搭上她的肩頭。

    她身子猛地一震,轉頭,倏地瞠大眼。

    怎麼可能……是作夢嗎?

    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處墓圔裡?

    “我趕來你身邊了。你儘管哭吧!不用再壓抑情緒。”嚴焱眸鎖著數日不見的她,她顯得憔悴疲憊且哀傷的臉容,教他非常心疼不舍。

    他先向在場因他出現而面露困惑的親屬,言明是她的男友。

    她聞言,心口撼動。

    回臺灣之前,她沒來由的擔心他的安危,之後這幾日,她在忙碌中也不時會想到他,卻沒勇氣打電話給他,就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此刻,他無預警出現,教她心緒激動澎湃,卻仍難以置信。

    嚴焱握住她肩膀,轉而面對墓碑上的老人家相片,“很遺憾,沒機會能見到從小疼愛你的外婆一面。”

    當他的大手和她的身子相貼靠,確實感受他的存在,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再抑不住連日來一再壓抑的悲傷,眼淚霎時潰堤。

    他將她拉進他胸懷,擁緊哽咽掉淚的她,輕撫她的背,無聲安慰著,靜默地陪伴,讓她傾泄悲傷。

    結束喪禮,哭紅眼的季曼凝跟親戚簡單道別,搭上嚴焱租的車,前往下榻飯店。

    車子行經濱海公路,雖是十二月,但天候宜人,藍天白雲,映著蔚藍海岸,海與天連成一線,由淺而深的藍,繪出一幅天然純粹的美景。

    季曼凝望著車窗外景色,神色憂傷,不發一語。

    “這裡很美。”嚴焱打破靜默,開口稱讚。他雖因工作曾來過臺灣,卻是第一次來花蓮。

    “可惜以後再也沒機會看到了。”她說得無比感傷。

    “為什麼?”

    “以往每年回來,是為了看外婆,這裡雖還有其他親戚,但我只跟外婆感情最好,也只惦記著她。”她幽幽說道。

    她一直不太喜歡其他親戚,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的她,只能跟著外婆輪流寄居親戚家,不時就聽到舅舅、舅媽們背後抱怨多她一口飯,她長年要看人臉色生活。

    儘管因她後來的成就,親戚們對她另眼相待,每每她回鄉,便會熱絡問候,但她只感覺虛偽。

    如今,她最大的遺憾,是沒能讓外婆真正享福,她就離開了。

    “來年還是能回來看外婆,我陪你來掃墓。”嚴焱安慰她。

    她轉頭看他,因他的承諾訝然。

    “這裡是你喜歡的故鄉吧!我也喜歡。”他微揚唇角說道。

    她心口霎時又一暖熱,眼眶濕潤,聲音輕哽地緩緩又道:“雖然,我童年過得並不好,但因有外婆陪伴和照顧,讓我對這片土地也充滿感情……現在外婆不在了,回來這裡,也許只會觸景傷情,尤其只有一個人回來,心境會更寂寞。”

    過去,她從不將寂寞掛在嘴上,即使一個人在異鄉多年,她一向表現獨立堅強,從不會傷春悲秋。

    她一向理性冷靜,不容易被外物感動,更不會輕易掉淚,然而,她卻在他面前,一再洩露軟弱的一面,也因他的言行,一再受感動。

    “我說過,會陪你回鄉,你不會一個人獨來獨往。”嚴焱再次強調。

    她怔望著他,“我很想……相信你的承諾,但……”

    “那就相信我。”他眼神真摯地望著她,笑說:“去海邊走走?”

    他隨即將車往海岸邊停靠,她於是跟他下車,他大掌牽握她的柔荑,朝岩岸走去。

    她與他十指相扣,她憂傷孤冷的心,再度被他溫暖熨燙。

    她和他坐在岩岸的礫石堆,一起觀海、觀浪潮。

    “撇開童年一些不愉快記憶,我還是很喜歡這裡,喜歡從小跟外婆一起生活的故鄉。”望著熟悉的景色,她不由得又開口,向他娓娓傾訴。

    “自我有記憶,爸媽感情就不睦,家裡總是吵吵鬧鬧,父親常酗酒,染有賭博惡習,還在外面拈花惹草,母親終於受不了,在我七歲時跟父親離婚,隔兩年,母親也拋下我,跟男人跑了。

    “我從此和外婆生活,而在被父母拋下前,也常是外婆在照顧我。之後,外婆靠著打零工的一點微薄收入養育我,也因此不時要寄居在幾個舅舅家。

    “一直到我高中,到臺北念書,同時半工半讀,除了自己賺取學費和生活費,還能給外婆一點零用錢。我也會盡可能每個月回家鄉一次,探望外婆。

    “之後,幸運申請到獎學金前往美國念大學,就一直留在紐約長住,遠距離加上工作繁忙,沒能常回來,每年只請幾天休假,回來陪外婆三、四日而己。

    “好幾次,我希望外婆來美國,跟我一起生活,我很想好好照顧她,但她總是笑笑地搖搖頭,說她一輩子沒離開過臺灣,過不慣外國的生活,在這裡,她才能活得自在……”再度提起外婆,她不免又黯然神傷。

    “在父母相繼拋下我多年後,我才陸續聽到他們的消息,父親在跟母親離婚後幾年,就因肝癌病逝,而母親感情不順遂,幾度被男人欺騙,最後竟走上絕路。

    “當我聽到父母相繼過世,當下竟沒什麼感覺,甚至對自己的冷血,感到不可思議。”但外婆突然過世,卻令她非常難以接受。

    嚴焱靜默聽著她傾訴,這些是他先前就已得知的事情,此刻聽她親口陳述卻再度替她感到無比心疼。

    他手臂環過她的背,攬住此刻脆弱的她。

    “所以,你不想談感情,抱持獨身主義,是受父母所影響?”他暫不談令她傷心的外婆,轉而探問她的感情觀。

    “一半吧。另一半原由,是我對感情真的沒熱情,也莫名排拒跟異性親密,直到遇見你……”她不禁面露一抹尷尬。

    他聽了,心下無比寬慰。

    “雖然現在說這個,時機不合,但我想兌現前一刻在你外婆的墓前,對她說的話——讓我好好照顧你,成為你能依靠的避風港。曼凝,你雖失去至親,但我會成為你的家人,永遠陪著你。”他忽地感性,真情流露。

    她訝異他話中的含意,轉過頭愣愣地望著他。

    他拉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放了一顆圓潤白淨的鵝卵石,那是他悄悄從四周礫石堆挑選的。

    “曼凝,嫁給我,成為我的妻,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她驚詫地瞠大眼,怎麼也沒想過他會向她求婚!

    他們?根本連正式交往都還稱不上。

    “你…?是因為那一日?”她一臉懷疑地問。

    該不會,他只因跟她發生關係,就要為此娶她?

    “我想娶你,當然是因為我愛你。”他毫不扭捏,向她直言說愛。

    “我們才認識多久?這太衝動了吧!”她仍難以置信。

    “雖然相識時間不久,但我就是認定你,感覺對你己認識很久了。”嚴焱很想再提起前世,但怕她反感,只能作罷。

    即使兩人尚未真正交往,他對她的情感,卻在短時間內已很深濃熾熱。

    前世,嚴焱將軍只想娶朝顏;今生,他想娶的對象,也唯有她一人。

    季曼凝因他幾句肺腑之言,心口撼動不止,但他的求婚,來得太過唐突。

    她低下頭,看著手心他置放的一顆鵝卵石,不禁破涕為笑,“這就是你的求婚信物?”若非他一臉認真,說得信誓旦旦,她會當他在開玩笑。

    她一掃連日來憂傷陰鬱的心情,這一瞬,因他的行為,心境變得明亮。

    “這顆鵝卵石是獨一無二的,等你想好了,你拿它跟我兌換鑽石。”嚴焱揚唇,笑得開懷。

    儘管,她沒答應他突如其來的求婚,但她沒一口拒絕,或罵他胡鬧,那便代表她對他的情感,已足以讓她認真看待他的求婚,日後會好好考慮這件事。

    他於是逕自又道:“將來,我會在這裡,在能看到海景的地方,蓋一棟渡假別墅,日後跟你一起返鄉,就不用住飯店,可以更悠閒愜意。”

    他替兩人構築未來願景,她聽了,心口暖甜。

    她沒說什麼,只是將頭靠在他肩膀,跟他一起聆聽浪潮的聲音,靜靜地欣賞逐漸落入海平面的夕陽。

    她慶倖有他陪伴,讓她得以從失去外婆的極度悲傷中,很快找回平靜。

    在嚴焱求婚那日後,季曼凝表示先交往一陣子再說,嚴焱同意了,兩人從臺灣返回美國後,嚴焱接到袓父要求,前往中國上海一趟,兩人不得不又分離幾日,而她還沒機會交還他那把代為保管的貴重匕首。

    “你跟阿錢進行得不順利?”今天,嚴世爵直接來秘書室找她,一踏進她的個人辦公空間,開門見山問道,俊顏有抹擔憂。

    “呃?”季曼凝訝異他突如其來的問話。“我們……很順利。”她有些羞怯的表示。

    她跟嚴焱正式交往沒幾天,而先前嚴焱跑去臺灣陪她度過外婆離世傷痛的事,嚴世爵自是清楚,就不知道他是否得知兩人跳躍式的進展關係?

    “阿錢去上海後,有跟你聯絡嗎?”嚴世爵又問。

    “他有傳過一封簡訊,問我希望他從上海買什麼禮物回來?”

    “你怎麼說?要送禮還問當事人,未免不驚喜。”嚴世爵認為嚴焱在這方面仍未開窺。

    “我希望他買一隻中國風古典燕子風箏。”季曼凝有些尷尬道。

    原本她想回覆他,不需帶什麼禮物,可隨即想到曾跟他一起放撿到的燕子風箏,不禁就提出要求。

    還有另一原因,是她又夢見那對漢代戀人相識相處情景,醒來記得嚴焱將軍曾親手做了一隻燕子風箏送給朝顏,朝顏非常喜愛,每每將它放上天際翱翔時,心情總是特別快樂。

    “喔。”嚴世爵揚了下眉,倒沒追問她為何想要這奇怪的禮物。

    “嚴焱回覆會盡可能找到我喜歡的圖案。”但不管他買到什麼圖案的風箏送她,她都會很開心收下的。

    “看來,阿焱那小子被我爸設計了。”嚴世爵簡單問完話,逕自下結論。

    “欸?”季曼凝一臉困惑。“發生什麼事?”

    “網路國際新聞應該出來了。”嚴世爵示意她流覽國際即時新聞,而他是提早聽到內幕。

    原本在處理檔的季曼凝,這才將電腦螢幕畫面點到新聞頁面,流覽即時新聞摘要,倏地詫異瞠眸——香港首富萬明集團老總裁——華僑界大老嚴海明的長孫嚴焱,與中國上海翔運集團總裁千金白湘昀好事將近。

    嚴焱是近年來在東西方建築界頗富盛名的天才建築師,他雖擁有極不凡的家世背景,但行事低調的他,向來避談自己的家世。

    昨日,嚴焱在陪同袓父嚴海明出席上海翔運集團總裁壽宴時,嚴海明向在場記者媒體預告雙方集團將聯姻的喜訊……

    季曼凝看著報導內容,看著難得西裝筆挺的嚴焱,與高貴優雅的上海翔運集團千金合影,心口一室。

    “你先別想太多,等阿焱回來解釋。我不認為以阿焱的個性,會乖乖接受我爸的安排。”

    嚴世爵安慰她。

    “我明白。”季曼凝神色淡然道,關掉新聞頁面。

    幾日前,才向她開口求婚的男人,現下卻有意跟集團千金聯姻,她該感到生氣或失望,認為他是兩面人,但她卻清楚他對她的感情和諾言,並非虛情假意。

    她選擇相信他。

    只不過,直到這時,她才再次意識到兩人背景懸殊有多大。

    即使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家背景驚人,但他一再殷勤向她示好時,不曾拿出大少爺的派頭,她逐漸沒在意其他。

    她關注的,是身為名建築師的他。

    她欣賞的,亦是在建築界才華洋溢的他。

    她感動的,是他對她表現的保護和關懷。

    她愛上的,是他對她的無比真誠深情。

    儘管自己有著不堪的原生家庭,但她從不對此自卑,一直以來,她對自己靠努力得來的成就和自身條件,擁有自信光采。

    但東方人的感情,不是只有兩個人的事,而香港嚴家又是一個財力、勢力傲人的龐大家族。她自是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條件,很難入得了那種超級豪門。

    當他向她求婚,她雖驚詫,卻沒立時回絕,所要考慮的,也只是和他之間的感情穩定狀況,完全沒想過是要嫁進香港嚴家,當什麼集團少奶奶。

    這一刻,她不免覺得要跟他相愛,負擔很重。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11章

    黃沙漫漫,血流成河,怵目驚心的戰場,宛如人間煉獄,士兵與戰馬身首異處,混亂堆砌成一座座駭人的丘陵。

    男人單腳跪立在屍首群山間,左手緊握一把長劍,染血戰袍不斷滲出汩汩鮮血,自手臂沿著手握的劍柄往劍身緩緩淌下,一滴滴落入黃土中。

    染血的臉龐,緊擰的劍眉下,一雙黑眸定定凝視前方,右手撫著系在左腰側的匕首,用著僅存最後一口氣,喃喃道:“等我……朝顏……無論多久……我一定……一定……回到你身邊……”

    朝顏滿面淚痕,冷汗涔涔地驚醒。

    她記起自己在聽到嚴焱戰死沙場的死訊時,不由得昏厥過去……

    他竟離她遠去了……違背了他的誓言……

    她的心撕扯著,淚如泉湧,汨汩而流,難以停止。

    將軍的屍首未被尋獲,也許已被埋進黃沙下,士兵只尋到他染血的隨身佩劍,被帶回將軍府,當作他的屍首安葬。

    他出征前,她又交還給他的那把匕首,卻沒能回來將軍府。

    她見不到他的人,也見不到那象徵兩人定情的信物。

    從昏迷中清醒後,朝顔陪白麗兒,跪在將軍府靈堂前哀傷哭泣。

    她太過傷心的模樣,令白麗兒感到不尋常。

    哭斷腸的她,向坐在靈堂旁失去愛子、淚流滿腮的嚴夫人,跪拜叩首,道出驚人的話語。

    “求夫人收留朝顏,朝顏己與將軍拜過天地,是將軍的妻了,朝顔願一生為將軍守寡,盡心盡力代他孝敬夫人……”

    她話一出,靈堂前的嚴夫人和白麗兒,驚駭不已。

    “你這個賤婢胡說什麼!”白麗兒霍地站起身,抬腳就朝她用力一踹,神情氣怒又羞惱。

    她跟嚴焱表哥都由雙方長輩訂下婚約了,嚴焱表哥卻一直對她愛理不理,若非心儀他多年,她哪可能一再對他厚顏示好。

    如今,一聽到貼身丫鬟竟瞞著她,跟嚴焱表哥暗通款曲,甚至在他這次出征前,兩人已私訂終身,她哪能忍受這麼大的屈辱?

    嚴夫人也不能接受這件事。儘管過去,兒子曾向她提及想娶朝顏的念頭,但她在盛怒下,態度強硬地否定到底。

    她不相信品德操守嚴謹的兒子,會不顧她的感受,跟白府的一名丫鬟私訂終身。

    她只當朝顏是癡心妄想而胡謅,不願一個身分低下卑微的丫鬟,汙了愛子的名譽,隨即要白麗兒將朝顏帶走,從此不准讓她再跟進將軍府。

    白麗兒雖不承認戀慕多年的未婚夫會愛上她的貼身丫鬟,卻清楚朝顔的個性,絕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胡言亂語,憑空杜撰。

    就因如此,她不禁對她心生妒意,眼裡完全容不下她。

    她讓人將朝顏賣進青樓,任朝顏如何哭著跪求她,也無動於衷。

    她得不到嚴焱的愛,卻被這丫鬟奪去,即使嚴焱已戰亡,她自是不可能跟他的牌位履行婚約,但她仍對朝顏咽不下這口怨氣,要朝顏往後的日子生不如死……

    季曼凝霍地張眼驚醒,心口緊緊扯痛,眼眶湧起淚液。

    她從床上坐起身,心口強烈跳動著,淚水汨汩而流。

    夢境裡,朝顏的心境與她產生共鳴,她被夢境徹底影響,甚至,不得不認為那是她和他的前世。

    她對自己前世的境遇心痛,更因失去他而心死……

    她的心難受痛苦,更被一股恐懼籠罩,她又一次擔心人在遠方的嚴焱安危。他人還在上海嗎?是否打算回美國了?

    離開前,他告訴她,只是應袓父要求,陪袓父去參加一場商業宴會,很快就會回紐約找她,不料卻爆出他將與翔運集團千金聯姻的消息。

    他是否因此被絆住了?

    她雖表面裝淡定,內心卻一直等著他跟她聯絡,等著他回來向她解釋說清楚。然而,這兩日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打給她,令她有些心神不寧,加上前一刻的夢境,她心情再度被影響,惶惶難安。

    她不想被動等待,決定先撥通電話給他,問清他回美國的確切時間。

    才要拿起手機,電話響起,以為是心有靈犀,他剛好撥電話給她,一看來電顯示,不免失落。

    “總裁大人,一大早有急事?”現在才六點半。

    總裁會這麼早打給她,通常不為公事,而是有私事請托。而那十之八九,跟他的眾多女伴之一有關。

    “曼凝,阿錢出車禍了。”手機那頭,嚴世爵聲音擔憂說道。

    聞言,季曼凝心口狠狠一震。

    腦中霎時又浮現夢中嚴焱將軍戰亡的景象……她莫名膽顫驚惶,身子顫抖起來,拿著手機的手也抖不停。

    手機那方,嚴世爵繼續陳述——嚴焱是在上海要前往機場途中發生車禍,腦部受到撞擊,陷入昏迷,在送醫後,檢查出昏迷指數八分,若再降低,將呈現重度昏迷,情況會很不樂觀……

    季曼凝感覺腦袋也被重擊似的,一陣昏眩,眼前空白一片。

    在她快要昏厥時,她一手緊捉著床頭櫃一角,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她要去見他!

    他絕不能又一次違背對她的承諾,離她遠去……

    季曼凝神情疲累又憔悴,歷經長途飛行的煎熬,幾經轉換交通工具,總算到達上海嚴焱就醫的醫院。

    回想不久前,她才千里迢迢飛回花蓮,趕赴醫院見病危的外婆,她心口無比扯痛,眼眶彌漫淚霧,望著VIP病房內,罩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她匆匆步近病床,淚眼模糊地凝望著他。

    怎麼會……幾日前才陪她一起面對失去至親的他,竟會發生車禍意外,不醒人事地躺在這裡!

    他才對她信誓旦旦允諾,希望成為她的家人,永遠陪著她,他要好好照顧她,成為她能依靠的避風港……

    他怎麼會重傷躺在這裡?

    她難以接受,只希望眼前所見是夢,一場短暫的惡夢。

    “焱……你不能騙我……”她聲音哽咽顫抖,兩串淚滑落臉龐。

    她坐在病床旁,拉起他的手,灘開他手掌,在他掌心放一顆圓潤的鵝卵石。

    她一雙柔荑緊緊包覆他的大掌,喃喃叫喚他,“焱,張開眼看我……你答應我,拿這獨一無二的鵝卵石,跟你兌換象徵一生一世的鑽石,你不能食言……”

    那日,他開口向她求婚,她雖認為他的要求太過唐突,卻將這顆鵝卵石一直隨身帶著。而今,她並非急於嫁他,是以此央求他,不能對她背信,懇求他,不能又一次拋下她……

    她低下頭,親吻他的額頭,一隻手心貼著他胸膛,感受他心臟的跳動。

    她的淚,一滴滴淌落,滴落他的臉龐。

    嚴焱的右手,輕輕一動,緩緩握住掌心冰涼的鵝卵石。

    半晌,他緩緩撐開眼皮,張開眼剎那,怔愕了下。

    “曼凝……”他輕聲低喚,懷疑眼前的她,是夢。

    而他,作了一個非常沉重的夢境,令他無比心痛,更為她心疼不已。

    “焱!你醒了?”季曼凝聽到隔著氧氣罩下,他張嘴低喚,倏地一驚詫。她看向一旁連結的監測儀器,原本不穩定的幾個資料,忽然都變正常值了。

    “曼凝,真的是你!”嚴焱一手拉開臉上的氧氣面罩,抬起手臂,大掌貼上她臉龐,“別哭,我沒事。”她淚漣漣模樣,教他非常心疼不舍。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你不會丟下我……”她捉住他貼在臉龐的大掌,兩串淚珠仍紛紛墜落。

    嚴焱坐起身,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一雙臂膀將她緊緊環抱住,聲音低啞安慰,“對不起,害你擔心……這一世,我絕不會再拋下你。”他向她鄭重地保證。

    因車禍陷入昏迷,從沉長夢境裡醒來,看見她來到他身邊,他心情激動不已。

    他也害怕失去她……

    病房門口這方,白湘昀推開門板,看見裡面情景,無比愕然。

    她雖高興嚴焱總算清醒,卻無法接受他竟與另一個女人親密擁抱,情話綿綿。

    她抿抿唇,壓抑住內心的妒火,抬手刻意敲兩下門板,隨即朝病床那方走去。

    當季曼凝首次與白湘晦面對面,不由得驚詫。

    她的模樣,像極了夢中朝顏的主子——白麗兒!

    季曼凝感覺她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又彷佛在坐雲霄飛車。

    不久前,她才從害怕失去他的極度驚恐中脫離,因他順利清醒而感動寬慰,不料之後就看見情敵出現。

    再之後,是他的袓父進來病房探視,不久,病房內氣氛就變得一陣緊繃。

    在主治醫師確認他的狀況無大礙後,他匆匆就決定出院,甚至帶著她來住飯店,且隔日就要跟她一起返回紐約。

    “我想,你還是跟你爺爺好好談談……”季曼凝心情沉重說道。

    她回想起在病房的情景——當嚴海明隨同主治醫師和醫療團隊要進病房,替昏迷的他再做檢查,意外看見她的出現。

    嚴焱毫不在意白湘昀在場,直接向袓父介紹她,還言明她才是他想娶的物件。

    年近九旬,白髮長眉,身著長袍馬褂的嚴家大家長嚴海明,神色威嚴地刻意打量她幾眼。

    他隨即又面對坐在病床的嚴焱,神色自若道:“你能順利清醒,我就放心了。先跟我一起回香港,你好好休息幾日,確實調養好身體。至於你跟白小姐的訂婚宴,我打算就選在下個月中舉辦。”

    嚴海明的話,令在場的三個人都一臉愕然。

    之後,嚴焱完全無意跟袓父一起返回香港,帶她離開醫院後,來到這間飯店先住一晚。

    “我絕不會接受爺爺的安排,你儘管放心。”嚴焱大掌握住她的肩頭,向她再次掛保證。

    他一向謝絕商業酒宴,更鮮少參與跟嚴家或萬明集團相關的公開社交活動,是因袓父和父親都與翔運集團總裁私交不錯,這次袓父慎重其事要他同行,他才勉為其難答應陪同,怎料會被袓父算計。

    他擔心她看到新聞會誤解他對她的感情真偽,不希望只透過電話解釋,才打算飛回紐約見她,不料卻發生車禍。

    一想起他在昏迷中作的夢,他的心不由得又揪緊,對前世的她,萬分心疼與愧疚,他不禁再度將她緊擁。

    “焱……”他的擁抱,令她心口一蕩,一雙美臂也將他緊緊摟抱著。

    她想到一度以為要失去他的恐懼,想到那個前世的夢境,心口一陣酸楚。

    當他俯下身吻她,她也熱切回應,暫且拋開橫梗在兩人間阻礙的現實問題。

    此刻,她單純渴望被他熾熱的愛再次擁抱充滿,她只想深深地確認他真實的存在。

    他將她帶往床鋪,將嬌柔的她壓在他身下,他加深彼此的吻,邊褪去各自身上的束縛,他們熱切狂野地擁著彼此,緊緊糾纏著彼此,恨不得能融進對方的骨血裡。

    他一次又一次地進入她,用各種方式徹底愛她,她忍不住尖叫,喊著他的名,將他一次次地緊緊纏絞在她的深處。

    她眼角淌下熱淚,不再是因惡夢心碎流淚,是因感動於能得到他滿滿的、濃烈的愛……

    瘋狂歡愛後,她枕在他臂彎裡,滿足而倦累地睡去。

    嚴焱大掌輕輕拭去她額上的香汗,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晶淚,愛憐地凝視她的睡顏,久久。

    在真切地與她結合前,他也是心有餘擇,並非因車禍事故受驚,而是夢見與她訣別……

    這是第一次,他夢見嚴焱將軍戰亡後朝顏的處境,他似乎成為一縷魂魄,飄蕩在人世,看著朝顏之後的境遇——白麗兒要將朝顏賣進青樓,她被人強迫帶離白府,卻在途中逃跑。

    她逃進一間破廟,解下腰帶,懸樑自縊,卻被路過的尼姑及時救起,對方對一心尋死要追隨他的她,諄諄開導,要她萬萬不可輕生,否則下輩子也無法與所愛的人再相遇。

    尼姑點化她勇敢活下去,為己逝的對方茹素祈福,念經超渡,虔誠乞求菩薩憐憫,興許來生,他倆還能再續情緣。

    朝顏放下尋死念頭,獨自走了很長很長的路,在一偏靜山腳小村落腳。

    她住在破草屋,摘野菜野果維生,常伴青燈,帶發修行,終日虔誠地敲木魚誦經,為他的魂魄祈福,為兩人的來生,乞求再相遇的機會。

    她一個人隱居山野,孤寂清冷地度過二十個年頭,最後因病而逝……

    嚴焱望著季曼凝沉靜的睡顏,隨著記憶,心口酸楚,眼眶不由得熱燙。

    “對不起,曼凝……對不起,朝顏……”他低喃喚著她兩世的名,愛憐地親吻她的臉容。

    原來,他和她歷經兩千年歲月,得以再相遇相戀,是她苦心修行二十年求來的。

    當初,他與朝顔相識三年,相戀兩年有餘,她卻為了那份不算長的感情,付出一生青春年這樣癡情的她,他就是掏心掏肺,都不足報答她無盡無悔的愛,無法彌補對她曾有的虧欠。

    “我愛你……”他向她深深地訴愛。

    他可以毫無眷戀拋棄一切。唯有她,是他今生生存的意義和價值。

    原本兩人隔天便要飛回紐約,但嚴焱順從季曼凝要求,在回美國前,先去香港。

    但他要求她一起回嚴家見袓父,打算再次向袓父好好表明他的心願,之後才跟她一起回美國。

    嚴氏宅邸,位於九龍半島,是一座占地廣闊,非常豪華的中國宮殿式建築。

    朱紅色大門外,兩隻雛牙咧嘴、神態兇猛的銅獅子佇立,好似護衛著這座宅邸。綠琉璃瓦屋頂連綿不絕,簷下五彩斗拱和彩畫,紅柱、紅門窗,黃綠兩色的琉璃欄杆,石欄杆柱頭上,龍飛鳳舞的精緻雕刻,極盡奢華,宛如北京的紫禁城翻版。

    美麗的庭園造景,模仿江南圔林設計,亭榭回廊、湖邊堆石,圜中石橋跨水通岸,各種樹木花草點綴其間,想來春天定然景致迷人。

    這碩大的庭園,足以逛上大半天了。

    “你家像皇宮。”季曼凝不由得驚歎。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竟能坐擁這麼大面積的宅邸,嚴家的財力,令人瞠目結舌。

    從進大門一路走來,就遇上至少二、三十名傭人向他們恭謹打招呼,嚴焱表示,這宅邸傭人上上下下超過百名。

    想當初,她首次參觀嚴世爵位於曼哈頓的豪宅,已頗驚誑,但這座落于香港黃金地段的嚴氏宅邸,更令她感覺踏進了不同世界。

    “可惜,我不住在這裡。”嚴焱淡笑。自父親過世後,他回來這裡的次數就更少了。

    “幸好你不住這裡。”季曼凝朝他寬慰一笑。她心下並不羨慕住在這種像皇宮的豪宅,那感覺連呼吸都要很小心。

    “你說對了,在這裡確實規定一大堆,爺爺在某方面,非常守舊傳統。”嚴焱回應她的低喃。

    約莫十分鐘後,兩人才走進主屋的大廳,寬敞氣派的大廳,裝潢擺設也是充滿古意,且無比華麗。

    當季曼凝再次見到坐在階梯正上方太師椅的嚴海明,他依然一身長袍馬褂,面容顯得更威嚴。

    而大廳內,除了高居主位的嚴焱袓父,還齊聚數名年齡不一的女性長輩,各個身穿旗袍、綰著髮髻,打扮端莊,按著身分輩分,依序而坐,包括嚴海明的三房妻子,嚴焱的姑姑們,以及他父親的第三任妻子。

    住在嚴家大宅的嚴氏血親不止大廳這些人,但此刻所見足以令季曼凝在見到當下,被狠狠驚嚇到。

    對於嚴焱要求她跟他一起回香港嚴家,再次與他袓父見面,她心裡其實是抗拒的,可她還是答應他,勇於面對,只是沒料到會一次面對這麼多他的長輩,且各個面容嚴肅,頻頻用目光對她品頭論足,令她內心頗不舒坦。

    嚴焱面對在座的長輩,只是神色淡漠簡單打個招呼,唯有面對袓父,態度和善些,並再次推拒袓父安排的婚姻,再次表明將來要娶她的決心。

    “我知道你喜歡這個女人,只是她的出身太平凡,你可以讓她當第二個老婆,像你父親一樣。但身為嚴家嫡長孫,必須有一個門當戶對、對集團有利的妻子。”嚴海明一臉嚴肅申明。

    上海翔運集團不僅是中國一大企業,白湘晦的母親更是中國政府一位高幹的妹妹,翔運集團總裁與中國政府幾名高層官員關係匪淺。

    季曼凝聞言,心口一扯,更覺難堪。

    她很想轉身就離開,免得聽到更多羞辱,一旁的嚴焱卻緊握住她的手。

    他抬眼與袓父對視,悶聲強調,“我從沒說過要像爺爺或父親一樣,三妻四妾。”

    當初,父親之所以能娶身為明星的母親進嚴家,是因他的第一段婚姻遵從袓父安排,娶個門當戶對的物件,不過彼此貌合神離,維持幾年的婚姻便離婚了。之後,父親雖選擇自己喜歡的女性結婚,兩人婚姻還是維繫不長久,父親本性風流多情,在外面同時也豢養情婦。

    而他,過去雖曾交過女友,但對女人其實沒多大興趣,倒不是他性向問題,是直到遇見季曼凝,他才明白,能令他心靈悸動的對象,他心底深處所要等待的對象,唯有她。

    他向袓父態度堅定表示,他雖不會在短時間內就倉促跟她結婚,但他今生的妻子,唯有她一人,不做第二人想。

    嚴海明不由得蹙起兩道灰白眉,以一家之主的威嚴口吻道:“你可以自由在喜歡的建築界發展,不用直接接管嚴家事業,不需涉足萬明集團的經營,但你仍享有身為嚴家嫡長孫能得到的豐厚財富和權勢,那也代表你有責任和義務遵守我訂下的家規。”

    不可諱言,自己對這長孫格外看重與疼寵,向來都按他希望的方式,不予干涉,讓他自由生活。

    唯獨婚姻這件大事,必須由一家之主的他做主,尤其是第一段婚姻,將被外界格外關注,他必須挑選各方面與嚴家不能差距懸殊,且對萬明集團有助益的對象聯姻。

    “我可以放棄爺爺想留給我的一切,放棄當嚴家嫡長孫這個身分,但我絕不會放棄曼凝。”嚴焱不惜把話說重了。他原就不稀罕嚴家的龐大財富,他靠自己能力建立的事業已夠傲人了。

    “你這話是真的?”嚴海明霍地拍一下茶几,非常懂火。

    孫子竟要為一個女人,輕易放棄嚴家的一切!

    “我沒有不認爺爺。只是你不能逼我娶我不想娶的女人。只要爺爺願意真心接受曼凝,我日後會帶她再回嚴家。”

    說完該說的話,確切向袓父表達他的決心後,他拉著季曼凝的手,不顧大廳一千長輩神情愕然,不在意袓父的斥喝聲,他義無反顧,帶著她匆匆步離嚴家大宅。

    一踏出大門外,兩人搭上計程車,他指示司機前往機場。

    “你沒必要為了我,跟你爺爺直接起衝突。”車上,季曼凝一臉凝重道。

    她原就清楚自己不可能被他祖父認同,卻也不希望他因她的緣故和袓父關係丕變。

    “什麼事都有商量餘地,唯獨這件事,我會堅持到底。”嚴焱臉色難看強調。“結婚的事還言之過早,你爺爺也沒說錯,我跟你的身家背景確實是天壤之別,差距懸殊,我也沒妄想嫁進超級豪門望族。”季曼凝說得感慨。

    “若你在意,我可以捨棄那些,一如我對爺爺表達的決心。”嚴焱看著她,再次說得果斷。

    她因他的話,心生感動,卻是搖搖頭,“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做這種犧牲。”他輕易要捨棄的可是人人稱羨的身分、千百億的身價。

    “你值得。”嚴焱說得肯定。“對我而言,你才是我今生存在的意義,其他都不重要。”

    聞言,她神情怔怔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這個,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對前世記憶更清楚明確了。你是我前世的妻,更會是我今生的妻。

    “這一世,我絕不再負你,一定好好待你,沒有任何人事物能再將我們拆散。”他目光濃熱深情的瞅著她,向她承諾保證。

    對於他又提起前世今生論,現在的她不僅沒覺反感,反倒心口震動,眼眶有些熱燙……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第12章

    紐約,午後一點,某咖啡廳。

    兩名外型美麗的女子相對而坐,彼此臉色卻都不好。

    兩人一見面,先是再度互相打量對方半晌。

    穿著一襲英國品牌Reiss白色貼身洋裝、白皙頸項戴著Cartier鑽石項鍊的高貴女子,先開口,“我從嚴爺爺那裡聽到你的事了。”

    白湘昀一雙美目,帶著一抹高傲,冷瞟著坐她對面,身著乾色套裝、成熟幹練的女子。

    幾日前,兩人雖在上海的醫院照過面,但並沒機會交談。

    “所以呢?”季曼凝一雙眼直視她,聲音不冷不熱問道。

    不久前,人在公司的她,竟接到白湘昀來電,說她人在曼哈頓,要約她見個面、談些話。

    面對突來的訪客,她大可以工作忙為由,拒絕碰面,卻又想知道對方特地來紐約找她,是想談什麼?

    “你應該清楚我跟嚴焱已有婚約,我可以接受他在外面養你這個情婦,只要別將你帶回香港嚴家就行。”白湘晦一副對她慈悲的態度,令季曼凝無比愕然。

    白湘昀逕自又道:“如果對象不是嚴焱,我是絕不可能容忍丈夫在外面有女人。”身為翔運集團總裁獨生女的她,自幼享受眾星拱月的待遇,心高氣傲的她,對另一半自是要求很高。

    當父親向她提起聯姻物件的人選時,她在看過嚴焱的相關資料後,對他不禁欣賞戀慕,而她還不曾輕易迷上一個男人。

    當她陪同父親去香港嚴家拜訪嚴海明,第一次與嚴焱面對面,即使他一臉冷酷淡漠,跟她說不上兩句話,她仍不由得對他深深悸動。

    那之後,她更認定他是她未來的丈夫,也認為他不論外表、才華及家世背景,各方條件都足以與她匹配。

    她心下對他愈來愈滿意,愈來愈喜歡。

    萬萬沒料到,在兩家向外界預告聯姻喜訊後,竟會出現一名女人介入。

    她那日在病房目睹嚴焱和季曼凝相擁的畫面,非常難以接受,父親得知真相,有意取消與嚴海明口頭談定的婚事,但她不甘心,也不願放棄他。

    加上嚴海明仍中意她當嚴焱的妻子,讓她更存有信心。

    但之後,嚴海明也向她坦白嚴焱對季曼凝認真的程度,並慎重地問她的想法,幾經掙扎,她勉為其難暫時接受季曼凝的存在。

    一方面也是認為,嚴焱對季曼凝的感情不可能長久,她只要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便能一輩子捉住他。

    “我知道你手腕高明,是商場女強人,對男人想必也很有一套。日後,我跟嚴焱結婚,我會儘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你安分別越界,別刻意引起媒體關注,我可以讓他在紐約買間公寓,金屋藏嬌。”白湘均趾高氣揚,繼續說道。

    季曼凝眉頭一攏,愈聽愈惱火。

    這個女人,前世要把她賣進青樓,逼得她選擇輕生;今世的她,竟也令人這麼厭惡。

    她並不想用前世的記憶去判斷一個人,但那日初次與白湘昀照面,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感覺不太舒坦。

    此刻,與白湘晦真正面對面交談,她話語中充滿鄙夷抨擊,還一再強調是對她施以浩大恩澤似的,令她實在忍無可忍。

    “很抱歉,你有那個雅量與人共事一夫,我可沒有。”季曼凝冷冷諷道。

    她不是前世那個朝顔,只能卑微地認命,不敢也不能與身分尊貴的白麗兒爭搶。今生,她能與嚴焱再相遇,是她前世苦心求來的,她絕不會輕易放棄兩人的真清。

    “嚴焱愛的人是我,他想娶的人也唯有我。我不認為我需要跟你談什麼條件。”季曼凝挺直腰杆,自信滿滿地回嗆情敵。

    即使今生的她,看似身分和社會地位仍在白湘晦之下;即使今生他倆的戀情,仍不被他的長輩接受,但她不會心生自卑,更不會輕言退縮。

    只要她堅持和他在一起,努力去守護與他的感情,相信兩人一定能度過難關,得到幸福,攜手走得長久。

    季曼凝的宣言,令白湘晦既驚愕又羞惱。

    身分尊貴的她,都如此委屈求全,大肚容忍未來丈夫養情婦了,沒想到季曼凝這麼不識抬舉,既然如此,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白湘時連一口咖啡都沒喝,悻悻然起身,步離咖啡館。

    季曼凝見對方悻悻然離去,不以為意,拿起咖啡杯,從容品嘗微失溫的咖啡。

    接下來,季曼凝陪嚴世爵前往義大利出差一周,沒料竟被狗仔爆料一樁緋聞,指稱她與總裁夜宿同一間房間。

    季曼凝跟花花公子的上司共事多年,並非頭一遭被媒體臆度兩人有染。

    過去也曾有一兩回傳聞,而那已是兩三年前的事,且很快證實不過是狗仔捕風捉影,她跟他完全無男女間的曖昧。

    因她不是什麼名人,媒體自是不會特地追蹤她的隱私八卦,後來就沒再上過八卦雜誌,而且她的感情一直空白多年,也沒什麼好探究的。

    這次,她卻成為八卦主角,媒體報導她跟出差的總裁上司過夜,還與另一知名建築師曖昧牽扯,陷入三角疑雲。

    季曼凝才回到紐約,一進辦公室,助理們個個睜大眼,向她提起這樁八卦。

    她先是驚詫,隨即嗤之以鼻,無心理會那些空穴來風的事。

    她很快拿妥開會資料,逕自前往二十三樓的會議室,與一干幹部開會,只專心投入工作。

    但另一方,嚴焱看見這樁八卦消息,震怒不已。

    先前得知季曼凝將跟嚴世爵一起到義大利出差一周,他雖不舍兩人要分開數日,還是尊重她的工作,沒做他想。

    這期間,他也去了一趟加拿大,又應她的要求,彼此沒有電話聯絡,直等到她回紐約再碰面。

    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先返回美國,她尚未回來,他竟先看到八卦緋聞,令他怒不可遏,急要找嚴世爵理論。

    一確認嚴世爵和季曼凝抵達紐約的時間,他立即驅車前往曼哈頓。

    嚴焱怒氣衝衝直闖帝都集團總裁辦公室。

    嚴世爵見到他的表情,又想到那篇報導,猜出他的來意,起身繞出辦公桌,正打算向他解釋,未料他大步上前,直接朝他揮拳。

    完全沒想到會被他突擊,嚴世爵悶哼一聲,身體撞向辦公桌旁。

    “啊!”正要進來詢問總裁是否需送咖啡的助理秘書,見狀嚇一大跳。

    因嚴焱不是第一次莽撞闖到總裁辦公室樓層,負責接待訪客的兩名助理秘書見他從總裁專用電梯出來,也沒多攔阻,誰知卻上演了暴力事件。

    這時總裁的隨行保鏢曹謙,不放心地走進來探看。

    若總裁人在辦公室內,沒特別交代,他不會緊跟在總裁身側,而是待在這樓層靠近電梯出入口的保鏢室,透過監視器,監視這樓層的狀況。

    除了他,這裡的保鏢室還有另三名總裁隨行保鏢,兩兩輪值,在總裁外出或出國出差時隨行護衛,必要時,則可能再增加護送人員。

    當他聽助理秘書說總裁被嚴焱揮拳頭,連忙沖上前要保護上司,並打算制住對方。

    “你們都下去,我沒事。”嚴世爵低聲讓正捉住嚴焱手臂的曹謙,及面露驚惶的助理秘書先離開。

    他站直身子,大掌抹抹痛麻的左臉,調整一下有些歪掉的領帶,拉平略微皺摺的西裝外套,一副沒事樣面對仍怒髮衝冠的嚴焱。

    “你不肯叫我小叔叔已很失禮,竟還對我動手,簡直太不像話!”嚴世爵又撫摸痛麻的臉頰,這才面露慍色,與火氣旺盛的侄子相對望。

    他生平第一次挨揍,還打在他這張媲美神只的俊美臉龐,若非事出有因,他才不會隱忍下來。

    “你跟我搶女人就很了不起嗎?”嚴焱怒喝。雙手緊握拳頭,隱忍著想再痛毆他的衝動。

    “我幾時跟你搶女人?憑我的條件,需要跟你搶女人嗎?”面對他怒聲指控,嚴世爵不以為然地挑了下俊眉,冷哼。

    “還說沒有!”嚴焱見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更惱火,上前一大步,一手就扯住他的領帶。

    “住手!你在做什麼?”忽地,一道聲音闖進來。

    季曼凝才推開門板,驚見裡面火爆情景,忙奔近嚴焱,用力將他扯住嚴世爵領帶的手臂給拉開。

    她前一刻才開完會返回自己辦公室,愛莎卻神色慌張告訴她,總裁辦公室的助理秘書來電通知,嚴焱不知何事跟總裁起衝突,還大打出手。

    她聽了,無比驚愕,急忙上樓探看。

    “什麼話不能好好說?要動手動腳的?”季曼凝對衝動的嚴焱蹙起眉頭,語帶一抹指責。

    “阿焱這小子,根本是吞炸藥,沖進我的辦公室就動手,我是不是該解除他來去自如的特權?否則哪天他真的對我投炸藥,我躲都躲不掉。”一看見季曼凝出現,嚴世爵再度撫著前一刻被殿打的左臉頰,向她告狀。

    季曼凝轉而走近他,不免擔心問道:“要不要替你檫個藥?”

    她才要拉開嚴世爵覆在左臉頰的手掌檢視他的傷勢,卻被嚴焱怒聲喝住“你離他遠一點!”警告同時,他一把扯住她手臂,將她拉到他身後。

    “你幹麼?”季曼凝再度蹙起眉頭,詫異他的無明火。

    “阿焱肯定認為我們兩人有姦情。”嚴世爵再度拉正前一刻被嚴焱扯歪的領帶,朝沙發區走去,往單人沙發閒適落坐,翹起一雙修長的腿。

    “什麼?”季曼凝驚愕。

    她轉臉看著嚴焱,面露狐疑,“難道,你相信那篇八卦報導?你寧可相信狗仔隨意杜撰,不相信我的感情?你認為我是會腳踏兩條船的女人嗎?”她不由得氣惱地連珠炮質問。

    她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麼大,直接就跑來不分青紅皂白痛毆總裁!

    他這行為,令她既生氣又失望。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嚴焱辯駿,轉而怒視那已坐在沙發的男人。

    “說到底,你就是對十年前那件事,直耿耿於懷,對我心存怨慰。今天就藉機把舊事灘出來算一算,你揍我這一拳,就當我欠你的,扯平了,行嗎?”嚴世爵希望當著季曼凝的面,化解與侄子長年以來的心結。

    他內心一直因那件事而有芥蒂,偏偏嚴焱絕口不提,就只一直悶著這股怨氣,對他氣惱到現在。

    “你們叔侄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恩怨?要記恨十年之久?”季曼凝忍不住過問。

    先前,她曾聽總裁提過嚴焱對他有心結,她雖好奇,那時卻不便多探問,如今,她跟嚴焱已是男女朋友,過問這件事,應該不為過。

    嚴焱抿抿薄唇,沒說話。

    他完全不想提過往,那根本不重要。眼前,弄清楚嚴世爵對季曼凝的真正想法,才是他最在意的事。

    “就是……咳!”嚴世爵有些尷尬地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接著緩緩道:“我跟阿錄那時交往的女友上床。”

    “欸?!”季曼凝聽了,瞠眸驚駭。

    “是他女友主動對我投懷送抱。”嚴世爵辯道。“那時,我以為她跟阿焱已經分手,才會順其自然把她推上床。”提起陳年往事,甚至可謂他人生唯一的污點,他俊顏有抹窘迫和懊惱。

    “你這樣做,真的很差勁。”季曼凝不由得責難他。

    “如果知道他們那時還沒分手,我怎麼可能跟那女人發生關係?”嚴世爵不禁替自己喊冤,他其實也算受害者。

    若有重來機會,他就算那晚醉茫了,也絕不會蹚這渾水,碰那個女人,惹得過去同穿一條褲子,情感比親兄弟還親的叔侄兩人,反目成仇。

    “我一發現那女人刻意在我面前數落阿錄的不是,轉而想巴上我,馬上就跟她斬斷關係了。我跟她,也就不過那一夜而已。

    “阿焱卻怎麼也不能原諒,不僅氣我氣得沒完沒了,連聽我解釋都不肯,之後更對我冷淡無比。甚至,從那之後,他也不再交女友了。”這一點,令他非常愧疚,就因他一時失誤,造成侄子的心靈創傷。

    “所以,得知阿焱對你有意思,我心裡其實很寬慰,雖難免小心眼想欺負他一下,但還是很希望他能得到一份快樂幸福的感情。”嚴世爵語重心長表示。

    “什麼跟什麼?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嚴焱繃著臉容,不滿地瞠視嚴世爵。

    “嚴焱,你真的還對十年前的事懷恨?你還在意那段被背叛的感情?”季曼凝追問。心口不免有一絲酸意。

    他稍斂去慍色,面對季曼凝,低聲辯解,“我對那個前女友,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分手也是早晚的事。”

    “既然如此,為什麼對我記恨那麼久?”嚴世爵追問。

    “我早就看不過去你跟一堆女人亂七八糟的關係。得知真相當下,是非常氣怒難堪沒錯,但我不是介意被她背叛,是不滿你的放蕩風流。

    “我後來不再談感情,跟那件事完全沒關係,也不是你的問題。我對先前幾段戀情,原就興致缺缺,後來也懶得跟人交往,直到遇見曼凝。”嚴焱對早已懶得提起的陳年往事詳加解釋,並沒想過會被嚴世爵這般解讀而誤會長久。

    “所以,你獨善其身、無欲無求那麼多年,不是心靈受創太深,拒絕再碰女人,是想等你的真命天女出現?”嚴世爵眨眨眼、挑挑眉,一副恍然大悟樣。

    “我跟你不一樣。”嚴焱悶聲強調。他可不是誰都好,誰都能上。

    “切,我不是母的就行。我跟女人上床,有一套自訂原則好嗎?”聽見嚴焱低喃嘀咕,嚴世爵不禁澄清。

    雖說他的好球帶又寬又廣,但他絕不是來者不拒,也要合他的脾胃才行。

    “別再東拉西扯,那篇八卦是怎麼一回事?你給我好好交代清楚!”嚴焱再度發火質問。

    過去的事,他早放水流,但扯上季曼凝,他絕不會善罷干休。

    “那個就只是八卦。”嚴世爵一臉正色申明。

    “你為什麼在晚上把曼凝叫去你的房間,讓狗仔拍到而大作文章?”嚴焱不滿質問。

    身為總裁機要秘書的她,不時會跟嚴世爵出差,那不過是尋常的事,而他也清楚,他們一起出差時,不論國內國外,雖住同一家飯店,但嚴世爵與她的住宿房間會分屬不同樓層。

    然而,狗仔卻拍到她在深夜進出嚴世爵下榻房間的照片,令他無法不震怒,妒火中燒。

    他更認定是嚴世爵的指示,季曼凝才會在那時間進出他的房間,完全是針對嚴世爵而發火。

    “我確實在那晚把曼凝叫去我房間,但那是為了談公事兼閒聊,就只有這樣。你既然知道是狗仔捕風捉影、大作文章,還怒氣衝衝跑來找我算帳,未免矛盾。”嚴世爵心平氣和說道。

    因這起事件,讓他得以跟嚴焱把十年前的心結灘開來說清楚,他心下還是頗寬慰。

    “真的只是這樣?”嚴焱仍對他的話不太信任,應該說是不相信他的品德。

    “我對總裁除了上司下屬關係,不可否認,私下交情也很好,但我對他、他對我,從來沒有男女間的曖昧滋生。”季曼凝也慎重強調,不希望嚴焱繼續誤會下去。

    “沒錯。曼凝對我而言,是特別的,我很看重她,也比任一位女伴還要真正關心她。但我跟她不是男女間的情感,是純友情,或者也可說像手足情。”嚴世爵對嚴焱再三申明。

    “我都很贊同你們在一起,更清楚你們兩人情投意合,怎麼可能介入其中?就算開玩笑,也不會想製造這種誤會。

    “阿焱,小叔叔我可是一直很在乎你,我絕不想再因女人的事,跟你發生嫌隙,被你又怨恨冷淡十年。”嚴世爵道出肺腑之言。

    嚴焱不禁斂去臉上溫色,原本衝動憤怒的情緒也平緩許多。

    仔細深思,他並不認為嚴世爵真的會惡劣地跟他搶季曼凝。

    他是被那聳動報導和照片給氣昏頭,一時妒火中燒,才會這麼莽撞衝動,找他興師問罪。

    經過兩方澄清說明後,他自是相信季曼凝,也願意相信嚴世爵,又因嚴世爵道出的一番真心話,放下一直以來對風流花心的小叔叔存有的芥蒂。

    總算澄清一切誤會,嚴世爵大籲口氣,如釋重負。但他不免納悶,直覺認為這起八卦不太尋常。

    一來,怎麼會剛好有狗仔埋伏在他們在義大利下榻的飯店,還巧合拍到她進出他住房的畫面?

    再者,過去兩人雖曾被媒體報導曖昧傳聞,經雙方澄清後,很快平息風波,他更軟性施壓,不准各方媒體再做不實報導,以免傷害她的名譽。

    媒體要報導他跟眾多鶯鶯燕燕的緋聞,他完全不介意,甚至能跟不同女伴大方面對鏡頭,讓他們拍個夠。

    但對於不實的花邊新聞,尤其牽扯到他與下屬間的謠言,他不僅會義正詞嚴澄清,且會追究造謠者責任。

    所以,對於這起八卦報導,他不禁認為可能是有人蓄意而為……

    隔兩日,八卦新聞竟又爆出一起季曼凝與總裁隨行保鏢曹謙關係不尋常的緋聞。

    嚴焱沒再胡亂吃飛醋,衝動去找另一當事人興師問罪,理智上判定接連而生的緋聞很不尋常。

    似乎,有人要刻意攻擊她?

    “你也發現了?我還想說需不需要我這個IQOSO的小叔叔,給你暗示提醒?”嚴世爵因嚴焱慎重其事找他談季曼凝的事,心裡頗寬慰。

    “所以,真的有人刻意造謠抹黑她?對象是誰?她在工作上得罪誰?若是因替你工作惹來的風波,你要儘快替她徹底洗刷冤屈。

    “我說過,如果她因工作又受到什麼傷害,不論如何,一定會強迫她離開帝都財團。”嚴焱俊容一繃,無法忍受她因故又被傷害。

    “喂,才以為我們解開心結,感情該變好了,怎麼又馬上指控我?”嚴世爵面露一抹不滿。“你怎麼不想想,很可能是你自己給她帶來的傷害?”轉而將矛頭指向他。

    “我就算會傷害自己,也絕不可能傷她分毫。”嚴焱強調。

    “我不是說你本人,而是對你執著的女人,意圖報復她,甚至想毀了她。”嚴世爵俊眸微眯,說得凝重。

    這事若不儘早徹底處理,他能想見日後只要季曼凝跟哪個男人稍一走近,又會出現漫天的八卦緋聞,一再攻擊她的人格。

    聞言,嚴焱怔愕了下,隨即想到什麼,訝異道:“你是指白湘晦?”除了她,他想不到其他有可能因為感情而做這種事的人。

    “就我探來的內情,那家接連爆料不實八卦的香港媒體和狗仔,真的跟白湘晦有關連。沒想到,我爸老眼昏花,替你挑選的白千金,一點也不白,心腸還是黑的。”嚴世爵搖搖食指,嘖嘖輕歎。

    嚴焱眉頭一攏,惱道:“那女人竟敢傷害曼凝,我絕不會放過她!”

    “那你打算怎麼做?”嚴世爵探問。

    嚴焱一雙劍眉蹙攏,心下竟沒主意。

    “要不要小叔叔教你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嚴焱怔愕了下,思忖著該怎麼做?

    “你好好叫一聲‘小叔叔’,我就給你有利的提示,讓你能痛快教訓那個惡意中傷你心愛女人的白小姐。”嚴世爵雙手交握置於下巴處,邪惡一笑。

    嚴焱看他一眼,躊躇了下,有些彆扭地開口,“請小叔叔指教。”

    嚴世爵頓時心情大好,滔滔說道:“要對付白湘昀不難,你不用出面,只要背地裡,透過媒體的力量,就能讓她身敗名裂。

    “我不是要你仿效她,散佈不實的言語攻擊,而是捉到她真正把柄,讓她自食惡果。

    “我給你的提示是:聽說白湘昀本性並非中規中矩的名門閨秀,她在英國念大學那四年,私生活非常精采。

    “只要你往這方面認真查,像你先前調查田中的情況,拿出魄力和行動力,善用管道,再借助嚴家勢力,我相信你很快會查到白湘昀的把柄,之後再將證據交由中西方的媒體去大肆宣揚,那一定非常熱鬧精彩。”嚴世爵俊唇一勾,笑得詭譎。

    嚴焱很快便著手去做,果真讓他調查出驚人真相。

    白湘昀在英國念大學期間,曾不只一回參加化妝舞會,開集體性愛轟趴。

    透過層層管道,從相關人士的電腦中找到不少淫欲照片,儘管戴著半張面具,要比對指認出她本人,並非難事。

    不僅如此,那時長年在英國的她,跟不少男性同時關係紊亂,物件除了西方人,也有同樣被送去英國念書、來自香港和臺灣的企業富二代少東。

    白湘昀在大學畢業後返回上海的白家生活,表面上是溫雅得體的名媛,實則仍常利用出國渡假時,瞞著眾人耳目,去夜店狂歡。

    接下來,嚴世爵正式召開記者會,澄清關於他與季曼凝,及他的隨行保鏢曹謙和季曼凝完全子虛烏有的八卦謠言。

    嚴世爵還公開表示,他的侄子嚴焱跟他的機要秘書季曼凝,彼此相愛,打得火熱,絕容不下第三者。

    若真要說他是第三者,那他就是他們兩人間的月老,替他們牽了紅線。

    在嚴世爵召開記者會後隔兩日,中西方各大報章媒體及網路新聞,一股腦兒揭露白湘晦紊亂的男女關係,甚至被一再爆出豔照。

    一夕間,翔運集團總裁千金白湘昀,比國際明星還火紅,受到全球矚目,只不過都是負面消息。

    這日,嚴海明把小兒子叫回香港嚴家談事情。

    “爸找我回來,有什麼重要大事?”嚴世爵一身義大利手工西服,高姚英挺的佇立在古意盎然且氣派奢華的嚴宅大廳。

    他雙手插在西裝褲袋,望向高坐在主座太師椅的年邁父親,俊美臉上掛著一抹輕鬆閒適笑意。

    “你該適可而止了吧?”身著長袍馬褂、頭髮斑白的嚴海明,一見小兒子出現,步下幾階臺階,朝小兒子走近。

    “爸是指什麼?”嚴世爵故做困惑。

    “白湘晦的事,是你讓人挖出來給媒體去炒作的吧?”嚴海明眯起灰眸,聲音低沉問道。

    即使真相令他意外,但就算聯姻破局,雙方還是有商業合作,他並不希望跟對方撕破臉。

    “爸怎麼這麼想?就不認為是阿錢在幕後操作嗎?”嚴世爵挑了下俊眉,面露一抹無辜。

    怎麼好像一有人使壞,就只會聯想到是他所為?

    “不是你親自而為,也是你給阿焱出的餿主意。”知子莫若父,嚴海明說得肯定。儘管他與兒子年紀相差懸殊,個性更不相同,但看過大風大浪且識人無數的他,怎麼會不清楚自己兒子的心機?

    “我是有給阿焱一點提示,不過阿錢的作法倒是比我以為的還強烈兇狠呢!”嚴世爵莞爾一笑。

    他又一次被嚴焱潛在的霸道驚嚇到。

    “不管爸信不信,阿錢對季曼凝的感情是很恐怖的,無比強烈執著。只要有人膽敢傷害季曼凝,阿焱會完全變個人,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為了替心愛的女人出口怨氣,不管敵人是男、是女,他都會讓對方一夕間身敗名裂。”

    嚴海明因他的話,驚愕了下。“我以為,我瞭解阿焱……”

    “那是在阿焱愛上季曼凝之前。我可以保證,現在的阿錢變得很不一樣,他的人生重心,只剩季曼凝。”嚴世爵不由得搖搖頭。

    沒想到那個對感情很木頭的侄子,竟會變成超級癡情種!

    “爸若不想失去這個孫子,最好成全他的選擇。”嚴世爵對父親溫言勸說。“我去跟媽打聲招呼,今晚會住下,明天再回美國。”他拍拍老父親的肩膀,隨即轉身先離開大廳。

    嚴海明望著小兒子離去的身影,沉吟好半晌。

    嚴世爵回紐約後,向嚴焱報告好消息。

    “爸不再反對你跟季曼凝的婚事了。這可是我苦口婆心替你說服他的。”嚴世爵向他邀功。“來吧!給小叔叔一個熱情擁抱,好好感謝我的用心良苦。”

    他張開雙臂,等著嚴焱表達感激,未料卻遭嚴焱賞一記白眼。

    嚴焱長臂一探,當著嚴世爵的面,將身旁的季曼凝親昵摟進懷中。

    “不管爺爺同意與否,都不影響我要娶曼凝的決心。”他可沒欠小叔叔人情。“嘖,有了准老婆就過河拆橋。”嚴世爵故做傷心。

    貼靠在嚴焱胸懷的季曼凝,麗顔微赧,見叔侄倆對話,忍俊不禁。

    “不屑對我表達感謝,那我交給你保管好一陣子的漢代匕首,該還給我了吧?”明知嚴焱非常中意那把古匕首,他刻意說道。

    “那把匕首賣給我。”嚴焱再次要跟他談交易。

    那把匕首對他和季曼凝太重要,無論如何,他都要再度擁有它。

    “不賣。”嚴世爵一口回絕。

    “什麼條件肯賣?儘管開出來。”嚴焱跟他周旋起來。

    他替帝都集團繪製的芝加哥飯店的建築設計圖早已完成,且已進行興建工程一段時間了,預計最快半年後完工。

    如果,嚴世爵要他再為下一間帝都飯店繪設計圖,他會欣然答應。

    嚴世爵認真沉思半晌,看著兩人,微微一笑道:“這樣吧!你們的婚宴就訂在芝加哥的帝都飯店開幕日。那把漢代匕首,屆時就當我送你們的結婚賀禮,當然,還有禮金另計。”

    聞言,季曼凝和嚴焱都頗驚詫。

    總裁要送給他們的結婚賀禮,會不會太貴重了?一千萬美元欸!

    嚴焱倒不是因那匕首的價值而吃驚,是訝異嚴世爵會輕易割愛。

    “我還以為,你會藉此再為難我幾回……”

    “我想欺負你,是因為我愛你啊!”嚴世爵壞笑道。

    季曼凝噗哧一笑,附和,“你小叔叔是真的很愛你喔!”

    嚴焱俯低身子,在她耳畔低語,“我不在意他愛不愛我,但我想欺負你,好好證明我愛你。”

    聞言,季曼凝耳根一熱,臉蛋也染上紅暈。

    “咳,你們兩個,在我的辦公室、當我這個長輩的面調情,像話嗎?”嚴世爵揚揚眉,故意端出長輩架子,語帶訓斥。

    “如果小叔叔把你頂樓的私人寓所借我們,我會很感謝你。”嚴焱難得對他客氣要求。他對季曼凝輕易燃起滿腔熱火,很想盡情疼愛她。

    “去去去,隨你們使用。我今晚會回我的宅邸睡覺,明後天休假,都不會進公司,會去找我的女伴溫存,你們大可關在頂樓,縱欲個兩天兩夜。”嚴世爵笑說道。

    季曼凝被總裁一調侃,麗顏更羞窘,欲推開被嚴焱環抱的手臂,未料卻被他一把打橫抱起。

    “別太猴急,電梯裡跟走道都有裝監視器。”見嚴焱匆匆抱起季曼凝,邁開大步要走出他的辦公室,嚴世爵不由得朗笑提醒著。

    沒想到,過去對情愛像僧人入定、不為所動的侄子,現在竟會輕易就上火?

    一旦真的陷入愛情沼澤,被一個人完全桎梏身心,真的很恐怖呢!

    他還是繼續博愛,自由自在遊戲人間就好。


作者: as99as88    時間: 2017-3-26 08:20 PM


尾聲

    新婚夜,兩人耳鬢廝磨,熱情纏綿,一室愛火,蔓延久久。

    盡情歡愛過的兩人,汗水淋滴,滿足喟歎。

    他們仍捨不得分開彼此,身子貼著對方,髮絲糾纏著對方。

    “吶,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會留這麼長的頭髮?”

    季曼凝伏在他布著汗滴的性感胸膛,手指把玩著他披散的長髮,甚至掏一綹長髮與她的發纏綁。

    “大概是為了能跟你結髮吧!”嚴焱見她將兩人的發纏綁,心窩不由得一熱。終於,她成為他今生的妻了。

    今天一整日,他內心的感動之情難以言喻。

    今晚,更是對她怎麼也愛不夠。

    “我是問真正的理由。你被你小叔叔帶壞了,甜言蜜語愈說愈順口。”季曼凝睞他一眼,心口卻是甜膩膩。

    “我才沒學他。我對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真意。”嚴焱強調,不滿她的說詞。

    “我知道。開開玩笑也不行?”季曼凝笑笑地拍拍他微繃的臉龐。他幹麼這麼一本正經?

    “我跟你提過,自從二十一歲發生車禍,就留下奇怪後遺症,開始作起古代夢。從那時起,我莫名就想留頭髮,不禁想跟夢中的嚴焱將軍一樣,蓄著一頭長髮,再一絲不苟地束髮。不過要綰發太奇怪,也就簡單束綈而已。不知不覺,這一留,就是十年之久。”只有修剪維持在相等長度。

    “以後還想繼續留下去嗎?”聽到這個理由,季曼凝心口一動,感動莫名。

    “可留可不留。我已經完完全全擁有你了,頭髮的事不重要。或者,你來替我修剪?”他忽地提議,想起前世每每征戰回來,便會讓朝顏替他刮鬍子、適度地修剪頭髮。

    “欸?”他的提議,令季曼凝一怔。

    她也想起前世,每每嚴焱將軍征戰回來,她便會用那把匕首替他刮鬍子、修剪頭髮。

    “我不確定,我做不做得來?”季曼凝有些猶豫地道。

    前世的朝顏,手很巧,廚藝也很不錯,但今世的她,對廚藝一竅不通,不敢再做料理荼毒他,反倒是廚藝佳的他,一再餵養她的胃。

    即使兩人沒再刻意提起前世的事,但他們心照不宣,都認同各自蘇醒的記憶,深深感受兩人在久遠以前曾經的愛戀,以及濃濃的遺憾。

    他們因而更珍惜彼此,更深愛著彼此,為這,延續上一世難能可貴的情緣。

    “試試看?”

    嚴焱因橫生的念頭,不禁想讓她付諸行動,可結果——“沒關係,我不在意,反正頭髮很快就會再長。而且,我們明天就去歐洲渡蜜月,不會被小叔叔看到調侃。”嚴焱摸摸頭頂僅剩一兩公分、觸感微刺的髮絲,臉色平靜,安慰一臉如喪考妣,對他一再說抱歉的新婚妻子。

    “早知道就不剪了。你本來很帥的。”季曼凝一臉沮喪。

    她應該早一點停手的。

    就算被她愈剪愈短,愈修愈參差不齊,若早一點停手,也還有一些長度能留給專業理髮師做造型。

    現在這種短度,再剃下去,就只能變光頭了。

    “怎麼?難不成你看上的,就只有我的一頭長髮?我的臉又沒變。”嚴焱微磨眉,因她的說詞,面露一抹哀怨。

    “當然不是。我愛的,是你的全部,更是你內在的心魂。就算你變光頭、禿頭,我對你的愛,也絕不會減少一咪咪的。”季曼凝無比認真強調。

    “那不就得了。別因這件小事介懷,別再哭喪一張臉。”嚴焱將她抱坐在他的大腿,大掌揉揉她的頭,柔聲安慰。“如果,真覺得不好意思想彌補,那就……回床上再繼續。”他附在她的耳畔,啞聲低語。

    她臉龐倏地一熱,感受到他腿間的欲望抵著她。

    “你……先前不是已經……”她羞窘支吾道。他們先前都已大戰三回合了。

    “不夠。誰讓你害我等那麼那麼久……”他抱起她,邁開長腿,再度轉往臥房。

    臥房的牆面,掛著一幀兩人幸福甜蜜的婚紗照。另一邊牆面,則懸掛一大型玻璃畫框,裡面並非名畫,而是一隻燕子風箏。

    那是嚴焱親手製作的。

    原本他打算精挑細選一隻特別的風箏送她,後來認為自己做的,才最特別。

    他宛如在畫建築設計圖般,認真仔細地設計一隻美麗獨特的燕子風箏,挑選最好的材料和顏料,仔細繪製,完成他這一輩子首次製作的風箏。

    當她收到時,無比訝異驚喜,讚歎連連,愛不釋手,還表明要將它裝框,當藝術品欣賞。

    但這只風箏並非一直只當藝術品擺飾。她和他,曾幾度一起將這只風箏放上高高的天際,任它自由翱翔,翩然起舞。

    當它結束嬉戲,她便小心翼翼將它擺進畫框裡,仍能日日夜夜欣賞它,而非只能被放進不見光的貯藏室。

    她視它如寶貝,還說將來要跟他們的孩子,一起放這只他做的風箏。

    那是他聽到最甜蜜的情話。

    這臥房內,還有另一更別具意義的貴重寶貝——玻璃櫥櫃內,放置一把古匕首,靜默地見證兩人的熾熱濃情……

    歷經兩千年,兩人再次相遇相戀。

    這一世,他們終於得到幸福圓滿。

    結髮一輩子,攜手一輩子,直到白頭。

    【全書完】



後記 關於“前世今生”

    話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年少時,初初讀到席慕蓉《一棵開花的樹》,深深被感動——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而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那時,萌生一念頭,有機會想寫前世今生的故事,感覺很深情、很淒美……

    多年後,從漫畫夢轉到小說夢,開始嘗試寫小說,如願寫了“前世今生”的故事。結果,被退稿了。Orz

    因對它有執念,之後陸續修改三次,還是沒成功,不得不放下,但過了一段長時間,再次想改寫它,寫到第四章未完,因故又擱下了……

    又經過多年,再次想重寫它,這回抱持大刀闊斧修改的決心,改掉男主角的名字、職業、個性,重新架構故事,可是寫稿期間,家裡多了三隻喵入住——兩隻浪貓(豆槳、橘子)陸續結紮,帶進家裡照顧數日,之後不小心就長住下來……另一隻浪貓(毛一條)因重病,也只好接進家裡照顧。

    在無比忙碌紊亂之際,又逢寫作低潮期上身,手上寫到第九章未完的稿,那時已沒什麼動力進行,愈寫愈覺茫然……

    而雪上加霜的是,又同時接到先前兩本稿件被慘退!(泣淚一大缸)

    一方面沒前進的動力;一方面更擔心很可能犯下跟前兩本相同的問題,就算硬著頭皮寫完,恐怕下場也很淒涼……orz

    (雖寫到第九章,但十章完不了,估計終點要到十一、十二章去了……)

    幾經掙扎,決定先把稿件印出來,讓老妹幫忙判斷,是否繼續往下寫,結果,直接被老妹退稿!(從十八層地獄,摔進二十層……)

    雖被老妹批得體無完膚,卻也默默領受,認同那些大問題……(有些事件、橋段雖能用,但必須換方式用)

    然後,老妹努力要協助我、鼓勵我,一起討論研究,重新來過……

    說真的,那時完全不想動了……(再一次認為,是不是該去找工作了?T,T)很想全部放下,放過“貧瘠枯竭”的腦袋……

    可終究,還是勉強自己,咬牙再爬一次看看吧……

    於是,全部徹底砍掉重練!

    不僅男女主角(兩世)改名字、改個性,連配角通通換人演……(這絕對、絕對是出新戲?

    而它的前身,它的原形,已不復見。

    唯一的堅持,就是“前世今生”!

    歷經坎坷波折,修行多年,總算挑戰成功!(哈利路亞)

    關於漢代——是我很喜愛的朝代之二,最愛朝代為唐代。

    原本前世設定為唐代,但唐代感覺就是富裕華麗,而漢代,則多幾分滄桑、淒涼。

    最愛的漢代歷史劇,一定要力推“漢武大帝”、“大風歌”!非常考究,劇情令人動容……(熱淚盈眶)

    這故事對我深具特殊意義-更是讓我再一次從低谷中,重新爬起來,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神蹟!

    希望大家喜歡,繼續多多支持呦!(感恩)


作者: scool822    時間: 2017-9-3 08: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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