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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顏 - 將軍不投降.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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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40 AM
標題:
莫顏 - 將軍不投降.上【單】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10:02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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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談判篇——
她客氣地說:咱們是不對的人,只是誤打誤撞湊在一起罷了,要修正。
他淡定地回:咱們是對的人,只是相遇的時機有點離奇罷了,不用修正。
她強調地說: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無心,你無意,不能算數。
他淡定地回:這是老天安排,既已成親,就不能違背天意。
她不耐地說:老天也有瞎眼時,咱倆不對盤,不要浪費時間。
他淡定地回:妳我郎才女貌,八字契合,是天賜良緣。
她火大地說:哪來那麼多廢話,一句話,和離不和離?!
他淡定地回:皇上賜婚豈可兒戲? 想和離,打贏本將軍再說。
動手篇——
她連連出招,他只守不攻,打了數百回合,
她氣得指著他大罵:「你到底要不要打?!」
他說,武功對決最忌動氣,動氣就有破綻,現在可以打了。
囧! 你當這是打仗啊? 有你這麼腹黑的?!
【出版日期】
2014/8/14
【出版社名稱】
狗屋/果樹天地
【書系及編號】
采花系列1253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44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8:37 PM 編輯
第一章
沐香凝站在門前,天上飄著細雪,今日是除夕,是吃年夜飯的日子。
在她身後的圓桌上,準備了一桌美饌,十幾盤精心烹調的菜色,色香味俱全,全是那男人愛吃的,還有陳年美酒佳釀。
明知他來的希望不大,可是她還是要試一試。
畢竟,她是他的嫡妻,不是嗎?
他就算平日不來,這樣的日子也該來,就算做做樣子也好。
桌上的美饌早已不再冒出騰騰熱氣,燉好的湯盅也已浮起一層冷油,她依然站在門前,望著那景物蕭索的院子,冷冷清清的,雪地上連個腳印也沒有。
天很冷,屋裡放了四個炭盆,也溫暖不了她的心,因為她的心也在下雪。
「夫人,菜冷了,要不再去熱一下?」婢女茶兒小心地問。
沐香凝唇邊勾著沒有笑意的弧度,聲音中有著自嘲。「都熱了好幾次了,還熱什麼?沒用的,他不會來的。」
崔嬤嬤上前,勸道︰「夫人,別站在門口了,進屋吧,會著涼的。」
「不,我想站著,如果我的心可以冷掉,那也很好,可是它還會痛,還有感覺,嬤嬤,我好難受,想把這塊地方挖掉,挖掉就不疼了。」
崔嬤嬤聽了,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啞聲道︰「夫人,想開點,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此刻將軍大概不知在哪個小妾的屋裡,沐香凝也不想去打聽,聽了也只是自取其辱,徒增心碎。
茶兒端來一杯姜茶。「夫人,喝杯熱姜茶,暖暖身子吧。」
沐香凝看著茶兒手中冒著熱氣的姜茶,失神問道︰「茶兒,這茶喝了,也暖不了我的心,我想要孟婆湯,喝了就能忘卻前世今生的孟婆湯。」
「夫人,別亂說!」崔嬤嬤忙道,伸手抱住夫人,想要暖和她的身子。
孟婆湯是人死了才有機會喝的,夫人這話無異就是求死,讓人聽了心驚,亦心碎。
茶兒在一旁,也默默地流下了淚水。
夫人有多愛將軍,她和崔嬤嬤全看在眼中,她們是和夫人一起陪嫁過來的,那個從前開朗直率的小姐哪裡去了?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古靈精怪的小姐多麼令她們懷念呀。
愛可以是救贖,也可以是一把奪命刃,瞧瞧著了情魔的夫人,被摧殘成什麼樣了?
她們寧可夫人還是那個率性而為,野得像男人一樣的小姐,也好過現在這般憔悴淒苦。
「茶兒、崔嬤嬤,我為了他,不惜以身犯險,為他取得一份重要的消息,我想親口告訴他,想看到他臉上的感動,但他就是連一面都不肯見我……」
「夫人,你在說什麼?」茶兒沒聽清楚,因為夫人是囈語著的。
突然,沐香凝推開崔嬤嬤,往雪地上奔去。
「夫人——會打濕的,別這樣呀,茶兒,快!去拿傘和手爐!」
崔嬤嬤趕忙追去,雪飄在身上,浸濕了衣,會風寒的,夫人如今身子弱,不比從前呀。
沐香凝似沒聽到她們叫喚,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如同著了魔。天寒地凍得好,最好讓她的心凍得沒有感覺了,沒感覺就不會痛了。
愛一個人,卻求不得,太痛苦了,她不想這樣,她想解脫啊。
淚水已在她臉上結霜,她麻痹得感覺不到刺骨的寒風,真心乞求老天爺可憐可憐她,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好,請讓她忘了他吧,把那個男人從她心裡摘除,如此一來,她便自由了。
「夫人,回吧!」崔嬤嬤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夫人彷佛魂魄就要飄走似的,讓人莫名驚恐。
沐香凝卻沒聽到似的,不理會崔嬤嬤的拉扯。
此時,彷佛老天回應她的心願似的,忽而刮來一陣狂風,襲卷著她,讓她一個不穩,身子失衡跌去,頭踫著一塊硬物,撞昏了她。
「夫人——夫人——」
沐香凝意識逐漸模糊,如果可以就這樣一睡不醒多好,這樣的解脫便是救贖,她願意的。
崔嬤嬤和茶兒的呼喚聲漸漸離她遠去,終究陷入一片黑暗中。
沐香凝睜眼醒來,她的目光有些迷茫,但那只是一開始,轉瞬間便恢復明亮,那種明亮是帶著伶俐的。
望著上頭,陌生的床頂、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房中氣味,六識敏銳的她,立刻全身戒備,但她並未驚慌。
這是什麼地方?
她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房中無人,她俐落地爬起來,坐在床榻上,一雙美眸警戒地四處溜轉,不放過任何小細節,當然,也沒忘記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
有,傷在頭部。
她摸著額頭,上頭包了一塊紗布,有點疼,但不礙事,她試著回想一切,卻發現記不得了。
下了床榻,來到銅鏡前,看到鏡子裡反射出的自己,沐香凝不禁秀眉一皺。
這什麼?鏡子裡的女人是她?
怎麼會是這副鬼樣子?她的臉瘦了好多,氣色好差,蒼白的容顏彷佛病了很久,瞧著就是弱不禁風,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當她皺眉時,鏡子的人也緊皺眉頭,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都快認不得自己了,可憐巴巴的,不知是哪裡來的怨婦,瞧著就很討打,連她都受不了這個鬼樣子。
難道中毒了?!
她心中大驚,立即運行內力,發現氣血脈絡順暢,身子並無事,沒有中毒的跡象呀?
沐香凝滿心狐疑,不過後頭的聲響,立即讓她收回心思,倏地轉身朝來人看去。
門口站了三個人,一男兩女,她的視線一開始就鎖定那男人,不是因為那男人生得俊,而是長期以來的訓練,讓她習慣了先去注意最危險可疑的地方。
這個陌生的男人正冷冷盯著她。
厭惡——是她在對方臉上找到的第一個神情。
這男人很討厭她,而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惹過這人?
她雖心中狐疑,不過男人身後的崔嬤嬤和茶兒,她卻是認得的,一個是她的貼身婢女,一個是她的奶娘。
「夫人,您終於醒了!」
茶兒趕緊將藥擱在茶幾上,和崔嬤嬤兩人趕忙走過來,一左一右扶著她,崔嬤嬤還輕輕摸著她纏著紗布的額頭。
「夫人還疼嗎?」
沐香凝來回看著她們,感到詫異。「嬤嬤、茶兒,你們怎麼叫我夫人?」
兩人聽了皆是一驚,擔憂更甚。「夫人,您怎麼了?該不會這一摔,讓您把所有事給摔忘了?」
「你們才忘了呢,我一個還沒出閣的大小姐,怎麼叫我夫人呢?」
這一問,茶兒和崔嬤嬤神色一變,立即緊張地將夫人拉開幾步去一旁說悄悄話。
「夫人,您在胡說什麼?您早嫁人了,奴婢們當然尊稱您一聲夫人呀。」茶兒低聲道。
沐香凝又怔住了,不過鎮定向來是她的優點,她好笑地問︰「我嫁人了?」
「是呀。」茶兒點頭。
「那嫁給誰?」
「夫人怎麼了?人就在那兒呀。」崔嬤嬤偷偷用眼珠子朝另一頭示意。
沐香凝順著崔嬤嬤的眼神看去,正是那個冷眼瞪她的男人,這話讓她大皺眉頭。
「你們別開玩笑了,我什麼時候嫁人了?」
這話說得崔嬤嬤和茶兒倒抽一口涼氣,同時也引來那男人不屑的冷嘲。
那男人的哼笑令沐香凝也眯起了危險的目光。「笑什麼笑?就你這副德行,鬼才會嫁給你!」
這話讓男人一怔,隨即雙目射出煞氣,崔嬤嬤和茶兒更是嚇得連忙跪下。
「將軍息怒,夫人大概是摔昏了頭,才會語無倫次。」崔嬤嬤忙賠罪。
一旁的茶兒則目光精亮地打量沐香凝的神色,突然問道︰「夫人,您不認得將軍了?」
「當然不認得,還有,這裡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茶兒聽了心中一動,試探地問︰「夫人可還記得咱們一塊去游香江之事?」
「當然記得呀,去年五月的事嘛。」
茶兒驚喜交加地跳起來,激動地握住她的手。
「小姐,您恢復記憶了!」茶兒歡喜得連以往慣用的「小姐」稱呼都脫口而出。
沐香凝見鬼地瞪她。「什麼恢復記憶?你在說什麼?」
「小姐本來不記得游香江的事,現在記得了。崔嬤嬤,小姐她真的恢復記憶了!」
游香江是小姐在失去記憶之前的事,原本不記得的小姐,現在卻記得了,不是恢復記憶是什麼?
崔嬤嬤也轉憂為喜。「太好了!夫人,您總算想起來了——」突然想想不對,笑容一收,又緊張地問︰「夫人,難道您不記得將軍了?」
崔嬤嬤、茶兒緊盯著沐香凝,她們曾聽人說過,失去記憶的人,一旦恢復記憶,有可能把失憶之時所發生的事,全忘記了,難不成夫人也是?
沐香凝先是看著崔嬤嬤和茶兒,再看向門口的男人。
她很清楚茶兒和崔嬤嬤的性子,她們是不會隨便開這種玩笑的,而且她們緊張的表情不像是裝的,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目光將那男人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
他是一個相貌堂堂的男子,臉容冷峻似雕刻,挺直的鼻梁,顯示出此人的剛直,那一雙鷹目炯炯有神,看人時似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似的。
他光是站在那兒,勁穩如松柏,就有一股逼人的魄力,不似一般南方男子的儒雅,而是雄糾糾的強壯。
或許是她打量的眼神太過直接而大膽,令楚卿揚不由得擰眉。
平日膽小怯弱,只會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的女人,可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打量他。
但他只是愣怔一下,便又恢復冷然,因為心中對她的厭煩,讓他忽視了她與平日的不同,盡管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卻只當成是這女人不知又用什麼方法,在尋求他的注意。
她不煩,他都嫌煩了。
「依爺看,你們家小姐精神挺好的,哪裡受傷虛弱了?」
這語氣……怎麼聽起來是諷刺的口吻?
沐香凝也回以厭惡的表情,轉頭質問茶兒和崔嬤嬤。「你們騙我,這種講話帶刺的男人,我怎麼可能嫁給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只茶兒和崔嬤嬤下巴掉下來,連楚卿揚也是一愕,繼而沉下臉色。
「你說什麼?」
「我說,任何人一見我頭上的紗布,還有我這臉色,就知道我受傷了,而且很虛弱,我不信閣下看不到,我都沒輕視你眼力不好,你倒先嫌棄我了?我跟你有仇嗎?」
她問得理所當然,聽在他耳中無異是一種挑釁。
「你敢跟爺這樣說話?」這是實實在在的警告。
「我說的是事實。」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雙臂很自然地交叉在胸前,這是她慣有的動作,但她不知道,在自己失去記憶時,這個動作從來沒做過。
楚卿揚雖怒,卻怒中帶著詫異,因為眼前的女人變化太大了。
這態度、這口氣,還有這表情,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麼突然像換個人似的,讓他不得不重新打量她,難道她真的恢復記憶了?而且把他給忘了?
在娶她過門之前,他的確聽說她曾受傷失憶,但因為不喜歡她,所以他從不在意她任何事。
崔嬤嬤趕緊打圓場。「夫人,您別亂說話,將軍是您的丈夫呀!」
「我什麼時候嫁給他的?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夫人,您和將軍是一年前成的親。」茶兒忙向她解釋。
「一年前?」沐香凝驚訝道。「我失憶一年了?」
茶兒很快把來龍去脈告訴她,原來,在沐香凝失憶的這段期間,她的爹娘將她嫁入將軍府,成了將軍夫人。
眼前這個看似桀驁不馴的男子,就是深受當今聖上重用的威遠將軍楚卿揚,戰功赫赫,威震四方。
這人,正是她的丈夫。
聽完茶兒的長話短說,沐香凝只感到晴天霹靂,她那爹娘,居然趁她失憶的時候,把她給賣了?!
她不曉得,事實上這主意不是她爹娘出的,而是她自己的堅持。
當初,在她尚未對楚卿揚一見傾心之前,她可是死活不想嫁人的,一心一意只想出門闖蕩江湖,把她爹氣個半死。在知道她愛上楚卿揚,發誓非對方不嫁後,身為皇上寵臣、官拜刑部尚書的沐老爺,立刻向皇上求來一道賜婚旨意,把她「出賣」得很高興。
沐香凝心中的震撼無以形容,她已成了他人婦,這是事實,不是騙人,她沒有在作夢……
在沐香凝尚未回神之際,崔嬤嬤趕忙向楚卿揚賠罪。
「將軍,夫人是因為剛恢復了記憶,才會口不擇言,還請將軍原諒夫人。」
楚卿揚看了崔嬤嬤一眼,又看向沐香凝,見她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也不以為意。在娶她時,他就知道她失去記憶了,現在恢復記憶又如何?也不會改變什麼,她還是那個她,沒有不同。
「照顧好你家小姐。」
楚卿揚的聲音很冷漠,沒有溫情,沒有安慰,語氣陌生得像是不關他的事一般,說完便轉身離去。
見將軍依然對夫人如此冷淡,茶兒和崔嬤嬤大為失望。
夫人摔了一跤,她們好不容易說動將軍前來探望,本希望他對夫人憐惜一些,誰知夫人恢復記憶,直言直語惹得將軍更不高興了。
將軍走了,兩人回頭看看沐香凝,發現她仍陷在驚訝中,不約而同地嘆息。
「夫人,喝藥吧,茶兒端給您。」
沐香凝回過神來,一手拎著茶兒的衣領,一手抓著崔嬤嬤的手臂,咬牙切齒地問——
「平日我待你們也不薄,就算我失去記憶,但你們沒有啊,你們怎麼不阻止爹娘做這種糊涂事?」
茶兒縮著脖子,吐著舌頭,領子被沐香凝這麼一拎,差點勒死她,忙一邊用著抓自己的領子多吸口氣,一邊沒好氣地說︰「夫人,難不成您都忘記了?」
「廢話,我若是記得,還問你們做啥?」
茶兒似是恍悟了什麼,深深嘆了口氣後,才一字一字說清楚。
「當初是您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嫁給將軍不可的呀。」
果不其然,沐香凝被茶兒這話驚到了,她不敢置信地改瞪向崔嬤嬤,崔嬤嬤也對她點頭,兩人一五一十把原委始末告訴她,在聽完之後,沐香凝受到不小的打擊——
原來,在她失憶時,有一回她和娘親坐馬車去靈嚴寺上香,途中正好撞見威遠將軍策馬回城,那時有個小販推著攤子閃避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說時遲那時快,威遠將軍策馬一躍,直接從小販頭上躍過去。
那時他馬上的英姿和高明的騎術,直教她芳心大亂,回去後茶不思飯不想,還向娘親吵著要嫁給威遠將軍。
娘親將這事告訴了爹爹,爹爹隔天上朝去求皇上,結果皇上一道旨意賜婚,她就成了將軍夫人。
沐香凝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自己死皮賴臉要嫁給楚卿揚,據茶兒和崔嬤嬤的描述,她像花痴一樣非君不嫁,愛楚卿揚愛得連脾氣都沒了,楚卿揚只要皺個眉頭,她就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他說一句左,她不敢往右。
簡單來說,楚卿揚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全部。
「……就是這麼回事。」茶兒、崔嬤嬤兩手一攤,說完了。
她們說得有多久,沐香凝的下巴掉得就有多久。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似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們口中的那個花痴會是自己,她都有揉太陽穴的沖動了,而事實上,她已經在揉了。
「我一定是腦筋也撞壞了,才會變成那樣。」她為自己辯護。
茶兒點點頭。「奴婢也覺得呢,夫人肯定是受了失憶的影響,撞壞腦子了。」
沐香凝有稍微被安慰到,突然想到什麼,又趕緊問她們。
「那姓楚的是不是對我不好?不然為什麼我變得這麼憔悴?」她可不笨,剛才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很討厭她。
茶兒看看夫人,有些猶豫,沐香凝轉頭對崔嬤嬤命令道——
「崔嬤嬤你說,別瞞我,你們知道我做事討厭拖拖拉拉的,而且我沒那麼柔弱,不管先前我是什麼樣子,現在我記憶恢復了,你們該明白,你們家小姐真正的性子是什麼樣的。」
崔嬤嬤道︰「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實話實說了——」
在崔嬤嬤的解說下,沐香凝才明白,那楚卿揚為什麼對她說話帶刺了。
原來楚卿揚與禮部侍郎大人的女兒杜芸珊早有口頭婚約,只是尚未來得及下聘,便被一道聖旨給拆散了。
在娶她過門後的隔日,威遠將軍便立刻納妾進門,等於是當眾打她臉面,當她知曉他納妾後,便哭鬧著尋死,還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男人要納妾,連皇上也管不著,不管怎麼說,他給她的是嫡妻位,四名小妾進門,於情於禮,並不過分。
在聽完一切後,沐香凝把掉得有些酸的下巴給合上,雙手捂上了眼睛。
「毀了……我毀了………」
崔嬤嬤也傷心地說︰「可不是?京城的達官顯貴,全都知道夫人是善妒、愛吃醋的婦人呢。」
沐香凝拿開手,瞪了崔嬤嬤一眼。
「我管多少人知道我愛吃醋,我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我不敢相信我居然嫁人了,嫁的還是這種人,我的一生都毀了啦!成親第二天他就納妾,我該怎麼一生一世一雙人啊——」
一旁的茶兒更正補充。「夫人,其實不止一個妾。」
「什麼!?」
「將軍總共納了四個妾。」
沐香凝的臉開始抽搐了,四個妾?那男人還真風流花心啊!
嫁個獨寵自己的丈夫,這一生不納妾,是所有姑娘的心願,沐香凝也不例外,無奈這世間痴情丈夫如鳳毛麟角,痴情女子卻多如過江之鯽。
地位高的,妻妾成群是平常。
長相好的,別的姑娘也要搶。
性子好的,太容易受人誘惑。
看上眼的,偏不肯只娶一妻。
總之一個字,難!
要找到順眼的、條件不錯的、痴心只對一人的,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到,說不定被雷劈到比找到如意郎君的機會還要高呢。
崔嬤嬤安慰道︰「夫人,既然已經嫁給將軍了,就收收心思吧,夢作一作就行了,想辦法讓將軍和你圓房,生個孩子好好過日子才是真呀。」
原本抱頭趴在案上的沐香凝,忽地抬起頭來,瞪向崔嬤嬤。「嬤嬤說什麼?再說一遍。」
「老奴是說,想辦法和將軍圓房,生個孩子——」
「我和他尚未圓房!?」她打斷崔嬤嬤的話,語氣添了激動。
茶兒代崔嬤嬤回答。「夫人,洞房那一日,將軍沒進新房,隔日納妾,夫人又尋死,這一鬧僵,您和將軍直到現在還沒同房過呢。」
茶兒說得可憐兮兮,沐香凝卻聽得兩邊嘴角緩緩拉高,臉上愁容有如濃霧散去,多了一分生氣,一雙眼兒也笑得亮晃晃的。
「太好啦!」她興奮得舉雙手歡呼,把茶兒和崔嬤嬤嚇了一跳。
「夫人?」
「你們怎麼不早說,原來我和他還沒圓房,太好啦!我要和離!」
崔嬤嬤和茶兒嚇得伸手捂住沐香凝的嘴,真是要死了!這話如果被府裡其他人聽去還得了?
崔嬤嬤一個示意,茶兒忙去檢查門窗,確定附近沒人才又趕忙對崔嬤嬤搖頭。
崔嬤嬤這才沒好氣地低聲斥責。「夫人,你腦筋真的摔壞了?你的親事可是皇上賜婚的呀!」
沐香凝把崔嬤嬤放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拍下,臉上是一片不怕死的神情。
「哼,皇上賜婚又如何?那個楚卿揚肯定也想和離,你們沒看到他剛才看我的眼神,他討厭我,我也不喜歡他。他肯定恨我拆散了他和杜芸珊的好事,人家姑娘肯定不想做小,兩人又愛得死去活來,你想想,這不是很痛苦嗎?我這是補救,做善事,成全人家,我立刻去找姓楚的說這事去。」
才短短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她就把一切看清了。
這門親事本身就是個錯誤,幸好也不算太晚,和離是唯一的補救之法,楚卿揚去扶正他心儀的女子,她去尋找願意跟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
沐香凝一旦決定要做的事,就不會再三猶豫,她沖得太快,崔嬤嬤來不及拉住,只能著急喊著。「夫人,您別衝動啊!」
沐香凝轉過身,對兩人嚴正警告。「不要夫人夫人地叫,我聽不慣,叫我小姐!」
她不再理會兩人,大步流星地跑出屋子。
崔嬤嬤年紀大了,追不上,何況小姐是有功夫的,便趕緊叫也有功夫底子的茶兒追去……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46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8:47 PM 編輯
第二章
沐香凝一出院落沒多久就迷路了。
這將軍府很大,哪兒是哪兒,她根本搞不清楚,只好把後頭追上來的茶兒拎過來,逼她帶路。
茶兒不似崔嬤嬤那麼反對,相較之前小姐的憔悴,茶兒比較喜歡她現在的樣子,而且將軍根本不愛小姐,小姐留下來只是受苦,如果小姐真的和離了,她茶兒也會終身不嫁,一輩子伺候小姐。
下定決心後,茶兒不再阻止,主動願意帶路。
豈料她們並沒有見到楚卿揚,據說他出門了,沐香凝只好等他回來。
然後,接下來一連三天,她都沒機會見到楚卿揚,下人們不是說將軍出去了,就是在接見重要的人,沒空見她。
沐香凝哪會不明白,什麼出去了?太忙沒空見她?根本都是藉口!
她本來很生氣,但轉念一想,楚卿揚八成以為她故意討好他,因此她改變方法,留了一封信,請下人轉交,先放個消息溝通溝通。
當楚卿揚拿到信,拆開來看,上頭寫明她想和離,他只是冷笑,直接把信撕掉,丟入炭爐裡燒了。
信送去了也沒有下文,沐香凝左等右等,始終沒有得到楚卿揚的回音。
當崔嬤嬤知道她居然寫了一封信給將軍,表達和離之意,當場哭得肝腸寸斷,捶胸頓足說自己對不起沐夫人的托付,若小姐真的和離了,她寧可一頭撞死謝罪。
搞得沐香凝頭大,只好先暫時投降,說自己只是一時衝動,不和離了。
崔嬤嬤不哭,高興了,輪到沐香凝鬱悶了,她這隻應該在天際遨游的鳥兒,如今卻被關在將軍府裡活受罪。
她自幼習武,曾在山林裡待過,那時候的她,無憂無慮,與師兄弟感情好,整日玩在一塊,抓魚、打獵、游泳,日子過得好不逍遙。
哪像現在,將軍夫人的身分困住了她,她想解脫,向那男人提出和離,他居然連個信都不回,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嫌和離讓他面子掛不住?
她越想越有可能,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可是要說面子,她才是最吃虧的好不好,一個和離過的女人可是會被嫌棄的,她都不怕了,他怕什麼?
楚卿揚該不會就這麼一輩子冷著她,把她關在後院自生自滅吧?別開玩笑了,他不理她,她還稀罕他嗎?
完全忘記自己深愛過楚卿揚的她,根本不在乎楚卿揚的冷淡,他理不理她,她才無關痛癢。
忙到沒空見她?哼!她要做的事才比他多呢!
她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鍛煉身子。
瞧這要死不活的氣色,她發現自己才走沒幾步便累了,為此,她還向茶兒埋怨過。
「我這身子怎麼變差了?就走這麼幾步路也覺得腳重?茶兒,你是怎麼照顧你主子我的?」
沐香凝十分不滿意,在失憶之前,她的身子可是很好的。
「小姐,您時常茶不思飯不想的,夜夜以淚洗面,身子就這麼搞差的,就算奴婢勸您,您也不聽呀。」茶兒很無辜地說。
「這麼誇張?」
茶兒的回答是用力地點頭。
沐香凝聽了真是汗顏,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她被失憶的自己惡心到了,她肯定是鬼上身了,否則怎會哭哭啼啼的,整天傷春悲秋,就只因為一個男人不理她?太沒用了!
她把一切都怪罪到摔壞腦子,這絕對不是她的本性。
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疼愛她的人著想,爹娘生她,可不是讓她如此糟蹋自己的,還有娘的姊姊,也就是她的大姨,要是看到她這麼病懨懨的,肯定罵死她,當然還有她的師父和師兄弟們……她絕對要把身子養好!
因此,沐香凝開始每日好吃好睡,每天打坐運氣一個時辰、打拳一個時辰。
畢竟還年輕,她現在也才十七歲,除了飲食調養和打坐,最重要是保持好心情。身是天地,心是主,身心相連,就如同練武,心法重於功法,心亂則身傷。因為身心合一,所以傷心也等於傷身。剛好她忘了一切傷心事,每日保持心情愉快,很快十天過去,她的氣色有了明顯的改善,體力也恢復不少。
她食量大,每餐飯量不少,肉也長得快,練起拳腳來精神百倍,流了汗,加速氣血運行,氣色一天比一天好。
當然,這樣還不夠,她這人向來很會找樂子——
「走,去打獵!」
「小姐要打獵?!」茶兒驚訝地問。
「幹麼這麼吃驚?咱們以前不是常去山野打獵?」
即使身為尚書大人的千金閨女,在未出閣前,沐香凝常帶著茶兒到郊外的林子裡打獵野炊,不像別的閨閣千金總愛在屋子裡彈琴刺繡。
事實上,沐香凝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官家小姐該會的、該學的,她一樣不懈怠,琴棋書畫、讀書識字,都有一定的水準,只不過,她更喜歡騎馬射箭,勤於練劍習武。
別的官家千金看《女誡》、讀詩詞,她喜歡看異國志、山水志,和其他一些雜書。
將軍府的馬房裡,好馬不少,她是將軍夫人,要馬自然容易,到馬房選了兩匹上好的馬,只帶著茶兒便出了將軍府,直往西郊林去。
到了林子裡,沐香凝感到鳥兒重返山林的愉悅,現在還是冬天,許多動物都在冬眠,要打獵並不容易,得用點技巧。
兩人將馬兒系在一旁,走在林間,勘察了下地形後,沐香凝對茶兒吩咐道︰「就是這裡了,把袋子給我。」
「是,小姐。」
沐香凝接過獸皮制的袋子,從裡頭拿出一只幾可亂真的灰兔子,把小兔子放好後,她和茶兒躲到山石後頭,將細線交給茶兒,自己則拿出弓箭,等著獵物上門。
茶兒拉著細線,細線牽動著小兔子,遠看仿佛真有一隻小兔子在雪地裡活潑地跳動著。
這樣肯定能引來其他獵物,要是能夠吸引到狐狸就好了,正好可以用狐狸毛制成手套和坎肩。
兩人屏氣凝神,耐心等著,在冬天,會有一些糧食不夠的動物出來覓食,枯樹遮掩不了自身的行蹤,所以守株待兔是最有利的。
打獵不只是訓練一個人的耐心和毅力,還有耳目靈覺,與動物比敏銳、比速度,看誰先成了誰的獵物,有助於練功,而且這冬天狩獵的訣竅和春、秋不同,還是師兄教她的呢。
在耐心等待之後,突然一枝利箭破空而來,準確射中那只小兔子,那力道連同兔子一塊插入樹幹裡,將連著小兔子的絲線切斷了。
沐香凝楞住,呆瞪著小兔子,上頭插著一枝黑色的箭,緊接著聽到狗吠,兩隻狗兒衝到小兔子前,一邊吠著,一邊叫著它們的主人。
一抹魁梧的身形走來,伸手摸了摸狗兒的頭,原本他側著身子,直到面向她們這兒,露出五官之後,茶兒禁不住倒抽了口氣,引得兩隻狗兒察覺,立刻衝到她們躲藏的大石頭前,奮力狂吠。
獵狗的主人鷹犀的視線直直盯住她們的方向,手中的弓箭也對準她們躲藏之處,厲聲命令——「出來!」
茶兒十分驚嚇,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沐香凝很鎮定,她站起身,大方地走出來。
在見到她之後,楚卿揚感到意外,眉頭擰緊,臉色也沉下。「是你?」
「沒錯,是我。」
沐香凝坦蕩蕩承認,面對他,她沒有一絲慌亂,只覺得好笑,想見他時,他避不見面,等到她不想見他時,這人卻又闖進她的視線,還射中她的兔子。
楚卿揚將她上下掃了遍,她今日一身獵裝,平日綰起的髮髻,此刻只綁了一條粗辮子,這樣的沐香凝,與平日十分不同,俐落而幹練,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美艷爽朗,他倒是頭一回見到。
他眼中的楞怔一閃而過,旋即又恢復冷漠。
兩隻狗兒見到陌生人,發出低吼的威嚇聲,看來十分嚇人,它們都是凶猛的獵犬,露出的尖牙十分駭人,足以咬死大型動物。
沐香凝卻不怕,她知道獵狗雖凶,但也訓練有素,沒有主人的命令,它們不會亂攻擊人,但是它們畢竟是畜牲,被畜牲威脅也是很不悅的。
她銳利的視線掃向兩隻狗,眸中精芒迸射。
自幼在山林待過一段時間的她,深深明白動物也是會仗勢欺人的,它們能敏銳觀察出對手是否危險或者好欺負,所以此時此刻,她絕不能示弱,還必須散發出強大的氣場壓過它們。
開什麼玩笑,如果她輸了,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因此,她狠狠瞪著兩只獵犬,甚至散發出殺氣。
兩隻狗兒果然感受到壓力,喉間滾動的低鳴聲沒了,不再做出威嚇的架勢,意思便是不再挑釁她,井水不犯河水。
這一切楚卿揚都看在眼裡,他倒是沒想到她的膽子這麼大。
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女子見到這兩隻獵犬不害怕的,就連其他男人對它們多少也有些忌憚。
這女人不但不害怕,還很冷靜,與從前她給他的印象,有很大的不同。
不過他也只是看在眼中,冷漠地放下弓箭,直接走向利箭插入的樹幹,大掌握住箭身,只憑單手之力,便將箭身拔出——這明明需要很大的力量,在他做來,卻好似不費吹灰之力,然後拎著小兔子,轉身就要走人。
「那只兔子是我的!」她大聲說道。
高大的身影只停頓了下,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轉過身看她,便繼續往前走。
看來,這男人選擇完全漠視她。
沐香凝也不囉嗦,不慌不忙地拿起弓箭,直接對準他的後腦勺,拉滿弓。
楚卿揚再度停住腳步,這一回,他緩緩轉過身盯著她,一雙俊眸閃著危險的寒芒,這女人竟敢把箭對著他。
一旁的茶兒看了直冒冷汗。「小姐……」
沐香凝揚了揚眉,笑道︰「果然征戰沙場的人就是不同,對危險特別敏銳。」
其實她也不是要射殺他,只不過故意用這方法逼他停下腳步罷了,想不到這麼有效。
無視於他的警告眼神,她大聲道︰「把兔子還給我!」
他冷冷回答。「誰獵的,就是誰的,這隻美味的兔子,我要定了。」
她睜大眼,不但沒生氣,反而噗哧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他眼底有著不悅。
「我開心啊,除了我師父,你是第二個讚美我手藝好的人。那兔子是假的呢,是我做出來的,你不但把它當成真兔子,還說它美味呢~~」
楚卿揚一陣錯愕,繼而看向手上的兔子。
假的?他不信,但再仔細檢視,果然發現不對,這隻中箭的兔子,沒有血。
見他一臉詫異,她笑得更歡了。「如何?逼真吧?」
語氣中充滿了得意,沒引來其他獵物,卻騙過了堂堂威遠大將軍,她當然要驕傲一下。
楚卿揚兩手抓住兔子,猛地一撕,兔子瞬間裂成兩半,肚子裡的草屑也嘩啦啦掉了滿地,證明這隻栩栩如生的兔子,的確是假的。
「唉呀,你怎麼把我的兔子分屍了啊?」她雖說著指責的話,語氣中的促狹意味卻很濃烈。
楚卿揚瞪著沐香凝,她的笑容帶著嘲弄,卻十分美。
這女人不但笑他,而且不怕他,那雙美眸太過清澈,有著以往沒有的坦然豁達,這和以前那個總是以幽怨眼神望著他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這樣的她很迷人。
沐香凝收起弓箭,大大嘆了口氣,對茶兒道︰「今日註定是沒有收獲了,還是回去睡覺吧,走了。」
說完瀟灑轉身離去,絲毫不理會將軍威嚴的瞪視,茶兒看小姐走了,也匆匆向楚卿揚福了福身,轉身追著小姐而去。
楚卿揚目送那大膽無狀的女人離去,隨後望著手中殘破的兔子若有所思,做假兔子當誘餌?這方法倒是挺聰明……
自從她恢復記憶後,這是楚卿揚第一次正式注意到她跟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如同以往的冷漠,卻也開始多一分心思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
聽僕人說,她不再把自己關在屋裡,常常清晨起來打拳練功。
原來她會武,這一點,他倒是頭一回聽說。
不過,他聽了也僅是冷笑置之,因為他認為她所謂的會武,大概就是花拳繡腿,防身可以,但上不了台面。
畢竟,他已經忽視她很久了,對於所有她的事,他習慣了低看。
再度讓他注意到她,是三日後……
練功房,向來是他的禁地,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這是府中上下都知道的。
除非有重要的事稟報,否則一般內眷不會到練功房來,這是男人的地方,更何況將軍每次練功,都會找幾個手下來當練手。
男人練功時,打赤膊是常有的事,若要來練功房找將軍,也得先讓下人通報,內眷只能在前廳等著——
偏偏沐香凝左等右等,一壺茶都喝完了,還沒見到人,她皺起眉,問那守在屋內的手下。
「將軍怎麼還沒來?」
她直接稱呼楚卿揚為將軍,因為她根本不把那男人當成自己的丈夫。
叫他爺或是夫君,會讓她起雞皮疙瘩,她不想,也不願,反正遲早和離,有些稱呼還是不叫的好。
是的,和離,她可不曾死心過,只是在找時機罷了。
「夫人,將軍還在練功。」守在前廳的手下回答。
「我知道,所以才請你們通知他呀。」
「已經通知將軍了,還請夫人在此等候。」
沐香凝又等了兩刻,不耐煩地走來走去,這中間她還如廁了兩次,沒辦法,那茶喝多了。
最後,她越想越不對,又問那手下。「你們將軍練功都要練多久?」
「稟夫人,將軍有時一練功,就是好幾個時辰。」
沐香凝心中恍悟,她緩緩眯細了眼,打量眼前的手下,此人相貌不錯,粗獷中有細緻,跟將軍一樣壯碩,平日亦是不苟言笑。
男子被她打量時,也不改神色,淡定得很。
「你叫什麼名字?」她笑問。
「回夫人,小的石松。」
「石松是嗎?我聽說將軍身邊,有四位得力手下,松柏竹柳,原來你就是石松,能在將軍身邊當差,武功應該不賴吧。」
「不敢,小的身手尚可。」
「身手如何?試試便知。」
冷不防的,沐香凝拿起幾上一個青花瓷瓶往石松丟去。
這屋裡的東西,都是宮裡賞賜或大臣相贈的,還有將軍喜愛收集的,被她突然這麼丟來,石松立即伸手接住。
接了一個,下一個又來,全被夫人當球似的盡往他這裡砸,瓷瓶、玉雕寶馬、珊瑚盆、琉璃杯、白玉盤,全是易碎又價值高昂的東西。
沐香凝丟這些東西時,拿捏緊湊,讓石松只有時間接,沒時間放地上,眼看兩手接滿了,又用腳接、腋下挾著、頭上頂著,最後嘴裡還咬一個。
沐香凝用力拍拍手。
「太厲害啦!果然是高手,小心啊,打破一個,就從你的月俸裡扣。」她笑嘻嘻地從石松身邊溜過,直闖練功房,看他還怎麼阻擋她。
石松擋不及,想趕緊把這些東西放下,可他才剛有動作,便身子一僵,因為他瞧見另一個女人。
茶兒雙手正捧著一個特大花瓶,似乎只要他敢放下一個東西,她就會把這花瓶丟向他。
他瞪著她,她也瞪著他,絲毫不為所懼。
他不動,她就不動,他只要稍微動一下,她也立刻舉高大花瓶,就這樣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
石松憤怒道︰「你敢丟,摔壞了你賠得起嗎?!」
茶兒哼道︰「夫人說了,有事她擔下,叫我盡量丟,就不知你若是摔壞了這些寶貝,將軍會不會饒了你?」
石松一張臉抽了抽,他不敢,因為他已經來不及阻擋夫人了,現在更不敢摔壞任何一件物品,只能死瞪著茶兒。
話說沐香凝用點小計就輕易進來了,她這人沒那麼好打發,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楚卿揚不想見她,沒關係,她自己去找他。
練功房裡,一群打赤膊的男人們,或坐或站地說笑,有的還用濕毛巾擦拭身子,正在休息。
「喂,將軍人呢?」
突如其來的女人詢問聲,讓原本正在聊天笑鬧的男人們瞬間安靜下來,目光齊刷刷往她這兒集中。
也難怪他們呆住,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闖進將軍的練功房,不由得一個個睜大眼打量對方。
沐香凝目光掃了一圈,冷聲問︰「看什麼?我問你話呢,說話啊。」她對其中一個粗獷的男人說。
她的語氣太理所當然,絲毫不羞怯,被她這股氣勢所壓,那名手下下意識地伸手往東邊一指。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沐香凝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楚卿揚的身影,立刻大步朝他走去。
即使在眾男人的目光下,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甚至對他們打赤膊視若無睹。
「她是誰?」有人忍不住問。
「是大夫人。」有人認出了沐香凝。
「什麼?是她?」
將軍不待見這位大夫人,娶進門一年,便放在後院冷落著,這是府裡眾所周知的事。
他們大部分的人還尚未見過大夫人,因為這位她一直待在內院裡,除了今日……
大夫人居然直接闖進練功房,這可是將軍的忌諱,將軍知道了不生氣才怪,這下子有戲瞧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47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8:58 PM 編輯
第三章
沐香凝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越過眾人,來到楚卿揚身後,停在距離三步的地方。
「將軍。」
原本正在與一群手下說話的楚卿揚,不由得一楞,順著聲音,他緩緩回頭,在見到沐香凝之後,他也像其他手下一般,驚詫地盯著她。
「將軍,我有事找你商量,麻煩借個地方說話。」
她很坦然地提出要求,而且她用的是「我」,而非「妾身」,因為兩人尚未洞房,所以她不認為自己是他的女人,而楚卿揚也注意到她的用詞改變了。
他的驚訝有三,她直闖練功房,是其一;她說話方式的改變,是其二;在這打赤膊的男人堆裡,臉不紅氣不喘,即便面對也打著赤膊的他,她也視若無睹,這是其三。
望著她無畏而清澈自信的眼,楚卿揚覺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女人似的。
不過,他的驚艷只是一下子,想到她擅闖進來,加上手下們都在,而他習慣了對她擺出威嚴,因此冷下臉。
「你怎麼進來的?」
在手下通報她來找自己時,他明明給了命令,讓她在前廳等著,由石松守著,卻想不到她居然如此大膽闖進練功房,這無異是挑戰他的權威。
「當然是走進來的。」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出去!」
沐香凝揚了揚眉,喲?想趕她走?哼,她敢進來就沒在怕的。
若是失憶時候的沐香凝,肯定會因為他的驅趕,馬上哭著跑走;但是現在的沐香凝,老早把那股愛戀丈夫的心情全遺忘了,她只把楚卿揚當成陌生人,而且是個脾氣很大的莽漢。
所以對眼前的楚卿揚,她是完全沒有負擔也毫無畏懼的,沒有愛,又哪來的在意呢?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威遠將軍,原來是個膽小鬼。」
她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禁不住倒抽了口氣,料不到她居然敢當著將軍的面,罵他是膽小鬼?
果不其然,將軍在聽到她的話後,臉色更加陰冷,口氣更是危險。
「你說什麼?」
沐香凝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接口。「不是嗎?若將軍不是膽小鬼,那為何要躲著我?」
「我沒躲你!」
「既然沒躲,那為何我求見將軍好幾次,你不是出門,就是有事忙,有時間吃飯睡覺、沐浴更衣,就是沒時間見我,不是躲是什麼?」
「你——」
「我哪兒說錯了,還請將軍賜教,我洗耳恭聽。」她眨著無辜的大眼。
在場的弟兄們,有人把臉轉開偷笑著,有人為她捏一把冷汗,有的更是饒有趣味地看好戲。
楚卿揚暗暗咬牙,微眯的雙目閃著危險的精芒。倒是瞧不出恢復記憶的她,不只性子變了,還是個伶牙俐齒的。
他不想跟她計較,直接道︰「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將軍確定要在這裡談?」她故意看了周圍一眼,然後再看回他,她是不介意這麼多耳朵聽著,只是好心提醒他罷了。
楚卿揚打量她一會兒後,將拭汗的大毛巾丟給另一名手下。「跟我來。」
丟下這句話,轉身朝長廊走去,沐香凝也跟在他身後,一如她坦蕩地來,走時也從容不迫。
楚卿揚一跨進門,便是一楞,瞪著那個像在街上雜耍特技的石松,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閑著」的,全身捧著貴重物品的他,像棵樹定在那兒。
楚卿揚適才還在奇怪,石松怎麼會連人都擋不住,現在看來,多少有些明白,卻依然感到不可思議,是這女人的傑作?他轉頭看向沐香凝。
「你這個手下比街上雜耍還要厲害。」沐香凝一臉天真無邪地誇獎,完全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楚卿揚再度感到意外,很明顯,石松是著了某人的道,他原以為這女人會的,只是花拳繡腿罷了,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石松的武功如何,他這個做主子的很清楚,這個女人居然輕輕鬆鬆就制住了石松。
楚卿揚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了,但是看石松的眼神,卻是責備的。
石松可是他身邊的大將,手下被耍,他這個做主子的面子也沒了。
「你還真當自己是街頭賣藝的嗎?一直拿著做什麼!」
「不是的,將軍,她——」
當石松想解釋是茶兒牽制自己時,卻發現茶兒手上哪裡還有大花瓶,那大花瓶早就被她歸位了,她此刻站在那兒,雙手規矩地放下,低首斂眉,一副卑微安分的模樣,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也跟她無關。
石松張著嘴,一時之間忘了替自己辯解。
「還楞著做什麼?把東西放下!自己領責二十大板去!」
「是!」
石松不敢再說什麼,他低估了對方,被擺了一道,是自己輕忽大意,怪不得別人。
將所有貴重物品歸位後,跨出門檻前,他又多瞧了茶兒一眼,唇角若有似無地微揚,這才退出去。
茶兒跟著小姐一塊長大,多少學到了小姐的鬼靈精,在將軍進來之前,她就立刻把大花瓶放回去,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現在見到小姐和將軍一塊走過來,總算放了心,趕忙為兩人備上茶水。
楚卿揚直接落坐到主位上。「說吧,找我什麼事?」
沐香凝也不客氣地坐下,開門見山道︰「想找你商量和離之事。」
這話說得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點明來意,茶兒雖然心中有數,但還是暗捏一把冷汗。
楚卿揚再度怔住,盯著她,眼神變得危險。
「你又想鬧?」
「誰跟你鬧,我是認真的,有些話,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才好商量。這不是玩笑,我也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就是跟你商量這件事,實不相瞞,我恢復記憶後,聽了崔嬤嬤和茶兒的解說,才知道在我失去記憶時,不小心逼將軍娶了我,我是來補救的。」
她刻意強調「不小心」三個字,表明自己並非故意的,更申明她在知道一切後,其實也挺愧疚的,雖然是皇上賜婚,不過只要用她失去記憶這件事來向皇上懇求,皇上定會諒解。
沐香凝甚至提到,她可以找她爹,既然她爹可以向皇上求來賜婚聖旨,當然也可以求來和離的恩準,他還有機會娶心儀的人,她也可以另謀良配。
「當然啦,風險是有的,皇上可能會生氣,給點懲罰,但總比兩人被綁一生得好,畢竟兩人不愉快地過一生才是最大的懲罰,是吧?」
她一臉期待,等著他的回答,也相信這男人在她的勸說下,一定會同意這個兩全其美的決定。
楚卿揚望著她一臉的神采奕奕,這不是她第一次提出和離,只是過去他總以為她在以退為進,想求取他的同情和注意,所以他不予理會。
這一次她再度提出和離,他發現,她不是隨便說說,因為他從她身上,感覺不到任何依戀,她看他的眼神、說話的態度,都好像面對一個外人似的。
當初一道聖旨,被逼著娶她為妻時,他的確非常不高興,可聖命難違,他只能接受。
成親一年了,他沒有踫她,便是要讓她知道,她用聖旨逼迫他,那麼他就用冷落她來回報,同時還納了四名妾,就是在告訴她,沾惹他,便要付出代價。
那個因為他的冷落而怨慰悲淒的女人,如今卻在他面前興致勃勃地提出和離?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就在不久前,她還常常以淚洗面,一開始是尋死,後來是生病,這些全是她的伎倆,她越是把自己折磨得可憐,越是令他生厭,也就越不想理她。
他討厭愛哭的女人,所以每當聽到她又弄傷自己,或是稱病不舒服,他全當耳邊風。
過去,他故意忽視她,對她漠不關心,可現在看著她,以往對她的印象,突然湧出來,重疊在眼前人身上,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時之間,楚卿揚有種恍惚的感覺。
「你到底怎麼看?將軍,你倒是說句話呀。」
沐香凝在一旁提醒著,不明白這男人為何不說話?只會呆呆地望著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
他細細打量,她不只神色不同,連說話的口氣也不同,而且還不怕他,面對這樣的沐香凝,他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新奇感。
「將軍——」
「你的功夫誰教的?師父是誰?可有門派?」他打斷她的話。
她呆住,這男人怎麼突然改變話題,問起她功夫來了?
「我師父是個隱世高人,無名無派。」她說道,提到自家師父,眉目中多了一分孺慕和尊敬。
「咱們來比劃一場。」
「啊?」
楚卿揚站起來,沒等她同意,便徑自往練功房走去,因為這不是詢問,而是命令。
見他就這麼走了,也不徵求她的同意,讓沐香凝十分懊惱。
「楚卿揚——」還直接喊他的名諱。
「想商量,先過招再說,來不來?」他回頭丟了這句,一副不打就拉倒的態度,完全就是武人的囂張。
她當然不會就此打退堂鼓。「我要先更衣。」
這身裙裝礙事,得先換掉。
「好。」他點頭同意。「我等著。」
沐香凝氣呼呼地轉身離開,沒得到他的答案,卻被莫名其妙要求比試一場,好吧,比試就比試,她沒在怕的,以前她和師兄、師弟也常常比武過招。
她換了套窄袖束腰長褲,頭上釵飾全拿下來,梳了個簡單又俐落的髻。
茶兒在一旁擔心地問︰「小姐,您真要和將軍打?」
「打就打唄,只不過我這體力還是差了點。」
沐香凝一邊說,一邊活動筋骨熱身,失憶一年,讓她的拳腳生疏不少,雖然她重拾鍛煉了,但是休養的時日尚短,還不夠。
她不知道楚卿揚為什麼突然要和她過招,但一想到自己虧欠人家,就當讓他高興,彌補一下吧,等他高興、同意和離了,她就可以回娘家啦。
前陣子摔傷頭,頭上的紗布還綁著,她嫌礙事,索性把它拆了,看得茶兒哇哇叫,她直說沒事,照了銅鏡,覺得那不過是皮肉傷罷了,根本毋須大驚小怪,而且那傷口已經結痂了。
將軍夫人要和將軍比武過招,這事很快傳開了,大伙兒紛紛聚集過來看好戲,卻被將軍那雙厲目一瞪,正當眾人被瞪得滿心疑惑不解時,只聽得將軍聲如雷打地命令,要所有打赤膊的全穿上衣服,誰敢給他光著上半身,他就教誰吃不完兜著走。
一陣兵荒馬亂後,這些粗漢子們全都把上衣穿上,沒人敢打赤膊。
以往將軍都是從他們中間挑人對招,今日的對手卻是將軍夫人,這可是新鮮事!
「喂,石松,將軍夫人的功夫很厲害嗎?為何將軍要和她過招?」
「石松,聽說夫人是打贏你才闖進練功房的,真有這麼一回事?」
「不可能吧,石松,該不會你故意放水?」
古柏、趙勁竹和林青柳這三個人,抓著石松打聽,他們四人號稱松柏竹柳,是將軍的貼身護衛,這回聽說石松在夫人那兒栽了跟斗,都感到不可思議。
石松睨了他們三人一眼,嘴上說不相信,眼睛卻在笑,他冷哼一聲。「待會兒你們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兄弟,就算夫人身邊那個茶兒是個小美人,你也不該為了討人家開心,賣藝雜耍哪,瞧,這不就吃了二十根棍子的罰。」
林青柳打趣道,讓古柏、趙勁竹抖著身子笑,趙勁竹更道︰「兄弟,咱們都不曉得,平日看你正經八百的,原來是個悶騷的啊。」
古柏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春天還沒到,現在發情還太早——喝!」
在石松拳腳打出之前,三人早就逃開,哈哈大笑。
石松被他們調侃得又氣又好笑,真是有口說不清。
這些哥兒們,等會兒定然教他們嚇一跳,他知道,將軍夫人是藏一手的,否則將軍也不會生出和她對招的興致。
當沐香凝再度出現時,楚卿揚又是一怔,她一身窄袖束腰的打扮,令眾人雙目一亮,這樣的她,沒了平日深閨婦人的柔弱,取代的是豪爽俠女的風範,有股英氣逼人的美。
其實上回她穿獵裝時,他就覺得那樣的打扮很適合她,今日,她更是散發出一種自信,讓她整個人顯得十分耀眼。
其實沐香凝本就有幾分姿色,只不過被長久的哀傷愁苦掩蓋住。
女人要美,容貌雖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從內心散發的快樂和自信,才能讓一個人的眼神發亮。
再美的女人,若是整天怨氣纏身,遲早會把周身的人趕跑。
沐香凝此刻神采奕奕,明明沒有釵環珠玉點綴,卻另有一番風情。
身旁的茶兒也換了一身勁裝,托小姐的福,讓她也得了將軍應允,跟著一塊進練功房,守在一旁,慎重地拿著小姐的劍。
這對主僕都是美人,主人美得靈動照人,婢女美得清新秀麗,兩人站在那兒,都有著俠女般的英姿氣度。
楚卿揚將沐香凝這一面全收入眼底,有一時的恍神,忽而注意到周圍的目光熠熠,令他不由得皴了下眉頭。
「我來了,要怎麼打?空手對招還是用兵器?」
在沐香凝開口詢問時,他才收回心神。
「我空手,你可以拿兵器。」
她眨眨眼,恍悟地問︰「將軍這是讓我嘍?」
「你身子剛痊愈,本將軍讓你是應該的。」他注意到她額上的傷口,不禁更皺緊眉心。
其實那也只是皮肉傷,又已結痂,可是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還是太過顯眼。
對一個女子來說,這樣算摔得不輕吧,不知怎麼著,他居然感到一絲心軟和歉疚。
「好,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也不跟他囉嗦,有人想當沙包讓她打,愛當英雄,她不成全人家怎麼好意思。
鑒於自己的體力不如從前,所以她不能拿太重的兵器,而她本身就有一把好劍,劍走輕靈,一劍在手,正適合現在的她。
「我用劍吧。」她說。
他點頭。「出招吧。」
「將軍小心了。」話才落下,驀地亮光一閃,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刺出一劍,直朝楚卿揚攻去。
一開始就是急攻,不給對方思考的空間,她的劍法很快,沒有太多花招,每一劍刺出,都帶著乾淨俐落。
楚卿揚訝異之下,雙目大亮,立刻沉著應戰。
當九王爺下了馬車,一進入將軍府,便聽到一陣吵雜鼎沸的人聲。
「什麼事這麼熱鬧?」他好奇問。
「殿下,是練功房那兒傳出來的,我家將軍大概在和人對招。」迎上前的總管劉子紹,恭敬回答。
「喔?」九王爺俊容上的兩道眉挑了挑,他與楚卿揚交好,今日特來找他對奕,他平時有機會也喜歡找楚卿揚練練拳腳,但是這麼熱鬧還是頭一回,讓他生起好奇心。「將軍和誰對打?」
「小的立即找人問問,王爺先裡邊請。」總管將九王爺請到客院,親自上茶伺候,同時找人去練功房通報將軍。
打聽的人很快回來,忙向總管稟報情況,總管聽了一怔,面露沉思,而正拿著茶盞入口的九王爺也察覺了異樣。
「怎麼了?」
「回王爺,咱們將軍正和夫人比武切磋,下令勿擾,王爺您看……」
「你家將軍和他的夫人對打?哪一位夫人?」
「回王爺,是大夫人。」
九王爺十分詫異,大夫人?不就是沐尚書的女兒?
當初聖旨賜婚,將沐家女兒嫁給楚將軍,這事他是知道的,同時也曉得楚卿揚對這門親事十分不悅,只是礙於不得抗旨,才把女方娶回家,當成多一個人分口飯吃地「養著」。
難不成兩人感情不好到都打起來了?
向來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去的九王爺,立刻來了興致。
「走,本王也去看看。」當下把茶盞擱在幾上,起身直往練功房走去。
話說沐香凝將劍耍得行雲流水,快如閃電,大概是打得太愉快,所以有些忘形了。
就算對方是將軍,她也照打不誤,毫不留情,她本就藝高人膽大,加上人家都開金口要她放馬過來,她一方面成全他,二方面也故意打得彪悍。
男人都討厭自己的妻子像隻母老虎,說不定這一打完,將軍就會立刻答應和她和離。
圍觀的人暴出陣陣喝采,這位將軍夫人可讓他們開了眼界,沒想到她的劍術了得,快如疾風,毫不含糊,再也不敢小覷她。
九王爺來到時,看到一群圍觀吆喝的男人們,他也興致勃勃地擠入人群中湊熱鬧,這一看,讓他雙目大亮。
場中兩人正打得如火如荼,而那個與楚卿揚對打的女人,手中劍如疾風流雲,劍招幻化千百,哪裡是花拳繡拳的打打鬧鬧,那可是實實在在的比武過招。
由於對方速度太快,又背對他,讓他瞧不清她的臉,不過端看那窈窕身段,出劍如舞動般好看。
楚卿揚越打越認真,也越打越來勁,再也不敢小看她,隨著沐香凝的劍招越發狠勁,他原本只打算用三分功力,也被逼出了五分。
沐香凝為了貪功,虛刺一招誘敵,一見用計得逞,對方露出空門,機不可失,她斜裡一刺,直往他喉間攻去。
其實,她並不會真的傷了楚卿揚,她只是想贏,想用劍尖抵住他的喉頭,漂亮地將他一軍,誰知這一招逼出了楚卿揚的煞氣,他可是沙場上浴血殺敵、越殺越勇的將軍,為了擋住她這一劍,他翻掌打出,雄厚的內力透過掌勁,震出萬馬奔騰之力。
沐香凝來不及躲開,因為她出劍太猛,到這時候也差不多把體力用完了,所以當楚卿揚一掌打來時,她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掌。
她被震得劍離了手,人亦如斷線風箏拋飛出去。
不過她並未落地,剛好被眼明手快的九王爺及時接住,一個旋身,將那衝擊力道化去,把嬌人兒結實地抱在懷裡。
九王爺好奇地打量懷中之人,這容貌他認得,果然真是那沐香凝。
「小姐!」
茶兒急得快哭了,她想伸手把小姐抱回來,但楚卿揚比她更快,一把從九王爺懷中把妻子抱回來,剛好沐香凝嘔出的一口血,全吐在他胸前。
殘血將她的唇瓣染得更加艷紅,襯托出蒼白無血色的臉蛋。
「叫大夫來!」
楚卿揚大聲喝令,立刻有人接了命令找大夫。
沐香凝只覺得胸口疼痛發熱,頭也很昏,難受得要死,心中咒罵這個爛身子,明明看到他一掌打來了,卻躲不過,她發誓,非好好把體力養回來不可!
她無力地躺在楚卿揚懷裡,任他抱回屋裡,這人一旦體力透支了,歇下來就像死魚一樣,她完全不想動,索性什麼都不管,倒下就睡。
她閉著眼,所以沒看到楚卿揚一臉著急,茶兒卻看到了,九王爺也看到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盯住楚卿揚。
茶兒在想,小姐打成親之後,尋死不知幾回、病了不知多少次,從沒見將軍這麼關心過。
九王爺也在想,楚卿揚不是很討厭這個沐香凝嗎?怎麼看起來不像哪,還親手幫她擦拭嘴旁的血污呢。
楚卿揚正打算伸手把她衣襟解開,察看傷勢,卻動作一頓,回頭掃向周遭,就見那些個大男人,一個個頭疊著頭,睜著一雙雙發亮好奇的眼,連回避都沒有,令他不由得怒火中燒。
「你們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本將軍的夫人,豈是你們可以這樣看的,當在看戲嗎?!」
這雷聲一炸,立即把所有人炸得四散奔逃。
將軍平日視他們這些手下如兄弟一般,不拘小節,所以他們原本也沒覺得怎麼樣,何況剛才對招時,將軍不也大方地讓他們觀看嗎?搞不懂將軍現在怎麼這麼火大?
手下們溜得一個不剩,只剩下茶兒和九王爺,茶兒是沐香凝的貼身丫鬟,她留下來伺候是應該的,但這九王爺還不走是什麼意思?
楚卿揚直盯著九王爺,就算對方是皇子,他也照瞪不誤。
九王爺好看的眉毛一揚,這才識趣地咳了一聲,起身往屋外走去。
待閑雜人等都走了,楚卿揚沒讓茶兒接手,而是親自把沐香凝的衣襟解開,他一時情急打出的一掌,恐怕傷了她的內腑,他沒察覺到自己已對她生出關心,對她的態度亦不同於以往。
或許打從她恢復記憶,用那雙清澈無畏的眼眸望著他時,他就無法把她和先前那個失憶的女人當成同一人了。
他是她的丈夫,所以為她寬衣解帶時,也沒有多想,而且他動作太快,連一旁的茶兒都來不及阻止,亦不知該不該阻止,霎時,一雙玉乳就這麼出現在眼前,吸住了他的視線。
他呆住了,女人的胸脯他不是沒見過,可是看見她的柔軟,卻是頭一回。
這雙玉乳飽滿有料,渾圓上那兩朵粉紅的花蕊是那麼的漂亮,水嫩如春天的初苞,令他見了就移不開眼,直到看見她雙峰之下的掌印,他才回神,一臉沉重,眉宇間的折痕更深了。
他不會真的害她受到嚴重的內傷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觸那玉乳之下的紫色掌印,卻在此時,原本昏睡的人兒猛然睜開眼睛——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50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9:21 PM 編輯
第四章
九王爺站在門外,和那些被趕出來的將軍手下們在門外等著,大伙兒混在一塊,難免乘機八卦一番。
「將軍和夫人時常比劃武功?」九王爺好奇打探。
趙勁竹回道︰「回王爺,咱們兄弟也是頭一回見到。」
這位九王爺與他們將軍交好,常來府上,所以松柏竹柳等四人和九王爺也混得很熟。
反正人家王爺打探的又不是什麼機密大事,而且一說到武功,男人們更是熱烈討論,說大夫人的劍術很是了得,將軍雖然武功高強,但是一開始不拿兵器就是擺明了要手下留情,讓對方幾招,沒料到會被她逼出了真功夫,才會打出那一掌。
幾個人說得正高興時,猛然一陣轟雷巨響,門板倏地破裂,從裡頭跌出一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後,狼狽地站起來,鐵青著臉色。
這人不是別人,竟然是他們的威遠將軍!
眾人都傻了,接下來還有更令人傻眼的事,就聽得屋裡傳來憤怒的大罵。
「你這奸險小人!竟敢趁本姑娘昏迷的時候脫我衣裳!看我不踢死你!」
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不掉下巴的,松柏竹柳和九王爺也不例外,緊接是茶兒急忙跑出來,跪下來向將軍叩首。
「將軍息怒!小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嚇到了,畢竟這是您第一回脫她衣裳——呃不,奴婢是說,小姐是摔昏頭了,才會衝撞了將軍,奴婢定會好好說說小姐。」
茶兒又是磕頭又是賠罪的,深怕將軍一氣之下責罰小姐,畢竟小姐實在太大逆不道了,居然把將軍踢出來,而且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其實這也不怪沐香凝,她本來昏迷著,卻感到身上一涼,便奇怪地睜開眼,這一睜眼可不得了,發現自己上半身被脫光光,而楚卿揚的手掌就放在她胸前,讓她當場變臉,震怒之下又生出一股力氣,立刻把楚卿揚狠狠踢出門外。
其實楚卿揚只是想檢查她的傷勢,並為她輸入一些真氣,好緩解她的內傷,只是他是個粗人,大手一脫,就把她上衣全脫了,要不是一時看痴了,加上又被踢個措手不及,這才一路滾到門外,所以他臉色才會如此鐵青。
威遠將軍散發的氣場是很驚人的,那種在戰場上殺敵浴血中形成的肅殺之氣,讓在場眾人心頭打顫。
將軍很討厭大夫人,是眾所周知的事,偏偏大夫人不但做出這種惡婦踢夫的事,還罵將軍是奸險小人,這不是找死嗎?將軍肯定饒不了她。
就在眾人以為將軍會對她做出懲處時,將軍卻只是對茶兒命令道︰「回去照顧夫人!」
茶兒一呆,接著又趕忙再磕一次頭。「謝謝將軍!」道謝完,便又急急忙忙回屋裡。
眾人大為驚訝,將軍就這麼算了?不發怒,也不找大夫人算帳?在被大夫人踢出門外,毀了面子之後,就只說這麼一句話?
楚卿揚不是不生氣,他也沒想到會被踢出來,而且心虛得不敢把氣發回去,畢竟是他先脫了她的衣裳,但又想想他脫她的衣裳有什麼錯?他是她的丈夫,她竟然連這點面子也不給他?
他現在一肚子的氣無處發,當發現有不長眼的居然往屋裡偷窺,如雷的吼聲再度炸開來。
「看什麼看?誰敢往屋裡看,本將軍挖了他的眼!」
眾人嚇得趕忙把臉轉開,沒人敢再往屋裡看,除非不要這雙眼了。
「古柏!」
「屬下在!」被點名的古柏站得筆直,就跟柏樹一樣。
「把門板給我修好!其他人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誰敢靠近那屋子,本將軍斬了他!」
霎時眾人四散奔逃,沒人敢逗留在屋外,唯獨九王爺還站在那兒,這皇族貴冑當慣了,神經就是比較大條一點,還好笑地看著眾人雞飛狗跳,自個兒倒是悠哉得很,直到楚卿揚的殺人目光定在他身上。
「咳……本王突然想到有事,改日再來。」
九王爺帶著兩名護衛離去,坐上馬車走人,出了將軍府後,憋了好久的他,終於可以放肆地笑出聲來。
真沒想到哪,今日來將軍府會看到一齣好戲,沐香凝這個女人太有意思了!
堂堂的威遠大將軍,居然被自己的夫人踢出門外,想到楚卿揚那隱忍憋屈的表情,九王爺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笑歸笑,九王爺可沒漏聽一件事,那婢女說溜了嘴,她說將軍是第一次脫夫人的衣裳。
難不成,楚卿揚和他的夫人尚未洞房?
翌日,將軍被夫人一腳踹出門的事便傳開了。
朝廷上下都知道了兩件奇聞。
第一件,威遠將軍與沐香凝成親一載,卻尚未圓房,那將軍夫人只是掛著名頭,實際上還是清白身子呢。
第二件,威遠將軍伉儷打了起來,威遠將軍打了夫人一掌,夫人也回敬他一腳,直把人踢得連門板都撞破了。
這兩件奇聞越傳越凶,情節甚至變得有些離奇,說是威遠將軍夫綱不振,脫了夫人的衣裳要上床,卻反而被踢下床。
將軍戰場上威風,床上卻討不了好處,那位將軍夫人比河東獅還厲害,有人說,是將軍冷落了將軍夫人,也有人說,是將軍夫人冷落了將軍才對。
總之,這事傳得沸沸揚揚,連皇上都被驚動了,還特地召見楚卿揚進宮,畢竟這門親事是皇上所賜,所以皇上當然要關心一下。
楚卿揚被這事弄得一個頭兩個大,沐香凝卻是每天好吃好睡,天塌下來也不關她的事似的。
因為她發誓一定要養好精神,才能把體力養回來,所以大夫開的藥,她全部喝下肚,就算再苦也一滴不剩。
楚卿揚這一掌可厲害了,害得她這幾日都得好好運功打坐,務必要將體內瘀血化開。
茶兒和崔嬤嬤原本擔心將軍事後會找小姐算帳,就算不算帳,恐怕也更加冷落小姐。
事實卻不然,打從那日後,將軍不但派人送來好藥好膳,還特地請了御醫來為小姐把脈,對小姐關心起來。
「小姐,這是將軍特地命人燉的參湯,用的是御賜的百年人參呢。」茶兒將參湯端到沐香凝面前,喜孜孜道。
沐香凝抬眼望她。「這麼開心做啥?」
「小姐,這是將軍親自去廚房叮囑,叫人做的參湯呀。」
「那又如何?」
「小姐,將軍前天讓人送來給小姐擦額傷的藥膏,可是宮廷御賜,可以養顏,擦了不留疤,很珍貴的;昨日讓人送來的大內丸,那是養內傷的;今日又送來這人參,是皇上御賜,只給三根,將軍特地給小姐一根,可見對小姐十分關心呀。」
「他打傷我,當然要表示一下歉意,這是應該的。」沐香凝絲毫不以為意。
「小姐,難得將軍對您的態度變好了,小姐何不趁此機會,好好跟將軍相處?」
「他當然要對我好一點啊,因為我願意和離,他高興了嘛。」
茶兒翻了個白眼,小姐看不出來,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將軍對小姐的態度的確變好了,否則小姐把將軍踢出去,這是多大的一件事,將軍事後卻沒有怪罪小姐,反而送來這麼多好東西,分明有討好之意。
難不成,將軍開竅了,喜歡小姐這股辣勁?
旁觀者清,茶兒這一路陪著小姐,感受最深,看得也最清楚,小姐把一切都忘了,依著自己的喜好率性而為,卻反而入了將軍的眼。
小姐一直想要將軍的心,如今事情有轉機,茶兒當然為小姐高興了。
沐香凝卻沒有茶兒這些心思,她一心只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既是百年人參,好東西當然不能浪費,參湯被她咕嚕嚕地喝下肚。
茶兒接了空碗,轉身走出內房,一抬眼,剛好見到進來的人,忙上前福身。
「將軍。」
來人正是楚卿揚,他朝茶兒點個頭。「夫人呢?」
「在裡頭呢,剛喝完參湯。」
「她可好一點了?」
「稟將軍,夫人今日好多了。」
楚卿揚點了點頭,卻是沉吟著,沒有繼續往裡頭走,不知在想什麼。
茶兒試探性地開口。「將軍既然來了,何不去看看夫人?夫人會很高興的。」
楚卿揚聽了目光一亮,卻又裝出一臉嚴肅。「把碗端下去吧。」
「是。」
茶兒輕快地應一聲,便識趣離開,走時順手把門帶上。
看吧,看吧,將軍主動來看小姐了,可見真的對小姐起了心思。
茶兒走後,楚卿揚仍在原地沉吟,按理,他該冷著她的,因為她竟敢踢他,實在太放肆了,話雖如此,卻又忍不住派人送好藥好膳過來。
他可不是討好她,畢竟她的傷是他打的,於情於理,他都該照顧她,更何況,皇上下令了,要他好好待她,不可冷落。
想到今日聖上召他去御書房,為了成親一年,居然到現在沒圓房,直把他臭罵了一頓。
聖上與他的情誼起於少年時,他拚殺戰場,曾為聖上擋過一箭,聖上從此將他當自己人,即位後,命他掌威遠將軍一職。
蒙聖上厚愛,他用忠誠回報,所以當初聖上命他娶沐香凝時,他不說二話,咬牙娶了。
「沐家女兒是個好姑娘,朕不會虧待你,你這個倔脾氣,別讓倔強蒙了眼。」
這是當時聖上對他說過的話,回來後,他一直深思,回想這一年來,他的確從未好好看過沐香凝。
當初,他原本有意娶杜家女兒杜芸珊,雖未下聘,卻有口頭承諾,聖旨下來時,他的確楞住了,在聽到是沐香凝執意要沐大人向皇上求的賜婚,他怒了。
他這人向來重承諾,娶她讓他對杜芸珊失信,才會下意識認為自己若是待她好,等於背叛了信諾,所以他選擇冷落她,甚至納了四名妾來氣她。
聖上的勸告言猶在耳,況且聖命難違,所以他來了。
他想再重新好好看看她,因為她恢復記憶後的改變,讓他有些移不開眼,目光會不由自主追隨她。而且他也想知道,聖上為何如此讚辦揚她?這引起他的好奇和重視。
既然來了,他就該大大方方的,他可是將軍府的主人,她的身分還是他的妻,他來看她是天經地義,而且適才茶兒說她若知道他來了,會很高興的。
他聽了,也挺舒心的,遂坦然朝內房走去。
沐香凝本來喝了參湯,打算倒頭再睡,卻沒想到楚卿揚來了。
一見到他來,她雙目一亮,毫不掩飾欣喜,楚卿揚見到她墨玉光澤般的眼和唇邊那抹笑,他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沐香凝便迫不及待地打斷。
「將軍,您來了,快請坐。」
她如此爽朗地歡迎他,倒令他意外了,原本心中尚有被她一腳踢出去的陰霾,此刻全被她的海棠春笑給消融了。
他依言坐在她床旁的椅子上,問道︰「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將軍關心,將軍來得正好,我正想找將軍呢。」
楚卿揚聽了,原本嚴肅的表情,柔和了不少。
「有什麼事?說吧。」
如果她是為了踢他一腳而感到不安,他會大方原諒她的。
「還不就那件事,將軍打算什麼時候和離?」
話一出口,楚卿揚面色僵了,不過沐香凝沒注意到,因為她還在自顧自地說著。
「我想過了,不如先請將軍派人通知我爹,請他過府一敘,我爹最疼我了,憑他的老謀深算,必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見沐香凝說得高興,楚卿揚沒來由地升起一肚子的火。
敢情她見到他來,之所以欣喜,是因為想跟他商量和離之事?
她就這麼想和離?還把和離說得跟吃飯一樣自在!
性格粗枝大葉如她,這時也發現楚卿揚的臉色不太對。
「將軍怎麼了?眼睛是不是不舒服?我看您眼角一直抽著。」
「如果本將軍記得沒錯,當初是夫人一心一意想嫁我。」
其實他想說的是,以前的你極為愛慕我,尋死尋活的,根本不可能和離。
他說話從來不怕傷人,可是不知怎麼著,現在面對她,有些話卻哽在喉間說不出口。
「那是因為我失憶啊,把腦子撞壞了,才會那麼不正常,過去給將軍添麻煩了,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哈哈。」
沐香凝說著還不好意思地拱手施禮,希望他能將以往那些事一笑置之。做人嘛,眼睛往前看比較實際點。
楚卿揚聽了心頭憋得更難受,這不是他想聽的話,於是他又反駁。
「你當初死活都要嫁我,你完全不記得了?」他想問的是,那個愛慕他的人,如今跑去哪兒了?
「唉呀,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老實說,我對失憶時的我,感到很丟臉哩,那不是真正的我呀。」
「不管失憶與否,都是你,怎麼會變這麼多?」他不信,她對他的情意,當真連一絲都不存在了?
「別說將軍你不信,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你確定?說不定你只是剛恢復記憶,等再休養一段日子,就會想起來了。」
「我倒是覺得忘了才好,畢竟那是不光彩的事呀,人得多為將來打算才是,您說是吧?」
不光彩?
這話令他太不服氣了。
當初你那麼愛慕本將軍,非我不嫁,天天熬湯、燉粥往我屋裡送,繡鞋、繡荷包來討好我,甚至寫了好多詩句傳達相思之意,最後還尋死禁食地折磨自己,在做了這麼多之後,你居然忘了?
這些質問的話,全積壓在他胸膛內亂竄,卻一句話也問不出口,憋得他臉色脹紅,看得沐香凝一臉莫名其妙。
「將軍到底怎麼了?」
他咬牙道︰「你忘得太乾淨,讓本將軍覺得很不可思議。」
沐香凝聽了,想一想,驀地恍然大悟。
「原來將軍是不放心,怕我反悔啊,這樣好了,不如我向將軍發個毒誓,我沐香凝是真的想和離,絕不反悔,若悔約,就叫我——」
「誰準你發誓了!」
楚卿揚丹田渾厚,大聲的時候有如雷鳴,把她嚇了一跳。
只見他猛然站起身,氣沖沖地轉身大步離去。
他怎麼了?
她說錯什麼了嗎?她從頭到尾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呀,搞不懂他怎麼就突然發火了?
「簡直莫名其妙,嗟!」
她也很生氣,這男人的脾氣真是陰陽怪氣,她都好說歹勸了,還要她怎樣?就算當初是她有錯在先,現在胸口這一掌也算是還給他了吧?
反正她已經把意思轉達給他了,她相信楚卿揚是願意和離的,既然兩人有共識,也不急於這一時,她先睡個午覺再說,養身啊養身。
這一覺她睡得很安穩,威遠將軍大人卻被她氣得窩了一肚子火,又跑去練功房,抓了些手下對招。
說是對招,卻下手狠勁十足,直把那些手下打得趴在地上,沒被打的也手腳快地先逃了,免得慘遭無妄之災。
將軍夫人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小日子過得很滋潤,而且她沒忘記要找將軍談和離之事,因為將軍還沒給她答復呀,沒答復,她就沒辦法開始行動呢。
從那天之後,沐香凝又再度見不到將軍的人影,問了僕人,說將軍在書房,她去了書房,僕人又說將軍去了練功房,她去了練功房,僕人又說將軍去了二夫人的屋裡,人家夫妻大概在卿卿我我,不好打擾,她只好另找機會。
接下來幾日,不是聽說將軍在二夫人屋裡,就是在三夫人屋裡,不然就是在四夫人或五夫人屋裡。
嗯,將軍日理萬機,小妾又丈夫,必須雨露均沾,她還是不打擾的好,只好把這事先壓著,找機會再說嘍。
找不到將軍,她日子也沒閑著,平日好吃好睡,定時打坐運功,每日練練筋骨,她底子好,這休養不到半個月,氣色就好多了,也長肉了。
身是鐵,飯是鋼,大魚大肉吃健康,這過去拿針拿線的手,現在則是用來拿刀劍,念一段心訣,耍一場流風舞雲劍,出一身汗水,洗個暢快的澡。
當她小日子過得單純又快樂的時候,某人則在一旁默默盯住她。
他躲著她,就是怕她又提和離,而他不肯承認自己不想和離,把一切都推到皇命難違。
是的,不是他不和離,是皇上不允。
他才不想承認是自己不捨了,所以避著她,可是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發現她過得舒心,更讓他的心情變得很糾結,很矛盾。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是討厭她的,可是怎麼自從她恢復記憶後,他卻越看她越順眼,越看她越喜歡,難道真像皇上說的,他以前被蒙了眼,看不到她的迷人之處?
這人真是奇怪,當你討厭一個人時,怎麼看都不順眼,一旦看順眼了,不管是對方的眼神、語氣,或是態度,都變得入眼了。
「將軍,大夫人又在找您了。」石松回報。
「放消息,說我去了二夫人那裡。」
「將軍,大夫人去二夫人那兒找您了。」古柏回報。
「什麼?再放消息,說我改去三夫人屋裡。」
「將軍,大夫人沒再找了。」趙勁竹回報。
某人鬆了口氣,想到什麼,又忍不住好奇地問︰「她知道我去找三夫人後,有什麼反應?」
林青柳回報。「稟將軍,大夫人只是喔了一聲。」
「只喔了一聲,她沒任何表示?」其實某人想問的是,她有沒有吃醋或不高興?
「大夫人到了二夫人屋裡,見到一桌芙蓉糕,便留下來和二夫人共享,兩人有說有笑。」
她坐下來吃芙蓉糕?她不是要找他嗎?怎麼有吃的就不找了?他比那芙蓉糕還不如嗎?
楚卿揚除了生悶氣,他還能怎麼著?總不能去興師問罪,他用什麼立場?
不管怎麼說,只要他還是她的丈夫一日,她就該以他為天才對,她也過得太自在了吧。
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監看下,她做的事、說的話,都有人匯報給他。
這女人串完了二夫人的門子,繼續串三夫人的門子,在三夫人房裡聊起來,三夫人彈琴,她吹笛子,兩人合奏一曲【鳳求凰】。
女人跟女人奏什麼【鳳求凰】?
對象搞錯了吧,他在屋外偷偷看著她笑,聽著她生動的笛音。
他還不曉得原來她會吹笛子,而且吹得這麼好。
記得以前她是從不跟這些小妾來往的,每當聽到他宿在小妾房裡,總要裝病弄出動靜抗議。
串完了三夫人房,她還串上癮了,也到四夫人、五夫人房裡走動走動,她這是在雨露均沾嗎?不但和這四名小妾和睦相處,甚至還誇她們賢慧,鼓勵她們要多多伺候他。
楚卿揚在一旁,越看越糾結,越看越心悶。
他不禁自問,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恢復記憶正常了,反倒他開始不對勁了。
他在這兒苦惱,松柏竹柳也跟著一起苦惱。
他們四人各擅其才,追蹤、打探、偵查、埋伏、欺敵,平日做這些訓練,都是用在大處上,如今這些功夫全用在將軍的內宅上,幫著將軍打探大夫人,幫著將軍躲大夫人。
他們大材小用,心中的憋屈向誰訴?
將軍呀,您的內宅咱們做手下的進不得呀。
您不怕,但咱們要避嫌啊。
可憐他們懾於將軍的威嚴,沒人敢說一句不,更不敢讓別人知道他們大材小用,否則別人還沒笑掉大牙,將軍先宰了他們下酒。
他們很想對將軍說,女人嘛,不管以前恩怨如何,總歸是夫妻,哄哄不就好了?喜歡了就上,陰陽調和之後,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可惜他們不敢說,將軍也繼續糾結下去。
正巧西北邊境來了消息,蠻夷駐軍蠢蠢欲動,楚卿揚立刻找到事情讓自己專注。
於是,威遠將軍以國家大事重於家事為由,向皇上遞了折子,請命去兆峰營練兵。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51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9:31 PM 編輯
第五章
五個月過去,結束了冬日,轉眼已是春末,春雨過後,涼爽的空氣飄著芬芳,文人雅士的春宴依然盛行。
詠詩會、賞花會,以及酒會的帖子來來去去,大街上,隨處可見裝飾豪華的馬車,以及仕女公子們的衣香鬢影。
春天是播種的時節,把握住春末最後的日子,軍營輪流放了最後一批士兵回家,幫忙田裡的農耕,順道和家人妻兒團圓。
這五個月的練兵,威遠將軍過得很舒心,每日上場布陣訓練,如同文人需要朝堂一展腹中經綸、戲子需要舞台揮灑才藝般,武人在無仗可打的時候,也需要練兵場來活動手腳。
威遠將軍是軍事長才,只要說到帶兵,那整個人的神采是朝氣勃勃的,操練五個月後,楚卿揚將剩下的事交給兩名副將,便策馬出發,返回將軍府。
他策馬進城,立即引得路上百姓自動兩路排開,列道相迎,就連一些大戶人家的馬車都趕忙讓道一旁。
威遠將軍名聲在外,眾人對他是又敬又畏。
他一身戎裝長靴,腰間系刀,長弓在背,坐在馬上,身後還跟著松柏竹柳四名手下,恍若天神戰將出巡一般。
軍中的大將或是一些要職,多由權貴子弟擔任,唯獨威遠將軍不同。
他是平民,出身武舉,是皇上親點的武狀元,曾和西北蠻人一戰,大破敵軍於斷魂谷,將二十萬蠻人大軍打得逃回西北,也因為這一戰,打出了威望,這才受封為威遠將軍。
他身上沒有貴族子弟的嬌貴之氣,只有戰場上拚殺出來的英雄莽氣。
武人的英雄氣概,總能吸引姑娘們的目光,更何況威遠將軍生得俊朗,陽剛的英雄風範,足以壓過權貴子弟的俊美儒雅。
因為習武,讓他的身形比一般男子更加挺拔,萬夫莫敵的氣勢,直教姑娘們心中小鹿亂撞。
他身後的松柏竹柳乃權貴子弟出身,個個生得不賴,雖不比將軍威武,卻也是大丈夫男子漢。
「古柏,這一回你兒子的滿月酒,我可是喝定了!」
「可不是?各位兄弟可要賞臉來喝滿月酒。」古柏笑得滿面春風,在練兵期間,他第一個嫡子出生了。
「青柳家的也懷了孩子,不知幾個月了?」
「滿六個月了,我離開時,我那婆娘肚子還小,現在回去就可以摸到孩子踢肚子了。」林青柳得意道,同時拍拍趙勁竹的肩膀。「據說你這次回來,家裡要給你娶老婆了?」
古柏問︰「是哪家的女兒?」
「我三表妹,下個月下聘,到時請哥兒們一塊吃酒。」
四人聊著,一旁的石松則是靜靜聽著。
趙勁竹打趣問︰「現在就剩石松沒媳婦,要不咱們幫你相一門好媳婦?」
石松道︰「謝了,我自己會找。」
「咦?有看上眼的?」
古柏也好奇問︰「真的?哪家姑娘?」
「小弟粗魯,大戶千金嬌弱,不適合我,各位兄弟就別費心了。」
「不喜歡閨秀?那得找個會武的,問題是,城裡會武的姑娘不多哪。」
林青柳似是想起什麼,笑道︰「怎麼沒有?大夫人身邊那個叫茶兒的,不就會武嗎?長得又標緻,要不咱們兄弟幫你向將軍求?把茶兒給你做通房?」
像他們這樣的身分,有時候朝廷或會賞美女下來,將軍體恤手下,也會把女人賞給他們做小妾或通房。
將軍夫人身邊的茶兒也是個美人,姿色不比賞賜的女人差,況且石松到現在連個暖床的小妾也沒有,因此他們總愛拿這事起鬨。
石松淡然回應。「那丫頭可不好馴服,各位兄弟不要害我。」
話雖這麼說,石松面上淡定,心頭卻突地一跳,朝將軍看去,見將軍也只是勾唇一笑。
「古柏,恭喜了。」楚卿揚對古柏笑道。
「謝將軍,小弟先有了兒子,跑在前頭,還要謝各位承讓了。」
「嘿,瞧這小子得意的,在咱們面前炫耀,就不怕咱們吃味。」
「將軍說了,咱們幾個誰家先生兒子,將軍就把那南紹進貢的百果酒,拿出三壇當獎勵,小弟當然要努力了。」
說到百果酒,那滋味真不是蓋的,皇上有什麼好東西,必然會和將軍一塊分享,而身為將軍的四大貼衛,也有幸嘗得一回,這一回,便讓他們到現在仍念念不忘。
楚卿揚笑道︰「行,古柏,你隨我到府上拿酒,大伙兒順道喝一杯吧。」
「太好啦,咱們有口福啦!」其他三人立刻附和讚同。
古柏故意皺起眉頭。「我怎麼有種自家種樹,卻被外人乘涼的感覺?」
這話引來其他四人大笑,五人一路策馬慢行,談笑間流露著武官的豪氣,不時引來路旁女子張望。
沒多久,到達將軍府,事前三天,府裡的人早收到消息,知道將軍今日要回來,一大早僕人和家眷們,便已準備好迎接將軍回府。
守在城門等消息的僕人,一看到將軍的身影,便立刻奔回府裡通知,因此此刻將軍府前的道路兩旁,僕人們早已列隊迎接楚卿揚,家眷們也都站在門口等著。
楚卿揚下了馬,將馬匹交給僕人。
以二夫人為首的小妾們,立即迎上前。
「恭迎夫君。」
五個月未見,小妾們特地梳妝打扮,釵胭脂和一身的綾羅綢緞都沒少,一雙雙眼神殷殷期盼地望著楚卿揚。
楚卿揚的目光掃過去,不由得一怔,視線再掃了一次,直到確定在場所有人都被看過一遍後,他擰眉了。
「大夫人呢?」
四名小妾彼此看了一眼,最後由二夫人回答。
「夫君,大夫人出門去了。」
「出門?」楚卿揚威嚴的視線轉向總管劉子紹。「難道沒人告訴她爺今日要回來嗎?」
他三日前就派人傳了口信回來,今日回府,她卻不在,是不是有人漏傳消息給她知道?
總管忙道︰「將軍,小的通知過大夫人,絕不敢疏漏。」
「那人呢?」
「大夫人今早就出門了,小的還特意提醒,大夫人說……」
「她說什麼?」
總管暗自冒汗,還是老實把話說了。「大夫人說,將軍回來,由其他夫人接風就行了。」
楚卿揚臉色沉下,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將軍不高興了。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將軍以前外出辦公務回來,不管有沒有大夫人,他都不在乎,甚至不想看到大夫人,也從未問起。
他們哪裡知道,這一次將軍不但問了,而且對大夫人沒有親自迎接他,十分不高興。
總管心下冒冷汗,將軍什麼時候在乎大夫人了?
早知道,他怎麼也得把大夫人留下,但這實在不能怪他,將軍自請去兆峰營五個月,不就是存心避著大夫人嗎?
楚卿揚十分不悅,他以為自己不在乎的,卻發現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期待,沒見到她,那種失望讓他窒悶得想罵人。
「她去哪兒了?茶兒和崔嬤嬤呢?」
這時候原本躲在人群後不起眼的崔嬤嬤,被將軍一點名,不得不硬著頭皮來到前頭。
「老奴在。」
「大夫人呢?」
將軍盯向崔嬤嬤,直把崔嬤嬤盯出一身冷汗,忙彎著腰,戰戰兢兢地回答。
「稟將軍,大夫人說,在府裡閑得慌,所以想出去走走……」
楚卿揚沉默著,他這一沉默,沒人敢再出聲,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松柏竹柳互瞄一眼,最後一致朝古柏眨眨眼。
古柏瞪著他們,心想老子剛生了兒子,你們就以為老子的運勢比較強?這像話嗎?
不過瞪人歸瞪人,兄弟義氣還是要顧的,古柏只好上前開口。
「將軍剛回來,不如先好好休息,小的——」
話未說完,就被楚卿揚打斷。
「準備下酒菜,子紹,去地窖拿出三壇百果酒,古柏生了兒子,要好好慶祝。」
「是!」總管聽了,趕忙吩咐下去。
所有人動起來,該做什麼的各自歸位去,楚卿揚直接朝主院走去。
明知他要回來,竟然出門了?
她是故意的嗎?
哼,也罷!他不想壞了興致,讓僕人伺候梳洗,換了件寬鬆的衣袍後,來到大堂,酒菜已經備好。
飲酒間,石松等人可以敏銳感覺到,將軍雖然和他們有說有笑,但依然不太高輿。
一直到了晚膳時刻,僕人來到他身旁,低聲道︰「將軍,大夫人回來了。」
楚卿揚手中的酒杯頓了一下,沉聲道︰「知道了。」狀似不在意。
僕人又低聲說了一句。「大夫人求見將軍。」
「不見。」
「是。」
僕人退了出去,走向等在外頭的沐香凝和茶兒。
「稟大夫人,將軍現在不方便,大夫人請回吧。」僕人有禮道。
沐香凝並不意外得到這樣的回復,因為在她回府後,便從崔嬤嬤那兒得知,將軍對她未親自迎接,感到十分不悅。
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他不說一聲就走了,一走就是五個月,她都沒怪他呢,好歹先告知她可不可以和離,再走也不遲呀。也罷,她就當他是身不由己,走得匆忙所以沒空告知,她就決定等他回來再說。
而且她可沒想過他會期待她來迎接,因為在這五個月中,茶兒可沒少說在她失憶時,他是如何不喜歡她這個妻子,她也更加認定楚卿揚恨不得躲著她,所以她盡量不出現在他面前,也是不想礙他的眼呀。
他不高興見她,她也不想給自己找冷眼,反正她來了,是他拒見,所以怪不得她。
「走吧。」沐香凝轉身便走,也很干脆。
茶兒跟在她身旁,擔心地問︰「小姐,將軍好像不高興,怎麼辦?」
「怎麼辦?他不想見我,咱們就回屋子裡去,有什麼好擔心的。」
看小姐完全不受影響,若是以前,小姐肯定哭著走人。
「小姐,您現在這樣真好。」茶兒衷心地說。
沐香凝看著她,眨眨眼,用手指點了點茶兒的額頭。「傻丫頭,放心吧,任何事有我擔著,他不想見我,還不簡單,等他想見了再說。」
她想通了,她提出了和離,那男人都不急了,她急什麼?
反正她照樣過她的日子,在這府裡好吃好睡的,做她的事,練她的功,沒人干擾她就行了。
楚卿揚直到回府第三天,才見到他這位嫡妻。
原因是,當他第一天回府,卻發現她沒有像其他妻妾那樣迎接他,令他沒來由地火大,因此後來她求見時,他拒絕見她,誰知這女人便不再來找他,無聲無息的,反倒更讓他生了一肚子悶氣。
他並不希望她再試圖找他談和離的事,但是當發現她沒任何動靜時,他不禁又開始疑心,她果然是裝的嗎?提出和離,不過是試圖引他注意的伎倆罷了。
思及此,他不禁冷嘲,看來她只是說說罷了,畢竟他的身分是威遠大將軍,將軍夫人這個頭餃,可是女人搶著要的。
當初她親口向他提出和離時,那時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居然覺得不太舒爽,更不想順著她的意。
到兆峰營練兵五個月後,他覺得自己已恢復往昔的心境,不再對她生出奇怪的心思。
楚傾揚絕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三天後下朝回府的路上,遇到他那妻子,並再度擾亂他的心,把那撩心撓肺的感覺也引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的,這一日,他去宮中覲見皇上,下朝返回將軍府的途中,他騎著馬,後頭跟著石松、趙勁竹,一輛馬車緩緩追上,來到威遠將軍的馬旁便放慢了速度。
「楚將軍。」
一句溫柔羞澀的嗓音,從馬車裡傳來。
車簾被緩緩掀開,露出一張美麗的臉蛋,正是杜芸珊。
一瞧見她,楚卿揚的臉容溫和,客氣招呼。「杜姑娘。」
「許久不見將軍,將軍別來無恙?」
「多謝姑娘關心,姑娘可好?」
「還不是老樣子。」
自從聖旨賜婚後,他與她為了避嫌,特意避開不見面。
兩人許久沒見,如今再見對方,楚卿揚卻發現,自己並沒有所想得那麼感慨,對杜芸珊的態度,倒是很坦然大方。
杜芸珊卻不然,她對楚卿揚一直是掛心的,只不過礙於爹娘警告,不方便藉故找將軍。不過,雖未見面,她仍一直關注著將軍府。
當她聽聞楚卿揚與那沐香凝,一直沒有圓房,便讓她再度生起了希望。
原來楚卿揚一直忘不了她……他不肯圓房,表示他在為她守身,她明白的。因此,今日她終於逮到機會,在他回府的路上,假意與他相遇,就是為了見他一面。
「杜姑娘要去哪兒?楚某送你一程。」
「那就煩勞將軍了。」杜芸珊溫婉一笑。
自從她的婢女從將軍府一名婢女那兒得到沐香凝提出和離的消息後,讓她的心再度活絡起來。
那個愛將軍成痴的女人,竟然主動提出和離?
這不表示,自己又有機會了?
自從皇上一道聖旨,打壞了她作將軍夫人的美夢後,她就痛恨起沐香凝,是那女人搶了將軍夫人的位置。家人不會讓她去給人做小的,所以她也沒辦法當楚卿揚的妾,而她自己也不願。
原本家人要再給她找門好親事,現在她決定等著他們和離,如此一來,她就有機會嫁入將軍府了。
杜芸珊相信,楚卿揚到現在還心儀著自己,就算他還有四個小妾,但沒關係,等她成了將軍夫人,再來好好處置那四個女人。
想到這裡,她的笑容更嫵媚了。
「聽說將軍去軍營練兵,這幾日才回府呢。」
「是的,不知杜姑娘府上老爺、夫人可好?」
「爹娘都好,我娘還念著將軍您呢。」
「在下一介匹夫,一直不便打擾兩老,還請杜姑娘代為轉答。」
他說話時,態度客客氣氣,不像以往那般豪爽,杜芸珊心想,肯定是因為他怕自己責怪,所以才說不方便打擾。
不行,她必須告訴他,她不怪他,而且她還在等他,只要他肯開口給她承諾,她就會一直等下去。
兩人一路談笑,楚卿揚坐在馬上,她坐在馬車裡,為了方便談話,杜芸珊特意讓婢女把車簾掛起,不再放下,如此一來,街上的人都能看到和將軍一路談笑的對象,是哪家閨秀。
楚卿揚倒是沒那麼多小心思,他做事向來坦蕩,雖然曾對杜芸珊感到愧疚,如今看她似乎不介懷了,也就放下心來,同時腦海裡不由得浮起沐香凝的身影。
僕人說她今日一早又出門了。那該死的女人,到現在還不來找他,難道真要自己親自登門找她嗎?就算他不計較主動去找她,萬一她又提和離怎麼辦?
杜芸珊見他沉默不說話,禁不住急了,覺得自己還是趕快告訴他,說她不怪他了。
「將軍……」她輕喚的嗓音多了一分嬌柔婉轉。
「卿揚兄!」另一聲叫喚,卻蓋住了杜芸珊的聲音,來人同樣騎著馬兒靠近楚卿揚,是九王爺。
他拉著韁繩,與楚卿揚一塊並騎。
「五個月不見,難得進宮一趟,怎不來找本王?」
九王爺一邊說著,正巧頭一轉,瞧見了馬車裡的人,揚了揚眉。「這不是杜大人的千金嗎?」
「見過九王爺。」杜芸珊在馬車內,緩緩福了個身。
這九王爺雖沒有楚將軍的威風凜凜,卻也是個美男子。
九王爺點點頭,接著在楚卿揚耳邊低語。「原來傳言是真的?」
楚卿揚莫名看著他。「什麼傳言?」
「聽說卿揚兄打算和妻子和離,與杜美人再續前緣。」
楚卿揚聽了,眉心擰了個川字。「王爺聽誰說的?」
「難道卿揚兄沒這個打算?」
楚卿揚正要回答,突然前頭傳來一陣喧嘩,讓兩人的談話中斷,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就見一匹馬兒發瘋似的在大街上亂竄,踢壞了路邊的攤子,嚇得百姓驚惶躲避,尖叫聲四起。
楚卿揚是個武人,有武人的天職和脾性。但京城裡,大街上不能策馬奔馳,加上此時人多,於是他立刻下馬朝那匹瘋了的馬兒奔去,九王爺也隨後下馬,想要跟去,卻被他的侍衛阻止。
「殿下,危險呀。」
「放心吧,有將軍在。」說完也不管侍衛,九王爺匆匆追上去。
在將軍趕上之前,發瘋的馬兒不斷亂踢腳蹄,眼看那馬兒就要踩死人了,而他們的距離尚遠,情急之下,楚卿揚躍上高處,操弓上箭,這把弓箭是他下馬時,順手從馬袋裡撈出的。
在他的箭即將射出之際,突然衝出一名女子躍上馬背,死抱著馬兒的脖子,這變故讓楚卿揚弓箭一頓,驚訝地盯著那個不怕死的女人。
馬兒明顯是瘋癲了,必然無法馴服,只有射死一途,這女人卻硬要上馬,別說馴服馬兒了,能不被馬兒摔死算她命大,就算不死,恐怕也會被馬蹄踩個半殘。
因為那女人抱著馬兒,反倒讓他有了顧忌,怕射傷了人,只好施展輕功繼續前進。
正當眾人驚呼時,說也神奇,那馬兒居然逐漸冷靜下來,動作變得遲緩,最後四肢跪地,軟軟倒下。
周圍的百姓爆出一聲喝采,各個拍手叫好,楚卿揚這時也來到附近,他身形挺拔,可以越過眾人將對方看個清楚。
待看清楚那名女子的相貌後,他震驚無比,那可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妻子沐香凝!
「小姐,你沒事吧?」茶兒越眾而出,扶起沐香凝。
「我好得很。」
沐香凝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拿著手中的巾帕說道︰「我用迷藥把馬兒弄暈了,沒事了。」在她躍上馬背後,立刻用沾了迷藥的手帕搗住馬鼻,成功把馬弄暈了。
當她含笑拱手向周圍百姓致謝時,楚卿揚盯著她的目光再也移不開。
這是他從練兵營回來後,兩人第一次相見,沒想到是在這情形下踫面,不只震驚,也驚艷。
闊別五個月,她不一樣了,陽光下,她一雙妙眸熠熠生輝,嬌艷中有三分英武之氣,因為剛剛花力氣控制馬兒,所以襯得一張白皙臉蛋透著紅潤,她全身上下,都充滿著生命力。
那張臉上哪裡還有幾個月前的蒼白憔悴,整個人煥然一新,有種莫可逼視的明媚嬌艷。
「好個聰慧果敢的女子,是誰家的姑娘呀?咦?怎麼有些眼熟?」
遲來的九王爺,也在人群中,擠到楚卿揚身邊,見到那窈窕的身形時,亦是目光一亮,不由得上下打量。
在聽到九王爺的讚美後,楚卿揚回過神,看了九王爺一眼,在捕捉到他傾慕的神情時,不禁大皺眉頭。
自己的妻子被別的男人這麼盯著,就算九王爺是他好友,楚卿揚心裡也是不舒快的。
當下,他立刻走上前,一把抓住沐香凝的手臂。
沐香凝一楞,在迎上楚卿揚嚴肅中帶著怒氣的面孔後,她也是一呆。
「你在幹什麼?」他的口氣是質問的,她竟然以身試險,想到適才的驚險,讓他沒來由一陣怒火。
她回答得卻風馬牛不相及。「將軍下朝啦?」
「我在問你話。」他咬牙道。
「你們認識?」
九王爺中途插話,他也皺起眉頭,心想這個楚卿揚太不厚道了,有了杜美人,連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也要?那他九王爺還分什麼?
楚卿揚大聲說道︰「她是我妻子!」
「什麼?」
九王爺瞪大眼,先是感到錯愕,接著再仔細一看,終於恍然大悟,為何自己覺得眼前這女人眼熟了,原來她是沐香凝,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就變得這麼美了?
在九王爺楞怔的同時,沐香凝也大皺其眉,一臉莫名地瞪著楚卿揚。
「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想弄得人盡皆知嗎?」她可不想讓人知道她是將軍夫人,一邊說,一邊還想掙扎被他大掌緊握的手臂,偏偏這人抓得好緊。
「本將軍倒要問問,夫人拋頭露面,又梳著姑娘頭,是什麼意思?」對此,他很不高興!
沐香凝的確梳著姑娘髮式,這也是九王爺一時沒有認出她的原因之一,她這麼做,當然是因為有和離的打算,而且她不習慣梳婦人頭,嫁給楚卿揚是在失憶的時候,她沒有真實感啊。
「你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做什麼?」
楚卿揚緊抓不放,沉聲責問︰「回答我,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
她好沒氣道︰「救人也救馬啊。」
「這匹馬瘋了,就算是大男人騎上它,也有可能被甩下來,你這是找死!」他說得咬牙切齒。
如果他口氣好一點,她會以為他在關心她,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板著臉孔,讓沐香凝以為,他肯定是怕她丟他的臉。
她不服氣道︰「放心,我才沒那麼笨,這帕子上頭沾了蒙汗藥,而且我沒那麼柔弱好不好?」
楚卿揚忘了她會武,因為過去那個老在他面前做出可憐樣態的女人,還殘留在他記憶中,她倚賴他時,他不想理她,等到她突然變得獨立而忽視他時,他卻又生出一股不悅。
他雖然板著面孔,但對她這份膽識是欣賞的,用蒙汗藥迷暈瘋馬,的確可以在傷人之前,救馬兒一命。
他是武人,也重視馬兒,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會殺馬。
這時候馬匹的主人和官差終於趕來,官差們是認得威遠將軍的,忙上前見禮,神情敬畏,馬主人更是嚇得跪在地上猛磕頭,自己的馬兒突然發瘋衝撞,他這個主人也難辭其咎。
威遠將軍看了看那些被馬兒踩傷的人和踩壞的攤子,沒死人是不幸中的大幸,於是對官差命令道——
「這些事就交給你們處理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兩名官差趕忙拱手。「小的遵命!」
「大人饒命、將軍饒命!」馬主人哭求著。
「哼,你沒管好你的馬兒,又衝撞了將軍和將軍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官差一左一右,就要押著馬主回衙門處置。
「等等,先別動牠。」
沐香凝開口阻止,被抓住的手終於掙脫,來到馬旁蹲下,兩手摸著馬兒的身體,似在檢查什麼。
楚卿揚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來到她身旁。「你在做什麼?」
沐香凝一臉慎重地告訴他。「這馬兒有古怪。」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53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9:44 PM 編輯
第六章
楚卿揚有著大男人脾氣,女人家的話,他通常都不當一回事,但是當沐香凝對他說馬兒有古怪時,不知怎麼著,他相信她了,而且慎重以待。
在親眼見到她以機智馴服瘋馬、化險為夷之後,他再也不會輕忽她。
「哪裡古怪?」他也蹲下身,和她一起視察馬兒。
「馬兒的肚腹有古怪。」
她這麼一說,楚卿揚、九王爺和茶兒,齊把視線轉到馬腹上,果然發現馬兒的肚子微鼓,因為並不明顯,所以眾人並未注意,但就算注意到了,那又如何?
「這有什麼奇怪的?說不定這馬兒東西吃多了。」九王爺問,他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吃飽不是這個樣子的,你們摸摸,肚子很硬。」
楚卿揚和九王爺都伸手踫踫馬肚,果然如沐香凝所言,這馬兒的肚子特別硬,仿佛裡頭裝了東西,但這是公馬,又不可能懷孕。
「你是說,馬的肚子被塞了東西?」楚卿揚問。
她沒回答他,而是轉頭問那位馬主人。
「你這匹馬,多久拉一次屎?」
她一問出口,好奇的群眾有人偷笑,因為堂堂將軍夫人問這種話,似乎不太文雅,但是楚卿揚卻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她必然是看出了什麼,才會突然問這話。
他掃視一瞪,眾人立刻嚇得收起笑,再也不敢放肆。
馬主人顫巍巍地回答。「稟夫人,這匹馬兒,小的今日才剛買來,還沒過一日呢。」
沐香凝想了想,來到馬屁股旁,想拉高馬尾檢查一下,立即被楚卿揚快手阻止。
「你做什麼?」他緊抓住她的手腕,眉頭皺得嚇人。
沐香凝早習慣這人愛皺眉又嚴肅的表情,耐心對他解釋。「檢查馬屁股,我懷疑這匹馬兒的屁股,被人塞了東西。」
楚卿揚一楞,立刻命令其中一名官差。「你過來,檢查馬屁股。」意思就是不準她動手。
沐香凝心想,好吧,他是將軍,他最大,而且大庭廣眾的,自己一個女人家做這種事也的確不太好,所以由著他,想抽回被他緊握的手,卻發現抽不出來,她正要他放手,他卻先開了口。
「把手伸進馬屁股裡,看看是不是塞了東西。」
「遵命!」
威遠將軍的話,沒人敢不聽,更何況能為威名遠播的威遠將軍做事,那是何等的光榮。
沐香凝的注意力被引開,看著官差伸手往馬屁股找,好像沒有異樣,也就停止了把手抽回的動作,而楚卿揚也就順理成章地握著她的手。
這只手指節修長,肌膚柔滑,掌心有薄繭,那是練劍的關系,但絲毫無損它的美。
他想,既然她喜歡練劍,那麼改天叫人做副手套給她,好保護這雙小手。
官差果然在馬屁股裡挖出了些硬塊,那些硬塊是黑色的。
「那是什麼?」九王爺好奇問。
「那是馬糞。」沐香凝說道,果然如她所料。
「小姐,馬糞怎麼會是黑色的?!而且硬硬的,看起來像石頭。」茶兒道出了眾人的疑慮,楚卿揚也立刻收回心思,察覺到不尋常。
沐香凝想了想,又問向馬主人。
「你這匹馬是在哪兒買的?」
馬主人這時候很心虛,支吾其詞,楚卿揚銳利的目光在那人臉上掃了下,當下沉著臉問︰「你這匹馬是偷來的?」
馬主人一聽,嚇得臉色蒼白,簌簌發抖,更證明了楚卿揚的猜測。他征戰沙場,用人無數,看人的眼光很厲害的。當下散發出威嚇的氣場,馬主人被這麼一嚇,便六神無主,不用說出口,害怕的神情已經承認了。
沐香凝立刻提醒。
「將軍,最好查明這馬的來歷,我懷疑馬兒不知吃了什麼東西,造成食物硬化,拉不出來,一直囤積在肚子裡,所以馬兒才會發狂。」
她這麼一說,楚卿揚立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站起身命令。
「將這人押下,本將軍要親自審理!」
兩名官差應下,將馬主人押走,楚卿揚也立即要走,不過在走之前,他似是想到什麼,對石松、趙勁竹命令。
「你們兩人立刻送夫人府!」
「屬下遵命!」
沐香凝一聽,忙道︰「不必麻煩了,我自己會回去。」更何況,她還不打算現在回去呢,驀地眼兒一瞄,她瞄到了杜芸珊,她在場,而且就站在楚卿揚後方,正痴痴地看著他。
她一臉了悟,對楚卿揚低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明白,你早說嘛。」
楚卿揚一楞,不明白她的意思。「明白什麼?」
沐香凝朝他身後示意,楚卿揚回頭,這才發現了杜芸珊。
他早忘了杜芸珊,看到她還在,不禁一楞,再看看沐香凝大方的笑臉,狀似可以理解他想會佳人的心思。
「你放心,我不會阻止你們,正好趁這個機會,跟她多相處相處。」說著還對他擠眉弄眼。
楚卿揚終於弄明白她的意思,臉色一沉,心生火起,再環顧四周,瞧那些男人們一個個正盯著沐香凝看,尤其是那位擁有一雙桃花眼的九王爺,更是盯著他的妻子,連眨都不眨的。
五個月不見,她長肉了,一張臉蛋水嫩有光澤,穿著勁裝束腰的身材,窈窕迷人,連他都覺得驚艷,更何況是其他男人。
他火大命令。「立刻送夫人回府,否則讓你們提頭來見!」
說完,他也不管沐香凝會不會抗議,更不理會杜芸珊,俐落躍上被牽過來的馬,領著兩名官差頭也不回地離去。
沐香凝在原地瞪大了眼,他這是什麼意思?居然要她立刻回府?這男人什麼時候開始管她的事了?
石松、趙勁竹走上前,拱手道︰「夫人,請回吧。」
「我不回去。」憑什麼要她聽姓楚的?
「夫人,您若不回去,咱們的腦袋便不保了,將軍軍令如山,請夫人體諒,咱們這就求您了。」
石松、趙勁竹當街單膝跪下,仿佛她不答應,就打算長跪不起。
沐香凝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才不過出來一個時辰,叫她現在回去怎麼甘心?
但她又不想害人,就連茶兒也在一旁勸她。
「小姐,將軍擺明了拿他們壓制你,這一回將軍得勝,還是回去吧。」
這就是沐香凝生氣的地方,她不怕楚卿揚,卻不想別人受到牽連,她的心,畢竟是軟的。
逼得沒辦法,她只好在心裡咒罵楚卿揚,心不甘情不願地打道回府。
杜芸珊看著策馬而去的楚卿揚,他竟然連看她一眼都沒有,禁不住又氣又失落,適才她見他一直握著沐香凝的手,好似……好似他很在乎那女人似的。
「小姐。」一旁的婢女拉拉她。
杜芸珊這才回神,外頭人多,她忙壓下怒氣,保持千金閨女的氣度,對婢女命令。「走吧。」
上了馬車,她心頭一團亂,對於楚卿揚,她還需要再多想想,或許是她弄錯了,在外頭他總要顧及面子,所以才會對那女人好,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裡,杜芸珊心情好多了,一年都等了,還在乎多等些時日嗎?
另一頭,被兩名護衛小心送回去的沐香凝,回府後,她覺得無聊,便拿起劍,在院子裡把流風和碧月兩種劍法全部練一遍,流了滿身大汗,覺得舒暢了才停手。
崔嬤嬤念她不要太野,弄得一身是汗,又說浴房已備好,要她快去梳洗,她便將劍收起,向浴房走去。
尚未到浴房,她就一邊大刺刺脫著衣衫,一件一件丟在地上,累得崔嬤嬤在後面一邊撿一邊念她。
「記憶恢復了,連壞習慣也恢復了,夫人這樣邊走邊脫,沒個規矩。」
「那有什麼關係,你們都是我的人,外人又進不來我這院子。」沐香凝哈哈笑道,身上脫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了,絲毫不在意。
她這院子裡的僕人本就不多,據說在她失寵期間,性子也越來越陰沉,有一回聽到僕人在她背後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一氣之下,便把那些婢女全趕到外院,她的內院只準崔嬤嬤和茶兒進來。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大戶深院裡人多口雜,她其實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有著江湖兒女的俠氣,最煩透這種說三道四的小心眼。
沐香凝走到一半,忽然警性升起,想也不想地隨手從妝奩裡拿起一塊小指頭大小的寶石,運指彈出。
「夫人?」對這突來的變故,崔嬤嬤感到驚訝。
「有人偷窺。」
不等小姐開口,茶兒已經撈起劍,火速奔出去,一身殺氣騰騰。
何方宵小?竟敢偷窺小姐!這可不得了,就算不殺了對方,為了小姐的清譽,也必須挖了對方的眼珠子才行。
茶兒到處視察,一無所獲,完全感應不到任何氣息,疑惑地走回來,對沐香凝搖搖頭。
沐香凝皺眉。「沒人?你確定?」
「我四處都找了,沒看到人,或許是飛鳥或野貓吧?」
沐香凝覺得奇怪,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適才她明明聽到動靜,似乎有人盯著這裡。
「大概吧。」沐香凝聳聳肩,或許真是自己弄錯了。
「夫人,快去浴房吧,早說了別這樣脫,萬一真有人偷窺,夫人可虧大了。」
崔嬤嬤忍不住數落。
「我的院子,沒我的命令誰敢進來?好歹我還是將軍夫人。」
「夫人也知道自己是將軍夫人哪?既然知道,就要有將軍夫人的樣子,把自己打理好,有機會多和將軍——」
「我去洗浴。」沐香凝立刻逃之夭夭,嬤嬤念人的時候,那真是如浪打岩石,一波又一波,會把人耳朵念到長繭的。
另一頭,當楚卿揚回到自己的院子時,迎上來的林青柳不由得楞住。
「將軍,您的眼?」
楚卿揚沉著臉命令。「去拿藥箱過來。」
林青柳不敢有誤,趕緊去拿跌打損傷藥,也難怪他訝異,因為適才將軍好好的,怎麼一晃眼,就青著一隻眼睛回來了?
楚卿揚打死也不會說,自己這隻眼是怎麼黑青的。
在衙門審過那個偷馬賊,他立刻趕回將軍府,直闖沐香凝的院落,想找她再問些事,因為他已經查出,那匹馬竟是官馬!
官印被賊人給去掉,官馬被偷不算大事,嚴重的是馬兒出了問題,一匹馬有問題,可能代表其他的馬也出了問題,這可是嚴重的大事,他要立刻上報朝廷,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他想再問清楚她到底還知道多少。
誰曉得一進她的院子,就看見她衣衫不整的模樣?當時,他整個人都傻住了,而且第一個反應,竟是倉皇躲起來。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他會心虛躲起來?
這是他的將軍府,他是主子,他最大,只有別人畏他、敬他、躲他,沒有他避開別人的道理,可是,他躲起來了。
他不但躲起來,一雙眼還無法移開,直盯著她只著一件肚兜的身子,露在外頭的膀子和一雙修長的美腿,配上一頭飄逸長髮,她的背是光裸著,胸前的肚兜被雙峰給撐起,這要露不露的模樣,更加美得銷魂,讓他腹下如火燒。
因為眼前的風景太迷人了,讓他忘了屏息,一個不小心還吞了吞口水。
正當他看得目不轉睛時,卻萬萬沒料到彈指射來的暗器,若是平日依他的武功實力,絕對能躲過,偏偏這回他看呆了,何況他到現在還沒習慣這個娶了一年的妻子,是個會武的,不但會武,還反應特快。
害他一個閃躲不及,吃了悶虧,偏偏他還不敢大聲質問,只能心虛地溜了。
他越想越憋屈,想他堂堂威遠大將軍,何時變得這麼孬了?連去看自己的女人都要偷偷摸摸的?
他憋了一肚子的氣,悶!太悶了!
「將軍,傷藥拿來了。」林青柳連忙把藥膏拿來,遞上前。
「派人去請夫人到書房來一趟。」
林青柳抬頭,小心地問︰「將軍要找哪一位夫人?」
楚卿揚瞪了他一眼,厲聲道︰「當然是大夫人,不然還有誰?」
將軍呀,您難道忘了您有五位夫人嗎?更何況您從來不主動找大夫人的,這回居然破例去請,誰想得到呀?
林青柳只敢在心中腹誹,面上連忙稱是,正要退出之際,又被叫回來。
「等等!」
林青柳又趕忙折回來。
「夫人正在忙,你去的時候,在外頭等著,不可擅自闖入。」
「……是。」
林青柳感到莫名其妙,要他去請夫人,卻又說夫人在忙,那到底是去請,還是不請啊?
見林青柳發呆,楚卿揚又沉下臉。
「還不快去!」
「是、是。」
林青柳這次弄懂了,要去請,卻是要禮貌地請,不能催。看來,將軍對大夫人的態度不同了哪。
林青柳才出了書房,便被石松叫住。
「去哪兒?」
「將軍要找大夫人,我這就去請。」
「你留下吧,我去。」
「呃?」
不等林青柳同意,石松立刻接了他的活,往大夫人的院落走去。
林青柳禁不住奇怪,石松這小子近來挺怪的,前陣子不是也跟他們一樣抱怨,被將軍大材小用,都快成了探聽人家八卦的小婦人了,怎麼這會兒這麼積極,主動願意往那兒跑了?
林青柳不明白,石松自己也不明白,不知從何時開始,只要一聽到跟大夫人有關的事,他便主動接下了,因為在他心中,有個身影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茶兒,那個平日沉默寡言,在將軍府中,總是低調行事的丫鬟。
他起初並沒注意她,因為她很安靜,總是低著頭,大夫人被冷落時,她在僕人中的地位也十分卑微。
高門宅院中,這種事時常有之,哪個妻妾得寵,她身邊的僕人、婢女自然跟著受寵,他只是將軍的護院,平日也沒機會見到內院的女人,所以他從來不在意任何一位婢女。
直到夫人闖進練功房的那一次,這個小小的婢女,居然也耍了一手。
當下他十分訝異,原來這個叫茶兒的婢女是個練家子,在將軍府中,她從來不露一手,一旦出手,卻是個冷靜的。
他這才發現,她很機靈,就連擺他一道,也臉不紅氣不喘,跟沒事人一樣。
從那時起,他便對她多了幾分注意。
府中丫鬟爭寵、搶風頭是有,多在暗地裡,尤其對他們松柏竹柳四位將軍的貼衛,更是討好得緊。
他們四人都是好出身,丫鬟若想嫁得好,便會打他們四人的主意,因為當他們的妾,那身分肯定比當奴僕的妻還要高。
現在仔細回想,當其他婢女在他們四人面前討好時,這個茶兒卻總是淡淡地避過,要不就是低眉斂目,從未正眼看過他們。
她,難道是不屑他們?
石松來到大夫人的院落,出來應的人是茶兒。
「什麼事?」她問。
「將軍請夫人去一趟書房,有事相商。」
「夫人在洗浴。」
「那我等著。」
「會花一段時間,不如你先回去告訴將軍。」
「將軍交代,若夫人無法馬上去,讓我等。」
「是嗎?那你等著吧。」說完,她轉身就要回屋裡。
「茶兒。」
茶兒怔住,轉身看他,覺得有些怪,因為這是石松第一次喚她的名,她不太習慣,不過這感覺,也只是轉瞬即逝。
她望著他,等著下文。
「不請我到旁廳,喝杯茶或什麼的?」
「你很渴?」
「不渴。」
「那就別喝吧,煮茶要花時間,我早點侍浴完,你也不會等太久。」說完,她又轉身走人,沒有太多廢話。
石松目送她的背影,心想,果然她還是一如以往的平淡,她從不假辭色,沒有討好的笑容,客氣疏冷,只說該說的。
夫人不討好將軍,她也不討好我們這些人。
茶兒回到浴房,告訴了沐香凝將軍派人來請的事;沐香凝知道了,還是照自己的意思泡個舒服的澡;崔嬤嬤卻很高興,把將軍的召喚當成了大事,急忙催促著她快點。
沐香凝受不了崔嬤嬤的碎碎念,只好放棄泡澡,任她們伺候著洗浴,出了浴池,頭發被崔嬤嬤擦了六分乾,就被匆匆梳了個髮髻,崔嬤嬤一邊梳,還一邊叮嚀,說等一下見到將軍時,一定要溫柔以對,順從如羊。
「嬤嬤別高興得太早,石松說了,將軍請我去,有事相商,應該是要和我談和離的事。」
崔嬤嬤聽了,那拿著梳子的手一僵,扯疼了她幾根髮絲,讓她哀叫連連。
「嬤嬤,你輕一點呀。」
「夫人,不是我說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將軍對你的態度變了?」
「我當然看不出來,失憶那段時間的記憶,我全忘了。」她冠冕堂皇地說,根本沒當楚卿揚是自己丈夫。
「不論如何,你是他妻子,嫁了人就別多想,緣分這東西,有時是時候未到,一旦到了就要把握——」
沐香凝暗嘆,崔嬤嬤就是這麼想不開,打從自己還未出閣時,本就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
她的大姨,是個女中豪傑,嫁的也是武人,當初娘把她送到大姨那裡時,名義上是去學蘇繡,實際上卻被大姨偷偷送去師父那兒練武。
大姨說,女人要有自保之力,習武才有能力保護自己,就這麼把她送走了,也虧得大姨有先見之明,有一身武功的確方便許多,天下之大,她哪兒都可以去,她打從心裡感謝大姨當年的決定。
崔嬤嬤在旁不停叨念著,她不禁翻了下白眼,偷偷和茶兒兩人交換個俏皮的眼神,茶兒知她心意,也支持她。
沐香凝早和茶兒商量好,和離之後,便把崔嬤嬤送回娘家,她帶著茶兒下江南找大姨。
既然要離開出遠門,她當然要做一些準備了。
這計劃完全瞞著崔嬤嬤暗中進行,她前陣子和茶兒兩人,就是在忙這件事。
每次出府,她都偷偷帶著一些嫁妝拿去變賣,今日還和茶兒去馬市買馬、挑選馬車,才會遇上瘋馬事件。
穿好妥當後,她隨石松往楚卿揚的書房走去,她到的時候,楚卿揚正坐在書案前,拿著一本卷軸在看。
「將軍,大夫人來了。」
楚卿揚嗯了一聲,臉並未抬起,而是命令。「坐。」
沐香凝看了看屋內四周,便挑了靠左邊書櫃的地方坐下,待她坐好後,他又命令。
「其他人下去吧,我要和夫人談事情。」
茶兒看了沐香凝一眼,見小姐點頭,她只好和石松一塊退出門外,並把門帶上。
遣退僕人,便是要談正事了吧,沐香凝等著楚卿揚開口。
楚卿揚放下卷軸,站起身,來到窗前,側面對著她,臉看向窗外,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看出那馬兒的毛病出在肚子裡的?」
咦?怎麼問起馬兒了?
也罷,她不介意老實告訴他。
「我猜到的。」
「怎麼猜的?」
「不知道,就是直覺——」說到這裡,她頓了下,腦海裡浮現一個聲音。
若要摧毀兵力,先摧毀戰馬,沒了戰馬,等於殲滅敵人一半的兵力。
她有一時的楞怔,不明白腦子裡怎會浮起這句話,而且說這話的還是個男人的聲音,有些熟悉,可是她想不起來。
發現她突然沒了聲音,楚卿揚微微皺眉。「怎麼了?」
「沒什麼。」她搖頭,回過神來,好奇地問他。「將軍可從偷馬人身上問出線索了?」
「那是官馬。」
「官馬?」她立刻察覺不對。「官馬出了問題?」
他點頭。「這件事我已交代下去,必須盡快查出馬兒飼料是不是出了問題,亦或感染病癥,若是如此,恐怕要趕緊上報朝廷,撲殺馬兒。」
「沒了戰馬,等於打仗少了一半的兵力,將軍,慎防有人要摧毀戰馬。」
楚卿揚驚訝地回頭看她,料不到她說出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想不到沐香凝竟有這番見地,別人或許會以為是馬兒生病或吃壞肚子,她卻想到這一步了。
這一回頭,不小心露出另一半的臉,讓她看傻了眼。
「咦?你的眼睛?」
楚卿揚一僵。「沒事。」趕忙又把臉轉回去,不讓她瞧見。
雖只是一晃眼,但她看得很清楚,楚卿揚一隻眼都瘀青了,似被人打了。
「怎麼沒事?你的眼睛都腫了,很痛吧?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她走上前,直接繞到他面前看個仔細。
楚卿揚被她這麼一看,整個人更是不自在了,想躲也沒地方躲,他不能說,若是說了,豈不等於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偷窺的人?
他死都不會說!
「男子漢大丈夫,身上有些小傷是很正常的。」他挺起胸膛道。
她見鬼地瞪著他,眼睛被打成這樣,有什麼好驕傲的?
「給大夫看過了?」畢竟她現在住在將軍府,自然要關心他。
「這種小傷不必大驚小怪。」
她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直接喊人。
「來人。」
她這一喊,外頭的茶兒、石松同時走進來。
「去拿跌打損傷藥來,給將軍擦眼傷。」
石松一怔,心想剛才將軍不是搽過了?還是青柳拿來的傷藥,他看了將軍一眼,卻見將軍對他使個眼色,這是同意了?
「是。」
石松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把藥箱拿來,遞給夫人。
沐香凝奇怪地看著他。「遞給我做啥?給你們將軍上藥呀。」
石松拿著藥箱,又看向將軍,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快點呀。」見他遲疑,沐香凝又催促。
石松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卻被楚卿揚一眼瞪回去,讓他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茶兒心靈手巧地上前,把藥箱拿過來。「小姐,將軍不肯抹藥呢,還是您來吧。」
石松看向茶兒,一雙眸子閃著晶亮,茶兒卻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這人這樣看她做什麼?她可不是幫他,只是覺得就算小姐和離了,也不要鬧得太難看,希望將軍可以記得小姐的好,自己是在幫小姐做人。
沐香凝聽到楚卿揚不肯擦藥,眉頭一皺,接過藥箱。
「逞什麼強,知道你厲害,行了吧,還是乖乖擦藥,不然藥放著也是壞掉,那多不值啊。」
她很自然地打開藥箱,上前抓過他來坐著,為他親自抹藥,這種事她做得多了,因為以前習武時,她的師兄弟也常受傷,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為他們上藥的,所以很習慣。
楚卿揚沒有反對,而是從善如流地任她拉著坐下,讓她親自為自己上藥。
曾經,他十分討厭這個女人,可是現在,他卻不討厭她了,甚至發現自己受她吸引,為此,他發覺不對勁,還跑去兆峰營,就是想讓頭腦清醒一點。
本以為這只是一時迷惑,誰知回來後,不但情況沒變,反而變本加厲,當發現那位試圖馴服瘋馬的女子是她時,他的心恍若被什麼東西擊中,心跳得很快,有些難以呼吸。
從那時候開始,他便意識到一件事——他不想放手。
和離?不,他不想和離,或許一開始在她提出要求時,他的確鬆動過,但是現在他不想了。
兩人此刻離得這麼近,他可以聞到她剛沐浴完的清香,沒有太多花香味,而是雨過天青的乾爽味,他喜歡這味道,心頭不由得掀起一陣蕩漾。
他喜歡她這樣服侍自己,她的眼神很清澈,無畏無懼,仿佛一切是這麼自然,讓他心情很好。
他閉著眼,感覺她的手,正輕柔擦抹著,同樣的藥上了兩次,卻覺得這一回甚是舒服。
其實這不過是心境上的變化罷了,當一個人看另一個人不順眼時,對方怎麼做都不對;一旦入了眼、上了心,連她放的屁都是香的,人的感情還真是奇怪。
在分別了五個月後,在街上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湖不再平靜,反倒燃起了從未有過的熱度。
他在她身上嗔到草原的味道,曾經,他以為柔順如花香的閨閣女子,才是最適合他的,但是當發現有個女子和他一樣,能在馬上馳騁,也能夠無所畏懼地獨當一面時,他的心活絡了,那感覺就像在草原上孤獨闖蕩許久的狼,遇到了另一半。
皇上說不會虧待他,叫他別被蒙了心,是這個意思嗎?皇上早看出,她才是最適合他的女子。
沐香凝細細為他把藥膏抹勻後,放回藥箱裡,拿出帕子擦著手。
「好了,記得要定時搽藥,這藥真不錯,連我的手都涼涼的很舒服呢,這藥哪兒買的?」
「這是南紹國進貢給朝廷的,和上回給你擦額頭的藥是同一批送過來的,不是一般的跌打藥,非常珍貴。」
她不禁羨慕道︰「皇上對你可真好。」
「嗯。」被她羨慕地盯著,讓他有些得意。
石松在一旁,知趣地代答。「將軍受皇上器重,皇上體恤將軍辛勞,除了布帛綢緞的賞賜,每有珍貴藥材,必派宮人送來,玉肌膏、天山雪蓮、百年人參、保心丸,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良藥。」
沐香凝聽了咋舌,雙目放光,她這表情讓楚卿揚非常受用,不知不覺挺起了胸膛,心中有說不出的驕傲。
平常,他是不會去顯擺這些貢品的,但是在她面前,卻忍不住想讓她明白自己光榮的一面,讓她知道,她所嫁的男人是很厲害的。
沐香凝聽了嘖嘖稱奇,手撫著藥箱,心想這些藥這麼厲害,若是能弄個幾瓶帶在身上,行走江湖時,也多了一層保障,可是這些藥彌足珍貴,千金難求,楚卿揚會捨得給人?
楚卿揚見她愛不釋手,唇角也不由得揚起,說道︰「你若喜歡,拿幾瓶去。」
沐香凝一聽,驚喜抬頭,一雙眼熠熠發亮地盯著他。
「真的?」
「當然,本將軍說話算話,等會兒我讓總管送去你那兒,你盡管挑,尤其是那玉肌膏,可以養肌,是美容聖品。」他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溫柔。
她忙點頭。「好啊好啊!」
管他養雞還是養鴨,只要是好藥就行了,突然覺得這男人順眼多了,其實他也挺好相處的嘛,至少挺大方的。
她這一笑,雙頰泛嬌,媚態生香,令他心口熱了些,呼吸也重了些,大掌悄悄伸向她的柔荑。
「喔,對了。」沐香凝差點忘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重要大事,剛想開口,卻突然想到石松還在,遂要求道︰「將軍,可否私下一談?」
楚卿揚此時心情正好著,一聽到這話,警性立即升起。
「有什麼事,等我晚上回來再談,我先進宮去。」
說完,也不等她同意,徑自下了命令,他要更換袍服進宮去。
沐香凝只好暫時作罷,走時還嘀咕著。「該不會藉故又躲開了……」
這話被楚卿揚聽進去了,在她跨出門檻時,回她一句。
「今晚,我會去你屋裡。」
她驚喜轉身。「真的?」
「嗯。」
「那我今晚等將軍來。」
她開心地離開書房,絲毫沒注意到楚卿揚說這話另有涵義,也沒見到那深邃如海的眸中所隱藏的灼亮。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57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09:53 PM 編輯
第七章
用過晚膳後,沐香凝又看了一會兒書,直看到崔嬤嬤念她別傷了眼,這才放下書卷。
楚卿揚明明說過今晚會過來的,她等著他談正事呢,一直等到她連打了幾個哈欠,開始打瞌睡時,想著他大概是被皇上留在宮中,回不來了,正打算不等門了,卻在這時候,崔嬤嬤匆匆走來。
「夫人,將軍來了!」
瞧崔嬤嬤一臉驚喜,仿佛媳婦苦等到丈夫回來,竟比她這個做妻子的還興奮。
「喔,知道了。」
崔嬤嬤叮囑她,說今晚要好好伺候將軍,別惹他不高興。
「行了,嬤嬤,知道了。」她不會跟崔嬤嬤解釋,將軍其實不是來留宿,而是來談和離的,免得她知道了又要哭天喊地的。
當楚卿揚進門,崔嬤嬤忙殷勤上前道︰「將軍辛苦了,老奴去給您打水來。」
沐香凝正想說他不會久待,但楚卿揚已經開口。「我已經梳洗過了,你們休息吧。」
「是,老奴告退。」
崔嬤嬤拉著茶兒一塊退出門外,不準她打擾兩人,茶兒有些猶豫,看向沐香凝,見小姐對她點點頭,這才放心地離開。
沐香凝上前,為楚卿揚斟了一杯溫水,遞給他。「將軍喝嗎?」
楚卿揚看著那捧著玉杯的手,想到白日時握住那柔荑的觸感,大掌伸出,連同她的手一起包住弓子,就著杯緣一飲而盡。
沐香凝呆楞地看著他,搞不懂他在幹什麼?喝個水需要這麼急嗎?
楚卿揚直接走到床沿,大方坐下,仿佛這是自己的地盤——其實這將軍府裡,哪一處不屬於他的?
「有什麼事,說吧。」他道。
她眼光一亮,將杯子放好,也懶得繞圈子了,開門見山道︰「將軍,咱們是不是該把事情辦一辦了?」
他望著她,那雙俊眸不同於以往,如夜晚璀燦的星空,卻又黑得不見底。此刻只著單衣,外套一件外衫的他,全身上下,透著慵懶內斂,不似白日那般張揚霸氣。
「說得對,咱們的事,的確是該辦一辦了。」他緩緩開口,語調意味深長。
沐香凝見他終於鬆口了,心下大喜,這是好的開始呀,他不再聽了就走人,總算有進展。
「實不相瞞,聽崔嬤嬤和茶兒說,我以前似乎常惹將軍生氣呢,給將軍添了不少麻煩,對此,香凝先向將軍賠個不是。」
唉,人家郎情妾意的一樁好姻緣,被她硬是拆散了,害得小倆口無法終成眷屬,真是個憾事,幸好幸好,還有機會彌補,他得回美嬌娘,她也自由了。
楚卿揚唇角逸出一抹笑。「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沐香凝驚訝地問︰「將軍不怪我了?」
「其實過去我也有錯。」
沐香凝沒想到楚卿揚居然願意放下身段向她道歉,以往心中對他的成見,在此時全都煙消雲散了。
「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依我看,將軍才是真正心胸寬廣之人,香凝敬佩。」她說得很真誠,笑得更誠意。「將軍不怪我就好了,那麼和離之後,咱們就還是好朋友。」
楚卿揚嘴角的微笑依然俊朗迷人,比平日更加溫柔,一字一字地更正。
「誰說咱們要和離了?本將軍說的是圓房。」
沐香凝笑容一滯,一雙眼呆瞪著他,見他唇角微揚,眼似含笑,這話實在說得太自然了,肯定是說笑吧。
「將軍說笑了,我是跟您說正經的。」
「我也是正經的。」
「那就好,您放心,除了嫁妝,將軍府裡的東西,我不會多拿,至於我爹娘那兒,我會去說服,到時要請將軍委屈配合一下。」
「不必麻煩了,我不打算和離。」
沐香凝的笑容收住了,怔怔看著楚卿揚,見他目光沉穩,沒有怒火,卻也是一臉認真,讓她不禁狐疑。
「你不要和離?」
「沒錯。」
「為什麼?」
「我挺中意你的,以後我會好好待你。」
這就是楚卿揚今晚要說的話,在想通了之後,他下了決定——他要她。因為胸中已有丘壑,所以對她所說的話,都能坦然面對。
不管她要不要,願不願意,他都決心與她一塊過日子了。
他想透澈了,有人卻被搞糊塗了。
沐香凝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先讓我弄清楚一件事,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娶杜姑娘了?」
「我沒說要娶她。」
「你不是喜歡她?」
「那是過去的事。」
「你喜歡我?」
「是。」
他回答得沒有猶豫,讓沐香凝驚訝得反應不過來。
他喜歡她?等等,他明明很討厭她的,怎麼會喜歡她?
崔嬤嬤一直說將軍對她上心了,她只當耳邊風,可現在聽他親口承認,她才真正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楚卿揚突然站起來,沐香凝反射地退後一步。
「凝兒。」
他喚她,聲音竟如此溫柔,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他第一次如此親暱地喚她這種閨房小名,親近之意很是明顯。
「你想做什麼?」她禁不住戒備地瞪他。
「拖了這麼久,咱們是不是也該洞房了?」
他往前一步,嚇得她又倒退一大步,舉手喊停。
「等等!這事不對,咱們把話說清楚。」
他停下腳步,點頭道︰「是該把話說清楚。」
她做了個深呼吸,覺得有必要和他好好溝通,客氣地說︰「將軍,咱們是不對的人,只是誤打誤撞不小心湊在一起罷了,這事需要修正。」
他淡定回應。「應該說,咱們是對的人,只是相遇的時機有點離奇罷了,不需要修正。」
她強調。「這是瞎貓踫上死耗子,我無心,你無意,不能算數。」
他再次淡定回應。「這是老天的安排,既然我們已成親,就不能違背天意。」
別開玩笑了,他認命,她可沒那麼好打發,自己的命運自己爭取!
她不耐煩地道︰「老天也有瞎眼的時候,咱倆不對盤,不要浪費時間!」
他依然淡定地回道︰「我們兩家門當戶對,你我郎才女貌,八字契合,是天賜良緣。」
聽聽,這人不正常的時候,連說的話都是鬼話連篇!當初可是他先冷落她的,這時候才來跟她說八字契合,天賜良緣個鬼咧!
她火大地說︰「你一個大男人廢話那麼多幹什麼?!一句話,和離不和離?」
他還是淡定地回應。「皇上賜婚,豈可兒戲?想和離,先打贏本將軍再說。」
她瞪大眼,來硬的?!
「你真不答應和離?」
「不答應。」
「想動手?」
「動手動腳,我不介意。」這話分明是調情了,可她根本聽不進去。
真是夠了!她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等到他願意談了,卻是一句不和離,就想把她打發。
「楚卿揚,你今天把話說清楚,有什麼條件就開出來,不要拖拖拉拉的!」
若是換了其他女人,對他直呼名諱,還大呼小叫的,他不見得會給好臉色,可對象是她,不知怎麼著,他竟然不生氣,甚至覺得她挺可愛的。
「我這不是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條件就是,你安分地做我的妻子,我則會好好待你。」
沐香凝想聽的可不是這種甜言蜜語,指著他大罵。「我等了你五個多月,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別以為只有你是大忙人,告訴你,本姑娘也很忙!」
「還姑娘?你心思不定,都是因為這事拖久了,把你的心給拖野了,等今晚圓了房,以後你不可再自稱姑娘,而是我的夫人。」他態度堅定,沉穩威嚴的語氣,有著不可違拗的命令。
門外聽到裡頭的叫囂聲,石松、茶兒也跟著緊張了。
「將軍也真是的,女人都需要哄的,只要承認捨不得夫人,不就得了?」石松嘀咕著。
茶兒橫了他一眼,冷聲道︰「太遲了,就算將軍示好,咱們家小姐也不肯留下的。」
「為什麼?咱們將軍這麼好。」
好?茶兒忍不住嗤之以鼻。
「那也要看他的好是給誰,凡事都講究時機,當初小姐深愛他時,他不珍惜,現在小姐恢復記憶,把他忘了,他卻不放人,這算什麼?」
「你敢說主子的不是?」石松瞪著她,他忠於將軍,護主心切,就跟她一樣。
她也不客氣瞪回去。「我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人!」
裡頭的兩人劍拔弩張,外頭的兩人也怒目相向,石松瞪著茶兒的怒容,在月光下,另有一番嬌美風情。
他把臉轉開,哼了一聲。「好男不跟女鬥。」
「放心,等我和小姐離開了,就沒人礙你們的眼。」
石松眼角抽了抽。「你這丫頭——」
屋內突然傳來打鬥聲,讓兩人一怔,注意力又被吸引過去。
「糟了,真打起來了!」茶兒緊張地看向屋裡,但沒有小姐的命令,卻不敢貿然進去。
石松倒是好整以暇,雙臂橫在胸前,唇角微勾。
論身手,夫人哪是將軍的對手,將軍馴服夫人,只是早晚的事罷了。
既然口說無用,沐香凝不介意用拳腳溝通。
她連連出招,楚卿揚一一拆招;她拳腳並用,他只守不攻。
打了數百回合,她又動肝火了,指著他大罵。「你他媽的到底要不要打?」
「現在可以打了。」
「現在?」她的火氣更甚,厲聲質問。「有沒有搞錯?我們都打了數百回合了,難道剛才那不是打?」
「武功對決,最忌動氣,氣動心亂,心亂就有破綻,我只不過先消耗你的力氣罷了。」話落,他猛然出掌成爪抓向她。
他突然轉守為攻,沐香凝趕忙應戰,由於適才自己攻得太急了,的確花了不少力氣,加上氣急攻心,面對楚卿揚猛烈的進攻,她的招式變得混亂,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結果不超過十招,她的兩手被他制住,大掌將她雙手鎖在腰後,接著一收,她被牢牢困在他的懷裡。
她的胸脯緊壓在他的胸口上,被迫與他貼著身子,她暗叫不好,連忙想掙開,可是自己的兩手正被彎在腰後,被他大掌扣住,她這麼一掙扎,等於把胸前的柔軟往他厚實的胸膛上摩擦。
她越是掙扎,他受到的刺激越大,對她的渴望,很直接表現在下半身的堅硬上,偏她還遲鈍地未察覺,氣惱地向他抗議。
「你當這是打仗啊,有你這麼腹黑的?」
這算腹黑嗎?他認真起來的話,她哪裡是他的對手。
今晚,他就要吃了她,好了卻一樁心事。
沒給她再開口抗議的機會,楚卿揚低下臉,如鷹啄小雞般攫住她的唇,吻住了就不放。滑進的唇舌侵佔她口中的甜蜜,如同攻城掠地的猛士,除了征服,沒有商量的餘地。
沐香凝瞪大眼,嗚嗚抗議,可惜她的嘴被封住了,無法喊停,逼不得已,她只好咬他。
楚卿揚吃痛著,但是小貓兒的一咬怎能逼退猛獸的堅決?有一種人,天生越戰越勇,他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倏地放開她的唇,騰出一隻手扣住她的下巴,用舌舔著唇角的血絲,像是一頭舐血的豹,俯下臉,再度烙下比上回更激烈的吻。
這個吻,帶著宣戰的意味,更熱情,也更狂野,仿佛要吞噬她一般。
他的大掌來到她胸前,抓住其中一隻渾圓,在她試圖第二次咬他時,大掌猛然一收,緊箍住她的柔軟,讓她因吃痛而鬆口,而他趁此吻得更加肆虐張狂。
要收拾頑皮的小傢伙,他有的是手段,他是戰場上經過大風大浪的悍將,更殘忍、更凶暴的狼虎,他都收拾過,何況區區一只小貓兒。
她害怕了!
今晚他所展現的征服野心,她以往從未見識過,猛烈、迅速、決絕,他是真的要吃了她,她慌了。
當他扯開她的衣襟,將吻落在她的肩膀上時,她不得不喊救命了。
「茶兒——」
門外的茶兒一聽到小姐的嘶喊求救,整個人一震,立刻就要衝進去,但石松更快,及時擋在她面前。
「你敢?」他厲聲警告,這丫頭瘋了!衝進去等於找死!
「讓開!」茶兒不說二話,出手就是一拳。
石松閃避這一拳,同時抓住她的手,她一個反手,掙開他的鉗制,再打出一掌。
兩人你來我往,在門外打了起來。
「茶兒——救我——」
小姐的求救聲讓茶兒聽得又著急又心慌,可恨這個石松偏要跟她作對。主人在屋裡逞獸欲,手下在門外當看門狗!天殺的!
茶兒拚了不要這條命,唰的一聲,拔劍出鞘,揮劍相向。
「茶兒!」
石松萬萬沒想到,她當真不要命,居然連劍都拔出來了,為了躲開她這一劍,他往旁避開,反倒給她突破間隙,乘機闖進屋裡。
奴才持劍闖入,這可是死罪!他又氣又急,她到底在想什麼?夫妻倆打打鬧鬧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必要這麼衝動嗎?!
他想阻止已來不及,眼睜睜看著茶兒衝入內房,大聲喝令。
「放開小姐!」
石松心想完了,還是慢了一步,他不敢進內房,內房畢竟有夫人在,此刻可能衣衫不整,因此他只能待在門口乾著急。
床榻上,楚卿揚停止了動作,在見到茶兒拿劍指著他,一臉煞氣瞪著他時,他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上半身打著赤膊,一頭黑髮如瀑披散在身上,壯碩結實的體格散發著勃發野性的力量,半趴在床上,就像一隻豹。
而困在他身下的沐香凝,則是衣衫凌亂,肩膀以上都暴露在外,她的長髮與楚卿揚的黑髮糾纏在一起,臉上泛著紅潮,雙眸盈滿淚珠,懸而未掉,那委屈的模樣就像隻被抓到的小兔子,一副即將被吞吃入腹的可憐樣。
楚卿揚冰寒的眼神有劍光閃過,聲音冷凜如刀。「你可知,持劍闖入,指著主子,可是死罪一條?」
茶兒臉色蒼白,饒是她膽子再大,可是當目光與楚卿揚眼底的殺氣相撞後,也不禁因那襲來的沁骨寒意而顛抖三分,但她不能退卻,為了小姐,她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
「放開小姐!你敢傷害她,我跟你拚了!」
楚卿揚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看不出這茶兒倒是個忠心護主的婢女,連死都不怕。
「不準傷害茶兒,你要是敢動她,我也跟你拚了!」
身下的小貓兒也威脅他,楚卿揚低頭看,小貓兒哭得滿臉是淚,威脅時還帶著鼻音,令人看了又好笑又心疼。
楚卿揚用被子將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包好,連同被子一塊將她抱在懷裡,護在雙臂之間,這一小方天地只有屬於他倆的氣息和溫度。
確定她沒有任何一寸肌膚露在外頭後,他才緩緩對茶兒開口。
「看在夫人的分上,這次我饒了你,你該慶幸,若是其他人拿劍對著本將軍,這時候已經血濺當場了。」
這話絕非虛言,以楚卿揚的武功修為,茶兒哪是他的對手,他沒殺她,的確是看在沐香凝分上,手下留情了。
「出去!」他喝令。
茶兒身子一僵,動作依然維持原樣,她看看小姐,小姐低著臉,鼻子一抽一抽地低泣著,一時之間,她猶豫了,就在她遲疑不定之時,楚卿揚厲聲喊道——
「石松!」
將軍一喊,門外的石松立刻閃身入內,快手往茶兒後頸一砍,茶兒立刻倒下,他順勢接住,並打橫抱起退出門外,把門帶上,從頭到尾,一氣呵成。
「你要把茶兒怎麼樣?」沐香凝見到茶兒被打昏帶走,緊張地問楚卿揚。
他神情嚴肅,沉聲道︰「現在才知道緊張?你可知這事若傳出去,她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就算本將軍不殺她,皇上也要賜死她?」
「不要!」她忙搖頭,一雙哭紅的眼又懸了兩顆淚珠。
他冷哼。「總算知道害怕了?」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哭得更傷心了。
「你欺負人!你霸道,我是人,不是食物,你餓了就要吃,也不問我願不願意!」
「你是我的妻子,皇上下令了,要我們盡快圓房,我這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那當初你怎麼不奉命行事,現在就要奉命行事了?我不依,我不依!」
沐香凝哭得像個孩子,打不過,只好哭著耍賴了,這輩子她沒這麼哭過,完全是不顧形象地哭,把眼淚、鼻涕全抹在楚卿揚身上,最好讓他看了惡心,對她失去胃口。
她不知道,她這麼一哭,楚卿揚反而心軟了。有些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越硬,他比你更硬;你弱了,他反而不好強硬。
楚卿揚嘆了口氣,大掌輕拍她的背,柔聲哄著。「別哭了,女人家第一次,都是會怕的。」
哇咧!她不是怕第一次,她是不願意!
不要的時候,就冷落她一年,現在想要了,把她扒了就要吃,她算什麼?就只是娶來給他暖房發洩用的?
任他條件再好,她就是沒辦法把身子給他,因為只要想到他有四個小妾,她就無法跟這男人在一起。
可是她打不過,只好哭,而且發現這一哭,似乎還挺有用的,她這人能屈能伸,眼淚也是一種武器。
「我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你說要就要,完全不顧我的感覺,我不適應嘛,我還沒有這個心情。」
心情?不就是洞房嗎?早洞房、晚洞房不都一樣?
楚卿揚皺眉,覺得這種事明明很簡單,他喜歡她了,也決定從此把她當妻子看,好好對待她,讓她給自己生兒育女,她應該高興才對。
怎麼她突然跟他講心情?
難不成,以後做這件事,都要看她的心情?
他想今晚就要她,可是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便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或許真是他太急了。
「別哭了,既然你還沒準備好,我今晚不踫你就是了。」他輕輕哄著。
沐香凝心中一喜,她低著臉,沒讓他看見自己慶幸的笑,大大鬆了口氣,總算逃過一劫,不管如何,先過了今晚再說。
楚卿揚雖然不踫她,但還是堅持留宿在她屋裡,並命人準備洗澡水——先前打了一場,又折騰了一陣,兩人身上都流汗了。
讓人把床單、被子都換過,他和她也都各自洗浴一遍後,他抱著她,一塊躺在床上,熄滅燈火。
她嫌他身子燙,會熱,他建議把衣服全脫了,涼快,她只好悶著氣,打消念頭,任他摟抱睡覺。
被人佔了一半的床,還不知道這隻野獸半夜會不會獸性大發吃了她,讓沐香凝睡得戰戰兢兢。
這一夜,注定是她無眠的一夜。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09:59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10:01 PM 編輯
第八章
逃過了這一夜,不見得逃得了下一夜。
這個楚卿揚要嘛不對她開葷,一對她開葷便如洪水猛獸,而且他還仗著皇命在身,一定要奉旨圓房。
翌日晨起,他在上朝之前,還對她動手動腳,又被他偷香了好幾把去。
沐香凝一想起他臨走前,那一雙欲火跳躍、吃人不解饞的眼光,就忍不住打了個顫。
那家伙忍不了太久的,一天?兩天?
不,最多三天,她有預感,楚卿揚在三天之內就會把她吞吃入腹,消化得連骨頭都不剩,從此以後,她就只能窩在將軍府,和其他小妾一樣,一輩子仰他鼻息,這不是她想要的!
沐香凝在屋內來回煩躁踱步。
「夫人。」
門外有人輕喚,沐香凝走到門邊,打開房門一看,來的婢女叫荷棠,她記得這婢女是在將軍主院裡服侍的。
「什麼事?」
「奴婢是來詢問,夫人可要用早膳了?」
「茶兒呢?」
「將軍吩咐,夫人院裡只有茶兒和崔嬤嬤兩人伺候,人太少了,怕委屈了夫人,特命奴婢和菊瑤來伺候夫人,讓茶兒好好歇息。」
姓楚的叫了兩名婢女來伺候,這分明是討好她。
人家願意給,她為何不要,因此她大方接受。
「崔嬤嬤呢?」
「崔嬤嬤腰痛的毛病又犯了,將軍一早就命人找大夫來,這時候在給崔嬤嬤看診呢。」
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哪。
沐香凝打量荷棠、菊瑤兩人,她們生得頗為美麗,身段曼妙,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兩人也是宮中打賞送來的美人,她微眯了眼,心下冷哼,那家伙艷福不淺啊。
「你們多大了?」
「稟夫人,我和菊瑤今年滿十六。」荷棠說。
「將軍對你們可好?」
荷棠、菊瑤相視一笑,菊瑤道︰「回夫人,將軍仁慈,對咱倆十分好。」
沐香凝心想,身邊有兩名俏婢,又有四名貌美如花的妾,楚卿揚艷福不淺,卻還貪心地要動她,真可惡,她心中更加下定了某種決心。
「上膳吧。」
「是。」
荷棠、菊瑤兩人立即去張羅,不過是早膳罷了,菜色和菜量居然是平日的兩倍。
「幹什麼做那麼多?」
「將軍知道夫人食量比以往大,怕夫人吃不飽,所以特命廚房多準備一些,還囑咐了,夫人想吃什麼,可以先跟咱們說,一定為夫人準備好。」
連用膳的待遇都升級了,楚卿揚這是想養肥了再來上床吃嗎?她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夫人?」
「沒事,我要吃了。」
「請容奴婢為夫人服侍。」菊瑤道。
她和荷棠一左一右伺候,她們不愧是伺候將軍的,從擺飯到洗手、布菜,全都心靈手巧,只稍沐香凝的眼往哪兒移,不用動筷,她們立即把菜挾進她面前的盤子裡。
「你們平日都是這樣伺候將軍的?」沐香凝忍不住問。
兩人齊回答。「是。」
沐香凝心中再度咒罵,從前她可以不管他,他喜歡被誰伺候、喜歡去哪個小妾的屋裡過夜,她都不在乎,可是當一旦兩人有了牽扯,沐香凝的心就沒辦法這麼淡定了。
她煩,還有些怕,怕被困在這裡,怕從此再也沒了希望。
她還怕楚卿揚的溫柔,因為他開始對她好,她相信這男人是說真的,他重信諾,也重情義,鐵漢柔情最是難得,她怕日子久了,身子又給他了,這顆心會陷落,那才真的是永無翻身之日呢!
用完早膳後,讓人撤下膳盤,洗手漱了口,沐香凝說要去看看茶兒,荷棠說去幫她找茶兒來,她說不必,將軍既吩咐要茶兒好好歇息,怎能辜負將軍一番美意?
還是她親自去找茶兒,何況茶兒是她的陪嫁丫鬟,不必這麼拘禮,她讓荷棠、菊瑤待在院落,不必跟著她。
來到佣人房,茶兒和崔嬤嬤平日是同住一房的,此時崔嬤嬤正給大夫看診,所以屋裡只有茶兒一人,正方便主僕兩人說悄悄話。
一見沐香凝進門,茶兒立刻從床上起身。「小姐——」
「躺著吧,別起來。」
沐香凝順手將藥瓶放在床上,坐在床沿。「還疼不疼?昨晚石松下手可重了?這兒有藥,擦一擦。」
她帶來的藥,是上回將軍派劉總管拿來給她挑選的,她搜刮了不少,專挑這種好隨身攜帶的。
茶兒搖搖頭。「我這兒有……」說著,也拿出兩個藥瓶,一個是定心丸,另一個是治瘀血的。
「咦?你怎麼有?」
「崔嬤嬤說,昨晚石松送我回來時,留下的。」
沐香凝心想,那個石松,倒是個細心之人。
「小姐,你……還好吧?」茶兒小心探問著,她一臉同情,好像對方已羊入虎口,讓沐香凝看了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你家小姐是生的,還沒下油鍋煮熟呢。」
茶兒咦了一聲,瞪大眼,不可思議地問︰「將軍昨夜沒踫小姐?」
「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哪那麼容易被他吃了?」沐香凝輕哼一聲。
「可是聽崔嬤嬤說,昨夜將軍在小姐屋裡過夜?」為此,崔嬤嬤一早就笑得合不攏嘴,仿佛自家女兒出嫁一樣地開心。
「放心吧,只是過夜,沒讓他得手。」
在茶兒驚訝的目光下,沐香凝把昨晚的事情經過大概敘述了下。
茶兒聽了恍然大悟,點點頭道︰「意思就是,小姐雖沒下鍋,但該拔的毛都拔光了,連調味料都涂滿了?」
「死丫頭!你敢消遣我?」沐香凝臉紅嗔怒,作勢要打她。
茶兒忙躲了開去,吐吐舌。「小姐別氣,說笑而已嘛,看來將軍真的很喜歡小姐呢,小姐以後錦衣玉食,無憂無慮了。」
沐香凝橫了她一眼。「說什麼傻話,我來找你,可不是和你談這些。」
「小姐有事?」
沐香凝四下看了看,確定附近沒人,把茶兒拉過來咬耳朵。
「我要離開。」
茶兒一怔,不一會兒露出了然的神情。「茶兒明白,小姐若下定決心,茶兒跟著小姐。」
沐香凝一臉感動,果然還是茶兒好呀,不像崔嬤嬤,胳膊早已彎到楚卿揚那兒去了。
沐香凝小聲地將主意說出來,茶兒聽了小姐大膽的計劃後,不禁咋舌。
「小姐,你真的要這麼做?」
「當然,怎麼,你怕?」
「茶兒不怕,只不過……小姐,這事若是做了,將軍必定震怒,事後也沒有回頭路了,茶兒是擔心小姐。」
沐香凝哼了一聲。「他對我,也不過就是圖個新鮮罷了,別忘了,他還有四個妾,那個杜芸珊大美人還在等他呢。」
茶兒點點頭。「既然小姐想清楚了,茶兒一定幫著小姐。」
「這才是我的好茶兒。」沐香凝伸手搭著茶兒的肩,將她拉過來抱一抱,欣慰不已。
茶兒喜歡現在的小姐,果然是無欲則剛啊,瞧小姐現在多自信、多快樂哪,所以她深信,小姐離開將軍的決定是對的。
沐香凝想到什麼,又道︰「茶兒,我幫你改個名字好不?」
茶兒呆住,疑惑地看著沐香凝。「小姐怎麼突然想給茶兒改名?」
「楚卿揚那些婢女,一個荷棠、一個菊瑤,名字多神氣啊,聽著就很勾人,我幫你取一個不輸她們的名字,包你名動京城。」
「小姐又逗我了,奴婢就喜歡叫茶兒,不改。」
沐香凝噗哧一笑,拍拍她的肩。「還是我的好茶兒聰明,茶兒這名字聽著親切,咱們不賣臉賣笑,靠腦子混飯吃,你放心,跟著我,絕不讓你受委屈。」
主僕兩人又開始咬耳朵,討論著細節,一個大膽的計劃正在進行著——
沐香凝的運氣不錯,楚卿揚連日來都忙著官馬的事,從官馬一路沿線追查到戰馬,天天被皇上召到御書房密談。
忙碌的這十幾日,大部分時間都宿在宮中,今日他總算有空回家一趟,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早已過了晚膳時刻。
當他進房時,荷棠迎上前來,福了福身子。
「將軍,浴房已備好。」
他點頭,朝浴房走去,發現今日的浴池中多了些東西。
「這是?」
「稟將軍,這是夫人特意命咱們準備的,她說將軍這幾日忙碌,命咱們在水中加艾葉和紅花,有舒壓除勞之功效。」
楚卿揚聽了目光灼亮,她為他準備的?俊逸的唇角不由得揚起愉悅的弧度,她開始討好他,是否表示她想通了,願意與他好好過日子?
想到這幾日的忙碌,有十多天沒機會再像上回那樣吻她、抱她,那觸感到現在,還令他回味無窮,不禁心中一熱。
平日洗浴快速的他,為了不辜負她的心意,這一回特地泡了個澡,洗浴完後,換上袍子走出來,桌上已備好膳食,由於已過晚膳時刻,不宜大魚大肉,準備的都是一些清爽的口味,荷棠說是夫人吩咐的。
他用筷子挾了一塊雞肉,放入口中,雖然清淡,但很入味。
楚卿揚滿意地吃著,心想,等過陣子不忙了,該交代府中,把中饋移交到她手中,畢竟她才是將軍夫人。
當初,他不喜她,將中饋交給二夫人打理,可如今不同了,他若真想對她好,第一步就是尊重她,將原本屬於她的權利還給她。
想到這裡,他心中已有腹案,心情大好。
他望著房中大床,從來沒想過,一張大床獨睡一人,似乎太空曠了,他看向她所居住的院落,下了決心,邁步朝她的院落走去。
僕人提著夜燈為他領路,他卻嫌僕人走得慢,輕功一點,幾個躍飛,來到沐香凝的院子。
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知她看到他來,會不會害羞?他覺得自己恍若初進洞房的少年郎,竟充滿了期待。
院落裡的僕人很少,雖然他把荷棠、菊瑤調來服侍她,但仍太冷清了些,堂堂將軍夫人的院落,僕人、婢女應該比其他院子都多才對,思及此,他更加愧疚了,他的確冷落她太久了,明兒個定要吩咐總管找牙婆來,挑些好的伺候她。
他沒讓人通報,直接讓提燈的僕人回去,徑自進了裡院,踏上台階,迎上來的是崔嬤嬤,她見到將軍,甚是驚喜。
「將軍,您來了。」
「夫人呢?」
「將軍,夫人在掏月樓。」
掏月樓位在寢房隔壁,楚卿揚朝那兒看了下,果然燈火亮著。
「我去找她,你先歇息吧,不必伺候了。」
話裡的意思,崔嬤嬤哪裡不知,她心喜道︰「老奴告退。」
楚卿揚轉往掬月樓走去,掬月樓四周垂著簾幔,涼風一吹,輕輕飄起,天氣轉熱時,這掬月樓正可消暑氣。
屋內燈火將一抹嬌影映在簾幔上,身姿如柳,曼妙窈窕,如同畫中人,映在他墨眸裡,流淌出溫柔的笑意。
他拾階而上,腳步無聲,輕輕掀簾而起,看見妻子手上正拿一支毛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他示意茶兒噤聲,不想打斷她的專注,順道打量四周。
這掬月樓本是飲茶休憩之地,旁邊就是一處池塘,夏天開滿了蓮花,夜晚月光映照在水中,十分美麗。
不過現在這掏月樓被沐香凝改成了書房,以往架上都是放些珍貴的玉器和茶器,現在放的多半是書志,以及各種大小玄機盒。
他打量書架上的書,不是女四書,而是兵書、地方奇志,以及地圖,甚至還有玄機解說本。
楚卿揚看著這些書志,然後轉頭玩味地望著沐香凝,她正專注畫著一幅圖,沒發現他的到來。
他又發現了她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沒想到,原來沐香凝喜愛這些東西,他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她,不過無妨不是嗎?
其實他也和這世上的男兒一樣,妻子娶進門,只要乖順,能生能養,把夫君伺候好了,他也會善待她。若妻子多了幾樣才華,能文能武,更能增添樂趣,讓丈夫更有面子。
大戶人家的閨女識字是正常的,只不過,她看兵書做什麼?她又不出門打仗。
想到此,他笑了笑,緩緩來到她身後,看看她在畫什麼?
這時沐香凝也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恰巧與他幽深的目光對個正著,她將筆放下,輕輕福身。
「見過將軍。」
楚卿揚點個頭,走到她身旁,看著桌上的畫,她所畫的,不是山水景物,也不是花鳥,而是一匹馬。
「你喜歡馬?」
「是呀,將軍呢?」
「喜歡,不過,我是武人,以馬為伍,喜歡馬是自然,你又怎麼會喜歡馬呢?」
「小時候住在大姨那兒,大姨常帶我去騎馬射箭呢。」
楚卿揚想到她駕馭馬兒的英姿,知道她騎術很好,原來自幼就喜騎射。
「將軍若是有興趣,改天有機會,咱們可以較量較量。」她俏皮地說道。
楚卿揚聽了豪邁一笑。「好!改天讓為夫見識夫人的騎術,切磋較量。」
他特意加重了「為夫」二字,看她的目光,也熠熠明亮。
不知是否今晚月色的關係,他覺得沐香凝比任何時候都要嫵媚動人,身上的清香是最好的媚藥,撩撥著他的心,讓他比平日更加溫柔,生怕破壞了這美好的氣氛。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這時候一旁的茶兒也識趣地悄悄退下。
他見茶兒主動退下,心中更喜,這表示凝兒今夜打算接受他了,他來此的目的便是打算留宿,與她共度一夜——不,不止一夜,還有今後好多個夜晚。
想到今夜能夠抱著她一塊入眠,心頭歡欣愉悅。
難得她如此柔順,沒有拒絕他的踫觸,反倒讓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待她,不敢像上回那般粗魯。
沐香凝拿起筆繼續作畫,他則摟著她,在一旁陪著,鼻下細細嗅聞著她身上如蘭似麝的香氣,盯著她漂亮小巧的耳垂,生出一股品嘗之欲,那滋味肯定很柔軟,而他也這麼做了。
當他的熱唇吮上她的耳垂時,引得沐香凝轉頭愛嬌含嗔地睨了他一眼。
這一眼,可說媚眼生嬌,有嗔責,但更多的是魅惑撩人,讓楚卿揚看得痴了,他怎麼從來都沒發現,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嬌美,一嗔一笑,一個眼波流轉,便如牡丹生香,勾魂動魄。
他忍不住想吻她,她卻用筆桿擋住他欺上的唇,撒嬌道「將軍,為妾身這幅畫提個詞吧。」
「為夫是個粗人,會的都是些馬革裹屍的詩詞,殺氣太重。」
「將軍太客氣了,良馬也需遇伯樂,妾身畫的馬兒,若有將軍作的詩,必能增色不少,將軍就為妾身提個詩吧。」
聽著她軟聲細語的請求,以及閃著晶亮的美眸,他捨不得拒絕。
世上有夫婦畫眉之樂,她畫馬,他提詩,難道也是所謂的閨房情趣?
「好,為夫就為凝兒的畫提個詩句。」
「謝將軍。」
她絕美嫣然的容顏散發著期待,他心神一蕩,拿過筆,深思了下,不一會兒唇角微勾,在畫上寫下即興詩句——
文房績江山,四蹄踏青丹,英雄逐良馬,馬上美人鞍。
沐香凝細細念著楚卿揚所提的詩,好奇問︰「四蹄代表馬兒,這個我懂,但是哪來的英雄?又哪來的美人呢?」
「因為英雄和美人,皆不在此畫中。」他打趣道。
沐香凝頓時醒悟,他不單是紙上談馬,還把兩人作畫提詩的情境一起寫進去,於是嬌嗔道︰「好啊,你罵我是馬。」
「我這是讚美你,須知良駒千金難得。」
她掄拳捶他。「就你有理!」
他任她打,不痛不癢,只覺得其樂無窮,他從沒想過,夫妻情趣原來是這麼有意思的一件事。
「將軍,您還沒落款呢。」她搗住他又想欺來的唇,嬌聲笑語地提醒。
楚卿揚點頭,立刻在角落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樣行了吧?」
沐香凝嬌媚一笑,拿起一旁的紅墨,用拇指沾了沾,蓋上一個指印,接著也幫楚卿揚沾了紅墨,蓋了個指印在上頭。
「這幅畫是妾身和將軍第一次詩畫合作,妾身要好好收藏起來。」她開心說道,還把字墨吹干,一副很珍惜的模樣。
她將畫拿到一旁,小心收好,兩只臂膀從身後伸來,環住她的腰,將她納入他的懷抱裡。
「凝兒若喜歡,以後有了新畫,為夫再幫你提詞寫詩。」
他的唇印在她的臉頰上,氣息灼燙,這閨房情趣也醞釀得差不多了,該回寢房去做屬於他倆的詩句了吧?
他雙臂收緊,將她柔軟的身子嵌在懷抱裡,這玉體是那麼軟,像是沒骨頭似的任他揉著,他的下腹早就硬如烙鐵了。
她沒有掙扎,而是沉默著,他當她是默許了,立刻打橫抱她回房,將她溫柔地放在床上,解下床幔。
她靜靜躺在床上,看著上頭的楚卿揚,眼中慾望深濃如烈火,大掌來到她的襟口,將外衣解開,露出裡頭的肚兜,只要他再將那肩上的帶子一解,那美好的風景,將會呈現在他眼前。
他一雙眼盯著她,或許是因為她太靜了,靜得有些奇怪,讓他解到一半的手停下。
「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你。」他說。
到了這時候,不知為何,他怕她不高興,或許是想彌補先前的愧疚,所以他想尊重她,也認為自己這麼做會讓她高興。
她盯著他,緩緩從床上爬起來。「將軍說得可是真?」
「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聲音磁啞,言語還繞在馬兒上,還以為這是閨房情趣的延續。
「那好,我不願意。」她說道。
楚卿揚不敢置信地瞪著她,就見她從容地把衣襟重新合上,然後客氣地說︰「夜深露重,將軍還是早點回自己的寢房休息吧。」
在她臉上,哪裡還有適才的嬌羞,而是淡漠的,疏離的。
楚卿揚臉色鐵青,眼中的情慾瞬間恢復了冰冷。
「你在耍我?」
「將軍說的是哪兒的話?是將軍說不勉強我的,我只是照實回答罷了。」沐香凝低著頭,跪在床上,微微向他彎身伏禮。「送將軍。」
楚卿揚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死死盯著她,拳頭握緊,怒極生笑。
「好!很好!」
他咬牙連說了兩個好字,眼中燃著危險的怒火,飛快下了床。「想不到我竟被你騙了,原來這不過是你的假情假意,裝得真像,很好!」
一拍掌,將一旁的茶几拍個粉碎,他如狂風一般,甩袖離去。
崔嬤嬤和茶兒趕忙奔進來,看著一地碎木,崔嬤嬤驚道︰「這是怎麼回事?夫人怎麼把將軍氣走了?」
床榻上的沐香凝則是好整以暇地回答。「慌什麼?走就走了,死不了。」
「夫人,你——唉!」崔嬤嬤一臉如喪考妣,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把地上收拾收拾,茶兒,你留下,崔嬤嬤,你去休息吧,讓茶兒陪我就行了。」
崔嬤嬤拗不過她,只得和茶兒把地上收拾收拾,訕訕走人。
崔嬤嬤走後,沐香凝立刻下榻,要茶兒盯著外頭,確定沒人偷看,才把剛才楚卿揚題詩的畫拿出來。
其實這幅畫是有乾坤的,沐香凝小心將畫的下方用刀子割開,就成了一張空白紙,而這紙張上,有著楚卿揚的簽字和手印。
這便是沐香凝今晚特意討好楚卿揚,誘他前來,並且畫了這幅畫的原因。
沐香凝對茶兒道︰「把筆墨從新準備好,按照計劃進行。」
「是,小姐。」
話說,回到寢房的楚卿揚,氣得不輕,僕人見將軍怒氣沖沖回來,沒有宿在大夫人屋裡,便知必是大夫人又惹將軍不高興了。
沒人敢在這時候火上添油,惹將軍不快,大伙兒都把皮繃緊。
楚卿揚這一夜睡得不好,而沐香凝則相反,倒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接下來幾日,仿佛又回到從前,將軍再也不問將軍夫人任何事,似是又把她重新冷落了,有人說大夫人不知好歹,也有人說她失去了這次機會,恐怕將軍再也不會進她的房了。
其實,這正是沐香凝要的,沒人注意她,正好方便她行動,是時候離開將軍府了。
翌日,她帶著崔嬤嬤和茶兒,坐著馬車,以回娘家的名義,光明正大出了將軍府。
無人知曉,她這一離開,便不打算回來了。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10:00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10:08 PM 編輯
第九章
楚卿揚是在三日後才察覺不對勁的,當他發現時,已經遲了。
還是婢女荷棠發現沐香凝留下的一封信,趕忙將信送來給他,當楚卿揚看到信裡的內容時,震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信紙有兩張,一張是和離書,另一張,則是她留下的書信。
多謝將軍照顧,將軍不忍離棄,但小女予心意已決,所謂當斷不斷,其心則亂,多謝將軍昨日簽字蓋印,那封和離書小女子帶走了,留下的這份和離書,有小女子的簽字和手印,將軍只要補上自己的簽字和手印便行,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嫁妝折算五千兩銀票,少拿的就贈與將軍,作為將軍娶新婦的禮金,喜酒小女子就不吃了,先獻上祝賀,後會無期。
楚卿揚一把捏著信紙,臉色鐵青得嚇人。
她竟敢私逃?!
松柏竹柳四人在知道大夫人留下和離書,帶著茶兒離開將軍府後,也是大吃一驚,尤其石松拳頭緊了緊,暗叫不好。
私逃?這可是抗旨,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必然震怒,大夫人有沐大人頂著,但是婢女不勸阻主人,反而助主人私逃,必是死罪。
這丫頭怎麼就這麼不聽勸!要是被他抓住了,他非痛打她屁股一頓不可!石松心頭揪緊,就不知將軍一怒之下,會如何處理這事?
楚卿揚驀地轉身走出書房,直接來到沐香凝的寢房,果然發現她的衣物都不在了。
叫來劉總管,發現帳面上果然少了五千兩。
他為了討好她,想把中饋交給她打理,庫房鑰匙也給了她,想不到她竟然拿走五千銀兩,分明是跑路的盤纏。
由此可見,此事她早有計劃,她是設好了局,等他配合而已,想到此,楚卿揚的臉色從沒這麼難看過,渾身煞氣逼人,他的目光瞪向誰,誰就打冷顫。
「劉子紹!」
「屬下在!」總管劉子紹趕忙拱手領命。
「這件事情不準任何人傳出去,誰傳出去,就拔了他的舌頭!」他沉聲道,那陰寒的語氣威逼迫人。
「屬下遵命!」
「傳令下去,將軍夫人因身子不適,去了郊外別院休養!」
「是。」
「石松!」
「在!」
「告訴鐵猴子,讓他派人去找,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是!」
楚卿揚快速地下了一連串命令,劉總管和石松領命而去,古柏、趙勁竹和林青柳則驚訝地互看了一眼,心想將軍這是要息事寧人了,不但把消息封鎖,還動用了鐵猴子那批專門用來打探敵軍的斥候,去追查大夫人的行蹤。
他們跟了將軍這麼多年,沒見他這麼在乎一個人過,大夫人跑了,將軍本可趁此機會要求聖上允他休妻,畢竟是對方對不起他在先,但將軍盛怒之下,依然護著大夫人,將此事瞞住聖上。
他們三人也被派了任務,要在京城中「暗查暗訪」,說不定大夫人還留在京城裡,沒有出城。
在走出書房後,古柏搖搖頭,低聲道︰「大夫人是怎麼回事?當初不是深愛將軍嗎?怎麼現在完全不把將軍當一回事?」
「你忘了,大夫人一恢復記憶,反而把將軍的事全忘了。」趙勁竹有些啼笑皆非。
林青柳嘆了口氣。「大夫人這一走,可苦了咱們。」
迸柏朝書房看了一眼。「依我看,最苦的是將軍。」
那種被拋棄的滋味可難受了,他們英偉勇武的將軍何曾被女子如此對待過?
三人不禁一陣唏噓,真是一對冤家,一個愛對方的時候,另一個不愛,等到另一個愛了,原來那個卻跑了。
唏噓歸唏噓,一出了院子,三人神情嚴肅,各自領命而去。
話說沐香凝把崔嬤嬤騙回娘家後,就帶著茶兒走了,身上拽著五千兩銀票,吃喝住都不用愁了。
她和茶兒在離開將軍府後,就趕緊拿著路引出城去了,到了城外,騎上事先買好的馬匹,沒有任何耽擱地上路。
她所用的路引是從將軍府裡「借」出來的,將軍府的路引果然好用,一路上暢通無阻。
「小姐,咱們好久沒有策馬馳騁了!」茶兒一臉興奮。
沐香凝轉頭笑看她。「怎麼?難道我在將軍府一年,都沒帶你去騎馬?」
「小姐那時候有心事,常常一個人出門,都不帶茶兒呢。」
「咦?有這回事?」
「小姐總算恢復正常,茶兒等這一刻等很久了呢。」
「哈哈,委屈你了,放心吧,今後行走江湖,我一定帶著你。」她拍胸脯打包票說。
「謝小姐!小姐,咱們現在去哪兒?」
「當然是去找我大姨嘍,還有我那些師兄弟呀,順便一路上看山看水玩下去。」
「好呀!小姐,那咱們快走吧!」
她們此刻穿的是束腰窄袖的勁裝,做俠女打扮,腰間系劍,頭戴大盤帽,方便遮日、遮風沙,身上各自帶著一個包袱和水壺,輕裝簡行,一路下江南去。
雖說,她們也可以走水路,但是考慮到萬一楚卿揚真的派人追來,通報各個水運關卡,她和茶兒就很難躲過,因此她們選擇了陸路,走陸路雖然花點時間,但是躲避容易。
前三天,她們用布包了馬蹄,避免留下馬印,到了第四天,她們開始放鬆了,沐香凝覺得自己在楚卿揚心目中並沒有多重要,她也一直認為,楚卿揚之所以不想和離,基於義務和責任的成分居多,畢竟他們是聖旨賜婚的。
相信過不了三個月,楚卿揚就會忘了她,因為他還有杜芸珊和四位貌美如花的妾呀。
騎馬奔馳這幾日,兩人偶爾牽著馬兒漫步湖邊,又偶爾牽馬涉溪而過,看到美麗的夕陽,她和茶兒也會停下來,為這橘色變幻的天空佇足欣賞。
若有旅店,她們就宿在旅店,或是途中經過幾戶農戶,便上門請求借住一晚,離大城越遠,周圍的村落就越少。
這一日,沐香凝打量著地圖,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今晚大概要宿在野外了,於是主僕兩人決定打獵。
她們拿著弓箭,在林中尋找獵物。
一隻鳥兒從天上飛過,沐香凝舉箭射出,正中獵物,雖然只是一隻鳥,起碼今夜她們不會餓肚子了。
跑到鳥兒掉下去的地方,茶兒撿起地上的鳥兒,在手中秤了秤。
「小姐,這只鳥兒不夠肥,只夠咱們塞牙縫。」
「沒關係,多打幾隻。」
「那也得鳥兒多飛幾隻過來。」才說著,天上又飛來一隻鳥,茶兒忙指著天上。「啊!小姐,那裡!」
沐香凝迅速拉弓瞄準,又射下一隻,就這樣,前前後後,總共射下了三隻鳥兒。
看著三隻戰利品,沐香凝得意地說︰「這下子你不用擔心吃不飽了吧。」
「小姐厲害!」茶兒豎起大拇指。
這樣的日子雖無錦衣玉食,卻是何等快意自在。
主僕兩人高興地抓著隻只鳥兒,今日的晚飯已經夠了,她去收集樹枝來生火,茶兒則卷起袖子到河邊處理這三隻野鳥。
將鳥兒放血開肚,把內髒處理掉,毛拔光洗淨後,茶兒回到沐香凝身邊。
「小姐,我發現這三隻鳥兒的肚子裡有奇怪的東西呢。」
沐香凝看著茶兒手裡,有三顆拇指大小的丸子,外層包了一層膠膜。
「什麼鬼東西?」沐香凝察看了下,一時也看不出裡頭有什麼乾坤,便對茶兒道︰「先收起來吧。」
「是,小姐。」
兩人把鳥肉烤了,吃了個飽後,躺在大石頭上欣賞夜色,睡了個好覺後,天未亮起來,又繼續趕路。
翌日,兩人策馬來到一處山谷,騎到半路,沐香凝突然感到不對,連茶兒也警覺有異。
「小姐,有殺氣。」
「嗯,我也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了。」
兩人趕忙將馬騎到一旁,把馬兒藏在隱密的地方後,便在附近搜查,不一會兒,果然被她們找到了殺氣的來源。
她們爬上高處,往另一頭的山谷看去,那兒正有兩方人馬在廝殺。
一方穿著藍色的衣衫,是家衛打扮;而另一方則是黑衣束腰長褲,看起來莽氣很重,似是盜匪。
藍衣護衛層層保護中間的馬車,不讓圍在外圈的黑衣盜賊攻進來,不過顯然藍衣這一方居下風,因為黑衣盜匪人數足足是他們的兩倍,個個殺紅了眼,皆是嗜血的狠角色。
沐香凝和茶兒躲在高處岩石的後頭,從岩縫中看著這一幕。
「怎麼辦?小姐,要救嗎?」
「你傻啊,對方人多勢眾,出去就是找死。」
「可是小姐,你不是常說,行俠仗義,女子不輸大丈夫?」
「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失憶的時候。」
「那不算,我腦袋撞壞了。」
茶兒點點頭。「也好,我本來還擔心小姐會莽撞地衝出去救人,小姐不救,茶兒倒是鬆了口氣。」
「我有說不救嗎?」
「啊?小姐剛才不是說……」
「明裡不能救,暗裡救不行嗎?跟我來。」
茶兒不明所以,好奇地跟著沐香凝離開,過了一會兒,兩人帶著一個包袱回來,沐香凝拿弓箭,箭頭穿過包袱,瞄準黑衣人最多之處,拉開大弓,勁發於箭矢,奮力射出。
忙著進攻的黑衣人,見到什麼就砍,包括那個從空中射來的鬼東西,其中一人大刀一揮,就這麼把包袱砍為兩半。
被砍斷的包袱四散一地,似有什麼東西濺了出來。
「馬的!這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沾上來了?」
「甜的?」
幾名黑衣人大聲吆喝,那沾在衣衫上粘粘的是什麼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嗡嗡聲響起,狂蜂傾巢而出。
原來那包袱裡是一個蜂窩,沐香凝經過林地時,就已經看到那個蜂窩,心中起了妙計,小心地將蜂窩套在包袱裡,摘了蜂窩,然後快速回到大石旁,這兒是個絕佳的制高處,用箭把蜂窩送到盜匪那兒。
被惹怒的蜂群是很凶狠的,它們四處螫人,尤其專螫那些身上濺到蜂蜜的黑衣人。這些野蜂生得大,毒針也大,被螫多了,不死也要半條命了。
霎時痛叫聲四起,黑衣人的陣形潰散,蜂群無孔不入,螫得他們痛呼亂竄,大刀亂揮,有的還不小心砍傷了自己人,有的受不了而慌不擇路,撞倒成堆。
「公子,對方的陣形亂了。」最靠近馬車的藍衣護衛,對車裡的主人說。
馬車裡的男子冷哼一聲,當機立斷。
「有缺口,衝出去!」
「遵命!」
主人一聲令下,眾藍衣護衛立刻拚殺。
原本處於劣勢的他們,知道機會難得,生死之際,哪容多想,原本完美圍堵的陣形出現了缺口,藍衣人乘機衝出重圍。
車裡的男人,那雙俊美凜冽的銳目,從車窗看出去,視線精準地落在東邊岩石山頭那兒,然後對身邊一名護衛說了幾句,護衛點頭,便閃身消失。
看著馬車順利衝出去後,茶兒興奮地對沐香凝豎起大拇指。
「小姐真聰明,不花一兵一卒就打敗那些盜賊呢。」雖然她們也沒有一兵一卒。
沐香凝笑了笑,低聲道︰「咱們也快走,那些盜匪要是發現那蜂窩是咱們射的,會來尋仇的。」
「是,小姐。」
兩人偷偷摸摸地離開,奔回原本隱藏馬兒的林中,跳上馬背,打算盡快離去,可惜她們還是小覷了那群盜匪。
沒多久,她們就發現後頭有追兵。
「有女人!追!」
「抓住她們!」
身後有盜匪追捕,讓她們更加快馬加鞭。
「小姐,怎麼辦?!」茶兒緊張地問。
沐香凝也正在傷腦筋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頭有刀劍相鳴之聲,回頭一看,竟是藍衣人阻攔盜匪的追緝。
很快的,一名藍衣人以輕功追上她們。
「往這裡走!」藍衣人說道。
「小姐?」茶兒問。
「跟著他!」沐香凝當機立斷。
兩人策馬奔馳,跟在藍衣人身後。藍衣人領著她們往另一條路奔去,沐香凝聽到藍衣人吹出一聲響亮尖銳的口哨後,她仔細觀察,發現他們進入了一處險峻的峽谷中。
接著她聽到身後的慘叫,忙提醒藍衣人。「這位兄台,不必管我們了,回去救你的同伴吧!」
「姑娘放心,死的是對方的人,請往這裡走。」
沐香凝和茶兒對看一眼,沐香凝心中暗想,這些人像是受過軍事訓練,光看這斷後的陣勢,便很熟練。
她開始懷疑,適才藍衣人雖然受到包圍,但顯然只是一時困境,她若不出手,這些藍衣人說不定也能夠突破重圍,會不會是她多此一舉了?希望別惹上什麼麻煩才好。
她朝茶兒打了個手勢,這手勢是她和茶兒之間的秘密,只有茶兒與她看得懂,她告訴茶兒,這些人不簡單,要小心行事。
茶兒對她回了一個收到的手勢,兩人跟著藍衣人,進入一線天後,是四圍峽谷圍住的平地,馬車就停在那兒。
停下馬兒,沐香凝並未下馬,而是直接望向馬車那一頭,她知道,讓藍衣人把她們領到這裡的必然是馬車裡的主人。
她剛才救了對方,相信對方不會為難她們的。
領她來的藍衣人到馬車前向裡頭說了些話,接著藍衣人似是得了指示,向沐香凝走來。
「我家主人,請姑娘進馬車一敘。」
「不知你家主人,是男是女?」
「我家主人是公子。」
「既是公子,男女有別,我一個姑娘家,好歹也要避嫌,有什麼話,還是就這樣講吧。」沐香凝笑道,絲毫不打算上前。
「放肆,我家公子身分尊貴,讓你上馬車,是看得起姑娘。」
茶兒也不高興了。「你才放肆,你家公子尊貴,我家小姐身分就卑賤嗎?何況我家小姐說了,男女有別,不進馬車也是為了男女之防,剛才又冒險救了你們公子,你們這是對待恩人的態度?」
藍衣人被茶兒的話噎了下,正要開口,馬車裡傳來男人的命令。
「青玦,不可無禮。」
叫青玦的藍衣人,聽到命令,立即退開,此時馬車旁的護衛將簾子拉起,一名男子緩緩下了馬車。
那是一位相貌俊美儒雅的男子,雖是白淨的臉龐,卻不像書生般秀氣,而是擁有比中原人還立體的五官,眉峰如劍,配上一雙含笑的眼,長身玉立地站在那兒,有一股風華內斂的氣度。
好一個禍水般的美男子,這是沐香凝對這人的第一印象。
明明整個人的氣度是溫和爾雅的,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看人時,卻又給人深不可測之感。
男子一下馬車,沐香凝就開始打量他,而男子也大方地任她打量,唇邊帶著淺笑。
沐香凝毫無顧忌地打量,卻沒看到一旁的茶兒緊張得猛向她眨眼。
「公子找我何事?若是要感謝救命之恩就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沐香凝說得瀟灑,對方卻輕聲嘆氣,溫柔開口。「楚思,你終於回來了。」
沐香凝莫名其妙地看他。「什麼楚思?公子認錯人了吧。」
男子聽她這麼一說,也是怔了下,再上下打量她後,唇邊的淺笑如清風拂柳般揚起。
「我怎麼會認錯人?思兒,半年不見,你一點消息也無,未免太絕情了吧。」
沐香凝的秀眉擰起,不明白對方在搞什麼名堂,還是茶兒打了岔。
「小姐,咱們還是快走吧。」
沐香凝看向茶兒,這才察覺到茶兒的異樣,似在暗示她什麼,雖想問個明白,但心想茶兒提醒她先離開,肯定是有原因的。
「閣下認錯人了,我不叫楚思或思兒,我還有事,告辭。」說完,勒馬轉個方向就想離開,不過立刻有兩名藍衣護衛擋在前頭。
沐香凝看這陣勢,對方是不打算放人了,她回過頭,冷問︰「閣下是這樣對待恩人的?」
男子嘆了口氣,神情依然柔和。
「思兒,好不容易見到你,我又豈會輕易放你走呢?」
「若我真要走呢?」
男子似有些難過,先是輕嘆一聲,淡然地下了無可違拗的命令。
「拿下她。」
作者:
κυιε
時間:
2016-10-17 10:02 AM
本帖最後由 κυιε 於 2016-10-17 10:15 PM 編輯
第十章
在對方的命令一出口,沐香凝變了臉色,立刻拔劍,可惜寡不敵眾,顧得了前頭,卻顧不了後頭,她感到背後一疼,從馬上跌了下去,她被點了穴。
「小姐!」
茶兒驚叫,搶著要去救她,可惜連她自己也很快被制住了。
沐香凝並未跌到地上,而是被一名護衛及時接住了,俊美男子走過來,從護衛手中接過她,將她抱入懷中。
沐香凝知道事已不可為,開口道︰「看在我剛才幫你的分上,別傷害我的婢女。」
男子望了她一眼,便轉頭對手下命令。
「把婢女帶下去,好生對待,不準傷她分毫。」
「是!」
沐香凝得到了他的保證,暫時放下了心,茶兒沒事就好。
她和茶兒暫時分開,由這個主事的男子抱進了馬車,因為被點了穴,她也動彈不得,心下卻不緊張,因為這男人若真要傷她,就不會命人只點住她的穴道,還讓她同坐馬車。
他雖然抓了她,卻依然對她禮遇,也答應善待茶兒,這表示她和茶兒性命暫時無憂。
沐香凝審視這輛馬車,車內寬敞,坐榻上鋪著柔軟的墊子,中間有一矮幾,幾的四腳固定住,不會因馬車晃動而移位,壁上設有許多格子,格子裡裝了許多用品,極有巧思,一看便知出自名匠之手。
為免車內踫撞傷人,不管是幾案或是壁格,都鋪有一層軟墊,上頭的繡圖用線精細,以銀絲繡紋點綴,高貴而不華。
俊美男子在對手下交代了一些事後,便掀簾上了馬車,命令啟程。
馬車啟動了,男子望向沐香凝,她背靠在軟墊上,看似閉目養神,十分安靜,禁不住勾唇一笑。
「別白費力氣了,那穴你是解不開的。」
沐香凝睜開眼,被他看出來了,她的確試著運氣解穴,卻徒勞無功。
「解開我的穴道。」
「你能答應不逃?」
「好。」
她答應得如此爽快,令他感到好笑,只是望著她,卻無任何幫她解穴的意思。
「我答應你了,還不動手幫我解開?我四肢都麻了,不舒服。」她皺眉說。
男子沉吟了會兒,輕嘆著搖搖頭,似是對一個耍賴的孩子感到無奈,伸出手,不是幫她解穴,卻是將她一把摟過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骨節分明的大掌,放在她的手臂上,幫她揉捏著。
「你幹麼?」
「你不是說四肢麻了?我幫你揉揉,就不麻了。」他的呼息,拂過她耳鬢的發,帶來一股曖昧的麻癢。
沐香凝見鬼地瞪他。「見過下流的色鬼,卻沒見過吃人豆腐也可以這麼光明正大的偽君子。」
男子一聽,笑得雙眼都眯了。
「思兒,你說話依然這麼風趣特別。」
「都說過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思兒。」沐香凝心下狐疑,難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長得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女子?讓對方連認錯都看不出來?
說真格的,這男人生得可真俊,是繼楚卿揚之後,她見過的第二個好看的男人,只不過兩人完全不同類型。
楚卿揚是武人,身上有武將的霸氣和剛冷,穩重如泰山;這男子卻是儒雅秀美,恍若大世族的貴公子,舉手投足都有一分閑適淡定。
但是這些都與她無關,她只想找個可靠的男人,安心自在過一輩子,眼前這男人雖然迷人,卻有一種會把女人帶入地獄的危險氣息。
俊美男人揉了她的手臂,接下來大掌移向她的大腿,令她臉色泛冷。
「別動手動腳的,否則……」她雙眸眯出了陰狠,語氣也更陰沉了。
那對好看的劍眉挑了下,好奇地問︰「如何?」
「我會看輕你。」她陰惻惻地說。
這番威脅,令男子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震得胸膛上下起伏。
沐香凝冷笑。「哼,怕了吧?」
俊美男子雖然想收住笑勢,卻仍有些餘笑不絕,看她的眼神更加溫柔寵愛了。
「要是真被思兒看輕,我怎麼受得了?怕,當然怕呢。」
「怕還不把我放下?」
「遵命。」
俊美男子還真把她安放到一旁,順道為她把幾絲散亂的鬢髮撥到耳後,對她再也沒有動手動腳,尊重得很。
「這樣,思兒可滿意了?」
沐香凝只是輕哼一聲,把臉轉開,卻再也不敢向他要求解穴,就怕他色心再起,對她上下其手就不好了。
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不認識這男人,怎麼自己好似懂得如何應對他?
似乎知道說什麼話會讓他開心,也知道如何讓他善待自己,這才成功地讓他把自己鬆開,暫時得到了安全。
既然逃不了,又坐在這麼舒適的馬車中,想到自己和茶兒前幾天都露宿在外,正好有個地方可以好好休息。
她這人向來不會委屈自己,正好乘機睡個好覺,一切等養足了精神再說,雙目一閉,夢周公去。
沐香凝睡得算沉,直到馬車晃動而醒來,原來是馬車停下了,俊美男子率先下了馬車,她動不了,只好從窗格看出去,瞧見外頭的人正忙著。
這批藍衣人選了一處地方,看樣子是要搭營帳,生營火。
俊美男子在外頭跟手下們說話,她在馬車裡仔細聆聽。
「咱們的信鴿三天前就送出去了。」
「若是已經送出,今日應該可以得到回復,為何還不見信鴿返回?」
「這……」
「是否被人攔下了?」
「稟公子,為了預防萬一,咱們的信鴿放出三隻,至少會有一隻到達,而且那密信全都包在膠丸裡,讓鳥吞食,絕不會讓人發現信中內容。」
沐香凝心下一驚,三隻信鴿?膠丸?她立刻回想先前和茶兒在林中打獵時,所獵到的三隻鳥,難不成就是他們口中的信鴿?
當時茶兒說在鳥肚子裡發現奇怪的東西,難道……
車外的聲音又傳來。「說不定明日一早就會有回復了。」
馬車裡的沐香凝偷偷吐舌,倘若那鳥是他們的,這可糟了,鴿子肉都已經在她和茶兒的肚子裡,不會回來了,不過那膠丸倒是還在,找個機會她一定要偷看裡面寫些什麼。
想到自己獵食了他們的信鴿,剛好報了被抓之仇,心中禁不住偷笑。
過了一會兒,車簾被掀起,俊美公子望著車內酣睡的人兒,唇瓣逸出淺笑,他上了馬車,坐在她身邊望著她,而她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他緩緩伸手,輕輕撫摸她細致的臉蛋,佳人這才睜開眼。
「不打算裝睡了?」他語帶促狹,這一路上,她一直睡著,在馬車停下時,她便醒了,卻故意不想理他。
「禿鷹都來了,總不能閉著眼繼續裝死吧。」
這話逗樂了他,大掌不但沒拿開,還輕點她的鼻尖。「你總有辦法把我逗笑。」語氣裡充滿了寵溺。
禿鷹專門吃死屍的,她這是拐著彎罵他,他卻不生氣,反而覺得有趣。
俊美男子將她的幃帽戴好,一把抱起她,下了馬車,直接朝主帳走去。
在他把她放在鋪好的軟榻上後,看似又要轉身出去了,她忙道︰「喂。」
男人回頭望她。
「我要方便,幫我解穴。」
他搖頭。「不行,你會逃走。」
她揚了揚眉。「好吧,既然你不介意,我就直接在這榻上解決了。」
誰怕誰啊,她就不信他不介意,從他的穿著打扮和行為舉止看來,她很肯定,這男人愛乾淨得很,肯定無法接受一屋子的尿騷味。
俊美男子聽了一怔,繼而搖頭失笑,又走回來,直接在她身上點了兩處穴位。
她感到四肢可以動了,卻無法運行內力,由此可見,這男人功夫深藏不露,適才被殺手包圍時,他都沒出手,可見那場刺殺並不是真的那麼危險,她暗嘆自己真是多此一舉了。
「我的婢女呢?叫她來伺候我。」
原以為他會拒絕,沒想到他爽快地答應了。
「好,等著。」他轉身出了帳。
不一會兒,茶兒進來,一見到沐香凝,趕忙奔過去抱住她。
「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呢?」
茶兒搖頭。
沐香凝先走到帳門邊,掀開一點縫隙觀察,果然外頭有兩名護衛守著,她拉著茶兒到一邊,壓低聲量跟她咬耳朵。
「我問你,那男人到底是誰?」
「小姐不記得了?」
「記得了還問你?快說。」
茶兒搖搖頭。「茶兒也不知。」
沐香凝瞪大眼。「你不知?那你那時候猛朝我眨眼做什麼?眼皮抽筋嗎?」
「小姐,奴婢雖不知道那男人的身分,但小姐在失憶時,奴婢曾見過那男人一次,小姐還告訴過奴婢,那男人很危險,奴婢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這也是為何奴婢會猛朝您眨眼睛的原因。」
竟有這回事?沐香凝聽了很驚訝,沒想到自己還真的見過那男人,但奇怪了,那男人為何叫她楚思?難道當時她用的是假名?
她都忘了楚卿揚的事,哪裡還會記得這俊美男子的事。
那男人認得她,可是她卻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一想到他對自己曖昧的態度,令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難不成這男人是自己紅杏出牆的對象?
想到這裡,沐香凝忍不住頭大,但隨即又覺得不可能,一邊搖頭一邊喃喃念道︰「不可能,照理說,我沒這麼不守婦道吧?」
茶兒在一邊補充。「小姐的眼光一向很高。」意思就是,那男人的條件很好。
沐香凝忍不住睨了茶兒一眼。「你腦子壞了,你和崔嬤嬤都說了,我當時愛楚卿揚愛得死去活來,怎麼可能和這男人有一腿?」
茶兒想了想,推測道︰「會不會小姐因愛生恨,為了報復將軍,所以——哎喲!」茶兒的腦袋被她敲了一記。
「你說書聽太多了是吧?別忘了你剛才說我曾經告訴你,那男人很危險,我既然知道他危險,肯定不會和他有牽扯,必定有其他原因。」
原以為會從茶兒這裡問到線索,可惜一無所獲,沐香凝突然想到什麼,忙向茶兒要了那三粒膠丸。
把膠丸捏碎後,將裡頭包的一塊布給攤開,上頭果然有字。
「咦?小姐,這上頭寫了什麼?」
「這是西北蠻文,看起來好像是丹絕文。」
「丹絕文?小姐,你看得懂?」
沐香凝搖頭。「看不懂。」她眉頭緊皺,原來那男人是丹絕人。
丹絕人勇猛善戰,男人都生得粗壯,膚色偏白,五官立體,難怪她第一次看到那俊美男人,就覺得他的五官很分明,不過因為他一身的俊雅之氣,所以讓她忽略了他來自西北外族。
丹絕國曾經是中原皇朝最大的敵人,自從先帝送公主和親之後,簽訂了和平契約,兩國之間維持了十五年和平,這些,都是大姨說給她聽的。
她直覺這塊布上的內容很重要,立刻收起來交給茶兒,慎重交代她要保管好,茶兒感覺到小姐的認真,也異常謹慎,將這塊布和另外兩顆膠丸藏到衣縫裡。
天很快就暗了,晚膳有人送來給她們,還備有水酒,擺在幾上,這時候帳門被掀起,俊美公子走進來。
茶兒起身站在沐香凝身旁,謹慎地盯著對方,沐香凝則是懶得起身,雖然明知他是這群人的頭頭,但她很不客氣地繼續吃著,相信他不會跟她計較的。
俊美公子進來後,微笑坐在她對面,並對茶兒命令。「你下去吧。」
茶兒當然不肯走,依然守在小姐身邊,十足保護姿態。
見俊美男子微眯起眼,沐香凝立刻開口。「茶兒,下去吧。」
「可是……」
「他若真要對我不利,不會等到現在,放心去吧。」
茶兒這才點頭,默默退出帳外,在茶兒離開後,俊美男子伸手為她挾菜,還幫她倒酒,自己卻不吃。
「你怎麼不吃?」她狐疑地問。
「我吃飽了。」他笑道,見她只是看了酒杯一眼,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怎麼?!怕我的酒水裡有毒?」
她哼道︰「不是怕酒中有毒,是怕喝醉,被人酒後亂性。」
俊美男子又被逗笑了,而且笑得很歡快,很有興致與她打情罵俏。
「我若真要動你,還需要把你灌醉?」
「那倒是,你看起來不像是欺負女子的奸淫小人。」
「本公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居然拿我和奸淫之人相比。」
「誰教你不由分說把我抓來,我當然會以為你是看上我的美色。」說著還故意摸著自己的臉,好似天生麗質難自棄。
不知怎麼著,沐香凝有感覺,自己越是這麼說,對方就越不會妄動她。
見氣氛正好,俊美男子似乎也很好說話,她不著痕跡地套話。
「還沒請教閣下大名呢。」
「思兒連我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就說我不是楚思,你告訴我你是誰,有機會我遇到楚思姑娘,必會轉告她你在找她。」
雖然知道自己失憶時見過這男人,但她還是打算繼續裝作不認識他。
這時候一名手下在外頭喊著,俊美男子起身走出帳外,過了一會兒又走回來,坐回她身邊打量她,一雙眼多了抹深思。
「看什麼?」她被他看得發毛。
「我就覺得奇怪,你的態度為何如此平靜,連眼神也跟以前不同,原來,你是真的把我忘了。」
沐香凝手上的筷子一頓,神情震怒,冰冷地瞪著他。
「你拷問我的婢女?」
他一說,她就立刻明白了,她曾經失憶的事,對方肯定是從茶兒那裡知道的,茶兒不會說的,除非被逼迫。
面對她的怒火,他漂亮的嘴角僅是一挑,柔聲安撫。
「放心,她沒受苦,只是她太想保護你,所以一緊張,就被我的人套出話了。」
他的安撫並沒有讓她的怒容化去,而是依然發狠瞪著他,美眸中的寒意似要冰凍他的笑容。
說起來,他笑的時候,星眸瀲瀠,柔情似水,這樣的眼神配上俊美無儔的相貌,很有魅惑眾生的本事,他甚至伸手為她拭去不小心沾在下巴的一點油漬,指腹如羽地輕撩她的膚。
如此親暱的動作,由這麼禍水的男人做出來,一般女兒家恐怕也要為這曖昧溫柔的動作弄得羞意滿潮,但她沒有,而是毫無畏懼地與他對視,眸中平淡如冰。
他細細打量她,溫柔不減地抱怨。「思兒,你以前可不會用這麼凶的眼神瞪我。」
她眼中眯出寒芒,冷笑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離開你,是因為你對不起我呢,家中三妻四妾,風流成性,我必然是傷心欲絕地離去。」
這話一出口,立刻讓他再度破功,捧腹大笑。
哼,笑死你!
她收回目光,不理會他,手也沒閑著,繼續挾菜、挾肉地餵飽自己的五臟廟。
俊美男子笑聲漸歇,愛憐地看著她。「雖然忘了一切,人倒是比以前更加有趣多了。」大掌驀地攬上她的腰,將她納入懷裡,速度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她抬起的眼,與他的目光相撞。
「放手!」她怒聲抗議。
他沒放開她,人雖溫柔,動作卻暗含著堅定的霸氣,大掌勾起她的下巴,拉近彼此的氣息。
「楚思,你忘記也好,記得也罷,從現在開始,記住一件事,你本是我的女人,所以你男人的名字別再忘記了,我叫苗峰。」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
「你的背上有一顆紅痣,要不要看看?」他的大掌來到她背部的右上方,隔著衣物輕柔撫摸著。
沐香凝心頭大跳,立刻從善如流。「不必了,我相信你總行了吧,放開我。」
她嗅到危險的信號,她不敢冒險,只得擺低姿態。
苗峰沒打算就這麼放開她,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就像狼盯上了羊似的,那俊眸此刻正閃著跳動的火光,氣息逼近,目的很明顯,他想品嘗她的唇。
這男人說發情就發情,她豈會甘願任君採擷?
「你也吃一塊吧,很好吃的。」一隻雞腿硬是塞進他嘴裡,因為這個阻攔,讓他不得不停止,瞪大眼盯著她。
沐香凝也乘機拿了一隻雞腿塞進自己的嘴裡,大口大口吃將起來。
「這野雞肉可真夠勁的。」沐香凝直接用手抓著雞腿啃,故意吃得滿嘴滿手油。
苗峰被她這麼一搞,漂亮的劍眉擰了下,他把硬被塞入嘴中的雞腿拿開,接著又看向她,嘴上全是油膩膩的,興致也沒了。
幸好後來帳外有他的手下來找,想必是有要事稟報,苗峰這才放開她,用帕子將手上的油膩拭乾淨,起身走出去,讓她暫時鬆了口氣。
沐香凝在帳裡來回走動,忙碌的腦子裡拚命尋思辦法,雖然剛才急中生智,打消了苗峰一親芳澤的念頭,可是下回怎麼辦?
看著帳棚裡那張鋪好的大床,難不成今晚就和他同眠共枕?
不行,她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這時候兩名婢女送水進來。「請姑娘梳洗。」
梳洗?開什麼玩笑,把自己弄得香香的,給對方吃掉嗎?!
等等,她靈光一閃,心生一計,有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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