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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巧 -【老婆掛遺失之二】出走的回籠新娘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標題: 七巧 -【老婆掛遺失之二】出走的回籠新娘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9-7 09:21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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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十四歲那年就知道她不再只是他單純想照顧的鄰家妹妹,
而是真的喜歡上她了,但他也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的哥哥,
所以無論他替她做得再多、再怎麼哄她開心,
都比不上哥哥隨手送她的一個小東西,
不過他深信這只是她青春夢幻的一時迷戀,等她再大一點,
她就會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愛情,而他,願意等……
於是他依舊信守兒時的承諾,每年一定幫她過生日,
就算兩人到不同國家唸書,他對她的關心亦不曾減少過,
回國後,她得知哥哥即將結婚而備受打擊,丟下醉語說要嫁他,
他便順勢向她父母提出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請求,
本以為她會答應和他訂婚是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沒想到她竟在當天選擇逃婚,還因此發生車禍陷入昏迷,
好不容易她清醒了,卻發現她雖然記得他這個人,
可遺忘了兩人過去的共同回憶,甚至選擇擁抱的還是他哥哥……
  
【出版日期】 2010/11/26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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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楔子

  星期五上午十點,無風的晴朗天空,日頭高照。

  寧靜的帝鼎高級小區一片祥和,毫無人車的十米巷道,卻突地竄出一抹白色身影——

  身著白紗禮服的女人,雙足赤裸,雙手緊抓過長的裙襬,彷佛逃命似的向前狂奔,她急忙按下手心中的遙控器,前方小區外圍的自動鑄鐵大門,緩緩開啟。

  她喘著大氣沒停下奔跑的腳步,邊回頭看向巷道的遠處,害怕會有發現她逃婚,而追出來捉人的追兵,慌亂的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個兒已經奔出巷口的聯外道路,一回頭,冷不防被近在咫尺的車身驚駭住。

  來不及尖叫,急踩煞車的白色車身已擦撞上她,下一瞬間急轉方向盤的白色房車,衝向對面車道,與迎面而來的一輛銀灰色房車直接對撞。

  轟然作響的強烈撞擊聲,劃破前一刻還寧靜祥和的氛圍……

  一場意外事故撞擊了三個人的命運,傷者包括陸氏企業的少奶奶、歐聖集團的獨子與久泰建設的獨生女。

  從此,扭轉改變了三對既定的姻緣……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一章

  十一歲的車聖以陪著七歲的凌筱書玩積木。

  花了半天,合力堆好的積木屋,凌筱書看了看,微歪著小臉。「聖以哥哥,這個窗戶可不可以大一點?還要有煙囪。」她用稚氣的童音提出建議。

  「當然可以,不過要全部拆掉重蓋喔!」車聖以神情溫柔,朝綁著公主頭,穿著蓬蓬裙,模樣像娃娃的她微微一笑。

  「好,我跟聖以哥哥重蓋房子。」小女孩點點頭,跟著動手拆積木。

  凌筱書是國內知名久泰建設董事長的獨生女,而車聖以的家世也不簡單,父親是彙大銀行負責人,車家的家族事業彙大財團,不僅在銀行業頗負盛名,亦在金融證券、保險業占有一席之地。

  一年前,車家搬至由久泰建設與彙大財團共同投資興建的帝鼎高級小區,與凌家成為鄰居。

  當車聖以第一次看見六歲的凌筱書,她一張粉嫩小臉漾著甜笑,禮貌地喊他一聲「聖以哥哥」,那一剎那,不愛吃糖的他,第一次嘗到棉花糖軟膩卻順口的滋味。

  他只有一個哥哥,沒有姊妹,雖然車家家族龐大,有許多堂表姊妹,但他並沒有跟任何一個特別親近,卻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甜甜的凌家妹妹。

  隨後,她拿著一箱積木來他家,主動拉他的手,要他陪她玩。

  她軟甜的音調,撒嬌的可人模樣,讓他不自覺放下自己的事,當起保母,陪她玩樂。

  不知不覺,他習慣她的黏膩,習慣陪她玩樂,習慣聽她天真的童言童語。

  他被她訓練出極佳的耐性,原本好動的他,可以安安靜靜地跟她窩在房間裡,堆積木、拼拼圖。

  「啊!志鈞哥哥回來,在練小提琴了。」在車聖以房間堆積木的凌筱書,一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小提琴聲,立刻丟下積木站起身,「我等一下再過來。」

  她雖然喜歡跟聖以哥哥堆積木,但更喜歡聽志鈞哥哥拉小提琴。

  當她第一次看見身穿白色制服的志鈞哥哥,站在庭院一排大樹前拉小提琴,她感覺他就像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王子,小小的她,內心對他產生一抹崇拜。

  車聖以坐在地上,目送凌筱書小小的身影離開房間,接著又低頭繼續幫她堆積木,不在意她急著要去聽哥哥練琴,只是專心一意地想堆出她理想中的房子。

  車聖以十三歲,跟著九歲的凌筱書一起去海邊玩。

  兩家的父母難得有空可以帶孩子們一起出游,大人們坐在海灘的露天咖啡吧交談,孩子們則在管家與隨扈的看照下,在沙灘上嬉戲。

  車聖以穿著泳褲,坐在沙灘上埋頭蓋沙堡。

  凌筱書一身橘色星星的可愛荷葉裙泳裝,小手拿著一只藍色小水桶,撈了半桶海水,緩緩提回到車聖以身邊。

  「聖以哥哥,還要水嗎?」她蹲下身,看著已蓋出輪廓的城堡,迫不及待想看到完成品。

  「先不用,妳也來幫忙吧!」抬頭望向她熱紅的小臉,他要她一起參與。

  原本他想去游泳的,但因為她說想蓋沙堡,他拒絕不了她的要求,便馬上放棄想要玩樂的念頭,一心想替她實現願望。

  「聖以哥哥好厲害。」她燦燦一笑。沒想到他真的會蓋沙堡,雖然只有不完整的雛形,但她可以想像他將蓋出很漂亮的大城堡。

  「妳想要怎樣的城堡?」坐在沙上,額上滿是汗滴的車聖以,笑著將一把塑料鏟子交給她。

  「可不可以有煙囪?這裡跟這裡?」

  她用鏟子指了指城堡的錐頂,不料錐頂卻因此崩塌,壓毀了城堡才剛成形的外觀,她頓感驚惶,鼻子一吸,眼淚便滾了下來。

  「對不起,聖以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蹙著小小眉頭,淚眼汪汪的。

  「嘿,怎麼哭了?」見她突然落淚,教車聖以嚇了一跳。「聖以哥哥沒生氣啊!」他伸手想要抹去她的淚,沒想到沾滿沙粒的手卻弄髒了她的粉臉。「這個城堡不好,我再重蓋一座。」說著,他拿起鏟子,一把搗毀蓋了快兩個小時的半成品。

  「啊?」他的破壞令凌筱書瞠眸愕然。

  「這是我弄壞的,不是妳,所以妳不用道歉。」他連忙安撫她。

  她的個性單純,臉上總掛著燦爛的甜笑,也不會隨便耍任性哭鬧,卻總在做錯事,大人還來不及責備前,先邊哭邊道歉,她的一雙水汪汪大眼,就像水龍頭一樣,眼睫一眨,就會掉淚。

  不希望她小小心靈有任何歉疚感,他選擇自己破壞,再重新來過。

  「可是……那還要蓋很久。」凌筱書仍覺得抱歉。

  「沒關系,只要筱書笑一個,聖以哥哥願意花很多時間替妳蓋城堡。」他用沒沾到沙的手臂,輕輕拭去她臉上的細沙。

  「謝謝聖以哥哥。」她馬上破涕為笑,回他一抹甜甜柔柔的笑靨。

  她的笑容可以融化一切,讓他甘心樂意為她做任何事,可愛的她令他心生一股兄長的優越感及保護欲,極力想疼愛她、呵寵她。

  凌筱書拿起小水桶,再度去舀沙、舀水,要與他合力重建一座更漂亮的大城堡。

  只是沒多久,她的目光卻被車志鈞吸引住了——

  游泳完的車志鈞,將蛙鏡往頭上一推,左臂夾著浮板,一身濕淋淋的走回沙灘。

  「筱書,妳看我找到什麼?」他叫喚不遠處,蹲著跟弟弟堆沙堡的凌筱書。

  聽到叫喚,她立刻放下水桶、鏟子站起身,拍拍裙子,跑向車志鈞。

  「喏,給妳。」拉起她的小手,將一枚白色海螺貝殼放到她手中。

  「哇~好漂亮!」低頭看著幾乎跟她手掌一樣大的貝殼,她的眼眸晶燦燦的,仰起小臉,開心一笑。「謝謝志鈞哥哥。」

  他特地為她從海裡尋來的寶貝,她一定會好好珍藏。

  「不客氣。」車志鈞伸手揉揉她的頭。她長得很甜美、很乖巧,沒有人會不喜歡她,但他並非刻意討她歡心,貝殼只是他游泳時看到,順手撿給她的而已。

  「真的好漂亮。」仰起小臉,望著俊帥高大的車志鈞,她再次笑開了。

  身為獨生女的凌筱書,很喜歡車家的兩個大哥哥,他們都待她很好,但她比較崇拜像王子般白淨斯文的車志鈞。

  十五歲的他已經像個大人了,頭腦聰明,成穩內斂,雖然並沒有太多機會跟他相處,但每次見到他,總會令她心喜。

  他濕潤的短發上掛著一只蛙鏡,幾滴海水從他俊雅的臉龐上滑落,赤裸精瘦的上身,亦布滿點點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一閃一閃的,宛如從海裡走出來的王子。

  「妳知道貝殼裡藏著海的聲音嗎?」車志鈞低下頭,非常溫柔的說。

  「有嗎?怎麼藏?」凌筱書略歪著小腦袋,拿起貝殼仔細審視。

  他拿過她手中的貝殼,放到她耳畔。「仔細聽,有沒有聽到海的聲音?」

  「……這就是海的聲音!」眨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她似懂非懂的道。

  他教她識得海的聲音,送她來自海洋的貝殼,那一刻,她愛上陌生的海洋,愛上和他一起傾聽,遺留在貝殼內海的余韻。

  車聖以看見凌筱書因哥哥送的一枚貝殼笑開懷,兩人還輪流聆聽貝殼,之後她便開始在沙灘上撿貝殼,完全忘了原本跟他一起蓋沙堡的事。

  她的注意力瞬間被哥哥吸引,隨便一枚貝殼就能贏得她的歡心,他突然覺得自己坐在這裡忙了三、四個小時,熱得滿身大汗,非常不值。

  以前他還不太在意,但不知何時開始,他突然有種悶悶的不適感。

  雖然如此,他仍繼續為她蓋沙堡,相信她見到完成的城堡後,會更加開心大笑。

  城堡本來沒有煙囪,但因為她想要煙囪,所以他不惜突兀地添加上去。

  他獨自堆砌修整許久,好不容易在天空染上橘紅暈色的傍晚時分,築出一座美麗的城堡,顯眼地佇立在綿延不絕的灰色沙灘上。

  凌筱書見了,瞪大一雙眼,驚喜不已,拍手大喊,「聖以哥哥好厲害喔!」她一雙眼眸晶亮,滿是崇拜。

  她的一句贊美,就能讓他開懷不已,成就感滿滿,拉著她一起拍照留念,他覺得一切辛苦都值得了。

  海面上翻湧起一波波的白浪,規律拍打著岸邊,每一次浪潮退去,就會卷起更大更深的浪,看著沙灘上深淺不一的波紋,慢慢漲潮的海水,再過不久便會衝上他辛苦築起的城堡。

  雖然沙堡帶不走,但他知道有些東西會保存下來,即使只是片刻的記憶,也將長久留存。

  將來,他會再為她蓋更多沙堡,更多不易被摧毀的房子。

  「聖以對蓋房子有興趣,將來要不要當凌伯父的幫手?」凌華耀見了他的大作,也忍不住稱贊一番。

  只不過這句玩笑話,卻讓車聖以內心一怔。

  那一刻,他突然有個念頭,等長大後,他想往建築業發展,並非因為久泰建設董事長的稱贊,而是他想為筱書蓋房子,想為她繼承她的家業。

  年紀輕輕的他,並沒有想到瞬間立下的志向,會成為他長久的執著,而這座短暫現身的沙堡,成就他將來長久追尋的目標。

  車聖以十四歲,開始為凌筱書蓋真正的房子——一間小小的樹屋。

  車家的庭院與凌家相鄰,兩家的大庭院都栽種了各色花草樹木,而車家有一棵枝干特別繁茂的榕樹,是當初房子建好後,車父為了庭園造景及風水,從其它地方移植過來的老樹。

  凌筱書經常來車家玩,喜歡車家的庭院更甚於自己家的。

  「聖以哥哥,可不可以在樹上蓋房子?」她仰起小臉,望著枝葉茂密的大榕樹,幻想上面有間小木屋,她曾跟他一起爬過樹,喜歡待在樹上的感覺。

  「妳想要小木屋?」

  「嗯。」凌筱書點點頭。「可是,爸爸不幫我蓋,他說等我長大,會送我大別墅,但我只想要樹上的木屋。」她轉而請求他。「聖以哥哥,可以幫我蓋房子嗎?」

  一雙小手拉著他的手臂,她仰起臉蛋,水汪汪的大眼懇求地望著他。她知道無論自己要求什麼,他總能為她達成。

  「當然可以!」他拍胸脯做出承諾,盡管他對蓋樹屋毫無把握。

  因為她的一句話,車聖以整個暑假都在研究怎麼蓋木屋,盡心盡力想要替她完成心願。

  「聖以哥哥,我畫了新的圖。」凌筱書跑來榕樹下,叫喚在上面忙碌的他。

  沒想到他願意為她蓋樹屋,她開心不已,趕忙畫下幻想中的可愛小屋。

  昨天,她花了一整個下午畫好一張設計圖,還仔細用彩色筆塗上各種顏色,今天醒來,她又有新的想法,所以又重畫了一張。

  車聖以爬下榕樹,伸手接過她的畫。「畫得很漂亮,這次是彩色香菇造型,很有創意。」他先對她的夢幻設計稱贊一番。

  「你覺得要蓋這個,還是昨天那種?」她難以做出決定。

  「這兩種都很可愛,可是聖以哥哥沒這麼厲害耶!現在可能還蓋不出筱書想要的房子。」不忍她失望,但她的設計太過於夢幻,現實生活中很難實現,更何況這還是他第一次動手做木工。

  「那……就不能蓋了嗎?」以為他要反悔,她頓時垂頭喪氣,一臉失望。

  「可不可以先蓋簡單一點的?等將來我學會建築設計,一定幫妳打造出理想的房子。」怕她下一瞬就掉淚,他忙哄著,向十歲的她許諾。「這裡有幾種基本小木屋的構圖,妳喜歡哪一個?」

  拿出放在一旁包包裡的書,他拉她坐到草地上,兩人一起研究。

  「嗯……這個、這個,都可以。」她伸出手指頭指了指,雖然沒辦法用自己的設計,但只要能有間樹上小屋,她就很開心了。

  「那我就來挑戰這間小木屋,我已經先測量好空間了。」他一臉躍躍欲試,不僅想完成她的心願,也是對自己的一種挑戰。

  「可不可以加煙囪?」她莫名的執著。

  「為什麼妳這麼喜歡煙囪?」他對此一直感到很納悶。

  「因為……那會冒煙,感覺很溫暖。」她單純的說著。自從在童話故事書及卡通影片中看見煙囪,她對煙囪便產生一種溫馨、溫暖的聯想。

  其實,她一直不喜歡太大的房子,爸爸工作很忙,媽媽也經常不在家,家裡只有管家跟佣人,她覺得好寂寞,所以才會常跑來隔壁找聖以哥哥。

  她曾問過媽媽,為什麼不生個弟弟或妹妹陪她,後來才知道媽媽其實一直在努力,她記得當時媽媽失望難過的表情,之後她再也不敢提起。

  她第一次把自己對煙囪的執著與家裡的問題告訴他,她雖喜歡志鈞哥哥多一些,但跟聖以哥哥比較能無話不談。

  車聖以聽了,有些訝異。他一直以為她是凌家的掌上明珠,是在親情寵愛的呵護下長大的,沒想到她跟他一樣,也缺乏父母的陪伴。

  他的父親因事業非常忙碌,經常不在家,母親忙於交際,亦常晚歸,但他跟哥哥都是男孩子,也還算獨立,不會特別依賴父母,可是她不一樣……所以聽到她這麼說,他對她感到不舍,更樂意撥出時間,陪伴童年寂寞的她。

  「小木屋就算加煙囪也不能燒出煙,我可以幫妳裝個假的,以後等我真正會蓋房子,一定蓋間有壁爐、煙囪可以冒出白煙的房子。」他再次向她承諾。

  「好。」凌筱書用力點頭,記下他的諾言。

  「我先幫妳做個蕩秋千,我在上面蓋房子的時候,妳就可以在樹下玩。」他肯定要花很多時間蓋小木屋,可他又不希望她去找哥哥,私心期望她能陪他一起工作、一起聊天。

  於是,凌筱書每天吃完早餐,就往車家的院子跑,她蕩著秋千,仰著小臉,透過榕樹的枝葉,觀看在粗大樹枝間架起支架,努力蓋木屋的車聖以。

  她陪他聊天,偶爾還會爬上樹,更近地探視、監工。

  車聖以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完成小木屋,其實他可以更早完成,但這是他為筱書建造的第一間實用小屋,所以他特別謹慎,想做到完美。

  父母曾念過他好幾回,認為他在浪費時間,要他效法哥哥認真補習念書,不過他都充耳不聞,一心一意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研究許多書籍資料,比較各式木材的優劣,選出理想建材,反反復覆修改、重建後,終於完成自己滿意的成品。

  「哇~哇~」凌筱書爬上木制樓梯,張大雙眼,興奮地哇哇大叫。「哇~聖以哥哥好厲害!」她略微低下頭,走進小木屋,屋裡充滿木頭的清香,四面都開了扇小窗戶,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庭院景致。

  「喜歡嗎?」車聖以彎身進入小木屋內,木屋的高度只能容許小個子的凌筱書站立,他被迫跪坐下來。

  雖曾想過要蓋大間一點,但這麼一來,難度更高,又怕基底支架不夠穩固,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眼前的成果已超乎預期,他已經很滿意了。

  為了給她驚喜,在快要完工的最後一周,他還故意不讓她再爬上來監工。

  「喜歡!當然喜歡!聖以哥哥好厲害!」凌筱書非常開心,在小屋內興奮地轉了一圈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謝謝聖以哥哥,以後我可以每天來這裡嗎?」她喜孜孜地問。

  「當然可以。」沒料到她會突然抱他,他驚詫了下,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頓時覺得心頭甜甜暖暖的。

  「YA!萬歲!」她高舉雙手,開心無比,因為她終於有了夢想中的小屋。

  之後,凌筱書跑回家,要管家准備一些點心飲料,接著再匆匆來到車家,拉著車聖以的手,一起爬到樹屋裡野餐。

  車聖以沒料到一間小小的樹屋,徹底圈住了她,她來家裡不再尋找哥哥的行蹤,總是拉著他去樹屋野餐或畫圖。

  他跟她在小小的樹屋內度過許多愉快的時光,小小的空間帶給他們大大的滿足。

  有時就算只是安靜的聽音樂或午睡,他們也不會覺得無趣。

  車聖以將整個暑假的時間全都給了她,他完全不覺得無聊或浪費,即將升國三的他,對課業完全不在意,對家業也沒有任何興趣,反倒愈來愈想朝建築業發展。

  而將升高二的哥哥,早已走上父親鋪好的路,每天有上不完的課,學不完的才藝,等高中畢業就會出國念財務金融,將來要朝銀行業發展。

  周日午後,車聖以在樹屋裡面向門側躺著,一手枕著頭,一手翻著新買的建築書籍。

  開學後,他無法天天和凌筱書窩在這裡,但似乎成了習慣,假日他便會在這裡等她來找他。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凌筱書人未到,聲先到。

  他將頭一轉,往樹下望,見她已經攀上木梯。

  「有什麼好事?」她的心情總是藏不住,他感覺得出來她今天異常的欣喜。

  「我要當姊姊了!」她的笑容燦爛。

  「真的」車聖以驚訝地坐起身。

  「媽媽說我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媽媽好高興,爸爸也好高興。」所以她更高興了。

  「喔!那恭喜嘍!」感染到她天真的喜悅,他微笑地道賀。

  「我想要有弟弟,因為爸爸媽媽很想要弟弟。」她一臉期待。

  「妳會不會擔心如果弟弟出生了,妳爸媽會疼弟弟,更沒時間陪妳?」他雖然是開玩笑的問,但心裡不免為她感到有些擔憂。

  她爸媽平常給予她這個獨生女的親情關愛已經很少了,倘若現在又多了個兒子,他們肯定會將心力全放在兒子身上,她也許會感到更孤寂。

  「我也會疼弟弟呀!如果是弟弟,我們家一定會很熱鬧,我好久沒看到爸爸媽媽這麼高興了,昨天爸爸帶我們去吃飯,還買很多禮物衣服給我和媽媽,今天早上爸爸也在家,沒去打高爾夫球。」她迫不及待弟弟趕快出生,總認為有了弟弟,爸爸媽媽就會常待在家裡,一點也不擔心被分奪父母的寵愛。

  「難怪妳昨天沒來,我等妳都等到睡著了。」他笑說,假日一整天沒看到她,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聖以哥哥在等我呀?」她聽了有些不好意思。「等弟弟出生後,我可以帶他來這裡嗎?」她已在心裡認定媽媽懷的是弟弟了。

  「當然可以,筱書一定是個好姊姊。」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神情溫柔。

  這一天,他聽她說了好多將來要跟弟弟一起做的事。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二章

  「嗚~聖以哥哥……」

  晚上,凌筱書打電話給車聖以,哭哭啼啼地說家裡發生意外,但又說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他非常擔心,趕忙前往凌家。

  凌筱書一見到他,便馬上哭著跑向他,緊拉住他的手臂,彷佛抓住一個安心的倚靠。

  他向凌家管家詢問過詳情後,將她帶離氣氛悲慟低迷的凌家。

  一路上她不斷嗚咽著,他牽著她的手,走進有些幽暗的大庭院,在暈黃庭園燈的照映下,走向大榕樹,背著她爬上樹屋。

  樹屋掛著許多小燈泡,打開電源後,盈盈閃爍。

  這個小小的溫暖空間,是最能讓她放心、安心的地方。

  「弟弟沒了……嗚~」她哭紅了眼,非常傷心。

  他坐在她面前,將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安撫。

  不久前,她開開心心在這裡跟他分享將有弟弟或妹妹的喜悅,沒想到希望卻突然幻滅了。

  懷孕三個月的凌母袁碧雲意外流產,流掉的是眾人殷殷期盼的兒子,令凌家更為心痛遺憾的是,她從此再也無法生孕,凌家沒有兒子可以繼承龐大的家業。

  凌筱書十歲生日的這一天,本該一家歡樂慶生,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惡耗,成了凌家最難熬的一夜。

  「為什麼……弟弟不來我們家?」她哽咽問道。

  「這世界上有許多不圓滿,也許是遺憾,但千萬別想成是錯誤。你瞧,月亮現在雖然缺了一角,但很快又會變圓了,時間可以修補傷痕,黑夜過去總會天亮。」車聖以指指窗外,掛在夜空中的彎月。「筱書,聖以哥哥把這間木屋送你當生日禮物好不好?以後你每一年的生日,我都陪你在這裡慶生。」

  其實,他早為她布置好樹屋,在外面掛上許多燈泡,原打算今晚給她一個驚喜,沒料到凌家會出意外。

  如果在今天以前收到這份生日禮物,她肯定會抱著他開心大笑,但此刻的她只是淚流滿面,向他輕聲說了句謝謝。

  原本孤單難過的她,因為他的安慰,因為他送的大禮,逐漸放松心情,偎靠在他胸膛,哭到睡著了。

  這一晚,車聖以發覺他喜歡上凌筱書了,過去他始終無法清楚分辨,對她的好是否僅是單純的兄妹情,但今晚他明確的知道,他並不想只把她當成妹妹。

  他不曾如此在意過一個人的心情,不曾如此軟言軟語地安慰一個人。

  他為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換取她的笑容,一見她哭泣,他便心慌地想安撫,見她難過,他心裡跟著不好受。

  他的保護欲,只因她而生,面對其他堂表姊妹,他從不想主動親近討好。

  年少的他,驚覺對異性的感情早已萌生。

  盡管她年紀還很小,但他會等她長大,慢慢地,看護她成長。

  愛笑的凌筱書不再愛笑,愛哭的她也不再輕易流淚,年紀輕輕的她,開始學會壓抑情緒,臉上不時流露出一抹輕愁。

  母親流產後,非常陰郁沮喪,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參與社交活動,雖然每天都待在家裡,但凌筱書卻覺得跟母親的距離變遠了,母親灰暗的心情連帶影響了她,而父親也愈來愈晚歸,有時甚至還不回家。

  假日她仍常來找車聖以,兩人一起窩在樹屋裡,只是她變得很安靜,一定要他先開口,她才會被動的聊聊學校和家裡的事。

  他擔心她,卻愛莫能助,只能當個傾聽者,當她是另一個家人,盡可能的陪伴安慰她。

  待她升上小六,逐漸接受家裡的情況,慢慢釋懷,即使知道爸爸外遇,她也不再難過悲觀。只要爸爸還愛她,仍在乎這個家,就夠了。

  而媽媽也恢復忙碌的社交生活,對於爸爸的逢場作戲似乎看破了,只要能維系住家的完整,她不會刻意爭鬧。

  她仍是凌家的掌上明珠,是父母唯一的所愛,而父母亦努力維持表面的和諧,不冷不熱。

  家庭的溫馨、溫暖,對她來說已經變得陌生遙遠,自從那件事後,她便沒再在家裡慶生過了。

  「學校有什麼好事嗎?」車聖以看見她臉上難得的靦笑靨,不禁心生好奇。

  「聖以哥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不過你要保證絕對不能說出去喔!」凌筱書拉著他走到大榕樹下,神神秘秘的。

  「筱書有秘密了?」這幾日發覺她似乎開朗許多,令他非常寬慰。

  其實這兩年來,她的心情似乎已經好多了,已能和他自然談笑,但他仍明顯感覺到她這幾日細微的心情變化,早想向她探問了。

  「去秘密小屋再告訴你。」她攀上木梯,快速爬上樹屋。他雖將樹屋送給她,但這裡仍是他們兩人共有的秘密小屋。

  她故弄玄虛的模樣,令車聖以不禁覺得好笑,緊跟在後爬上樹屋,期待分享她愉快的秘密心事。

  「聖以哥哥,我發覺我有喜歡的人了。」她向坐在對面的他附耳小聲說道。

  車聖以瞠眸一詫,瞬間心跳加遽。「是……我認識的人嗎?」他小心探問,緊張莫名。

  他本想至少要等她十八歲,他才能表明對她的感情,沒想到她這麼早熟,才十二歲,就懂得什麼是喜歡了。

  「當然!」她肯定的點點頭,雙頰染上羞色。

  「是……住在這裡的人嗎?」他進一步追問,心跳得更快。

  「是呀!原來聖以哥哥已經知道了。」她輕輕頷首,臉蛋瞬間漲得通紅。還以為這是秘密咧!

  「筱書,其實我也……」他緊瞅著她,一雙黑眸不停地閃爍。

  雖然她未成年,他也未成年,但如果她提早告白,他不介意先跟她純潔的牽手交往。

  「我喜歡志鈞哥哥的事,還是要保密,我不想讓你爸媽還有管家用人知道。」小小年紀的她,只想先偷偷地單戀就好。

  「什麼?」車聖以覺得腦袋像被雷劈到,轟隆作響。「你……喜歡我哥?」怎麼可能?她喜歡上的對像,應該是從小就一直陪著她的他呀!

  「其實,我之前也不太確定,不過前幾天,幾個同學在盤問喜歡的對像時,我才驚覺,原來我一直都喜歡志鈞哥哥。每次聽他拉小提琴,就會覺得很幸福;每次跟他見面說話,都會很開心。志鈞哥哥長得像漫畫裡帥帥的男主角,很聰明又很溫柔,他是我的初戀對像。」

  她眼睛彎彎,小嘴彎彎,徑自說得臉紅害羞,完全沒注意到車聖以驚詫後的心碎表情。

  「那我呢?」他啞著聲問,心口緊揪著。

  「聖以哥哥是最照顧我的好哥哥嘍!」她一雙小手拽起他的手臂搖晃撒嬌著。

  她甜甜的聲音,甜甜的笑意,竟讓他覺得心頭一陣酸楚。

  她把他當哥哥,卻把他哥哥當初戀對像?

  他難以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不知是否現在就該向她坦白他的情感……

  「筱書,其實我喜歡你。」他深吸一口氣,堅定道出,不想心留遺憾。

  「我知道啊!」她甜甜一笑。

  「你知道?」她的反應讓他怔忡了下。

  「我當然知道聖以哥哥喜歡筱書,否則怎麼會對我這麼好,陪我玩,又幫我蓋小木屋,我也很喜歡聖以哥哥,可是跟喜歡志鈞哥哥的感覺不一樣,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她睜著一雙水靈大眼望著他。

  他當然知道她的意思,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筱書,我對你不是……」他想解釋他對她決不是兄妹之情,但話說到一半卻梗住了。

  他怕一旦被她得知他的情感不單純,她不會再跟他這般親近相處,無話不談。

  他怕開心向他分享少女情懷的她,會因此感到困擾,甚至排拒他,不再與他傾吐心事。

  雖然內心受到強烈衝擊。但轉念一想,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灰暗負面。

  現在她對哥哥只是小女生的短暫迷思,而且哥哥再過不久就要高中畢業,將離開到美國念書,說不定到時候見不到人,她的暗戀也會跟著結束。

  這樣一想,車聖以突然釋然了。

  筱書還小,他們相處的時間還長,他不可能沒機會。

  目前他只能先假裝她的戀愛軍師,聽她分享暗戀的粉紅泡泡,費心費力完成她的想望。

  她說,想要暗戀對像的照片,他馬上翻相簿,抽張哥哥的獨照送她;她說,想要與暗戀對像合照,他馬上拿相機,將正在上家教的哥哥拉出書房,拉到庭院撮合他們拍照。

  車聖以太過明顯刻意的作為,令凌筱書尷尬,雙頰酡紅,而車志鈞對弟弟的急躁、無釐頭,則感到莫名其妙。

  他謊稱是她學校的家庭作業,要找個鄰居拍照,他的謊話很蹩腳,只因他其實幫得不太情願。

  她又說,想要暗戀對像的一根頭發,他馬上去拔正在專心讀書的哥哥的頭發,還一口氣拔了十根,借機進行小心眼的報復。

  脾氣好的車志鈞這次被弟弟惹惱了,以為他故意找麻煩,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幼稚地也拔起他的頭發,對弟弟的惡作劇展開反擊。

  兩人一陣廝殺後,車聖以已經分不清握在手裡的頭發,是他的,還是哥哥的。

  後來,他把其中一根頭發交給凌筱書,她開心地當寶收下,他當下真希望那一根是他自己的頭發。

  哥哥高中畢業前夕,筱書向他求取志鈞高中制服的第二顆鈕扣。

  比起拔頭發,拔顆扣子簡單多了。

  將扣子交給她後,看她一副欣喜若狂、愛不釋手的模樣,令他內心更是一股酸意。

  他希望,將來他高中畢業時,她也會索取他的制服鈕扣留作紀念。如果她沒要,到時他也要硬塞給她。

  她的諸多要求,其實都挺幼稚夢幻的,他懷疑全是模仿少女漫畫的內容。

  這段時間,他雖莫名吃著哥哥的醋,卻也一再提醒自己,筱書對哥哥只是一時迷戀,很快便會消逝淡然。

  哥哥要飛往美國的當天,筱書跟他們一起去機場送行,他看得出來她眼底的依依不舍,一方面吃醋,一方面卻也感到喜悅,因為只要哥哥一離開,她的迷戀很快會因為遠距離而宣告終止。

  等他高中畢業出國留學,他還有兩年的時間可以跟她朝夕相處,培養感情,扭轉她錯誤的迷戀對像。

  然而,車聖以的樂觀想法,卻一再受到考驗煎熬一一

  他小看筱書的夢幻少女心,遠距離暗戀,讓她更覺有如薄紗般朦朧的美感。

  他對她的殷勤熱絡,她只當做是關愛。他幾番提起勇氣向她告白,她天真響應他的喜歡,完全當成是兄妹親情。

  他想解釋他的感情,卻總被她的單純所打敗。

  筱書望著他的盈亮水眸,滿是對他的信任與依賴,他不敢強勢跨越界線,表明心意。

  只能不斷說服自己,她還太小,不懂真正的愛情。他只能耐心等待,全心守護這份日益增加的情感痴戀。

  兩年匆匆過去,換他高中畢業,即將前往美國念大學。

  他立志念建築系,還因此跟父母抗爭了好長一段時間,車家家族事業全是跟經濟金融有關,他的特立獨行,引起家族長輩許多爭議。

  可他不顧反對,堅持走興趣之路,最後還是筱書告訴父親此事,凌華耀親自到車家拜訪,居中調解,保證將來會加以提攜訓練。

  有了曾經合作的建築界名人背書提拔,車父不再反對,車家的其他長輩也只能祝福他將來擴展彙大財團另一番新事業。

  畢業前夕,他剪下制服第二顆鈕扣交給筱書。

  「呃?為什麼給我鈕扣?」她一臉困惑。

  「因為……」車聖以想說出給鈕扣的心情,但一對上她純真無瑕的眼眸,他竟一時語塞。

  「因為我不想給其他女生,所以給你保管。」他有些別扭地撒謊。

  「有很多女生跟聖以哥哥要鈕扣啊?」她有些訝異地問道。

  他雖不像車志鈞那般秀氣斯文,卻也帥氣有型,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他吧!

  這麼一想,她心裡莫名有一絲絲酸意,不過她連忙抹去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因為她心儀暗戀的對像一直是車志鈞。

  這兩年,他們透過E-mail聯絡,知道他功課忙,她不敢太頻繁寫信打擾,這種遠距離的暗戀滋味,讓她的初中生活甜蜜不乏味。

  如今,一直陪伴她的聖以哥哥也要出國念大學了,這一次,她更加感到依依不舍,但她告訴自己要展露笑顏,快快樂樂地送行。

  再幾年,父親也會送她出國讀書;再幾年,志鈞哥哥及聖以哥哥都會回來。

  他們的分離是必然的,但重逢也是確定的。

  「有女生在爭搶,誰也不想給,所以交給你,省得麻煩。」車聖以搔搔頭,謊話愈說愈氣虛。

  不可諱言,學校確實有女同學對他有意思,但她們沒有筱書那種哈日的夢幻想法,會想要他的高中制服鈕扣。

  當初,她要求他向哥哥拿制服鈕扣,他對她效仿日本女生的行為不免覺得好笑,然而一想到她保留哥哥的鈕扣,他心生不平,想要她也保留他的。

  「聖以哥哥沒有喜歡的女生嗎?」她好奇探問。

  「有……沒有。」他想承認,卻又自我否認。過去的經驗告訴他,現在無法向她解釋清楚他的感情,只能再等幾年。

  他與她,四歲的差距,他從不認為遙遠,現在卻有種無可奈何的遺憾。

  如果她與他同年,她便可以跟他一起出國念書,他也可以讓她理解他對她的男女之情。

  不過他心中的遺憾惋惜一閃而逝,等待,一直是他對自我的耐性訓練,對她感情的成長磨練。

  「那……我就先幫聖以哥哥保管,等將來你有喜歡的女生,再將這顆重要的鈕扣送給她。」凌筱書微笑地收下。

  高中制服鈕扣,在她的小腦袋瓜裡,成為一種愛情聖物,雖然志鈞哥哥的鈕扣是聖以哥哥幫她拿到的,但她已經慎重地收藏好了,不該再收藏另一個男孩的,即使對像是親如手足的哥哥,她也只能用暫時保管的心態收下來。

  不管筱書的解釋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向她索回這顆鈕扣。

  車聖以衷心盼望,他才是她將來唯一的對像。

  凌筱書高中畢業後,原打算送她去美國學建築設計的凌父,改變計劃,讓她到日本留學。

  原本心存冀望,要將事業傳承給唯一的女兒,但這幾年的觀察,讓凌華耀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因為女兒不僅對建築設計毫無天分與興趣,她嬌柔的個性更不適合從商,與人周旋。

  他現在只能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不知人選的未來女婿身上一一一個願意入贅到他們凌家的女婿。

  既然筱書沒有成為女強人的因子,只能將她訓練成溫順得體的名嬡千金,將來才有賢德才智相夫教子、持家應對。

  凌筱書對於父親安排她去念新娘學校沒有異議,她只想當個聽話的乖女兒,希望能贏得父親多一點的關愛。

  前往日本讀書後,她跟暗戀的車志鈞仍偶爾通信聯絡,簡單問候,但跟車聖以卻是比家人還熱絡,多半都是他主動上線找她,關心她的生活瑣事,擔心她是否適應新學校、新環境。

  他持續不間斷的殷勤關懷,卻更被她定義為家人兄長,反倒是偶爾才聯絡的車志鈞,總能讓她一顆少女心怦然跳動。

  她在心裡一直明確區分出自己對他們兄弟倆不同的情感。

  凌筱書十九歲生日,第一次,一個人在異國度過。

  其實她早已對生日沒有任何期待,甚至想遺忘這一天。

  因為十歲那年的生日,她失去未出世的弟弟,家中氣氛倏地改變,她便再也沒在家裡過過生日。

  然而在那之後,卻有一個人每年都替她過生日。即使他出國念書,也會在她生日前夕回來,陪她在樹屋裡一起吹蠟燭、吃蛋糕。

  車聖以及車志鈞到美國念書後,每年會回國一次,車志鈞多半寒假回來,待個一兩周,但車聖以總選在夏末初秋時回來個幾天,只為了陪她過生日。

  雖然家裡不再熱熱鬧鬧為她慶生,但父母仍會制式地送她生日禮物,父母給的禮物令她愈來愈感受不到溫暖,盡管禮物的價格愈來愈昂貴,卻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期待車聖以的陪伴,和車志鈞從國外寄來的禮物,不管他送的是什麼,她總會開心興奮許久。

  車志鈞送她禮物,也許只是出於對鄰居小妹的關愛,但她會徑自幻想他對她亦有好感,等將來他學成歸國,她也成為成熟的淑女,她會勇敢向他表明這些年來的愛慕之情。

  下課後,司機送她返回位於東京市區的高級公寓,從管理員那領了兩件國際包裹,她不用想也知道是父母寄給她的生日禮物。

  拎在手裡,她卻不急著拆開,因為這肯定是父母各自交代秘書、管家代購的禮物,每年都是一樣的珠寶首飾,對她毫無作用。

  搭電梯上樓,走進整潔的套房,雖然坪數不算大,可非常奢豪。

  她雖一個人住,但父親卻為她安排每日接送的司機,且有鐘點用人替她清潔整理、采買食物,即使在國外,她仍過著千金女的生活。

  只是對於物欲,她已愈來愈麻痹,愈來愈無求。

  因為求不到想要的家庭溫情,她只能自我築夢,築一個美麗愛情,溫暖自己的心。

  打開電腦,她想看看車志鈞有沒有寄給她生日問候,也想跟車聖以隨便話家常,好消除她瞬間的落寞輕愁。

  可是,沒看到車志鈞的來信,她有一絲失望,掛在線上半個小時,等不到車聖以的訊息,更令她失落莫名。

  從前天開始,車聖以就沒有上線了,以往他再忙,也會天天關心她。

  習慣了他每天的問候,即使只有一句話,卻能令她放心,但現在他卻無端消失,令她感覺內心窒悶。

  她雖迷戀車志鈞,卻對車聖以有著極度的依賴,也許因為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哥哥一般,缺少父母親情的她,才會更想從他身上得到親情關愛。

  她托著腮,望著電腦屏幕發怔,突地,對講機傳來聲響一一

  「凌小姐,樓下有你的訪客。」管理員告知。

  「謝謝。」用日文道完謝,掛好話筒,她有些納悶,這個時間誰會來找她?

  雖然跟班上同學處得還算不錯,但不曾有人到過她家,大家都很注重自己的隱私,只維持表面上的溫和友誼。

  如果是她父母,直接上樓便可,但她在這裡住了一年,他們也只來過一次。

  凌筱書搭著電梯緩緩下樓,一邊猜測突然到來的訪客會是誰,當她看到來人時,忍不住驚愕地張大嘴一一

  「聖以哥?」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三章

  看見站在公寓大廳的背影,凌筱書驚詫地喊道。

  車聖以聞聲,立刻回過身,朝她溫和一笑。「Hi!」

  他唇角一勾,神態溫柔的俊顏,讓她內心既驚又喜,霎時漫過一股暖流。

  「聖以哥,你怎麼來了?」她開心地奔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難以置信在此時此刻能見到比親人還親的他。「你又長高了。」

  她雙臂環住他的腰,仰起臉蛋望著他,一年不見,他變得更成熟穩重了,雖然只是穿著簡單的長袖藍條紋Polo衫、深藍牛仔褲,依然挺拔有型。

  「你倒是沒長高,還瘦了些。」他伸手揉揉她絲緞般的長發,語氣溫柔,內心卻炙熱狂跳。

  她自然的擁抱,令他血液沸騰,她身上的馨香令他心猿意馬,她一句話,一個微笑,便輕易勾起他壓抑已久的男性欲/望,幸好他夠理性,能把持住,與她溫和冷靜相對。

  她雖然已經成年了,但尚未從迷戀哥哥的情思中畢業,他不急於扭正她的觀念,他們都還是在異國求學的學生,他可以再耐心等候幾年,現在的他,仍甘願只當個守護她的「聖以哥哥」。

  「今天是你生日,我說過每年一定都會陪你度過。」

  不管他人在何處,這一天,他一定會來到她身邊,這是他會信守一輩子的承諾,也暗喻著他會,直守住站在她身邊的位置。

  「可是我在日本……」她本以為今年他不可能會出現。

  「又沒多遠,就算你人在北極,我也一定奉陪。」他低頭笑望著她,再度愛憐地揉揉她的發絲。

  「聖以哥,謝謝你,我最最喜歡你了!」她眼眶溫熱,感動莫名,踮起腳尖,親親他的臉頰。

  他一詫,心猛地漏掉半拍。

  只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將她扯進懷裡,狠狠封印她的小嘴,但他終究還是極力用理智壓下瞬間的澎湃沸騰,改用手輕輕拍拍她的背。

  多希望,她口中的喜歡,是他所期望的那種,然而現在的他,仍只能當她的哥哥,才能如此自然地與地親近。

  小聊丁一會兒,他便拖著小型行李箱,跟著她上樓,來到她的套房。

  「聖以哥,你可是除了我爸媽之外,第一位講來的客人喔!」她臉上滿是驚喜笑意。

  「喔,我這麼幸運!」車聖以揚起一邊的濃眉,非常高興這裡沒有其他異性入侵過。

  她的套房,跟她的個性一樣,粉色系與白色相互搭配,恬靜柔美亦帶有幾分夢幻。

  「今天學校教做櫻花餅,你是第一個有口福的人。」

  凌筱書邊說,邊從一旁的提袋裡拿出保鮮盒,再從小廚房的櫥櫃裡拿出一組和風餐盤,將櫻花餅放上去,端放到矮茶幾上。

  「我泡個抹茶,可以配著吃。」說著,她再度轉身,拿取泡茶器具。

  車聖以盤坐在榻榻米上,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內心感覺到甜甜的暖意。

  「筱書已經變成大和撫子了。」他笑著贊美,其實她不用特地念新娘學校,他也非常樂意娶她當新娘。

  「還早呢!」凌筱書謙遜笑說,明白自己距離「大和撫子」的美稱還有一大段距離。

  在專業學校裡不僅要學習料理、茶道、花道、書法、語言能力、國際禮儀,甚至要探索男人的思考模式,並非輕輕松松就能修業完成。

  忙了一會兒,她跪坐到他對面,雙手奉上一杯熱抹茶。

  車聖以接過茶杯,啜飲一口,苦澀的液體滑入咽喉,化為一股甘潤,再拿起一塊櫻花餅品嘗,偏甜的豆沙卻沒讓不愛甜食的他產生不舒服的甜膩感。

  仿佛他喝進嘴裡的,是她馥郁的芳香;吃進嘴裡的,是她柔軟的甜味。

  他不禁又笑著贊美她一番,真希望這麼甜美嫻靜的她,是他的女朋友。

  稍後,他從行李箱取出生日禮物交給她。

  「哇一一是木雕房子模型!」凌筱書見了,一臉驚喜,一改前一刻太過溫雅含蓄的笑。

  她十歲那年,他將親手所造的樹屋送給她,之後每一年,他都會送她一個親手做的房子模型。

  他的工藝愈來愈精湛,設計愈來愈奇特,她每次收到總要端詳欣賞許久,雖對建築沒什麼興趣,但她喜歡他送的禮物,欣賞他的巧手巧思。

  「聖以哥愈來愈厲害,這模型我爸說不定還做不出來呢!」她手指輕撫過小巧的木雕房舍,溫馨田園風建築,庭院前架起一座小橋,伴著一只小小風車。

  她低頭朝迷你風車輕吹口氣,風車便開始轉動,帶動下方的轉輪,小橋下原本看似固定的透明固體,竟緩緩如水般流動起來。

  「啊!這模型是活的!」沒料到暗藏機關,令她驚嚇一跳,抬頭,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瞅著他。

  「是你給它生命的。」車聖以揚唇一笑。他還來不及示範,她便輕易發現了。

  只要她輕輕注入一口氣,看似沉寂的模型便能活動起來,一如她對他的影響力,只要能贏得她一個微笑,一個驚喜目光,他便能用盡一切努力,辛勤地奮鬥。

  「哇一一聖以哥真的太厲害了!」她再次驚艷他的設計,雙手捧著模型,驚呼不已。

  已經念到建築研究所的他,現在已有能力將模型真實化,將他所設計的諸多房子模型,打造成真正的建築物。

  從小,他最喜歡聽她高興地喊「聖以哥哥好厲害」,那一瞬間,他會有無限的優越感,覺得自己得到她完全的崇拜,她的眼光不再追逐著哥哥。

  然而他愉悅滿足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沒多久,她便有些靦腆地問道,車志鈞是否有托他送禮物給她,他只好從行李箱再拿出另一個禮盒。

  那是一條淡粉色的克什米爾羊毛圍巾,是他特地為她挑選的,充滿少女風格的Barbie日系夢幻品牌。

  她一看到圍巾,目光隨即變得晶燦,雙手捧著圍巾,輕輕貼著臉頰,唇 辦、眼眸因為欣喜而彎成新月。

  這是她喜歡的牌子,沒想到車志鈞會知道,她內心霎時甜蜜又溫馨。

  車聖以見她欣喜幸福的模樣,黑眸一眯,內心酸意湧現。

  車志鈞知道他要來日本替她慶生,順口要他幫忙代送個禮物,他想了許久,決定挑選她最喜歡的品牌。

  他想告訴她這條圍巾是他挑的,連禮物錢都是他代墊的,哥哥對她的心意,只是一種和善的溫柔,無關男女之情。

  只是,見她這麼開心,他竟不忍打散她的笑靨。只能無可奈何地徑自吃醋、生悶氣,早知道隨便買就好了。

  之後,她每一年生日,他仍特地到日本幫她慶生,送她一個新模型,代送一份哥哥的禮物。

  她對他親手設計的各式房子模型總充滿驚喜與玩心,但拿到名義仁是哥哥送的任何禮物,她的眼眸總是閃爍著夢幻光彩。

  他曾想隨便挑個禮物,當做是哥哥送給她的,但他又做不到這麼敷衍,因為他想看她開心幸福的樣子,所以每次仍費心挑選,選出她真正喜歡的東西。

  不知不覺間,他替哥哥塑造出更體貼完美的形像,令她更沉醉在暗戀迷戀的粉紅泡泡中。

  他覺得自己很蠢,在無形中為情敵加分,但為了見她開心,他只能這樣一直蠢下去。

  只能告訴自己,哥哥對她沒意思,她遲早會從單純的迷戀中清醒。

  車聖以拿到碩士學位回國,然後進入久泰建設工作,在凌華耀身邊開始學習,打算等筱書畢業回來後,便向她提出以結婚為前提的正式交往要求。

  凌筱書二十二歲生日,凌家在五星級飯店為她舉辦一場大型的生日派對,這是十二年後,父母再次重視她的生日,盛大籌備策劃,廣邀政商界名流出席。

  她知道這不是場單純的生日派對,而是想借這場公開的宴會,將她正式介紹給上流社會人士。

  從父親的談話中,她隱約猜測到父親打算開始為她物色對像了。

  看到西裝筆挺出席的車志鈞,他俊美斯文的模樣,令她見了怦然心跳,四周仿佛有美麗的櫻花花辦飄落,她想告訴父親,不需要為她物色對像,她早有屬意的完美人選了。

  「志鈞哥,歡迎你來。」她巧笑倩兮地迎向踏進宴會廳的他。

  回國一個多禮拜,她還沒機會見到他,雖然這幾年他們都有聯絡,但已好久不曾與他直接面對面,她不免感到雙頰微紅,內心鼓噪。

  「筱書變得非常成熟漂亮。」戴著無框眼鏡的車志鈞,斯文的眼眸打量她,微笑贊美。

  她一身淡粉色無肩晚禮服,一頭如黑瀑般的絲緞長發,襯著一張粉嫩精致的鵝蛋臉,宛如一朵清雅芙蓉。

  「真的嗎?」凌筱書瞬間心跳加速,任何人的贊美都比不過他的一句活。

  見不到面的這幾年,他在她心中的形像更加完美崇高。他拿到美國知名大學的財務金融博士學位,回國後,馬上進入彙大銀行擔任副理。

  他一直是個非常優秀的人,外表斯文,個性溫柔,頭腦聰穎,還拉得一手好琴,從小學習的小提琴沒因課業繁忙而中斷,現在的他肯定已達職業水准。

  她多想再聽他拉出動人悠揚的琴音,多想再見他拉琴時優雅迷人的風采,光幻想,就令她臉蛋更加炙熱,心情益發雀躍。

  「生日快樂!希望你會喜歡我挑選的禮物。」車志鈞神情溫柔,將一個禮盒交給她。

  「謝謝!」親手接過他送的禮物,美眸笑成彎月,這肯定是她今晚收到的眾多禮物中,最珍貴的一個。 「志鈞哥每年送的禮物,我都非常喜歡。」她有些靦腆地笑說。

  雖然彼此未曾表明心意,但從他這幾年要聖以哥代送的禮物來看,每件禮物雖非昂貴非凡,卻都極為用心地投她所好,令她大膽猜測,他其實對她也存有情意。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弟弟代送過什麼禮物。

  「筱書,生日快樂!」隨後來到的車聖以愉快祝賀。「抱歉,遲到了。」將親手做的模型禮物送給她,原本想當護花使者跟她一起進會場,卻因工作走不開。

  「聖以哥沒遲到,我爸說你工作非常認真,很有能力。」他進久泰建設工作才半年,便已深得父親的賞識。

  「那我可不可以要一點獎勵,邀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車聖以將她手中的禮物交給一旁的管家,拉起她的玉手,不由分說地將她帶往舞池中央。

  「呃?」凌筱書錯愕地回頭望著車志鈞,她原想主動向他邀舞的,但被車聖以帶開,又不好意思拒絕。

  兩人的手各自貼著對方的肩與腰,隨著悠揚的圓舞曲,踏出優美的舞步,但凌筱書的視線卻始終迫尋著車志鈞。

  她發現與他相互搭肩摟腰的跳舞對像,竟是她的堂姐凌雅築。

  他們兩人自然的互動,不似在這場派對上初識的陌生人,她跟堂姐其實沒有太多往來,尤其各自出國念書後,幾乎沒有聯絡。

  她不禁猜想,堂姐是否早與車志鈞相識,莫名地,心中有一絲不舒坦。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視線迫逐他處,車聖以的內心也有些不舒坦,但他卻告訴自己得更包容,一定要表現出絕佳的紳士風度。

  回國之後,他才知道哥哥原來已經有女朋友了,他一直在等待時機,希望筱書能自己發覺,選擇放棄無意義的迷戀。

  第一支舞結束後,凌筱書如願與車志鈞攜手共舞,她一度想詢問他和凌雅築的關系,卻怎麼也問不出口,才驚覺自己竟為這點小事吃醋在意不已。

  她打算在生日派對結束前,勇敢向他告白,讓兩人的關系明朗化,但萬萬沒料到,宴會中場,卻聽到令她如此震愕又措手不及的消息一一

  「感謝各位嘉賓參與今晚的宴會,這場生日宴會的主角當然是我的女兒,剛從日本畢業回國的筱書。」凌華耀牽起她的手,再一次向賓客介紹她。

  面對眾多賓客及媒體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凌筱書盡可能表現得優雅從容,臉上始終掛著柔美的微笑。

  「不過,今晚其實還有另一件喜訊,想趁現在熱鬧的氣氛,提前宣布。」凌華耀看向從人群中從容走上前的兩人。

  凌筱書驚詫地看著車志鈞親密與堂姐緊握的大手,心頭一窒。

  「雅築是我的侄女,近日將與彙大財團銀行負責人的長子車志鈞共結連理,雅築的父親是久泰建設的股東之一,他們的結合,可說是久泰建設與彙大財團的一樁美事。」面對彙大財團的龐大背景,凌華耀迫不及待向商界宣布這項大事。

  雖然凌雅築的父親只占有久泰不到一成的股份,但這樁間接親事,將讓彙大為久泰增光,有了彙大財團這個親家,久泰在建築業中的地位便能更加穩固。

  消息一出,媒體馬上將焦點放在一對准新人身上,現場賓客道賀聲此起彼落,沒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凌筱書此刻神情愕然,臉色異常慘白。

  她不在意父親借她的生日宴會拉攏政商關系,不在意自己成為配角,她難以忍受的是這個令她措手不及的震撼。

  她暗戀這麼多年的對像,本以為對方對她也存有情意,才下定決心拋開淑女矜持,打算今晚要向他告白,但怎麼也沒料到他竟已有婚配的對像,而且那人還是跟她有血緣關系的堂姐!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舞台,如何走出這個喧嘩的宴會現場,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車聖以到飯店的酒吧喝酒,愈喝愈苦悶,愈喝心愈茫。

  「聖以哥……我失戀了……嗚一一我討厭生日,再也不過生日了……」坐在燈光迷蒙的吧台前,她因為喝了酒,神智有些恍惚,哭訴起來。「志鈞哥有結婚對像,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為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她忍不住怪罪他。

  「我希望你回國後再自己察覺。」見她傷心掉淚,他攏起眉心,神色擔憂。

  因為不認為簡單告訴她哥哥有交往對像,她就會輕易放棄,他才決定要讓她親眼看到,卻沒想到她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筱書,我一直很喜歡你,也許現在告白的時機不對,但我會等你整理好心情。再回復我。」

  他掏出手帕要為她拭淚,她卻側過身,突地捉住他的手,淚眼迷蒙地望著他,靜默了兩秒。

  「我也要結婚,我不是沒人要。」她沒頭沒尾地道。

  「你怎麼可能沒人要!」今晚公開亮相的她,肯定已經成為社交界的新寵兒,他也許會出現許多競爭者。

  「你娶我好了。」她雙手輕拍他臉頰,冷不防這麼說道。 「我爸要我選結婚對像,那就選你好了,我要比雅築堂姐更早披婚紗。」

  不知她是在說氣話還是醉話,但車聖以聽了,還是忍不住心緒翻騰,驚詫不已。

  「我娶你,筱書,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早就認定你是我未來的伴侶。」驚詫過後,他頓時滿面春風,真誠告白。

  對他的告白似乎充耳未聞,她瞬間轉換悲傷的情緒,唇角泛起一抹笑。 「嘻,我們先接吻看看……」她雙手捧住他的臉,直接湊上前。

  其實,幾杯調酒下肚,她早就醉了,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

  她突然而大膽的舉動,令車聖以再度驚駭,瞪大一雙黑眸,竟難得的緊張莫名。

  她掛滿淚痕的粉臉逐漸靠向他,小巧的鼻尖先觸碰到他高挺的鼻梁,而後柔軟的唇 辦,輕貼上他緊抿的薄唇。

  突然之間,他覺得無法呼吸,鼻端卻清楚嗅進她身上的馨香與醉人的酒氣。

  她只是如羽毛般輕觸他的唇一下,他的一顆心竟被撩撥得麻癢,宛如少年般青澀。

  僅是短暫的觸碰,輕易勾起他的欲/望,頓時血脈債張。此刻的他更加確定,他對她的情感欲求,早已渴望許久。

  他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想化被動為主動,怎知才正要與她更貼近,她卻突然一把推開他。

  「惡,好想吐!」她蹙著一雙細眉。表情嫌惡。

  一瞬間,車聖以宛如從天堂直接重摔到地獄,五官扭曲,面色慘黑,腦袋轟隆作響,難以理解她的反復無常,只能怔忡地望著她。

  是她主動向他求婚、獻吻,下一刻卻嫌惡得想吐?她是在尋他開心嗎?還是這是她徹底拒絕他的方式?

  「嗚……嘔一一」凌筱書直接朝他胸口吐出穢物,吐完,一顆頭便歪倒在吧台上。

  車聖以被她的舉動嚇了好大一跳,低頭看了西裝外套一眼,再望向她,只見她眉頭蹙攏,雙眼緊閉,似乎是醉倒了。

  他的嘴角不自覺緩緩上揚,松緩臉部表情與起伏的心情,沒因被她吐了一身而不悅,反被她的醉態逗笑了。

  原來她不是拒絕他才說想吐,而是真的覺得不舒服。

  幾秒鐘內,他的心情宛如坐雲霄飛車,快速衝刺起落,唯有她,能讓他喪失分辨的理智,輕易被她牽引心神。

  這一晚,他送喝醉酒的她回到凌家,同時慎重地向凌父凌母提出一個請求。

  「什麼?訂婚?」凌筱書聽到父親宣布的大事,感到驚嚇不已。 「爸,你是不是說錯了,昨晚你不是才宣布稚築堂姐跟志鈞哥的婚事嗎?」為什麼才過了一夜,竟突然將她跟聖以哥湊在一起了?

  「筱書,昨晚宴會結束後,是聖以帶喝醉的你回來的,你一覺醒來就忘了嗎?」袁碧雲笑問,心情難得很愉快。

  「……忘了。」凌筱書淡道。

  她忘了昨晚是如何回到家的,宿醉的她,起床後仍覺得頭昏腦脹,直到晚上父親回家後,說出這樣的消息,她才完全驚醒。

  「聖以向我們提出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的請求。」凌華耀神情也很愉快地說道。

  「聖以哥對我……怎麼可能?」凌筱書一臉驚詫。

  「聖以這孩子我很中意,他有能力繼承我的事業,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他人贅凌家,但以車家的社會背景,即使他不是長子長孫,恐怕也很難說服車家長輩,但他同意將來會把你們的第一個孩子過繼給凌家,這個條件,他也會跟父母據理力爭。」凌華耀解釋。如果換作他人,他絕對堅持對方入贅。

  「爸,你在說什麼?」凌筱書更加愕然。他們何時已經談論到孩子的問題了,她跟聖以哥根本不可能結婚。

  「聖以雖說想先交往幾年再和你定下來,但我希望你們能先訂婚。」兩家若能先汀親結盟,久泰將能得到彙大財團更多的投資參與,這對即將推行的新建案將有很大的助益。

  「如果你想現在結婚我們也不反對,聖以雖然還年輕。但是個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你爸也可以放心提早訓練他接棒。」袁碧雲欣喜地附和。

  「爸、媽,你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跟聖以哥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從小到大,我只把他當哥哥。」父母難得意見相同,還答應得這麼爽快,令她更感意外,不禁有些心慌。

  「昨晚你喝酒壯膽,向聖以開口求婚,他雖笑說你可能是醉話,但你們相處這麼多年,若真的彼此心有所屬,也沒什麼好意外的。」袁碧雲對車聖以這個女婿很滿意,更欣慰有合適的對像可繼承久泰建設。

  「怎麼可能?我不可能向聖以哥求婚!」凌筱書連忙否認,即使是喝醉酒開玩笑,她也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那麼荒謬的話來。

  「你啊,才在一堆賓客媒體前表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下一刻就跟聖以去酒吧喝酒,還大膽向男人開口求婚,實在太不合禮教了。」凌華耀的語氣帶有些許指責,幸好對像是熟人,沒真壞了她的形像,更幸好那人是車聖以,他對女兒的選擇非常認同。

  「那一定是誤會,我真正喜歡的人是志鈞哥。」凌筱書一急,脫口而出她多年來暗戀的對像,就算喝醉酒主動求婚,那個人也該是車志鈞才對。

  此話一出,原本面帶喜悅的父母,神情一怔。立刻斂去笑容。

  「志鈞跟雅築已是公開的一對,就算是玩笑話。也不能亂說,免得讓報章媒體有機會亂做文章。」凌華耀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不希望惹出什麼復雜的關系。

  「我不是開玩笑,聖以哥一直都知道我喜歡志鈞哥,是男女之間的那種迷戀,但我對聖以哥卻只有親情,」凌筱書再度澄清。

  「胡鬧!」凌華耀一口否認。如果車志鈞沒跟侄女交往,他其實不會反對女兒選擇他,但現下的局勢,他不允許她意氣用事。

  「筱書,聖以從小待你好,我們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有心想娶你,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袁碧雲柔聲勸說,眼前沒有一個對像比車聖以更能匹配女兒,再加上他的背景及專長,當凌家的女婿是再適合不過了。

  「我下午已經拜會過聖以的父親,他贊同兩家聯姻,但不接受聖以入贅,至於將來第一個孩子是姓車或姓凌,日後可再商議。車家同意投資並大額借貸資金給久泰的新建案,你跟彙大財團二少的聯姻,可是比雅築跟車志鈞結婚,對久泰更有助益。」凌華耀理性分析商機,正因為如此,他才希望雙方盡快訂下來。

  「爸,你為了公司的新建案,迫不及待要出賣我的婚姻?」凌筱書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知道父親近期著手一筆豪宅建案,招商及資金方面似乎有些問題,才會在得知堂姐的好事後,急著利用她的生日宴會向政商界發布消息,好拉攏彙大財團這個姻親,如今一知道車聖以對她有意思,更迫不及待想把握這直接的聯姻關系。

  「注意你的用詞,什麼叫出賣你的婚姻?公司的一切,最後還不是都要傳給你!」她的態度令凌華耀明顯不悅。

  「我對你的事業從來就沒興趣,你要傳給誰都行,不要用我去做利益交換。」凌筱書對父母突然的逼婚心生強烈不滿。她會產生這麼大的反彈,是因為才剛失戀,父母為了利益就急著將她推送給另一個男人。

  「筱書!」袁碧雲斥喝一聲,板起臉。 「你爸的事業當然是要傳給你和你未來的丈夫、孩子。」她極力維護自己及女兒的地位。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答應跟聖以哥交往或結婚。」她會極力反對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對她來說,車聖以是比父母還關懷呵護她的親人兄長,她不願意破壞兩人的美好關系。

  「我送你去日本是要你學著怎麼當一個溫順賢德的女人,怎麼才回國幾天就全忘光了!」凌華耀臉色更加難看,這是女兒第一次反抗他,令他感到既陌生又難以認同。

  「我一直很聽話地照你的意思去做,可最後我得到了什麼?如果早知道你送我去日本。只是要訓練我成為傀儡娃娃,乖乖當顆棋子幫你聯姻,我當初就不該這麼聽話!」凌筱書一雙美眸明顯有著怒意與怨懟。

  過去她總說服自己,即使父親沒放什麼心思在這個家裡,卻仍愛著她這個女兒,然而此刻,她卻感覺心寒與不堪。

  「你!」她的嚴詞反駁令凌華耀惱怒,緊握雙拳,情緒激動。 「在你心裡只認為我把你當棋子?我如果需要棋子,不需要犧牲你!」她的話令他心寒,憤然轉身,踏出家門。

  「筱書,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爸說話?」見丈夫氣衝衝離家,袁碧雲難掩驚惶。

  「我才剛畢業,為什麼急著要我結婚?爸賺的錢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還要拿我做他投資事業的籌碼?」凌筱書咬咬唇 辦,第一次對父親心生反抗與叛逆。

  「你爸不是隨便把你嫁給什麼財大氣粗的陌生男人,而是年輕有為的聖以,你為什麼反彈這麼大?」女兒的情緒化令她非常意外。

  「聖以哥就像我的親人,我怎麼可能嫁給自己的哥哥!」她無法接受兩人關系的改變。

  「你跟他沒有血緣關系,你只是錯把他的關懷當親情,聖以對你有情有意,你們的婚姻不只是商業結盟。你爸會這麼快做決定,是因為考慮到你的終身幸福,他從小就很疼你,怎麼可能把你當做棋子,你的話太令他心痛了。」袁碧雲語重心長地洲誨。

  「如果他真為我好,就不該現在逼我接受聖以哥,不管你們如何認定我跟他的關系,在我心裡,他永遠只是哥哥,不是伴侶。」她堅持己見,拒絕到底。

  「像聖以這麼好的對像,你還有什麼好挑剔的?他的家世對你爸的事業有利,他的所學更能繼承你爸的事業。」袁碧雲苦口婆心,試圖說服。

  「我知道聖以哥好,我也很喜歡他,但我不愛他啊!你們是在替我選丈夫,還是在選個能夠繼承家業的女婿?」她覺得父母更重視的是家業要傳給誰。

  「你爸認同他,想栽培他,難道你要你爸將來把辛苦一輩子的事業,全都留給外人嗎?」女兒堅決拒絕的態度,令袁碧雲心急,不得不透露內心的隱憂。

  凌筱書驚詫愕然地望著母親,久久無法釋然。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四章

  凌筱書穿著白紗長禮服,坐在房間的化妝桌前,望著金邊的化妝鏡裡,清麗高雅的面容。

  一雙眼眸蒙蒙嚨嚨,思緒飄飄忽忽。

  「筱書,你爸向我承認,外面那個女人懷孕了……」

  那日,母親神情哀凄地說。

  「我決不會接受那個孩子,你爸向我再三保證,會把所有的事業傳給你及你的丈夫、孩子,不會讓沒名分的外人來瓜分你所應得的一切。」

  母親神情哀傷,難過得邊說邊落淚。

  「筱書,算媽求你,跟聖以結婚,對你、對大家都好,媽不是為了自己才求你的,媽相信聖以一定能讓你放心依靠,被愛比愛人來得幸福,何況你對他不可能沒有感情,只是還沒意識到而已……」

  母親淚流滿面地哀求,害怕外人威脅到自己,威脅到唯一女兒而惶惶不安,那軟弱無助的模樣,令她心痛,也忍不住心軟。

  所以她接受這樁婚約,倉促地在一個月後的今天,與車聖以訂婚。

  原本父親希望他們直接結婚,但車聖以認為兩人年紀還輕,才剛要開始努力拼事業,不希望這麼快就成家,允諾先訂婚,等兩年後穩定一點再結婚。

  望著鏡中美麗卻陌生的自己,。凌筱書覺得她現在只是尊瓷娃娃,她懷疑自己是否真能舍棄自我意識,順服他人的要求。

  她一直以為聖以哥把她當做妹妹一般疼愛,直到他向父母提出交往要求,她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

  他的愛情令她大感震驚,她雖然喜歡他,也習慣黏著他、依賴他,但她一直以來只把他當親人。

  她無法將他當做伴侶看待,他給她安心、可靠,卻沒有怦然悸動的感覺。

  得知車志鈞有了對像,令她心傷心痛,即使再見到他,她仍感覺心還是緊揪著。

  見到車聖以,他因父母同意兩人的婚約,幸福愉悅的神情,她卻只感到無比沉重的壓力。

  她無法向他坦承內心的不情願,更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欺騙他。她後悔輕易答應母親的請求,不願面對下一刻兩人即將改變的關系。

  置在膝上的一雙玉手,緊握成拳,用力揪著裙擺,不安瞬間爬滿心頭,看著牆上時鐘不斷移動的指針,心跳也跟加劇。

  想起即將到來的車家長輩及車聖以,樓下客廳彌漫著的歡欣氣氛,令她更感惶恐、窒息。

  她無法對西裝筆挺、開心滿懷的車聖以假面微笑,他真心期盼的時刻。卻令她害怕想逃。

  她揪著裙擺,站起身,開門離開臥房,匆匆步下樓,她看到一樓大門外,男方車隊已經到了,鞭炮聲此起彼落,父母開心地走到前院相迎。

  凌筱書忙倉皇轉往飯廳,穿越廚房,赤著腳踏進後院,穿越綠意盎然、花木扶疏的庭院。

  在賓客皆進屋後,她趁機繞到前院,匆忙奔出大門,朝筆直的巷道狂奔而去。

  她後悔輕易對自己的人生妥協,此刻的逃離也許任性、不負責任,但她無法思考,只想先逃開眼前的紊亂情思,逃離即將與車聖以改變關系的事實,逃離得知父親有私生子的不堪。

  她雙足赤裸,踩在熱燙的柏油路上,雙手緊抓著過長的裙擺,在無人車的寬敞巷道內狂奔。

  無風的湛藍晴空,日頭高照,她喘著大氣不停奔跑,美麗的容顏被蒸出點點薄汗。

  白色絲緞裙擺因奔跑而揚起,宛如白蝶的羽翼翩然起舞,愈飛愈高,似乎下一刻便會飛往白雲藍空。

  她頻頻回頭,擔心身後有人已迫趕出來,卻沒注意到自個兒已經奔出巷口的聯外道路,一回頭,冷不防被近在咫尺的車身驚駭住。

  來不及尖叫,她宛如一只蝶,剎那向上飛騰,來不及接近藍空,下一瞬,她眼前一白,瞬間墜落。

  身後的長羽翼翩然飄落,無聲地、緩緩地覆蓋住倒臥在黑色柏油路面,她嬌柔的身軀……

  當凌筱書再次張開眼,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後的事了。

  她感覺眼皮異常沉重,看到的世界跟夢裡一樣,一片白霧。

  耳邊響起一陣細碎的叫喚聲,幫助她蒙朧的視線,逐漸找到焦距,她看到一張本應該熟悉,此時卻覺得有些陌生的面容。

  「筱書!筱書!醒了嗎?」男人一雙黑眸滿是驚喜,與他臉上的憔悴,凹陷的眼窩,下巴未刮的胡碴,產生一種奇特的突兀感。

  「……聖以哥。」她輕嚅干澀的唇 辦,氣若游絲,不明白他眼裡的焦慮為何而生。

  「筱書,醒來就好,我打電話跟你爸媽說一聲,他們早上才來看過你。」車聖以掏出手機,匆忙告知後,連忙又請護士通知主治醫生。

  訂婚當日,該在凌家等候的她,卻突然不見蹤影,眾人焦急地尋找,才驚見發生意外的她,看著身穿白紗,蒼白著臉容,赤裸著雙足,被送上救護車的她,他驚駭不已,慌忙坐上救護車,陪同她到醫院。

  雖然傷勢並不嚴重,但她卻昏迷了好幾天,一直守在病床前的他,對她那日連鞋都沒穿就跑出去的行為難以理解,他有滿腹疑問想探問,但一見到她醒來,那些困惑都暫擱一旁。

  「頭會痛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坐在病床邊的車聖以,心急地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他的大掌探向她蒼白的小臉,輕輕撥開她額際的發絲,神情充滿憐惜。

  他溫柔的舉動、焦慮愛憐的眸光,令凌筱書感到困惑,空茫的腦袋,一時無法思考。

  「你昏迷了整整四天,再不醒來,醫生就要考慮替你動腦部手術了。」

  車禍意外,她除了身體擦傷外,還有輕微的顱內出血,原本只需借由藥物控制,但她卻陷入昏迷,令大家擔憂不已。

  凌筱書輕眨長睫,腦中模糊憶起車禍的片段畫面,以及穿著白紗奔逃的她,驀地。她神情一詫,身體顫抖了下。

  「別怕,沒事了。」見她身體輕顫,車聖以輕握著她的肩頭,柔聲安撫。

  不過他的觸碰卻讓她的身體再度一顫,他的溫柔,令記憶錯亂的她,感到莫名惶恐。

  她……為什麼會害怕得選擇逃婚?為什麼會跟他訂婚?她跟他並不熟……

  她的思緒霎時一片混亂,頭也開始痛了起來。

  此時主治醫生正好來到病房,馬上替她做些簡單的檢查,詢問她一些問題,卻發現她的回答有些凌亂不全,立刻替她安排做更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稍後,待凌父凌母趕到醫院時,醫生們便告訴他們檢查結果一一

  「選擇性失憶?」車聖以對這個名詞非常納悶。

  「也就是所謂『心因性失憶症』的其中一種,對某段時期發生的事情,選擇性地記得與遺忘,她並非腦傷所造成的失憶症,應是自主性的心理狀態,潛意識裡想逃避某些事,所以選擇局部遺忘。」腦科醫生會同精神科醫生會診後,做出了解釋說明。

  對於這樣的結果,車聖以難以接受,他沒想到她竟會選擇遺忘關於他的記憶。

  她記得他的名字,記得他的身份,卻只認為他們是沒什麼往來的普通鄰居,她也忘了關於車志鈞的一些記憶,忘記曾經深深迷戀過他。

  她記不得為何在訂婚當日從家裡逃出來,她認為他用什麼強硬手段逼婚,因此對他產生一絲排斥、畏懼。

  她疏離的眸光令他難受,她與他保持距離的模樣令他心痛。

  以前的她,將他當成親兄長般撒嬌,現在的她,卻將他視為有些陌生的男人,心生戒備。

  得知即將和她訂婚,他興奮得數夜未眠,沒料到訂婚當日,她會發生意外而昏迷,這幾天他擔憂得難以成眠,好不容易她醒來了,他才能把懸著的心放下,怎知她竟忘了他們曾有的記憶。

  他的心情五味雜陳,慶幸她的安然無恙,卻也因為這難以接受的事實而心痛。

  「聖以,我可以跟你談談嗎?」袁碧雲聽完檢查結果後,開口叫喚有些失神的他。

  「取消訂婚?」坐在醫院的咖啡廳裡,車聖以對袁碧雲的話感到意外。

  她神色歉然地望著坐在對面的他,欲言又止。

  「伯母,筱書現在的狀況需要好好休養,訂婚的事等她完全康復了再說,我可以等。」他表示體恤道,心想她所謂的取消訂婚,應該只是延期。

  「雖然對你很抱歉,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實話實說了,筱書她……並不同意這樁婚事,是我求她答應的。」袁碧雲神色幽暗道出實情。

  車聖以愣了下。他知道筱書對他尚無男女之情,但他以為她願意給他機會,才會答應和他訂婚。

  「雖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我從沒當你是外人,這件事,筱書似乎也選擇遺忘,不過忘了也好,你也別再向她提起。筱書她爸,讓外面的女人懷孕了……」

  車聖以聞言,怔愕不已。

  「你應該知道,她爸一直想要個兒子,無奈命運作弄,那孩子無法順利出生……」

  回想十多年前那個無緣出世的兒子,袁碧雲仍感到萬分心痛。

  「發生那件事之後,我跟她爸的感情逐漸疏離,她爸在外面逢場作戲,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計較,因為我知道他有分寸,他還是看重這個家,尊重我這個妻子,就算因為沒有兒子而感到遺憾,卻也從沒想過讓外面的女人替他生。

  「這次是個意外,他向我保證,無論孩子是男是女,決不會跟筱書爭家產。可是,他愈保證我愈不安,萬一是兒子,難保他不會連那個女人一起迎進門,取代我跟筱書……」說到傷心處,哀碧雲不禁眼眶泛淚。

  如果年輕時的她,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扞衛自己及女兒的權利,但這些年的歲月,磨去她的棱角,對許多事選擇消極妥協。

  車聖以第一次見到凌母軟弱的一面,他內心難過,更為凌家的家庭問題擔憂。

  曾經,筱書因得知即將當姐姐,興奮開懷不已,事隔十二年,當她再度聽到要成為姐姐的消息,卻是父親外遇所生的孩子,可想而知,她內心的打擊及震撼有多麼強烈。

  過去她無論是苦、是樂,總會向他傾訴,但這一個月來,她不再手動找他聊天,他因為要籌辦訂婚之事,太過於開心、忙碌,忽略了她的轉變。

  「我了解凌伯父,他不是個會拋家棄子的男人。」車聖以低沉道。即使凌華耀行為不當,身為晚輩的他也沒有資格指責。

  「了解不能保證什麼,就算想相信他的保證,我還是無法不惶恐,所以得知你有意跟筱書在一起,我和她爸都非常中意你,才會急著要你們定下來。

  「對我們三人而言,你都是顆強力的定心丸,筱書她爸可以放心把事業交給你管理,筱書可以得到終生的依賴與保障,我也不用再顧忌那個私生子,因為無論男女,將來都無權爭奪她爸交給你們的家業。

  「因為這些顧慮與隱憂,即使筱書強烈地拒婚,我還是苦苦地逼她妥協,才會發生這起意外……」袁碧雲對此感到內疚不已,幸好女兒已平安醒來。

  「筱書強烈拒婚?」聽到這個,比起前面的事件,更令車聖以驚詫。

  雖然訂婚當日,筱書逃家的行為令他費解,他卻不願想成她是想逃婚,可現在從袁碧雲口中得知真相,令他心口一扯,萬分難受。

  「筱書再三強調只當你是哥哥,無法跟哥哥結婚當伴侶,如果我知道她內心如此抗拒,甚至不惜逃婚,發生車禍,說什麼我也不會逼她接受。

  「她昏迷的這幾天,我跟她爸都非常懊悔,我顧慮自己的處境,她爸在意事業的發展,我們都完全沒有顧慮到筱書的心情。

  「因為這起意外,我們才深深體悟到,如果失去筱書,我再爭什麼都沒有意義,她爸事業做得再大也沒有意義,外面女人生的孩子,更不可能取代筱書一分一毫。

  「我跟她爸商量過了,決定取消你們的婚事,從今以後,我們不會再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筱書過得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袁碧雲語重心長,娓娓道出一切。

  車聖以愈聽心愈沉。沒想到筱書會發生意外,主因是他。

  現在她雖然清醒了,卻忘了許多事,也不願接受兩人的關系從親昵的兄妹,轉變為尷尬的未婚夫妻,她寧願將一切平淡化,認為兩人只是沒交集的鄰居。

  她的逃避、選擇,讓他細想後,更為心痛難受。

  「聖以,筱書她爸仍很看重你的實力,會繼續栽培你在建築業發展,將來如果你願意,他想讓你當他的左右手,甚至可能委托你經營公司,只是……你跟筱書的婚事,希望你別太執著,我們不會再左右她的感情婚姻,你也不要逼她一定要恢復記憶,好嗎?」袁碧雲最後沉重地請托。

  車聖以的黑眸沉靜無波,靜默兩秒,才淡道:「不好。」

  「聖以?」袁碧雲不禁心生焦慮,擔心女兒再次受到傷害。

  「我可以暫時不執著於婚事,但不代表我選擇放棄。筱書想逃避,遺忘關於我的記憶,這個我決不接受,我會幫她恢復記憶,不只是我的,還有我哥的。」他黑眸裡閃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醫生說過,最好別刺激筱書,她想恢復記憶,有一天會自己解禁。我不希望你對她造成二次壓力和傷害。」衰碧雲神情一凜,是懇求,也是警告,為了保護女兒。

  「伯母,如果你相信我對筱書的感情,就知道我比任何人更不允許她受到傷害,我不會強迫她回憶,我相信她的心靈沒這麼脆弱,她只是腦袋一時無法消化太多麻煩事,才短暫封閉起來。」車聖以薄唇微微一勾,心情不再那麼陰郁窒悶。

  只要她平安無事,兩人接下來多得是時間相處,而且他對她向來耐性十足,還是比她父母還要了解她的人,他相信,她總有一天會記得一切的。

  凌筱書半躺在病床上,膝上放著一本母親買來的流行雜志,意興闌珊地翻閱著。

  醫生告訴她,她得了心因性失憶症,她似乎失去很多記憶,母親卻要她別去回憶,只要安心養好身體,等出院後,一家人重新快快樂樂地生活。

  她不知道遺失的記憶重不重要,是好是壞,卻無法完全不在意。

  尤其對車聖以,她開始產生許多矛盾的感覺。

  醒來初見他時,她因混亂的記憶、逃婚的畫面、車禍的驚懼,對他心生一抹不明的畏懼。

  然而他離開病房後,她卻一直想著他憔悴的面容、深黝的眸光、擔憂關愛的神情,以及溫柔撫觸她臉龐的舉動。

  她不應該害怕他,因為當他的手碰觸到她臉頰的那一瞬間,她並沒有一絲排拒,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如果,她跟他只是不熟的鄰居,為何他會守在她病床數夜,神情焦慮憔悴?

  可是,她跟他如果不是被逼婚,她為何會在訂婚之日,不顧一切地逃婚?

  腦中再度憶起那鮮明的一幕,她緊抓著禮服裙擺,赤足踩在熱燙的柏油路上拼命狂奔,不停回頭看,擔心有人追趕……她擔心追出來的人,是他嗎?

  再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台白色的車,下一瞬間,她腦中只剩一片白茫混沌。

  再度憶起車禍畫面,她不禁心驚膽戰,雙手環抱著頭,思緒混亂。

  「筱書!」車聖以一走進病房,便驚見她坐在床上,緊抱著頭,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果,上前探看。「頭痛嗎?」將床上的她攬進懷裡,一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放輕松,深吸一口氣。」他柔聲勸哄。

  凌筱書被他的行為驚愣住,她只是一時思緒混亂,並非真正頭痛。

  她的頭埋在他的胸前,令她呼吸一一窒,心跳加速,他身上的味道,她並不陌生,他的懷抱,並不讓她討厭,她不認為自己該懼怕他。

  「我……沒事。」緩緩退開,失去汜憶的她,對兩人突然的親昵動作,不免有些不自在。

  「筱書,你怕我嗎?」站在床邊的車聖以,低頭凝著她,眼神幽黯。

  「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她仰臉看著他,輕搖頭。

  再次見到他,他整個人干淨整潔,不若昨天的憔悴,她對他也少了些生疏感。

  「沒有就好。」車聖以這才釋懷,只要她別怕他,他便覺得很欣慰了。 「你才剛醒來,別急著想要恢復記憶,先好好休養。」他雖然希望她快點想起以前的一切,卻不願她有任何壓力。

  她方才的模樣嚇到他了,他以為她又頭痛了。他希望她能慢慢放松心情,先忘卻車禍的恐懼後遺症。

  「我摘了一袋櫻桃,這棵櫻桃樹,是你種在我家庭院的。」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新鮮櫻桃。

  凌筱書聞言一愣,對於他口中的櫻桃樹毫無印像,也不記得他家庭院是什麼模樣,更不曉得她為什麼會在他家庭院裡種櫻桃樹?

  「你先看個雜志,我去把櫻桃洗一洗。」將滑落到她腳邊的雜志撿起來,放到她手中,車聖以便提著塑料袋進浴室。

  他特地摘她種的櫻桃,並非急著希望她能快點想起什麼,只是見到櫻桃早已熟透,不少果實已掉落在地,他才順手摘來給她吃的。

  方才她略歪著腦袋,略蹙著柳眉,表情升起一抹好奇、困惑,令他對幫她恢復記憶,充滿樂觀想法。

  依她單純的個性,不會復雜地把記憶緊鎖起來,只要利用她的好奇心,引發她自然去聯想,相信不久便能讓她無負擔地解除記憶封印。

  「Hi!」車聖以推開房門,大咧咧地踏進房間。

  「你、怎麼進來了?」聽到敲門聲,還來不及響應,便看見他直接闖入她的臥房,凌筱書難掩詫異。

  「當然是走進來的。」他揚唇一笑,一派輕松。

  「你怎麼可以進來我房間?」母親不是在樓下嗎?管家張姨怎會讓他上樓?

  「你的房間我以前就常來,我的房間你更是來去自如。」車聖以對她的大驚小怪不以為意。

  「以前的事我不記得了。」凌筱書淡然道。

  她出院回家已經一個禮拜了,雖對失去記憶仍感困擾,卻還無法積極探索,只因她不確定該不該急著恢復被遺忘的記憶,再加上不想讓母親擔心,她只能按下心頭的彷徨,假裝沒事。

  住院期間,他每天都會去陪她,他的態度自然,只關心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並未提及任何過往,讓她對他的感覺更加迷惘,不禁猜想他們過去的相處情形。

  「忘了沒關系,我們從頭來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說著,車聖以徑自坐到沙發上,將提來的東西,擺到茶幾上。

  「聖以哥要探病慰問的話,我們去樓下客廳。」

  不久前,車志鈞才送來一束花,慰問她的傷勢,她以為車聖以帶來的也是探病的禮物,雖然對他不再那麼陌生疏離,但兩人在她房間裡獨處,她仍有些不自在。

  「我哥送你花,你有什麼感覺?」他知道哥哥上午來過凌家,他是故意在他之後才來的。

  「什麼感覺?」凌筱書對他的問題感到相當納悶。

  「你以前喜歡我哥,非常迷戀。」他刻意提醒。

  她遺忘對哥哥的感情其實對他有利,但他既然決定幫她恢復記憶,就不能只是選擇性地恢復,他希望她的記憶是完整的。

  即使到時候她仍迷戀著哥哥,他也不會被動地只與她維系兄妹之情,會更積極想辦法打動她的心,贏得她的情。

  「呃,是嗎?」聞言,凌筱書神情一愣。

  「我……不記得了,也不該有那種想法。」

  她蹙起眉頭,認為自己不該迷戀車志鈞,因為母親告訴她,車志鈞是堂姐的未婚夫,兩人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如果她曾有那樣的情思,她真的覺得忘了也好,只因她不願再想起那段沒有結果的戀情。

  斯文俊雅的車志鈞,她只覺得像個鄰居大哥,他溫柔的目光令她自在,但車聖以看似溫和的目光,卻讓她感覺有種侵略性,無法自然地與他獨處。

  「忘了沒關系,我再慢慢提醒你,今天我只是來陪你堆積木的。」打開茶幾上的塑料袋,裡面竟是一桶積木。

  「啊?」他沒來由的一句活,令凌筱書傻眼。「堆積木?」

  「你大概也忘了,這盒樂高積木是你送我的第一份大禮,小時候你常要我陪你堆積木。」將積木全倒在透明茶幾上,他徑自拼堆起來。

  凌筱書怔然,看著他低頭玩著積木,視線不禁緊瞅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靈活利落地將一塊塊積木拼成各種東西。

  他一個大男人,坐在她的沙發上玩積木,行為實在很突兀,但她卻忘了該趕他離開,只能站在一旁,愣愣地望著。

  不到半小時,他用像座小山那麼多的積木,拼出一棟別墅,接著他站起身,捧起房子,拉過她的手,將房子交放在她手中。

  「這是我為你蓋的第一間房子。」他笑著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凌筱書叫住他,雙手捧著積木房子,一臉莫名。「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他的行為未免太詭異了。

  「堆積木。」車聖以回頭,笑望著她。 「我不會逼你回憶,如果無聊,就看著這棟房子發呆也好,我明天再過來。」說完,他徑自開門離去。

  房間內,凌筱書仍捧著房子,神情愕然。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彩色房子,腦中瞬間閃過一些影像一一

  「聖以哥哥,陪我玩!」

  一雙小手,拉扯一個少年的手臂。

  「聖以哥哥,這個窗戶可不可以大一點?還要有煙囪。」

  軟嫩的聲音撒嬌著。

  腦中的畫面雖然模糊,但聲音卻非常清晰。

  她細眉一蹙。他根本是來逼她回憶的,看似溫和不強迫的行為,卻令她無法不試著回想。

  他似乎很了解她的好奇心,而在他隔天又來找她,交給她一個用竹筷蓋成的房子後,她似乎再也無法將他當成沒什麼交集的鄰居哥哥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五章

  「啊……」凌筱書站在大榕樹下,仰望上方的樹屋,內心莫名的撼動。

  幾天下來,她對車聖以已經不再感到陌生反而愈來愈有種熟悉感,今天他邀她來他家庭院,她自然跟了過來。

  「要上去嗎?這樹屋是屬於你的。」即使她出國念書,這幾年,他仍小心翼冀地維護這間老樹屋。

  「我……不敢爬樹。」她有些猶豫地拒絕,雖然旁邊有木梯,但感覺爬上去,似乎會揭穿什麼秘密,她選擇放棄。

  「不敢爬樹?」她的理由很爛,令車聖以不置可否地微揚眉。 「不勉強,只是告訴你,這裡你隨時可以自由出入。」

  她點點頭,接著環顧四周,看見旁邊的櫻桃樹,突然有種熟悉感,腦中閃過一抹模糊的淡影,仿佛……是小小的她種下的。

  看見這庭院的一草一木,比起自家庭院還要來得熟悉。

  仿佛,她選擇遺忘的記憶並沒有塵封得太緊密,輕易便能翻找出來。

  他每天都會去找她,有的時候是半小時,有的時候是一小時,沒有口沫橫飛地暢談過去。只是給她一個東西,一張照片,一點提示,讓她自由選擇是否繼續回想。

  他這種做法,更吊她的胃口,想漠視不去回想,很難。

  他去上班時,她好奇地再次來到車家的庭院,站在大榕樹下,仰望小樹屋發怔,雖然她依舊沒有爬上去的衝動,但腦中卻浮現一些畫面,逐漸串連出一段童年記憶……

  「聖以哥哥!」十歲的她從木屋探出頭來,叫喚剛走到樹下的車聖以。 「如果我跳下去,你會接住我嗎?」她笑問。

  「當然!」他仰起臉,望向她笑容燦燦的粉臉,回應她的玩笑話。

  沒料到,她馬上鑽出樹屋,雙腿一蹬,直接一躍而下,他瞠眸驚駭,趕忙張開雙手,及時將墜落的她圈抱住,但身體因為承受不了重力加速度而向後仰,跌躺在草地上。

  「沒受傷吧?」他被她的行為狠狠驚嚇到,連聲音都在顫抖,雙臂緊箍著她小小的身軀。

  「當然沒受傷,因為聖以哥哥接住我了,好好玩。」她趴坐在他身上,沒有半點懼怕,一臉笑眯眯。

  「以後不准做這種事!」心驚膽戰過後,他心生惱意,斥喝道。

  他放開她,從草地坐起身。

  「聖以哥哥,生氣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大聲跟她說話,凌筱書有點緊張地收起天真的微笑,小聲探問。

  「對!我很生氣!你這麼做太危險了,萬一我沒接住你怎麼辦?」他站直身體,雙手拍拍褲子,一雙濃眉緊擰。

  他感覺一顆心仍急遽跳動,她跳下來的那一瞬間,讓他驚懼到極點,而她竟只是為了好玩!

  「我……我是相信聖以哥哥一定會接住我才跳的……」她怯怯地辯解。她對他有絕對的信任,倘若對像換成爸爸,她還未必敢跳。

  「聽好,你下次如果還要這麼做,就不准你再來樹屋了!」他無法想像她受傷的情景,必須嚴厲警告她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我……聖以哥哥不要生氣……嗚一一我下次不敢了,哇一一」她被他的怒容嚇到,眼眶一酸,開始哭了起來。

  她做錯事,總是先用眼淚道歉,一雙水汪汪大眼只要掉幾淌淚,人人便會不忍心責備她。

  這卻是她第一次放聲嚎啕大哭,因為她喜歡的聖以哥哥第一次生她的氣,她害怕他再也不陪她玩,再也不讓她來喜歡的樹屋。

  這陣子家裡氣氛很糟,因為有他的陪伴,她才能暫時忘掉家裡的難過事,要是連聖以哥哥都不理她的話,那就……

  「嗚一一聖以哥哥不要生氣一一哇一一」

  她拔高音量哭號,尖銳的哭聲,傳進在廚房裡的車母黃芳靖耳中。

  車聖以也被她情緒失控的大哭驚嚇到,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撫。

  「發生什麼事了?」黃芳靖奔進庭院探看,見到哇哇大哭的凌筱書,非常意外。

  她一直是個可愛乖巧的孩子,也經常來車家玩,尤其喜歡黏著聖以,兩人向來相處愉快,怎麼現在會哭得這麼慘?

  「筱書,怎麼了?是不是受傷廠?還足聖以欺負你?」她彎身,將凌筱書攬進懷裡,輕拍她的背安撫著,責備的視線看向呆站在一旁的兒子。

  「嗚一一聖以哥哥不理我……」凌筱書向她哭訴。

  「他不理你沒關系,志鈞哥哥快回來了,你不是喜歡聽他拉琴嗎?阿姨帶你去屋裡等他。」黃芳靖輕聲安哄,以為兒子只是跟她有點孩子之間的小吵架,拉起她小手,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不要!嗚一一」凌筱書搖搖頭,此刻志鈞哥哥的琴聲完全吸引不了她,她只擔心聖以哥哥生氣,以後就不再理她了。

  「筱書,我沒有不理你,別哭了。」被她驚人哭聲驚愣住的車聖以,這時才開口哄她。

  「聖以哥哥生我的氣……嗚一一」她不斷地用手背揉著眼睛,眼淚依舊掉個不停。

  「聖以,筱書那麼小,家裡又才剛出事,你要多讓地 點。」黃芳靖要兒子對她多包容些,袁碧雲發生流產意外後,她小小的心靈肯定也受到不少影響,

  「媽,我會生氣是因為……」他從不曾在游戲時跟她爭吵過,對她總是無限包容,但她這次跳樹的行為太過危險。他才會生氣,對她嚴厲告誡。

  原想告訴母親事情原由,卻怕說了,大人們會擔心,也許會反過來責備她,怕她更覺得自己做錯事,哭得更慘,最後他選擇不說出實情。

  「好啦!聖以哥哥不生氣了,筱書別哭了。」他彎身拍拍她的背,對她輕聲細語。 「聖以哥哥會陪你玩,只要你答應聖以哥哥,剛才的事以後不能再做。」

  「嗚一一聖以哥哥不生氣了?」她抬起小臉,淚眼汪汪地望著他。

  「不生氣了。」第一次讓她哭成這樣,他突然好後悔自己剛才不應該對她這麼凶,應該溫和勸說就好。

  「那……聖以哥哥還會陪我玩嗎?」她抽抽噎噎地問。

  「會,我會一直陪著你。」他向孩子的她承諾。

  「要打勾勾。」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向他伸出小小的手,要求蓋手印為憑。

  「打勾勾。」他半彎身,朝她伸出手指,與她的小指相勾。

  這一瞬間,小小的她,似乎已經勾住了他。

  凌筱書仰望樹屋,思緒怔忡,陽光篩過濃密的枝葉,葉影映在片片木板上,隨著微風緩緩浮動。

  透過枝葉,陽光灑落在她臉上,她微眯起眼,腦中的記憶益發清晰。

  她只在他面前失態狂哭過,幼小的她,有勇氣從上方一躍而下,她知道那是對他的絕對信任。

  為什麼小小的她可以對他全然信任,相信他一定會保護她,安穩地接住她?

  在父母感情出現問題後,她對他更加依賴,似乎有他在身邊,她便能覺得心安。

  以前的她也許沒注意過這些問題,但現在的她宛如一個旁觀者在追溯過往,開始細想自己對他真正的想法和感受。

  雖然失落的記憶仍沒有辦法完全恢復,但她隱約知道,他確實一直陪著她,遵守和她的承諾。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承諾,許多……

  凌筱書坐在房間的化妝桌前發怔,近半個月來。她發覺自己常陷入發呆狀態,她並非完全放空,而是腦中一直在無意識地播放幻燈片。

  她記起許多事,更看清許多過去沒有仔細注意過的事。

  回憶愈多,她愈迷惘、愈困惑。

  為什麼,她過去迷戀的對像是車志鈞?因為從她陸續恢復的片段記憶中發現,兩人的交集其實少之又少。

  又為什麼她只把車聖以當哥哥?明明她跟他相處的時間,比父母家人多上許多,他對她的關愛與付出,早超出友情、親情,但她卻一直忽略他的愛情。

  低頭,打開一只木制珠寶盒,裡面裝著她曾無比珍藏的寶貝,她曾經將這個寶盒命名為「初戀記憶盒」,直到今天她才想到有這樣一個東西,便翻找出來。

  裡面有車志鈞的照片、高中制服鈕扣,及一根頭發。

  她拎起小透明塑料袋,瞅著裡頭一根約五公分的短黑發,唇角一揚,不禁覺得好笑,原來她曾經那麼夢幻過。

  突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這根頭發是車聖以的,是否對她才有收藏的價值?

  拿起一枚白色海螺貝殼,她憶起這是小時候去海邊,車志鈞撿來送她的寶貝。

  她將貝殼放到耳邊,聆聽記憶中海的聲音,也想起更鮮明的記憶、影像一一

  車聖以滿頭大汗地在沙灘上為她建築沙堡。

  海浪拍打聲,她和他的嬉笑聲,他為她認真努力的模樣,比這枚貝殼更耀眼、更珍貴。

  夢幻的她,卻選擇迷蒙的情思,選擇迷戀有距離感、看似完美的車志鈞。

  重新回憶,重新整理記憶,她發覺許多遺漏的感動,誤判了真實與虛幻。

  她對車志鈞,真的是單戀的悸動嗎?對車聖以。真的只是親情的倚賴嗎?

  「想什麼?」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嗓音,令怔忡的凌筱書嚇了一大跳,她慌忙蓋上木盒,轉過身,就看見自顧白走進房間的車聖以。

  莫名地,她的心顫了下,他一如往常的笑容,卻讓她感覺有一點不一樣了,似乎帥了些,有魅力了些。

  「你、為什麼又沒敲門?」每次這樣來去自如,萬一她正在換衣服,豈不是要被看光光了。

  看他從容自在的模樣,不知怎的,她卻感到愈來愈緊張,有點手足無措。

  「我每次都有敲門,是你沒聽到。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他開門進來後,還故意再敲兩下門板,但背對他坐在化妝桌前的她,似乎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毫無反應。

  他知道,她每天不停地在回想記憶,他不心急,不給她壓力,只一點一滴給些提示,讓她自發性地去憶起。

  「沒有。」她下意識地否認,連忙將背後的木盒塞進抽屜裡。

  不想告訴他她憶起初戀情事,以前能跟他大方分享,甚至要他幫她要鈕扣、要頭發,現下卻覺得尷尬莫名,幼稚愚蠢。

  她明顯的口是心非,令車聖以感到好奇,他本不想刻意探究她藏在背後的東西,但視線卻不經意瞥見化妝桌上那個白色貝殼。

  他黑眸微眯,一眼便認出她的寶貝。

  曾經,她把哥哥送她的貝殼當成寶貝一樣,開心地向他炫耀過。

  他尚未向她提過小時候兩家人一同去海邊玩的事,看來她已經自己想起來了,而且還找到收藏初戀情事的記憶盒。

  突地,他覺得心悶悶的,雖說希望她恢復應有的記憶,卻不喜歡她先回憶起關於哥哥的一切。

  「聖以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凌筱書站起身。走向他,以往她沒特別在意過他的情緒,但現在卻敏銳察覺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沒有。」車聖以否認,內心雖有些窒悶、酸澀,但他不認為她看得出來。

  「最近工作,順利嗎?」

  「沒什麼問題。」

  「喔。」她低頭,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以前的他們能很自在地輕松聊天,但乍禍後的這段時間,她總覺得兩人相處時有隔閡、有距離。

  即使她逐漸記起許多事,卻不知怎麼再像過去那樣將他當哥哥般親昵相處,而他,對她態度溫和,卻讓她感覺紳士得過了頭。

  「筱書。」他輕喚一聲。

  「嗯?」她抬眸,仰望近在眼前的他。

  他看似溫和的黑眸裡,感覺浮動一絲侵略性,她心一緊,大膽凝望著,想分析那抹侵略性的真義,下一瞬,他馬上又收斂起目光,讓她忍不住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在她做出逃婚的任性行為後,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想法,是否怨懟她,或者,對她仍有執著?現在的他,是將她當妹妹、鄰居,或放棄的未婚妻?

  不知道為什麼,她愈來愈在意他的想法、他的情緒,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張姨讓我上來,叫你下去吃晚餐。」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車聖以,卻說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啊?」她微愣了下。因他無意義的一句話,竟有種莫名的失落,仿佛,她期待他說出口的,是別的什麼事。 「就這樣?」見他轉身就要離開。地趕忙追問,不認為他特地來她家,只是為了叫地下去吃晚餐。

  「或者,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轉頭,反問她。

  「沒、沒有。」凌筱書有些怯懦地輕搖頭。

  感覺他今天態度冷冷的,不太尋常。 「聖以哥,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她主動開口邀約。

  已經走到門外走道的車聖以,聽到她的邀約,再度停步,回頭,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以前到對方家裡吃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現在情況不同,她的提議,令他驚喜,一掃方才窒悶的情緒。

  從發覺她憶起初戀情事,他便覺得心裡很不紆坦,原想和她談論一些過往,頓時完全沒興致開口了。

  現在的他,反而更容易吃哥哥的醋,即使是她單方面暗戀,他似乎也沒有以前那種包容的胸襟,可以微笑以對。

  他更發覺,只是和她對望,內心的情欲便會翻湧澎湃,即使他極力壓抑,仍難真正平靜。

  他想,以後還是別輕易踏進她的房間比較好,獨處的氛圍太危險,也許她對他無思無欲,他卻對她充滿旖旎妄想。

  他想耐心等她恢復記憶,想好好重新追求她,才發覺愛情很難理性,很難等待。

  他不想再用感情驚嚇她,害她再次逃跑,但他又無法像以前那樣只當她的哥哥,默默地陪伴她、守護她,因為他是這麼的渴望她。

  內心的矛盾,讓他極為困擾,才半個月,就比過去十年還令他更難熬。

  她的邀請,令他多日來迷惘的心,宛若得到一絲曙光。

  輕勾唇角,他欣然留下,在久違的凌家餐廳,難得與她和凌父凌母,一起自在地用餐。

  凌筱書從回憶與情感的迷惘中,逐漸整理出真相。

  周日上午,她前往車家,在庭院遇見正在拉琴的車志鈞。

  他穿著長袖白襯衫、灰長褲,站在一排楓樹下,從容隨興地拉著小提琴,秋風吹拂,幾片楓葉自枝頭緩緩飄落,如紅蝶、黃蝶,翩舞輕揚,與他輕輕擦身而過。

  他宛如置身畫中的貴公子,有種不染世俗的美感,虛幻,不真。

  她踩著落葉,緩緩向前,這一剎那,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迷戀他,但同時也明白,那份迷戀並非她以為的愛情。

  她只是對他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產生了憧憬,著迷心悸,但對他本人,她其實不算真正認識與了解。

  他們的相處一直是有距離的,她迷戀的目光一直是在畫框之外,未曾真正踏進裡面,他的世界。

  「志鈞哥。」在他拉完最後一個音符,她輕喚一聲。

  車志鈞抬眸,這才發現她的存在。 「筱書,午安。」他揚唇一笑,柔聲問候。

  正准備收起架在左肩的小提琴,一片楓葉恰好飄落琴面,他小心捏起,自然地遞給她,她接手,微微一笑。

  車志鈞送她的東西,也許只是順手,她卻慎重心喜地收藏。

  但車聖以對她的心意,卻是用心堆棧而成,穩固牢靠,但她對他付出的心意巧思,竟輕易遺忘,只因她的目光被另一個幻影所蒙蔽。

  她曾以為車志鈞對她有意,懂她的喜好,所以每年送的生日禮物都是她喜歡的,結果,今年他親自為她准備的禮物,竟然只是一對碎鑽耳飾。

  他不知道,她最不喜歡鑽石飾品,因為她父母每年讓人代送的已經夠多、夠厭了。

  她問過他,他坦誠過去幾年的生日禮物全是車聖以代送的,他其實不清楚禮物為何。

  她才明白,車聖以不僅每年親自做模型給她,連車志鈞El頭要他代送的禮物,他都慎重費心地為她挑選。

  對於他的細心體貼,她後知後覺,他默默給予的溫情、愛意,一點一滴,慢慢在她心裡堆聚,蔓延開來。

  車聖以對她一直不是單純的兄妹情,他所做的一切,早超乎親情,她卻遲鈍地只想當他是哥哥,粗神經地跟他談論她暗戀的對像。

  「志鈞哥,你怎麼認識雅築堂姐的?」她想了解車志鈞的愛情觀,順便從中確認自己對愛情的錯誤想法。

  「在美國念書時參加派對認識的,只往來幾次,回國後才又聯絡上。」他簡單交代。

  「是不是幾年後意外重逢,才猛地發現對方是自己追尋已久的對像?」她徑自幻想所謂成人式的戀情。

  「哪有那麼虛幻,看對眼就過夜,就這麼簡單。」他輕松笑說。

  「啊?」他雲淡風輕的回答,卻令凌筱書驚駭住。她瞠大一雙水眸看著他,懷疑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有什麼不對嗎?」她的訝異,讓車志鈞納悶。

  「你……愛雅築堂姐嗎?」他的觀念是因性生愛?她難掩震愕。

  「女人很喜歡問這句話,我不會吝惜說出口。」

  他勾起溫柔的笑,她卻感覺他的笑容不太真實。

  「志鈞哥,為什麼決定跟雅築堂姐結婚?」她事後聽母親說,他們才訂婚沒多久,便又准備要結婚了。

  「她懷孕了,想留下孩子,我爸認為她的背景跟我們家還算門當戶對,便同意這樁婚事了。」他的聲音溫雅平緩,仿佛在述說他人的事。

  凌筱書聽了,更加震愕,眼前的他,竟讓她感覺好陌生。

  「如果,她不想留下孩子,或者你爸不同意,你就不會結婚嘍?」她狐疑地問著,非常意外他是個沒主見的男人。

  「是這樣沒錯。我討厭麻煩事,之前的女友選擇拿掉孩子,事情更容易處理。」他輕撥一下被風吹亂的發,雲淡風輕的口氣,仿佛只是閑聊無關緊要的小事。

  凌筱書一雙黑眸瞠得好大,難以置信真正的他,與她心中的完美形像天差地別。

  一瞬間,她聽到一陣碎裂聲,不是心碎,而是美麗畫框碎裂的聲音。

  她果然不該踩進畫框裡,也或許她應該更早踏進來,就不會迷戀傾心他那麼多年了。

  他的從容優雅,是因為活在自我的無拘心境;他的聰穎才智,只是方便走他人鋪陳的道路;他的溫柔讓女人感覺無害,輕易愛慕,但所謂的道德、忠貞,對他不具有任何意義,風流更不是一種罪惡。

  凌筱書愈聽愈驚愕,他俊美的臉龐雖然始終掛著溫雅淡然的微笑,但她卻覺得他不再是個完美的王子,根本可以算是個……爛男人。

  然而,他外型俊雅、氣質超然,即使行為惡劣,卻很難讓女人生恨,一旦愛上他的女人,也許會無限包容他的虛浮不定。

  在驚嘆連連後,她輕吁了口氣。他對她多年來珍藏的完美形像,頃刻幻滅,雖不免失望、失落,卻更加慶幸,她這一刻全然識清。

  「志鈞哥,我可以抱你一下嗎?」她抬眸,朝他淡笑。

  「如果你不是聖以差點訂下的未婚妻,要我送你一個吻,我也非常樂意。」車志鈞溫潤一笑,他可以向任何女人出手,但唯有弟弟喜歡的對像,他有所顧忌。

  他的話明明很輕浮,但從他口中說出,卻只讓人覺得溫柔,若是之前的她,肯定要臉紅心跳了。

  「只要擁抱就好。」她的初吻,要留給真正珍惜她的人。

  車志鈞張臂,將她攬進懷裡,不帶男女私情,只是當妹妹般地輕輕擁抱。

  「志鈞哥,謝謝你。」偎靠在他的胸膛,他身上的氣息,沒讓她討厭,卻也毫無任何悸動。

  現在的她已經可以確定,完完全全從崇拜他的迷戀情結中畢業了。

  她退開他的懷抱,抬眸再度朝他釋懷一笑。

  即使知道他的壞性格,她還是無法真正討厭他,但也不可能再迷戀他一絲一毫了。

  秋風再度拂起,她感覺心境清涼,豁然開朗。

  放下錯誤的迷戀後,她更清楚內心真正在意的對像是准,她可以勇敢地告訴那個人她的心意。

  然而不遠處,一個男人站在一棵楓樹下,將兩人親密擁抱的畫面盡收眼底,他的黑眸頓時燃起一股怒火,胸腔妒意翻騰。

  緊握雙拳,秋風刮起他憤怒、嫉妒、沮喪、心碎的混亂心緒,散落一地的落葉,宛如他散落的感情,無法收拾。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六章

  「什麼?發生意外?」傍晚,一通電話令凌筱書驚詫不已,倉皇奔出門。

  上午在車家跟車志鈞談完,擺脫錯誤情思的她,想找車聖以,告訴他她對他的感覺,卻聽管家說他臨時出門了。

  她回家等待,不料卻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車聖以在工地出了意外,從鷹架摔落,受傷送醫。

  她聽了,一顆心緊揪著,恐懼、害怕突地爬滿心窩。

  似乎好久以前,她也曾聽過他受傷的消息,曾感受那種惶恐驚懼。

  她一時無法清楚記起來,雖記憶已經恢復不少,卻並未完整,無法全部接軌。

  坐在出租車裡,她雙-子-緊揪著裙擺,感覺手心濕冷,全身顫抖不已。

  「爸,聖以哥沒事吧?」倉皇地奔進急診室,看見站在檢查室門外的父親,她連忙焦急地詢問。

  「撞到頭部,陷入昏迷,初步X光檢查判斷,腦部無嚴重外傷,現在在做電腦斷層掃描。」凌華耀看向憂心仲忡的女兒,冷靜說明。 「不過應該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他是從一層樓的高度跌落下來,又有戴安全帽,不會有事的。」他安慰神情慌張、臉色蒼白的女兒,有些意外她的過度驚惶。

  「今天不是休假嗎?為什麼聖以哥還要去工地?」她一時心慌,不禁責備父親交代他太多工作,害他不僅常在公司加班,連難得的周日還要到工地去。

  「下周國外投資商要來看進度,工地經理發覺管線配置有些問題,便聯絡參與工程設計的聖以去勘察,沒想到會不小心出意外。」凌華耀解釋著。

  聖以在工作上一向非常謹慎小心,聽現場人員轉述,他似乎一時心不在焉,才會發生墜樓意外。

  「聖以哥最好平安無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凌筱書焦慮得眼眶含淚,不禁遷怒於父親,甚至出言警告。

  凌華耀有些訝異女兒的情緒化,如果此刻受傷的是他,女兒也許還沒這般驚惶,看來她對聖以的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的變化。

  不久,昏迷的車聖以被推出檢查室,醫生告知沒有大礙,懸著一顆心的凌筱書這時才松了口氣。

  她緊跟著醫護人員將他推往病房,看著病床上昏迷的他,她的眼淚不禁滑落臉龐。

  這一刻,她才清楚明白他對她的重要性,比親人兄長更深、更萇。

  幸好,他只是輕微腦震蕩,醫生說等他清醒後,再住院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坐在病床邊,她想起自己車禍昏迷時,他守著她的情景。

  他不過短暫昏迷,已讓她心驚膽戰不已,那時面對昏迷數天的她,他又是如何煎熬?

  她伸手撥開他落在額際的發,看到他左邊眉角上方有道淡淡的疤,瞬間,她的腦中閃過一幕清晰的影像,憶起一段過往一一

  那是她十四歲的夏末,台風夜前夕,暴雨來襲。

  擔心樹屋會被即將來臨的強台所吹毀,她穿著雨衣,冒雨跑到車家庭院查看,沒想到車聖以比她早一步,早已帶著木板、工具,在樹屋四圍做補強工作。

  他沒穿雨衣,赤著雙腳,大雨將他淋得全身濕透,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賣力地敲敲釘釘,只希望能守住這間她珍惜的樹尾。

  「聖以哥哥,我的雨衣給你穿好不好?」地仰著臉,看著在樹間忙來忙去的他,她想爬上去幫忙,但她知道自己只會礙事,只好乖乖站在樹下。

  「雨這麼大,你快點回家去,我會把你的秘密小屋保護好,台風吹不走的。」他對站在樹下的她喊道,不希望她繼續待在這裡吹風淋雨。

  「我要陪你。」即使幫不上忙,她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雨中賣命,而自己卻窩在溫暖的客廳裡。

  雨愈下愈大,也開始起風了,庭院的樹葉沙沙作響,陰沉的天色更加灰暗。

  「聖以哥哥,你別再釘了,我們快點回屋子裡,樹屋如果真的被台風吹毀,你再重蓋一間給我就好了。」在樹下站了快兩個小時的凌筱書,開口阻止他看似無止境的工作,不知她來之前,他已在樹上待多久了。

  看見他在滂沱大雨中,站在高高的樹上,盡心盡力地只想守護好她的秘密小屋,她覺得既心疼又擔憂,此刻她不在意樹屋,只想快點和他躲進安穩的大房子裡。

  「差不多了,我再釘最後一塊木板就行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補強工作非常縝密無遺,可以安穩迎接強台了。

  怎知當他一腳踏向右側枝干,略彎身,將夾在左臂的木板貼上樹屋右下方,右手高舉鐵錘准備敲下鐵釘時,忽地,腳一滑,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便從樹上摔了下來。

  「啊一一」

  凌筱書立刻放聲尖叫,因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隨後落下的鐵錘,就這麼打中他的頭。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她霎時臉色慘白,蹲下來,大聲叫喚倒躺在泥濘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 「聖以哥哥!不要死!嗚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裡,情緒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沒事。」車聖以從草地上緩緩坐起身,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暈眩,很想閉上眼睛,卻被她的驚叫聲嚇得清醒。

  他伸手摸摸疼痛的左邊眉角,感覺手心一股濕黏,一看,才發現都是血。

  「救命!快來人救聖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來救受傷的他,卻因為驚嚇過度而腿軟,癱坐在草地上。 「嗚一一怎麼辦?」她嚇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書,只是一點外傷,沒事的,不要怕。」她緊張失控的模樣,也嚇到車聖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將癱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兩人濕淋淋、互相攙扶地走進車家,一個流血,一個哭到不行,嚇死屋裡的大人了。

  也許因為跌落在泥濘草地上,車聖以才沒有腦震蕩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鐵錘尖端劃破的外傷,縫了四針,整體來說不算太嚴重,但凌筱書卻是從頭哭到尾,跟著車家人去醫院回來,眼淚仍掉個不停。

  「筱書,別哭了,醫生說沒事,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坐在客廳,車聖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很沒用,只會哭,什麼都做不好……」她哽咽著,對於自己的無用,感到更加難過。 「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如果他不是為了搶救她的樹屋,也不會受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他拍拍她哭顫的肩,輕聲哄著。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他嚴厲指責她跳樹的不當,而這一次她哭得更加凄厲,更難以安撫。

  她不斷灑落的淚,比窗外的驟雨更甚,令他心疼不舍,卻也因她為他過度擔憂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雖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其實心裡對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視。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會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心情。

  車聖以一張開眼,便看見一張擔憂的麗容。

  「聖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見他醒來,凌筱書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

  他緩緩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後剛進門的車志鈞。

  「醒了嗎?爸媽也在來醫院的路上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趕來醫院,才剛踏進病房的車志鈞,看見弟弟已經醒來,略松了口氣。

  「沒事。」車聖以看向哥哥,輕應一聲。

  「聖以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昏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凌筱書仍不放心地詢問。

  車聖以將視線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她,黑眸一眯,口氣冷淡。「你是誰?」

  「啊?」凌筱書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記憶了嗎?她是筱書啊!你青梅竹馬的鄰居。」以為弟弟故意裝糊塗,車志鈞笑笑提醒。

  「喔,是嗎?」車聖以淡應一聲,便不再看地。

  凌筱書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該不會……他也撞掉記憶了?

  她趕忙追問他一些事,他對車志鈞、對家人,記憶無誤,對她卻記不得多少,只當她是隔壁鄰居,一個不太熱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選擇性失憶症?這種病是會傳染嗎?怎麼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樣的後遺症?

  她好不容易把兩人過去的記憶全部找回來了,他竟然把她給遺忘了!

  還有什麼事比這更荒謬,更戲劇化的?

  車聖以住院一天,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便出院了,隔天立刻正常上班。

  晚上,下班回到家,才剛進臥房,有個人便隨後跟了進來。

  「聖以哥。」凌筱書輕喚一聲。

  車聖以非常意外她會主動來找他,她已經許久不曾進過他的房間了。「什麼事?」即使內心激動,他卻不動聲色,伸手扯掉領帶。

  「我爸太過分了,你才剛出院,竟然又讓你工作到晚上。」她對父親感到不滿。

  「我沒受什麼傷,是我堅持要回工作崗位的。」他冷靜回道。

  「可是你還沒恢復記憶呀!」她非常擔心他的狀況。

  「只是局部失憶,對生活沒影響。」

  「可是,逃避是不對的。」她莫名地不安。

  「我並沒有逃避什麼,忘掉的東西並不重要。」他臉色平靜。

  「怎麼會不重要?不論是喜、是悲,沒有一段記憶是不重要的。」她想說服他,應該積極尋回暫時遺忘的記憶。

  「遺忘過去。努力向前走,才是積極的人生觀。」他故意反駁。

  聞言,凌筱書卻更加心急。 「就算你不想回憶,我也要幫你恢復記憶。」他愈是無所謂,就愈讓她難以接受。

  他們相處十多年的時光,無論喜怒哀樂,怎能輕易就被抹除。

  她發生車禍後,也許因為一時想逃避而選擇遺忘,但在他的影響下,恢復所有記憶的她,更不能允許他將她遺忘。

  「你要怎麼幫?」她一進門,看見她手上提的東西,他大概猜出她的來意,卻故意跟她周旋。

  「像你幫我恢復記憶一樣,先從我們認識的第一步,堆積木開始。」說著,她徑自走向沙發,將一盒積木倒在茶幾上,開始堆棧起來。

  只是,她小時候明明常在玩的,現在竟生疏得緊,只見她堆了又拆,拆了再堆,還拿起說明書研究,一個小時過去了,她堆棧出來的,仍是傾斜不全的房子。

  車聖以雙臂環胸,捺著性子站在一旁,看她認真苦惱地堆著積木。

  小時候,她雖喜歡玩積木,但她其實從未獨立完成過一項成品,每次都是他從旁協力,才能堆出她想要的房子、車子或城堡。

  他一度忍不住想上前幫忙,卻強逼自己壓下這股衝動,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他不禁莞爾。

  「喏,這房子給你,看著它,就可以想起一些事情來。」凌筱書將辛苦堆好的房子交到他手中。

  車聖以低頭,看著捧在雙掌中,形狀歪扭的房屋,忍俊不禁。 「這房子會讓我想到地基有問題,結構又不對稱,勉強堆高,只是浪費建材。」他狀似認真地評論。

  凌筱書橫他一眼。 「又不是要你這個專業建築師來分析積木房子的毛病,你取笑我?」虧她花了這麼多時間,拆拆組組,早知道就不要親自示範,拿他先前給她的積木屋,讓他去回想就好了。

  「我沒有取笑你,這房子堆得很可愛。」她從小一直喜歡不對稱的曲線設計,她許多天馬行空的想像,他其實一直都記在心裡,期望有一天,能適當地應用她的另類所長。

  「反正我盡力了,你很聰明,應該能好好做聯想。」今天的診療提示工作完畢,她准備回家去。

  「筱書,你很可愛。」見她轉身要離去,他不禁笑道。

  「呃?」她回頭,望他一眼,因為他一句簡單的贊美,心竟沒來由地怦跳了下。

  「我會試著去回想。」無法一直對她冷淡,他的表情不禁泄露出溫柔。

  「喔!那我明天再過來,晚安。」她欣慰淡笑,因他不再冷漠的表情,令她釋懷。

  周六早上,凌筱書跑來車家,催促著車聖以一起去海邊。

  這幾日,她每天晚上跑去他房間,學他之前幫她恢復記憶那樣,每次給他一點提示,讓他能主動回想,然而成效不佳,他對她的記憶並沒有恢復。

  她開始心急了,於是便要求父親周末讓車聖以休假,和他開車來到東北角的金沙灣,也就是小時候兩家人第一次一起出游的海灘,希望能刺激他想起些什麼來。

  本以為過了這麼久,景物也許會有所不同,但一到目的地,凌筱書對眼前的景像卻記憶猶新。

  藍天、青山、碧海、金沙,構成一幅天然美景,和童年照片裡一模一樣,也與她記憶中的色彩沒有太大差異。

  不遠處的海岸邊,有一棟石塊堆砌而成的老房子,記憶中,大人就坐在那裡的露天座位,一邊暍咖啡,一邊看孩子們在沙灘上嬉戲。

  她輕易睹物思情,腦中久遠的記憶更加鮮明,遲鈍如她都能感受許多,何況聰明的他,一定能想起更多塵封的影像。

  「怎麼樣?聖以哥,記得這裡嗎?」她迫不及待地詢問望著海景默默不語的他。

  「不記得。」

  他淡應一聲,她的心仿佛被海浪用力拍打、希望之火馬上被澆熄。

  「怎麼會不記得?你再仔細想想,那時志鈞哥去游泳、浮潛,你雖然也想玩,但為了替我堆沙堡,你在沙灘上忙了一整個下午。」她仔細道出他曾為她努力做過的事。

  「所以呢?你有很感動嗎?」他將雙手插在褲袋裡,一雙黑眸凝望著遠方無垠的海平面,思緒有些飄渺。

  「當然有啊!你在建築方面的能力,連我爸都很贊賞。」她趕忙歌功頌德一番。

  「你的感動應該很短暫吧?沙堡輕易被漲潮後的浪花衝毀,你的記憶只剩遺留在岸上的一枚貝殼。」他語帶一絲暗諷、抱怨,神色幽幽。

  「我……」聽出他意有所指,她有些愧赧。「我當時確實比較在意志鈞哥送我的貝殼。」

  那時,充滿幻想的她,將車志鈞隨意撿給她的貝殼,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但到現在她才體悟到,車聖以留給她的,不是輕易被衝毀的虛幻沙堡,而是堅不可摧的真心真情。

  「啊?聖以哥,你想起來了?」她這才後知後覺驚覺到,他提到貝殼的事,就證明他憶起一些童年片段。

  「沒有。」車聖以卻馬蔔否認,語氣跟海風一樣悠然。

  「呃,那你怎麼知道貝殼的事?」她心急地追問。

  「猜的。」車聖以雲淡風輕地回應。

  凌筱書雙眉微蹙,總覺得他這幾日的情緒很難捉摸。

  受傷醒來時,他對她極為冷淡,宛如陌生人,之後她去找他,他的態度和眼神明顯溫和許多,但現在他又一副淡漠神情,讓她難以理解。

  「你一定已經模糊想起一些畫面,只要再給你一些明確的提示,一定就可以拼湊出完整的記憶來。」凌筱書認為只差一步,就可讓他回憶起當時在海邊的記憶。

  她忙拉起他的手,走向一旁正蹲坐在沙灘上玩沙的小朋友身邊。

  「嗨,小朋友,要不要堆沙堡?這個大哥哥可以教你們喔!」凌筱書希望車聖以能借著再次親手堆沙堡回憶起些什麼。

  小孩子們先是驚愕地相視,接著其中一個男孩有些懷疑地開口。「大哥哥真的會蓋沙堡?」他想幫妹妹蓋沙堡,卻只堆出一堆墳塚。

  「當然,大哥哥很厲害的!」凌筱書對孩子們笑道,轉而看向車聖以。

  車聖以原想拒絕,他一個大男人為何要陪不認識的小孩玩沙,但她興致盎然的笑顏,又開口稱贊他厲害,他竟感到臉龐有些發熱,心軟妥協了。

  兩個大人就這樣跟幾個小孩一起坐在沙灘上堆沙堡,她很快便和小孩們玩成一片,完全沒有干金女的嬌矜,更看不出受過新娘教育的溫雅。

  她童心未泯的自然神情,卻讓他看得怔忡。

  她一雙柔白的手和著沙,粉嫩的臉蛋沾上沙粒,海風將她束起的發絲吹散幾綹,拂過臉龐,拂過額際。

  「大姐姐,你臉上有沙子。」小女生拉起裙擺,幫坐在沙上的她擦拭。

  「謝謝。」她朝小女生燦爛一笑,壓根忘了堆沙堡的初衷,玩得非常開心。

  突然,一只手探向她,將她不斷飛揚的發絲勾到耳後。

  「謝……」她抬眸,自然地想要道謝,卻倏地怔愣住,她望進他的黑眸,感覺他的視線比艷陽還炙熱,他的眼神,竟讓她雙頰莫名熱燙,心髒快速怦跳。

  他只凝望她兩秒,便低下頭,指導孩子們進行沙堡工程。

  艷陽高照,海風輕柔,海浪有力的拍打聲,小孩童言童語地嬉鬧,她和他認真地堆沙堡。

  她一直感覺到有道灼熱的視線,有意無意地瞅著她,那股熱流更甚於陽光的熱力,她的額角不禁滲出細細薄汗,一顆心更是炙熱難平。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七章

  隔天周日,凌筱書下午打電話給車聖以,要他來她家做客。

  昨天花了一天的時間泡在海邊,他雖再度蓋出令人噴噴稱奇的美麗沙堡,但顯然他仍未恢復記憶,她不死心,要繼續為他做影像情境仿真,一定要讓他重新開啟記憶之門。

  「今天要請我喝下午茶?」車聖以穿著長袖丁恤、牛仔褲,輕松赴約。

  昨天跟她獨處一整天,他心情很好,如果她積極的行為,不是急於要他恢復記憶,而是單純和他約會,他會更開心。

  「聖以哥,這是我上午做的櫻花餅。」將盛裝在和風瓷盤裡的點心,放置到客廳的茶幾上。「你先坐,我去幫你泡抹茶。」

  她這般賢淑的姿態,讓他感覺生疏,雖然他曾見過她的溫雅模樣,但他非常清楚,依照她的個性,其實根本無法乖乖當個溫順的大和撫子。

  「你記得嗎?我第一次一個人在日本過生日時,你從美國飛來看我,送我親手做的禮物,也初次品嘗到我的手藝。」說著,她將泡好的抹茶遞給他。

  車聖以接過手,一雙黑眸緊瞅著她,似在打量什麼。

  凌筱書因為他的注視,心冷不防漏跳了一拍。雖然他現在的神情看起來很冷靜,但她卻感受到莫名的熱度。

  經過昨天,她似乎能感覺到他黑眸投射出的深情款款,卻又怕是自己想太多,看錯了。

  「聖以哥,你嘗嘗,味道可以幫助記憶,比照片影像更有力。」她忙拿起,一塊櫻花餅,試圖忽略和他獨處的不自在,催促他趕快嘗一口她花了一上午所做的甜點。

  車聖以咬了一口櫻花餅,再啜飲一口熱茶,臉上並沒出現驚喜或驚訝的表情。

  「喏,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什一麼?」她眨眨眼,緊張追問。

  「餅太甜,茶太苦。」他老實回答。

  「然後呢?」她眼巴巴盯著他的臉,想捕捉一絲表情變化。

  「沒有然後。」雖然嘴上嫌棄,但他卻繼續吃著手中的餅干,配著茶,一口一口,細細咀嚼。

  他確實對甜食生膩,尤其這種超甜的日式和子,但因為是她親手做的,他會一口不剩地全部吃完。

  「沒有想到什麼嗎?」凌筱書微蹙起眉,不免有些失落,她以為熟悉的味道會讓他更容易回憶。

  「沒有。」他仍是否認。

  「那這個呢?」她起身,從白色壁櫃中小心端捧出一個精致的房子模型。

  「這是我設計的。」他一眼便認出,不需否認。

  「這是你親自帶到日本,送我的生日禮物,每一年,你都會送我一個精心設計的房子模型,我全小心翼翼地收藏在櫥櫃裡,其中,這一款是我最喜歡的。」

  聽到她小心翼翼地收藏他送的禮物,他的心溫熱了下,卻又突然想起她更珍藏別的物品,不免仍感到吃醋、不平。

  「聖以哥,你還記得我馬上就發現機關,讓模型活過來嗎?」將模型捧到他面前,她彎身,朝小小的迷你風車輕吹口氣,風車馬上開始旋轉,帶動下方轉輪,小橋下的透明固體,如水般緩緩流動起來。

  車聖以看著自己的精心設計,沒有太大驚喜,但卻因為近在眼前的她,內心感到莫名緊繃。

  她吹出的氣,也拂上他的臉龐,引起一陣搔癢,她身上的馨香,飄進他的心坎,如羽毛輕搔著,令他心猿意馬。

  她傾身,發絲垂落粉頰,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他想起昨天她被海風吹拂的發,便下意識地伸出手,直接將她細柔的長發勾到耳後。

  他的觸碰,令她驚詫了下,側過臉,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他的大掌貼觸著她粉嫩的臉頰,舍不得松手,她瞠大一雙水眸,與他深黝的黑眸相對,心霎時鼓噪不已,被他觸碰的地方不禁熱燙起來。

  以前他常摸摸她的頭,摸摸她的臉蛋,她只覺得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溺,但為何現在她卻覺得他的動作富含情欲渴望?

  以前,他看她的眼神也是這般深沉、濃烈嗎?

  她微啟唇 辦,想說什麼,他向前傾靠幾分,想吻她的欲/望非常強烈,然而,突如其來的聲響,劃破這曖昧危險的氛圍。

  「聖以,你在這裡啊!」先進門的凌華耀,看見客廳的兩人,沒多做他想,自然地問候。 「伯父、伯母。」車聖以放開貼在凌筱書臉上的手,神情從容地向剛到家的凌華耀及袁碧雲點點頭。

  「呃,爸,媽,要不要吃櫻花餅,我今天做的。」凌筱書卻沒辦法像他這般自在,尷尬不已,忙低頭端起茶幾上的甜點。轉移注意,熱絡問道。

  「你媽愛吃,留給她,我喝一杯抹茶就好。聖以,可以跟我到書房一下嗎?」凌華耀准備轉往樓梯。

  「爸,聖以哥現在休假,有什麼事明天到公司再談。」凌筱書連忙開口阻止,不准父親一見到他就要談公事。

  凌華耀看了女兒一眼,有些意外她對車聖以的維護,其實他找他並非要談公事,但不想跟女兒爭辯,於是作罷。 「好吧,那你明天早上到我辦公室再說吧!」他臉上似有一抹莫測高深的淡淡笑意。

  「董事長。」隔天早上,車聖以一進公司,便直接到董事長辦公室報到。

  「聖以,沒外人在,不用那麼生疏。」凌華耀從辦公桌後起身,走往沙發。

  「抱歉,無故多休假。」他參與的設計案,正在興建趕工,工地連假日都沒停工,只因凌筱書的堅持,讓他上個周末休了兩天假,有些過意不去。

  「筱書也沒說錯,我確實把你操過頭了,你發生意外,她可是一直在埋怨我。」端起秘書剛送進來的烏龍茶,凌華耀啜飲一口。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怎能怪罪伯父。」聽到凌筱書因為他受傷,而責備埋怨自己的父親,他感到很意外。

  「聖以,你的選擇性失憶是假的吧?」放下茶杯,凌華耀望他一眼,淡道。

  車聖以一愣,輕勾唇角,淡笑。

  「其實你沒有忘記筱書,是故意騙她的。」他感覺事有蹊蹺,卻故意不戳破。

  「伯父打算告訴筱書?」他端起茶杯,從容地啜飲。

  「不,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意圖。」

  「剛開始,我只是一時負氣。」

  他看見筱書跟哥哥在庭院相談甚歡,甚至親密擁抱,他大受打擊,才會因為一時恍神,失足摔落鷹架。

  幸好只是輕微的腦震蕩,醒來後,看見她與哥哥一同走進病房,他再度生妒、生怒,才會故意假裝忘了她。

  原本只是一時而為,卻因她積極想幫他恢復記憶,主動找他,他便決定繼續假裝,好博取她更多的注意力。

  她恢復記憶後,再度與哥哥親近,令他心生芥蒂,非常受挫,想借此試探她對他的想法。

  聽完他道出裝失憶的理由,凌華耀寬慰一笑。 「撇開聯姻利益層面,我還是覺得除了你,沒有人適合當筱書的伴侶。」他很愛這個女兒。「只是,我答應筱書和她媽,不再逼她結婚。」端起茶,啜飲一口,有些遺憾。

  「我也不想再逼她,卻又無法放手,只能用這種方式,看能不能改變什麼。」原本沒抱太大希望,但這幾日,他感覺她對他的態度似乎有些轉變。

  「我想筱書這方面確實挺遲鈍的,迷戀與真愛的差異,旁人的說明沒用,她必須親自去體會。

  「這些年,你對她付出太多,將她呵護得太好,她反而看不見你的情感;而我,卻是對她忽略太多,才會讓她在壓抑隱忍許久後,全爆發出來,選擇叛逆反抗。

  「她那時發生車禍,數天昏迷未醒,我也不斷地在反省、懺悔,我確實對她、對她媽,有很多虧欠。」凌華耀難得在晚輩面前坦承心情,表現愧疚。

  「伯父,你……外面的事打算怎麼處理?」他原本不願過問凌華耀的婚外情,但眼下卻想為了筱書問個明白。

  凌華耀抬眸看了他一眼,微訝。 「是筱書告訴你的?」

  「不,是伯母。在筱書清醒後,她跟我談過,說出她逼筱書結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神情冷靜,沒有對凌華耀的外遇表現出責備之意。

  「我不想跟你辯稱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這幾年來,我對這個家確實有所逃避,做了許多荒唐事。

  「筱書的車禍意外,讓我徹底醒悟,發覺我真正重視的,仍然是現有的家庭,至於外面的事,我會妥善處理,決不會影響到凌家的生活,我也已向妻子尋求原諒。」凌華耀語氣不禁變得沉重,

  「筱書曾經非常期待有弟、妹,但絕非是這種狀況,我可以想像得到,她當時知道事實後的打擊有多大,內心也承受了許多壓力。」車聖以為她感到不舍、心疼。

  「聖以,你千萬別太失望,筱書會逃婚,也許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這層心理壓力,並非對你沒感情而排斥抗拒,只是她一直認定跟你是兄妹情,但我相信,她會識出內心真正的感情,你們絕對是適合的一對。」凌華耀安慰他,心中仍認定這個未來女婿。

  「伯父,不瞞你說,我逐漸幫她恢復記憶後,卻對兩人的關系開始感到急躁,尤其發現她再度對我哥微笑,我便難以容忍,無法平心靜氣。這陣子她積極想幫我恢復記憶,我們常有所接觸,讓我很難再把持住理性。」車聖以嘆口氣,心緒其實很矛盾。

  「用理性很難談感情,也許你該嘗試松手一下,暫時分開一段時間,讓筱書能安靜沉澱自己的心。」凌華耀理性建議。

  「伯父的意思是?」車聖以黑眸微眯,感覺他似有什麼計劃。

  「我原定月中要去參加國際建築師會議,其實一直考慮讓你代我出席,一方面你親自去觀摩學習,一方面暫時拋開感情,短暫抽離後,也許你會更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而非繼續躊躇等待。」他想推兩人一把。

  「怎樣的會議行程?」車聖以不免好奇。 「你絕對感興趣的行程。」

  凌華耀立刻向他說明,車聖以聽了果然興致高昂,立刻同意前往。

  「爸!你怎麼可以派聖以哥出差?」凌筱書得知消息已是數天後,她有些不快地到書房找父親理論。

  「聖以在久泰上班,我派他出差有什麼不對?」女兒現在很善於表達情緒,不似以前總是乖巧聽話,對於她性格的改變,凌華耀反而包容以對,感覺她真實許多。

  「聖以哥的傷才好沒多久,你就要派他出這麼遠的差。」她為車聖以的身體狀況擔憂。

  「他的身體狀況很好,沒有任何後遺症。」凌華耀認為她小題大做。

  「可是他還沒恢復記憶啊!」光這一點,就讓凌筱書覺得他很不健康,不正常。

  「只是局部記憶,不影響他正常生活工作。」凌華耀不以為意。

  「怎麼你跟聖以哥說的都一樣!」她不滿地噘起嘴。「忘了我,沒什麼大不了,對你們的工作沒影響。」她莫名感到一陣委屈。

  「筱書,爸怎麼可能忘記你,你對爸來說非常重要,遺忘你,生命就不完整了。」凌華耀難得感性,對女兒道出內心情感。

  「爸……」父親感性的話,讓凌筱書驚詫,頓時心窩暖熱。

  「筱書,這幾年爸做了一些對不起你跟你媽的事,我希望能好好彌補你們。」

  「在我心裡,你還是我最尊敬的爸爸。」凌筱書輕聲道。雖已憶起父親有私生子,但她不想刻意提起或正面指責,她相信父親已有最好的處理方式。

  過去有些事不需要太耿耿於懷,選擇原諒或淡忘,才能釋然,重新開始,恢復曾有的家庭和諧。

  但對於車聖以,她卻無法不在意,他的遺忘,讓她好不安,心非常不踏實。

  「筱書,謝謝你。」凌華耀頓感寬慰,知道她不刻意提起,是對他的原諒與體貼。 「我讓聖以代我出差,一方面想將原本排定的出國時間改為休長假,我打算帶你媽出國旅行。」

  「爸,你要帶媽出國度假,我當然贊成,只是,代你出公差,不是該找公司總經理嗎,為什麼讓聖以哥去?」對於他即將遠行,她莫名感到不舍。

  「總經理要代理我的職務,在公司坐鎮,更何況我一直想栽培聖以,這趟歐洲會議之行,肯定能帶給他很大的收獲,我更相信他可以巨細靡遺地將最新信息傳達讓我知道。」凌華耀認為車聖以是代替他遠行開會的不二人選。

  「可是,要跑到北歐,很遠耶!而且一去就是兩個星期。」不知為何,她開始牽絆起即將遠行的他,照理說兩人曾多年分隔兩地,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不適應才對。

  看出她的擔憂不舍。凌華耀心中一喜,連忙再加油添醋,「兩星期,是我原定要去的時間,現在改派聖以去,時間可以更充裕,也許讓他待上一兩個月也可以。」

  「啊?兩個月?」怎麼聽起來仿佛比兩年還要久,凌筱書更難接受。 「只是開個國際建築師會議,為什麼需要待那麼久?」這下她更不想讓車聖以代父親出差了。

  「會議地點是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但主題是探討北歐生態建築,當然要到北歐各國做一番實地考察,看看他們如何結合省能、環保、生態、健康之設計觀點,建造出完善的生態建築,這亦是許多開發中國家要效法的方向。」

  凌華耀滔滔不絕地說著,但凌筱書此刻已毫無心思聆聽,只對車聖以的離開,感到悶悶不快。

  夜晚,秋意沁涼。

  凌筱書坐在車家庭院的秋千上,輕輕晃動。

  微風帶著些許濕冷空氣,輕輕拂過她的發絲,穿著薄外套的她,感覺有些涼意。

  她抬頭,仰望天際,無星的黑夜,只有半輪缺角的月,莫名地,心緒悵然。

  父親帶母親前往南歐旅行,而車聖以也到北歐出差了。

  突然間,感覺所有人都離她很遙遠,不想一個人在家的她,跑來車家庭院賞月,這裡一直像地第二個家。

  她想起在日本念書寸,車聖以從美國到日本為她慶生,晚上離開她的住處,准備前往飯店投宿時,她因為對他來去匆匆有些不舍,便和他一起踱步到附近的小公園,想再和他多相處點時間。

  她坐在秋千上和他閑聊,兩人一起看著缺角的月,她並不覺得太感傷,即使後來目送他的身影離去,心中有些不舍,卻很快便釋懷那抹淡然輕愁。

  兩人分隔遙遠,她不曾對他特別牽絆過,即使看不到人,也幾乎能天天從信件、視訊中,探知他的消息,聽到他熟悉的問候。

  可是現在。不過三天未見,她竟感覺思念、牽掛,那種心情不是對家人之情,因為她對遠行的父母沒這種愁緒。

  令她更在意的是,離開前,車聖以並沒有明白告訴她,他究竟要待多久才會回來,她真怕如父親所言,這一分別也許就是兩個月。

  他尚未恢復和她過去的記憶,萬一長時間不見。他把她忘得更徹底怎麼辦?又萬一,他在北歐,被金發碧眼的美女所吸引,找到夢中情人,直接定居不回來,那她又該怎麼辦?

  旅游雜志有提過,北歐國家中,丹麥和瑞典的首都美女,是以作風開放大膽,百無禁忌著稱,第一個開會地點便是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停留幾天後,就會前往丹麥首都哥本哈根。

  原本對北歐國家不熟,卻因為他的緣故,她這幾日翻遍許多旅游雜志,對於那些太過陌生的國度風情,她感覺有些飄渺。

  他去美國讀書好幾年,她從沒覺得他所在的地方遙不可及,也沒有對他可能結交異性心生在意。

  但現在她卻愈想愈不放心,愈想愈忐忑,擔心他會不會有艷遇,譜出什麼異國戀情。

  第一次,她對他心生難以言喻的占有欲,不想安靜地等待他歸來,沒考慮太久,她便決定要去北歐找他。

  隔天她立刻聯絡旅行社,安排機票行程,耐心等了幾日,待簽證核發,她便拖著早就整理好的超大型行李箱,踏上旅程。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八章

  長途飛行又轉機,花了許多時間,凌筱書總算抵達丹麥的首都。

  秋末冬初的哥本哈根,初降一場粉雪,大地全覆上一層淡淡的銀白薄雪。

  她輕攏及膝長外套,雖事先查過這裡的天氣,仍覺有些冷凜,從隨身行李拿出一條淡粉色的圍巾,系上頸間,她不覺輕撫柔軟的羊毛質料,唇角揚起淡淡的溫暖笑意。

  這條Barbie克什米爾羊毛圍巾,是車聖以代車志鈞挑選給她的生日禮物,是她所有圍巾中最喜愛的一條。

  以前珍惜它,是誤以為暗戀的車志鈞對她的用心,後來才知道,這原來是車聖以親自為她挑選的。

  如今,她系上這條圍巾,感受大不同。

  她從容步出機場,已是傍晚時分,搭上出租車,前往車聖以下榻的飯店。

  事前問過父親的秘書,詳細打聽過他的行程,原本要前往瑞典與他會合,推算時間後,她改乜往丹麥,他在昨天已經抵達哥本哈根,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參觀完工藝設計博物館,返回飯店休息了。

  她突然跑來,也沒先知會一聲,不知他見了,會不會非常驚喜,想到即將的會面,她粉唇輕揚,心情忍不住雀躍起來。

  似乎,她更期待與他在異國的重逢。

  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像,天際被橘紅霞光所渲染,樹葉落盡的行道樹,枝干覆蓋淡淡銀白,一棟一棟磚紅、鵝黃、淺藍色的美麗建築物,更加充滿童話色彩。

  她將和他在這個美麗的世界旅行數日,他有工作任務在身,她不會打擾他的行程,會安靜地陪著他,一同看遍北歐形形色色的建築風景。

  她想像著,心裡漾起一股甜蜜,此刻的父親也正和母親在異國共享美景。

  父母的旅行是為了重修感情,而她追逐他的行為,倒像是來追情人似的。

  驀地,她雙頰泛起灼熱紅暈,自己是不是太過衝動,忘了矜持含蓄。

  她曾漠視他的感情,甚至在汀婚之日逃婚,他對這樣任性的她,是否還存有情意……但一想到他現在根本忘了許多和她共有的記憶,原本喜樂期待的心情,馬上被擔憂所取代,心緒頓時變得矛盾。

  萬一,他對她遠道而來,不感驚喜,反覺負擔,怎麼辦?

  用力甩甩頭,試圖甩開負面情緒,反正來都來了,就算他不歡迎,她也下定決定要賴定、黏定他了。

  車子轉了個彎,她拉回片刻紊亂的思緒,再度望向前方,發現不遠處,有大量煙霧漫向天際。

  那濃厚的煙霧很不尋常,愈靠近,愈感受到團團煙霧,如扭曲怪物不斷膨脹,竄往天際,有點詭譎。

  「God!發生火災了。」前座的司機,用英文說道,車子緩緩駛向前方,司機再度開口,「小姐,火災地點是你要去的飯店,你可能要改地方住了。」看清失火地點,司機將車停靠在離前方飯店不遠處。

  飯店大門外,聚集了許多從火災現場倉皇逃離的房客,每個人皆心有余悸,幾輛消防車、雲梯車賣力往冒煙的樓層噴灑水柱。

  「開到飯店門口,拜托。」凌筱書聲音啞然,感覺心口緊窒,莫名惶恐。

  「只能到這裡,前面過不去了,你確定要在這裡下車嗎?」司機轉頭看她,不確定地問著。

  只見她蒼白著一張臉,點點頭,付了車錢,便急忙開門下車。

  司機也跟著下車,打開後車箱,取出她的大型行李箱,尚未交付給她,便見她急忙往人群鑽去,司機朝她的身影喊一聲,告知行李放在一旁,便開車離開了。

  凌筱書擠往聚集的人群,邊仰頭看向冒出熊熊火舌的樓層,詢問旁人是哪一樓失火。

  「起火點是八樓,現在可能已經延燒到九樓了。」

  凌筱書聽了,心一驚,幾乎無法呼吸,因為車聖以住的樓層,正好就是八樓。

  「有人受傷嗎?大家都逃出來了嗎?」她急忙拉來一旁的人,用英文追問,一顆心驚膽戰不已,一邊四處張望,看看混亂的人群中,是否有他的身影。

  「你有朋友在裡面?」中年女房客低頭看向一臉焦慮的她,自己剛逃出來,雖也心驚膽戰,但眼前這個嬌小的東方女孩,神情似乎比她更惶恐懼怕。

  「是,他住八樓,一個東方人。」她引頸張望,卻都是西方臉孔。

  「噢,前一分鐘,消防人員從火場救出一名傷者,聽說是東方人,被濃煙嚴重嗆傷……那邊!正被放上擔架,要推進救護車了。」高挑的女人指指被人群圍住的方向。 「你最好快去確認一下。」

  凌筱書也來不及道謝,便慌張地再朝前方人群擠去。從人群縫中,她瞥見躺在擔架上的模糊身影,看到黑短發,黑長褲,黑皮鞋。

  她張大眼,想再細看,卻見一條白布披在男人身上,將他幾乎全部覆蓋住,推進了救護車。

  一瞬間,凌筱書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她感覺呼吸困難,手腳發冷、發軟,她想追上前,卻怎麼也動不了,想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迅速駛離現場,她腦中回蕩著尖銳的旋律,不停嗡嗡作響。

  她該追上救護車。確認傷者身份,但她因為雙腿無力,只能跪坐在地,張大眼,呆呆地望著救護車離去的方向,完全聽不到旁人的呼喚詢問,恍若失去所有知覺。

  沒多久,火勢順利被撲滅了,逃出的眾多房客,在飯店人員的安排下,紛紛離場。

  原本喧嘩混亂的場面,逐漸安靜下來,始終跪坐在地的她,更顯得突兀,旁人的關心,她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就連飯店人員上前想要帶她離開,她也一動也不動。

  灰蒙的天空,緩緩飄下細細雪花,空氣逐漸變得濕冷。

  因為行程臨時有些異動,所以車聖以前一天便改住到另一間飯店,這時他剛好搭車要返回飯店,卻驚見原本的住宿地點發生火災,雖然火勢已經撲滅,但飯店西半側兩個樓層已經燒得焦黑。

  他本想叫司機掉頭,換條路走,卻突然瞥見一抹嬌小的身影跪坐在地,看起來像個東方女孩,他連忙付錢下車,上前探看,心想也許有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先生,不好意思,這女孩好像聽不懂英文,你可以用你國家的語言跟她交談看看嗎?」飯店人員看見也是東方人的他走上前,便想請他幫忙,因為方才他問女孩話,她完全沒有響應,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車聖以點點頭,快步走上前,愈看愈覺得這背影很熟悉,等他來到女孩面前,一看到她的面容,他驚詫不已。 「筱書?筱書!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伸手探向她的肩,懷疑眼前所見。

  原本眼神空洞、思緒空白的她,因為他的呼喚,仿佛一道光射進腦海,令她輕眨了下眼睫,失焦許久的視線,終於對上了他,眼神顯得懷疑。

  「筱書,怎麼了?」雖然天色昏暗,但他確信她真實出現在他眼前,卻被她怪異的模樣驚嚇住。

  「……聖以哥……」她輕嚅唇 辦,不確定地輕喚。

  「筱書,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會跑來這裡?」他蹲下身,心急地追問。

  「聖以哥,真的是你嗎?」她干澀的眼突地變得迷蒙,眼眶霎時蓄滿水霧。

  「是我,是我!你受傷了嗎?為什麼坐在這裡?」她哀凄的淚顏,令他攏起眉心,萬分擔憂。

  「我以為你受傷,離開我了……」她低喃著,眼淚紛紛墜落。

  「我才剛回到飯店,沒受傷。」他伸手揩去她的淚滴,她是誤以為他身陷火場嗎?

  「聖以哥,哇啊一一」她雙手探向他,緊緊圈住他的頸子,突地情緒失控,大哭起來。

  「嘿,筱書。別哭,我沒事。」她的放聲大哭引起旁人側目,他更被她的情緒所驚愣住。

  「哇一一我好怕……好怕……我看到長得像你的男人被蓋上白布……嗚一一」她腦中再度閃過飄飛的白布,身體忍不住顫抖。

  「那不是我,我不在飯店房間裡。」車聖以極為溫柔地哄著她,意外她的惶恐心懼。

  「嗚一一我好怕……」她雙手緊攀住他的頸項,害怕一松手,他就會離開她。 「聖以哥,不要離開我……」她哭求著,從不知道她原來這麼害怕失去他。

  「我不會離開你。」他低下頭,用額頭輕抵著她,她的哭求聲,讓他很心疼。

  他抱起她,看見被放置在街角她的行李箱,叫了出租車,先帶她回他住的飯店安頓。

  他本來想另外幫她訂一間房,她卻堅持和他同住,小手始終緊緊捉著他,偎靠著他,一張淚顏仍充滿不安與恐懼。

  車聖以帶她進房間,她瑟縮的模樣,令他擔憂。「會冷嗎?我把暖氣調高一點,先去洗個熱水澡,會舒服些。」

  他用右手輕拍掉她外套上的薄雪,試圖拉開纏著他左手臂的雙手,她卻怎麼也不肯放。

  「我不要。」她搖頭拒絕,牙齒在打顫。她確實覺得冷,但那是因為她尚未從害怕中平復。

  「筱書?」她像個怕失去重要東西的孩子一樣,讓他更加心疼。

  「聖以哥,抱我。」她摟住他的腰,仰起臉蛋,眼眶含著淚哀求。

  他的心猛地一震,驚駭住。

  她一路上摟著他、偎著他,他不是沒感覺,卻因為顧慮她驚惶的心情,完全拋開自己的欲念,只想著要如何安撫她的情緒。但驚駭後,他極力鎮定心緒,心想她會抱著他,也許只是因為一時太過害怕,沒有的意思,他不該多做他想。

  他張臂,將她攬到胸前,輕拍她的背,像安慰年幼時哭泣的她那般。

  「聖以哥,吻我……」

  她啞著聲哀求,讓車聖以再度驚愕。

  她所謂的吻,應該只是親親臉頰,於是他低下頭,在她的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極力克制內心不該有的欲念。

  怎知他的唇才離開她的臉頰,她卻馬上踮起腳尖,將小嘴覆上他的薄唇。

  他怔愣住,憶起她曾經喝醉酒時,與他唇 辦相觸的感覺。

  現在的她,沒有喝醉,她的吻,也不是蜻蜓點水,剎那即過,她大膽地吻他,生澀地吻他,仿佛要確認什麼,有些急切。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化被動為主動,引導她,勾引她的粉舌與他纏卷。

  「嗯……」她嚶嚀著,喜歡他的氣味,喜歡他的溫度。

  她雙臂攀住他的頸項,胸口貼著他的胸膛,彼此的吻更加熱切、煽情。

  不久,兩人躺向床鋪,被情欲埋溺之際,他升起最後一絲理智想喊停,有些困難地撐起身子,試圖拉開與她的距離。

  「聖以哥……」她的雙眸氤氳,雙頰嫣紅,唇 辦紅腫,模樣誘人。

  「筱書,你……」她怎麼會突然想委身於他,她也許只是一時意亂情迷,他不能順從欲/望輕易要了她。

  「聖以哥,抱我……」她再次大膽求愛。

  他一離開她,她的身體再度顫抖起來,她需要確認他真實存在,想渴求他更多的熱度。

  「筱書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車聖以啞著嗓,內心無比掙扎,難以抗拒她的要求。

  「我知道,我不要你離開……」她哭紅的眼再度淌下晶瑩淚滴,她害怕眼前的他是夢,她需要更多的證明。

  「筱書……」他俯身,親吻她的淚,好不舍,好心疼。

  他不知道她為何受到這麼嚴重的驚嚇,他想把她揉進心裡安慰,溫柔緊擁著她顫抖的嬌軀。

  他吻著她濕潤的眼睫,吻著她微涼的唇 辦,將熱切的氣息再次送進她的檀口。

  他抽開她頸間的圍巾,緩緩褪去她的外套,親吻她微涼的肌膚,溫熱她輕顫的嬌軀。

  她冰涼的小手探向他胸El,摸索他的體溫,渴望與他更加貼近。

  兩人很快袒裎相見,寒意早已去除,欲火迅速加溫、升騰。

  他更熱切地親吻愛撫她,讓她忍不住輕輕顫栗。呢喃囈語。

  「啊……」他的入侵,令她感覺疼楚,擰起眉心,眼眶彌漫淚霧。

  「痛嗎?」他隱忍熱切的欲/望,不忍傷她。

  她卻因他的占有,感受到真實、滿足。

  他溫柔吻去她的淚。與她一起墜人歡愉浪潮……

  激/情過後,她趴伏在他身上,他一手貼覆著她的背,一手輕拭她額上滲出的薄汗。

  「筱書……」他喃喃低喚,親吻她的發絲,得到她,他覺得有些恍惚夢幻,但他又能真實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甜美,她的溫熱,令他一嘗便不舍得松手。

  「聖以哥……」她倦累地輕喚,手腳趴貼在他溫熱健碩的身體上,也不舍得松開。

  即使經歷這麼濃烈的激/情歡愛,她內心仍有一絲懼怕,火災現場的經歷,讓她太過於驚恐,太害怕失去他。

  「筱書,耍不要去衝個澡?」他低聲詢問,大掌仍在她的背脊輕輕摩挲、游移。

  「不要!聖以哥,一直抱著我好不好?」

  她柔聲撒嬌,執意要黏著他,軟甜的語調,讓他下腹的欲/望再次熱燙起來。

  「我想睡覺,可是我怕你會離開……」她緊捉著他的手臂,聲音因為極度困倦而有些沙啞,但沒得到他肯定的回復,她不敢輕易閉上眼。

  「睡吧,我不會離開,會一直抱著你。」壓下再度攀升的欲/望,他輕拍她的背哄慰著。

  他低沉的嗓音令她感覺心安,他溫柔的拍哄令她感覺放松,意識逐漸被睡意所侵襲……

  他抱著她睡了一夜,即使手臂被她壓麻了,也不敢輕易移動,就怕驚醒了她。

  這一夜,他其實睡不好,但內心卻無比歡快幸福,只要看著她的睡顏,所有疲憊皆一掃而空。

  他從小呵護的她,他的筱書,終於成為他的女人,躺在他身邊了。

  她眼睫輕顫,幾度想張眼醒來,眼皮卻沉重不已,看似睡得沉穩,也睡得驚慌。

  當她在幻夢中,見到他逐漸遠去的身影,驚詫地想伸手拉住他,當她觸碰到他真實的體溫,夢中的惶恐隨即消逝,再度安心人眠。

  半夢半醒,沉睡又驚醒,這一覺她睡得太久,直到隔天中午,才真正醒來。

  張開眼,她依然趴臥在他身上,他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氣息,令她安心喟嘆。

  「要起來了嗎?」她趴睡在他身上,幾度欲醒不醒,他也不喚醒她,直到現在確認她醒來,才開口出聲。

  「聖以哥……」她輕喚。

  「嗯?」他這才輕抬發麻的手臂,動作有些遲緩地摸摸她的頭,等了好久她沒再說話,他便先開口問道:「你沒先跟我說一聲就突然跑來了,你告訴我,我可以去機場接你。」直到這一刻,他仍對在遙遠的北歐與她相遇,感到不可思議。

  「我本來想給你驚喜,沒想到……」她卻被飯店火災驚嚇,幾近魂飛魄散,一想起那混亂、可怕至極的情景,她不禁又心驚掉淚。

  「對不起,嚇到你了。」感覺她雙肩輕顫,車聖以再度安撫。

  「對不起……我真的很沒用,遇到事情只會哭……」這次的事件,讓她更覺得自己軟弱無用,有些自我厭惡。

  「沒這回事,我很心疼。」捧起她的臉蛋,他輕拭她的淚顏。

  她的一切,優點、缺點,他全都包容,全都疼寵。

  「我很高興你大老遠跑宋找我。」他薄唇輕揚,無比寬慰。

  一直都是他在追逐她,努力飛到她身邊,第一次,她主動飛向他,主動追到他身邊,他怎能不雀躍,更何況,現在他真真實實擁有了她,得到了她的全部。

  「餓了吧?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他翻身,准備跨下床。

  她卻伸手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裡?」

  「去浴室衝個澡,我們再一起出去吃午餐。」

  他轉過頭,看向她有些惶惶的眼神。

  「可不可以……在這裡陪我……」她有些任性地要求,仍然害怕他離去。

  「筱書,你怎麼了?」他再度坐回床上,有些擔憂她的情緒,似乎只要他一不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她便會瞬間充滿不安。

  「我……我不知道。」她輕抿唇 辦,無法解釋內心未完全消去的惶恐。 「我是不是很像小孩子?」她對自己的行為,再度有些自我厭惡。

  「我喜歡你纏著我。」他由衷道,唇角泛起溫柔的笑。 「今天不出門,只待在飯店裡,我叫服務生送餐來好嗎?」他伸手揉揉她的頭,喜歡她的嬌柔、倚賴。

  「嗯。」她點點頭。明知他每天都有行程,她卻想任性地占他一日,想跟他有獨處的時間。

  「我去衝個澡,你要一起進浴室嗎?」他輕揚一道眉,故意邀約。

  她原本不安的神情,突地被羞赧紅暈所取代。

  不待她點頭答應,他直接將她從床上抱起,跨步走向浴室。

  「啊!聖以哥……」她掙扎著,感到害臊不已。

  「既然要待在飯店裡,可不能什麼都不做。」將她放進按摩浴缸,調節水溫。

  「我……我說要待在飯店,不是那個意思!」憶起昨晚兩人的親密激/情,她的臉蛋更加嫣紅。

  「哪個意思?」他故意裝傻,也跟著跨進浴缸裡。

  她低頭,耳朵整個都紅了。

  「昨晚我都被你摸遍、睡遍了,現在才懂得害羞?」見她嬌羞的模樣,他故意逗她。

  「你……是不是認為我很隨便?」她頭低低的,抿著唇,想起昨晚大膽開口索愛,令她在意起他對她的看法。

  「怎麼會?」她的主動,他求之不得。

  「或者……你很習慣一夜情緣?」她抬眸,語帶質問,他的熱情,讓她感覺陌生,好像經驗豐富似的,令她計較吃醋起來。

  「我不知道,你會吃醋。」他唇角輕揚,沒有正面回答。

  他看似輕浮的笑意,讓她內心一揪,頓覺一股惱意。「你、你出去!」她伸手推他,不想再與他赤裸相見。

  「生氣了?逗你的。」他笑得喉結顫動,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有力的雙臂圈摟住她。 「我不曾有過。」

  「不信。」她撇開臉,有些負氣。

  「也許有機會,但沒有經驗,更何況,我對你,怎麼可能僅有一夜之情?」她是他珍惜許久的寶貝,他對她的渴望,早就無法再用理性掩藏。

  「可是,在你記憶堅,我形同半個陌生人。」她忍不住嗔怨他的遺忘。

  「筱書,你為什麼跑來找我?」在向她吐實假失憶前,他希望套出她的真心話。

  「我……我想見你。」她輕聲道,雙頰再度赧紅。

  「只是這樣?」雖然聽了心喜,但仍覺不夠,他繼續追問。

  「我……怕你被北歐美女搶去……」她略低頭,更細聲道。

  「為什麼?以前就不怕我被搶嗎?美國也有很多性感美女。」她以前從未過問他和異性交往的事。

  「你……在美國有交過女朋友?」她抬眸追問,以前不在意的事,現下卻有些介意。

  「你會吃醋嗎?」他大掌輕貼她的粉頰,進一步探問她的想法,沒直接否認。他其實不曾交過女朋友,因為他心裡的位置,一直都是留給她的。

  「我……不知道。」對上他幽深溫熱的眸光,她的心突地快速怦跳。 「以前沒那種擔慮,但想到你忘了過去關於我的事,我就很不安,也有點生氣,不知不覺,許多事開始變得會在意,對你的一些想法、看法也不一樣了。」

  她雖然說得有些模糊,他卻聽得明白,內心更感寬慰。

  「什麼想法、看法不一樣?」他雖明白她的感情,但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喜歡你。」她有些靦腆,輕聲說。

  過去這句話,她常向他自然訴說,但現在同樣的字句,情感卻不同,她不禁說得有些羞澀。

  他聞言,心一暖,知道此刻這句話的含意不同,卻又故意裝迷糊。 「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一直喜歡聖以哥哥。」他假裝聽不明白,要聽她說出更多情話愛語。

  「跟以前的喜歡不一樣。」她急忙辯解。

  「怎麼不一樣?」他明知故問。

  「是……昨晚那種喜歡……以前的喜歡,不會想跟你做……做那種事……」她低垂著頭,愈說愈含糊。

  他忍俊不禁,她害羞的模樣,令他更想逗她。

  「做什麼事?」他捺著性子迫問,要逼她說出最重要的字眼。

  「做……做……愛做的事……」她吞吞吐吐,最後一個字,像是要說給螞蟻聽一般小聲。

  「我沒聽清楚,昨晚的喜歡,是哪種喜歡?」他抬起她的下顎,笑望著她紅透了的小臉蛋。

  昨晚她明明大膽向他索吻、索愛,這會兒,只是要她說句告白的話,竟會這麼難以啟齒。

  「我……我愛你,聖以哥。」她與他熱切眸光相對,勇敢說出口。

  只見他俊眸彎彎,俊唇彎彎,一張俊容瞬間溢滿幸福愉悅,這是她第一次見他這般春風滿面,不禁有些怔忡。

  「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他貪婪地想再聽一次,這句話,他等太久太久了。

  「你……明明就有聽到。」她橫他一眼,他的表情已被得意忘形取代。

  「想再聽一次,可以嗎?」他乞求著。

  「不要。」她撇開臉,被他逼問到底,莫名有些不高興。 「你也沒說!」怎麼是她先告白示愛。

  「筱書,我愛你,我愛你那麼久,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將付出多年的愛意說出口,卻語帶無奈。

  「呃?」他太簡單說出口,反倒令她意外。

  「我很早以前就不當你是妹妹,但你卻只想把我當成哥哥。」他輕嘆息。

  「我……你……」她眨眨眼,覺得這句話似乎有點蹊蹺。

  「你記起過去了?」她眼眸一驚。

  「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成半個陌生人了?」他再度輕嘆。即使假裝失憶,他看她的眼神,仍無法完全隱藏情思,但她卻沒識破。

  「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她急於追問。

  失憶後的他,其實令她難以捉摸,他看她的眼神,好像陌生,又似熟悉,感覺冷淡,卻又火熱,讓她愈解讀愈迷惘。

  「其實,我才對你感到生氣,還會吃醋。」她的單純遲鈍,是優點,也是缺點,令他不知所措。

  「為什麼?」她輕眨長睫,不明所以。

  「你恢復記憶後,還喜歡著我哥。」他決定把話說明白。 「那日,我看見你在庭院跟我哥擁抱。心裡非常難受,盡管妒火翻騰,卻又無法強勢阻止你的感情,所以發生意外後醒來,看見你,又看見我哥,突然心生怨懟,才故意負氣不想認你。」

  「呃?所以,你的選擇性失憶是假的?」筱書聽了,大感意外。

  「你生氣我騙你嗎?」即使她知道會不高興,他也不打算再欺騙她任何事。

  「這樣,我好像白痴……」比起該不該對他的欺騙生氣,她似乎更在意,她拼命要他恢復記憶所做的事,不知他是否會在心裡偷偷取笑她的愚蠢。

  「怎麼會?你這些日子的努力,讓我更加愛你。」他說得真切。她的單純努力的心意,令他更難掩藏對她的愛意,有幾度差點破功,想直接告訴她真相。

  「其實,那天志鈞哥抱我,只是讓我確認,我已從迷戀他的心境中畢業。」聽到他的說辭,令她釋然,更不知道她找車志鈞的事,會讓他看見而誤會。

  「什麼意思?」他微愣,雖然彼此已告白愛意,他仍想知道她對哥哥的想法。

  「在我重新回憶過去時,才逐漸看清你和志鈞哥對我付出的差異,才分析出對你與志鈞哥的情感。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愛著志鈞哥的,但其實那只是一種迷戀,有距離感的崇拜,不是真的愛情,比較像是追逐偶像的執著。

  「我其實完全不了解志鈞哥,對一個不了解、不熟識的人,又怎能放人真感情?理清多年來的錯誤迷思後,我第一次想要去接近他,不是為了重新喜歡他,只是抱持想去接近偶像的心態。

  「那日,第一次和他認真交談,他真實的性格跟我假想的完美截然不同,我的幻想破滅了,卻又無法討厭他,他不再是我盲目崇拜的對像,只是鄰居哥哥。」她清楚道出對車志鈞的情感與想法。

  他聽了,頓感清明。「那對我的想法呢?」他再度追問,萬分欣喜。

  「你一直陪著我、守護我,一直為我付出。我該愛的人是你才對,為什麼會心盲,也許是太習慣你的給予,對你的情感依賴,親昵到升華為親情,才沒意識到愛情的成分。

  「雖然理智分析出真相,但我仍不確定對你的真正情感,直到昨晚……害怕失去你的恐懼,讓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再把你擺在哥哥或親人的位置上。」她向他毫無保留地坦誠一切。

  他聽完,一把將她緊摟進懷裡,心情無比激動。

  「我愛你,筱書。」他熱切地親吻她,以行動表達滿腔澎湃情感。

  原來這些年,他對她並非單方面一廂情願。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九章

  「哇啊!這就是哥本哈根的地標!」凌筱書望著佇立在海邊的美人魚雕像,激動開心地大喊。

  她幾乎忘了,以為陌生的丹麥,卻是安徒生的故鄉,她所喜歡的許多童話故事的創作者。

  「早上的海風,很冷。」車聖以將她把被海風吹開的圍巾,再次系妥。

  昨天兩人在飯店待了一整天,今天早上,他便帶她出門走走,先到海邊看著名的雕像。

  「一點兒都不冷,這風吹得很舒服。」她笑眯眯回說,也許今天的氣溫比昨天還低,她卻不覺得冷,只因為身邊有他。

  「童話故事裡,美人魚很可憐,現實裡,美人魚更可憐。」他低聲說著。她從小喜歡童話故事,即使成年了,她的內心還是保留著這樣的夢幻,他才會想說先帶她來這裡參觀。

  「怎麼說?」她仰臉問他。

  任海風恣意拂面,吹揚發絲,他溫柔地為她撥整散亂的發,眼色充滿愛憐,為她緩緩解說歷史。

  「這座人魚雕像於1913年安置在海上,卻經歷許多災難,被砍頭、割掉手臂,甚至整座銅像被炸毀掉到海裡,一再被重建,美人魚仍固執地守在這裡。」車聖以說得有一絲同情、感慨。

  「這麼凄慘啊!所以,我一直不喜歡人魚公主的故事。」凌筱書聽了,也感嘆了起來。

  「小時候,你很喜歡說童話故事給我聽,常要我陪你看迪斯尼卡通,你說,全部的故事裡,最不喜歡的就是人魚公主,你決不要那樣子的愛情,只能默默望著,王子卻永遠不知情。

  「結果,你卻當了好多年的人魚公主,默默看著我哥,迷戀著他。其實,我覺得自己更像『人魚王子」明明喜歡公主,卻開不了口,無法將內心的感情傳遞給她,只能看著她注視另一個王子。追逐另一個男人……」車聖以手插口袋,凝望波浪輕蕩的湛藍海面,語氣幽幽。

  「聖以哥……」他的悲秋傷春,令凌筱書非常意外。

  「幸好,現在人魚公主跟人魚王子在一起了,從此以後,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轉而笑望著她,做出了Happy Ending的結論。

  「不喜歡這個故事,不過……我接受這個結局。」她偎靠著他,手臂攬住他的腰,大膽撒嬌。

  接著,他帶她參觀丹麥設計中心、DanskMoebelkunst,還有工藝設計博物館。

  「這些地方你不是來過了?」傍晚,參觀完工藝設計博物館,凌筱書才想起,這應該是他之前的行程。 「你不需當導游為我介紹景點,照你排定的行程走,不要打斷你在這裡該做的考察工作。」

  昨天他已經把一整天的時間都留給她了,已經足夠了,她不會再任性耽誤他的工作。

  「我會參觀這裡的設計展,是為了你,既然你來了,也要讓你親自仔細參觀一下。」車聖以解釋。

  「為了我?」凌筱書微愣,這裡的設計跟她有什麼關系?

  「筱書,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離開博物館,車聖以帶她前往餐廳用晚餐,邊和她談未來。

  「想做的事?」他的問題,讓她一時回答不出來。

  她現在想做他老婆,不再排斥和他定親,但這句話她說不出口。

  「我其實一直在為你思索這個問題,你大學所學的並非你本意,只是順從你爸的想法,你應該有自己更想做的事吧?」

  「我不知道。」她輕抿唇 辦,想到她對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目標,有些悲哀。

  她心裡確實不喜歡父親的安排,卻因為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能選擇聽話順從,然而被訓練當新娘的她,卻從婚禮中逃跑了。

  她現在雖願意嫁給他,但要她當個溫順賢妻,將人生奉獻給家庭,似乎又感覺有點虛空。

  「總有什麼事是你做起來會覺得快樂的吧?你小時候不是畫過許多設計圖給我看嗎?」車聖以提示。

  「我喜歡設計房子,但我爸說我不適合,我畫出的東西太天馬行空,那些房子只存在於童話中,跟現實中的建築無法相結合。」她曾經想過朝建築設計努力,想將來能幫忙父親的事業,但她確實沒這方面的能力與資質。

  「撇除建築設計,還有許多設計可以發展。」

  「我不行的,沒有真正的設計天賦,只是亂塗鴉罷了。」她嘆氣,輕易放棄。

  「每次看你給我的圖,總覺得有一種暗藏的魅力,應該有什麼地方可應用,卻一直無法確定。

  「直到我參觀這裡的許多設計展覽後,才恍然大悟,你的設計並非虛幻的天馬行空,不是無用的塗鴉,相反地,你有天分,只是渾然不覺罷了。」車聖以充滿鼓勵地望著她。

  凌筱書聽了,卻笑了。 「聖以哥,你說這些話討好我做什麼?」她認為他的假意誇贊沒必要。

  「你認為我只是在哄你?等一下回飯店,我證明給你看。」他語帶一絲神秘。

  返回飯店後,車聖以拿出筆記本電腦,點出裡面他收集的,許許多多她曾畫過的作品。

  「記得嗎?這是以前我答應幫你蓋樹屋時,你畫給我的房子構圖。」他點出圖片,一邊替她說明。

  她看著,微微發愣,幾乎沒印像,但她卻很驚訝,他竟然把她童年的作品全都掃進電腦裡收藏著。

  「你看,如果我不把它當成一整棟房子的雛形,而是拆開來看,這屋頂當做沙發,這門扉當成茶幾面,而這窗戶倒過來看,也許可以當燈飾……」他邊移動鼠標,在畫畫上做拆解、旋轉動作。

  『啊?」凌筱書看了,連連驚呼,她沒想過她的圖可以這樣解讀、看待。

  「你瞧,這是我幾天前參觀工藝設計博物館拿到的目錄,像不像這款燈飾的造型?」他開啟另一個窗口,點出一張燈飾圖片做比對。

  凌筱書見了,更加睜大眼。

  「這個像不像你設計的沙發?再拆一張你的圖來看,這是你初中時畫的變形房子,這裡拆解開來,像不像丹麥燈具品牌Le Klint經典設計師Kaare Klint所設計的燈飾,這個則像ArneJacobsen設計的桌椅。

  「這幾張圖與丹麥設計中心看到的幾項展品相似,而Dansk Moebelkunst店內收集的丹麥經典設計家具,也可從你的許多設計圖拆解出類似的形像。

  「筱書,這些並非偶然的巧合,在家具、燈具設計方面,你其實很有天分,你對於線條有一種柔美的創意,對於色彩應用更是敏銳豐富,我認為你可以認真思考一下,要不要朝這方面發展。」車聖以非常仔細地為她分析、圈點、比對,對於這些發現,他其實也很驚奇。

  凌筱書怔愣不已。從沒想過,她以為一文不值的創作,竟被他拿來與許多設計大師相比。

  他對她的贊美未免過了頭了,但看見他一一分析出的造型、圖像,她更意外自己真能創作出東西來。

  她霎時感到眼眶溫熱,內心莫名地激動不已。

  他怎能把她的圖畫解析得這麼透徹,這麼詳細,連她自己都沒發覺這種意念、想法。

  從高中被父親否定設計才能後,她後來畫的東西只敢給他看,沒想到他竟全部珍藏,還從中為她尋找連她都未知的才能。

  「聖以哥……」她鼻頭一酸,豆大的淚瞬間滑落。

  「怎麼哭了?」她無預警掉淚,讓原本神情驚喜的車聖以非常納悶,立刻側過身,一手搭上她的肩。

  「我……只是感動。」凌筱書望著他擔憂的神情,微微一笑,用乎背抹抹淚。

  「感動就感動,別掉淚,你一哭我心就慌了,很舍不得。」他用拇指揩去她的淚珠,從小到大他就只怕她哭。

  「聖以哥……」她一雙手臂摟住他的頸項,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在他面前她總是很愛哭,情緒很容易激動。

  「好了,別哭了,否則我要用別的方式安慰你了。」他拍拍她的背,揉揉她細密的發絲,嗅聞著她身上縷縷幽香,令他身體緊繃。

  「我不介意你用別的方式安慰我。」她偎著他柔聲說著,輕吐粉舌,輕舔他的耳廓,大膽挑逗。

  車聖以霎時感覺耳朵熱起來,她細微的挑逗,輕易就能讓他全身血脈僨張。

  他一把將她抱起,邁步走往床鋪,與她沉入柔軟的床墊。

  「除了我愛你這三個字,你知道我最喜歡聽你說什麼嗎?」他跨跪在她上方,薄唇性感地揚起。

  「聖以哥,好厲害!」她輕易猜出他的心思,羞赧地說出另外的三字箴言。

  他聽了,嘴角更加高揚。 「我保證今晚會比昨晚還厲害。」

  他動手迅速剝去他的衣服,還有她的。

  她臉蛋嫣紅,咯咯笑個不停,伸出手臂,摟住他。

  不久,她呻吟嬌喘,由衷驚嘆他的厲害。

  「筱書,我愛你……」他低啞喘息,健臂緊摟著她,將炙熱的愛意烙印進她體內最深處……

  她深深沉溺他給予的感動與顫栗,而他對她說的話,不斷在她腦中縈繞盤旋。

  她對設計興起一抹渴望,她卻又單純地想和他膩在一塊,雙宿雙飛。

  隔天,車聖以與當地建築師事務所接洽,偕同一名建築師前往哥本哈根西橋區的Hedebygade Block參觀,此為都市更新中,生態建築考量之代表性案例。

  凌筱書陪同他一起參觀街道、公寓、社區庭院,她像個隨行助理,默默跟在他身邊,聽著他與建築師討論她聽不懂的專業,雖以英文交談,她卻多半沒有聽懂。

  他高談闊論她不懂的知識,認真對建築物、沒施品頭論足,她在一旁觀望著,覺得他很有魅力,特別俊帥。

  與建築師道謝道別後,他仍帶著她繼續在社區晃晃。

  「很無聊吧?下午還要找都市更新公司的人去參觀另一處生態建築案例。」雖喜歡她跟隨,卻怕她覺得無趣。

  「不會,雖然聽不懂,可是,認真討論專業的聖以哥好帥!」她朝他甜甜一笑,雙手拽住他的手臂,和他親密偎靠,剛才有外人在,她只好和他保持一點距離,現在沒有人了,她當然要好好撒嬌一下。

  「這是另一,句我愛聽的話。」他揚揚眉,低頭笑望她。

  「聖以哥,你好帥!」

  她不吝惜贊賞,再大聲說一次,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

  「你剛才說太多英文專業術語,可以跟我解釋一下什麼是生態建築嗎?」雖然之前父親好像大略跟她說過,那時她沒興趣聽,但現在卻很想聽他說明。

  「生態建築廣泛來說,與『綠建築』、『環境共生建築,、『永續建築』同義,以環保節能為建築導向,地球環保、氣候變遷,一直是國際所關注且積極尋求改善的問題。

  「丹麥政府發現各種建築空間用了40%的能源,改善建築能源效率將有效節能減碳。歐洲的生態建築發展,大致可分成三大流派,德國、荷蘭及北歐,這曾是我研究過的論文主題,我想你爸讓我代他出席北歐國際建築師會議,有一大半原因,是知道我的建築理念,止我有機會實地考察。

  「雖然綠建築在國內似乎也慢慢發展起來了,一些建商打著生態環保的口號,推銷房地產,但真正名副其實的少之又少。你爸有意朝這方面開發,我也很支持他的遠景。

  「這趟北歐行更讓我感觸良多,不過因氣候風土不同,有許多技術無法適用,不能一味模仿,未來我仍需要再深入研究。」車聖以侃侃而談,一雙黑眸神采奕奕。

  她聽了,仍覺復雜,沒辦法一下子就全盤了解,但還是被他的理念所感動,他不是以賺錢為目的,而是以環保為目標,他真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聖以哥,你好帥!我好愛你!」她再度誇贊他,萬分慶幸,她愛上他。

  同時,她內心亦感寬慰,向來以賺錢為目的的父親,竟會關注起環保問題。

  「筱書。昨天談的事,你有認真想過嗎?」他話題一轉,神情有些嚴肅。

  「呃?」她微愣了下,雖然那些想法一直盤旋在腦海,但她不想再去深想,沒料到他這麼快就追問了。

  「聖以哥希望我去學家具設計?」她反問。

  「不是我希望,而是你的想法。」他看著她。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內心掙扎。

  「筱書,我希望幫你找到你想做的事,不是要你為難。」

  「為什麼?」

  「因為,是你幫我找到我想做的事。」

  「我什麼也沒做,一直是你很努力,很確定自己的方向。」他初中就決定想走建築業,甚至寧願反抗家人,放棄繼承家族的銀行金融事業。

  「你知道樂高積木是誰發明的嗎?」他突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唔,不知道。」凌筱書搖搖頭,雖然從小喜歡玩積木,擁有好幾套樂高積木,但她從沒想去探究發明者是誰。

  「是丹麥一位建造房子的商人。」他笑說。

  「呃。這麼巧!」她喜歡的童話故事創作者和積木發明者,竟都是丹麥人。

  「在1930年因為經濟不景氣,沒人要蓋房子,公司陷入困境,因緣際會下,提供給客戶觀賞的房屋模型,卻受到歡迎。之後才轉變為玩具公司。經過不斷的研發改良,已成為全球最熱門的玩具。」車聖以為她解釋。

  「聖以哥,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從美人魚雕像歷史,暢談專業生態建築,到現在連玩具由來都能清楚知悉,令她佩服。

  「樂高的名字也很有意思,是由 『Leg』和『Godt』組合起來,丹麥語的意思就是『玩得好」便創造出『Lego』這個品牌,這個字剛好在拉丁語中是拼在一起的意思。小時候我一開始是單純地陪你玩,玩到最後,卻將我跟你拼在一起了。」他笑著補充。

  「這樣也能連成情話,我不知道你這麼浪漫。」她嬌嗔道,心裡泛起一股甜。

  「因為陪你堆積木,讓我開始為你蓋房子,積木房子、竹筷房子、海邊沙堡到榕樹上的樹屋,也許剛開始是為了討你歡心,但後來我確實發現我喜歡蓋房子,對建築很有興趣。

  「走上建築這條路不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我自己,只是如果沒有你,我也許不會發現這項潛能與目標,也許只能跟我哥一樣,順從家裡的安排,從事銀行業,做著自己毫無熱情的工作。」她對他的影響力十足。

  「那是你的努力與天賦,我哪有什麼功勞。」

  他的說法讓她不敢接受,可內心卻很高興自己間接影響了他。

  「我也希望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有一個讓你踏實的目標,但這並不是在逼你做決定,也許我的建議並非你的興趣。」他不想給她任何壓力,只想幫助她。

  「其實,你昨天分析後,我很心動,有點躍躍欲試,想挑戰家具設計,因為在我畫那些圖時,確實有種滿足與成就感,盡管畫出來的東西不被認同,可是……我爸不會同意吧?」她看著路面地磚,找起借口來。

  「只要你有心嘗試,我相信你爸不會反對,我會幫你說服他。」他摟摟她的肩,一起在人行道上踱步。當年是凌華耀說服他父母,讓他能順利走上建築之路,現在就換他來幫助她。

  「如果是以前,我爸應該會反對,但現在他也許會尊重我的想法。」她自己也知道,剛才的理由只是借口。

  「所以,你顧慮的是其他事?」他追問她的欲言又止。

  「聖以哥,我不想離開你。」她停下步伐,終於說出真正的顧忌。

  車聖以聞言,愣了下。

  「如果我想重讀大學,學家具設計,一定要去美國對吧?」他昨晚已告知她幾所美國相關科系學校,雖然國內也有,但她不太可能留在國內重讀大學。

  「我會建議你去美國,那裡的學習環境比較合適。」

  「雖然很高興你替我找到我的才能,但那未必需要去積極學習發展,比起不確定的目標,我更想珍惜你,想陪在你身邊。」她好不容易才確定對他的愛情,怎能為那不確定的夢想而離開他,他才是她所看重、在乎的一切。

  「筱書,我很感動聽到你的真心話。」他拉她坐到一旁的長木椅上。「其實,我比你還掙扎,我更舍不得放你去飛。」

  「那就別再提這件事了。讓我賴著你就好,回國後,三不五時我還可以做便當去公司探班。」她語帶撒嬌,想擺開這個麻煩問題。

  「你知道嗎?如果未確認你的感情,我也許做不到鼓勵你去逐夢,但現在我卻可以放心讓你離開。」他的聲音低沉溫柔。

  「為什麼?是不是已經到手了,就不用珍惜了?」她睞他一眼,不滿地噘起嘴。

  「到手了,才會更珍惜,更想占為已有,才更懂得要為你著想。」

  他輕笑,手臂橫過她的肩,將她攬在臂下。

  「有句話說『愛是放手,不是緊握。』一開始我其實難以認同,一旦愛上,就會執著,就會貪婪,就想緊握,哪可能理性放手,後來我換個角度解釋這句話,放手不是放開愛情,而是給予自由,給對方成就夢想的空間。

  「我不是要求你定下目標,成為大放異彩的設計師,只是要你放手做件真正想做的事,無論成功失敗,至少經歷過,可以沒有遺憾。

  「如果你甘於當個無所事事的千金女,或想踏進家庭相夫教子,我不會企圖為你尋找夢想,但你其實不想當個傀儡娃娃,安分守己,任人擺布,不是嗎?」

  「聖以哥,對不起,我當初任性逃婚,一定讓你很丟臉……」她低頭絞著置在膝上的手指,每當回想起那件事,她還是感到非常愧疚。

  「我沒有生氣,害你出意外,我才更內疚。何況,當初你如果乖乖跟我訂婚,也不可能發現自己的真感情,豈不苦了彼此。」得與失,自有最適當的時機,先得到,未必就能幸福。

  「可是,我現在只能嫁給你,只想嫁給你。」她抬眸看他,大膽開口求婚,臉蛋卻紅了起來。

  他聞言笑了,眼眸滿是溫柔愛意。「我娶你,筱書,我這輩子只想娶你。」

  這一次,她沒喝醉,而他承諾得更踏實,更幸福。

  「當初沒機會為你戴上的,現在可不准你再逃了。」說著,他拉起她的右手,將一枚鑽戒套進她的中指。

  凌筱書倏地怔愣住,驚詫不已。他……從哪裡變出戒指的?

  「我心裡一直有個信念,總有一天,一定能將這枚戒指給你,所以我一直隨身攜帶著,甚至當成護身符帶出國,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總算,將曾經出走的新娘,真真實實地套回自己身邊,他的內心無比歡喜。

  「聖以哥……」她盯著鑽戒,那小小的光芒。霎時閃了她的眼,輕易觸動淚腺。

  「筱書,我等你,等你重新完成學業,不管學習得如何,等你再次畢業歸國,我們就結婚。」他大掌緊緊包覆住她的玉手。

  「如果……我真去了美國,可能要分開四年。萬一……你變心怎麼辦?」被套上鑽戒的瞬間,她有些忐忑,對將分別長久的愛情考驗沒把握。

  「我說過我對愛情很執著,一旦認定了,就不可能輕易松手,人魚王子非常痴情,一定會默默等著人魚公主回來。」他溫柔笑說,伸手輕拭她的淚。

  她聽了,破涕為笑。原來,在他帶她去參觀美人魚雕像時,他早巳想到說服她出國念書的事了。

  他為她想那麼多,心思如此縝密,她怎需要擔心他會變心。

  「陪你走完北歐建築行,回國後,我會向我爸提出要求,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想認真去做好一件事。」她不需靠工作賺錢,卻也不想人生養尊處優、無所事事,就算學習成果當不了職業,她也想培養真正的興趣與自我滿足。

  「下雪了。」車聖以仰頭望著天空淡道。說服她的同時,他已經為分離感到難過不舍了。

  「啊!」凌筱書仰起臉蛋,一起望著從蔚藍的天空中緩緩飄落的白細雪花。

  她和他靜默地望著,翩翩飛舞的自在雪花,一片一片,輕盈地沾上他們的發,他們的肩……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7 09:27 PM

第十章

  凌筱書抬眸看向窗外,從霧藍的天空飄落片片雪花,這是美國冬季的第一場雪。

  去年冬天,她跟車聖以從北歐回國後,便向父親提出她想繼續求學的決定,當時父親聽了有些意外,尤其她選擇的是個全然陌生的科系,但聽完車聖以的分析後,更感意外她的潛在天分,沒猶豫太多,便欣然同意她的決定。

  她花了一段時間准備一些自己的設計作品,順利申請到學校。在今年春天來到美國就讀。

  面對毫無基礎的設計科,原先對自己是否真有才能非常存疑,也許只是聖以對她過度賞識。

  沒想到,他確實比她更了解自己,也發掘出她的長才,她很快找到信心,全心認真學習。

  因為過去欠缺足夠的專業知識與訓練,她要學的比其他人更多,但她卻覺得這樣忙碌的生活很充實,心情也很滿足。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卻更想念在國內的他。

  今年生日,他依然信守承諾,跑來美國為她慶生,不過因為工作忙,他只待了二天,便要匆匆趕回。

  在機場送行時,她特別難分難舍,一度想拋下未完的學業,跟他一起回國。

  但她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她要成長,不能辜負他的心意,他為事業理想而努力,她也要好好追逐夢想,肯定自己。

  距離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雖然他每天都會利用上線關心詢問她的生活,但今天的她卻特別想念他。

  「咳咳!」凌筱書輕咳兩聲,抽取桌上的面紙擤鼻涕。

  幾天前,她感冒了,吃了藥卻不見改善,也許因為生病,才讓她更想念車聖以。

  怕他擔心,她不敢提起感冒未愈,他再度問起,她便告知沒什麼大礙。

  確實,只是一場小感冒,不是什麼大病,但她卻覺得愈來愈難受,尤其一個人身在異國,更有種沒來由的落寞。

  甩甩頭,她甩掉悵然愁緒,拿起紙筆,繼續設計創作,她耍更努力認真才行。

  一個人的安靜空間,只有鉛筆的細微沙沙響聲,伴著她偶爾的輕咳,及擤鼻涕的雜音。

  窗外,雪花持續飄落,大地逐漸被一片銀白所覆蓋。

  接連幾日下雪,凌筱書的感冒變得更加嚴重。

  「你確定不去醫院嗎?」

  下課後,她整個人昏沉沉的,只好讓熱心的男同學開車送她回住處。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她下車,朝同學微微一笑。「謝謝你,Jason。」

  「筱書,有事就Call我。」Jason探出車窗外,有些不放心道。

  「嗯,路上小心,Bye!」

  凌筱書朝對方揮手道別,車上男人也朝她揚揚手,接著便旋轉方向盤,駛離。

  她一手捉著側背包,從馬路踏上前院小路,緩緩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低頭看著一地的銀白,有些頭暈目眩。

  「那個人是誰?」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怔愕了下,一抬眸,整個人驚駭住,前方公寓台階上,一個男人背靠著欄杆,一雙黑眸緊鎖著她。

  「聖以哥!」驚見他的人,她急忙奔上前,卻被積雪絆到,直接向前一趴。

  沒料到她會摔倒,車聖以急忙迎上前,卻來不及捉住摔倒的她。

  「沒受傷吧?」他焦急地將身陷雪地裡的她拉起來。

  「聖以哥,你怎麼會來?」她臉上沾滿雪,難掩心喜興奮。

  「沒來突襲,怎麼會發現你讓別的男人送你回家。」見她沒受傷,車聖以站直身體,一臉不快。

  「呃?」凌筱書先是一愣,下一瞬才發覺他的不豫,他似乎誤會了。 「聖以哥,你誤會了,Jason只是我的同學。」她連忙解釋。

  「讓男同學送你回家是很尋常的事?」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他更吃醋。 「你不是都告訴我你是自己搭車嗎?」突然來訪,卻意外看到不願見的畫面,令他非常不舒坦。

  「因為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沒什麼力氣在下雪天走去地鐵站。」

  當初為了學習獨立,她拒絕父親安排司機接送,而且學校離地鐵站也不遠,搭地鐵其實很方便,只是她今天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太好。

  「那可以叫出租車,為什麼讓男人送?」對她的解釋,他仍不認同。

  「聖以哥,這樣就生氣了?」她不認為搭個便車是重大罪行。

  原本對他的出現非常驚喜,卻因他莫名的指責及怒氣感覺委屆,尤其此刻的她,頭痛昏眩,全身無力。

  「這樣不足以生氣?」他眯起眼,口氣明顯不悅。

  「聖以哥是在懷疑我?既然對我不放心,為什麼還支持我出國念書?」他懷疑的態度,令她感覺受傷,徑自走往公寓,准備開門。

  「對不起,我太過小題大做了,我不是真的要懷疑你。」她臉上受傷的神情,這才令車聖以意識到方才的不理性,忙表達歉意。

  他並非懷疑她有二心,他對她的感情全然信任,只是親眼看到她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兩人自然地道別,才會令他一時醋火橫生。

  他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心胸非常狹隘,不若表現出來的那麼有風度。

  「我會擔心、不高興,是因為你有事瞞著我。」他伸手探向她掏鑰匙的手臂。

  這幾日,透過網絡電話聯系,雖僅有短暫交談,他卻隱約察覺有異,她辯稱沒事,他不放心,決定親自來看看,沒料到就撞見她被男人送回家,才會令他一時反應過度。

  「我瞞你什麼?難道你以為我腳踏兩只船偷交男友?」她轉頭怒瞋他,他的誤解讓她難受,更因身體不適,沒力氣和他冷靜溝通。

  忽地,眼前一眩,她曲膝便要跪倒在地,他忙拉住她的手臂,穩住她身體。

  「剛才跌傷了嗎?」她虛軟的模樣,令他頓時憂心忡忡,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拿過鑰匙開門,匆忙抱她上樓。

  「我……頭昏……」她偎在他懷裡,身體很難受,氣息虛弱。

  「剛才跌倒撞到頭了嗎?」打開她房門,將地安放在沙發上,他心急地問道。

  「沒有,只是感冒……」他緊張焦慮的神情,竟讓她想哭,眼眶瞬間泛紅。

  「還說你沒事瞞我,感冒一直沒好為什麼不老實說?」蹲在她身前,他伸手探向她額頭,有些熱燙。

  「我不想你擔心。」她輕抿粉唇。

  「結果讓我更擔心,只好親自過來看你是否安好。」他輕嘆口氣,對她,難以真正放手。

  「聖以哥,你是因為這樣跑來美國的嗎?」她聽了,很訝異,從沙發坐起身。

  前幾日,在電話中他問她一些生活瑣事,怕被知道感冒未好,讓他操心,她在憋著咳嗽之際,匆匆結束通話。

  隔天,他又打通電話給她,關心是否發生什麼事了,她直說沒事,竟反倒害他更不放心,甚至為此放下工作,趕來美國看她。

  「你乖乖躺著,有沒有去看醫生?藥放在哪裡?」他站起身,打算替她拿感冒藥,為她倒杯溫開水。

  凌筱書卻突然跨下沙發,奔上前,從他身後摟住他。

  車聖以愣住,輕握著環住他腰際的一雙手臂。「筱書?」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特地跑來,我還對你發脾氣……」即使身體不適,虛軟無力,她卻緊緊摟抱住他,內心既感動又愧然。

  「去床上躺著,我幫你煮個莽茶。」他拍拍她的手。「以後有任何事,都不能隱瞞,尤其你生病的事。」拉開她的手臂,將她帶往臥房,讓她躺下來休息。

  接著他轉往廚房,打開冰箱,裡面卻沒有什麼東西,只有一些冷凍食品,連新鮮水果都沒有,他不禁蹙起眉頭。

  「筱書,你不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返回臥房,他不禁語帶責備。她比三個月前見到時明顯瘦很多,難怪抵抗力會變差。

  「最近在熬夜趕作業,咳咳!」凌筱書忍不住咳了幾聲。

  車聖以先倒杯溫開水給她。 「讓你學設計只是當興趣發揮,拼到不顧身體健康,我怎麼能不擔心?」坐在床沿,他忍不住叨念。

  「只是一般感冒,沒那麼嚴重。」坐起身接過水杯,她咕噥著。

  「只是一般感冒,拖了大半月還沒好,還虛弱到快昏倒,這樣還說不嚴重?」他愈想愈不放心,考慮是否直接帶她去醫院。

  「沒有半個月,還不到兩個禮拜,是因熬夜沒睡,才會頭昏腦脹。」她辯解,不希望他太過操心。

  「你先躺著休息,睡一會兒,我出去買些東西。」他伸手再探探她的額頭,雖有些熱,但應該還不至於太嚴重。

  「嗯。」她點點頭,乖乖躺下,讓他為她蓋被子,內心暖烘烘,覺得不適感消去了大半。

  不久,車聖以返回她的住處,為她煮了一鍋海鮮粥及姜湯。

  「筱書,先起來吃飯,吃過藥後再睡。」他把海鮮粥及姜湯端進她房裡,叫喚已經沉睡的她。

  凌筱書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來,見了食物,不禁驚詫地瞪大眼。這是他第一次煮東西給她吃,她根本不知道他還會下廚。

  「只是簡單的食物,跟你學過的專業料理無法相比。」車聖以微微一笑,邊替她吹涼熱粥。

  「聖以哥……」她心頭一熱,感動到想哭。

  她去日本學過的料理,他其實只嘗過櫻花餅,她也沒想過要煮其他東西給他吃,思及此,慚愧不已。

  「不准哭,否則我當你身體不舒服,立刻帶你去醫院。」見她眼眶泛紅,他先行警告,她虛弱的模樣已經夠令他心疼的,萬一再掉淚,他會更難受。

  「我愛你,你好厲害,你好帥!」她胡亂贊美一番,硬將盈眶的淚液吞了回去,低頭喝起粥來。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放她一個人在這裡求學生活,他確實非常牽掛,不免會想著當初勸她再學的決定是否正確。

  「筱書,如果覺得太累,不用勉強,你要半途而廢,我也不會失望或生氣。」他柔聲說著。

  「就算聖以哥要我放棄,我也會堅持到底,這是我真正想做的事,也許很忙很累,但我很快樂。」她抬眸望他,燦爛一笑。

  「那你得答應我,身體第一,不能再熬夜,不能再感冒。」他想和她約法三章。

  「我可以盡量不熬夜,但會不會感冒,我哪能保證?」她認為他強人所難。

  「正常作息,正常飲食,就算不小心感冒了,也很快能痊愈。」

  「知道了,打勾勾。」她伸出小指,向他保證,不想再讓他擔心。

  「打勾勾。」車聖以釋然一笑,與她小指相勾,一如小時候,兩人的相互許諾。

  沒有太多休假的他,只陪了她三日,見她精神好轉,便又匆匆返回了。

  因為他來這一趟,讓凌筱書對未來更充滿力量與干勁,也更懂得照顧自己,因為她與他已是兩個相連的生命共同體。

  凌筱書以優異的成績從設計學院畢業,她帶著滿滿的行囊回國。

  車聖以前往機場接機,她一見到他,毫不在意旁人,便急忙奔進他懷裡,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聖以哥,我回來了!我們結婚吧!」她大方地在公共場合開口求婚,令車聖以嚇了一跳。

  「不要每次都搶我台詞。」他笑著,一手摟著她,一手拉著她的行李箱,往回家的路而去。

  凌筱書一進家門,開心地給父母一個大擁抱。

  「本來跟你爸要一起去接機。聖以卻不讓我們搶他的工作。」袁碧雲笑呵呵,邊仔細打量女兒。

  她去美國四年,每年都有跟父母見上兩三次面,多半是父母去美國看她,但袁碧雲覺得女兒這次回來,更加容光煥發,自信滿滿,和以前不一樣。

  「筱書變得更成熟、漂亮,更有自信了。」上次見面不過是幾個月前,她現在感覺又更亮眼了。

  「原來要調教筱書不是送去新娘學校,而是交給聖以就對了。」凌華耀也呵呵笑,對女兒的改變非常高興,慶幸當初沒再強迫要她當個溫順靜默的女人。

  「爸是在笑話我?」凌筱書害羞地瞋了父親一眼。

  「不是笑話,是對聖以由衷地感謝,讓你找到人生目標。」

  「先來吃飯吧!邊吃邊聊,今天可是媽親自下廚。」袁碧雲領著大家走往餐廳。

  車聖以早巳融人凌家,更被凌華耀與袁碧雲視為半子,只等著他與女兒早日完成婚禮。

  一家人和樂融融用完晚餐後,車聖以和凌父凌母說了聲,便帶著凌筱書出門了。

  「聖以哥要帶我去哪裡?」一路上他神神秘秘的,一直不肯透露目的地。

  「送你一份畢業禮物,你很厲害,畢業成果展得到A+的高分。」他微笑贊許。雖不是A++最高分數,卻已經讓大家驚呼贊嘆。

  「聖以哥才厲害,現在已是久泰的副總了,爸說你主導的兩起綠建築案,近千戶房子才一上市就銷售一空,巳得到空前回響,更獲頒了傑出青年獎。我只不過才拿到文憑,還沒有任何實質建樹。」即使所學讓她得到自信,但她仍認為自己配不上他。

  「待會兒你就可以看到你的設計變成成品了。」車聖以終於忍不住透露。

  「呃?」凌筱書仍是一頭霧水。

  不久,車子彎上斜坡,駛向山路,沒多久,停在一處建築物前方。

  凌筱書下了車,緩緩走向建築物外圍的欄杆。

  雖是山裡的夜晚,但路燈映照分明,門外與前院,交錯的兩棵榕樹上,懸吊盞盞燈飾,暈黃微光映出裡面的朦朧建築。

  車聖以開啟大門,帶她走了進去,她這才看清前院榕樹後,竟有一座風車,風車旁架著一座木橋,橋下有涓涓流水。

  她不禁靠近靜止的木風車,伸出手想擺動風車車葉,讓風車旋轉。

  「不是用手。」車聖以提醒高舉手臂的她。「忘了嗎?吹口氣,風車就會動了。」他笑說。

  「這又不是模型,我哪來那麼大力氣,能吹動比我高的大型風車。」凌筱書轉頭瞋他,認為他在開玩笑。

  「試試看!朝這裡的軸心輕吹口氣,就有奇跡出現。」他笑著催促。

  她雖然不相信,卻仍照著他的話做,站在木風車前。直接朝軸心吹口氣,本以為他會笑她怎麼這麼笨,他隨便說說她就去做,沒料到下一瞬間,木風車竟喳一聲,開始動了起來。

  「啊!」凌筱書嚇了一跳,退後一大步,背直接撞上站在她身後的車聖以的胸膛。 「這……這怎麼可能?」她用力眨眨眼,懷疑是做夢。

  木風車不僅轉動起來,還帶動下方水流,讓涓涓流水霎時加大水量,嘩然作響。

  更神奇的是,這時前方的屋子燈也亮了起來,原本朦朧的影像,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一棟典雅夢幻的木屋別墅,讓人宛如置身在童話森林裡。

  「這是怎麼做到的?」凌筱書拉住車聖以的手臂,驚奇訝異不已。

  「你的魔法,你給了這棟房子生命。」車聖以笑著,從身後環抱著她。

  「才怪,快告訴我,這房子到底有什麼機關?」她轉頭看他。追問。

  「風車是以瞳孔辨識來啟動的,啟動後的風車,會帶動水力運行,水的來源不是橋下原本的那一點水流,而是房子上方的水塔。」他伸手指向木屋的左上方。

  「啊!那個彩色大香菇是水塔?」木屋二樓屋頂露出的明顯造型,乍見時以為是閣樓。

  「水塔可承接雨水,透過圍繞房子的人造溪流,將蓄水變為活水流動,提供水力發電;另一邊的香菇則是收集白天的太陽能,屋頂亦安裝太陽能板,以這裡的氣候及降雨量,足夠供應房子所需四成以上的電力。」車聖以邊解釋邊牽起她手,跨上木橋,走往主屋大門。

  「那個彩色香菇,好像我以前畫的圖。」凌筱書覺得那個造型獨特、色彩鮮艷的香菇實在很眼熟。

  「是你設計的沒錯,不過無法拿來當主屋外型,所以我改為水塔外型應用,當然裡面是現代化設備,不只那個,屋子裡還有許多屬於你的東西。」

  推開門扉,他領她入內,一一介紹。

  「客廳的壁爐不僅是裝飾,還結合了暖氣效用,冬天時甚至能讓上方的煙囪冒出裊裊白煙。」踏進玄關,車聖以繼續說明,煙囪一直是她對房子溫暖的像征。

  轉進客廳,凌筱書更加瞠眸驚詫。 「這……這是?」她忙上前,摸摸沙發,摸摸茶幾,再拿起桌燈審視。

  「抱歉,沒得到你的同意,就擅自侵權了。」車聖以雙臂環胸,心情愉快。

  他努力了這麼久,就是在等待這一刻一一為了看見她的驚喜與感動。

  凌筱書在屋裡轉來轉去的,客廳、餐廳、浴室還有臥房,每走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得見她的設計。

  「這些……你是怎麼做到的?」她臉上除了驚喜,仍是驚喜,久久無法置信。

  「把設計圖交給家具工廠訂制,不難。」他輕松笑說。

  「聖以哥!」她撲身向他,緊緊摟住他。

  「你怎麼可以……可以讓我這麼感動……」她哽咽,豆大的淚珠潸然滑落。

  「筱書,我跟你爸討論過了,在公司為你安排一間專屬辦公室,將來你的家具設計,會應用在久泰所建設的房子內,你的才華將成為久泰的新賣點。」他揉揉她的發,親吻她的發絲。

  「我不在意功成名就,現在開始,我只想為你而活。」她仰起臉蛋,淚眼蒙蒙地望著他。

  「傻瓜。」他寵溺地輕斥。 「不是為我,而是要為自己認真快樂地活,那才是我的幸福泉源。」他深情地凝視著她,大掌溫柔地抹去她的淚痕。

  「我愛你,聖以哥,好愛好愛你。」她淚中帶笑,神情無比甜蜜幸福。

  「筱書,我們結婚吧!」他低頭,覆上她的粉唇,以吻封緘,與她十指相扣。

  七彩琉璃燈飾。緩緩轉動溫和的七彩柔光,映照在相擁的兩副身軀上。

  屋外潺潺流水,伴隨遠處的細細蟲鳴,天空明月高掛,柔柔光華,灑落在這處溫暖院宇。

  他給了她她想要的房子,是他和她合力建造而成,屬於他們的,美好的家。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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