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子紋 -【當重生遇上穿越之一】侯爺你被看上了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標題: 子紋 -【當重生遇上穿越之一】侯爺你被看上了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12-12 09:2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16903473[/attach]

【內容簡介】

聽說啊,弱雞平陽侯娶妻後,馬上活跳跳、精力充沛的判若兩人,
而且上朝獻策被皇上所重用,娶到福妻,人生果真黑翻紅啊……
她的前生是笨死的!她笨得全然相信自己「善良聰慧」的庶妹,
笨得掉入她的局,變成毒害大伯、為夫奪爵的兇手!
既然老天垂憐讓她重生,她一定要改變一切,而且從源頭開始——
這輩子她要嫁給病殃殃的平陽侯,不論他能活多久,
她都要守護他的生命、他的身家財產,因為她上輩子欠了他一命!
為了要嫁他,她用盡少得可憐的腦汁,還不小心磕破頭、破了相,
這破相破得好啊,她以此為要脅,終於如願嫁給他,
沒想到侯爺一點也不病弱,甚至還在新婚夜帶她溜出府看熱鬧,
並大方的放權讓她做想做的事、見她無聊還帶她去青樓「玩」……
只是他的毒舌總惹得她又羞又惱,還說不指望她這笨丫頭保護他,
哼,她這輩子才不笨,瞧她不是成功阻止了庶妹要嫁進府的陰謀?
但她卻忘了還有小叔虎視眈眈,一時不察竟被他抓住當人質,
看著夫君被他逼落湖,難道這輩子她終究還是護不了他?

【出版日期】2015/071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7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楔子

  寒冷又陰暗的牢房內,她披頭散發,一臉木然的聽著遠方傳來的誦經聲—

  她想破了腦袋就是想不出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她知道自己有時任性,但她不是壞人,從來不是,而今她被關在這裡,被誣陷殺了人。

  她想不通—她明明只是一片好心的在每月初去求送子觀音讓她早日能有個孩子時,順道替體弱的平陽侯抓帖藥回府罷了,為什麼在她抓來的藥裡查到毒物想她嫁入侯府,成為平陽侯弟弟正妻的這幾年,她不敢說自己事事完美從未犯錯,但至少傷天害理的事未曾想過,更不可能有心思讓夫君弒兄,令其取而代之,妄想自己成為侯爺夫人。

  畢竟她是個天之嬌女,有對聲名遠播的狀元父兄,從小被呵護在手掌心,衣食無缺的成長,日子過得快快活活,沒理由要去當個看來風光,卻要打點侯府上下的侯爺夫人,可是平陽侯卻真真實實的是在吃了她拿回府的藥之後就死了!

  不關她的事,真的不關她的事!她用力的捂著耳朵,不想聽這遠處傳來的喪禮誦經聲。

  在她嫁進府的同一日,平陽侯也娶了房繼妻羅知湘,那些藥單是羅知湘給的,她只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拿著藥單跟著自己的奶媽到一個老鄉開的藥舖子抓藥,若真有害人之心的也是羅知湘,平陽侯的枕邊人,只是任憑她說破了嘴,就是沒有人信她。

  平陽侯府上下都認為,平陽侯被毒殺一事說出去絕不光彩,為了避免話傳進宮裡,讓家醜外揚,所以平陽侯府最後決定對外宣稱侯爺是久病身亡。

  這明明就是陰謀,說是久病身亡,就沒人懷疑侯爺的死因,也不會有人插手深入調查。

  她縱使再單純天真也知道,侯爺出殯之後,她的大限之日也到了。畢竟真正的兇手連侯爺的命都敢奪取,更何況是她的性命。

  她抬起頭,怯生生的目光看著侯府地牢上方的一個小窗,外頭的天一片晴朗,是她最喜歡的藍天白雲,但她卻沒把握自己還有機會踏出地牢,自在的在藍天白雲下笑鬧。

  老天爺,她不怕死,但她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聽到牢房外有聲音,她茫然無神的眼睛看過去,目光閃現希望,立刻衝了上去。

  「你可終於來了!今日侯爺出殯,父親或哥哥一定會來。你快去帶他們來見我。」她熱切的眼看著木欄外頭一身白色喪服的女人,她盼了她好久,果然到最後還是姊妹情深,溫柔的好妹妹一定不會棄她不顧。

  「父親和嫡哥是有來,但是夫君早已對外宣稱你病重,昏迷不醒,大夫說不宜見客,所以祭拜之後,父親和嫡兄便走了。」

  「走了」她身子一震,但硬是強打起精神,「走了無妨,你替我送封信回太傅府,讓父親或大哥來見我一面。」

  齊凝語靜靜的看著她一身狼狽,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你還杵著做什麼?」她急了,連忙催促,「快點派人去。」

  「我真想知道,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如此單純、天真?」

  她的心一突,「什麼?」

  齊凝語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的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

  她遲疑的看著那個瓶子,突然覺得心裡發顫,「這是什麼?」

  「我來這一趟,是來幫姊姊的。」齊凝語的語調一如以往的輕柔,「只要你喝了這藥,這一切很快就結束。」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下意識的就是不想接過手,帶著懼意退了一步。

  「快拿去。姊姊可知我是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說服夫君,讓夫君決定壓下姊姊心狠手辣,毒殺侯爺的事。」

  「我沒有—我們姊妹一場,難不成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

  齊凝語見她忙亂慌張,心中沒有同情,反而得意的笑出聲,「齊初彤,我當然了解你,但你可曾用心的了解我,知道我的性子?」

  聽到她不客氣的直呼她的名字,齊初彤腦子一片混亂,眼前這個依然帶笑的俏佳人在一瞬間變得陌生。

  「我明白了,」齊初彤急急的說:「你一定是氣我讓你滑了胎,但你明知那是場意外。我沒推你,是你不小心摔的,發生了這樣的憾事,我也不樂見。我這些日子不是都讓夫君多陪伴你,每月去求送子觀音時,我也不忘替你祈求,你不也還帶著我替你求來的平安符嗎?

  「我心疼你失了孩子,所以縱使夫君對我冷淡,侯府上下都誤會我故意傷了你,我也沒多做解釋,只為讓你心頭好受,絕口不提孩子的事,不與你計較—」

  「你說計較」她打斷齊初彤的話,眼神一冷,「你根本不夠格讓我跟你計較。除了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地位在出生之際就有了分別之外,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有哪點勝過我齊凝語?」

  齊初彤一時啞口,她的庶妹漂亮優雅,下人們還說她仁慈得像個仙女,她也一直以為她善良美麗,但為什麼現在……一定有什麼地方出錯了,向來心善甜美的妹妹為什麼會在轉眼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狠狠的把你踩在腳下等了多久?」齊凝語厭惡的拿出隨身帶在身上的護身符,毫不留情的丟到她身上,「這是你替我求的平安符,它的存在就跟你一樣的可笑。」

  齊初彤彎下腰,顫抖的將平安符撿起,「我是真心祈—」

  「我不在乎你是真心或假意,反正滑胎之事,我從未怪你,因為我根本沒有懷孕。」

  握著平安符,她一臉驚愕。

  「是啊!」齊凝語嬌柔的掩嘴一笑,「只是演了場戲,讓眾人以為是你撞上我,讓夫君懷疑你妒嫉,讓你失了平陽侯府上下的心。所有人—包括你在內,全都被我耍得團團轉。」

  齊初彤的手不由得一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是你的嫡姊啊!」

  「別再說了,與你成為姊妹讓我覺得噁心,」齊凝語一臉的厭惡,「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還天真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胸無點墨,沒半點能耐,偏偏這樣討人厭的人,在一出生就坐擁一切疼愛。我不服,為什麼縱使我再好也遠遠比不上你這個嫡女?」

  齊初彤從沒想到,與齊凝語姊妹一場,在她的心中竟然埋下了這麼深的怨恨?

  「送子觀音求得再虔誠也是沒用,因為你的情況已經是神佛難救。早在你出嫁之前,我便開始在你的飲食中下藥令你無法生育,此生你是別妄想會有自己的子嗣。」

  這句話狠狠給了齊初彤一擊,她的臉色慘白得像鬼,「你對我下藥?在我出嫁之前」

  「沒錯!我與夫君在成親前的百花宴上一見鍾情,兩情相悅,但只因我為庶出,所以只能屈就側室,與你共事一夫。你可知道我有多恨!」

  「我們是好姊妹……」齊初彤此刻的心痛大過了憤怒與怨恨。「我們明明就是好姊妹。」

  齊凝語一臉的譏諷。

  「我要見夫君,我要見婆婆,我要見老夫人……」齊初彤像瘋了似的喃喃自語,「我要告訴他們這一切!」

  「你別再白費力氣了,」齊凝語冷冷的目光直射向她,「不會有人來見你,你怎麼到這時候還不明白,今日的種種,夫君和婆婆全心知肚明,夫君早想除去侯爺取而代之,偏偏你卻笨得不懂他的心思,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頭,身為嫡女、有對狀元父兄又如何?你從不是他的助力,你不過是我們倆的一隻棋,一隻藉著你的手,除去侯爺,讓夫君穩穩噹噹坐上侯爺位置的一隻棋。至於老夫人—」齊凝語一臉的不在乎,「誰叫她跟父親和嫡母一樣,只把嫡出的長子當人看,她要派人查侯爺的死因,我跟夫君只好讓她一輩子無法查下去。」

  齊初彤身子一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死了,」齊凝語的嘴角勾著笑,「你指望她來救你,可惜她已經被你毒死了。」

  齊初彤的雙腿幾乎要無力的癱軟。

  「前幾日喝了一杯你在她生辰時送的茶。你這毒婦,毒殺了平陽侯不夠,還想除去老夫人—你說這話傳出去,咱們高高在上,被人無限尊崇的太傅府會被外人非議成什麼樣呢?」

  齊初彤終於失了最後的一點力氣,一臉慘白的跌坐在地上。「連大嫂也被你們收買了嗎?」

  「死到臨頭,腦子倒開始靈光了,可惜已經太遲了,羅知湘確實跟我們一同算計你,讓你當替死鬼。」

  齊初彤看著齊凝語的笑,肯定自己在作夢,夢醒之後就能回到單純快樂的日子。

  「羅知湘也替你求了情,叫我給你的藥下得重些,讓你能早點斷氣,一路好走。她在一開始就不想嫁個病夫,現在拜你所賜,侯爺死了,正好趁著芳華正盛,出府另尋一門親事。快點喝了藥吧!就當此生做了最後一件好事,成全了我們所有人。」

  齊初彤臉上帶著一抹掩飾不了的哀愁與憤怒,「你這個賤人!」

  齊凝語笑著看她,壓根不在乎她的咒罵,「是啊。我是個賤人,但我卻也是笑到最後的人。你若真不甘心,就等來生再來尋我報仇,若你真信有來生的話。」她的神情一冷,將瓶子給丟進牢裡。

  齊初彤知道自己輸了,她若不死,將事情鬧大,她的父親和兄長一生清譽就毀於一旦,畢竟不論是她或齊凝語全都出自太傅府,太傅府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顫抖著手將瓶子打開,她會做最後一件好事,但不是為了成全齊凝語他們一個個的野心,而是存著孝心,保全她齊家數代清譽。

  她一口將藥給飲盡,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她真心相待,同父異母好妹妹那張袖手旁觀,冷酷的臉……耳際聽到遠方傳來的誦經聲。

  她的天真無知,誤信賊人,害死自己,連帶的也害死了平陽侯和仁慈的老夫人,她對不起他們。她又恨又愧疚,卻已經無能為力……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一章

  齊初彤覺得喉嚨好痛,發不出半點聲音,費盡力氣只是一聲呻吟。

  「小姐」試探的聲音響起,隨後便激動起來,「你醒了。真是謝天謝地!」

  守在一旁好幾天的小杏連忙倒來杯溫水,扶起了一臉蒼白躺在床上的主子。

  溫熱的茶水濕潤了她乾澀的喉頭,齊初彤緩緩的睜開眼。

  小杏看她睜開眼,這才真的放下了心,忍下心中的激動,紅了眼眶,將人給扶躺下後,連忙跑出去通報這個好消息。

  齊初彤躺在床上,一時半刻還搞不清楚情況,這房裡的陳設異常熟悉,好似她出嫁前的閨房,她怎麼回來了她不是應該死了嗎?難道死後的世界裡還有她熟悉的一切……不過小杏為什麼在這裡?她是死了,但小杏應該還好好的活著才對。

  她的頭有些痛,全身骨頭像是要散了似的。

  「別急著起來。」

  齊初彤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抬頭,驚訝的看著自己娘親一如往常,臉上掛著寵溺的神情在嬤嬤的扶持下走了進來。

  「你可嚇壞我了,走路總是如此莽撞,不諳水性又愛在水邊玩耍,這次失足跌進了湖里,要不是凝語跟在一旁,你這條小命就沒有了。」

  「凝語」這是個令齊初彤打從心裡發毛的名字,她小心翼翼的問:「我跌進湖里?」

  「是啊。」李氏注意到了齊初彤的不對勁,手輕覆上她的額頭,「你這是病糊塗了嗎?怎麼把事情全都忘了,這可怎麼是好?」

  齊初彤目光有些慌張的看著四周,另一個時空的浮光掠影閃過眼前,似真又似假。「娘,我不是成親了嗎?」

  「成親」李氏一聽大驚失色,連忙斥道:「你還是好好的黃花大閨女,成什麼親?別胡說。」

  齊初彤一顆心七上八下,怯生生的目光看著這些似曾相識的景物。

  「這是凝語特地替你調配的藥。」李氏要下人送來一碗藥,「你喝了再好好睡一覺,醒了之後應該會好些。想想這些年,多虧了她陪你,你才能這麼平平順順的長大,只是你怎麼就不能同她一般沉靜懂事呢?」

  齊凝語……別拿她跟那個惡毒的女人比較!看著那碗被母親拿在手上的藥,她搖著頭,她絕對不會再喝齊凝語特地呈上的藥。

  以前她聽到他人誇讚齊凝語知書達禮、文靜美麗,她總不往心上去,畢竟一個嫡出,一個庶出,她與她之間的差異在出生之際就已經註定,無論齊凝語做得再多,人再好,她是庶出的事實一輩子改變不了,走到哪裡都得敬她這個姊姊,她根本無心跟她比較,但最後—

  她的手一伸,把碗給打翻,藥撒了一地。

  李氏大驚失色,「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要喝。」她縮在床角,搖著頭,「我不要。」

  看到女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李氏一臉擔憂,「快去,快去找二小姐……」

  「不要!娘,」她連忙開口,「我—」

  「你是怎麼了?」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李氏急得紅了眼。

  「我只是累了,」她壓下自己的驚恐,「不想喝藥,我想再睡會兒。」

  「好。」李氏也不敢勉強,關懷的替她拉上被子,輕拂開她額上的發,「你好好睡一會兒,什麼都別怕,一切有娘在。」

  這樣的關心令齊初彤紅了眼,就像走了好遠、好遠的路,她終於再次回到了娘親的懷抱,不管發生天大的事都能安然度過。

  在眼淚不聽話的滴落前,齊初彤趕緊閉上眼,她強迫自己一定要休息,她必須養足精神才能搞清楚現在這些無法解釋的情況。

  清醒後足足過了三天,齊初彤終於有精神下床,帶著貼身婢女小杏走在太傅府的花園。

  園子裡的牡丹花開得正美,但她就像沒有靈魂的軀體,一臉若有所思的走動著。

  「姊姊,天還微涼,怎麼不多加件衣裳?」

  齊初彤聽到這個聲音,身子一僵。

  「這身子才剛好,姊姊凡事小心。」齊凝語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體貼的披在齊初彤身上。

  那披風上頭還帶著淡淡的花香味,是專屬齊凝語獨特的味道,這味道勾起了齊初彤心中不被歡迎的記憶,永遠忘不了是她一手將自己推進萬丈深淵。

  就像是作了一場長長的夢,有時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但肯定的是,自己不會再傻了。再活了一次,她幸運的回到出嫁前,看清了齊凝語從未真心對她,她也不打算顧念姊妹情誼,她要勇敢的面對她。

  「妹妹有心了。」齊初彤費盡力氣才能讓自己不狠狠的給她一耳光,「看這花美,一時也就沒留心。」

  「姊姊向來是性情中人,凝語就是羨慕這點。」

  齊初彤扯了下嘴角,性情中人?她心中想說的該是天真單純近乎蠢才對。以前兄長總說她不長腦,她都不當回事,現在一想,哥哥還真是說對了,她真的是不長腦。

  齊凝語察覺了齊初彤異常的沉默,以為她是精神還未完全恢復,所以熱絡的拉著她的手,「雖然這滿園子的花美,但姊姊身子剛好,還是快點回房去歇著。這些日子聽下人們說,姊姊稱藥苦,都不喝藥。這可不成,父親和嫡母、嫡兄可擔憂著,你可是家裡的寶貝,若有個不好,大夥兒的心都懸著。所以姊姊聽話,我開了帖藥,待會親自熬來給你,你乖乖的喝了好嗎?」

  這樣的輕聲細語,令人不忍拒絕,印像中的齊凝語總是善解人意,體貼入懷,面面俱到,這樣的她讓人無法防備,就因為如此,齊初彤才被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只不過人傻過一次就夠了,她低著頭,不想自尋死路,吃她送來的東西。

  「姊姊?」

  「我身子好多了,不想再吃藥,別拿父親和母親壓我,」反正齊凝語的柔順就是要突顯她的不講理,齊初彤決定順了她的意,不講理到底,「父親和母親那裡,我自會交代。」

  「姊姊,我不是—」

  「別再說了,這滿園子的花很美,你別殺風景,壞了我賞花的興致。若要再多說一句,就給我滾開。」

  「小姐。」她的聲量不小,小杏看到經過的下人目光飄到了她們這裡,忍不住開口,「二小姐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也得看人家領不領情,」齊初彤依然故我,冷冷的看著齊凝語一臉難堪,「我就已經好了,不想再喝藥,一直在耳邊叨唸,令人心煩。」

  小杏聞言滿是歉意的瞧了齊凝語一眼。

  「無妨。」齊凝語也沒往心裡去,柔聲說道:「姊姊病好,不喝藥就不喝藥。一切姊姊開心最重要。」

  齊凝語一臉柔順,齊初彤更是惱火在心裡。她實在不解一個人怎麼可以心機深沉到這樣的地步。

  「對了,」齊初彤高傲的問:「過幾日就是平陽侯府的百花宴吧?」

  齊凝語雖然意外齊初彤會突然提到百花宴,但還是乖巧的點了下頭,據實以告,「是的。」

  這場百花宴是平陽侯府的老夫人陳氏主導,據說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幾乎都被邀請,當然少不了太傅府。

  太傅府出了對父子狀元,父親齊浩,二十八歲那年,學富五車,高中狀元,官拜太傅;而其子齊磊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在去年高中狀元,不過二十有一,如今官拜刺史,這對狀元父子可是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了不得人物。

  雖然有了這麼了不起的父兄,但身為齊浩的嫡女、掌上明珠,齊初彤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小就對那些詩書沒有多大興趣,她自認女紅做的不錯,下棋也還行,就是詩詞歌賦不成,但偏偏她有對狀元父兄,眾人自然而然的以為她絕對是個聰穎靈巧的,只要遇見,總特意的找她談些她不懂的學問,久了之後,好面子的她不想讓外人覺得自己是個草包,自然不想出府跟人打交道,所以她早早就跟父親撒嬌,找藉口讓自己躲過那場廣邀名門之後的百花宴。她父親為了怕失禮於人,只好讓齊凝語代替自己前去。

  只是當時的她,怎麼也沒料到因為自己的隨意任性,最後卻種下了齊凝語與平陽侯之弟的緣分。

  再活一次,她自然知道侯府老夫人刻意安排這場百花宴,表面上是說與各家名門同歡,實際上是為了替自己的寶貝孫子,體弱的謝元惲所設下的相親宴。

  謝元惲曾娶過一房妻子,但在嫁給他不到半年之後便過世,之後他未曾再娶,所以侯府的當家主母還是侯爺的繼母馬氏,但馬氏私心算計,早早就選一個家族沒落的官千金羅知湘給體弱多病的侯爺為繼室,只是羅知湘最後卻心腸狠毒,跟齊凝語聯手毒害自己的夫君。

  可憐陳老夫人精心安排了這場百花宴,最後的結果卻是賠上了自己與最疼愛孫子的一條命。

  所有人交錯的緣分都來自這場百花宴,若要扭轉命運,或許該從這裡開始……

  「姊姊?」看著齊初彤出神,齊凝語關心的輕喚了聲。「你怎麼了?」

  齊初彤回過了神,平穩的道:「沒事。只是看這良辰美景,心想侯府的百花宴該是如何熱鬧。」

  齊凝語心中狐疑,但表面不動聲色,從齊初彤的口氣聽出了些訊息。畢竟雖然一樣是齊府小姐,但嫡庶終是有分,她娘不過是二姨娘,當年還是因為嫡母生了場大病,以為自己會挨不過去,所以才做主讓自己的陪嫁丫鬟成了側室,父親不想讓重病的嫡母憂煩,所以勉為其難同意。但是自始至終,自己的生母並不得父親的寵愛,也沒人料到嫡母最後會痊癒,反而是她的娘在生下她之後,就一命嗚呼。

  這些年來,雖然嫡母待她不薄,但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畢竟不是她所出,身分地位根本無法跟齊初彤比較,就算齊初彤是個胸無點墨的草包,她依然是齊府的嫡小姐,眾人不敢得罪的珍寶。就連個百花宴,比齊初彤貌美、優秀的她只因為是庶出,所以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不過因為齊初彤不願出席,父親為了不失禮於侯府,才勉為其難的讓她代替前去。

  這是她難得的機會,可以跟皇親貴冑打交道,她可以證明自己的出身雖不如齊初彤高貴,但沒有一點不如她,但現在若齊初彤改變初衷,她就別想出府了。

  「可是姊姊的身子不好,還是待在府裡的好。」

  「我病了好些時候,在這府裡著實悶壞了,就是想出府走走。」齊初彤故意盯著齊凝語看,「我想去,不行嗎?」

  齊凝語很快的定下了心神,在這個尊卑明顯的處境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分寸拿捏,「怎麼不行?只要姊姊心情好,身子快些好起來,姊姊要做什麼,妹妹都讚成。」

  「我可真幸運能有你這樣一個懂事的好妹妹。」齊初彤語帶一絲嘲諷,「算算也沒幾日,若我打算前去,可得去跟娘親說說,讓她替我挑些首飾、衣服,你也知道,這百花宴上達官顯耀都來了,可不能失了齊府的面子。你自個兒在這裡慢慢賞花吧。」

  「姊姊慢走。」齊凝語有禮的道別。

  一個轉身,齊初彤臉上的笑容徹底隱去。縱使再活一次,她還是想不通,不過就是個侯爺和侯爺夫人的位置罷了,齊凝語怎麼會失心瘋的跟謝慶瑜、馬氏同聲一氣,被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權勢蒙住了自己的眼。

  幾條命因為他們的野心算計而逝去,夜深人靜之際,難道都不會有一絲的良心不安對於重病的「大伯」,齊初彤實在不熟悉,畢竟他身子不好,就連拜堂還是喜娘抱了隻雞出來代替,因為他體弱的連下床都不成,嫁進平陽侯府的日子裡,她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從沒說過半句話。

  她曾經同情他,畢竟他原有大好的前途,卻因為誤傷皇子,當庭被杖責之後,就此落下病根。最後雖然查明是誤會一場,皇上也心懷有愧,除了親自賠罪還給了封賞,但他卻因此鬱鬱寡歡,臥病不起。

  她停下了腳步,出神的看著天空一片晴朗。

  她不知道親自出席百花宴是否能讓事情有所改變,但至少肯定能阻止齊凝語,真希望能就此斷了她與侯府的緣分。

  只要不讓齊凝語有機會嫁進侯府,或許將來的事都不會發生,只是就算今日齊凝語沒嫁進侯府,侯府還是有人等著算計侯爺。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與平陽侯同日成親,平陽侯娶妻是為了沖喜,而她則嫁給了謝慶瑜—再重來一次,她不會再盲目的聽從父母之命,嫁給心機深沉的二公子,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謝元惲娶個蛇蠍女進門,最後死於非命。

  想起在侯府的地牢裡,她悲怒交加飲下毒藥那一刻,她耳里傳來他喪禮的誦經聲,他的死與她有著牽連,縱使無心,間接害死他卻是事實,她總覺得自己對他有責任。

  他與她的一生有著微妙難解的牽扯,若他有難,她不打算置身事外。

  心善之人,人欺天不欺—她就不信這世上沒天理可言。老天爺讓她再活一次,重新來過,一定就是要她扭轉局面。

  謝元惲……她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她欠他一條命,就當是補償他,她一定得幫他。

  只是要怎麼幫呢?她搔了搔頭,生性單純的人,真不要指望會在短時間腦子變得靈光,重生前,縱使吃了天大的虧也賠上了一條命,但她還是沒辦法想出一個好法子幫助平陽侯度過危機……

  總之就先不讓齊凝語去百花宴,然後在百花宴上,想辦法阻止羅知湘被安排嫁給謝元惲,至於以後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百花宴裡引人注目的不是滿園子的花團錦簇,而是各家的名門小姐,以前這盛大的排場總令齊初彤不自在,但今天不同,她可是有備而來。

  她早早就去求哥哥替她寫幾首應景的詩詞,死背活背也硬背進腦子裡,此刻就像個大家閨秀似的,進退有度的與人交談。

  就在她跟宰相千金談得正開心時,突然被人從身後推了一下,一旁的小杏連忙扶住了她。

  「失禮了。」

  「無妨—」齊初彤一個轉身,聲音因為認出眼前這張俏麗的臉蛋而隱去。

  方念容——當今聖上與寧貴妃的掌上明珠,寧貴妃是平陽侯的姨母,與已故的平陽侯生母是同胞姊妹,據說寧貴妃長得美,但謝元惲的母親更美,可惜天妒紅顏,在生下謝元惲之後沒多久就芳華早逝。最後還是寧貴妃不捨年幼的謝元惲無人照顧,特地指了馬氏給謝元惲的父親為繼妻,最後生了謝慶瑜,但沒幾年,謝元惲的父親也因病撒手人寰,謝元惲年紀輕輕就襲了爵位,但府裡掌權的還是馬氏。

  方念容是公主也是侯府的表小姐,所以總是自在的出入平陽侯府,因為貌美又出身皇族,深受京城裡的眾多公子愛慕,就連侯府二公子謝慶瑜也心儀。

  重生之前,自己許配給謝慶瑜,被齊凝語幾句話挑撥,以為公主一心在謝慶瑜的跟前爭寵,所以就處處針對公主,惹得公主好幾次都想要叫宮嬤嬤教訓她,鬧出了不少事,但仔細一想,公主雖氣惱,但卻從沒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她給足了侯府面子,但自己卻從沒上心感激,想到過去,齊初彤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對公主也算是心中有愧。

  方念容看著齊初彤出神的瞧著自己,不由得輕摸了下自己的臉,「怎麼?本宮臉上有什麼嗎?」

  齊初彤淺淺一笑,輕搖了下頭。

  看著齊初彤恬靜的笑,方念容忍不住多問了句,「哪家姑娘?」

  「齊家。」

  「齊家?」方念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就是那個出了對狀元父子的齊家嗎?」

  齊初彤一笑,反正她的代號就是有對狀元父子家的人,她點了下頭,「回公主,是。」

  方念容靜靜的打量著齊初彤,方才故意撞她一下,想要藉機談話,這個被老夫人屬意要嫁給表哥的女人,看來倒是溫柔大度,不過那恬靜的樣子實在令人倒胃口,悶葫蘆一個。不過也難怪,有個太傅父親,刺史兄長,也不用指望她能多討人喜歡。

  齊初彤原打算跟方念容多說幾句話,但是眼角瞄到了今日的目標——羅知湘。

  看她出現,她的心情一陣激動,連忙說道:「公主,失陪一下。」

  她看著一旁恭敬的相府千金,她講的都是她不感興趣的八卦流言,正好可以趁機走人,「葉小姐,跟公主好好聊聊。」

  一急,她什麼禮數全拋了,顧不得其它,撩起裙擺,急急的走了。

  方念容有些驚訝的看著齊初彤離去。來這裡的官家小姐哪一個不渴望跟她套交情,怎麼跟她說沒幾句話,這齊家小姐就走了,而且還……她看著她撩高裙擺,露出的小腿肚,不禁瞪大了眼。

  不是有對狀元父兄嗎?怎麼是這副德性?

  「有意思。」方念容帶著婢女,沒來由的感到雀躍,耐不住好奇也從後頭跟了上去。

  齊初彤腦子向來單純,也使不出什麼了不得的計謀,只是打算在百花宴上找機會跟羅知湘聊個幾句,看有沒有辦法讓她自己打消嫁進侯府的念頭,卻沒料到看見羅知湘支開了自己的丫鬟,獨自一人往府里後方一處僻靜的小庭園走,她帶著小杏接近,一個轉彎就看到了馬氏與羅知湘在交談。

  她一驚,連忙拉著小杏躲進了一座假山後頭,但卻看到跟在身後的方念容。

  「公——」

  方念容立刻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探了探頭,從小在平陽侯府裡玩耍,這裡她熟得就跟自己家似的。

  遠遠看過去,馬氏跟羅知湘看來好像有什麼爭執,馬氏向來會做人,怎麼會跟一個跟自己沒什麼太大牽扯的官家小姐起衝突?方念容的手一揮,要婢女和下人在原地待著,就拉著齊初彤往假山的後頭去。

  齊初彤一臉不解的跟著,這才知道原來假山後頭別有洞天,兩座假山的中間有個細縫,細得只允許一個纖細的人過去,多長些肉還可能卡在裡頭進退不得。

  方念容靈巧的一扭,就閃了過去,齊初彤也不遲疑,立刻跟了上去,偷偷摸摸的跟在公主身後走了幾步。

  突然方念容停住腳,用眼神示意,手指頭指了指上方。

  齊初彤抬頭望去,意思是要爬上假山嗎?看了下這高度,她的頭皮有些發麻,但一想到謝元惲,為了他,她豁出去了,牙一咬,用力的點頭。

  方念容眼底閃過一絲讚賞,開始手腳並用的往上爬。

  齊初彤看公主熟門熟路的樣子,可見爬這座假山不是一、兩次了,這個出身皇家的公主實在令人驚奇,不過她都能做得到,沒道理她會不行。

  齊初彤心一橫,沒多久就跟著公主兩個人偷偷摸摸的爬上山頭,居高臨下的聽著下方馬氏與羅知湘的交談。

  「老實告訴你,這場百花宴,是老夫人為了要給侯爺挑房繼妻辦的,侯爺身子弱,老夫人捨不得他辛苦,所以不打算讓他出來,我知道她心裡是打算給他訂下齊府的嫡小姐,但是她作夢,齊府的嫡小姐有對前途大好的狀元父兄,要配也是配給我兒子才是。」

  齊初彤聞言,雙眼因震驚而微睜。原來她才是被屬意配給謝元惲的人,這個馬氏打一開始就算計她。什麼狀元父子,以前提起自己的父親和兄長她還覺得驢傲,現在只覺得生氣,她父兄是了不起,但眾人為何只見他們,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方念容則皺起了眉頭。這馬氏還真是大膽,竟然背地裡對外祖母使拐子、用計謀。

  「總之等會兒我會叫人想個法子讓侯爺離開房裡到太明池去,到時你只要照著我的交代做就是了。」

  「可是夫人,」羅知湘的口氣聽出滿是不願,「我不諳水性。」

  「放心吧!」馬氏的口氣有著不耐,就怕兩人被發現,「侯爺雖也不諳水性,但他若見府裡的貴客失足墜湖,為了侯府聲譽也不會見死不救。他向來就好面子,加上之前在朝堂上被杖責過後,他更不可能眼睜睜看外人在平陽侯府裡出事,讓外人有機會說嘴。他身邊的能人不少,你不會有事,只是要記得,被救起時,就算沒昏,你也得給我裝成昏迷不醒。我自然有法子讓侯爺與你有肌膚之親,到時侯爺就只能娶你為妻。」

  羅知湘咬著下唇,她雖然家世落魄,但也不至於得要委屈嫁個快要死的人,縱使謝元惲是個侯爺又有個貴妃姨母,但是這一切也要他活著才有意義,若是哪天他雙眼一閉,她又無所出,侯爺這個位置到時還不是輪到馬氏的兒子謝慶瑜頭上,到時馬氏更可以名正言順的攬著大權,而她羅知湘此生再沒指望。

  只是縱使心有不甘又如何,馬氏的母家有恩於羅家,這個人情她爹要她一定得還。

  「以羅府現在的局面,你能嫁給侯爺也是你的福氣。」馬氏冷冷瞧了她一眼,「開心點!到時你可以當侯爺夫人,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與你成為一家人。」

  羅知湘壓下心中的不快,低垂著頭,輕點了點。

  「去吧!」馬氏見她首肯,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那里便是通往敬誠閣的方向。」

  直到兩人走遠,方念容才忍不住心頭的嘲弄,出聲道:「原來馬氏屬意羅知湘給我大表哥當繼妻。」

  羅家的勢力早已不在,馬氏想設局讓謝元惲娶羅知湘,看來野心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大。

  「公主不喜歡羅家姑娘?」

  方念容淡淡的瞄了齊初彤一眼,這根本就不是喜歡與否的問題,雖說她看齊初彤這丫頭不討人厭,但人心隔肚皮,也不知可信不可信,所以索性說道:「不論喜歡與否,都與本宮沒有關係。」

  齊初彤明白方念容心中對自己有防備,也不再多說什麼。她探了探頭,爬上來時不覺得,現在這麼一看,這高度還挺嚇人的,「公主,下去時你可得小心點,受了傷可不好了。」

  「你顧著你自己就成了。」

  「還是我先下去,若真跌了,至少還有我可以當墊背。」說完就開始往下移。

  方念容聽到她的話,不由得輕挑了下眉,「要巴結本宮的人不少,你就不用白費心思了。」

  「我不是要巴結公主,」一直到雙腳安全的回到地面上,齊初彤伸出手扶著方念容。「只是怕公主若在侯府受了傷,宮裡會把事情怪在侯爺頭上。」

  方念容的動作頓了一下,眼裡閃過不快,「你這是話中有話吧?怕我傷了,我父皇又怪罪表哥嗎?」

  誰不知道謝元惲會落下病根就是因為在一場與三皇子一較長短的狩獵上,明明就是三皇子自己學藝不精一時不察,墜馬受了傷,昏迷不醒。皇上卻不知是聽了誰的讒言,說是謝元惲求勝心切,故意驚嚇了三皇子的馬匹,皇上大怒,在朝堂之上杖責了謝元惲,慶幸最後是二皇子從塞外趕回,勸阻了皇上,並等到昏迷的三皇子醒來,查明了是誤會一場,才保住謝元惲一條命,只是謝元惲卻因此而一病不起。

  對此方念容心中有氣,但畢竟是自己的父皇,對於表哥受到的委屈,她也無能為力,現在聽到齊初彤的話令她覺得心中又是一刺。

  「公主怎麼想就是怎麼了。」齊初彤也沒有想隱瞞自己的心思。

  看出了她的不滿,方念容生氣,「那不過就是個誤會。」

  「是啊!誤會,」齊初彤也不客氣的回嘴,「誤會到人都躺在床上,連婚姻大事都要受人左右,你們就真沒一點愧疚?」

  「你這死丫頭,」方念容火了,「你說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知道公主為難,一個是父皇,一個是表哥,幫哪邊都不對,但人不可能沒有是非,若侯爺今日的遭遇是因你皇家而起,你就應該幫他。」

  「他是我表哥,我自然會幫他,至於你——」方念容直指著齊初彤的鼻子,話聲一隱,突然覺得新鮮,「你這是在替我大表哥抱不平?」

  「沒錯。」齊初彤沒有隱瞞的用力點頭。

  「真是好笑了,你難道沒聽到剛才馬氏說的嗎?她可屬意你嫁給謝慶瑜——侯府的二公子。」

  齊初彤眼神一轉,不屑的將下巴一揚,「那又如何?我的婚姻大事可不是單憑她一個人說了算。」

  「確實如此沒錯,但是若你有點腦子的話,你該清楚要選誰。」方念容嘲弄的看她,以為她現在的理直氣壯是因為沒弄清眼前的情況,「馬氏雖是繼室,但在我表哥病了的期間,儼然就是侯府的當家主母。雖說我表哥是嫡子,也襲了爵位,但是我姨母已死,他身體又不好,至今沒有子嗣,到時他的眼睛一閉,侯爺的位置就落到了二公子的頭上,除非是傻子,不然也該知道要選哪個當夫君。」

  「我哥哥總說我是個又笨又傻的,所以我就算選了條傻子才選的路走也不怕給人笑話。公主是侯爺的親表妹,難道方才聽了馬氏的話,就沒打算要插手?」

  「我當然會插手,但與你無關。」方念容是打定主意直接去謝元惲的房裡,擋下馬氏將人給帶走。

  大不了就是大吵一頓,弄得一場好好的百花宴不歡而散,然後回宮被自己的母妃禁足幾天,橫豎就是不讓馬氏的計謀得逞。

  「事情既然跟公主一起遇上,就不能說跟我無關。」

  「你到底想怎麼樣?」這算是愛管閒事吧?

  「我跟公主一樣,打定主意要插手了。」

  她嘲弄的看著她,「你憑什麼?憑你有對狀元父兄,我就得像眾人一樣敬你幾分嗎?」

  「別再提我父兄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齊初彤翻著白眼,「真是倒霉才跟他們當一家人。」

  她驚訝的看著她,竟然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不過跟自己挺像,自己有時氣起來,也是口無遮攔的抱怨自己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投胎成為皇室中人。

  「公主,當我求你了,」齊初彤哀求的說:「請你幫幫我。」

  「幫你?!」她徹底被她搞胡塗了。明明是她表哥的事,怎麼現在卻變成她幫她了呢?!

  「對,幫我。幫我一勞永逸的斷了馬氏要羅家小姐嫁給侯爺的念頭。」

  方念容狐疑的看著她,「你腦子沒問題吧?怎麼對此事比我還積極,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沒目的,只是……」她的話聲隱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若跟方念容把前因後果都講明了,說她重新活了一次,認清了好人與壞人,所以決定伸張正義,不讓好人受欺負,只怕她會把她當成瘋子吧,只是若不明說,她又要用什麼理由,讓公主相信自己真的沒有一絲惡意?突然她靈光一閃——

  「因為我要為了我的終身幸福努力,其實我心儀的是侯爺。」

  方念容有些驚訝的重複了一次,「你心儀我大表哥?」

  「是。」齊初彤肯定的點頭,「正好老夫人心中也是盤算將我許配給侯爺,這真是老天有眼,成全我與侯爺。所以說什麼都不能讓馬氏破壞,今日馬氏與羅家小姐的事,公主一定要幫我,成全我一片真心。」

  方念容被她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她表哥生了重病死氣沉沉的窩在床上,說句難聽點的,還不知道能活多少時候,老夫人為此煩憂不已。原本打算趁著百花宴廣邀名門時探探齊初彤,看是否能訂下與齊家的親事,給謝元惲衝個喜,但老夫人心知肚明,不會有人想要嫁給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孫子,到時一輩子沒有指望,所以對這件婚事也是沒多大的把握,但這齊初彤竟然一心下嫁?!

  宮裡沉悶的日子過得久了,終於遇上件新鮮事。

  「你該知道,以你的身分,你可以嫁給更好的。」

  「我不要,我只要嫁給侯爺。」齊初彤的心意已決,雖然侯爺夫人這個位置聽起來威風,但她實在沒太大的興致,只是重生前,是她誤信小人而害侯爺枉死,就算命中註定他活不長久,她也要守在他的身邊護著他,這是她欠他的。「今日我一定要斷了馬氏的念頭,不論她想做什麼我都不會讓她如願。她要羅家小姐嫁給侯爺,我就要羅家小姐嫁不成。」

  「說得這麼大聲,你到底有什麼點子讓這件事不成?」

  她愣住了。

  方念容翻著白眼,「果然,只是說話大聲罷了。我現在去把馬氏罵一頓,然後把我表哥拖住,不讓他出敬誠閣算了。」

  「不行,這樣會讓老夫人顏面盡失的。」

  「難得你把老夫人的感受都考慮進去了。」

  「這是當然。」印像中陳氏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最後卻……她搖搖頭,打定主意不再想以前的事,她要扭轉命運,就不能陷入過去的悲哀裡。

  「不然呢?」方念容皺起眉頭,「叫羅家小姐不要掉進太明池裡?」

  「可是聽她和馬氏方才的話,就算我們擋著,她跳也會跳進去。」

  「是啊!」方念容忍不住跺腳,「說了半天,還不是沒有辦法。你不是有對狀元父兄嗎?腦子怎麼一點都不靈光?」

  這真是從小跟到大的恥辱,齊初彤搔著頭,突然眼睛一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真是太感動了,難得一次用了個有程度的成語。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方念容愣楞的重複了一次,「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齊初彤暗自微笑,拉過方念容,在她的耳際低語了幾句。

  方念容驚訝的瞪大眼睛,然後開始搖頭低笑,「這事能成嗎?」

  「不知道!」齊初彤的臉上因淘氣而發出光彩,「但馬氏剛才說了,她迫不及待要羅知湘嫁進侯府跟她成為一家人,咱們這麼做,也算如她的意。」

  方念容露出笑容,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你哥哥應該是個瞎了眼的狀元,瞧這腦袋明明就挺靈光的。你去太明池等著!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公主相助。」

  「是我謝你才對。我也不樂見大表哥娶個跟馬氏連成一氣的女人為繼妻,到時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方念容不經意的話語刺痛了齊初彤的心,笑容微隱。

  「怎麼了?」方念容挑了挑眉,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本宮只是開玩笑。」

  「我明白。」齊初彤垂下眼,明白方念容說的是玩笑話,但她絕對料想不到羅知湘若真進門,今日的玩笑話會成真。「公主,事不宜遲,你快去吧。」

  「好!我去去就來。」方念容帶笑的看著齊初彤,帶著自己的婢女,興沖衝的走開。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二章

  太明池被一片青蔥的草地包圍,是侯爺生母在生前一手打點,站在拱橋向四周望去,池旁柳樹飄飄,別有一番風味。

  齊初彤記得自己以前也常站在這裡賞景,但後來因為這兒太接近侯爺休養的敬誠閣,馬氏怕有閒言閒語,就禁止她前來。而今日「舊地重遊」,她心中更有恍如隔世之感。

  羅知湘站在拱橋上,一臉若有所思。

  「這位是羅小姐吧?」

  羅知湘一驚,沒料到還有別人會來,一個轉頭看著臉上掛著淺笑的齊初彤。她自然是認得她,畢竟她有對狀元父兄,馬氏還屬意她嫁給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個,她沒來由的感到不悅,明明就是她該去嫁給要死不活的侯爺,為什羅知湘狐疑的看著她,「你願意幫我?」

  「是。」她淺笑的看著她。「因為馬氏想要我嫁給二公子,但我卻一心想嫁給侯爺。」

  「你可知侯爺病入膏肓,隨時可能撒手人寰,到那時,你一生沒指望。」

  「縱使如此也是我的命。我此生嫁定平陽侯,」她的心從原本的不踏實,現在越說越肯定。「你呢?情願選擇二公子?」

  「是,我不願嫁給一個將死之人。」

  「好,你既已做下決定,將來不論面臨了什麼情況,你我都兩不相欠。」齊初彤看到遠遠走近的人,「等會兒,就照著我的話做。」

  羅知湘不知道齊初彤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是一個將死之人,跟謝府斯文有禮的二公子,精明如她,當然選擇後者。

  方念容心知肚明謝慶瑜對自己的好感,但她根本對他無意,只是礙於與侯府的姻親關係,看在老夫人的分上,對謝慶瑜以禮相待,但卻從未主動與之攀談。

  但今日情況特殊,她特地收起了自己的霸道性子,巧笑倩兮的盯著謝慶瑜。

  「二表哥?」

  謝慶瑜聽到方念容的柔聲叫喚,臉上的表情難掩愉悅,「是的!公主。」

  這高高在上的公主表妹難得一次會主動找他談話,無怪乎他心生雀躍。

  「今早陪老夫人用膳時,聽說太明池旁的柳樹隨風搖曳,美不勝收,是否真是如此?」

  「是啊。」謝慶瑜立刻討好的點頭,「若是公主喜歡,二表哥陪你去太明池賞景。」

  「可是今日是老夫人設下的百花宴,前頭正忙著,這豈不麻煩了二表哥?」

  「不麻煩。」謝慶瑜把握難得的機會與方念容相處。

  方念容一臉淺笑的帶著兩個隨身婢女跟著謝慶瑜,一路上進退有據的與他交談,才走向太明池,就看到了拱橋上的羅知湘與齊初彤。

  「奇怪,那兩位是誰家的姑娘?」方念容佯裝不知的問。

  謝慶瑜眉頭一皺,難得與方念容賞花,可不想有人打擾。

  「我去瞧——」謝慶瑜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羅知湘從拱橋上掉了下去。

  「哎呀。」方念容大驚失色,「二表哥你還杵著做什麼,快去救人。若是大表哥在,早就一個箭步——」

  謝慶瑜可不想失去這個在公主面前展現英雄本色的機會,連忙飛身過去,躍進太明池裡,將快要滅頂的羅知湘給救起。

  一把將人給扶到岸邊,羅知湘卻緊閉雙眼,昏迷不醒。

  「這可如何是好?」方念容裝出驚慌的樣子。

  謝慶瑜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用嘴封住了羅知湘的嘴,吹氣進她嘴裡。

  看到這一幕,齊初彤得意的與方念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前頭傳來了腳步聲,馬氏正扶著謝元惲過來了,但已遲了一步,看到眼前的清況,一臉的鐵青。

  「夫人。」方念容連忙上前,「二表哥真是神勇,竟然不顧自個兒的安危捨身救人。」

  馬氏擠出一抹笑,氣壞了腸子卻也不好發作。就見羅知湘咳了一聲,緩緩醒了過來。

  謝慶瑜見了,立刻討好的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娘親和方念容,「這位姑娘醒了。」

  「二表哥真是另人刮目相看。」方念容滿心的讚美,「快點將人抱進屋子去,換件乾淨衣服,派人請大夫。」

  謝慶瑜被誇得得意,一把將羅知湘給抱起,並派人去請大夫。

  馬氏見狀臉上閃過一絲慌張,要出聲贊同也不是,制止也不是,只能苦惱的看著人走遠。

  「方才……」兩人一走遠,齊初彤故作羞怯的說:「二公子雖是救人為重,但公主也瞧見了,二公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個姑娘這樣……若傳出去,這姑娘將來怎麼嫁人?」

  「對啊!」方念容這也露出後知後覺的驚訝神情,苦惱的咬著下唇,她目光直直的射向馬氏,原想算計她大表哥,現在設計到了自己的兒子,她心里肯定氣壞了,「事發突然,一時情急倒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之理,這可如何是好呢?」

  馬氏咬了下牙,強作鎮定的說道:「就如公主所言,男女確實授受不親,但大家也見到了,慶瑜是出於一片善心出手相救,總不好眼睜睜的看人滅頂,所以應該就是件小事。」

  「關乎一個姑娘的清譽,怎能說是小事?」方念容的神情一正,一臉的不以為然,「在侯府發生這種事可不能傳出去讓人笑話,得想個辦法才行。對了,」她燦爛一笑,「我有個兩全其美之計。」

  「不知公主的兩全其美之計指的是?」齊初彤自然的跟方念容一搭一唱。

  「很簡單,」方念容掩不住得意笑意的看著齊初彤,「反正二表哥還未婚配,不如就把這姑娘許給二表哥!」

  「哎呀。」看到馬氏一張臉鐵青,齊初彤差點忍不住笑出來,忙不迭的垂下眼,掩飾自己的心情,「公主冰雪聰明,這辦法果然兩全其美,既保全了羅姑娘的清白,還讓二公子娶得美嬌娘。」

  這完全出乎了馬氏意料之外,怎麼會是自己的兒子救了羅知湘,這丫頭家早就沒了權勢,怎麼匹配她的兒子?她心中屬意的可是齊初彤這個兒媳婦,偏偏這局面還讓齊初彤給瞧見,公主又在一旁胡亂出主意,煽風點火,她的目光急急的移到齊初彤身上。

  方念容看穿馬氏對齊初彤還不死心,於是板起了臉,「對了!齊小姐,你的規矩呢?還不快向夫人道聲喜。表哥,這齊家小姐你該有聽聞,家裡可出了對了不起的狀元父兄。」

  「是。」齊初彤立刻依言照做,「夫人,恭喜。」

  耳朵聽著齊初彤的一句恭喜,可讓馬氏心裡氣壞了。

  就算是她氣死了,齊初彤也沒半點感覺,她得意的看了方念容一眼。

  方念容心中竊笑,連忙拉了下始終不發一言的謝元惲,「大表哥,你別不出聲,你說我的法子好不好?」

  謝元惲一臉的木然,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平常的嘴對嘴人工呼吸,但在他人眼中似乎是件很嚴重的事,他淡淡的瞄了眼低著頭,看似溫順的齊初彤,看到這丫頭跟公主交換的眼神,白痴都看得出這兩個人之間有鬼,偏偏馬氏卻被耍得團團轉。不過管誰要娶誰,誰要嫁誰,與他無關,他懶得插手,只說:「我頭暈。」

  「表哥身子不舒服嗎?」方念容雖然玩心重,卻沒忘了謝元惲的身子不好,連忙要人扶著,「太陽大,表哥身子不好就別出來。是哪個狗奴才大膽的讓侯爺出房門,看本宮不狠狠的打他幾個耳括子。」

  她的話說完,沒人敢答腔。

  馬氏的臉色更難看。

  方念容當然知道是馬氏將人給拖出來,她就是存心要給馬氏難看,「怎麼沒人說話?這平陽侯府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公主,」馬氏壓下火氣,陪著笑臉說道:「是妾身看景色美,要元惲出來走走。」

  「原來是夫人。」方念容拉長著語調,嘴不屑的一撇,「若是夫人的話,想必是絕不可能有傷害表哥的心,是本宮嘴快了。只是這大太陽的,下次可別莽撞了。」

  當著眾人的面被數落,馬氏心中有些不快,但還是咬著牙,帶著笑,「是妾身想得不周延。」

  「下次機靈點就好。」方念容說話也沒在客氣的,扶著謝元惲說道:「表哥,我陪你回房去。侯府要有喜事,等會兒我一定要去找老夫人說,我就快要有個二表嫂了。」

  「公主!」馬氏心急,連忙叫住方念容,「這事妾身會處理。」

  「我知道夫人一定想要親自跟老夫人說,」方念容轉身對馬氏笑得燦爛,「但既然是喜事,誰說不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馬氏氣惱在心裡。看這局面是別指望能打消公主的念頭,她的目光看向齊初彤——她派人去查過,這齊家小姐從小被家裡寵著,性子難免孩子氣了點,但她個性單純,沒有心眼,如此一個有家世又好擺弄的丫頭,自然是她挑兒媳婦的首選。

  「這陽光確實刺眼,」彷彿沒看到馬氏欲言又止的神情,齊初彤裝模作樣的伸手輕觸了下額頭,「就先告退了。」

  事情已經解決,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齊初彤連忙行了個禮,轉身就走。因為一時心急,下橋時沒注意到腳底下的青苔,腳一滑,整個人撲倒,小杏來不及拉,眼睜睜的看著她整個人撞上橋上的石柱,當場額頭破了個口子,血流如注。

  原本要跟著謝元惲回房去的方念容嚇了一跳,正要上前察看,一旁的謝元惲卻快了她一步。

  奇怪!方念容傻了眼,她表哥的身子不是還沒好嗎?看這敏捷的身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早就恢復健康。

  這一撞把齊初彤撞得頭暈目眩,突然一條帕子用力的壓在她的傷口上,她痛得叫出聲,下意識要撥開。

  「若不想死,就別動。」

  這懶懶的語調,令齊初彤忍不住停下動作,她睜開了眼,第一眼就見謝元惲發亮的雙眸近在咫尺,一臉專注,注意力全放在她額頭上的傷口。

  「還不快去請大夫。」謝元惲看著一旁全都呆若木雞的一群人,這些人是怎麼了?有人受了傷,血流如注,竟然沒一個有反應。

  下人聞言回過神,連忙飛奔而去。

  謝元惲收回視線,這才注意到齊初彤呆愣愣的看傻了眼。

  雖然身子不好,但他有張來自生母的英俊五官,只要他願意,清秀的面貌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他黑眸閃閃發亮,英氣逼人的臉龐略帶邪氣,靠近她的臉,聲音撫過她的耳際,「憑你這腦子都能騙倒人,這馬氏看來也不是個機靈的。」

  齊初彤沒料到他會突然接近,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充斥鼻息,令她心跳莫名亂顫,她一時心慌意亂,無措的想要抽身,卻扯到了傷口,痛得倒抽口氣。

  「別動!」他一把抓住她,手壓得更緊,「真是怪事,聽說你有對狀元父兄,想來應該是對了不起的人物,怎麼你卻笨得連路都走不好?」

  又是她的父兄,怎麼沒幾句話就得要扯上他們,齊初彤有些不平的說:「別拿我跟他們比。」

  他看她孩子氣的嘟起嘴,不由得笑出來,「我沒拿你跟你的父兄比,因為——根本沒得比,程度差太多。」

  「侯爺。」她壓根沒察覺自己的口氣就像在家裡跟父兄撒嬌一般。

  謝元惲懶懶的掃了她一眼,將壓在她傷口上的帕子微移開,血已經止住了,「不逗你了,你的傷口看來——」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猛咳。

  看他的臉色驀然漲紅又轉白,齊初彤心一驚,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侯爺,你怎麼了?」

  謝元惲開了她的手,想要站起身,卻一陣頭暈目眩。縱使有堅強的意念,終究敵不過這副虛弱的爛身體,他在心中咒罵了一聲,雙眼一閉,直挺挺的往前倒去。

  齊初彤感到片刻驚慌,隨即整個人被昏過去的謝元惲死死的壓在身下。

  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方念容,看到謝元惲昏了,忙不迭的回過了神,驚慌失措的喊道:「快來人。還不快把侯爺給扶起來,沒看到侯爺暈了嗎?」

  下人連忙上前將謝元惲給扶起。

  齊初彤焦急的看著謝元惲被人抬走,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口,難掩關懷的問:「侯爺沒事吧?」

  「他身子弱,該是在這大太陽底下曬得太久了,有太醫侍候著,不會有事,倒是你——」方念容審視著看著她,傷口的血止住了,但是臉上的血跡看起來怪嚇人的。「看樣子似乎很痛,不知道是否會留下傷疤?」

  傷口確實痛著,齊初彤手邊也沒有鏡子,不知道自己的傷到底多嚴重,眼角瞄到地上的帕子,她出神的彎腰撿起,這是謝元惲方才緊壓在她額頭上的,想到方才與他接近,他亦正亦邪的淺笑,心跳好似又要不聽使喚,不知道他要不要緊?

  方念容一臉嚴肅,「一個好好的姑娘,若是在平陽侯府破相了,傳出去平陽侯府有愧。」

  「公主言重了。」手捏著帕子,齊初彤喃喃自語。

  瞄了眼站在一旁始終不說話的馬氏,再看齊初彤傻愣愣的樣子,方念容心中翻著白眼,語氣加重了幾分,「你在侯府破相,侯府對齊府實在難以交代。」

  「不會的,回府之後我會——」

  方念容再也受不了的拉著齊初彤的手,要她專注的看著自己,「晚些時候,我會跟老夫人提提這事兒,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交代?!看著方念容閃閃發亮的眸子,齊初彤好似有些了解了,嘴角不自覺上揚,「好啊!交代,」她點著頭,「有勞公主了。」

  「這是應該。」

  「公主,你是在說些什麼?」馬氏心急的問,心中對這公主沒有一日不反感,但偏偏她是皇室的人,她就算有十顆腦袋也得罪不起。

  「夫人放心。」方念容得意揚揚的看了馬氏一眼,「本宮也不想插手侯府的事,只是現在二表哥要娶親,你肯定得要忙和好些時候。所以齊家小姐的事就交給我來辦!相信本宮處理事情,絕對不會令侯府蒙羞,也不會令太傅府委屈。

  「夫人也別杵在這裡,快去看看我大表哥。也不想想今日百花宴,大表哥這麼一暈,二表哥這麼一鬧,傳出去都是一場笑話了。更別提老夫人原不打算讓大表哥出房門,但你偏讓他出來,弄得人都暈了。若大表哥有個什麼萬一,只怕外頭的人都說你不待見侯爺這個前人所出之子。這話若傳開,對夫人的名聲可沒半點好處。」

  馬氏聞言,臉色一陣青白,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先去看看謝元惲的情況。

  早看馬氏不順眼,這次可狠狠的修理了她,方念容心情大好的看著馬氏走開。

  「快去處理你的傷,我可不想見你真破相。」

  「謝公主。」

  「別謝了,是你自己聰明。」對於兩人第一次連手合作的成果大感滿意,「想了個讓羅知湘嫁給二公子的好辦法。」

  說到這個,齊初彤也不禁得意了起來,今日她確實下了步好棋,她扭轉了原本安排好的命運,她撫著額頭,若真的破相了,她也不在乎,只要能嫁給謝元惲,一切都值得。

  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縱使謝元惲再想置身事外,但話終究是傳進了自己的耳朵。

  平陽侯府的百花宴上,馬氏見羅知湘知書達禮,於是欣喜的替侯府二公子謝慶瑜向羅家提親。而齊大人的掌上明珠齊初彤在百花宴上,救了暈倒在花園裡的侯爺,老夫人欣喜,看齊初彤進退有禮,十分喜歡,打算要進宮讓皇上賜婚侯府兩兄弟的親事,還打算擇期在同一日成親。

  這些傳言實在亂七八糟,謝慶瑜壓根是被迫娶了羅知湘,關上門來,還跟馬氏鬧了頓脾氣,但最後還是得要迎娶。

  至於他跟齊初彤之間就更離譜了,明明就是她以破相為由,硬逼著他娶她,怎麼弄到最後,外頭卻是說她在百花宴上,發現昏倒在園子裡的他,救了他一命,而且什麼進退有禮,那副呆愣愣瞧著他的樣子,實在看不出有這個優點。

  這個世界實在亂七八糟,為了各方人馬的顏面,什麼謊言都說得跟真的一樣。

  今天他的公主表妹帶著齊初彤一同進了平陽侯府拜見老夫人,他用膝蓋想也知道兩個丫頭要去給老夫人灌迷湯,惹得老人家心花怒放,早早進宮去請旨。

  他可不打算讓兩個丫頭如願,所以他早早就派人請齊初彤前來相見。

  等到了快午時,她才姍姍來遲,一進屋子裡,也沒說話,只是站在遠遠的地方。

  謝元惲靜靜的看她,她不說話的樣子,確實像個大家閨秀,但一開口就什麼都完了。

  屋子裡靜得連根針都會掉下來,他存心令她不自在,但是她就像個悶葫蘆一聲不吭,倒真沉得住氣,看來這丫頭真的一心想嫁給他。

  他半瞇著眼,開口道:「你可知我或許將不久於人世。」

  齊初彤垂著頭,淡淡的回答,「或許會但也或許不會,我情願相信侯爺會長命百歲。」

  「小姐芳華正盛,」謝元惲的俊眉一挑,直盯著她看,試圖在她身上找到她堅持嫁他的理由,「我這身子只怕會誤了小姐。」

  齊初彤知道謝元惲的身子虛,但這從不影響自己嫁給他的打算,她還記得重生前,她服毒身亡那日,遠處傳來謝元惲喪禮的誦經之聲,她不會讓歷史重演,所以她要守護在他的身邊,就算死也守著他。

  她抬頭看著他,對那日在太明池與他短暫的相逢念念不忘。

  「我不怕。」既打定主意嫁他,就什麼都不管了。

  「你不怕,但我怕。」簡單一句話,他回絕了她。「你還是另尋親事吧。」

  他的態度實在傷人,但她不允許自己退縮,她鼓起勇氣,直接走近他的床邊。

  他也沒制止,只是看著她由遠而近,一臉堅定的站定在他面前。

  「侯爺,」她直視著他的黑眸,「我就是嫁定你了。」

  謝元惲忍不住嗤之以鼻。他的記憶停留在二十一世紀,正開著他最愛的跑車趕著去機場,要去倫敦開會,卻在途中出了意外,撞車之後,他渾渾噩噩的處在一片虛幻之中,等到甦醒之後,身子虛弱的像是被大卡車輾過不說,放眼望去一個個的人都像是電視裡的古裝大戲打扮的演員一般,弄得他直接又暈了第二次。

  不過醒來之後,他的惡夢還沒完,他依然處在陌生的時空之中,直到好幾天之後,他大致搞清楚了自己現下的處境——父親是個有封號的侯爺,母親早死,卻有個身為貴妃,對他疼愛有加的姨母,換言之就是當今聖上是自己的姨父,所以父親這個侯爺的名分,不是他多有才能,而是因為娶了個好妻子,只不過母親沒有幾年的好福氣就紅顏早逝,之後他就由奶奶陳氏一手將他帶大,與他感情甚篤。

  爹在死了老婆沒多久,又娶了個不待見他,卻虛情假意對待前人所出的繼母馬氏,馬氏還很爭氣的生了個兒子,小他三歲,兩母子都對他噓寒問暖,狀似親熱,但他們賊溜溜的雙眼,卻早就洩露了他們的本性。

  這一個個的除了陳氏之外,只怕沒有一個人希望他好好的活著,不過有個例外,就是那個被冊封為和嘉公主的表妹方念容,以現代人的觀點看來,他的表妹是個大美女,瘦高的身材、細緻的五官,夠格去當模特兒,加上個性坦率,所以他也不討厭。

  再來又冒出了這一個嬌小的南方姑娘,五官細緻,笑起來有個小酒窩,現在看起來是個小丫頭,但過幾年應該可以指望長成個大美女。年紀不過十五歲,娶個十五歲的小丫頭,這種事,他還真做不來。

  雖然他現在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少年郎,還娶過一個老婆,不過那女人嫁給他沒半年就死了,現在他又病著,卻要娶第二任,思來想去只得到一個結論,就是古代人還真是耐不住寂寞,死了老婆之後,通常很快都會娶第二個。

  那日在太明池,他看出了齊初彤與方念容之間的小計謀,反正不關他的事,他也不想要多管,但她失足跌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幹麼一時衝動,沒事找事的替她止血。

  不過她像個呆瓜盯著他看的樣子,倒還真的挺可愛,那日過後原以為不會再有交集,誰知她竟然拿了個破相的爛理由,說非他不嫁,這女人的心思實在不是常人可以理解,誰人不知道平陽侯身子不好,隨時都會死,但她卻一心想要嫁給一個快死的人。

  「我沒打算娶你。」他的手高傲的揮了揮,要她退下去。

  「侯爺,現在不是問你要或不要。」齊初彤連忙指著自己的額頭,「我可是因你平陽侯府而破相。」

  他瞇起眼,打量著她的額頭,傷口還沒好完全,但說是破相未免也太嚴重,而且她講的話實在有很大的問題。

  「縱使是破相也是因為你自己笨,走路跌倒,怎麼怪到平陽侯府上頭?別再口口聲聲拿破相這個爛理由要我娶你。」

  「侯爺,你難道不顧念老夫人嗎?」

  提到老人家做什麼?他不由得挑了下眉。

  「你若真有一絲孝心,就得聽從安排,讓她做主讓你娶妻沖喜。」

  沖喜?!這迷信的古老傳統竟然落入他的生活當中,謝元惲再也忍不住翻了白眼。

  看到他不屑的神情,齊初彤的心一突。

  「拜託!小姐。」他嘆了口氣,試圖跟她講道理,「成親這種事要你情我願,兩情相悅,若是因為沖喜而成親,我情願不要。」

  「不是為了沖喜,而是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他不以為然的重複一次,挖苦的說:「喜歡我什麼?喜歡我的文采,我的長相,還是我的身分——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因為不管你喜歡的是什麼,這一切在我一命嗚呼之後,就什麼都沒了。」

  「你不會死。」

  「人終將一死。」

  他開心怎麼咒罵自己,她根本不該放在心上,但就是沒來由的生氣,「我不許你再這麼說,不然我要生氣了。」

  「你生氣是你家的事,我是咒我自己死,又不是說你。」他一臉高傲的回嘴,「總之你不要把奇怪的念頭動到我頭上,我不想娶個乳臭未乾的丫頭給自己找麻煩。」

  他的態度著實侮辱人,她一心為他,他卻將她的真心給踩在腳下。

  「隨便你怎麼批評我,」她要自己不要有受傷的感覺,「我就是非你不嫁。就算你再討厭我,你也只能娶我,明日老夫人就要進宮去求皇上下旨賜婚,你若不從就是抗旨。」

  什麼鬼——賜婚、抗旨都來了,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接下來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如果我不娶你,就要掉腦袋吧!」

  「沒錯!」她紅了眼,覺得委屈。自己一心為他,卻被他不屑一顧。

  重生之後,她的心思沒有一刻不在他的身上打轉,就因為覺得自己欠了他,所以縱使心中有遲疑,卻還是一心要到他的身邊,她心中的苦沒人可以說,只能壓在心頭,但他卻一點都不把她給看在眼裡。

  看她似乎要哭了,他不由得在心中哀號,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不過是不想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裡娶個老婆,還是個看起來沒什麼腦子的丫頭,這都不成嗎?

  「求求你娶我,」她鼻頭一酸,雙眼含淚,「我會用盡我的所有保護你,這輩子不會再讓你害怕不安。」

  這真是反了——謝元惲搖頭,要不是她看起來太可憐了,他肯定會忍不住揚頭大笑。「你說,你要保護我?」

  她忍著委屈,用力的點著頭。「拚著這條命不要,也會保護你。」

  「你連路都走不好,我實在難相信你說的保證。」

  他的挖苦使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

  她的淚水令他瞪大了眼,「你……這是哭什麼意思的?」他左右看著,拿出帕子,擦著她的眼淚,「別哭了。」

  她的熱淚滾滾而下,「我不要看到你死。」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盡力。」這破爛身體什麼時候要罷工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能,」她抽泣著,「不能被害死。」

  這沒頭沒腦的話實在很難理解,以前不知道,但現在以他的腦子,他不去害人就已經很好,別人是別想來危害他。

  「我知道,」他哄著她,「別哭了,好不好?」

  「那你要娶我?」

  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怎麼又繞到了這個問題上?!

  然而想起前些日子,老夫人到他跟前說的那些話,他爹死後,他襲了爵位,身為一個侯爺,他身肩家族榮耀和傳宗接代的壓力,娶妻一事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既然早晚都要娶,不如就娶這個看起來單純愛哭的怪丫頭好了。

  他的黑眸閃閃發亮,朝她伸出手。

  她抽泣著,淚眼盯著他的手,沒有任何動作。

  連這個都不懂,他索性坐起身,握住了她的手,「握個手,就當這筆交易成交。」

  他手心的溫暖傳到了她身上,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她一時忘了哭泣,傻愣愣的問:「成交?」

  「是。」他上下擺動了下兩人的手,「成交,代表我們的親事訂下了。」

  雖然搞不清楚他莫名其妙的動作,但她聽懂了他的話,她的心一陣雀躍,一時激動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你答應了?」

  「是。」他取笑的看著她笑開了臉,「沒想到你看起來小歸小,力氣倒挺大,弄得我手好痛。」

  她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手,「對不起!」她臉上的淚痕未乾,此刻卻笑得燦爛,「我要快去跟老夫人和公主說。」

  她興奮的轉頭離開,沒留意到擺在身後的椅子,差點絆倒。

  「你這丫頭——」謝元惲的手緊張的伸在半空中,看她穩住自己而鬆了口氣,「還說要小心,一個轉身就忘了。你這副德性,別說要保護我,不要不小心把我害死就萬幸了。」

  他的話恰巧刺中了她的痛楚,她不自在的掃了他一眼。「我以後會注意的。」

  她慌張的咬了下唇,飛快的轉身離去。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他搖著頭。

  沒想到他自在的單身漢生活在古代被個怪丫頭終結了。想他堂堂一個財務經理,頭腦清晰,對數字敏銳,竟然這麼隨便的訂下了自己的親事。

  看著窗外下起了雨,齊初彤竟然連傘都不撐,在雨中跑開,也不怕一個不好跟他一樣病懨懨躺在床上。

  他立刻派下人給她撐傘,心頭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說喜歡他?他搖了搖頭,要自己別傻了。那怪丫頭的腦子可能對所謂的喜歡都還懵懵懂懂。不過她不懂,他呢?

  撐著自己的頭,看著窗外的雨,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老天爺瘋了,那女人瘋了,或許連他​​也跟著一起瘋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三章

  在侯府淋了場雨,齊初彤還真如謝元惲所料,受了風寒,整個人虛弱的躺在床上。

  這些日子為了齊初彤的婚事,太傅府里內外都忙和著,因為侯府怕謝元惲的病情有變,所以成親的日期早早就訂下。

  日子轉眼就要到,但齊初彤卻病倒,所以只能讓母親帶著齊凝語忙著,但是齊凝語雖忙,卻還不忘在一大早親熬湯藥送到齊初彤的房裡。

  「這是什麼?」看著齊凝語親自送上的藥,齊初彤只意思意思的瞄了一眼。

  「這是有利於姊姊的藥,看姊姊虛弱,妹妹心裡煩憂,所以特地配了這帖補氣血的藥,雖不是說仙丹妙藥,至少可以讓姊姊舒服一些。」

  若是以前的齊初彤,早就心存感激的將藥給喝了,但現在看穿了齊凝語的心機深沉,她不會再相信她。

  齊初彤嘟起嘴,用被子將頭給蓋住。

  齊凝語一驚,連忙說道:「姊姊,這是怎麼了?」

  「藥苦!不喝。」

  「這可不成,良藥苦口。」

  「不喝就是不喝。要喝這麼苦的藥,我情願病死就算了。」

  「這……」齊凝語看著她撒潑,無言以對的嘆了口氣,「姊姊這樣子若傳到嫡母耳裡,可要傷心了。」

  「我才不管。」齊初彤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我就是不喝。」

  齊凝語將藥給放在一旁,「不如妹妹給姊姊拿些甜糖來,姊姊若覺得苦,就含顆糖可好?」

  齊初彤火大的坐起來,用力的一揮,將藥給撒在地上。「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若你真有能耐,就給我配副不苦的藥來。不然以後你送上來的藥,我全都不喝。」

  齊凝語無奈的看著撒了一地的碎片,輕聲要下人收拾,心中對這個所謂的齊家嫡女不滿到了極點,無知又愚蠢,就因為會投胎,投進了嫡母的肚子裡出生,所以客自以為高人一等,目中無人。

  偏偏這樣一個沒能耐的丫頭,老天爺還讓她嫁進侯府,縱使對像是個體弱多病的侯爺,但將來至少還是個看來風光的侯爺夫人。而她這個庶女,到時當個大戶人家的側室就已經萬幸。

  「姊姊這不是為難妹妹嗎?」齊凝語一副無奈的樣子。

  「我不是為難你,」齊初彤倒也理直氣壯,「只是不想喝藥。」

  「罷了!姊姊不喝也不逼你。」齊凝語嘆了口氣。

  齊初彤不響應,索性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

  小杏在一旁不安的看著自己的小姐。若是二小姐出去跟夫人說,只怕小姐少不了會被夫人責罵幾句。

  「小杏,你放心吧!」齊凝語似乎看出了小杏心中的擔憂,輕聲的說道:「大小姐的事,我不會說出去半句。」

  「謝謝二小姐。」小杏一臉的感激,這個二小姐不單長得美,心地又善良,雖說她很喜愛自家的主子,但是平心而論,她家小姐還真是比不上人家。

  齊凝語要自己的貼身丫鬟將東西收拾好,安安靜靜的離開。

  她們人一走,小杏立刻輕拉了拉齊初彤的被子,「小姐,二小姐走了!這些日子小姐是怎麼了?怎麼處處針對——」小杏的話因為齊初彤猛然坐起而隱去。她些驚訝的看了自己的主子,「小姐?!」

  齊初彤的嘴一撇,拉長脖子看著窗外的齊凝語已經走遠,「昨兒個不是有請大夫來看過嗎?藥呢?」

  「二小姐說那些藥都是次品,所以請示了夫人,重新開過,只呈上二小姐開的藥。這全是夫人的交代,可是小姐卻把藥給灑了。」

  「我知道分寸,」齊初彤又問了一次,「昨天那些藥呢?」

  「小的放在小灶房裡,」小杏如實道:「晚些時候要拿去丟了。」

  「別丟!」她制止了她,「弄好給我呈上來。我喝。」

  「小姐?」小杏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樣子,怎麼放著二小姐呈上來的上好藥材不要,反而要外頭大夫開的藥。

  「小杏,」齊初彤幽幽的說道:「這府里人多,但真心能信的沒幾人,誰也料不准誰會在後頭捅咱們一刀。」

  小杏一臉的驚恐,「小姐是信不過二小姐?」

  「我怎會信不過她,」齊凝語不想在嫁出去前徒增風波,只能隨口說道:「只是凡事小心罷了。下去吧!拿藥給我時,別給他人瞧見了。」

  小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退了出去。小姐本性天真純良,但大病了一場之後,似乎換了個人似的,雖然待下人依舊很好,但行為卻有時令人摸不著頭緒。

  小杏才將藥給熬好,送上來讓齊初彤喝完,還來不及收拾,就聽到外頭的聲響。

  「小姐,我可憐的小姐——」

  「把東西撤下去。」拿著帕子輕拭了下嘴,齊初彤神色自若的吩咐。

  小杏連忙照做,在出去前,跟跪在外頭的崔嬤嬤錯身而過。

  崔嬤嬤是齊初彤的奶娘,對齊初彤可說是掏心掏肺、盡心盡力,雖說因為年紀大了,所以隨著兒子離府去安享晚年,但是聽到齊初彤身子不好,又急忙的進府來關心了。

  「嬤嬤,年紀大了,別跪著。」齊初彤連忙說道:「小心身子。」

  崔嬤嬤擦了擦眼淚,連忙爬起來,上前去關心的握著齊初彤的手,「小姐,我在外頭聽到小姐身子不好,心裡著急,也顧不得通報,就直接來了,小姐可別怪罪。」

  「嬤嬤關心我,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怪罪?」齊初彤親熱的拉著崔嬤嬤的手,「其實不過受了點風寒,休息幾天就好了。嬤嬤也知道,我的底子好。」

  「小姐的底子是好,只是小姐,」崔嬤嬤嘆了口氣,「與侯府的親事,不如不要了吧。」

  齊初彤微驚,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謝元惲,怎麼可以不要?

  「嬤嬤怎麼突然說這話?」

  「我老了,說的話不中聽,但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小姐,小姐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何苦為了沖喜嫁給個快要死的人。外頭都在傳這平陽侯爺克妻,死了一個妻子不說,現在自己病倒了,什麼時候會死也不知道,卻還想著要娶一房妻子沖喜。看看小姐還沒過門就被弄得身子虛弱,就怕小姐有個萬一,應了那克妻之說。所以,小姐這門親事不如不要。」

  這些日子病著,齊初彤並不知道外頭都傳了哪些流言,今天聽崔嬤嬤的說法,十之八九全都是些難聽話。她沒來由的感到生氣,「外頭的人真是胡言亂語,什麼克妻,胡說八道。侯爺是病著,但還好好的活著,不會死!」

  「小姐,你別生氣。」

  「這怎麼能不生氣,說的可是我未來的夫婿。我知道嬤嬤是關心我,但我非他不嫁。」

  「小姐這是何苦?」崔嬤嬤柔聲勸道:「不如老身去求求夫人。」

  「不用!」齊初彤知道崔蠊嬤的好意,一口拒絕,「皇上已經下旨,這件親事沒有轉圜餘地。」

  崔嬤遞忍不住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老身知道皇上下了旨,但聖旨是指婚太傅府的嫡女,不如讓夫人將二小姐記在名下,讓二小姐以嫡出的身分代小姐出嫁,如此一來就不算抗旨,小姐還能再找門更好的親事。」

  聽到聽崔嬤嬤提到齊凝語,齊初彤沒來由的心一緊,「讓凝語代我出嫁?!」

  「是啊!二小姐雖是庶出,但與小姐情同姊妹,相信小姐開口,二小姐也不會拒絕。」

  齊初彤腦海中驀然閃過重生前,她拿著藥單要崔嬤嬤在她去廟裡參拜送子觀音時,替她去藥舖子抓藥,難不成——她也是算計她的其中一人?!感覺自己的心被撕扯,感到有些痛。

  「小姐?!」注意到齊初彤的沉默,崔嬤嬤一臉的擔憂,「怎麼了?」

  齊初彤打起精神搖著頭,「只是病了些天,精神不太好。嬤嬤一心為我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她垂下眼睫,淡淡說道:「我與平陽侯的婚事已定,不用再說了。」

  崔嬤嬤見狀,幽幽的嘆了口氣,「就是心疼小姐。我雖老了,但還有點用處,不如就讓老身跟在小姐身旁,進侯府侍候著,也好時刻給小姐拿主意。」

  「嬤嬤對我的心意我明白,但嬤嬤年紀大了,也該好好享清福。別再為我的事操煩了。」

  「無妨!」崔嬤嬤慈愛的握著齊初彤的手,「為了小姐,我什麼都可以做。」

  看著熟悉的崔嬤嬤,她實在不應該懷疑她,但是過去的傷害太過深刻,所以她一定得要小心一些。

  「嬤嬤待我這麼好,」她的眼神飄忽,喃喃自語,「我還真是幸運。」

  「這話真要折煞我了。」崔嬤嬤一臉滿滿的慈愛,「小姐病著,再休息會兒。我說的話,小姐仔細的想想。我先去拜見夫人一趟,這些日子夫人為了小姐的親事也該是忙壞了。」

  看著崔嬤嬤走遠,齊初彤一臉木然。

  「崔嬤嬤也真是有心了。」小杏在一旁替齊初彤拉上被子,輕聲說道。

  齊初彤垂下眼,懷疑像蟲子一樣爬上心頭,弄得她難受,「你跟著崔嬤嬤,看她是否真去找我母親。」

  小杏疑惑的看了齊初彤一眼,崔嬤嬤說要去見夫人,就該是要見夫人,不然還能見誰,她滿心不解卻也沒有多問,轉身走了出去。

  小杏出去之後,齊初彤披了件衣服,臉色略微蒼白的坐在廳裡等,她多希望事情不要如她所猜測。

  沒有多久,小杏神色有異的回來。

  「小姐,崔嬤嬤……」她頓了一會兒,老實的說道:「去見了二小姐,還在她的屋子待了好一會兒。」

  齊初彤無力的坐在椅上,她們是一伙的?!從小疼愛她的嬤嬤竟對她存有異心,她卻從未察覺。一直以為自己雖然任性,但也算是真心待人,今日才發覺她的真心,在他人的眼中根本如垃圾般不值錢。

  「小姐,你的臉色不好看,回床上睡一下。」小杏擔心的看著齊初彤。

  齊初彤有氣無力的搖頭。雖然是在熟悉的太傅府裡,她的心頭卻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孤寂。重生前的自己單純天真,笨得可笑,但也因為一無所知快樂得過了一天又一天。現在她將一件件的事情慢慢的看透,真有比較好嗎?她低著頭,心中沒有答案。

  突然前頭吵雜了起來,她抬起頭,看了小杏一眼。

  小杏會意,連忙出去,沒多久又跑了回來,一臉的驚慌,「小姐!侯……侯爺來了!」

  小杏的話才說完,原本的吵雜聲轉眼就來到了她的屋前。

  齊初彤只來得及坐起身,就看到謝元惲被人用兩人抬著的輕轎給抬了進來,她不禁訝異母親怎麼會就這樣放他進到後院。

  謝元惲虛弱的將手一揮,抬著轎的兩人將他給放下。

  「給小姐瞧瞧。」

  跟在他身後一個花白頭髮的男人恭敬的上前。這是侯府裡的王太醫,皇上特地派來照料謝元惲的身子,放眼京城內外,可沒人有像謝元惲的殊榮,而今他卻親自帶了人來太傅府替齊初彤治病。

  齊初彤一臉的茫然,還未從看到他到來的驚誑中回神。

  王太醫仔細的把脈後,恭敬的起身,站在謝元惲的面前道:「侯爺,小姐這是因風邪而起,心氣衰耗,臣下去給小姐開個行氣活血的方子,幾日後症狀便會大為減輕。」

  「嗯。」謝元惲點了下頭,「有勞大人了。」

  「不敢。」王太醫行了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怎麼傻楞愣的,」他嘲弄的看著她,「病胡塗了嗎?」

  齊初彤的眼睛骨碌碌一轉,「侯爺怎麼來了?」

  「帶太醫來給你瞧瞧,外頭傳言滿天飛,」他的目光懶懶的把她由上到下看了一遍,「說你病重,看來其實也還好,就臉色差了些罷了。」

  齊初彤也跟著打量謝元惲,幾天不見,他倒長了些肉,氣色也比之前好看多了,自己跟他一比,似乎更像個病人。

  「我只是受了風寒。」她難掩關心的看著他,「侯爺的身子不好,就這麼出府,若有什麼萬一,可是我的罪過。」

  「既然知道是你的罪過,就把身子快些養好,我已經死過一個妻子,你不要還沒嫁給我就一命嗚呼,讓外頭說我是個克妻之人。」

  她沒好氣的一個撇嘴,聽到這個就生氣,「那些傳言真是莫名其妙,侯爺不用理會。」

  「我是沒打算理會。」謝元惲滿臉的不在乎,他才沒那個閒功夫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

  「侯爺不理會,為什麼還要出府?」她的雙眼一亮,「難不成是關心我嗎?所以來看看我。」

  「不是!」他想也不想的否認,「明知下雨也不懂得要撐把傘,現在病得剩半條命躺在床上也不值得同情,浪費我的關心。我來只是因為在府裡悶得發慌,出來走走之際,順便看看你。」

  原本雀躍的心被他三言兩語澆熄了。

  看著她明顯失望的神情,他心中竊笑,真是個頭腦簡單的丫頭,若真只是順便來看看她,怎麼會連太醫都帶來了,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

  她撫著臉,驚訝的看著他。

  「開心點,生著病若再苦著一張臉,很難看。」

  她扯了扯嘴角,「侯爺身子最近如何?」

  「你也看到了,應該活得下來。只不過,」謝元惲的口氣夾雜一絲諷刺,意興闌珊的拍了拍自己的腿,他的意志與身子是兩碼子事,縱使他的意志力堅強,但身子因為久病虛弱,並不能靠著意志力好轉,「這腿不像自己的,軟弱無力,就怕走在路上暈了,丟人現眼,今天才會讓人抬著進來。」

  她的臉上浮上擔憂,「太醫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多走動走動,就會好轉。」這點常識,不用太醫,他都知道。

  「那侯爺可要多走動才行。」

  「我知道,至少成親那日不會讓你跟隻雞拜堂。」

  「什麼?」她的心一突。

  「難道不是嗎?」他記得戲裡都是這麼演的,「若我真病得下不了床,你不是就得跟只代表我的雞拜堂嗎?」

  她倒還沒想到那一日,她側頭想了一會兒,「若真是如此,也沒關係。我只要能順利跟你成親就好。不過,」她甜甜的說:「若侯爺的身子能好轉,成親那日親自與我拜堂,我會很開心。」

  「真是容易滿足的丫頭,」他懶懶的看了她一眼,「知道了,我回府會好好的練練身子。」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嘴角一揚,果然是個沒心眼的,一抹笑痕留在唇角,「跟你說點正經事。」

  齊初擦立刻專注的看著他。

  他盯著她的雙眸道:「在你聽來應該是個好消息。」

  她的雙眼一亮,期待的聽著。

  「你的妹妹,叫齊凝語吧?」

  她的笑容微隱,怎麼突然提到她?

  「她也要隨你嫁入侯府。」

  她無法克制的僵了身子,「為什麼?」

  他的神情一正,注意到她神情的轉變,在侯府時聽馬氏說齊初彤與自己的庶妹情同姊妹,若一同嫁入侯府有商有量,齊初彤會樂見其事,怎麼不是如此嗎?

  「怎麼?跟好妹妹一同嫁入平陽侯府,你不開心?」

  她搖頭,不想被看出嫉妒,低著頭不看他,原以為能斷了齊凝語與平陽侯府的緣分,看來事情沒她想的順利。重生前與她共事一夫,難道她改了自己的命,也連帶的改變了齊凝語的未來,她也要跟著她嫁給謝元惲?!

  他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

  她下意識的閃躲著。他挑眉看她,傻子都看出她的難過,正要開口問個仔細,卻聽到門口響起了聲音。

  「聽聞侯爺來訪,」齊凝語沒有等通報,親自端著上好的茶和糕點出現在門外,「凝語有所失禮,還盼見諒。」

  齊初彤的頭一抬,沒料到齊凝語會突然出現。

  謝元惲懊惱的轉頭看了一眼,對於這個突然跑出來的女人感到不悅,但礙於這裡是太傅府,所以也不好發作。

  齊初彤臉色微白的看著齊凝語風姿綽約的將東西呈上。

  「侯爺請用茶。」齊凝語在謝元惲的身邊輕聲說道。

  或許是之前的記憶太深刻,所以對齊凝語呈上的東西,齊初彤全都無法放心,心中更擔心謝元惲會像謝慶瑜一樣被齊凝語的美貌迷惑,若真是如此,她的堅持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謝元惲的手伸向茶,眼角注意到了齊初彤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安,他淺淺一笑,縮回了手。

  齊凝語見狀,不解的看著他,「侯爺,不喜歡茶嗎?」

  「身子不好,」謝元惲面不改色的說:「太醫交代,不適飲茶吃甜食。」

  「原來如此,」齊凝語露出一抹淺笑,「是凝語大意了。只是看侯爺的氣色不好,該是血氣不順,方才與王太醫聊及侯爺的情況,這個季節可以多食些南瓜,有助氣血。」

  齊凝語溫婉的談吐倒令謝元惲忍不住正眼多看了她幾眼,聽起來是個腦子有些東西的女人。

  「二姑娘聽來還懂點醫術。」

  「凝語確實略懂,小時便對花花草草有些興趣,父親便請了老師過府教導。若侯爺不介意,替侯爺把個脈可好?」

  「不用了。我的身體向來都由宮裡的太醫照料。若你搶了這份工作,王太醫可會難過的。」

  齊凝語聞言,輕聲笑道:「侯爺真是風趣。」

  「我這不是風趣,而是事實,別做些與你無關的事,以免惹人厭煩,」他輕揮了下手,「你退下吧!我與你姊姊還有話要說,下次要進屋子,記得通報一聲,縱是姊妹,也不該如此莽撞。」

  齊凝語有些意外謝元惲的不屑一顧,除了出身之外,她從不認為自己有任何一點是在齊初彤之下,她的溫柔美貌,難道一點都無法引起他注意?她心中五味雜陳的退了下去。

  「我妹妹美吧?」等她一走,齊初彤的口氣有著忍不住的慍火,「我曾聽下人說她像個仙子。」

  「仙子要不食人間煙火,」謝元惲嗤之以鼻的說:「我可看不出她有如同仙子一樣超凡脫俗的氣質。」

  他的批評一針見血,齊初彤不由得揚起嘴角,他看來似乎沒有被迷惑,「只要跟她相處的人都喜歡她。侯爺不喜歡嗎?」

  謝元惲伸出手輕觸著桌上的糕點,以古代的技術來看,能做得如此精巧倒也不容易,這個二小姐看來確實有點能耐。

  齊凝語對他示好的舉動十分明顯,只可惜,美女他看得太多,美貌已經引不起他的興趣,她太過自持就顯得做作,而他向來對這種做作女感到厭惡。

  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跟你又不一樣。」

  「什麼意思?」她有些胡塗。

  「隨隨便便就能喜歡一個人。我的情感很珍貴,不是隨便就能給的。」

  齊初彤的心揪緊,「我的情感也很珍貴,」她咕噥著說,「而且不管你喜不喜歡,終究她也會是你的側室。」

  聽到這句話,謝元惲實在覺得不可思議,「你腦袋真的有問題。」

  「什麼?」

  「誰跟你說她會是我的側室?」

  「你方才明明說凝語要與我一起嫁入侯府。」她說的一臉委屈。

  「是啊,可是她要嫁的人不是我。是慶瑜。」他翻著白眼。

  聞言,她的心一陣雀躍,「不是嫁你?」

  「不是。」他的聲音懶洋洋的,「拜託!我的人生注定跟個笨蛋牽扯已經夠了,實在不需要再來一個。」

  他的話該讓人生氣,但她很清楚他只是在逗她,所以笑得燦爛。只是若齊凝語繞了一圈還是要嫁給謝慶瑜,這不代表著——她的臉色沉了下來,齊凝語依然會為了侯爺夫人這個位置而處心積慮,到時她與謝元惲還是危機四伏。

  「怎麼了?」

  「沒有。」她試圖隱藏思緒,「只覺得與凝語同嫁侯府,既是姊妹又是妯娌,怕失了分寸。」

  「再怎麼樣,你是姊姊,又是侯爺夫人,你若心情好,想要與她噓寒問暖,閒話家常也行,若心情不好,不想理會或是想找她麻煩也行。」

  「侯爺說真的?!」她的雙眼閃閃發亮,「你不怕我將平陽侯府鬧得雞飛狗跳,讓你丟人?」

  他聳了聲肩,「鬧的人是你,怎麼會是我丟人。」

  「可是夫妻本是一體。」她就是硬要把他扯在一起,從此他跟她是一對。「我與你是不可分的。」

  「聽你這說,似乎有點麻煩。」看她的嘴又要嘟起來,他哈哈一笑,「不過無所謂,殺人放火的事,我看你也做不出來,日子過得熱鬧點也不是件壞事。隨便你想怎麼鬧,我全都可以當沒看見。」

  一開始,她只是為了贖曾經無心害他的罪,現在看來,他真的是個好人,自己誤打誤撞的尋了個良人,她的心頭甜甜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給他,與他廝守終身。

  「看你這眼神,肯定是被我迷住了。」

  她隱隱紅了臉,「我本來就喜歡侯爺,是你不信我罷了。」

  看她紅了臉,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下,「好好養病,像你說的,你要保護我,那你得先養好身子才行。」

  她用力的點了頭,打起了精神,是啊!若是齊凝語還是要嫁給謝慶瑜,將來的路可不好走,她得要好好的養精神,才有辦法對付她。

  謝元惲離開齊初彤的房間,遠遠的就見齊凝語帶著兩、三個下人在園子裡的合歡樹下,他是大可視而不見的離去,但看她刻意在這個他離府必經之路等他的分上,他就大發善心的命人停下輕轎,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侯爺。」齊凝語有禮的行禮。

  「二小姐在做些什麼?」他瞄了眼她的籃子,明知故問。

  「看這合歡花開得好,所以叫下人們多摘些,到時可以入菜。姊姊這些日子病著,心神不安,食些合歡可以安神。」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說她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實在言過其實,長得確實不錯,但或許就敗在太過完美,讓人看了不舒服。

  「二小姐學富五車,知所進退,才能兼備,你姊姊遠遠不如。」

  「侯爺過讚了。」

  她沒驚慌的否認,反而謝過他的誇讚,看來這女人心中確有不服,不認為自己比不上齊初彤。

  人心就是這麼奇妙,一旦有了比較之心,就不會再單純,而開始耍弄心機,可惜了老天給她這樣的美貌。她若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可要失望了,他可不是個會被人耍弄在掌心的人。

  他微垂下眼,語氣輕柔卻不留情,「只可惜你縱使再優秀,不過是個庶出。」

  他的話說中了齊凝語的心事,她握著花籃的手微緊,「凝語明白,凝語認命。」

  「認命?」他淡淡重複一次,「二姑娘聰明,真要認命才好。」

  齊凝語低著頭,沒有答腔。這個傳言中虛弱的侯爺,看來並沒想像中好對付,因為庶出,所以她無法指望自己成為正妻,當個側室就是萬幸,但她的野心自然不止於此。

  原想對他示好,讓他有心於她,到時娶她為側室,以她的手段,自然有辦法讓齊初彤被狠狠的比下去,但聽侯爺話中有話,似乎不是個好擺弄的人。

  「雖說言之過早了些,但這事早晚你也會知道。過些時候,謝府便會上門提親,我二弟雖已娶妻,但以二小姐的身分,當個側室,應該也不算是委屈。」

  她的心一驚,沒料到原來自己的婚姻早有安排。

  「你也知道我已與你姊姊婚配。」他的手輕撐著自己的太陽穴,一副慵懶的模樣,「我身子不好,你姊姊性子又驕縱,只怕我想再迎側室也是有心無力,所以二小姐還是別白費心思了。」

  齊凝語臉色發白,沒有料到被他看出了自己心中的盤算。

  謝元惲揮揮手,要抬著輕轎的下人啟程。

  同父所生的兩姊妹,性子卻是截然不同,雖說是誤打誤撞,但他倒是慶幸今天執意嫁給他的是天真的齊初彤,若是齊凝語的話,他的一生就別指望平靜了。

  不過以齊凝語的性子,謝慶瑜前腳才娶了個羅知湘,後腳又納個齊凝語,看來他們那一房會熱鬧好一陣子。不過不管他們怎麼鬧,只要不扯上他與齊初彤,他就由著他們。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四章

  謝元惲和謝慶瑜同一日娶親,平陽侯就如眾人所見,虛弱的被人扶著拜了堂,今日的風采全都被意氣風發的二公子給奪走。

  就連拜堂後的喜宴,侯爺也缺席,看來這侯爺不久於人世的消息又會再次傳得沸沸揚揚。

  但在敬誠閣的新房裡,謝元惲卻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風采被搶盡,反而覺得落了個清靜,行禮如儀的喝了交杯酒,吃了點東西,就說累了,要人全都退下。

  等人全走光了,謝元惲這才自在的放鬆自己,一把將她頭上的鳳冠給拿走,「這東西可真重,你脖子沒斷真是奇蹟。」

  齊初彤困惑的看他,「侯爺的精神看來明明很好,為什麼方才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因為要滿足大家的想像。」謝元惲勾了勾唇。

  府裡有人不願意他的病情好轉,更甚者希望他雙眼一閉,死了最好。

  雖然他腦子很清楚,但久病在床,體力還未完全恢復也沒辦法,所以他就等,在他還未完全復原之前,他樂於當只病貓。

  在處處都藏著心思的平陽侯府生活,偽裝弱者絕對是個讓人卸下心防的好辦法。

  他坐在桌前,開始祭五臟廟。

  「可是前頭挺熱鬧的,」坐到謝元惲的身旁,齊初彤的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侯爺難道不好奇?」

  謝元惲帶笑的瞧她一眼,「別扯上我,我看好奇的人是你,你想去外頭看看?」

  齊初彤被看穿了心思,也沒隱瞞,看他進食的樣子,才想起今天自己也沒吃多少東西,「就算想去也不成,我可是今日的新嫁娘。」

  「若我說成呢?」

  齊初彤原想動筷的手一停,驚訝的雙眼大睜。

  他將手中的筷子放下,「要去就走,但這身衣服實在太顯眼。別愣著,換衣服。」

  她無法動作,就見他真的在自己面前脫衣服,這才回過了神,「侯爺,你是說真的?」

  「當然。」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想看,咱們就去瞧瞧。反正我也沒見過。」

  「可是若讓人發現——」

  「所以你得小心點,別笨得讓人發現。」他打斷了她的話,看她沒動作,索性伸出手,替她解衣服。

  她一驚,手護著領口,「我自個兒來。」

  「隨你。」他上下打量她,「瞧你緊張的,反正我們成了親,以後我也不會少看。」

  她沒好氣掃了他一眼,飛快的換了件花色最不突出的青衣,謝元惲怕被認出來,還帶了頂小廝的帽子,牽著齊初彤的手,偷偷摸摸的溜出喜房。

  齊初彤心中覺得瘋狂,臉上卻帶著掩不住的雀躍。

  方才被喜娘給背進府裡,頭上覆著紅蓋頭,只聽到熱絡的聲響,根本無法打量四周。

  只見侯府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迴廊的暈光倒映在太明池的水面上,別有一番風味。前院賓客眾多,要溜出去不被發現的機率趨近於零,謝元惲很快的做了決定,直接帶著齊初彤往後門走。

  不過才走沒多久,就看到有一群人走向內院,是以謝慶瑜為首的幾個大男人。

  謝元惲連忙拉著她躲在陰暗處。

  「平陽侯的房間是這個方向吧?」有人開了口,聽聲音似乎喝了不少酒,「怎麼靜得跟墳地似的,二少爺,你那不中用的大哥,會不會虛弱得不能人道?」

  齊初彤在暗處聽了,不禁皺起眉頭。

  看那些人的穿著打扮該是官宦子弟,平時人模人樣,幾杯黃湯下肚就出聲放肆,真是大膽。

  她擔憂的轉頭看著謝元惲,心中替他覺得委屈,卻見他嘴角帶著笑,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可惜了齊府的嫡女,嫁了個病貓,沒多久就得守寡了。」

  「小聲些。」也喝得有些醉意的謝慶瑜出聲制止,「這些話若讓人聽見了可不好。」

  「這時候大夥兒都在前頭熱鬧著,誰會像我們兄弟一樣跟著新郎官來鬧新房。」

  「先說好!鬧歸鬧,別嚇壞了我的新娘子。」

  「知道了。」其中一人說道:「咱們二少爺是多情種,憐香惜玉。看來我們都得安分幾日,不能再找二公子一起去杏花樓了,不過說到杏花樓,最近京城裡開了間新妓院,叫什麼尋芳居的……」

  「我知道。尋芳居里頭的姑娘不單貌美如花還敢玩又帶勁,二公子,咱們一定得找個時間去瞧瞧。」

  「二公子今日才成親,別說尋芳居,我看,就連上財貴坊去賭個兩把都不成了。」

  「別提財貴坊,」謝慶瑜哼了一聲,「這幾天手氣背,輸了不少。」

  「二公子今天成親,娶了新婦,一定時來運轉。欸,不如等鬧完新房,咱們再去賭一把,看能不能沾點二公子的福氣。」

  聽著人聲走遠,齊初彤憤憤的起身,「這些傢伙真是大膽。」

  「我看倒也還好。」謝元惲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他們咒你。」

  「咒我又如何,我又不痛不癢。」

  她看著他一臉的淡定,「你不生氣?」

  「跟一群只知道玩女人、賭博的傢伙生氣,浪費我的精神。不過他們說的財貴坊,可以去瞧瞧。」

  齊初彤肯定他在說笑。

  他嘻皮笑臉的看她,「倒是你——你跟我成了親,在外人面前,你要叫什麼侯爺就隨你,但只有我們兩個時,就叫我聲夫君。」

  她一愣,一時之間忘了說話。

  「快點。」他笑著催促,「叫聲夫君來聽聽。」

  她看著他迫不及待的樣子,覺得好氣又好笑,「夫君。」

  他靜了一會兒,笑著點了點頭,「原以為聽起來會覺得彆扭,沒想到倒挺順耳的。」

  他握著她的手,「走吧!」

  因為侯府喜事,又是聖上賜婚,所以老夫人特別開恩,說是與民同樂,所以在侯府外頭開了數十桌的流水席給京城裡的窮苦人家,不單是分享侯府的喜氣,更是藉機做善事布施,替自己生病的孫子積福。

  兩個人就趁著人多,跟著端吃食出來的小廝溜了出去。

  「看來咱們沒位子可坐。」謝元惲看著侯府後門不遠處的一片空地,那裡擺上的喜桌早就座無虛席。

  「無妨。」齊初彤也不以為意,「反正我們走走看看就得回房裡去,給人發現了也不好。」

  「小兄弟,沒位子坐,那裡有分派吃食,可以帶回家去。」一位老先生很好心的指著一旁簡易搭起的棚子,對謝元惲說道:「還可以去領些白米,侯府仁慈,肯定福澤無疆。」

  謝元惲一點都不認為一日的布施能擁有多少福澤,但有做總比沒有強,他謝過老人家,拉著齊初彤走到棚子旁,不過前頭早排了一條人龍。

  「要排嗎?」他對她挑了挑眉。

  她一笑,「有何不可?」

  她覺得有趣,自己的大婚之日,卻跟著城裡的百姓等著領樂施的飯菜,這可是她打出娘胎都沒想到的事。

  排了一會兒,輪到他們。謝元惲替兩人各拿了一個,說是飯菜,其實就是些飯用荷葉包著,夾了些豬肉和青菜的飯糰罷了,既然沒位子可坐,他們索性學著其它人,坐在地上吃。

  「若讓我父親、母親和嫡兄瞧見,肯定會兩眼一翻給暈過去。」齊初彤一整天沒吃東西,這飯菜吃起來特別香。

  「誰也料不到我們會混在這群人裡。」謝元惲也不擔心被人發現,大口的吃著東西。「所以不會被發現,咱們等會兒再去領碗白米。」

  「夫君要去領白米?!」

  「是啊。」謝元惲點頭,「反正都出來了,不拿白不拿。拿回去,半夜餓了拿來煮粥也不錯。」

  她忍不住失笑,「夫君還怕在侯府會餓著嗎?」

  他取笑的睨了她一眼,「這不是會不會餓著的問題,這是情趣。」

  「情趣?!」

  他點頭,「跟你解釋,你也不會懂。總之——你開心嗎?」

  她沒有遲疑的用力點頭。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這就對了,讓你開心,就是情趣。」

  她燦爛的一笑。「那侯爺以後要常常製造情趣才行。」

  「這種事也不能只是我做,你也得要——」

  突然,布施飯菜的棚子處有了吵雜聲。

  「真是殺風景,」謝元惲不滿自己的話被打斷,一個抬頭就看到齊初彤已經站起身,直直走過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嘆了口氣,都交代她要低調點,不能讓人發現,怎麼就是說不聽,他莫可奈何只能站起身,跟著走過去。

  「把這些米拿走。」一個留著滿臉鬍子,粗獷的男人指著好幾袋的白米吩咐自己的手下。

  原本排隊等著領白米的百姓聽了,都忍不住出聲抗議。

  「找死啊!全都閉上嘴,」粗獷的男人啐了一聲,露出粗壯的拳頭,「我是張虎,是府裡總管葉養的表弟,是奉命來拿走幾袋白米,哪個找死的不服,就給我出來。」

  大夥兒一看他露出拳頭,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閉上嘴。

  張虎一臉得意,叫著自己的手下不客氣的搬走了一大半。

  「虎大哥,說是奉命,可有手諭?」派米的小廝雖然害怕,但是看白米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還是忍著懼意囁嚅的開口問。

  「什麼手諭,我這張臉就是手諭,」張虎大言不慚的指著自己的臉,「你這小子叫苗安對吧?怎麼?不認得我嗎?」

  苗安遲疑,他當然認得他,也知道張虎是葉養的表弟,但葉養並不是侯府的總管,充其量只是管灶房裡的採買,但因為腦子機靈,所以很會從採買的銀兩裡攢些銀子給自個兒花用,雖然是個奴才,但大夥兒都說私底下他在外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買賣,那財富不定跟平陽侯有得比。

  葉養有錢,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常拿著銀子請府裡的下人,所以好些年輕的下人都把葉養當大哥。

  苗安才進府沒幾年,簽了長約,若想自己在侯府要日子好過,自然也不敢得罪,只是……

  「虎大哥,這些米都是要分給來熱鬧的老百姓,來的人不少,已經怕白米數量不足了,若你再多拿個幾袋,」苗安吞了下口水,被張虎一瞪,聲音陡然一低,但瘦小的身子還是試圖想要阻止,「只怕後頭沒拿的人會生亂。所以虎大哥,你就行行好——」

  「沒了就沒了,關老子什麼事。」張虎啐道,索性伸出手,直接把苗安給掃到一旁,讓手下順利將米給搬走。

  看著一旁香噴噴的豬肉,撫著自己的肚子,「這整鍋也給我。」正好拿去當下酒菜。

  苗安一驚,連忙拉住張虎,「虎大哥,請你不要——」

  「滾開。」張虎一腳將人給踢開,把肉交給一旁的手下。「把這鍋肉給我拿回去,等會兒跟兄弟們一起吃了。」

  「這些人真是太過分了。」齊初彤動了怒,正要上前阻止,卻被身後的謝元惲一把拉住。「夫君?!」

  「別管。」

  齊初彤搖頭,「夫君,你別怕,到一旁待著,我處理就好。」

  叫她別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們溜出府的事不能被發現。「你一定要插手嗎?」他無奈的看著她。

  「當然。」齊初彤沒想這麼多,肯定的開口,「總不能眼睜睜的讓人平白給欺負了。」

  「好吧!」既然她想,他也只能如她所願,謝元惲也不再多言,在張虎經過身旁時,不客氣的將腳一伸。

  張虎一時不察,整個人跌個狗吃屎。

  看他出醜,立刻惹來周遭敢怒不敢言的眾人訕笑。

  「他媽的。」張虎狼狽的爬起身,瞪著謝元惲,「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耍老子。」

  謝元惲側頭看著張虎,不想浪費時間跟個地痞說話,直接伸出手,拿走了他身旁手下手裡的鍋子,那人不放,他也不客氣的用力一踢他的肚子,讓他一痛,鬆了手。

  「你真是找死。」張虎一驚,雙手用力的搶回來,「搶老子東西。」

  「不要臉!搶東西的人明明是你,做賊喊捉賊。」齊初彤怕謝元惲一個人的力量不夠,立刻伸出手幫忙,三個人六隻手就在眾目睽睽下拉扯著一鍋五花肉。

  張虎一火,一腳踢了出去。

  謝元惲眼捷手快的閃過,自己大病初癒,若要硬來怕是沒有百分百的勝算,腦子靈光一閃,伸出手一把抽掉齊初彤頭上的簪子,直接刺向張虎的手。

  張虎一痛,下意識的鬆開了手。

  齊初彤沒料到兩人會同時放手,重心一個不穩,抱著一鍋肉就往後倒。

  謝元惲心一驚,連忙擋在她的身後,抱著她和一鍋肉一起跌倒在地上。

  齊初彤縱使跌倒,雙手還是死命的緊抱著那鍋肉。「肉沒撒,好險。」看肉還安安穩穩的在她懷中,沒掉在地上,她鬆了口氣。

  「好險個頭。」被她一屁股坐在身上,加上直撞在地,他的背都快要斷了,「到底是這鍋五花肉重要,還是我重要?」

  「當然是五花肉。」

  「你說什麼?」這女人的腦子真的有問題,「還不起來。」

  齊初彤被斥了一聲,這才發現謝元惲被自己當成墊背,「夫君你怎麼被我壓著了?!」連忙爬起來,慌張的看著謝元惲,「你沒事吧?」

  他撫著自己的背,「回去再跟你算帳,也不想想我護著你,不讓你摔了,你還說五花肉比我重要,真想掐死你。」

  「夫君……」齊初彤看到張虎捂著受傷的手,惡狠狠的走了過來,她立刻擋在謝元惲的前頭,「不要過來。」

  張虎被傷,氣紅了眼,叫跟在身邊的手下去找葉養,然後一把捉過齊初彤,一個站在後頭瘦小的年輕人卻衝上前,挺身而出阻止了他的動作。

  「做什麼?」張虎一楞,氣得七竅生煙,今晚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還真不少,「原來是張家老大,你這小鬼要當英雄也先想想你爹死的時候欠了我多少銀子,你三輩子都還不完,還敢管老子的事。」

  雖然說張虎滿臉橫肉的樣子很嚇人,但畢竟人多就有了膽子,張晉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爹要不是為了救我娘,也不會去向你借銀子,誰知道你們吃人不吐骨頭,放高利,讓我爹房子都賣了也還不完。現在我爹都被你逼死了,我跟兩個弟弟餓著肚子,今日侯府善心布施,你拿走了,不單是我們三兄弟,在這裡等著的人全都拿不到了,所以說什麼我都不許你拿走。大家說,對不對?」

  「對啊!小兄弟說的有理,憑什麼你全拿走。」周遭已經開始有人出聲聲援。

  張虎見情況失控,覺得丟人,一股氣全都出在站在面前的張家老大身上,一巴掌就打在他臉上。「你這小子真是找死。我打死你,看還有沒有人敢不長眼的出頭!」

  看張晉被打倒在地,齊初彤怒火中燒的轉身,將裝著五花肉的鍋子塞進謝元惲的懷悝,「夫君,好好顧著肉。」

  謝元惲抱著一鍋肉,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

  齊初彤衝上去,站在張虎面前,雙手叉腰,惡狠狠的嗆道:「你這該死的奴才,搶平陽侯府的東西不夠,還在侯府的後門打人。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齊初彤氣勢十足,但是四周根本沒人動作,她微愣了一下,不禁皺起了眉頭,看著四周百姓你看我,我看你。怎麼沒人動?是她不夠兇嗎?她求救的看著謝元惲,謝元惲的神情一冷,目光陰沉的一瞪,「還杵著做什麼?把這傢伙給我抓起來交給侯府定奪。不論何事,全由我一肩承擔。」

  他的喝斥令大夥兒這回過了神,反正有人說要擔這件事了,自然也就有人放膽出手幫忙。

  「你們要做什麼?敢動我試試看,」張虎瞪大了眼,看著漸漸向他圍上的人,他幾個手下方才搬著米走遠,馬上吼道,「那些蠢蛋,還不給我回來。你們這些人難道不知我表哥——」

  「知道你表哥是什麼侯府總管了。」齊初彤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翻著白眼,「總管又如何,我告訴你,就算是今日成親的平陽侯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當回事,你以為我會怕一個小小的侯府總管嗎?」

  一得意忘形就口無遮攔,謝元惲忍不住清了清喉嚨。

  齊初彤匆匆瞥了他一眼,一點也不見心虛,「夫君,我們總要嚇嚇他。」

  「你要嚇他,也不要把我扯進去。」這女人也不看看自己幾兩重就硬要出頭,也不怕身分被拆穿,惹來閒話,不過慶幸現在他們這邊人多勢眾,就算不亮出身分也可以拿下張虎。

  「這是在幹什麼?」

  一聽到這個聲音,張虎像是救星駕到似的露出討好的神情,連忙看向聲音出處,「大哥,還不是跑出幾個不長眼的,我照規矩要拿白米走,竟然擋著我的路。」

  「是誰這麼大膽啊?」接到侯府後院有亂的消息,原本葉養在前院忙著,立刻趕了過來,他微仰著頭,高傲的看著眼前的一群人。

  看到張虎有幫手來了,還是侯府的人,原本要幫忙出手抓住張虎的小老百姓全都變得畏縮了起來。

  「就是他們。」張虎的手不客氣的直指著謝元惲和齊初彤。「他們還將我弄傷了。」

  葉養打量著謝元惲,這小子看起來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畢竟只是府裡的一個採買,能見著侯爺的機會也不多。

  「你傷了人,」葉養看了張虎手上的傷痕後,立刻上前,不客氣的伸出手,抓住了謝元惲的衣領,「跟我去見官。」

  「大膽。放開。」齊初彤斥道,「不許你傷了他。」

  「給我滾開。」葉養的手一揮,直接就將齊初彤給掃到地上。

  原本是想看這個侯府狗仗人勢的奴才可以叫囂到什麼程度,但他一對齊初彤出手,就超過了他的底線了。

  「找死。」謝元惲臉上的笑容隱去,手一握拳,直接就打向葉養的鼻子。

  葉養一痛,鬆了手,鼻血直流,一臉的驚慌失措。

  「血?!」葉養看到手上的血跡,立刻呼天搶地,跑進了侯府,對著裡頭喊道:「來人啊!來人,殺人了。還不快點把人給我抓起來!」

  在侯府里後院忙和著流水席吃食的下人聽到聲音,好幾個人放下手邊的工作跑了出來,雖說搞不清楚情況,但葉養畢竟是侯府的人,他受了傷,自然要先把弄傷他的人給先抓住。

  方才出聲幫忙的張晉連忙擋在謝元惲和齊初彤的前面,「他們要來抓你們了,你們快走。」

  「我才不走,」齊初彤壓根不害怕,「我們走了,你們怎麼辦?」

  「沒關係,反正打人的又不是我們,頂多被抓進官府里關個幾天就放出來了。

  張虎跟他表哥一起拿錢出來放高利,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欺負窮人家,這裡很多人都欠他債,被他們打罵不是一次兩次,早習慣了。」」張晉倒是灑脫。「但你們不同。你們快走吧。」

  齊初彤怒火中燒,抬頭看著謝元惲,「夫君,這些人——」

  謝元惲反手拉住了她,「有話回府再說。」

  「不行。」齊初彤不想沒義氣的棄人於不顧,眼角恰好瞄到街口出現熟悉的馬車,她的心頭一震,心想有救了,立刻喊道:「大哥。」

  「大哥?!」謝元惲的腳步一頓。

  齊初彤看馬車停了下來,興奮的直指著馬車的方向。「那是我哥哥,身邊還帶著太傅府的侍衛,這下好了,這些壞人,我要狠狠的教訓他們。」

  謝元惲看著馬車停下,布幔被拉起,他沒有遲疑,連忙拉著她就跑。

  「夫君,我哥哥——」

  「我知道。」他打斷了她的話,腳步沒有半刻停歇。「你不能過去,別讓你哥瞧見。」

  齊磊——去年的新科狀元郎。他這些日子病著,告假沒有上朝,所以對於這個聲名遠播的大舅子,他還沒機會一見,但既然可以考上狀元,學問該是不錯,十之八九也是個滿腦子八股迂腐思想的傢伙,所以還是別讓他看到他與齊初彤新婚之夜就偷溜出喜房,以免徒增風波。

  謝元惲拉著她反身趁亂往侯府後門跑。

  「他們跑進侯府了。」葉養眼尖的看著兩人跑進後門,立刻一驚,連忙追了上去。「今日侯府喜事,若驚動前方賓客就完了。快去把他們抓出來!」

  再也顧不得張晉,下人們全都趕著回府抓人。

  在馬車上的齊磊彷彿聽到熟悉的聲音,立刻命人停車,一掀開布幔,就看著侯府後門一團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看到閃進侯府的熟悉身影,他先是一愣,最後在心中嘆了口氣,平時在家裡被寵著,任性些也就算了,怎麼都嫁人了,今日還是她的新婚之夜,竟不知安分,跑來侯府後院鬧事,若傳出去,平陽侯府和太傅府都得丟人了。

  「把那些人全都拿下,」齊磊冷著臉,交代隨車的侍衛,「記住,別驚擾了前院。」

  侯府後門的吵鬧慶幸並未驚動到前院,前院依然因喜事而熱鬧著,謝元惲匆匆的帶著齊初彤跑進府裡,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那是誰?」才送老夫人回房歇著,方念容看著黑暗中的兩道人影皺起了眉頭,「還不把人給我拿下。」

  「是我。」謝元惲現身在光明之中。

  「表……表哥?!」方念容吃驚的看著謝元惲和齊初彤,今天的新郎官和新嫁娘竟是一身狼狽,「還有表嫂?!你們是怎麼了?」

  「把後頭跟來的那些人給我擋下。」謝元惲也沒時間解釋,拉著齊初彤躲了起來。

  方念容搞不清楚狀況,但一個轉身,隨即端著架子,正色的斥著那些追過來的下人,「大膽!今日侯府喜事,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

  葉養一見到方念容,連忙雙膝跪了下來,「回公主,老夫人在後院布施,一對乞兒夫妻搶了白米,還跑進了王府裡。」

  躲在暗處的齊初彤聽到葉養的話瞪大眼,氣不過的要站出去,卻被謝元惲拉住。

  齊初彤氣憤難當的看著他,就見謝元惲氣定神閒的輕搖了下頭要她噤聲。

  她勉為其難的壓下自己的衝動。

  方念容皺起了眉頭,乞兒夫妻……不會指的是她表哥與表嫂吧?還有搶白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心中滿是疑惑,但依然端著威嚴,「你們這些下人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讓外人給進來。本宮方才在此賞月,沒看到任何人經過,還不快去另一頭找,若驚動了老夫人,本宮就要了你的腦袋。」

  葉養一驚,「是。」他連忙帶著人往另一頭去。

  人才走遠,齊初彤立刻忍不住發難,「夫君,你聽聽那傢伙胡言亂語,難道就任那傢伙胡來,不抓起來嚴辦嗎?」

  「今日是我們大婚,若我們這樣直接站出去說我是侯爺,你是侯爺夫人,這話傳出去像話嗎?」

  齊初彤一急倒忘了這一點,她不自在的搔了搔頭。

  「你真該慶幸我願意娶你進門,」他捏了捏她的臉頰,「不然以你這笨腦子怎麼活下去?」

  確實是她想得不周延,她眼睛閃過歉意,討好的對他一笑。

  「到底是怎麼回事?」方念容站在兩夫妻面前,忍不住好奇的問。

  「無論怎麼回事都與你無關,」謝元惲正色面對方念容,很快的決定,「把懷君叫過來,」他說著自己侍衛的名字,「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把侯府後門鬧事的全抓起來。」

  「信得過的人?」方念容心中雀躍,自告奮勇。「表哥,就是我啊!我去、我去就好。」

  這丫頭擺明了想要湊熱鬧,不過這個時候不由著她,以她的性子也不會善罷幹休,兩相權衡之下,只能由著她,「記住,把所有人都拿下,別驚動了前院也不能傷任何人。」

  「放心吧。」方念容興奮的說:「本宮知道該怎麼做的。」

  「夫君,」齊初彤目光迫切的看著謝元惲,「我也要跟公主——」

  「你跟我回房去。」謝元惲直接打斷了齊初彤的話。

  齊初彤臉一垮,難掩失望之情。

  謝元惲把她的失望看在眼裡,但也沒多說話,轉身回房。

  齊初彤不捨的看著方念容帶人離開,自己只能拖著不太情願的步伐跟在謝元惲身後。

  一進屋裡,在燭光底下,謝元惲看清她的臉都髒了,不禁取笑,「瞧你像個小花貓似的。」

  她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臉。

  他無奈的輕搖了下頭,在一旁的水盆裡擰了條帕子,替她仔細的擦著臉。

  他不經意的體貼令她心頭一暖,「夫君,我真不能與公主去嗎?」

  「方才已經說了,」他一邊擦著,一邊解釋,「大喜之夜,你我只能待在這房裡。若你現在跟著公主去抓人,這件事勢必會搞得眾所周知,不能善了。明日,我答應明日就交給你處理。」

  她聞言一雙眼閃閃發亮,「全交給我嗎?」

  「是啊,明日是你進門第一日,就讓你耍個威風,讓下人們見識一下侯爺嬌妻的魄力。」他見她笑得可愛,忍不住也揚起了嘴角。

  「可是夫君交代公主將所有人都抓起來,這不連幫我們的小兄弟也要被抓嗎?」

  「放心吧。只是暫時押進地牢待一晚,明日就放他們出來,至於該賞該罰,你自己衡量。只是你該牢記一點——」他彎下腰,仔細的看著她的眼,「從今日起,你就是侯爺夫人,縱使上有母親,你對她要心懷敬意,但你才是真正的當家主母。」

  他的意思是要她去跟馬氏爭權嗎?這點可是她從未想過的。

  「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他帶笑的看她,「若不把權力拿在手上,你保護不了我。」

  她沉默了一會兒,知道他的話有道理。以前就是自己太天真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總想著日子平平順順的度過就好,任由齊凝語收買眾人的心,馬氏一手獨攬大權,最後才會落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下場。

  「我明白了。」她下定決心的點頭。

  「很好。」他揉了揉她的頭,「以後遇事,該留的人留,不該留的人就留不得,天真的仁慈往往只會害了自己。」

  他的話讓一陣戰栗竄上背脊,天真的仁慈——她就是被這幾個字給害慘了一生,「夫君,明天你就等著看。我一定會重重的罰那些鬧事的人,讓馬氏知道我不是個好欺負的。」

  他實在很懷疑她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就等著看吧,要把她從一個天真單純的女孩變成一個賞罰分明的女人還有段路要走。

  「今天才知道,原來當個侯爺夫人可以這麼威風。」

  「怎麼?」他語帶嘲笑,瞄了她一眼,「你不就是貪這威風才嫁給我的嗎?」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不是,夫君明知我是因為喜歡你,想要保護你才嫁你的。」

  「好吧!」他也懶得跟她爭辯,「隨你怎麼說。」

  她看到他動手更衣,連忙伸出手幫忙。

  看到他插在腰際的簪子,這是他方才傷了張虎的凶器,她拿起來,若有所思的盯著瞧。

  「怎麼?」他輕挑眉注意到她突如其來的沉默,看她拿著簪子出神,「若心裡不舒服,就把它丟了!改日我再買新的給你。」

  「不是心裡不舒服,而是,」她抬頭看著他,突然覺得不自在,「原本口口聲聲說要護著你,卻怎麼也沒料到嫁你第一日就讓你差點出了事。」

  聽到她的話,他立刻伸出手輕敲了下她的頭,「是我要出去的,跟你什麼關係。」

  他的話令她感到一陣愧疚,哀傷的注視他,「夫君,你明知道是我開的頭,你才——」

  「我說是我想去,」他直截了當打斷她的話,「你是擔心我貿然出府有個萬一,偏偏又阻止不了我,所以萬不得已之下才勉為其難的跟我出府。」

  「夫君你亂說,明明就是我要——」

  他突然彎下腰,猛然吻住了她的唇。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血液突然直衝臉部,紅了一張臉。

  他的吻有效的令她閉上了嘴,「記住了,無論誰問起,」他的目光看著她柔軟溫順的紅唇,「都說是我要出府,與你沒半點關係,就算鬧了開來,也是由我一肩擔起。」

  她出神的望著他發亮的雙眸,心跳猛烈的撞擊胸口,任由他佔有性的把她摟進懷裡。

  「侯爺。」

  聽到外頭的聲音,謝元惲的神色一正,放開自己摟抱著她的手,面對房門口,「進來。」

  跟著公主去後院抓人的李懷君推開門,人就站在門外。

  「人呢?」

  「小的與公主趕去時,在府外鬧事的人全被齊大人壓下。齊大人交代,為免驚擾賓客,便將人交給公主送進地牢。」

  「齊大人呢?」

  「齊大人說今日喜宴上多飲了幾杯,有了醉意,怕失態,失禮於侯府,已經打道回府。」

  「好,你退下吧。」

  李懷君靜靜的退了一步,將門給關上。

  齊初彤鬆了口氣,熱切的看著謝元惲,「夫君可以放心了,我哥只把人交給公主就回去,他沒有看到我。」

  謝元惲可不像她想得這麼簡單,齊磊能果斷的決定不張揚,只把人押下,不驚擾眾人的送進地牢,而非官府,十之八九就是怕扯進是非的是齊初彤。雖不知道齊磊是什麼樣的人,但至少可以肯定他不單聰明還很疼愛自己的妹妹。

  「想想你兄長高中狀元並官拜刺史的這段日子,我都病著,還沒機會一見,將來一定得好好找個機會聊聊。」

  「我哥這個人悶,生活只有書而已。」齊初彤對於自己的嫡兄,唯一的印象就是見到他時,他的手上永遠拿了本書,而這是她最不感興趣的東西。「雖然他總說我不聰明,但卻很疼我。」

  「可以想見。」謝元惲取笑的看著齊初彤一臉得意,「跟笨的人相處總是自在點。」

  她忍不住嘟起了嘴。「別總說我笨——」

  「你不笨?」他凝睇她,「把我跟五花肉比,還說五花肉比我重要,這不是笨是什麼?」

  看他神情轉變,她立刻討好的拉著他的手,「夫君,別氣了,那是一時不察。」

  「一時不察?」他翻著白眼,一把抱起她,「要不是今天折騰了一夜,累死了,我還不打算放過你。我們去洗個澡,然後睡了。」

  「洗澡?」她的臉紅了,「我叫人侍候。」

  「洗個澡而已,要什麼侍候,我幫你洗,你幫我洗就好,我告訴你,這也是情趣的一種。」

  她雙唇微張,愣愣聽著他說話。

  那副天然呆的模樣,令他忍不住笑了開來,「你真是可愛。」

  好吧!他得承認,雖然是她自己送上門,但他還真慶幸娶了她。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五章

  葉養在自己的房裡惶惶不安的待了一整夜,他自然知道昨夜在侯府後門鬧事,包活張虎在內的一票人全都被抓進了地牢。

  其它人的死活他是不管,但替他幫著二公子在府外辦事放高利,讓他賺大錢的的張虎可不能不救,所以一大清早他就從二公子那裡拿了不少張的銀票,打算買通地牢看守的人放了張虎,卻沒料到這次守著地牢的人竟然是李懷君。

  李懷君是侯爺跟前的侍衛,平時都守在侯爺的身邊,是宮裡的寧貴妃特地選中,派來保護謝元惲的。

  因為是宮裡來的侍衛,身分自然不能與其它的下人等同而論,所以這府裡任何人都有可能買通,就是李懷君不成。

  葉養怕他若妄想拿出銀子買通他,李懷君只會不留情的抽出腰間的刀,一刀就要了他的腦袋。

  可是張虎又不能不救,正在苦思方法之際,李懷君注意到了他。

  與他四目相交,葉養連忙恭敬的一個拱手,「李侍衛。」

  李懷君看了他一眼,對於葉養有些印象,他是馬氏跟前一個老嬤嬤的兒子,可以說是馬氏的人馬。在府裡多年,他也明白一個人要在侯府往上爬,手段是必要,但是一個人若是貪就不會忠心,葉養算是聰明,但就敗在了一個貪字上頭,昨夜他大概弄明白這個奴才膽子不小,在侯府外頭放高利,作威作福。

  李懷君收回視線,侯爺倒是料事如神,知道葉養天亮人就會出現,現在侯爺交代的時辰已到,便吩咐下人把昨夜被押在地牢裡的所有人全都抓了出來。

  「表——」張虎一看到葉養使的眼色,立刻閉上了嘴。

  李懷君就算注意到了兩人間的眼神交流,也沒有多言,只說:「葉養,你也跟著我來。」

  葉養的心一驚,連忙點頭,「是。」

  李懷君將所有人全都帶到了敬誠閣。

  「全在外頭等著。」李懷君看著葉養,「你跟我進來。」

  「是。」葉養心中覺得狐疑,卻只能恭敬的低著頭跟著李懷君進屋裡去。

  「夫人,人帶到了。」

  「你退下吧。」齊初彤看著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葉養,這模樣跟昨日張牙舞爪的樣子倒是天差地遠,標準的欺善怕惡,她喝了口小杏送上的茶,壓下自己的不悅,這才柔柔淡淡的開了口,「今日一早,公主便派人來報,說是昨夜在侯府後頭有人生事,可有其事?」

  「回夫人,確有其事。」葉養跪在地上,頭低得不能再低。「生事的人全都在外頭,只是——」

  「只是什麼?」

  「裡頭有幾人是小的表弟和其好友,原本是幫著小的將生事的人壓制住的,請夫人明察,將他們給放了。」

  「要放人之前,你總得先解釋清楚,昨夜後門到底為何生亂?」

  葉養眼睛骨碌碌的轉著,很快的有了說辭,「有人飢寒起盜心,要搶侯府布施的食糧,奴才的表弟見不慣制止,所以才有了衝突。」

  這顛倒是非的本事還真高,齊初彤氣得直翻白眼,她深吸了口氣,壓下怒火,「這麼聽來,還要大大賞你和你表弟才是。」

  「不敢。」葉養低著頭嘴角上揚,這個剛嫁進來的侯爺夫人看來腦子不好,隨便就能糊弄,將來他得要好好的把握這一點,拿點好處才行,「小的替侯府盡心盡力自是應該。」

  齊初彤在心中冷笑,「可是我聽公主說,有兩個人趁亂進了侯府,人可捉到了?」

  葉養一愣,昨夜那對小夫妻溜進了王府,找了大半夜沒找到,但侯府一夜平靜,那對小夫妻十之八九應該趁亂離開侯府了才是。

  「小的惶恐,」他說謊的功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其實是小的眼花,根本沒什麼人進侯府。」

  「是嗎?」齊初彤瞪著葉養,睜眼說瞎話,該死的奴才,「你把頭抬起來,睜大你的眼,仔仔細細的看看我。」

  葉養聽到齊初彤的語調突變,心中一突,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抬起頭,看著齊初彤瞪著他的臉,大驚失色的跌坐在地。那不是昨夜……那個小娘子,怎麼今日搖身一變成了侯爺夫人,那跟在一旁的男子不就是——他的臉色一陣死白。

  齊初彤用力的一搥桌面,「你這奴才何止眼花,根本就是瞎了眼!」

  「夫人……」葉養嚇得冷汗直流,連忙爬起來跪好,用力的磕著頭,「夫人饒命。」

  「饒命?!你要我如何饒你一命?不過就是侯府的小小奴才,竟然在外如此放肆、作威作福,若今日在我眼皮底下犯事還不教訓你,這侯府還有規矩嗎?李侍衛,把人給我拖下去,狠狠的打二十個大板,然後逐出府去。」

  一旁的李懷君沒有動作,雖說葉養不被馬氏重用,但畢竟也算是馬氏的人馬,要教訓也不是不成,只是若逐出府去,只怕不單得罪馬氏,還留下後患,給侯爺添麻煩,正要出聲提醒這個初來乍到的侯爺夫人,但他才抬起頭,就看見站在暗處的謝元惲對他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要他不要多言,只管照做?李懷君的眼神一斂,既然侯爺表了態,他沒有二話,立刻將人直接拖下去。

  外頭響起的板子聲和哀號聲,齊初彤聽在耳裡,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小杏在一旁站著也不敢多說話。

  這樣的小姐對她而言是陌生的,畢竟小姐在未出嫁前,從來就不是個會杖罰下人的主子,怎麼一進侯府就變了個人。

  「小杏,這裡畢竟不是太傅府,有爹、娘給我們靠著。為了以後在侯府的日子,」齊初彤淡淡的開了口,把昨夜謝元惲跟她說的話重複了一次,「該留的人留,不該留的人,就留不得。」

  小杏微愣。

  齊初形緩緩的抬起頭看著小杏,「咱們變了身分,​​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天真,不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有,以後記得改口叫夫人,別叫小姐了。」

  小杏好似有點明白了齊初彤話中的意思,神色一正,用力的點頭,「我明白了,小姐……夫人。」

  「夫人,二十板打完了,」沒多久,李懷君進門通報,「只是葉養暈了。」

  「不管他是死是活,把人丟出府去。」齊初彤狠下心命令。「然後把門外叫張虎和張晉的給我帶上來。」

  李懷君吩咐下去。

  張虎一張臉惶惶不安,原以為有葉養當靠山,這次穩穩噹噹的不會有事,可是方才看葉養在外頭被打得皮開肉綻,一身傷痕累累還要被丟出府去,他怕得一顆心七上八下。

  看著跪在面前的人,對張虎,齊初彤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你叫張虎,人稱虎大哥是吧?」

  張虎冒著冷汗,低著頭,「回夫人,奴才不敢。」

  「不敢?!昨夜見你聲音可大著。」將放在桌上的簪子丟到了張虎的面前,「傷你的凶器在這裡,你看認不認得?」

  張虎瞄著花簪子有點眼熟,突然想起,猛然的抬起頭,因為認出齊初彤而慘白了臉,終於明白葉養為何會被打得淒慘。

  張虎連忙用力的打了自己好幾巴掌,「奴才不長眼,得罪夫人,夫人饒命。」

  「要饒你也不是不成。畢竟我也是個仁慈心善的,」齊初彤甜甜一笑,「別說我心狠,就給你兩條路走,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張虎一臉的不知所措,不懂齊初彤的意思。

  齊初彤的手指著跪在一旁的張晉,「昨夜聽說張家兄弟欠了你不少銀子。」

  張虎連忙用力點頭,「是啊,他死去的爹跟我借了不少銀子。」

  「可有借條?」

  「有。」張虎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全都放在家裡。」

  「好,把你家裡的借條全都交出來。」

  張虎大驚失色,「夫人,那可是奴才辛苦攢來的銀子。」

  「辛苦攢來?!」她不屑的一個撇嘴,「放取高利,魚肉鄉民,不仁不義,還敢大言不慚。你不交出來,是擺明了說你要錢,不要你這條命是嗎?」

  張虎冷汗直冒,低著頭,再笨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縱使心中再不捨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但若命沒了,那也是空的。

  張虎牙一咬,只能說道:「小的回去就把家裡的借條全都呈上。」

  「很好。」她的目光看向一旁也看傻眼的張晉,「你說,你叫張晉是吧?」

  張晉回過神,點頭如搗蒜,「是。」

  「現在我就給你份差事,你跟著李侍衛一起回去張虎家裡,把所有借條全都拿來。」

  張晉驚訝的雙眼大睜。

  齊初彤對他柔柔一笑,「到時把你爹的借條全都找出來,讓你一把火給燒了,這些就當做感激你昨夜義氣相挺,出手相助的賞賜。」

  張晉萬萬沒想到昨夜遇到的齊初彤是侯爺夫人,他感激的磕著頭,「謝夫人、謝夫人。」

  「不用謝我,該謝的是你自己心存善念,」齊初彤連忙要他站起身,「把借條燒了之後,我再叫府裡的總管給你在敬誠閣裡找份差事,安頓你的弟弟們,從今以後,你們都不用再怕餓肚子了。」

  張晉激動的紅了眼。「謝夫人。小的就算不要這條命,以後也一定會報答夫人的再造之恩。」

  齊初彤看著一旁的李懷君,「李侍衛,帶人下去吧。」

  「是。」李懷君點頭。才嫁入侯府第一天,這個夫人便展現了她的威嚴,若不是有個強勢的馬氏在,夫人的處事明快對侯府可以說是件好事,只可惜馬氏絕對不會樂見跟這麼一個侯爺夫人同在一個屋簷下,畢竟一山容不得二虎。

  人全退下之後,齊初彤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

  「夫人,你好棒。」小杏忍不住對齊初彤豎起大拇指。「好威風,看起來就像個當家夫人。」

  「我本來就是。」齊初彤驕傲的揚起下巴,「我可不能給侯爺丟臉。」

  聽到她的話,謝元惲臉上浮現一抹淺笑,回到房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沒多久,齊初彤叫小杏退下,門一關,她的神色立刻一變,興沖衝的衝進房裡,直接坐在床上,搖著謝元惲的手,「夫君,你可瞧見了,我處理得可好?」

  「勉強。」他張開微瞇的眼,沒有誇她,只是取笑的說道:「這點小事,只要有點腦子都知道該怎麼做。」

  她忍不住對他扮了個鬼臉,「張晉這人看來忠厚,所以我就把他留下了。畢竟與其在府裡找能信任的人,不如自己從頭找些忠心的人。我能想到這個,很聰明對不對?」

  「是。這件事做的好,只是——那葉養是二娘房裡一個老嬤嬤的兒子,你知道嗎?」

  她的心一突,「啊?」

  他挑了下眉,取笑看她呆愣愣的樣子,「怎麼,你要處置他之前,沒先打聽清楚嗎?」

  「我……」她不由結巴了起來,「我……沒……沒有。」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夫君啊!」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存心要取笑她,「你怎麼不先跟我提點一下?」

  「縱使提點了又如何?難不成你會因為她而放過葉養嗎?」

  她閉上嘴,確實,縱使是馬氏出馬,她也不會放過葉養這個狗仗人勢的可惡奴才。

  「看來我進門第一日,就得罪母親了。」

  「得罪了又如何?」他的口氣滿是不在乎,「若是顧及馬氏的顏面,要你忍下這口氣,就會氣壞身子。兩相權衡,我情願你去得罪馬氏,也不要你氣壞了。」

  他的話聽在耳裡還挺舒心的,齊初形傻傻的笑。

  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臉頰,「只是你把人打了,逐出府去,只怕留下後患。我若是你,我會殺了他,以免他回頭咬我們一口。」

  她倒抽了一口氣,她原以為打了葉養一頓,逐他出府已經是很嚴厲的懲罰了,她從沒想過要取人性命。

  「算了,反正人逐出府也好,就當賣馬氏一個面子,因為是她房裡的人,就饒他一命。母親若問起,就這麼答了。」

  她牢牢的記在心中,「我知道了。」

  他雖常逗她,說她腦子不靈光,但他心裡明白,她是天真不是笨,「只要記得,天塌了,有我撐著。」

  她一臉崇拜的看著他,「夫君,原本想著嫁給你是要保護你,現在好像都是你在護著我?」

  「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他好笑的看著她,「以你這腦袋,你以為我會指望你嗎?」

  她咬唇,「每次都這麼說人家——」

  他咧嘴而笑,勾住她的脖子,吻了下她的唇。

  「累了!」他移動了下,要她躺在身旁。「我得睡會兒,晚些時候王太醫來了再叫他來見我。記得去跟奶奶說一聲我的病是裝的,要她老人家不要擔心,等我弄清楚當初是誰陷害我,讓我在朝堂上顏面盡失之後,我就會健健康康的站在她的面前。」

  「好。」看著他閉上眼睛,她靜靜的被他抱在懷裡,她處理事情雖然還顯稚嫩,離獨當一面還要些時候,但只要有他在,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李懷君從張虎的住處拿回來的賬本、借據放滿了好幾個木盒,站著的謝元惲翻了翻,不過才看了頭一本賬本,就知道這葉養和張虎吃人不吐骨頭。只是這麼膽大妄為,單憑葉養一個小小的侯府採買,也做不到隻手遮天,只怕後頭該是有更了不得的人物。

  齊初彤坐在一旁,對這些賬本、借據沒有多大的興趣,對她而言,解決的方法就是一把火給燒了,但看謝元惲的樣子,似乎這些東西還有用處,所以她也不多言。

  原本馬氏傳話要她去見,但是謝元惲卻派人叫太醫,說他的身子突然惡化,齊初彤掛心,只能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齊初彤就用謝元惲當擋箭牌,拿著這個理由換來自己好幾天的安穩。

  她的目光看到了賬冊上有些被劃掉的名字,好奇的開口,「這些是已經把債還清的人吧?」

  「嗯。」謝元惲分心的應了一聲。

  「等等。」她伸出手,指了其中一個名字。

  「崔思齊?」謝元惲低頭看著她,「怎麼,你認得?」

  她點了下頭,「似乎是我奶娘的兒子。這名字還是我父親取的。」

  「欠的銀子不少,」謝元惲特別多看了幾眼,「前些時候一次就還清,看來是發了筆橫財。」

  齊初彤不由皺起眉頭,她全然不知崔嬤嬤的兒子在外頭欠下這麼多的債,還以為嬤嬤是跟著出府享福,怎麼現在……

  「張虎呢?」謝元惲的手輕撫過她皺起的眉,問著一旁的李懷君。

  「人在外頭。」

  謝元惲將賬本給蓋上,「把他帶上來。」

  張虎被帶上來,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

  「崔思齊這個人可有印象?」謝元惲好整以暇的問。

  張虎想都沒想的點了點頭,「他在財貴坊賭輸了不少錢,陸陸續續跟我借了好幾次銀子。」

  「看這賬冊,他已經償還了是嗎?」

  「是。但是還了也沒用,」張虎老實的說道:「那小子爛賭,所以他娘前腳才替他還了錢,他後腳又來借了。聽說他娘以前在個大官家里當差,以前的主子待她不錯,所以給她筆銀子還的。」

  以前的主子?謝元惲看向齊初彤,齊初彤一臉茫然的搖著頭。這件事她從未聽聞,相信她父親和母親也不會插手這件事,畢竟她父親清廉,對賭尤其痛恨,所以就算崔嬤嬤以死相求,她父親也絕對不會出手相助。

  「可要找你奶娘來問?」

  齊初彤沉默,想到了崔嬤嬤在回府探望她後,去見了齊凝語,難道幫她的人是齊凝語,所以最後嬤嬤才會幫著她陷害自己?

  「初彤?」

  聽到謝元惲的叫喚,齊初彤逃避似的搖頭,「不用了。」

  謝元惲打量了她一會兒,讓張虎下去。

  齊初彤真希望不是她心中所想,她嘆了口氣,一個人的忠心難道真是用錢就能收買?

  「派人去查吧。」

  齊初彤微驚的抬頭看他。

  他勾了勾唇,「不然一件事壓在心中,你也不舒坦。」

  他觀察入微的說中了她心中的感受,她輕聲的問:「夫君看出來了?」

  「要看出你的喜怒太容易了,在我面前可以,但在他人跟前,這點你得改改。」他低下頭注視她,「派人去查,只是無論查出什麼,你都無須放在心上。」

  「不論查或不查,都不用放在心上,」她抬起頭對他一笑,「畢竟嬤嬤早已離府,她原打算要跟著我進侯府侍候,也被我以她該享福為由回絕,以後她的任何事都與我無關,再去追究之前的事,已經沒了必要。所以不查了。」

  他也沒強迫她,只是對她伸出了手。

  她握住了他的手,站起身,伸手抱住他,呼吸他令人安心的氣味。

  「夫君要太醫說你身子不適,要我照料不能離開,所以我有理由不去見馬氏。只是明日便是三朝回門,我們得回太傅府,這可怎麼辨?」

  「再拖個幾日,」看著桌上的賬本,謝元惲若有所思的說,「過幾日再陪你回府可好?」

  「夫君好就好。」

  他一笑,「不覺得委屈嗎?」

  她搖著頭,「不委屈,夫君的病有一部分是為了我裝給馬氏看的,要說委屈是夫君才對。」

  手裡拿著王太醫送來的醫書,上頭鉅細靡遺的寫著各式藥材的功效與外觀,齊初彤專注的一一比對桌上的藥材。

  這是王太醫呈上給謝元惲的藥,王太醫是少數幾個知道謝元惲身子已經痊癒的人,所以送上的全都是些養生的藥材。

  昨天王太醫已經教她認過一次,現在她又重新拿著藥書對照。

  小杏在一旁疑惑的看著,「夫人,怎麼對醫術感興趣了?」

  「也不能說感興趣,」她喃喃說道:「總得知道吃進嘴裡的是什麼東西才好。」

  小杏想想也有道理,不過向來拿著書就想睡覺的小姐,現在竟為了侯爺有這麼大的改變!

  一大早,謝元惲便帶著李君懷悄然出府,齊初彤不太清楚他在外頭是忙些什麼事,她只管替他守著秘密,讓大夥兒以為他還是病得下不了床就好。

  「夫人。」張晉有些慌張的出現在門外,「二公子朝著敬誠閣來了。」

  齊初彤一驚,放下手上的藥書,外頭已是夕陽西下,謝元惲還沒回來,若讓謝慶瑜發現就不好了。

  她立刻起身走了出去,正好在太明池上的拱橋上與謝慶瑜不期而遇。

  「侯爺今早咳得厲害,好不容易方才睡下,小叔有要事嗎?」她強做鎮定的​​問。

  謝慶瑜的目光瞄了眼敬誠閣的方向,太醫交代謝元惲體虛,所以謝絕一切的探視,但今日他不是來見那個病貓的,他銳利的眼神看著齊初彤。

  齊初彤不解的看著他一臉氣惱。

  「東西拿來。」他不客氣直接伸手。

  齊初彤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小叔要的是什麼?」

  「張虎家的借據、賬冊和銀票。」

  張虎家的借據、賬冊被謝元惲拿走了,這個她當然不能老實說。至於那些銀票則是以平陽侯府的名義,讓張晉拿去救濟窮苦人家。

  「借據、賬冊我燒了。」她無辜的眨著眼,她也不算說謊,張晉家的,她真的一把火就叫人燒了。「至於那些銀票,我替平陽侯府做了件好事,給侯爺積福,拿去救濟窮苦人家了。」

  謝慶瑜拚命克制自己的怒火。

  她甜甜一笑,「小叔應該也認為我做得極好吧?」

  謝慶瑜拿著看怪物似的眼神看她,她竟然可以笑得出來?!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有了這筆財富。那本賬冊裡可有不少有頭有臉的富家子弟爛賭欠下的債,這些可是他為了將來所精心安排的棋局,但她竟一把火全給毀了,他忍不住握上了拳頭。他想要把她痛打一頓,但他卻只能用盡一切忍住!

  他退了一步,轉身大步離去。

  「怎麼就這麼走了?」齊初彤沒料到他這麼好打發,原本還怕他堅持要見謝元惲。

  她鬆了口氣,走回敬誠閣,一踏進房裡,看到了謝元惲,她的眼睛一亮,跑了過去,「夫君可回來了?方才嚇死我了。」

  謝元惲拿起桌上的人參聞了一下,帶笑的看她一眼。

  「小叔突然跑來要見你,我還怕他硬闖。」

  「見我?」他將人參放下,伸出手抱起她,「我看是見你才是。」

  她困惑的眨著眼,「他見我做什麼?」

  「問張虎家的事。」謝慶瑜遇上這個頭腦單純的女人也只有認栽的分,「畢竟是你派人去搜他家的東西。」

  「小叔為何專程來問這個?」

  他原本就有懷疑,這幾日查訪的結果,也確實如他所料,謝慶瑜本身並不好賭,卻常進出財貴坊,因為他要在那裡結識官家子弟,等他們輸了一大筆銀子,再像天神降臨借他們銀子,他在替當今的三皇子辦事,也在為自己的將來鋪路。

  「葉養和張虎敢這麼明目張膽,是因為有慶瑜給他們撐腰。」事情既然已經查明也沒有瞞她的必要,畢竟她得要認清謝慶瑜是什麼樣的人,對他多點提防才行。

  她的雙眼忍不住睜大了。

  「別讓一個人的斯文外表給騙了。」他抱著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不是善類。」

  她早知道謝慶瑜不是善類,只是沒料到他這麼壞,比她以為的還壞上許多。

  「我告訴他把借據和賬冊都燒了,」她得意揚揚的揚起下巴,「他一定氣死了。」

  「做得好。」他讚賞的捏了捏她的下巴。

  她甜甜一笑,親了他一下。「夫君該餓了,我命人備膳。」

  她從他的腿上站起身,吩咐下去。

  看著小杏把桌上的藥材收起,謝元惲好笑的問著齊初彤,「你拿這些是要做什麼?」

  「總要知道侯爺都吃了些什麼。」齊初彤沒有隱瞞,「王太醫說,這幾味藥材可以製成補心丹。」

  「補心丹?」

  「是!」她點了點頭,「有生地黃、玄參、五味子、人參,還有……」她皺著眉頭,方才還在背著,怎麼現在就忘了?她立刻拿起藥書,開始翻著。

  「還有白茯苓、當歸、柏子仁、桔梗結合成丸,稱為補心丸,可以養血安神,心氣和而神自歸,虛煩、失眠得以痊癒。」

  她微張著嘴,愣愣的看著他,「夫君也會配藥嗎?」

  她的呆樣令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會。」

  「那你怎麼知道?」他說的跟藥書寫的一模一樣。

  「昨日王太醫跟你解釋時,我在屋內假寐,聽到的。」

  「這樣你就記起來了?!」

  他點頭。

  「夫君,」她一臉的崇拜,「你真是聰明。」

  「這不是你早該知道的嗎?」他一點也不知道客氣。

  「夫君,我覺得你可以去考狀元。」

  這又是哪來的靈感,他好笑的看著她。「別亂出鬼主意。不過說到狀元,你的狀元兄長不是送來了拜帖,說要求見。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應付他要問你的事吧!」

  「他能問我什麼?」她一點都沒有察覺嚴重性,「哥哥該只是想來看看我過的好不好罷了。」

  謝元惲倒是認為齊磊是來問成親之夜侯府後門的事,倒還真沉得住氣,拖了好幾日才來,來之前還要送上拜帖求見,果然是書香門第,以禮傳家。

  看著齊初彤忙著張羅他的膳食,天真的人日子比較快樂。不過同樣是太傅府出來的,她的性子怎麼差那麼多?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六章

  「侯爺在休息,我便不打擾了。」齊磊早聽聞妹夫謝元惲的情況,於是並不勉強,與齊初彤坐在敬誠閣外的涼亭裡,石桌上早已備好茶和糕點,跟在齊磊身邊多年的小廝不忘在桌上放下一本書。

  齊初彤瞄了一眼,暗暗的扮了個鬼臉。

  齊磊的眼角余光見了,不由得定眼看她。

  齊初彤吐了下舌頭,端坐著。

  齊磊伸出手,將書給拿起,竟然一聲不吭的低頭看起書。

  齊初彤也沒說話,反正從她有印像以來,每次大哥有什麼事悶在心頭想跟她提,總會先把她叫到跟前,再看會兒書,然後才會開口。

  雖說早已熟悉了這樣的相處,但這麼無所事事的坐著,實在也是無聊。

  「哥,我沒做錯事。」與其等這個悶葫蘆主動說話,她索性先打破沉默。

  看她急躁又耐不住性子的樣子,齊磊的視線從書中移開,嚴肅的看她。

  齊初彤無辜的回視著他,再次強調,證明自己的懂事,「嫁來侯府,我真的沒做錯事。」

  都待在敬誠閣,謝元惲總由著她,所以她過得可以算是風生水起,確實沒做錯任何事。

  「你可知凝語為了你,在你出嫁隔日就到廟裡去,發願吃齋一個月,祈求你在侯府一切平安,但看看你——」

  講到齊凝語,她沒好氣的將嘴一撇,「哥,我知道她很好,但別總拿我跟她比。」

  「初彤,我並非拿你與她相較,你是我的嫡親妹妹,性子單純卻衝動,我不想見你行事魯莽害了自己。侯府不是太傅府,人人都可以讓著你。」

  齊初彤知道大哥這番話是出自善意,她也從沒指望這里人人都會讓著她,只是……「侯爺是個好人,對我極好,在侯府的日子跟在太傅府裡一樣開心。」

  他看她的樣子像是樂得上天,知道她是真心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家,他心里安慰,但忍不住挑了下眉,「開心是很好,但若開心到忘了身分,失了分寸就不行了。」

  「大哥,我不會。」

  「不會?」齊磊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問:「你成親那日,侯府後門十分熱鬧?」

  齊初彤一愣,沒料到大哥會突然提那晚的事,她想起了昨夜謝元惲說的話,「大哥,你是為了那夜的事而來的?不是為了看我好不好?」

  看她嘟起了嘴,齊磊無奈的搖頭,「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老實招來,那夜在侯府鬧事的人是不是你?」

  「大哥,鬧事的​​是別人,不是我,」齊初彤憤憤不平的說,「我只不過是出手幫忙教訓那些生事的壞傢伙,你都不知道他們多過分,竟然要搶白米,多虧了我出面相助,不然……」

  齊磊微用力的將手中的書給放下。

  齊初彤見他動作,驀然閉上了嘴。

  「初彤,一個人若隻長歲數,不長腦子,早晚鬧笑話。」齊磊用著低沉又帶了絲危險的音調說道:「你已為人婦,舉止本應端莊,俗話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但你卻在新婚之夜跑出新房,如此不知分寸,置侯府聲譽於何地?侯爺顏面於何地?」

  「我……」齊初彤苦惱的看著大哥,事情哪有這麼嚴重,但大哥卻好似真的動怒了,她腦子突然靈光一閃,迫不及待的說:「是夫君!」

  「什麼?」

  「夫君,」齊初彤趕緊把謝元惲拉下水,也不是她沒義氣,是謝元惲自己交代,若有人問起,全都推給他,身為一個以夫為天的妻子,她當然就照著做,畢竟夫妻一體,「夫君跟我在一起。」

  齊磊微愣,「侯爺跟你在一起?!」

  「是啊,不信?」她的手直指著房間,「我去叫他來跟你解釋。」

  齊磊立刻拿著手上的書,用力的打了下她指著房門的手。

  她一驚,捂著自己的手背,一臉委屈,「大哥,你怎麼打我?」

  「你……」齊磊真的無言了,回想著那一夜的混亂,他的眼神如利刃般射向齊初彤,「那​​日我確實是見一男子拉著你進了侯府,當時便在猜測,但又希望不是如我所想,沒想到,真是侯爺。」

  「是啊!真是他。」

  齊磊雙眼灼灼,「是侯爺與你一起又如何?我相信以侯爺的教養,絕不可能做出如此不合禮教之事。一定是你,都是你出的主意,你向來任性而為,才嫁進侯府就拖著侯爺一起在新婚之夜胡鬧,實在荒唐。這真是丟盡了太傅府的臉,若讓父親、娘親知道,心裡會是多麼難受。」

  「大哥你未免把事情看得太嚴重,我也不過出去晃一圈罷了。」她不由得嘟起了嘴反駁。

  怎麼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個不像有對狀元父兄的齊家嫡女也就算了,怎麼在自己兄長的心目中也一無是處。

  「不過出去晃一圈罷了?!」齊磊一臉嚴肅,「要不是我火速將人全押下,你晃的這一圈今日可得鬧得滿京城流言蜚語了。」

  大哥的指責也沒有錯,齊初彤如同以往露出討好的笑容,「大哥,你別生氣了。」

  「我真覺得愧對侯爺。」齊磊重嘆了口氣。

  齊初彤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打開來,她側著頭看去,看見謝元惲走了出來,「夫君?!」

  他正病著——至少對外是這麼宣稱的,現在怎麼當著所有下人的面出來了?

  謝元惲雙手背在身後,一臉神清氣爽的大步走過來。

  齊磊一見到他,立刻站起身,原以為他病重,但今日一見,氣色極好,他心中狐疑,但依然有禮的行禮,「侯爺。」

  「免了。」謝元惲出聲制止,「都是一家人。」

  「縱是一家人,也不該少了應有的禮數。」齊磊的口氣不慍不火。

  這副德行一看就是個正經八百,生活無趣的的讀書人,謝元惲笑了笑,也不阻止他行禮,反正來到這個朝代,這些人想怎麼做,怎麼覺得自在就好,他可沒精神一個個的去管,浪費無謂的心思。

  齊磊注意到了齊初彤還坐在位置上,眉頭一皺,「初彤,」他的語調輕柔卻帶著一絲緊張,「侯爺來了。」

  齊初彤這才像回過神似的站起身,但不是如齊磊以為的行禮,而是伸出手抓著謝元惲的手臂,「哥哥真的不是來看我的,他來罵人……」

  看她一副委屈的樣子,謝元惲的嘴角一揚。

  齊磊則是一臉的錯愕,這丫頭——他要暈了。

  謝元惲安撫的拍了拍齊初彤的手,看著齊磊,「不知初彤做了什麼事,令大舅子動怒?」

  「不敢,」齊磊深吸口氣,齊初彤已經出嫁,算是侯府的人,縱使她的行為舉止再不合宜,於禮他不便置喙,但這死丫頭竟然口沒遮攔告狀說他罵她,他穩住了心神,「只是提點妹妹幾句,既已嫁入侯府,就該注意一言一行,以免失了身分。」

  「大舅子多慮了,初彤做得極好。」

  齊磊聞言先是一愣,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侯爺真心包容,是初彤的福氣。」

  「她是我的結髮妻子,包容也是理所當然,」謝元惲也沒顧忌是在齊磊的面前,反手拉著齊初彤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齊磊看到他的動作心中著實一驚,為掩飾不自在,連忙將視線移開。

  看到他的樣子,謝元惲暗笑在心中,「大舅子想必是為我與初彤成親那夜的事煩憂。事情其實是我起的頭,是我想出府看看,初彤知書達禮,一心想阻止,但畢竟出嫁從夫,最終也只能由著我任性妄為,這一點該是我失禮了才對。」

  謝元惲擺明了是在替齊初彤脫罪,齊磊縱使心知肚明,但侯爺都自己開口把罪全攬在自己的身上,他還能如何?

  只是他有必要一直拉著齊初彤的手不放嗎?下人們都在,這實在有違禮教,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提醒自己的妹妹。

  齊初彤聽到他的咳嗽聲,目光看向他,「你怎麼了,大哥?」

  齊磊聞言,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怎麼就永遠少根筋?

  看出齊磊的無奈,謝元惲一時玩心大起,拉著齊初彤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齊磊瞪大了眼看著他們兩人。

  「大哥特地來看你是關心。」謝元惲安撫著妻子。

  「才不是,」她咕噥,「他是來罵我的。說你重禮教,卻說我任性妄為。」

  齊磊快要暈了,忍不住又清了清喉嚨,要齊初彤閉上嘴。

  「大哥,」齊初彤皺眉看著齊磊,「你今天是怎麼了?喉嚨不舒服嗎?怎麼一直咳嗽?王太醫正巧在府裡,我請他來給你瞧瞧。」

  齊磊再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妹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看人臉色,長點腦子?

  「失禮了,侯爺。」他索性自己先起身賠罪,對謝元惲拱手一揖,「因為一心擔憂初彤失禮,所以訓誡了她幾句,一時情急忘了她既已出嫁,我便不該插手侯府家務,失了分寸,踰矩了。」

  「踰矩?」謝元惲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本是同胞兄妹,縱使她出嫁,也還是你的妹妹。自家兄長看妹妹不好,出於善意多說了幾句,也是理所當然,何來踰矩之說。坐下吧大舅子,你雖聰明,但思維卻被禮教給束縛,日子過得不自在,生活也實在很難真的開懷愉快。」

  謝元惲的話令齊磊的眼底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光亮,開懷愉快他從未認真想過,畢竟從他懂事後就決定要追尋父親的腳步,而他也一步步成為眾人眼中佩服的人物,但快樂自在與否——還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謝侯爺提點。」他恭敬的行禮。

  看他依然行禮如儀,謝元惲搖了搖頭,算了!以後要相處的時間還長著,在一起久了,早晚改變齊磊這個死板性子。

  他喝了口齊初彤替他備好的杏仁茶,帶笑的瞄了她一眼,「你哥哥這麼知書達禮,還是個狀元郎,怎麼你是這個樣?」

  齊初彤沒心眼的抬頭看他,「我怎麼樣?」

  謝元惲拍了拍她的臉頰,「傻不愣登。我看你們兄妹倆一定有一個是抱來的,而且應該是你。因為齊家一門,個個機靈,就出你一個笨的。」

  齊初彤皺起眉頭,「夫君,又取笑人。」

  謝元惲親吻她深鎖的眉頭,企圖把她拉進懷裡。

  她掙扎了下,但最終還是被他緊抱入懷裡。

  他們的舉動雖然不合宜,齊磊見了有些不自在,但心中卻有著沒說出口的安慰。

  太傅府與平陽侯府的親事,他本沒有太多的意見,畢竟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他高中狀元,官拜刺史之後,想要與他家攀親帶故的人不少,縱使他爹向來高潔,獨善其身,但是就怕防不了有心之人。

  如今看來,侯爺是真心疼愛妹妹,這個向來有些任性但不失天真的妹妹,原本擔心她少了父兄護著,出嫁會受委屈,但如今看來,是他們多慮了。

  齊磊微斂下眼,謝元惲看來早已恢復健康,但卻依然對外放出病重的消息,他妹妹單純,但卻有個深謀遠慮的夫君。

  朝堂這陣子為了立太子之事紛紛擾擾,謝元惲因病未上朝,所以暫時避過這場風波,但只怕避得了一時,避不了一世。

  「既然成親那夜之事全是侯爺允許,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侯爺日後出府凡事小心,別獨自一人的好。」

  謝元惲抱著齊初彤,聽出了齊磊的話中有話,明白這個大舅子言下之意是想要提醒他什麼,只是既然出聲關懷,何不索性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痛痛快快?

  「大舅子,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外頭縱使再危險也危險不過朝堂之上,你說是嗎?」

  齊磊一愣,看著謝元惲帶笑的黑眸,這句話並不好回應,畢竟一個分寸拿捏不好,可是會給自己惹來災害。

  「自家人何苦還要掛個面具,端著架子做人?」謝元惲直視著齊磊,「大舅子不累嗎?」

  齊磊靜了一會兒,揚起了嘴角,「無所謂累與不累,侯爺心如明鏡,看來縱使臥病在床,卻也清楚明白宮裡的局面。」

  謝元惲點了點頭,從他穿越過來後就從李懷君耳裡聽到了不少宮裡的事,也知道原主臥病在床,起因於與三皇子的一場狩獵。

  那場狩獵原是謝慶瑜與三皇子有約,但謝慶瑜受了風寒,為了不失禮於三皇子,所以他便代謝慶瑜前去,誰知道最後三皇子墜馬昏迷不醒,聖上大怒,硬是指他是為了求勝而不顧皇子安危,當庭杖責,最後還是二皇子從邊疆趕回京,替他求情,千鈞一發的救了他一命,但其實原主已在那場杖責下一命嗚呼了。

  他是不知道這副身軀原本的正主兒腦子到底裝了什麼,就因為怕丟了平陽侯府的面子,所以就算知道謝慶瑜與三皇子交好,自己可能會被設計,卻依然代替前往,這樣為了面子,不顧自己安危的想法,實在沒辦法讓已經換了個靈魂的他理解。

  「大舅子放心,在大病一場之後,我早就脫胎換骨。死過一次,若還不能認清局勢,陷在泥濘裡,我這輩子就真活該活得像一場災難了。」

  齊初彤聞言,覺得心被震了一下,謝元惲說的是自己,但這卻是她的寫照——死過一次之後,還不認清局勢,那真是一場災難。

  齊磊今天對謝元惲徹底另眼相看。「宮中局勢多變,侯爺看來身體也好得差不多,進宮也是早晚,早些準備吧。」

  「有大舅子在,縱使什麼都不准備,我也相信能安然全身而退。」他死皮賴臉的把自己的安危跟齊磊扯在一起。

  「你——」齊磊一時啞口,看著謝元惲一臉得意,又看著自己的妹妹,無奈嘆道:「侯爺跟初彤真是相配。」

  「當然,一個聰明的配一個笨的。」

  「侯爺!」齊初彤不依了。

  謝元惲哈哈大笑,一把將她給摟進懷裡,一點都不在意在他人面前做出任何令人臉紅心跳的親熱舉動。

  「我有沒有告訴你,」他捏了捏她的臉頰,「我最喜歡你這種又氣又惱的表情。」

  聽到他說喜歡,她不太情願的露出笑容,「那也不要在別人面前取笑我。」久了實在也傷自尊。

  「知道了。」看著她露出笑容,他又不客氣的接著說:「我盡量,但不保證。」

  「夫君。」她忍不住掄起拳頭輕捶了下他的肩。

  看著兩人自在的相處,齊磊知道自己回太傅府能跟父母親交代了。

  謝元惲與齊磊在敬誠閣相談甚歡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當然也傳到馬氏耳裡。

  明明原本是病入膏肓不久人世的人,不過才幾天的光景,竟然已經回復神采,還派人來了消息,說什麼這些日子辛苦她,他既已恢復健康,又娶了妻,就不敢再勞煩她掌管侯府內務。

  今天一早起來,那些原本每日都該到她跟前一一稟告侯府各項內務的總管、護院、賬房全都不見蹤影,這才知道全給謝元惲叫到敬誠閣去了。

  她一怒之下上敬誠閣要個交代,卻沒料到撲了空,這才得知謝元惲與齊初彤聽完下人的稟報之後,兩人就離開平陽侯府,去了太傅府。

  她著實氣悶在心裡,要府裡的總管來見她,卻發現來的人不是她所熟知的元總管,而是個生面孔。

  「夫人,」齊可卿恭敬的跪在馬氏的面前,「小的齊可卿,原在太傅府里當差,承蒙侯爺夫人厚愛,將小人帶入府內當差。」

  她還真是小看了齊初彤,竟從自己娘家帶人進了侯府了,馬氏握緊了拳頭,說的好聽是怕她累,但分明是要讓她在府裡慢慢的失了地位。

  「等侯爺夫人回府,要她來見我。」之前拿謝元惲的身子弱當藉口,從進門至今,沒來請過一次安,要不是可憐她嫁給病夫,馬上就要守寡,她哪會容她這麼放肆。

  想到這些日子,自己可能被謝元惲擺了一道,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回侯府,齊初彤就聽到齊可卿轉達了馬氏要見她的命令。

  謝元惲原想陪著她來見,但是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她早晚得一個人面對馬氏,他不可能時刻陪在身旁。反正只要知道不論出了任何事,他都會支持她,她就有十足的勇氣面對馬氏。

  「母親,這是我娘親要我送給母親的絲緞。」齊初彤帶著小杏,將太傅府帶回來的禮品拿到馬氏面前。

  馬氏對一旁的葉嬤嬤使了個眼色,葉嬤嬤便上前接過小杏手上的絲緞。

  「夫人。」葉嬤嬤拿到了馬氏的跟前讓她過目。

  馬氏只是隨意瞄了一眼,看起來是不錯的東西,但在平陽侯府當家這幾年,什麼樣的好東西沒見過,「你娘親實在多禮了。但我布料夠多了,葉嬤嬤,這拿去給自己做幾件衣裳吧。」

  葉嬤嬤微驚,怎麼把侯爺夫人送的東西賞給她呢?可她又不能不收,只好連忙跪下謝恩。

  馬氏冷冷的看著齊初彤,故意把她從娘家帶回來的禮物送給下人,給她難堪。

  端坐在一旁的羅知湘看出馬氏存心挑事,也識趣的不發一言,靜靜等著齊初彤的反應。

  只是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齊初彤看在眼裡,臉上卻沒露出半點的不悅或不平。

  見她沒反應,馬氏心想這丫頭倒沉得住氣,「這齊總管是你從太傅府裡帶來的人?」

  「是。」齊初彤一笑,「齊總管打小就在太傅府當差,從馬房小廝做起,之後被派到灶房打雜,因為機靈,所以就到大廳侍候,幾年過去,父親見他聰明,就讓他到我兄長的身旁管事,什麼都懂,要不是因為我苦苦請求父親,父親還捨不得將人隨我來到侯府。」

  馬氏冷冷瞧她,「如此說來,還得感謝太傅府了。」

  「當然。」齊初彤竟然還點了頭,「母親覺得侯府該如何感謝太傅府才好?」

  馬氏著實愣住了,她是在諷刺齊初彤,怎麼她就像沒腦子似的聽不出言下之意,還真要她感謝太傅府。

  「母親,怎麼不說話?」齊初彤不解的看著她,「若想不出如何表達謝意也無妨,太傅府也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這女人真是瘋了!馬氏一臉的荒謬,「果然不簡單,才進府就打了府裡的下人二十個大板不夠,還把人給逐出府去,現在又把總管換成了自己的人。不簡單,真是不簡單。」

  「不簡單?」齊初彤搖頭,「其實很簡單,母親。下人做錯事了總要罰,至於換人——有更好的總管,當然就要換掉不好的,這事兒一點都不難。」

  她是在跟她裝瘋賣傻嗎?馬氏瞪著她,原想忍住的氣實在沒辦法忍了,直接出聲斥責,「你可知你打的可是葉嬤嬤的兒子,是我房裡的人。」

  齊初彤看著馬氏手指著一旁低垂著頭的婦人,「原來你就是葉嬤嬤。」

  葉嬤嬤雖然對齊初彤將自己兒子逐出府的事怨恨在心裡,但她是主子,自己縱使有怨也不能顯現,只能低著頭,「是。」

  「正好,我一直想找你。」

  葉嬤嬤的心一突,看著齊初彤一臉的熱切。

  「關於葉養的事,我一定要跟你說說——你可知他與他的表弟叫張虎的,在外放高利,欺壓不少窮苦人家。」

  葉嬤嬤微驚的看著齊初彤,她這麼問話,她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她的目光看向一旁僵著臉的馬氏。

  「當時侯爺病著,吵到了他跟前,他原想將葉養殺了。但我聽說葉嬡嬤跟在母親身邊多年,就這麼一個兒子,總不好讓你斷後,所以最後還是不顧侯爺的意思,只薄懲的打他二十大板,逐出府去。葉嬤嬤,你真的要好好謝謝母親,要不是因為母親,葉養今天性命不保。」

  葉嬤嬤被齊初彤的話弄得七葷八素,明明就是她打傷了她的兒子,怎麼說到這裡她倒一點錯都沒有……

  「還不快謝謝母親。」齊初彤連忙催促。

  葉嬤嬤一驚,立刻雙膝跪了下來,給馬氏叩了好幾個頭謝恩。

  馬氏近乎啞口無言的看著,怎麼會變成這個局面?原以為是個年輕單純的,看來是她小看了她——同樣是妻子,羅知湘根本無法比,她略顯怨憤的目光看著一直沉默的羅知湘。

  羅知湘與馬氏四目相接,連忙將頭一低,躲過她的眼神。

  沒出息的傢伙,馬氏更是氣在心裡,想她算計好的一盤棋,就被這個沒家世背景的女人給打亂了,偏偏還是個不知討好的,真是快要氣死她了。

  「我累了,」馬氏知道今天是敗在了齊初彤的手裡,火大的一個揮手,「全退下去吧。」

  齊初彤一點都不浪費時間,連忙告退。

  羅知湘也不想留在這裡惹馬氏不快,也隨後起身告退。

  「大嫂這個侯爺夫人還真是威風。」

  聽到身後的話語,齊初彤的腳步一緩,轉頭看著羅知湘,笑得燦爛,「說威風也不敢,就是該說什麼就說什麼罷了。」

  羅知湘看著她精神奕奕,實在感到不可思議。侯爺的身子不好,她有可能會守活寡,但她看來卻一點都不在乎,還自得其樂。

  「方才母親將太傅府送的綢緞賞給下人,存心不給嫂子顏面,嫂子不介意?」

  齊初彤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她只單純的覺得,反正禮她是送出去了,馬氏要給誰就不關她的事,她為什麼要介意?

  她伸出手,拍了拍羅知湘的手,「弟妹,你想多了。」

  羅知湘難以置信的看著齊初彤,事情不是她想多了,而是齊初彤自己想得少了吧?

  但看她那張笑得燦爛的臉,似是真把方才在馬氏房裡的事給拋到了腦後,讓人搞不清,齊初彤是真沒心機,還是心機太深沉?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七章

  馬氏將太傅府送的東西賞給下人一事,傳到了陳氏的耳裡。

  陳氏雖然面上沒有任何表示,但也知道馬氏是存心給齊初彤難堪,也多虧齊初彤沉得住氣,沒有與馬氏起了衝突。她壓根不知道其實齊初彤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想得這麼複雜。

  時隔一年後,今日是謝元惲第一天上朝,陳氏表面不動聲色,但心中卻十分掛心著在朝堂上的孫兒。

  一早方念容就來了侯府,先上敬誠閣找了齊初彤,然後兩人一起來到寶月樓向陳氏請安。

  一進屋子裡,方念容的一張嘴不消停的說著這幾天宮中發生的大小事。

  齊初街坐在陳氏的身旁微笑聽著,也沒答腔,手輕柔的揉捏著陳氏的腳,就見老人家微瞇著眼,似乎要睡了。

  「老夫人睡了嗎?」一旁說得嘴巴都快乾了的方念容,終於察覺沒人理會她,忍不住嬌嗔,「到底有沒有在聽人家說話?」

  陳氏睜開眼,好氣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聽到了!只是宮裡的事,還輪不到咱們說嘴。」

  「可這又不是宮裡。」方念容坐到了陳氏的跟前,撒嬌的看著陳氏,她雖然不是自己的親奶奶,但卻與自己的外祖母是閨蜜,加上她從小就在侯府出入,早就將陳氏當成是自己的奶奶看待了。「今日是大表哥告假年餘,首日上朝,難道老夫人一點都不擔心宮中情勢有變?」

  陳氏伸出手輕撫了下方念容的臉,「若說擔心,從你娘進宮那日起,我這顆心就從沒放下來過。」她看著這兩姊妹長大,可惜媳婦兒紅顏薄命,而寧貴妃在宮中也是辛苦,得時刻過著爾虞我詐、爭寵鬥爭的日子。

  方念容聞言,眼睛不由得一黯。她母妃也曾受盡父皇寵愛,只是花無百日紅,終走到年老色衰的一日。她母妃只生了她這麼一個女兒,原想獨善其身,不理會宮中紛爭,只是身在宮中,想置身事外實在難上加難。

  一想到宮里為了太子之位,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想來就覺得心煩意亂,「前些日子,我兩位皇兄表面上為了邊疆布兵一事起爭執,但大家心裡都明白,他們都想一手握住兵權,為自己將來鋪路。我看父皇一天不立太子,紛爭也別指望消停。

  母妃想問問表哥,若真有衝突,到底該幫那邊?」

  「這話多問了,」陳氏輕搖了下頭,「人皆有私心,你母妃心中也該是早有答案。」

  方念容沉默了會兒,死去的先皇后與她母妃是手帕交,先皇后生了兩位皇子,但大皇子早夭,所以母妃對於先皇后僅存的二皇子自然多了份關心,但也因此惹得當今皇后不快,常藉故針對她母妃,母妃向來忍氣吞聲,進退有度,所以在宮裡的日子雖稱不上快意,但至少也是平平靜靜,只是二皇子與三皇子皆有野心,太子之位總不能空懸著,朝堂之中,每曰都有人奏請父皇立太子,這事是拖不了多久,她母妃再不表態也是不成。

  「我老了,侯府是你表哥當家做主,就算我想插手也是有心無力。」陳氏看著不發一言的齊初彤,「丫頭,你怎麼說?」

  齊初彤的手依然有節奏的按揉著陳氏的腿,朝堂上的事,她真的不懂。只知道因為兩位皇子要爭權奪勢,而害得謝元惲顏面盡失的被當廷杖責,差點丟了一條命,所以若要她說,她情願兩邊都不幫,當個旁觀者,看好戲就好,只是她縱使再天真,也知道這是奢望。

  「朝廷的事,相信侯爺自有盤算。」齊初彤柔柔一笑,「對侯府來說,只要奶奶吃好、睡好、身子好,就是侯府上下的福氣。外頭的是非就留在外頭,關上門來,就別談了。」

  齊初彤的話聽在陳氏耳裡十分順耳,她看著方念容,「看到了嗎?學學你嫂子。把事情看得簡單些,就快活些。」

  方念容對天一翻白眼,「老夫人,嫂嫂會這麼說,是因為她單純的以為宮裡的事影響不了侯府上下。但老夫人心知肚明,這次兩位皇兄真打定主意要為了太子之位爭個你死我活,表哥若選錯了邊,很可能會沒命的。」

  陳氏一張臉沉了下來。

  方念容的話聽起來很嚇人,齊初彤心中縱使有擔憂,但她情願選擇相信謝元惲​​的能耐。

  看著陳氏緊皺的眉頭,眼下該做的是安撫陳氏,不讓老人家擔心。

  「公主,侯爺將來如何我不知,但我肯定,你現在的話傳出去,第一個沒命的人是你。」

  方念容聽出齊初彤的取笑,忍不住伸出手戳戳她的額頭,「真是頭腦簡單的丫頭,我是替侯府擔心,你倒好,取笑起我來了。」

  齊初彤一笑,將她的手給拉下來,對方念容使了個眼色,「公主,我知道你替侯府擔心,只是事情總要遇到了才知如何解決,擔心沒用。」

  方念容這才注意到了陳氏的臉色不好看,嘆道:「不說了、不說了。想想還是以前好,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用顧忌太多。現在長大了,就該懂事了,說話還得思前想後,煩死人了。」

  「人總要成長,我大哥總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今日送給公主——一個人若隻長歲數,不長腦子,早晚鬧笑話。」

  「不長腦又如何?至少開心快樂,你不要笑,你以為自己比我好多少?也是個不長腦子的。」

  齊初彤聳了聳肩,一點也不在乎,「我沒腦子無所謂,反正侯爺聰明,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這話是要氣死誰啊。」方念容故意伸手捏了下齊初彤。「就只知道欺負我這個還沒出嫁的。」

  陳氏見她們感情甚篤的打鬧,心情好轉,呵呵直笑。

  「不然公主也去討個聰明的酣馬爺啊。」齊初彤回嘴,「好像去年的新科狀元郎,至今還未婚配。」

  「新科狀元郎——」她翻著白眼,「你哥哥?」

  「是啊!我哥哥不錯的。」齊初彤討好的看著陳氏,「奶奶,你覺得我哥哥如何?是否高攀了公主?」

  「該是這丫頭高攀了人家才是。」陳氏一點也沒給方念容面子,「她自個兒方才都說自個兒是個不長腦的,讓她配個學富五車的狀元郎,只怕是狀元郎要嫌棄才是。」

  「老夫人,你怎麼這麼說話?」方念容不由嘟起了嘴。「我可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陳氏笑出了聲,「瞧這丫頭惱羞成怒了。」

  謝元惲進門就聽到了滿室的笑聲,他的心頭一暖,臉上帶著笑,要下人不用通報,徑自走了進去,「奶奶,你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陳氏看到他笑得更開心,心中感謝老天讓她的寶貝孫兒痊癒,更慶幸他的性子變得活潑,不再像以前一樣做事一板一眼,凡事都藏在心裡,讓人擔憂。

  「侯爺。」齊初彤立刻站起身,殷勤的迎了上去。

  「表哥——」方念容拖長語調。

  謝元惲充滿生氣的雙眸挑眉看「她一眼,「這神態……怎麼?誰這麼大膽敢惹你這個公主生氣?」

  方念容的手不客氣的直指著齊初彤告狀,「嫂子方才說要把人家嫁給她哥哥。」

  「胡鬧。」謝元惲輕斥,然後露齒而笑,轉而擁抱了下齊初彤,「大舅子是狀元郎,說什麼也得配個進退有度的大家閨秀。怎麼可以替大舅子挑了公主這個不成樣的?初彤,你確定與大舅子是同母所生嗎?不然怎麼會設局害他。」

  齊初彤忍不住笑了出聲,這麼毒辣的話,還真只有謝元惲敢當著公主的面說出來。

  方念容瞪著謝元惲的眼睛都快掉下來了,原以為他會幫自己說話,討回幾分顏面,卻沒料到是跟齊初彤同出一氣,還說得更過分。

  「表哥,」她忍不住跺腳,「怎麼連你也欺負我?」

  「不是欺負你,」謝元惲擁著齊初彤,語調慵懶,「是要你認清自己的身分。」

  「我的身分,」方念容叫道,講話大聲了起來,「本宮可是堂堂和嘉公主。」

  「是啊,和嘉公主。」他挑剔的搖了下頭,「除了一個嚇死人的公主名號之外,你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還有什麼值得拿來說嘴的?」

  方念容一股氣梗在胸口,想替自己辯解,卻又無法反駁,只能嬌嚷著,跑到陳氏的面前,「我不管,我不管!老夫人你看,表哥欺負人。」

  陳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捨不得她難受,於是看了謝元惲一眼,要他適可而止。

  謝元惲拉著齊初彤坐到一旁,正色的給方念容一個良心建議,「丫頭,若為了一生的幸福,將來無論婚配誰,都別動不動就拿出身分來。說句不中聽的,你生為公主,不過就是比人家會投胎,有個至高無上的父皇而已。人生之中,不是靠自己得來的身分地位都不值得炫耀。」

  方念容雖然心中還有不快,但畢竟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知道謝元惲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只是——

  「我真配不上狀元郎嗎?」她有些悶悶不樂,不死心的問。

  謝元惲同情的看著她,「長相勉強可以。」

  她一臉的沮喪。

  「侯爺,玩笑別開過了頭。」齊初彤看公主都快哭了,一股同情心油然升起,連忙說道:「我跟奶奶是逗著公主玩的,公主婚配是何等大事,怎麼會讓我們這幾人在屋子裡就訂下。公主金枝玉葉,齊府高攀不起。」

  「你也別客氣了,你哥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佳婿,縱使是公主,人家也未必看得上眼,你別惱,」謝元惲拉著她的手,很實際的問:「你自己捫心自問,撇開她的身分不談,你真認為她配你哥嗎?」

  「這……」雖說齊初彤很喜歡公主,但是她哥哥的性子悶,只怕公主沒幾天就會受不了,哥哥的日子也會過得辛苦,所以不得不承認,「仔細想來,似乎是不配。」

  「對吧!」謝元惲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你跟著我幾天,果然長點智慧。所以以後多跟像我這種聰明的在一起,至於公主——能免則免。這就叫近朱則赤,近墨者黑。」

  方念容覺得面子掛不住,雖然自己確實並非精通琴棋書畫,比不上一個狀元郎,但也沒他們夫妻倆口中說的那麼差勁,她霸道的說:「表嫂,我不管,你回府去拿一枝你哥哥的筆給我。」

  「怎麼好端端的要我哥哥的筆?」

  「因為聽說用狀元用過的筆,可以變聰明,所以表嫂,」她一臉憤慨,「你回府去給我拿一枝來。拿到他的筆之後,我就有學問了。」

  「拿了筆之後,就會有學問嗎?」齊初彤倒是第一次聽到,她看著謝元惲,「夫君可有其事?」

  這種蠢問題還要問嗎?謝元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別理她。」

  「表哥,不是向你討東西,你別說話。」方念容很堅持,「嫂嫂記得回齊府要枝狀元筆給我就是了。」

  「好。」齊初彤心中半信半疑,但是方念容都開了口,她自然就照做,「夫君,其實我也可以順便跟哥哥討枝筆來對吧?」

  「你夠了。你真信她?」謝元惲忍不住嘆息,拿狀元用的筆就會變聰明算是哪門子的論調,偏偏自己的妻子還信以為真。

  「反正不過就是枝筆,」齊初彤想得很單純,「試試也無妨。」

  「隨你吧。」謝元惲揮了揮手,不予置評。「被你們弄得頭都痛了。」

  「元惲,」陳氏原本聽著幾個小輩說話,被逗得開心,但一聽到謝元惲的話,臉上浮現擔憂,「多日未上朝,今日該是累了吧?」

  「有一點。」謝元惲也沒有隱瞞陳氏,他確實是累了,七早八早天還沒亮就起床進宮,真不知道是誰訂的規矩,睡飽點再上朝不成嗎?看來他得要花些時間才能真正習慣這樣的作息。「但無妨,身子還行。」

  「別撐著,快回去歇會兒。」好不容易看他身子好轉,陳氏就怕他累著,連忙說道:「初彤,快陪著侯爺回房,好好侍候著。」

  「是。」齊初彤跟謝元惲告別了陳氏,才走出寶月樓沒多久,她便耐不住性子的開了口,「奶奶剛才雖然沒問,但心裡卻擔心夫君在朝堂上扯進太子之爭。」

  謝元惲聳了聳肩,「這點小事,要奶奶不用放在心上。」他瞄了她一眼,「你也一樣。」

  她一愣,最後露出一笑,「我不想騙你,但我確實擔憂。」

  「傻瓜,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他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

  在他溫暖的懷抱裡,雖然安心多了,但是心底深處的擔憂始終無法消失,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越來越有這樣患得患失的心情。

  他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在他面前,她就像本攤開的書本,一目了然——知道她依然掛心。

  「走吧!回敬誠閣,」他緊緊的牽著她的手,「先陪我吃點東西,然後陪我小睡會兒,晚上我帶你出府,去個有趣的地方。只是要有些膽子才能去,你行嗎?」

  他的話勾起她的興趣,她用力的點點頭,「當然,我要去。」

  「尋芳居」這個地方,對齊初彤來說,是充滿許多衝擊和驚嚇的地方。

  從進屋子看著男男女女衣衫不整,尋歡作樂,她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的蒼白。

  「怕了?」謝元惲微側著身,嘲弄的在她的耳際問。

  她也沒隱瞞的點頭,「這太……」看著五、六個幾乎一絲不掛的女人斜臥在男人的身上,她用力的吞了下口水,「放浪形骸。」

  「好一句放浪形骸。」謝元惲一笑,小心的護著她不讓尋歡客撞著。

  在出平陽侯府前,他親手把她打扮成男子,現在跟在他身旁就像個不起眼的小廝。帶著自己妻子上妓院,在外人眼中看來不可思議,但他畢竟不是活在這個時代,自然也不被這裡的禮教所束縛,妓院在他眼中看來也不過如同現代的酒店一般,複雜的從來不是地點,而是進出的人。

  他帶著她走向通往二樓的階梯,齊初彤看到謝慶瑜跟個女人勾肩搭背的從一個房裡走出來,她匆匆的看了謝元惲一眼。

  謝元惲沒有說話,趁著沒被謝慶瑜發現,連忙拉著她閃進一間空房裡,將門關上,也稍稍把外頭的聲響給掩在房外。

  「夫君,你瞧見了嗎?」

  「瞧見了。」看著她大驚失色的神情,他覺得好笑。

  「原來小叔……」她搖了搖頭,「瞧他平日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真沒想到……真沒想到。」

  她躡手躡腳推開窗,賊頭賊腦的看著外頭的景象。就見謝慶瑜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看來他是常來這個地方,真是難以置信。突然她聽到門外有動靜,有人推開了門,齊初彤連忙端坐。

  進門的是個貌美如花、有著一頭烏黑秀發和豐滿身材的女人,身後的小廝手上有個托盤,上面擺滿了酒食,小廝放下之後,靜靜的退了出去。

  「侯爺。」女人嬌笑倩兮的替謝元惲倒了杯酒。

  謝元惲一飲而盡,目光看著身旁的齊初彤瞪大了眼。他心中暗笑,開口問道:「芳兒,最近生意如何?」

  「托侯爺的福,一切都好。」芳兒親自夾了塊肉放到了謝元惲面前,「來了幾個年輕姑娘,素質不錯,只要再調教幾日,見客那日,肯定造成轟動。到時候侯爺一定得來一趟共襄盛舉。」

  「一定、一定。」謝元惲笑得滿意。

  看著謝元惲的笑容,齊初彤不由得皺起眉頭,看他的樣子與這個尋芳居的姑娘十分熟稔,她忍不住醋勁大發。

  「你也過來吃點東西。」

  齊初彤不想過去,看著那位身材姣好的美女,覺得自尊心受損,謝元惲帶她來這裡根本是讓她丟臉難堪。

  「小兄弟,」芳兒見她不動,連忙起身親邀,盡心的侍候著,「這是東坡肉,你嚐嚐。」

  她看了芳兒一眼,真是個美人,跟她一比,自己確實像個小丫頭。她故意不吃她夾到面前的菜,自顧自的夾別的。

  她的敵意顯而易見,芳兒覺得狐疑,「侯爺向來獨來獨往,沒料到今日會帶個小公子前來。」

  「沒辦法,怕她胡思亂想。」謝元惲見到齊初彤的動作,立刻手一伸,拿走她手上的酒,「你不能喝酒。」

  她不悅的瞪著他。

  他唇角一勾,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

  芳兒見了,雙眼微睜,定睛仔細一看,笑了出來,「原來是位姑娘。」

  「是啊。」謝元惲也沒隱瞞,「我妻子。」

  「原來是夫人。」芳兒連忙起身,「失禮了。」

  齊初彤見芳兒如此以禮相待,有些迷糊了。

  門外傳來輕柔的女人聲音,芳兒轉過身,微拉開門,把對方手上的東西拿過來,恭敬的放到了謝元惲的面前。

  「侯爺,這是尋芳居這個月的賬冊。」

  謝元惲點點頭,隨手翻了一下,賺錢自然是重要,但現在他的首要之務可不是這個。

  「三皇子嫡子滿周歲,設宴廣邀皇孫貴冑,可有聽到什麼消息?」

  「並沒有,倒是有件事情古怪。」

  「說。」謝元惲夾了塊肉到齊初彤的嘴邊。

  齊初彤愣愣的張開嘴,吃了一口。

  芳兒見了,微微一笑,「這些日子,貴府的二公子私下不停打聽醫術高明的大夫。」

  大夫?!謝元惲看了齊初彤一眼,她立刻回答,「侯府上下沒人身子不舒服。」

  謝元惲揉了揉她的頭,看著芳兒,「為誰找大夫?」

  「似乎是為了三皇子。」

  這幾日在朝堂見三皇子並沒有異樣,但能令謝慶瑜如此緊急,絕不可能只是三皇子府裡的小人物。

  「今日二公子來了,說是找的大夫沒用,人看來是不行了。」芳兒繼續說道。

  若是皇室有人重病,不可能沒半點消息,謝元惲有些困惑,看來得再派人查個清楚。

  「好了,我明白了。」他用眼神示意芳兒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等人走,齊初彤就按捺不住的開口。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好笑的指著桌上的賬冊,「我是這裡的老闆。」

  她驚詫的瞪大了眼。

  「那些權勢爭奪,我全都不看在眼裡,我只覺得白花花的銀子最實在。」他露齒一笑,「但畢竟在朝為官,表面功夫還是得做,所以就順便訓練一批女子替我打探消息。要不是怕你胡思亂想,為我擔憂,我也沒打算告訴你。」

  自己嫁給他,就是希望可以保護他不被傷害,但現在看來——他自己就可以把自己保護得很好,根本不需要她。

  「所以你打探消息,」她努力的思索著,「是二皇子在宮外的眼線。」

  他吻了吻她,「不是。兩位皇子,我誰也不幫。」

  「你誰也不幫,」她是真的胡塗了,「為什麼還要打探消息?」

  「因為我幫的是他們兩個的老子。」

  她瞪大了眼,略感錯愕。

  「他們的權勢是皇上給的,所以我沒必要討好兩位皇子中的任何人。皇上還未年過半百,治理天下幾十年還不成問題,我何苦在這個時候就為了將來誰當皇帝而選邊站,我只要站在當今聖上這邊就好。只要我成為皇上跟前的紅人,到時是他們來討好我,而不是我去巴結誰。」

  齊初彤愣楞的看著他。

  「聽不聽得懂我的話?」

  齊初彤緩緩的點著頭,眼睛開始浮現了神采,閃閃發亮,「夫君,你真是聰明。」

  「這還用你說嗎?」他一臉的得意,「所以你只要管好府裡的事,外頭的事就別煩了,身為一個男人,保護自己女人的能力還有。」

  她眨眨眼,目光滿是感情,更有如釋重負的喜悅,「原來沒有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

  他扶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他的目光,「我是可以做得很好,但卻沒有意義了。」

  她露出甜甜的笑,「這代表著,你不喜歡那個芳兒。」

  「她是替我辦事的,有賞有罰,但我不可能跟自己的手下有復雜的清感牽扯。」'

  她這才完全的放下心,伸出手,攬住了他的脖子,用力的吻著他。

  一個吻是不夠的,他的唇滑過她的眼皮臉頰,再度回到她的唇上,感覺她心甘情願的回應。

  「今晚我們就別回去了。」

  她原覺得不妥,但又想想有他在一起,不回府也無人可以置喙,但或許該說,只要在他的身邊,去哪裡她都無所謂。

  她的手挑逗的輕滑過他的唇,「這也叫做情趣,對吧?」

  「你學得很快。」他吻著她,熱切了起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八章

  齊初彤帶著小杏從太傅府離開,準備回平陽侯府。

  將跟大哥要來,打算拿去送給公主的筆給放在一旁,她閉上眼打算休息一會兒,不知多久,被奇怪的聲音驚擾,她睜開眼睛,感覺馬車停了下來。

  坐在對面的小杏連忙掀開布幔想要一探究竟,但她的手才碰到布,馬車突然又狂奔了起來,她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馬車裡。

  齊初彤一驚,連忙伸手扶住她。「這是怎麼回事?」這馬像是發了狂似的馳得飛快。

  小杏被摔得有些七葷八素,但還是勉強爬起來,用力的拉開布幔,往外一看,但一看到駕馬車人的臉,臉色變得慘白。

  「夫人,」她恐懼的看著身後的齊初彤,「是葉養。」

  聽到這個名字,齊初彤的血液變得冰冷。

  葉養被逐出府之後就沒了消息,她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還搶了侯府的馬車,他想把她帶到哪裡去?!

  在急馳的馬車上,齊初彤驚慌的想著該怎麼做時,馬車卻猛然停下,她才抬起頭,就見葉養拉開布幔,伸出手,一把將她給拖下車。

  齊初彤看到他惡狠狠的表情,一時無法反應,耳裡只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聲,直到看著葉養手拿著匕首,高高舉起。她才終於有了反應,開始尖叫,「放開我!」

  小杏慌張的下了馬車,用身子撞向葉養,讓葉養重心不穩的踉蹌了下。

  趁著這個機會,齊初彤掙脫了他的手,小杏拉著主子,跌跌撞撞的跑開。

  葉養目露殺機的衝上前。就是因為齊初彤的出現,才讓他失去了一切,但她逐他出府不夠,竟然還讓平陽侯暗中派人殺他,他躲躲藏藏的過日子,一心想要復仇,他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女人只帶著簡從出門的機會。

  齊初彤和小杏沒命似的往前跑,但是跑到後頭,眼前出現的卻是個河谷,底下除了大大小小的石塊,就是一條湍急的河流,已經沒有去路。

  齊初彤看著底下的河流,心中後悔沒有聽謝元惲的交代,多帶些人馬出府。

  就在她思索著下一步路時,葉養已經追了上來,手一伸扯住了齊初彤的頭髮,讓她痛得慘叫了一聲。

  小杏忠心護主,掄起拳頭,用力的捶打著葉養抓住齊初彤的手,「放開我家夫人!」

  「滾開!」葉養不留情的伸出腳用力一踢,「等我收拾完這女人,再來修理你。」

  小杏被踢倒在地,抱著肚子站不起來。

  葉養的手用力抓住齊初彤,原打算一刀殺了她,現在卻改變主意要將她給丟下河谷,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齊初彤壓下自己的恐懼,凶狠的看著他,「你若傷了我,侯爺不會饒你!」

  葉養不屑的笑了,「你以為我會怕嗎?我葉養現在不過就是爛命一條,拉你這個侯爺夫人賠我一條命,值得。」

  齊初彤奮力的掙扎,仍沒辦法擺脫葉養的手,只能一步步的被他拖向河谷。

  她知道自己就要被丟下去,而且沒有人會來救她,在絕望的時候,她看到了謝元惲出現在眼前,她還來不及喊他的名字,就感覺自己被用力一推,重心不穩的往後倒去。

  看著她要跌落河谷,謝元惲驚駭欲絕,心跳差點停止,他使勁全力衝上去,縱身一躍,用手抓住她。

  她心中充滿恐慌,眼睛看著他,只聽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手緊緊的抓著他。

  「別怕,我在。」他沒露出害怕失去她的恐懼,只是柔聲的安撫著她,用力的把她往上拉。

  齊初彤驚魂未定抬頭看著他,有他在,她真的不怕,但當她看到葉養出現在謝元惲的身旁,冰冷的恐懼緊抓住她的心,「夫君,葉養……」

  謝元惲知道葉養就在身旁,但這個時候,他沒空理會他,畢竟若一個分心,齊初彤可能就會摔下河谷。

  「放開我!」齊初彤驚慌的看著葉養高舉起手,眼睜眼看著匕首要刺向謝元惲。「你快放開我!」

  謝元惲彷彿沒有聽到,雙手用力的將她往上拉。縱使他的背後驀然劇痛,他也用意志力忍住,沒有放手。

  齊初彤痛苦的黑眸看著葉養抽出匕首,又要刺下第二刀。

  隨後帶人趕到的李懷君抽出刀,立刻衝上前,將葉養制伏。

  謝元惲這才穩穩噹噹的將齊初彤給安全拖上地面。

  「沒事吧?」他眼睛急急的搜尋著她。

  她搖著頭,顫抖的手摀著他背部的傷口,「你流血了……快回府請太醫!」她有些激動的說。

  「沒傷到要害,不要緊。」謝元惲搖搖晃晃的在齊初彤的扶持下站起身,看著李懷君押著一臉憤恨的葉養,「今天你該知道,你的一念之仁可能會害了自己。」

  她心頭一震,全身無法控制的顫抖,縱使再活一次,她也確實沒有學到教訓,所以才會陷入危機中。

  她一心嫁給他,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危,卻沒料到今日差點害死了他,她有種墜落無底深淵的感覺,她的淚止不住,臉上盡是痛苦。

  雖說謝元惲背上的傷口不至於致命,但因為流了不少血,所以回府王太醫處理好他的傷口後,他著實睡了好長一覺。

  齊初彤坐在床邊,眼睛片刻都不敢閉一下,腦海中不停的閃過無數個畫面,有以前,有現在。她輕撫著他的臉,深吸口氣,嘆息一聲。

  突然,床上的謝元惲動了下,她連忙打起精神,「夫君,你覺得如何?」

  他睜開眼,把她的焦急看在眼裡。

  「沒事。」他的聲音有著剛睡醒的沙啞,「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她連忙倒來一杯水,讓他潤潤喉。

  「看你這樣子,該是坐在這裡陪了我一天。」

  她低著頭,沉默的回答了他。

  謝元惲試圖要坐起身,「葉養呢?」

  「李侍衛把人給押進地牢裡了。」她扶著他坐起。

  他輕撫了下她的臉,看出她眼睛裡深刻的焦慮。忍著痛楚,伸出手,摟住了她。「我已經沒事了。」

  感覺到他的臂膀堅定的摟著她,她忍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終於潰堤,「是我錯了,你根本就不該娶我,是我害了你!」

  「噓。」他低聲的安慰,「別胡說。是葉養傷了我,與你無關。」

  她覺得悲哀的搖頭,「明明就是我,我若聽你的話,葉養根本不會有機會傷害你。」

  他嘆息,捧起她的臉,專注的看著她的淚眼,「葉養要傷害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及時趕到,救了你。你可知道是誰通風報信,讓我知道葉養要傷你?」

  她眼中含著淚,搖了搖頭。

  「是張虎。」

  他的回答令她的雙眼驚得微睜。

  「縱使是表兄弟又如何?有了利害關係也會彼此出賣,葉養被逐出府已經一無所有,張虎跟著他沒了將來,自然有了二心。知道葉養打算找你報仇,便來密告,想討個功勞。要不是他——」他害怕的幾乎不敢想下去。

  「縱是如此,張虎跟葉養一樣壞。」她哽咽的說。

  「沒錯。」他擦了下她臉上的淚,「但我確實因為他救了你一命。把眼淚擦乾,我有事要你辦。」

  她連忙擦乾淚,仔細的聽著。

  「這兩個人就交給你處置,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好。」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目光給她信心,「你仁慈心善不想取人性命,但若真是罪大惡極,自然有天收,未必要自己動手。」

  她沉默的想著他的話。

  「還有,」他點了下她的鼻子,「別再把我的傷怪在自己頭上,你該想著是我這個夫君沒能耐護著你,讓你差點被害才對。」

  才止住的淚水又湧上她的眼眶。

  他伸出手擁抱著沮喪的她,不再試圖勸阻她的淚,今日她也該是嚇壞了,就讓她放肆的好好哭一場。

  接下來幾天,謝元惲在良好的照護下,慢慢的恢復體力。

  而葉養則是被齊初彤押到了馬氏面前,讓馬氏看清楚自己房裡出了怎樣膽大妄為的傢伙,試圖謀害侯爺與侯爺夫人,暗指馬氏就是主使者。

  流言很快的在京城里傳開,馬氏為了證明自己清白,不是貪戀侯府的權勢,想要霸著當家主母的位置,只能如同自懲般,將自己禁足於院子裡,不再過問侯府上下的事。

  達到目的之後,齊初彤將葉養交給官府處置,因為罪大惡極,終究逃不了一死。至於張虎,縱使不喜歡這個牆頭草,但看在他通風報信的分上,她還是賞了些銀子,但卻要他遠離京城,永不回京。

  她不知道自己處置的是好是壞,但至少謝元惲沒有對此評斷過半句。

  今天的天氣好,一大早齊初彤正在交代陳氏房裡的嬤嬤給陳氏上些清淡的食物,卻接到下人通報說是齊家二小姐來訪。

  齊凝語?

  這段時間侯府事多又要照顧謝元惲,讓齊初彤幾乎都快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她的臉色一沉,人來了,於禮不能不見。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曾幾何時,她也在乎起禮數來了……她讓小杏侍候她回房換了件衣裳,然後在屋子裡等著齊凝語。

  「姊姊。」齊凝語一進門,看到齊初彤甜甜一笑。

  齊初彤神色自若,微笑的對她揮揮手,「過來坐,今日怎麼這麼好興致來侯府?」

  齊凝語端坐在一旁,柔聲的說道:「早想來了,但嫡母說前陣子侯府事多,交代我別來打擾。最近聽說侯爺的傷好了,已能上朝,嫡母才特地命我挑了些補品來給姊姊。」

  看著齊凝語帶來的下人送上擺滿一桌子的東西,齊初彤臉上的笑意依舊,「回去叫母親放心,侯府裡什麼都有,不會委屈我的。」

  「嫡母也明白,只是還是放心不下。」齊凝語打量著齊初彤的氣色,「看姊姊的樣子,似乎很疲累,可否讓妹妹把個脈?」

  「不用了。」齊初彤柔柔的拒絕,「氣色不好,只是有些累。畢竟侯府人多嘴雜了些,要處理的枝枝節節不少,常忙不過來。倒是你,我一忙倒忘了關心你的婚事準備得如何?」

  齊凝語微低下頭,柔順的回答,「姊姊有心,親事全由母親安排,凝語只是側室,沒有姊姊出嫁時那麼多禮數。」

  看著她嬌柔的樣子,若是以前的齊初彤,肯定會心生憐惜,賞她一堆金銀首飾,讓她能嫁得風風光光,但現在……在經過葉養的事之後,她算是真正的明白了點道理,一念之仁有可能會害死自己。

  「妹妹提到側室,難道是心中有委屈?」她故作不解的看著她,「若真不願意,我可以替你跟娘說,畢竟女人都不想跟人共事一夫。」

  「不。姊姊誤會了,」齊凝語搖頭,「以我庶出的身分,能嫁入侯府,縱使只是二公子的側室也已經是幸運,更何況還有姊姊這個侯爺夫人在,更是不委屈。」

  她得體的應對,令齊初彤無法挑剔,不禁有感有發,「你心裡一定苦,畢竟以你的美貌和才能,坐我這個位置都能說委屈了,現在你卻只能嫁給二公子當側室,心有不服也是應該。」

  「姊姊快別這麼說。」齊凝語一驚,連忙搖頭,「凝語可從來都不敢妄想些什麼。」

  「跟你說笑罷了。」齊初彤安撫的給她一笑,這一瞬間,她好像理解了些什麼,齊凝語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她聰明又貌美,但就因為出身不如她,所以得要屈於下位,心有不甘也是理所當然。只是縱使再不甘心,也不能為了奪權而泯滅天良,她能理解她,卻無法放任她。

  她站起身,打量著桌上的東西,「娘這是把府裡的好東西全都送來了。」

  「姊姊值得最好的東西。」齊凝語也跟著起身,站在一旁,「這是熏香,睡時點上一些,可以安神。還有這些,是我特地為姊姊調配,讓姊姊調養身子,早生貴子。」

  「你真是有心了。」

  「還有方才我進府時,做主把自個兒在府裡做的杏花糕分給了這院子裡的下人,說是姊姊打賞的。」

  「你果然想得周全。」還沒進門,就已經懂得做人了。齊初彤的手輕撫過她送來的藥包。

  「只是不想丟了姊姊和太傅府的顏面。」

  齊凝語總是這樣的巧笑倩兮,重生前,侯府的下人們也喜歡她,自己不也一樣敗在她的八面玲瓏,步步算計上頭。

  「相信你入了侯府,一定很懂得討眾人開心。」

  齊凝語聽出了齊初彤話中有話,露出遲疑的表情,「姊姊是在生氣凝語的自做主張嗎?」

  「不會。」齊初彤壓下思緒,輕搖著頭,拿起其中一個藥包,沒有看她,「你能替我做面子,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氣你。」

  她嘴巴雖這麼說,齊凝語卻意識到了古怪,齊初彤向來天真,但不過一陣子不見,她卻像脫胎換骨似的變了一個人,令她感到陌生。

  她微斂下眼,思索是否是自己多慮了,從她知道自己將嫁入侯府為二公子的側室那一日,她在心中反復思索無數次,從小到大在太傅府裡用盡一切努力得不到重視也就算了,她不想出嫁之後,還得屈就在齊初彤底下過日子。她打定主意要取得二公子的全心愛慕,之後就能一步步的除去齊初彤和侯爺,到時齊初彤這個位置就輪到她來坐了。連齊初彤自己都知道,以她的才能和聰慧,沒道理得要屈就側室的位置。

  「你難得來一趟,」齊初彤將手中的藥包給放下,嘆了口氣,「原該多陪陪你,但實在有些累,想睡會兒。」

  齊凝語聞言,立刻善解人意的開口,「姊姊累了就快些休息。只是方才在外頭,看菊花開得美,可否允許妹妹摘幾朵回府欣賞?」

  還有心思摘菊花?!齊初彤若有所思的瞄了她一眼,她得派個人去盯著才行,「去吧!但外頭太陽大,我得給你找個人打傘,侍候著才行。」

  「謝謝姊姊。」齊凝語也不疑有他。

  齊初彤要小杏把張晉找來,交代了他幾句,就讓他去替齊凝語打傘遮陽。

  當屋子裡只剩自己一個人後,齊初彤立刻將桌上的藥包打開,當歸、白芍、熟地、女貞子——雖然這陣子跟在王太醫的身邊認得了不少藥材,但還是有些不認得。

  她立刻叫喚小杏,「派人去請王太醫過府一趟。」

  小杏機警的點頭,立刻去辦。

  沒多久,張晉回到跟前,跪在齊初彤的面前。

  「二小姐走了?」齊初彤問。

  「是。」張晉點頭,從自己的衣襟中拿出一錠金子,雙手呈上。

  齊初彤沒有伸手拿,只是靜靜的看著,「二小姐賞的?」

  「是。」張晉老實的回答,「我照著夫人說的,二小姐問什麼就答什麼,除了自己怎麼進府的事之外。」

  「很好。」她輕喝了口茶,「二小姐還說了什麼?」

  「二小姐知道小的無父無母,在府里當差,還得養兩個弟弟,所以就賞了這錠金子。還說日後待她進府之後,需要她幫忙的,小的都可以去找她。至於在她未進府前,若是夫人有受到任何委屈,也要抽個空去太傅府知會她一聲,二小姐的意思是怕夫人在府裡受了委屈。」

  明明就是要監視她,想要收買張晉在侯府裡替她跑腿辦事,探詢侯府的狀況,還說是怕她受委屈,齊凝語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實在是她遠遠不及。

  「她要你去稟報府裡的事,你就照著做。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可得清楚明白。」齊初彤倒想看看齊凝語還沒進府,能玩出什麼把戲。

  「是。」張晉是個聰明人,自然聽出了齊初彤的言下之意,「只是夫人,這金子——」

  齊初彤對他一笑,「既是賞你的,你就拿著吧。我看這陣子,你會因為二小姐發筆小財。她打賞你的東西好好留著,給自己將來存點老婆本也好。我聽小杏說,你喜歡府裡的一個小丫鬟,過些日子就把人指給你,你可別讓人跟著受苦。」

  張晉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齊初彤見他臉紅,忍不住想笑,但一看到小杏帶著王太醫走進來,她神色一正,「你先退下吧。」

  張晉連忙行禮,退了出去。

  「太醫。」

  「夫人。」王太醫有禮的一個拱手。

  「你替我看看這些藥材。」齊初彤指著桌面說:「我看都是些滋陰養血的藥,對吧?」

  王太醫仔細的審視著,最後點了點頭,「確實是滋陰養血、助生子的藥方子,只是——」他拿起了其中一個藥材,「怎麼會有馬錢子?」

  「馬錢子?」

  他點頭,「馬錢子不可久服多服,不然有中毒之慮,而且這帖藥明明就是助生子,但馬錢子卻是孕婦忌服。夫人,這藥方子是誰開的?」

  她如何去跟王太醫說,這是她的妹妹送來想要毒害她的呢?

  小杏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氣憤,原以為二小姐是個善良的,卻沒想到有毒害自己嫡姊的心,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太醫,還勞煩你替我隱瞞此事,尤其不能讓侯爺知曉。」

  王太醫心中疑惑,但向來擅於察言觀色的他也看出齊初彤似有難言之隱,於是恭敬的回答,「是。」

  「小杏,替我送太醫。」

  齊初彤坐在屋子裡,看著外頭的一片晴朗,早料到齊凝語在她還沒嫁進門就開始算計,只是她還沒想到方法可以一勞永逸的對付她。

  她低下頭,腦子不停的轉著,她大可以去問問謝元惲的意思,但他憂煩朝堂上的事已經分身乏術,在這個時候,她幫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打算再增加他的負擔。

  她的手輕撫著額頭上幾乎淡到看不見的疤痕,要不是當初她死纏著非他不嫁,他應該是看不上她吧?

  她的眼神一冷,決定這次齊凝語的事,她要自己處理,證明自己的能耐。

  幸好拿著葉養當理由,讓馬氏自囚在自己的屋子裡,她有把握等齊凝語嫁進侯府的那一日,侯府內務她更能一手掌握在手裡。

  縱使斷不了她與謝慶瑜的緣分,但至少在她嫁進府後,自己也有能力獨當一面,不讓她有機會掀起任何波瀾。

  夜已深,齊初彤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在想什麼?」謝元惲伸展軀體躺到她的身旁,有點驚訝這麼晚了,她還大睜著眼沒有睡著。

  齊初彤一看到他,立刻柔柔一笑,翻身壓在他的身上。

  「沒什麼。」她隱瞞了自己心裡被齊凝語所撥動的不平靜,他的傷才好,就為了朝政早出晚歸,每每回府之時已經疲累,她不會也不願增加他的負擔。

  他抬起手,用指背輕撫她的臉頰,「心裡明明有話。」

  「也沒什麼,只是不太習慣。」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說話沒頭沒腦的,到底怎麼了?」

  她窩在他的懷裡,閉上了眼,原本心煩意亂了無睡意,他一回來,在他的身旁,她就感到安心,開始覺得困倦。

  「不等到這個時候,連跟你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窩在他懷裡的樣子看來柔弱,他心頭一軟,「再過些時候吧!我會多抽些時候陪你。」

  她舒舒服服的倚著他,「別掛心我,我沒事的,只要能這樣靠著你就好。」

  她的輕聲細語撥動了他的心弦,他疼惜的輕吻她的額頭。

  他的溫柔令她的喉嚨發緊,把臉貼在他的胸前,感覺自己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安心。

  她不會讓任何人,有一絲機會破壞他們之間的幸福。

  等到她睡著之後,他才輕輕的放開她,低頭凝視著她,不知不覺的皺起了眉頭,敏感的察覺她心中有事。

  想到芳兒今日派人密報近來查到的事,齊凝語私下與謝慶瑜有了聯繫,而且還替謝慶瑜進出齊王府醫治府內的人。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實在不想朝廷的紛爭最後牽扯到太傅府的人,這陣子雖然齊初彤絕口不提,但他看出她依然對他受傷一事耿耿於懷,若再讓她知道她妹妹的事,心里肯定更難受。

  感覺身旁的她不安穩的動了下,他立刻上前,抱住了她。

  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朝代,他原不知道為何而來,但她身上傳來的溫暖令他心安,就如同見她第一眼時,悸動的情感至今未變,所以他絕不可能讓任何事傷害到她。

  一大清早,謝元惲前腳才出府,齊初彤後腳便去求見馬氏。

  馬氏有些意外齊初彤會一大清早求見,在羅知湘的服侍下梳洗好了之後,就端坐著等她進門,一看到齊初彤她也沒拐彎抹角,淡淡的開口就問:「這麼一大早的,有什麼事?」

  對坐在一旁的羅知湘點了下頭,齊初彤這才坐了下來,「回母親,我來是為了小弟的喜事。侯爺擔心我失了禮數,所以要我來請教母親,看要怎麼辦才好?」

  馬氏冷冷一哼,「現在侯府是你當家,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她看著齊初彤,一股氣惱堵在心裡。

  「雖是如此,但還是得要尊重母親的意思。」她要一旁的小杏把賬本拿過來,「這是為了這次喜事要採買的東西,請母親過目,若沒問題,我就交給下人處理了。」

  馬氏沒伸手去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進門的是你的親妹妹,相信你是不會令她委屈的。」

  「雖說是妹妹,但畢竟嫡庶有分,她是側室,總不能讓她跟知湘平起平坐,讓知湘受了委屈。所以打算若是凝語進門,也不用再多派個院落給她,就讓她在知湘那裡侍候,就我所知,知湘那裡還有個小房間,清一清給她當新房就是了。」

  馬氏聞言有些意外,畢竟在她屬意齊初彤嫁給自己兒子的時候就打聽過,齊初彤在太傅府裡,深受父母、兄長的疼愛,跟齊凝語這個庶妹更是感情甚篤,所以她還打算在齊凝語進門後,好好利用這顆棋子應付齊初彤,一步步將失去的東西給奪回來。但現在看齊初彤一副淡然的樣子,難道探聽的消息有誤,齊初彤與齊凝語之間並不和睦?不然偌大的侯府要空出一間院落給她也不是難事,齊初彤卻要自己的妹妹跟個下人似的住在小房間,還跟羅知湘同一個院落,這不擺明了把她當丫鬟。

  「你若覺得這樣安排好,那就這樣吧。」馬氏懷疑齊初彤是想玩把戲,所以打算靜觀其變。

  像馬氏這種凡事算計的人總把事情想複雜了,齊初彤壓根就沒想玩什麼把戲,她只是不打算讓齊凝語好過。

  她很清楚羅知湘雖然沒有個強而有力的娘家,但個性也不是個溫順的,所以她把兩個女人安排在一起,到時兩人若一斗起來,看齊凝語還有什麼心思做出危害她或者謝元惲的事。

  「既然母親也不反對,事情就這麼辦吧。」她要小杏把賬冊拿給馬氏身旁的嬤嬤。「若沒什麼事,初彤先告退了。」

  嬤嬤一接手,連忙拿到了馬氏的面前。

  馬氏原不想看,但終究忍不住好奇的伸手去翻了翻,神色越發難看。連府裡的長工娶妻用的東西都比這些東西名貴。

  她當真沒把自己的妹妹當回事?

  羅知湘跟馬氏一樣也是滿肚子的困惑,畢竟她是個外人,齊凝語才是妹妹,說什麼齊初彤也不該站在她的立場,替她思量。

  她站起身,用身子有些疲累為由告退。

  馬氏正心煩著,也沒空理會她,揮了揮手,要她退下。

  羅知湘出了馬氏的房裡,趕上齊初彤的腳步,「嫂嫂將妹妹放在我的房裡,似乎不妥,我可擔不起二小姐有個萬一。」

  齊初彤腳步微停,淺淺一笑,「我知道弟妹是個懂事的,也明白你心裡委屈。畢竟你嫁進門沒一年光景,就要眼睜睜看著夫君迎娶新人,心裡自然不痛快,只是我縱有心幫你也是無力,你我只能說是造化弄人。」

  羅知湘垂下的眼裡隱隱含著怒氣,「確實造化弄人,畢竟誰也料想不到,百花宴上聽你一言,最後你成了侯爺夫人,我卻落得今日下場,不僅得不到夫君寵愛,更入不了婆婆的眼。」

  「我知道弟妹心中一定會為了此事不痛快,」齊初彤不顧羅知湘的掙扎,拉著她往前走,走向太明池上的拱橋,「只是當初我也料想不到事情會如此演變。更何況當初侯爺身子弱,誰也不敢保證他何時會突然撒手人寰,一命歸西。弟妹不也擔心守寡,才滿心不願與侯爺結為連理?」

  羅知湘的表情變得難堪,當初確實是自己錯估了情勢。站在拱橋上,她低頭看著底下的池水,想起成親這些日子以來,夫君時常不歸,她的日子就跟守寡沒兩樣,現在還要多個外人,看來她在自己夫君心中,最後也只剩一個正妻的名分而已。

  「我知道夫君要迎娶的是嫂子的親妹妹,所以嫂子放心,」羅知湘縱使不甘,也只能認命,「我不會失了分寸。」

  「不論你信與不信,雖說是妹妹,但畢竟只是庶出,將來若真進了門,也不可能與你平起平坐,所以該怎麼教規矩,你就怎麼教她,我妹妹聰明,肯定一學便會,就算她跑到我跟前說些什麼,我也不會插手你們那一房的事。」

  羅知湘聞言,心頭雀躍,但又怕齊初彤說的是表面話。

  「不過若要我說,」仰望一片藍天,齊初彤臉上掛著無害的笑,「若你真怕,最好的辦法是讓她嫁不進侯府。」

  羅知湘心中一突,讓齊凝語嫁不進侯府,齊初彤的意思是……

  「她畢竟是你的妹妹。」

  「可惜在她心中從未把我當成姊姊。」

  簡單的一句話裡夾雜了許多說不出口的恩怨情仇,羅知湘不由得沉默。

  「我知道你心中懷疑我,但我是不想讓她嫁進侯府,不是為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羅知湘垂著眼推敲著齊初彤的話,齊初彤也不再多言,只是站在拱橋上,看著放眼望去的一片蒼翠,彷彿還能看到重生前,齊凝語娉婷的身影穿梭其間,又美麗又溫柔,那時誰料得到她骨子裡是這麼陰險毒辣。

  想起重生前,齊凝語加在她身上的指控與所受的委屈,她會毫不留情的一條條還給她。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九章

  羅知湘有孕,這可是府裡的大喜事,一大早消息就風風火火的傳到了齊初彤的屋子裡。

  齊初彤聞言大喜,馬上要府裡的下人準備不少補胎的食物、藥材到羅知湘的房裡去。

  但是早上才送去,下午就有耳語傳來,夫人送去的東西被羅知湘房裡的下人給丟到一旁的小倉庫裡。

  這不識抬舉的行為自然也傳回齊初彤的耳朵裡。

  齊初彤看在她有孕的分上,不予計較,依然噓寒問暖,但羅知湘卻仗著自己有了身子,端了個高高在上的架子。

  謝元惲早就聽到了不少耳語,但齊初彤卻一聲不吭,一大早她替他整裝上朝時,他低頭看她,「你脾氣倒好,被人欺到頭上來了也沒半點火氣。」

  齊初彤揚起了嘴角,「夫君也聽到府裡的流言了?」

  「流言?」謝元惲嗤了一聲,「明明就是事實,硬說成流言。是真的對羅知湘的無禮無所覺,還是揣著明白裝胡塗?」

  「知道夫君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她抬起頭,對他甜甜一笑,「但是等事成之後,再告訴你可好?」

  「好。」他捏了捏她的臉,也沒勉強她,「只要別傷了自己。」

  她點了點頭,送他出府。

  沒多久,小杏氣沖衝的回來。

  「這二夫人實在欺負人,」今早齊初彤特別派她送去的燕窩,羅知湘竟然當著她的面倒了,小杏再也忍不住心中不平,「難不成還怕夫人毒害她不成?」

  「她現在有了孩子,凡事小心點也是對的。」齊初彤倒沒把這件事給放在心上,她的目光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張晉昨日出府去了,把羅知湘有孕而且這陣子不識抬舉的行為傳達給齊凝語知曉,她好奇齊凝語接下來的動作,所以等著——相信很快就會等到消息。

  果然才睡了個午覺起來,下人就來通傳,齊凝語來了。

  齊初彤好整以暇的命人在園子裡的涼亭裡備好茶點,等著齊凝語大駕光臨。

  「姊姊。」

  齊初彤見到她,立刻柔柔一笑,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吧,你來得正好,心情正悶著,陪我賞賞花。」

  「是,侯府的花開得真好。」齊凝語柔聲的讚美,「晚些時候可否讓妹妹摘些回去送給嫡母?」

  「當然好。」齊初彤點頭,「送給娘,她看了也開心。」

  「是啊。」

  「姊姊為了什麼事情心情悶著?」

  「也沒什麼。」齊初彤攏了攏自己的發淡淡的開口,覺得自己裝傻的功夫越來越好了,「除了有忙不完的小事外,倒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這樣就好。」齊凝語垂下眼,從張晉的口中得知羅知湘有了身孕,這令她幾乎一夜無眠。一直以來只想著進府後,先要除去的是天真卻一無是處的齊初彤,卻忘了還有羅知湘這號人物。

  「嫂嫂。」

  一看到羅知湘,齊初彤連忙招呼,「快過來坐下。今日還聽下人說你身子不太舒爽,怎麼出來了?」

  「看陽光好,所以出來走走。」羅知湘的目光打量著在一旁看到她來到,便連忙站起身的俏佳人,「看來這位便是嫂嫂的妹妹?」

  「是啊。」齊初彤輕聲喚道:「凝語,見過二夫人。」

  站在一旁的齊凝語有禮的一福,輕輕柔柔的叫了一聲,「二夫人。」

  「二小姐果然如傳言所說的美貌婉約。」

  「你過讚了。」齊初彤也沒讓齊凝語坐下,只是要下人替羅知湘準備些燕窩送上來。

  「嫂子別忙了,我不餓。」羅知湘也不顧有下人在,直接就回了齊初彤的好意。

  她目中無人的態度顯而易見,但是齊初彤也沒有出聲斥責,依然帶著笑,討好的說:「不餓那就晚些時候再吃,你現在身子嬌貴,可得凡事小心才行。凝語,你還不知道吧?侯府有了喜事,現在二夫人身懷有孕,你略懂醫術,不如你替二夫人把個脈,開個補胎的藥方子。」

  「嫂嫂,還是別了,」羅知湘一臉的意興闌珊,「不敢勞煩。」

  「怎麼會勞煩?我妹妹——」

  「我說不用了。」羅知湘不客氣的打斷了齊初彤的話,手撫著自己的肚子,「我這個孩子尊貴,那些低下的庶出子女還是少碰得好,以免讓我的孩子沾了穢氣。」

  齊初彤見到齊凝語的臉色微變,佯怒說道:「知湘,怎麼說這些話,再怎麼說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羅知湘嗤之以鼻,「我可不敢當。雖然同在侯府,但一房歸一房事,嫂嫂,你縱使護妹心切,但還是少摻和進來的好,以免我肚子裡有個萬一,說嫂子不待見我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齊初彤把羅知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看在眼裡,無奈的搖頭,「確實如你所言,一房歸一房事,我也不想摻和。只是侯府現在畢竟是由我當家,你那裡缺些什麼,要些什麼也都由我發落,因你有孩子才多關心些,但你這樣子,太不知分寸。」

  「是知湘的錯,但嫂嫂的關心,知湘實在擔當不起。」羅知湘拿起手上的絲巾輕拭了下額頭,「畢竟你我同時進門,我已有孕,嫂子心中應該很不痛快,所以也就別擺著大度的模樣,逼著自己花心思討好我。」

  「我是真心關心你。」

  「隨你怎麼說,有些熱了,我要回屋子去了,也讓你們姊妹清靜些。」

  齊初彤抿著唇,也沒留她。

  等她一走遠,站在一旁的齊凝語沉不住氣的開口,「原來這是姊姊現在在侯府的日子,真是欺人太甚。」

  喝了口茶,齊初彤一臉的不以為然,「怎麼突然說這種不得體的話,可一點都不像你。」

  「我是替姊姊覺得委屈。」齊凝語原本就知道齊初彤腦子天真單純,卻沒想到她竟然愚蠢到讓人欺到頭上了也不明所以。

  「我不委屈,」齊初彤面不改色的說:「這些日子,侯爺疼我,我不知有多開心。」

  「侯爺疼愛縱是有幸,但是——」齊凝語拉著齊初彤的手,一臉的誠懇,「姊姊,二夫人的孩子還未出世就對姊姊如此無禮,難道你不怕將來……」

  「將來?」齊初彤抬頭直視她,冷笑在心裡,她怕的將來從來就不是羅知湘,「將來的事,等遇到再說,有什麼好怕。」

  「姊姊,你就是如此單純,我還真是擔心。」齊凝語一臉擔憂。

  「你到底擔心什麼?」齊初彤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別要說不說的,真是受不了,你就跟哥哥一樣,總是不把話說明白。」

  「不說是怕姊姊心中有刺,」齊凝語靜了一會兒,為難的開口,「我是怕孩子出生之後,姊姊在侯府的地位會一落千丈。」

  「怎麼會?」齊初彤一點都不認同,「縱使羅知湘肚皮爭氣,真給她生了兒子,但我還是侯爺夫人。」

  「姊姊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今日她目中無人的態度,怕是讓她生了兒子,她會為自己的夫君、兒子圖謀,威脅了姊姊的地位。」

  羅知湘是否有這種野心,齊初彤並不知道,但她絕對肯定齊凝語有奪取權勢的想法。

  「你多慮了,」齊初彤氣定神閒的喝著茶,「我諒她沒這個膽子。」

  「姊姊啊!」齊凝語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似乎有些朽木不可雕的無奈,「方才你要我替她把個脈,她都可以不顧你的顏面,斷然拒絕,還說些一房歸一房事,要你別摻和之類的渾話,你還覺得她沒膽子欺到你頭上來嗎?」

  齊初彤靜了一會兒,臉上浮現遲疑。

  看到她神情的轉變,齊凝語知道齊初彤被自己說動了。

  「姊姊,這世上本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畢竟權勢誘人,誰都想要一手掌控,呼風喚雨。」

  權勢誘人,誰都想要一手掌控——這之中也包括了你吧?齊初彤幽幽的看著齊凝語。

  齊凝語注意到了齊初彤略帶哀傷的神色,不由得遲疑,「姊姊,你怎麼了?」

  「沒什麼,」齊初彤在心中嘆了口氣,「縱使事情真如你所言,我又能怎麼辦?她就是比我早了一步有孩子,我也莫可奈何。」

  「辦法也不是沒有。只是……」齊凝語的聲音陡然一低,一臉的為難,「只是手段太狠,我們姊妹做不出來。」

  狠毒的事,齊初彤肯定自己做不出來,但是齊凝語的話,她可一點都不認為這世上有什麼事情她做不來。

  「你說說。」

  齊凝語壓低自己的聲音,在齊初彤的耳際說道:「讓她的孩子無法出世。」

  齊初彤沉下了臉,斥責了一聲,「胡說八道些什麼?」

  「瞧我!確實是胡說,」齊凝語一驚,連忙縮了下脖子,輕咬著下唇,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真是失心瘋,怕姊姊受委屈,一心為姊姊將來擔憂,卻出了壞主意。姊姊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你真是——」齊初彤手指著她的鼻子,這次是真的又氣又惱,這丫頭真是沒救了,腦子竟然動到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姊姊別惱我。」齊凝語拿起一旁的花籃,有些慌亂的說:「是凝​​語的錯,凝語還是先去採些花,早些回府去,不讓姊姊看了煩心。」

  齊初彤只是看著她,沒有任何響應。

  齊凝語頭一低拿起花籃,可憐兮兮兮的模樣在轉身的瞬間一冷。

  她相信自己已經在齊初彤的心裡種下懷疑嫉妒的種子,只要齊初彤開始因害怕失去而被盲目朦住了眼,就是她的機會來了。

  到時,她會讓羅知湘的孩子保不住,還讓齊初彤沾上一個陰狠的罪名,失了侯府上下的心。

  沒多久,采了些花,齊凝語就告退回府。

  由始至終齊初彤都沒有看她一眼,但齊凝語一點都沒把她的態度放在心中,認為她是在認真的思考自己的提議,心中漫著一絲得意。才走過太明池的拱橋,卻巧遇謝元惲兄弟穿著朝服走了過來。

  齊凝語神色一正,停下腳步,行了個禮,「侯爺、二公子。」

  謝元惲冷冷的看她一眼,沒有反應。

  「你來了。」謝慶瑜的反應則熱情多了。

  齊凝語羞怯的對他一笑,「摘了些花,要回去送給嫡母,就不打擾侯爺和二公子了。」

  「我送你。」

  「讓李侍衛送吧。」謝元惲開口了,「你妻子才有孕,早些回房去陪著她。」

  謝慶瑜滿心不願,卻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面,不理謝元惲的命令。

  齊凝語是個聰明人,連忙進退有據的說道:「是啊!方才聽姊姊提了,二公子房裡喜事,恭喜二公子,凝語不敢勞煩二公子。只是侯爺……」齊凝語柔聲的對謝元惲說道:「姊姊心中有事,有勞您費心了。凝語先行告退。」

  謝元惲輕挑了下眉,看著站在涼亭裡望向他這個方向的齊初彤。

  謝慶瑜在一旁莫可奈何的看著齊凝語離去,「大哥,凝語是我未過門的妾室,送她回府又如何?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平常,知湘不會不懂事。」

  「我看你鎮日流連在杏花閣、尋芳居眾女子之間,怎麼連最基本的一點女人心都不了解。」

  謝慶瑜的神情有些僵,「什麼杏花閣、尋芳居?」

  謝元惲諷刺的掃了他一眼,「你該是比我更清楚自己暗地裡都在做些什麼好事。」

  謝慶瑜被盯著有些不自在,他確實是喜歡尋花問柳,但這實在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畢竟人不風流枉少年,但謝元惲看來並不贊同,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他行禮退下。

  謝元惲也沒有留他,轉身走向涼亭。

  齊初彤臉上帶著淺笑,「夫君,下朝了。」

  「早下朝了,只是跟大舅子聊了會兒。」謝元惲也沒急著去換下一身朝服,直接坐了下來,沒等小杏送茶上來,拿起齊初彤的茶杯就喝。

  他的舉止並不合宜,但齊初彤根本沒想過出聲制止,反而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好。

  「什麼事心裡不痛快?」謝元惲問。

  齊初彤不解的看著他,「沒有啊!夫君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妹妹,」他也直言,「說你心裡有事。」

  齊初彤搖頭失笑,若她心中有事,也全是因為她,「夫君,我真覺得這妹妹善解人意。」

  謝元惲聳了聳肩,對此不予置評。

  「夫君不覺得她可愛嗎?」她側著頭,露出甜笑看著謝元惲,「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可愛跟可怕只差一個字。」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或許慶瑜覺得她是前者,但我只覺得是後者。」

  「怎麼?夫君覺得我妹妹可怕?」

  「說可怕,其實也言過其實。就是虛假!」他瞄了她一眼,「就算她是你妹妹,我也不會說些違心之論討好你。」

  「夫君心如明鏡,因為她確實可怕。」她親手替他倒了杯茶,「到時若嫁進府裡,知湘又有孕,可以想見府裡熱鬧了。」

  「熱鬧點也好,不然日子過得悶沉沉,你也無聊。」

  她沒好氣的瞄他一眼,「夫君這是存心給我找事?」

  「若你不想,」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專注的看著她,「別讓她嫁進侯府就好了。」

  她的心一突,她原本就打算不讓齊凝語嫁進侯府,沒料到謝元惲的想法跟她一樣。

  「可是若原本議定的婚事不成,」她說出心中的擔憂,「侯府和齊府可都得丟人。」

  「面子又不能當飯吃,」謝元惲看得灑脫,伸出手把她抱上大腿,溫柔的擁她入懷,「把日子過得開心才是要緊。」

  他的似水柔情令她毫無招架之力,似乎她什麼都不用說,他便能看穿她的想法,一時動情,忍不住抬起臉溫柔的親吻他。

  「天啊!我真不敢再看下去。」

  聽到方念容的聲音,齊初彤心裡一驚,忙不迭的要從謝元惲的大腿上站起來,但是他緊摟著她不放。

  「也沒人要你看。」謝元惲懶懶的看著方念容。

  方念容的嘴一撇,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好吧!我是嫉妒你們感情好,更突顯我的形單影只。」

  「你很快就會有伴了。」

  齊初彤的雙眼一亮,「公主要婚配了?!」

  謝元惲點頭。

  齊初彤原想要問個究竟,但看著方念容悶悶不樂的樣子,遲疑的道:「怎麼?不是公主喜歡的人?」

  方念容張開嘴,但覺得話語梗在喉中,最後沮喪的閉上嘴。

  齊初彤見狀心一緊,也顧不得謝元惲不快,拉開了他的手,從他懷抱離開坐到方念容的身邊,「公主,到底是怎麼了?」

  「我的婚事本來就是權衡,一出生就注定,」她自嘲的一哼,「真不知道我現在難過什麼?」她有些生氣的抹了下紅了的眼,氣自己的脆弱。

  「夫君?!」齊初彤看方念容的模樣,不禁急了,看著謝元惲想要答案。「到底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謝元惲的口氣輕描淡寫,「只不過是西北部落使者此次進京,不單進貢無數美女、寶馬、珠寶,還帶來首領議親的要求。放眼望去,宮裡也只有這丫頭適婚,所以自然就是由她出嫁和親。」

  齊初彤瞪大了眼,「公主要和親?!是什麼樣的人啊?」

  「據說年紀與當今聖上差不多,已經有了七、八個老婆。」

  齊初彤難以置信的搖著頭,「已有七、八個老婆還想娶公主,荒唐,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謝元惲笑了出聲,「皇上若要她嫁,說什麼也得嫁。而且這一趟路途遙遠,公主這一去,此生該是再沒機會回京城了。」

  齊初彤看到謝元惲的笑感到不可思議,這個節骨眼,怎麼還笑得出來,她伸出手拉著方念容的手,想幫忙卻又使不上力。

  看著方念容掉眼淚,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拜託!現在是她要成親,你為什麼哭?」方念容要難過得哭倒長城,謝元惲沒一絲意見,但他就是不想見齊初彤掉一滴淚。

  「夫君,」齊初彤的淚掉下來,「難道你捨得讓公主遠嫁塞外嗎?」

  「有什麼好捨不得的,」謝元惲伸出手,抹去她的淚,「以她的年紀,她也該嫁了。」

  齊初彤眼淚掉得更兇,「夫君實在沒有良心,」她揮開了他要抹去她臉上淚珠的手,拉起了方念容,「公主,我們別理侯爺,跟我回屋裡去,我替你想辦法。」

  撫著被打的手,謝元惲難免吃味,竟然為了公主表妹無視他這個夫君,對他動手。

  「拜託,」他伸出手,一把拖住了自己的妻子,「你們兩個,一個沒腦子,一個想法單純,能想出什麼辦法?」

  「夫君。」齊初彤掙扎著,「你嘴巴真壞。平時也就算了,現在是正經事,你還取笑我,真是討厭。」

  謝元惲聞言先是一愣,但也沒生氣,反而哈哈大笑。

  聽著他的笑聲,她更懊惱,拉著方念容,氣憤的轉身就走。

  「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去和親。」

  齊初彤聞言,立刻停下了腳步,她先是看了方念容一眼,就見她也是一臉的驚愕。

  「不信我?」看著她們傻愣愣的樣子,謝元惲高傲的輕挑了下眉。

  齊初彤先回過了神,轉身看著他,遲疑的開了口,「夫君要幫忙?」

  「廢話,若我不幫,你會放過我嗎?」

  齊初彤心在飛舞,跑進他的懷裡,緊緊的摟住他。「謝謝你。」

  「真是現實,轉變得真快,」他笑著回摟她,「不過你也別開心太早,因為我替她另尋了一門親事,你聽了之後未必會欣喜。」

  另尋了一門親事?!她急急的問:「是誰?」

  他賣關子的看了看她,又看著一臉僵硬等著答案的方念容,輕聲回答,「齊磊。」

  齊初彤驚得瞪大了眼,「我大哥?」

  「是啊。」他帶笑的看著傻住的方念容,「你這丫頭只知道要枝狀元筆,不如嫁個狀元郎比較實際。」

  方念容回過了神,這個時候沒空理會謝元惲的取笑,徑自追問:「我父皇同意?」

  「同意啊。」

  「怎麼可能?!」方念容實在難以置信,畢竟和親是兩國之間的大事,放眼皇室,只有她這麼一個適合出嫁的公主,父皇怎麼可能把她指給他人,那和親之事怎麼辦?

  「怎麼不可能,人啊,縱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希冀更多的好名聲。自己的女兒若是嫁入有著狀元父子的府第,過個幾年,指不定還有可能出個狀元孫子,若是一門三代都是狀元,想想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皇上只要想著自己有個狀元孫子,單想著就樂了。」

  「一門三代皆為狀元……」齊初彤一臉的崇拜,「夫君,你真是聰明,怎麼想得到這個法子。」

  「我聰明是眾人皆知的事,」他一點也不客氣的接受讚美,但也很現實的說:「不過你真別信什麼一門三代皆為狀元這種鬼話,你看看公主那德性,若是她生的孩子,不要指望能當什麼狀元。」

  雖然他的話很傷人,但方念容才不在乎,「謝謝你,表哥。」

  謝元惲帶笑的看著她,「醜話先說在前,齊磊是個讀書人,雖然人品好,氣度好,但個性沉悶。以後的日子,是你要跟他過,到時可別埋怨我給你挑了個悶葫蘆當駙馬。」

  「不會。」方念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只要能留在京城,時刻能見著母妃,我就心滿意足了。」

  「好吧!你至少有個優點——夠孝順。」謝元惲看她破涕為笑,接著說道:「去跟奶奶說說這個好消息吧!她老人家該會高興你嫁入如此書香門第。」

  方念容點頭,再次道謝,帶著自己的婢女興沖衝的轉身離開。

  謝元惲注意到了齊初彤直直盯著他瞧,不由得輕挑了下眉,「我知道你的眼神是在告訴我,我很帥氣,你很崇拜,被我迷死了。」

  齊初彤在心中微笑,伸出手抱著他,「謝謝你給我兄長挑了門好親事。」

  「是否是好親事,等過幾年我們再說吧。」謝元惲可沒那麼樂觀。

  她喜歡的方念容要嫁給她最敬愛的兄長,太傅府更是顯赫加身,除了齊凝語這根心中刺之外,日子已經無從抱怨。

  外頭的天氣陰沉沉,敬誠閣裡靜得連根針都會掉下來,齊初彤看著放在桌上的藥材,一語不發,只是靜靜的瞧著。

  張晉跪在面前,也沒有說話。放在桌上的藥材是齊凝語要他拿進府裡,找機會放在羅知湘吃食裡的馬錢子,還交代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齊初彤的將來,擔心羅知湘生了孩子之後,會威脅侯爺和侯爺夫人。

  回府之後,張晉把東西呈上,還如實的把齊凝語的話全都轉達給了齊初彤。

  齊初彤聽了之後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藥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於,齊初彤整理好了思緒,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你做得好,退下吧!」

  張晉擔憂的看了齊初彤一眼,叩了頭,起身離去。

  齊初彤將藥包拿在手上,縱使要對人下毒手,也是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齊凝語真的沒救了,她用力的將藥包給丟在地上。

  方念容進門時,正好看到齊初彤氣憤的動作。

  「這是怎麼了?」方念容臉上的笑意因為看到她的舉動而隱去,「這是什麼東西?」

  「我庶妹收買我底下的人帶進府來的藥。」

  「什麼藥?」

  齊初彤的目光直視著方念容,將來她與大哥成親就是太傅府的人,所以她不需要瞞她,「讓知湘吃了,孩子不保的藥。」

  方念容在宮裡多年,比任何人明白權勢能讓人喪失心志,六親不認。「你的意思是你妹妹還未嫁進府,就想著對付正室肚子裡的孩子?!」

  「是。」看了那些藥材心煩,她索性叫小杏全拿去扔了。「其實裡頭有一味藥材,我庶妹也派人送來給我好幾次。她想讓我無法生子,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你是她的嫡姊,她要對付羅知湘我能理解,但腦子動到你頭上就狼心狗肺了。」方念容忍不住氣憤,「你若生不出孩子,對她有什麼好處?」

  「公主難道忘了她就要嫁進侯府嗎?侯爺之前身子不好,我若生不出孩子,侯爺有個什麼萬一,只要我無所出,小叔就能順理成章的承了爵位。她步步算計,但萬萬沒算到知湘可能早一步生了兒子,到時她做的這些全是為人作嫁,讓羅知湘得利了。」

  「天啊!這女人已經想到這一步?!如此惡毒,若進了侯府,還不弄得雞犬不寧。」

  「她是聰明人,要鬧也不是由她出面。」齊初彤想起了重生前吃的那些悶虧,自己是傻了一次,但不會再傻第二次,「那些藥,她是收買我房裡的人拿進來的,若真出了什麼問題,是我跳進黃河洗不清。只要知湘失了孩子,心中對我不痛快,不停的惹事鬧得侯府雞犬不寧,就正中她的下懷。最後可以想見知湘的下場,輕則被休趕出府,重則連一條命都沒了,到時正室的位置就屬於她了。」

  方念容難以置信,「若真如你所說,你這妹子別進侯府了,索性進宮去,讓她去跟后宮那些女人鬥個夠,最後她會發現,鬥了一輩子,一個轉身,年華都葬送了,看她後不後悔?」

  「公主在宮裡自然是見得多了,我壓根不想我一生跟她耗下去。」

  齊凝語的存在就像一張網緊緊的束縛住她,讓她無法自在喘息,有她在侯府的一日,她將一日無法安寧。

  方念容直截了當的說:「不如跟我表哥說她幹的那些好事,若讓表哥知道她傷害了你,還不要了她的命。」

  「我不想讓侯爺插手這件事,我要自己斷了她的路。」這是她與她之間的恩怨,她要親手了結。

  雖然不知道齊初彤心中有何盤算,但方念容很有義氣的說:「若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只管開口,我一定幫你。」

  「謝公主。」她感激的對她一笑,「本來不想告訴你,但你畢竟要嫁給我大哥,凝語——縱使我實在不願承認,但她終是齊家人。」

  方念容看出她的為難,拍了拍她的手,「沒關係。如果你對付不了她,就交給我。雖然表哥總說我除了一個公主名號其它一無是處,但我可是靠著這個公主名號讓眾人縱使不服也得聽我命令,你那庶妹若真有傷人的心思,就別怪我對她不客氣。」

  多了公主相助,相信事情會進行得更順利,想起了方才進門時方念容輕快的笑容,「公主是不是有什麼開心事?」

  「我要給你看這個。」方念容獻寶似的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一個閃亮的金飾,那飾品小巧可愛,做成了一枝筆的形狀。「很美,對吧?」

  齊初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拿起來打量,點了點頭,「很別緻,該是皇上或貴妃娘娘賞的吧?」

  方念容搖頭,「都不是。是狀元郎送的。」

  這個答案倒出乎齊初彤意料之外,「我哥哥?!」

  方念容難掩心中喜悅的點頭,「是啊!下朝之際,託了個太監送來的。說之前我請你回府向他要狀元筆時,他就尋人打造這個金飾打算給我,現在正好送給我,他要我隨身帶著。」

  她哥明明就是個書呆子,怎麼也懂得討姑娘開心?真是太難以置信了。而且在她回府去要狀元筆時就尋人打造——可是那時他跟公主的婚事根本就八字還沒一撇。

  「嫂子,」方念容看到謝元惲一身朝服的走進來,立刻揚起聲音,故意調侃的問:「我表哥有沒有送你什麼訂情之物?」

  齊初彤老實的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我表哥就出一張嘴會哄人而已。」

  「你又怎麼了?」謝元惲進門,不以為然的掃了方念容一眼。「乂興風作浪,見不得人好。」

  方念容晃了晃手中的黃金筆,「狀元郎送我的。」

  謝元惲不屑的一撇嘴,「不過就是枝筆。」

  「總比你什麼都沒送的強。」

  「誰說我沒有,我整個人,整顆心都是我娘子的,連命都可以給她,你那個狀元郎比得上嗎?」

  「這話真虧你說得出來,也不會臉紅的。」

  「我說事實,」他詢問的聳起眉毛,「有什麼好害羞的?」

  在他們倆吵嘴的時候,齊初彤已經命人送上吃食。

  「夫君先梳洗,再用膳吧。」齊初彤在一旁彷彿沒事發生似的開口,「公主也一起。」

  方念容不客氣的點頭。

  謝元惲則轉身進房去換衣服。

  齊初彤親自替謝元惲更衣,他低著頭,靜靜的看著她。

  「怎麼這麼盯著我瞧?」她對他柔柔一笑。

  「你變了。」他伸出手抱了她一下,她變得沉靜,做事也沒有之前魯莽衝動,但她似乎對自己的轉變無所覺。

  「我不懂。」

  他注意到她不解的表情,將她的手舉到唇邊,「看來真是經一事,長一智。」

  她更是困惑,「夫君,說些我聽得懂的話好嗎?」

  看著她天真的樣子,他忍不住仰首大笑,相信不管她再如何轉變,在他的面前,她永遠是初識時那個天真單純的小女孩。

  「要些什麼?」他抬起她的手,輕輕的一吻,「只要你開口,我都給你。別讓那丫頭給比過去。」

  她忍不住失笑,「夫君整個人,整顆心都是我的,連命都可以給我,已經夠了。而且——」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從自己妝台上的木盒裡拿出一條折得整齊方正的帕子,「我們也有定情之物。」

  一條手帕這麼寒酸?!他接過手,想起了這是在初識時,她跌倒受傷,他壓著她傷口止血的帕子。

  「你還留著?」

  「當然。」她將手帕放在自己的胸前,「這是我的寶貝。」

  他疼惜的看著她,用指尖輕撫她的下巴和臉頰,珍惜的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器。

  他的溫柔使她心頭一緊,她抬起臉索取他的吻。在深情擁吻中,她感謝發生在她身上的奇蹟,讓她重新再活一次,選擇了他。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十章

  這天,方念容特地請了宮中御廚做了幾樣陳氏愛吃的糕點,還禮數周到的多做了些送進侯府。

  齊初彤的房裡自然也賞了不少,知道羅知湘有孕之後,特別喜吃甜食,於是就在太明池旁的小亭子裡,派人去邀羅知湘一起享用。

  羅知湘原想拒絕,但因為礙於公主也在,只好勉為其難的前來。

  「有著身子就不必了,」方念容阻止了要行禮的羅知湘,「快坐。」

  羅知湘扯了下嘴角,坐了下來。

  「老夫人可為了你肚子裡的小祖宗心懸著。」方念容指了下桌上的糕點,「你可得多吃些。」

  「謝公主。」羅知湘嚐了一小口。

  「可還合口味?」

  羅知湘點了點頭,「很美味。」

  「你喜歡就好。」方念容看著若有所思的齊初彤,「表嫂怎麼了,有事?」

  「是有件事,」齊初彤看了羅知湘一眼,「我庶妹派人通傳,說要拜見。可是現在我正與公主和知湘賞景,所以想想,還是回了她吧!」

  「你庶妹人都到了,沒道理把人請回。」方念容一個聳肩,「就讓她進來,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也沒等齊初彤有反應,她就直接叫婢女去把齊凝語請過來。

  聽到齊凝語來了,羅知湘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公主,妾身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告退?」

  「當然,你的身子要緊。」方念容看出羅知湘不舒服的不是身子,而是心裡,「只是二表嫂,你現在有了身子,心中有妒,只是苦了自己又傷了孩子。」

  羅知湘聽出方念容的言下之意,眼神一斂,「妾身明白。」

  就在這個時候,齊凝語已經在婢女的帶領下來到了跟前,跪下請安,「公主吉祥。」

  「起來吧。二表嫂說她身子不舒服,你過些時候便要嫁進府裡,不如就讓你陪著她回房去聊聊,」方念容目光穿梭在兩人身上,「以後都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彼此姊妹可要互相扶持,一家才能和樂。」

  「多謝公主教誨。」公主開口,羅知湘也不能拒絕,只能謝恩,讓齊凝語扶著自己走開。

  「別以為公主左一聲家人,右一聲姊妹的我就會樂見你進門。」

  齊凝語小心翼翼的扶著羅知湘,心知肚明她現在是在給她下馬威,她也沒生氣,只是柔聲說道:「凝語從不敢妄想跟二夫人爭些什麼,只求能有個安身之所罷了。」

  「只求能有安身之所?!」她嘲弄的目光仔細的打量她,「果然我見猶憐,難怪昨夜夫君喝得酩酊大醉回府之後對我說,怎麼不學學齊家二小姐那麼溫柔婉約,原來你們在背地裡早就勾搭上了。夫君說他什麼都不用開口,二小姐只要一眼就能知道他心中意,是朵解語花。真行,還未進門,就已經令夫君心醉。」

  齊凝語的神情看不出情緒,只進退有度的回答,「二夫人說的話嚴重了,凝語不過是略懂醫術,二公子有事需要援手,所以才出手相助罷了。但無論二公子心中怎麼想,凝語都明白二夫人才是當家的。」

  「少灌我迷湯,我怎麼會是當家的?」羅知湘嘲弄一笑,「當家的可是你的好姊姊。等你一進門,到時這侯府全都是你們姊妹的了。」

  「嫁給二公子,以後凝語心中只有二公子和二夫人,姊姊已是外人。」

  「倒是會說話,你姊姊聽了,可不知道該有多難過了。」

  齊凝語垂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走上了太明池的拱橋,羅知湘放慢了腳步。

  「你可知這個地方是我與二少爺緣分的開始,」羅知湘轉頭看著她,「在百花宴上,我本被安排嫁給侯爺,但我不願嫁個病夫,情願選擇風度翩翩的二公子,可惜進府之後,他將我視若無睹,更讓我發現他背地裡流連聲色犬馬之地,這樣的男人,讓我覺得噁心又骯髒。」

  齊凝語大驚失色,「二夫人,你怎麼說這種大不敬的話?」

  「縱使再大不敬也比不及你的萬分之一,不論你在我面前有多柔弱乖順,我都不會被你朦住眼。你狠毒,但我可以讓你見識更狠毒的。」

  齊凝語還來不及細思她的話,羅知湘的腳突然一滑,她心頭一驚,伸手要抓,卻撲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看著羅知湘尖叫著滾下了拱橋。

  「二夫人!」跟在後頭不遠處的下人見了,連忙衝了過來,手忙腳亂的扶起羅知湘。

  羅知湘抱著肚子,痛苦的哀號著,「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這是怎麼回事?」在亭子裡,遠遠看到羅知湘摔倒的方念容,連忙帶著齊初彤趕到,看著眼前的一團亂,瞪著齊凝語,「你是怎麼辦事的?二夫人有著身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齊凝語百口莫辯,「公主恕罪,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閉嘴!」方念容怒斥了一聲,連忙趕到羅知湘的身旁,「二表嫂,你怎麼了?」

  「這個毒婦,」羅知湘痛得猙獰著一張臉,顫抖的手指著齊凝語,「故意推倒我!」

  方念容聞言,轉頭狠狠的瞪著齊凝語。

  齊凝語無措的搖著頭,「我沒有,我沒有推倒——」

  「閉嘴。」方念容連忙要人請大夫,「我沒空聽你狡辯。」

  齊凝語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急急看著齊初彤,一臉的乞求,「姊姊,我沒做,真的沒做。」

  齊初彤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一把將她給推開,焦急的說道:「快來人啊!快把二夫人送回房裡。」

  「嫂子,這就是你的好妹子。傳出去還像話嗎?」方念容離去前,再次狠瞪了齊凝語一眼,袖子用力一揮,帶著婢女連忙趕到羅知湘的房裡看情況。

  「姊姊——」

  「你什麼都別再說了,」齊初形神色嚴厲的打斷她的話,「你現在最好祈求老天讓知湘和肚子裡的孩子沒事,不然縱使你只是一時不察,害她跌倒,失了孩子,你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做人了。」

  「我真的——」齊凝語這下是百口莫辯,拉著齊初彤的手哀求,「讓我去看看二夫人,我懂醫術,我能——」

  「別再生事了。」甩開齊凝語的雙手,齊初彤厲聲斥道:「這個節骨眼,你以為侯府裡有人敢讓你接近羅知湘嗎?」

  齊凝語的心瑟縮了一下,這與她心中的算計不同。她確實是打算讓羅知湘肚子裡的孩子不保,但出手的人可不是自己。她是要等齊初彤自己沉不住氣,讓羅知湘滑胎。

  但現在眾人都以為是她害羅知湘跌落拱橋,到時若真滑了胎,不管真相為何,她這一生就如同齊初彤所說,一輩子都無法抬起頭來做人。

  她緊握著自己的手,要自己鎮定下來,只是輕摔了一跤,羅知湘肚子裡的孩子未必會有事,她不能慌,情況沒有想像中糟糕。

  她的眼神一轉,闖進腦中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羅知湘的死活,而是急急的到了馬氏的房裡,現在只有說服這個未來的婆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侯府因為齊家二小姐推倒了侯爺的二夫人一事霎時炸開了鍋,亂成了一團。

  原以為齊家二小姐是貌美如花,柔順乖巧,沒想到是個可怕的妒婦……

  跪在馬氏面前,齊凝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但話還沒說幾句,就傳來消息,羅知湘沒保住孩子。

  馬氏得知消息,立刻鐵青著一張臉。

  齊凝語一臉蒼白,眼淚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

  馬氏心裡一陣氣惱,原以為是個乖巧的,沒想到還沒進門,就將她盼了許久的孫子害了。但偏偏她的父兄皆是狀元,公主又要嫁進太傅府,她雖然氣在心頭,卻也不能拿這丫頭怎麼樣。

  現在平陽侯府裡,齊初彤受陳氏疼愛,又有謝元惲撐腰,她因為葉養的事被迫自囚在屋裡,知道自己再不找個幫手進門,她們這一房在侯府根本沒有地位。可現在——

  「你真是胡塗。」馬氏終是忍不住啐道。

  齊凝語低著頭,「凝語知道現在是百口莫辯,但我真沒有動手,我是清白的。」

  「清白?!」馬氏忍不住哼了一聲,「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公主在,你姊姊也在,她們可沒一個開口替你說話的。」

  齊凝語低頭哭泣,不發一言。

  「夫人,侯爺夫人來了。」

  聽到通傳,馬氏嘲諷的看著門外,「她倒來得挺快。讓她進來。」

  齊初彤進了屋裡,垂眼看了跪在地上的齊凝語一眼,跟馬氏請安。

  「不敢。」馬氏冷冷的說,「你看看你的好妹子。想老夫人盼了這個曾孫多久了,你們要如何給交代,可別說母親沒有看你的顏面,今日的事,你要怎麼處置?」

  齊初彤沉默了一會兒,也沒坐下,直接就跟著齊凝語一起跪在馬氏面前。

  「姊姊?!」齊凝語感到意外。

  齊初彤對她輕搖了下頭,恭敬的對馬氏說道:「是齊家教女無方,還盼母親見諒。」

  「見諒?!」馬氏居高臨下的看著齊初彤,從她進門至今還沒讓她向她跪下一次,她當這個母親早就覺得窩囊,現在倒好,給她抓到了機會,她冷冷一哼,「她還未嫁進門就如此善妒,你說將來可還得了?」

  「是我的妹妹胡塗了。」

  「姊姊,我——」

  「別說話,二夫人知道失去了孩子,哭得暈了過去,口口聲聲說你狠毒,故意害她沒了孩子,」齊初彤打斷了齊凝語企圖辯解的話,「這個時候,就真心領罰便是。」

  齊凝語心中一股氣悶,怎麼也沒料到自己會被羅知湘給設計了,這個該死的女人,將來若進門,她一定會找機會報這個仇。

  她恨恨的一個咬牙,衡量局勢,知道這個時侯只能服軟,不然這事兒無法收拾,她壓下怒火,用力的叩頭,「請夫人息怒。」

  「我要如何息怒?」馬氏不客氣的站到了齊凝語的面前,用力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沒了的可是我盼了許久的孫兒。」

  齊凝語一雙美目含淚無語。

  齊初彤在一旁見她一副柔美的樣子,心中平靜無波,一開口卻滿是關心,「母親,妹妹嬌弱,別傷了她。」

  馬氏原沒有要傷害齊凝語的意思,但看齊初彤這麼護著她,突然心中揚起一絲快意,「倒真是個好姊姊,連向我請安都從未雙膝跪下半次,這次卻能為了自己的妹妹跪下。但她錯了就是錯了,縱使有你求情也沒用,不然這侯府就沒了規矩。」

  馬氏揚起手,狠狠給了齊凝語一個巴掌。

  「母親!不要。」齊初彤連忙制止馬氏。

  「怎麼?」馬氏聽到她的求情,反手又給了齊凝語一個耳刮子,「難不成要為你妹妹循私說情?」

  「妹妹有錯在先,母親要教訓也是當然,但這兩巴掌已經夠了,」齊初彤說得飛快,「她畢竟還未嫁進侯府,不是侯府的人,要教訓也是我齊家的事。」

  「你齊家的事是嗎?」馬氏雙眼一瞪,「來人啊!」

  她叫人拿來了藤條,不客氣的丟到了齊初彤的面前,「我看你要如何教訓她。」

  齊初彤看著藤條沒有動作。

  「姊姊,你就打吧。」齊凝語知道今日的皮肉痛是逃不過,不如再做場好戲給齊初彤,不讓她難做人,讓她對她的懂事心存感激。

  齊初彤轉頭看著她,「你要我打你?」

  「是啊!」她對她擠出一抹悲傷的笑,「不想讓姊姊為難。」

  「你真是懂事。」齊初彤垂下眼,看著地上的藤條,「只是怕傷了你。」

  「無妨。」齊凝語哽咽的說:「知道姊姊信我,再痛也無妨。」

  齊初彤這才緩緩的伸出手把藤條撿起,是齊凝語自動要讓她打的,所以她也不用對她客氣了。

  她站起身,揚起手,不留情的手起手落,狠狠的打了她好幾下。

  齊凝語痛得眼淚直流,沒想到看初彤語小小個子,力氣那麼大,這幾下可是狠狠的往死裡打。

  看著她縮著身子,齊初彤心中閃過一絲快意,下手更不留情。

  「這是做什麼?」謝慶瑜從外頭大步走進來,立刻護花心切的上前推了齊初彤一把。

  沒有防備的齊初彤踉蹌了一步,跌坐在地。

  「你沒事吧?」謝慶瑜連忙將被打得倒臥在地的齊凝語扶起。

  齊凝語強忍著痛,可憐兮兮的看了謝慶瑜一眼,輕搖了下頭。

  謝慶瑜心一擰,火大的看著齊初彤,「你到底在做什麼?!」

  馬氏瞪著謝慶瑜,「這話該是我問你才是,你嫂子在教訓自己的妹妹,你插什麼手?」

  「若再讓嫂子打下去,就出人命了。」謝慶瑜忍不住怒氣,「到時怎麼跟太傅府交代?」

  「該怎麼交代?」馬氏沒料到自己的兒子會在眾人面前反駁她,不禁怒火中燒,「難不成你還不知道知湘的孩子沒了嗎?」

  「這孩子沒了,將來還會再有。」謝慶瑜扶著齊凝語坐在椅子上,口氣一點都不在乎,「就算你們打死了人,也無濟於事。」

  小杏將被推倒的齊初彤扶起。

  齊初彤冷眼旁觀的看著謝慶瑜護著齊凝語的樣子,看來這個多情種還是看上了齊凝語的美貌,被牽著鼻子走了。

  屋子裡的氣氛因為謝慶瑜的到來而降到冰點。

  就在這個時候,謝元惲進了門,身後跟著齊磊。

  「侯爺?!」齊初彤的雙眼一亮,朝他走了過去。

  「你腳怎麼了?」謝元惲皺眉看著行動有些緩慢的齊初彤。

  「腳?」齊初彤低頭看了一眼,「方才被慶瑜推了一把,似乎扭了。」她看著齊磊,「哥,怎麼來了?」

  齊磊沉著一張臉,方才下朝正要回府,就被謝元惲叫住,說是侯府出事,要他出面處理,還想說是齊初彤鬧脾氣,可沒料到是齊凝語。

  他看著這個庶出的妹妹,他向來與她無太多交集,但卻清楚她的懂事溫柔深受齊府上下喜愛,原以為是個懂事的人,卻沒料到……

  謝元惲皺起了眉頭,瞪著謝慶瑜,「你在做什麼,竟傷了自己的嫂子?」

  看到謝元惲沉下臉,謝慶瑜心先是一突,但依然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是嫂子先動手傷人,我一時情急才會出手,凝語可是我未過門的側室。」

  「既是未過門,就還不是你的側室。」謝元惲斥責,「你嫂子教訓自己的妹妹,還輪不到你插手。」

  「我……」謝慶瑜一時語塞。

  「一回府就聽到亂七八糟的,」謝元惲重重的坐在椅子上,「這到底是怎麼了?以為侯府沒人當家做主了嗎?」

  馬氏見謝元惲動了怒,立刻說道:「這畢竟是慶瑜房裡的事,就交給慶​​瑜自己——」

  「母親,慶瑜的正室因未過門的側室滑了胎,這側室還是初彤的妹妹,」謝元惲不客氣的打斷馬氏的話,「你說這到底是侯府的事,還是慶瑜房裡的事?現在齊大人也在這裡,不如聽聽大人怎麼說。」

  齊磊微斂下眼,雖說不知前因後果,但是齊凝語因妒傷人的話已傳出去,人言可畏,就算事情不是齊凝語做的,事已至此也已經沒有別條路走。

  「看來齊府與侯府的親事得再議。」齊磊終於開了口。

  馬氏臉色變得難看。「大人,這不過是件小事……」

  齊磊靜靜的看著馬氏,「多謝夫人雅量,但我庶妹無論有心或無意,讓府裡的二夫人滑胎是事實,夫人不追究是庶妹的幸運,更令在下無地自容。」

  馬氏愣了一下,今日若不是看在齊凝語有這麼一個狀元兄長分上,她自然不會輕放此事,但是為了將來,她可得跟齊府攀親帶故才行。

  「齊大人萬萬別這麼說。」馬氏連忙說道:「方才初彤也已經動手罰過凝語,所以這事就算了吧。」

  謝元惲用力的一搥桌面。

  馬氏心驚肉跳的看著他。

  「這府裡真是越發沒了規矩。」謝元惲直接指責齊初彤,「你是怎麼管事的?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打自己的妹妹幾下,就想當沒事?!」

  「我……」齊初彤百口莫辯,委屈的閉上嘴。

  謝元惲嚴厲的看了她一眼,「總之,就像齊大人所言,看來這門親事不成了。」

  馬氏沒料到向來疼愛齊初彤的謝元惲也當著眾人的面斥責齊初彤,心中一突,「可是這門親事是老夫人親口允的……」

  「這事兒我自會跟奶奶說去。」謝元惲擺明了心意已決。「奶奶也不會樂見一個妒婦進門興風作浪。」

  「大哥,」謝慶瑜滿臉的不甘,「這樣我們侯府豈不是出爾反爾?」

  謝元惲警告的看著謝慶瑜,「你傷了你嫂子的事,我還沒跟你算,你現在給我少說幾句。」

  謝慶瑜心有不甘的閉上嘴。

  「大舅子,這門親事作罷,」謝元惲起身對齊磊說道:「改日我會親自登門跟岳丈解釋。」

  齊磊點頭,看著齊凝語,「走吧。回府去。」

  齊凝語沒有料到情況會如此急轉直下,看齊初彤的樣子是幫不了她,只能轉向齊磊祈求,「大哥,我是冤枉的。」

  「不論你冤枉與否都已經不重要。」齊磊神情冷漠。「總之這個侯府已經容不得你。初彤都為你傷了腿,若你還有點良知,就跟我回府去,好好的反省自身罪過。」

  齊凝語不甘心就此大勢已去,她帶淚的看著齊初彤。

  齊初彤見了,輕聲的喚道:「侯爺,可否——」

  「別再說了。」謝元惲狠狠的瞪著齊初彤,眾人全都看出這次他是真的動怒了,「不許你再替她說情半句,不然你也跟著她回齊府!現在回房去,讓人看了心煩。」

  齊初彤愛莫能助的對齊凝語輕搖了下頭,一聲長長的嘆息後,默默的被小杏扶著出去。

  「夫人,」才踏出馬氏的屋子,小杏一臉的不安,「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不過是扭了一下,這點痛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看樣子,侯爺這次是真動怒了,就連大少爺在一旁,侯爺都敢出聲斥責夫人,看來是把二小姐的事遷怒到夫人的頭上,這可怎麼是好?」

  齊初彤氣定神閒的抬起頭看著天空,陰沉沉的看來似乎要下場雨,但是不像以前總是喜歡晴空萬里,現在她也懂得欣賞陰天的一片灰濛蒙,「今天天氣真好。」

  小杏才不在乎天氣怎麼樣,「夫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管天氣好不好?」

  「放心吧!天塌了都有個兒高的人撐著,」想起方才自己狠狠的打了齊凝語一頓,真是太痛快了,「更何況現在天還沒塌。」

  小杏正要開口,卻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就見侯爺帶著李懷君和張晉大步的走過來,她一驚,扶著齊初彤停下了腳步。

  「讓開。」謝元惲直接要小杏讓開。

  小杏遲疑。

  齊初彤倒是沒有任何遲疑,直接鬆開了扶著小杏的手,向謝元惲走近了一步,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就被他抱了起來。

  她連忙將手環在他的脖子上,一臉的驚訝,「夫君。」

  「腳痛就少走路。」他露顏一笑,皇的_糧敬誠閣走。

  齊初彤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杏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跟在後頭,現在笑容滿面的侯爺跟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李侍衛?」她連忙看著李懷君要答案。

  李侍衛聳聳肩,什麼也沒說,只是跟著兩個主子後頭走。

  「張晉?」她又看著張晉。

  張晉搔搔頭,「該是兩個主子演了場戲吧。」說完,他就急急的跟了上去。

  小杏側著頭想了一會兒,演戲?!這是什麼意思?看來她是唯一一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人,這種感覺真是不舒服,她連忙跑上前,「張晉,跟我說清楚。」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小杏姊姊有什麼想知道的,就去問夫人吧。」張晉連忙跟到李懷君的身旁。

  張晉知道齊凝語是夫人心中的一根刺,這些日子當「內奸」,鎮日提著心眼做事,現在終於結束了,他可著實的鬆了好大一口氣,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夫君方才真是英姿颯爽。」回到房裡,才被放在椅子上,齊初彤忍不住開口,「真是迷死人了。」

  「當著眾人的面斥責你,不生氣嗎?」他蹲下來看著她的腳。

  「沒事!只是扭「一下,」她的心情正好,根本不在乎那些小痛,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反正是假的,我才不會往心裡去。」

  「你怎麼知道是假的?」他帶笑的瞧她一眼,「我可能是真生氣你妹妹還沒嫁進侯府就興風作浪。」

  「若真生氣就不會還記得帶著我大哥來了。」她崇拜的看著他。

  「看來真是開竅了。」他親吻了下她的臉,「聰明。」

  「夫君才是真聰明,知道帶我哥這個幫手回來。」

  「你大哥是個明事理的人,縱使看出事情有異,也不會多說什麼。」

  「他畢竟是我哥哥,若要幫,自然是幫我。」

  他伸出手,輕點了下她的鼻子,「這下你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看來她嫁不進侯府了。只是你是怎麼說服羅知湘幫你的?那可是她的親骨肉,難不成為了爭權,掉了孩子,她都沒有半點不捨?」

  「她當然不會不捨,」事情至此,她也沒有打算再瞞著他,「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這點倒是出了謝元惲的意料之外。

  「打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知湘不想凝語進府來爭寵,於是就與我連手,擺了凝語「道。」她說的一臉驕傲,覺得自己下了盤好棋。

  他對她挑了下眉,「你就這麼討厭她?」

  討厭她?!她實在說不出自己心中對齊凝語的複雜感受,她是她的妹妹,多年的姊妹一場,真要算計她,她也不能說心中沒有遲疑,只是齊凝語狠毒,為了達到目的,就算傷人、取人性命都不覺得有一絲愧疚,對這種人她仁慈不了,想起了自己當初對葉養的一念之仁,最後卻差點害死了謝元惲,她發誓不再重蹈覆轍,只是畢竟是自己的妹妹,若真要她的命,她還是做不出來。

  「我是討厭她,我若跟你說原因,你八成會說我瘋了,然後給我休書一封。」

  「這麼嚴重?」他取笑的看著她,根本不相信。

  她專注的看著他,決定不再對他有任何的秘密,「其實我死過一次。」

  他的笑容隱去。

  「我死過一次,」她堅定的重複了一次,「喝了凝語給的毒藥,掙扎死去之時,我聽到了誦經聲,那是你喪禮的誦經聲,我好不甘心就這麼含冤而死,更愧疚你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會丟了性命……」

  謝元惲伸出手,撫了下她的額頭。

  她眨著眼,困惑的看著他,「做什麼?」

  「沒發燒啊!怎麼胡言亂語?」

  「我說的是真的,」她正經的說。

  「好吧!你說的是真的,可是你若死了,我也死了,現在我們兩個是什麼?鬼嗎?」

  看他一臉取笑,就知道他沒有把她的話給聽進去,她忍不住進一步解釋,「不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總之當時我喝了藥,原以為死了,卻沒料到還能甦醒過來。而且醒了之後,發現自己回到了齊府,還是未出嫁之時,我至今想破了腦子也想不出原因。

  「但老天爺這麼安排總有祂的道理,祂應該是不想見到好人被欺負,所以我決定要將我的人生重新安排一次,這次我不會再被凝語擺弄於股掌之間,我要嫁給你,守著你,不讓她有一絲傷你的機會,這是我欠你的。」

  她講完話之後,他卻不發一語,她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咕噥著說:「我知道這件事很難相信,但卻是千真萬確,我沒有瘋,你不要生氣。」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誰說我生氣?」

  「但你都不說話。」

  「你總得讓我消化一下這個訊息。」

  「所以你相信我?」她雀躍的看著他。

  他對她一笑,他當然信,若是跟她說其實他也脫胎換骨,一場車禍讓他從未來來到了這個時代,遇見了她,她才會被嚇得說不出話吧,不過經她這麼一說開,心頭最後一絲的疑惑也解開,終於明白當初為何她會不顧他病重而執意下嫁。

  「其實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要的女人。」

  他的話令她的心頭滿是幸福,只要有這句話,其它都無所謂。

  「不過若照你這麼說來,你打一開始就騙我。」

  她的笑容微隱,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什麼喜歡我,全是胡扯。」

  她討好的窩進他的懷裡,「誰說的,那時真的有一點點的喜歡。」

  看她撒嬌的樣子,他不由一笑,「那現在呢?」

  「現在對夫君是大大、大大的喜歡。」她雙手劃了好大的一個圓,表達自己的真心。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如果齊​​凝語真如你所說的惡毒,你就這麼打她一頓,讓她入不了府就解氣了嗎?」

  這一點倒是問倒她了,「她傷害我是在重生之前,但今生,她雖動了不少惡毒腦筋,卻也沒真正的傷害到誰,所以我也還在想該如何處置較好。」她狀似老成的嘆了口氣,「這世上,心狠的人一定比較好過。顛倒是非,無中生有,任意胡作非為,也不怕有報應。」

  「她不怕有報應,但難保報應不會找上門。」

  她端詳他的臉,看出他似乎有了打算,原想開口問,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裡。

  齊凝語自己走絕了自己的路,她的心思不願再浪費在她的身上,她與她的恩怨在她與侯府親事告吹的現在已經結束。以後她是好是壞,就是她自己的造化。

  從今爾後,她要擺脫她,永不再理會。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第十一章

  昨夜下了場雨,將天空洗得一片清澈,謝慶瑜一大早就來求見,齊初彤聽到通傳,心生疑惑。

  「今早太傅府裡來了消息,」小杏在侍候齊初彤換衣服時,低聲的說道:「昨兒個夜裡,二小姐在府裡的園子裡淋了一夜的雨,今天一早就病倒了。」

  她早料到齊凝語不死心,只是事已至此,謝元惲一旦插手,親事就不會有轉圜餘地。

  今天謝慶瑜一大早求見,看來是把最後的一絲希望放在她身上,期望她能出聲替齊凝語求情。

  齊初彤換好衣服,走向花廳時問:「我娘怎麼說?」

  「二小姐病著,夫人也沒多說什麼,但是大少爺倒是堅持婚事不成。」

  平陽侯府有謝元惲,太傅府裡有齊磊擋著,這門親事肯定是沒戲了,現在就只剩打發謝慶瑜這個自以為是的多情種。

  「嫂子,你聽說了嗎?」謝慶瑜也沒客套,一看到齊初彤直接就問。

  齊初彤要人上茶,佯裝不解,「不知小叔指的是?」

  「太傅府裡的事,」謝慶瑜說道,齊凝語派人來告訴他,來求齊初彤就會有希望,雖說不想向齊初彤低頭,卻還是跑了這一趟,「凝語病倒了。」

  齊初彤輕點了下頭,「原來是這事,我是聽說了。」

  「既然聽說,嫂子也該知道,現下也只能嫂子出面了。」

  齊初彤雙眼帶笑的看著謝慶瑜,「不知道小叔的意思是要我出面做些什麼?」

  「還不簡單,」雖說齊初彤深受謝元惲寵愛,但現在謝元惲不在,他也沒把齊初彤放在眼裡,「這本就無事,知湘沒了孩子,以後還會有,就讓我與凝語的親事照舊吧。」

  她沒答腔,只是靜靜的看著謝慶瑜。

  謝慶瑜皺起了眉頭,「嫂子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她拿起茶輕喝了一口,「只想看看狼心狗肺的人長什麼模樣罷了。」

  「什麼?」謝慶瑜臉色微變。

  「閉上你的嘴。」齊初彤臉色一沉,斥責道:「什麼叫知湘沒了孩子,以後還會有。那可是你的骨肉,你失了個孩子不放在心上也就算了,還一心掛意著外頭的女人,縱使那人是我的庶妹,我也得數落你幾句。」

  謝慶瑜自然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站不住腳,但是對於齊凝語,他就是沒辦法放手,這陣子她在暗地裡幫了他不少忙,讓他得到三皇子全心的信任,這樣一心為他的女人,對他的將來可是大大的助力。更別提齊凝語是個美人,容貌不在方念容之下,這可稍稍平復此生無法擁有這個公主表妹的遺憾。

  「總之這次,我是拉下顏面來求嫂子,你也是凝語最後的一絲希望,還盼成全。」

  齊初彤開口正要拒絕,抬起頭卻看到靜靜站在門外的謝元惲,她淺淺一笑,「也不是我不成全你,只是侯爺不允,我也沒辦法。侯爺已經說了,若我再插手此事,就給我休書一封,你這不是令我為難?」

  「大嫂的父親是太傅,兄長是刺史,縱使我大哥再有不滿,也不敢真給休書。」

  「你倒是清楚的很。」她嘲弄的看著他,「難不成這也是你堅持要娶我庶妹的原因?因為父親是太傅,兄長是刺史?」

  謝慶瑜臉色微變,「嫂子扯遠了。」

  「確實是扯遠了,」她冷冷一哼,「有什麼話,你就跟侯爺說去,恕我愛莫能助。」

  謝慶瑜有些惱羞成怒。明日就是三皇子的嫡長子周歲宴,到時若是他的計謀得逞,他早晚會讓謝元惲這個平陽侯的位置不保,他就睜大眼睛看這女人能得意多久!

  「怎麼來了?」

  謝慶瑜聽到聲音,不由得愣住,連忙轉過身看著謝元惲。

  謝元惲走了進來,神色看不出有何異樣,「你還算有心,一早就來關懷你嫂嫂被你弄傷的腳嗎?」

  謝慶瑜咬了下牙,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壓根就忘了齊初彤被他弄傷的事。

  「你該慶幸只是扭了一下,」謝元惲臉色一沉,坐了下來,「不然單就你失了分寸對我妻子動手,我就不會輕饒你。」

  「縱使有錯,也是大嫂動手在先,是她先動手打齊——」

  謝元惲眉頭一皺,嚴肅的打斷他的話,「此事昨天我已經說得明白,從今爾後,有關齊凝語這三個字,平陽侯府裡不許再提,也不許她再踏入侯府半步。」

  「可是齊二小姐因昨日的委屈,淋了一夜的雨,人正病著。」

  「人死了嗎?」

  「什麼?」

  「人死了嗎?」謝元惲嚴厲的又問了一次。

  「自然沒有。」

  「那不就成了,人若沒死,就沒有侯府的事。」謝元惲也回得不客氣,「她就算死了,看在是你嫂子庶妹的分上,侯府會派人弔喪,輪不到你出聲,她的死活與你無關。」

  「大哥,你說這話太不近情理,齊二小姐心儀於我。」

  「縱使心儀於你也得心懷善意。」謝元惲斥道,「無論誰是誰非,這門親事不許再提。」

  「大哥——」

  「我昨日說過,若你嫂子再提,我會給她休書一封。若你再提,沒了分寸規矩,我就把你逐出府去。反正你的歲數已不小,分家也是早晚的事,明日是三皇子的嫡長子周歲宴,你與三皇子交好,看你應該也有很多事要張羅,所以去忙吧,別再說了。」

  謝慶瑜沒有料到謝元惲會如此絕情,他眼底閃過恨意,衣袖一揮,大步轉身走出去。

  原以為謝元惲身子不好,這輩子下不了床,早晚一命嗚呼,這平陽侯的爵位遲早落在他的頭上。卻沒料到齊初彤嫁進府來沖喜,還真是讓謝元惲的身子好轉,現在還靠著皇上心中有愧,受皇上寵信。

  眼見他一日日的得勢,看來自己一生希冀的侯爺位置就要絕望了。想到當初是他與三皇子用計,讓皇上誤會謝元惲為了求勝而傷了三皇子,只差一步就能取他性命,卻偏偏讓他逃過一劫,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會一勞永逸的除掉他。

  看他氣憤的離開,齊初彤嘆了口氣,「凝語不死心,看樣子小叔也不打算放手。」

  「現在他不放手也不行。」謝元惲壓根就不以為意,「替你庶妹再許門親事就成了。」

  「再許門親事?」她也有想過這件事,畢竟再怎麼說,她是​​齊府的二小姐,若遲遲不婚配,也難免受人議論,只是她實在不知道這樣城府深沉的女人要送往誰家好,因為不管送去誰家,好像都是造孽。

  「不用煩了,因為我已經替她找好了。」

  她的雙眼一亮。

  「還記得前些時候西北部落使者前來求親,皇上原打算送念容和親,但最後卻被我的勸說打動,改把念容許給了你大哥?但宮裡頭現在除了念容之外,沒有半個適婚的公主,所以我便想,齊凝語既然這麼喜愛權勢,我就去求了我姨母,收她為義女,讓她去和親,當第八還是第九個老婆。你覺得怎麼樣?」

  她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夫君,你真狠。」

  「若我說還仁慈了,」他一臉得意,「讓她有個首領夫君,將來你見她還得行大禮。」

  「無妨,反正這一趟路途遙遠,此生她是不用想再回京城,就算我想對她行大禮也有難度。」關於這點她倒是看得很開,只要她遠遠離開,她心中的大石真的就能徹底放下了,她勾著他的脖子,「方才聽夫君提及三皇子的嫡長子周歲宴,我去挑些衣料和珠寶當賀禮,夫君可要過目?」

  「不用,你拿主意就好。」他根本沒把這件事給放在心上,摟著她的腰,「只是你的腳有傷,就別去了。」

  「可是我的腳已經沒事了。」

  「我說別去。」他專注的看著她。

  她臉上的笑容微隱,「明日會有事發生是嗎?」

  「果然聰明了。」他一笑,把她打橫的抱起來,放在床上。

  她難掩擔憂的看著他,「不會有事吧?」

  「你相信不相信我?」

  她抱住他的脖子,將身體緊貼在他的身體上,不假思索的點頭。

  他一笑,「這就行了,我會平安回來。」

  三皇子府第今日是賓客盈門,二皇子早早就送上大禮,原是道賀之後就要離去,卻被謝慶瑜給攔住。

  「二皇子,怎麼就走了?」

  二皇子看著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的謝慶瑜微點了下頭,「宮裡還有事。」

  「有事也不急在一時,三皇子找小的來陪陪二皇子,等會兒一起去看看小皇孫。」

  二皇子與三皇子為了太子之位不和朝野眾所周知,但為了維持皇室表面上的和樂,所以兩人都很明白該有的禮數在外人面前還是得做足,現在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二皇子縱使想走,也走不了。

  「怎麼不見侯爺?」

  提到謝元惲,謝慶瑜斂下的目光閃過一絲不快,怎麼眾人眼裡就只有平陽侯,而沒有他這個二公子嗎?

  「說是身子有些不適,三皇子得知,就要他到內院廂房先歇著。」

  「可有大礙?」二皇子關心的多問一句。

  「該是無妨,等會兒小的去跟侯爺提二皇子找他。」

  「讓他歇著吧。」二皇子也不想勉強,但想想又覺得不妥,「不如你帶我去看看他,若他真身子不適,就送他回平陽侯府,三皇弟那裡,由我交代。」

  「二皇子對侯爺真是一片關心。」謝慶瑜做了個請的手勢,領著二皇子往內院走,「二皇子這裡請。只是三皇子的內院,二皇子帶著這麼多隨從進入似乎不妥。」、

  二皇子遲疑了一會兒,看著跟在身邊的侍衛,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人進入內院,難免不會陷入危機之中,「展遠,不如你隨著二公子去瞧瞧平陽侯的情況,我在這園子裡待會兒。」

  「是。」展遠立刻跟著謝慶瑜走了。

  二皇子看著這頗具巧思的庭園造景,鳥語花香,三皇弟也算是個懂得生活的文人雅士。

  突然他的眼角瞄到一個小小的身軀在角落的假山旁出現。

  他皺起了眉頭,這一身黃色錦袍是皇室才能有的穿著,看那孩子的模樣該是今日滿周歲的世子,怎麼四周不見奶娘或侍衛?

  這些該死的奴才,竟讓個連路都走不好的孩子出現在園子裡,若有個萬一,全都得掉腦袋。

  他立刻大步的走過去,但是卻沒見到孩子的身影。

  他心中疑惑,肯定自己方才並沒有看錯,突然他瞄到了孩子躺在假山的後頭。

  原來是跑到了那裡,他立刻走過去,伸手將孩子抱起,但一碰到孩子便知不對勁,那冰冷僵直的身體和身上的血跡,令他震驚的瞪大了眼,原本跟在身後的侍衛也都驚得說不出話。

  二皇子連忙將孩子給放下,看著自己手上的鮮紅覺得作惡。

  「二皇子,事有蹊蹺。」原本跟著謝慶瑜身後去見謝元惲的展遠趕了回來,正好看到眼前的情況,立刻明白他們中了計,「侯爺人根本不在內院,我們是被騙進來的。快走。」

  他的話才說完,三皇子已經帶了一票朝廷官員談笑著走過來。

  「這不是二皇兄嗎?」三皇子看到了二皇子立刻熱情的打著招呼。

  二皇子神色有異的看著三皇子。

  「這是怎麼……」三皇子臉上的笑意因為看到二皇子手上的血跡而隱去,他的目光看到一旁的小小身軀,那是他的兒子!他衝過去,抱起了孩子,「睿兒,你怎麼了?睜開眼看看父親啊。」

  那幾個原本跟在三皇子身後的朝廷官員們全都拿著懷疑的眼神看著二皇子。

  「二皇兄,你好狠毒的心。」三皇子的手直指著他的鼻子,一臉的悲痛。「為什麼對個孩子下毒手?」

  「與我無關。」二皇子的神情一凝,「我來此之前,孩子已經死了。」

  三皇子一把抓起了他的手,上頭還染著血,「人證、物證倶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我要捉你進宮,讓父皇定奪。」

  二皇子滿心的氣憤,這件事明明與他無關,他是看到孩子的身影才過來,怎麼走到這裡不過短短的時間,孩子就成了冰冷的屍體——

  他的目光看到出現在三皇子身後的謝慶瑜,「是他帶我來此的。」

  三皇子立刻看向謝慶瑜。

  謝慶瑜連忙搖頭,「二皇子,我現在才過來,怎麼扯上了我?」

  二皇子握住了雙拳,「你們竟然連手嫁禍於我。」

  「這是我的兒子,」三皇子哀傷的嘶吼,「你真是喪心病狂,我一定要父皇治你的罪,還我孩兒公道!」

  「三皇子,不用麻煩了。」謝元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拱門之後,英俊的臉孔上笑容可掬。

  謝慶瑜有些驚訝謝元惲會出現,但就算現在出現也無濟於事,現在大夥兒全都認定是二皇子害死了小皇孫。

  「二皇子還帶了幫手來?」三皇子恨恨的看著謝元惲,「看來是你們連手殺了我兒子。」

  謝元惲臉上依然帶著淺淺的笑,「這孩子是死於風寒,跟二皇子與我有什麼關係。」

  三皇子的神情一變,「什麼?」

  「別再鬧了,三皇子。」謝元惲上前,將他拉著二皇子的手給拉開,「這種事鬧開了,對誰都沒好處。」

  三皇子瞪大了眼,「你胡言亂語些什麼?我的兒子明明就是被他給害死,你看他的手——他的手還染著血!方才眾人都還看到小孩子活蹦亂跳的樣子,他們全都能作證。」

  「確實,」其中一個人站出來,「侯爺,我們全都看到了,是二皇子害死了小皇孫。」

  謝元惲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些人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他帥氣的彈了個指頭。

  李懷君抱了個穿著黃袍的小男孩出現。

  三皇子頓時臉上血色盡失。他確實是找了個年紀相仿的孩子穿上兒子的服飾,目的就是要引起二皇子的注意走到假山後頭,但謝元惲怎麼會知道?

  「收手吧,三皇子。」謝元惲稱兄道弟似的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

  三皇子咬著牙,揮開了他的手。

  謝元惲也沒生氣,只是銳利的目光掃了下周遭的人,有好幾個人的名字都出現在他從張虎那兒拿到的賬冊裡,很明顯就是跟三皇子聯同謝慶瑜栽贓嫁禍。

  「不想惹紛爭的,」他的聲音一沉,「就快走。」

  也不用指望爛賭鬼心中有什麼道義,沒一會兒功夫,人都做鳥獸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皇子沉著臉問。

  謝元惲的目光直視著謝慶瑜,他找了齊凝語來救人,可惜孩子沒救回來,兩人卻連手想了這麼一個惡毒的計策獻給三皇子,要栽贓二皇子,這一個個真是沒救了。

  而且其它人也未免太好糊弄了,小孩子早已死去多時,他們難道看不出來嗎?

  更何況堂堂二皇子殺個小孩做什麼?如此粗糙的栽贓也唯有他們想得出來。

  「不論出了什麼事,二皇子能全身而退才是最要緊的。」謝元惲的目光飄向謝慶瑜,「二皇子別太感謝我,要謝,就謝我這個好弟弟。要不是他把三皇子的計謀告訴我,我也幫不了你。」

  三皇子聞言,目光恨恨的看著謝慶瑜,原來是他背叛了他。

  謝慶瑜面如死灰,冷汗直冒,「不是我!我沒——」

  謝元惲沒有留下來看謝慶瑜會有什麼下場,他從未真心將他當成兄長,他自然也不用把他的死活放在心上。

  「元惲。」二皇子叫住了謝元惲,「你就這麼走了?」

  二皇子不甘心就這麼輕放過三皇子。

  謝元惲對他輕搖了下頭,「聖上現在在府外等著,二皇子與我一同陪聖上回宮吧!」

  二皇子臉色大變,「父皇……來了?!」

  「家裡出了大事,總不能連皇上都瞞著。」謝元惲一笑,「皇上不相信三皇子會將自己的兒子當成手段。所以我就要他親自來看看,因此皇上天還沒亮就跟著我來了,還跟我躲在圍牆邊看著,看著三皇子派人將已死的皇孫放在假山後,相信今天的所見所聞,對皇上而言,是個很大的震撼。」

  二皇子皺起了眉頭,「父皇現在打算如何?」

  「與其問皇上打算如何,不如說二皇子打算怎麼做?」

  二皇子不解的看著他。

  「是要鬧得人盡皆知,還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全在二皇子的一念之間。」

  二皇子靜了一會兒,若鬧得人盡皆知,三皇子就會受到懲處,到時沒人與他爭太子之位,但是結果卻是皇室顏面盡失。但若為了皇室顏面,當成沒事發生,難保哪日三皇子不會又反咬他一口。該如何選擇實在兩難,不過,父皇明明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沒有出面,反而命謝元惲處理,父皇心中的期盼已經很明顯。

  「孩子是病死的,這點無庸置疑,就這麼發喪吧。」

  果然是個聰明人。謝元惲一笑,「二皇子好度量。」

  二皇子伸出手拍了拍謝元惲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

  謝元惲帶著一派輕鬆的笑意,跟在身後。

  平陽侯府裡,齊初彤走在太明池上的拱橋,抬頭看著天空,陰沉沉的烏雲,看來就像要下雨似的。

  「夫人,起風了。」小杏在一旁勸道:「回屋子去吧。」

  齊初彤搖了搖頭,「我想在這裡等侯爺回來。」

  今日是三皇子的嫡長子滿周歲,她知道今天有事會發生,所以謝元惲在天還未亮就出府後,她也睡不著,一直懸著一顆心等著。

  小杏看出齊初彤心中有事,也不敢勉強,就叫小丫頭回屋子裡去拿件披風,披在齊初彤身上之後,帶著下人隔了一段距離侍候著。

  她在等著謝元惲,不料到沒等到他,卻等到了目露凶光,身上滿是鮮血的謝慶瑜朝她直衝過來,齊初彤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他抓住。

  她沒有浪費時間尖叫,只是用力的掙脫他的手。拉扯之間,她身上的披風被扯掉,整個人重心不穩的跌倒在地。

  謝慶瑜見狀,立刻不留情的抬起腳,用力的一踹。

  齊初彤悶哼了一聲,覺得呼吸困難。

  下人們見狀,全都衝上前,試圖要阻止謝慶瑜,有人則衝去找救兵。

  謝慶瑜一把將痛得幾乎昏過去的齊初彤給抓起來。

  「全都別過來。」他拿著還帶著三皇子鮮血的刀,架在齊初彤的脖子上,把她擋在自己的面前。

  謝元惲在回宮的半路上得知謝慶瑜竟然失心瘋,傷了三皇子逃走的消息後,心裡很是不安,立刻快馬加鞭回侯府。

  一回到侯府,遠遠的就看到連掙扎都無力的齊初彤被謝慶瑜拿刀架住脖子。

  「放開她!」憤怒混著恐懼揪緊他的心,幾乎令他無法呼吸。

  「倒回來得真快。怕嗎?」謝慶瑜一臉的得意,「不是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原來你也會怕。」

  「只要是人,都有懼怕的事物。」謝元惲壓下自己的怒氣,「放開她,不要一錯再錯。」

  「我傷了三皇子,已經沒了後路,但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我知道我取不了你的性命,但這個女人,」他的聲音滿是憎恨,「我要她跟我陪葬,我要你這輩子痛不欲生!」

  謝慶瑜語氣中滿含對他的厭惡並沒有令謝元惲心裡有一絲的難受,畢竟他向來沒有心思去在意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在想些什麼,但他不能允許他傷害他愛的女人分毫。

  「說到底,就是你沒能耐取我性命,所以只能把腦子動到我的女人身上。」他傲慢的盯著他,「何必如此呢?你不過就是想要我死罷了。」

  謝元惲一臉譏諷的模樣激怒了他,到這個時候,他竟然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你不怕我殺了她?」

  「我當然怕,但我若怕了,你會收手嗎?一句話,若我死了,你是否願意放過初彤?」

  「你願意拿自己的命,換這女人的命?」

  「是啊。」他說得很是理所當然,「她是我的妻子,本來就是該用生命來守護的。若你硬要拖個人陪你走黃泉路,你應該對取我性命比較感興趣。」

  謝慶瑜拿著刀子的手微抖了一下,「怎麼可能?不過就是個女人,你居然願意拿你的命換?你想騙我。」看著太明池,謝慶瑜知道謝元惲不諳水性,「跳下去。」

  謝元惲目光看著拱橋底下的太明池,「我跳了,你就放人嗎?」

  「你跳了,我或許可能放了她,但若你不跳,我一定殺了她!」

  說到底就是要耍他,他的目光與齊初彤四目相接。

  「不要。」齊初彤虛弱的出了聲,祈求的看著他。

  謝元惲對她一笑,柔聲的問:「你相信我嗎?」

  她的眼眶紅了,「信。」

  「那就夠了。」謝元惲縱身往橋下一躍。

  齊初彤瞪大了眼,心跳幾乎停了。

  謝慶瑜緊抓著掙扎不已的齊初彤,看著謝元惲掉入水里,雙手狀似痛苦的揮舞掙扎。

  「不准動。」謝慶瑜的雙眼閃閃發亮,「不准你們任何人救他,若有人輕舉妄動,我就殺了她!」

  看著謝元惲直直沉入水底,他心中一陣快意,他要眼睜睜看著謝元惲死在眼前。

  齊初彤驚駭欲絕的看著謝元惲身影消失在眼前,就算被謝慶瑜一刀刺死她也不在乎了,因為人生沒有了謝元惲,她也不要活了。

  齊初彤發了狂似的用力咬著謝慶瑜的手,謝慶瑜一痛,鬆開了手。

  趁這個時候,一旁的李懷君立刻上前,試圖抓住謝慶瑜,兩人就在橋上打了起來。

  齊初彤衝到橋邊,水面沒了他的身影,她的心痛苦的擰著,她為了他重生而來,若他死了,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在絕望中,她心碎的往下一跳。

  她不諳水性,一下子就滅頂。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時,感覺身子被人一扯,用力的拉出水面。

  她昏昏沉沉的看著謝元惲,「夫君?!」

  謝元惲又急又氣的看著她,「你這個沒腦子的笨蛋。」

  聽到這熟悉的輕斥,她揚起了嘴角,他沒事!她的腦子重複著同一件事,就這麼暈了過去。

  齊初彤一直沉睡。但她作了個夢,夢到自己彷彿回到了地牢,耳裡響起了喪禮的誦經聲,她心痛的呻吟,不想再聽……

  躺在她身邊還未入睡的謝元惲連忙低聲的安撫她。「沒事了,只是一場夢。」

  齊初彤猛然睜大了眼,冷汗涔涔。

  「沒事了。」

  齊初彤轉頭,一看到他,立刻撞進他的懷裡,全身劇烈的顫抖。

  他抱緊她,他輕揉著她的後背,無聲的安撫。

  她死命的摟住他的脖子,「我聽到了誦經聲。」

  她眼睛閃現恐懼,好怕是回到過去那個時候,她不想要失去他,失去現在的幸福。

  「只是一場夢。仔細看看,這裡是敬誠閣,我們的房裡,只有你跟我。」

  她睜著眼睛看著四周,慌張的想要認清夢境與現實。

  他身體的溫暖傳到她的身上,終於令她放心,「我好怕。」

  「我才怕吧!」他無奈的緊抱著她,想痛罵她一頓,但看她一臉蒼白又捨不得,「竟然這麼沒腦子的就跳進太明池裡。不是說信我,原來都是假的。」

  「可是你明明不諳水性,若你有個萬一,」她的眼眶忍不住紅了,「我也不想獨活。」

  他覺得心疼的摟住她,以前的正主兒或許不諳水性,但他在現代可是游泳健將,所以在謝慶瑜逼他跳下太明池時,他心中根本就無一絲懼怕,只擔心謝慶瑜發狂傷了她,他一心掛念她的安危,誰知道她卻跟著他往下跳。差點把他給嚇死,好險最後她沒事。

  她哽咽的看著他,「小叔呢?」

  提到謝慶瑜,謝元惲的眼神一冷。「被懷君刺了一刀,失足跌落太明池,被救起的時候,人已經氣絕。」

  謝元惲沒有老實告訴她,救起她之後,他是袖手旁觀看著謝慶瑜滅頂而未出手相救。

  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救他,畢竟謝慶瑜已經瘋了,縱使救起,傷了皇子一事若問罪起來,他的下場只有更悲慘,不如最終就留給他一個名聲——死前知錯,謝罪自殺而亡。

  謝慶瑜一死,馬氏是沒有指望了,若她安分,府裡還有她一處棲身之所,若她還想生事,最終的下場便是進佛寺,長伴青燈古佛。

  至於羅知湘,她看著謝慶瑜的屍體哭得呼天搶地。但她畢竟無辜,所以他打算喪期一滿,就替她另覓親事。

  「我知道我不該有這種惡毒的想法,」齊初彤幽幽的說:「但我真的慶幸他死了。」

  「他死有餘辜,本來就不值得同情。」

  「他確實不值得同情,但我呢?我一直陷你於危難之中,夫君,」她略微哀怨的看他,「你可曾後悔與我成親?」

  「從未後悔。」他的回答斬釘截鐵,「畢竟從初識你那一刻起便有覺悟,與你牽手一世,就是麻煩一生。」

  在這個時候,真虧他還有心情尋她開心,她沒好氣的看著他。

  他揚頭一笑,將她拉進懷中,輕柔的吻著她。「我喜歡麻煩,若你不惹麻煩,我還覺得日子無趣。」

  「話是你說的,以後可別後悔。」

  他當然相信自己不會後悔,但在多年之後再回想,才真正明白,人還是少說些大話的好……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12-12 09:40 PM

尾聲

  謝元憚才下朝,齊磊便跟在他後頭一同回平陽侯府。

  因為方念容一大清早就跑到了侯府,於是齊磊下朝就來接她一起回太傅府。

  「大舅子,不是我在說你,身為一個男子,你未免也太過縱容自己的妻子。」

  謝元惲實在很討厭方念容三天兩頭就跑來侯府,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牽起方念容跟齊磊的緣分,讓她去和親就好。

  「侯爺何出此言?」

  「你該留她在太傅府管管事,而不是任由她四處亂跑,好歹她也是將來的當家主母。」

  「既是將來,」齊磊不疾不徐的回答,「就將來再說吧。」

  說穿了就是他不會出面阻擋方念容進出侯府,反正他娘還年輕,也不想這麼早就把府裡的內務交給方念容,正好方念容也沒興趣接手,婆媳兩個是一拍即合。

  才踏上太明池上的拱橋,就見小杏急急忙忙的衝了過來,「侯爺、少爺,不好了。夫人和公主不見了。」

  「不見了?!」謝元惲心頭一驚,「怎麼會?」

  小杏也是一臉的焦急。

  然而齊磊聞言,卻是一派的淡定,「侯爺,與我喝杯茶,再等些時候,她們便回來了。」

  謝元惲狐疑的看著他,「大舅子,看你這模樣該是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齊磊點頭,「尋芳居。」

  謝元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什麼?」

  齊磊看著謝元惲,不理解他的大驚小怪,「侯爺不也常帶著初彤去尋芳居,怎麼現在一副驚愕的模樣?」

  「這不同,」謝元惲實在覺得自己寵壞了齊初彤,「她現在有著身孕。」

  「有公主在一旁,她們該是帶著府裡的侍衛陪同,公主有分寸,不會有事。」

  謝元惲啞口無言的看著齊磊,他不是個死板板的讀書人嗎?自己的老婆上妓院,他怎麼能如此淡定?

  他的袖子一甩,火速的往大門的方向而去,要去把不知天高地厚的齊初彤給抓回來。

  齊磊見狀,原想喝杯茶水,但見主人都走了,想了一會兒也轉身跟了出去。

  尋芳居里,齊初彤和方念容著迷的看著芳兒新排練的舞蹈,幾個貌美如花的女子身段婀娜,別說男子,就連她們兩個女人都看直了眼。

  謝元惲大步走了進來,二話不說,長手一伸就把扮成小廝模樣的齊初彤一把攔腰抱起,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往外走。

  方念容微驚的看著他,一個轉身卻撞到了齊磊,「駙馬,你怎麼來了?」

  齊磊低頭看著方念容興奮的五官,勾了下唇,「玩得可開心?」

  方念容點了點頭。

  「可以回府了嗎?」

  方念容雖然覺得尋芳居好玩,但夫君都下朝了,自然就得回府去陪夫君才是,「好。」

  謝元惲將齊初彤給放進馬車裡,就見齊磊帶著方念容跟出來。

  「你真由著她?!」謝元惲難以置信的指著一臉得意的方念容。

  「在娶她時,便知她的性子,」齊磊淡淡的說道,「所以公主想如何就如何,無須改變,因為我就喜歡她原本的樣子。」

  書呆子會說甜言蜜語?!謝元惲覺得不可思議。

  「侯爺,告辭。」齊磊扶著方念容上了自己的馬車。

  謝元惲皺了下眉,也沒空理他們,他轉身上了馬車,瞪著齊初彤。

  齊初彤滿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回視著他。

  「你可知你做錯了什麼?」謝元惲問。

  齊初彤搖了下頭。

  「你懷有身孕。」看著她凸起的肚子,他滿心無奈。「還穿著這一身,像什麼樣子?」

  她一臉的無辜,討好的拉著他的手臂,「就像挺了個肚子的小伙子,不成嗎?」

  原打算好好的罵她一頓,但一看到她眨著眼睛看他,所有的指責只化成長長的一聲嘆息,「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看上你的?」

  「不是你看上我,是我看上你。」她笑著提醒。

  他忍不住輕敲了下她的頭,「笨蛋。」

  「我才不笨,」她微笑道:「不然也不會選了你當夫君。而且你喜歡麻煩,我若不惹事,你還覺得日子無趣。」

  明明學問不好,但他說的話,尤其對她有利的,她記得倒是很清楚,他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揚聲大笑。

  遇見她,他注定認栽了。

  【全書完】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