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唐茵 - 青龍鐲【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10:37 AM     標題: 唐茵 - 青龍鐲【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6-7-8 06:4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14955908[/attach]

【內容簡介】

大師說她南行或可有一線生機,卻不肯再多說該往何處去。
縱使她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這一去是否還有與家人相見的機會;
但,為了那一線生機,她無論如何都要鼓足勇氣走出去……

他當然知道梧桐城裡流傳著「娶妻不娶姚家女」這事。
不過,仗著國師曾說他「雖無帝王之命,但一生富貴雙全,福壽綿長,福分可庇蔭妻小……」,
他倒要賭上一賭他這個福壽雙全之人能不能保全身受血咒之害的她……

【出版日期】2016-06
【出版社名稱】飛田.萬盛達
【書系及編號】首席珍品0022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29 PM

楔子

梧桐城姚府今日是姚府千金滿月的日子,姚老爺和夫人毫無重男輕女之心,對這個孫女疼愛有加,在府中擺了幾桌滿月酒,邀請生意上往來的好友共聚。

大廳中就見少夫人懷裡抱著女兒,姚家少爺寸步不離地守在妻女身旁,那鶼鰈情深、恩愛的模樣,羨煞在場眾人。

「姚少爺,瞧你和少夫人感情這麼好,之前王家那門親事,倒是退對了。」一名已有醉意的客人打了個酒嗝,笑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俱皆臉色微變,坐在醉酒客人身旁的友人連忙對姚家四人賠笑。

「姚老爺,他喝醉了,你們別在意他的話。」

豈料那名醉酒客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揮開身旁友人的扶持,大聲嚷嚷:「我說的是事實!想那王家父女仗著對姚老爺有救命之恩,硬是逼姚少爺娶王姑娘,不顧姚少爺已有意中人,好在姚少爺堅持退婚,否則今日大家豈能見到這一幕夫妻情深的畫面。」

「這倒是真的,王家父女的確是過分了點。」

「姚老爺雖然反悔退了親口允諾的親事,卻也送上大筆銀兩賠罪;正所謂強摘的瓜不甜,王家父女實不該強逼這門親事。」

「可那王家父女不知打哪來的,渾身透著一股邪氣。」

「話說回來,那王姑娘一年前在姚少爺成親當日曾來鬧事,被僕人擋在大門外,還一副不肯死心的樣子。」

眼見客人們議論紛紛,言語間皆為姚家人打抱不平,聽得在場姚家四人臉色各異。

「姚長恭!你給我出來!」正當眾人低聲議論時,一抹艷麗身影突然闖了進來,僕人根本阻擋不及。

姚長恭見到來人,臉色大變,倏地起身;身旁妻子抱著女兒,同樣臉色沉重,偎靠在夫君身旁。

「王姑娘,長恭已於一年前成親,今日是小女滿月的日子,你又何苦對長恭如此執著呢?」

眼前女子他只見過幾次,卻被脅迫親事,他抵死不從,終是逼得爹毀婚,做個背信之人。

可若要細數對錯,王家父女挾恩逼親,其行更是可惡!

王艷環視在場眾人,見俱皆面露鄙夷之色,姚家四人臉上更是流露出厭煩,忽地仰首大笑。

「你們父子騙去我爹珍藏的起死回生丹藥,卻出爾反爾毀婚。以為撒一筆銀子就能打發我們父女嗎?我告訴你們,沒那麼簡單!」一年前,當她見到眼前這個儀表不凡的男子,便對他傾心不已,從此情根深種;可他不僅從頭到尾沒給過她好臉色,就連在她知曉他心中已有意中人時,表明願委屈做小,只盼能嫁給他,卻仍是遭他拒絕。

這一年來,她始終忘不了他,甚至不顧爹的阻止,再回到梧桐城來。

如今見他歡喜宴客,對照她的情傷,忽覺自己可悲到極點,心中不由得衍生一股玉石俱焚的恨意。

「姚長恭,我王艷在此詛咒你們姚家,世世代代所生之女皆活不過十九歲,且不得善終!」話落,即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匕,狠狠刺向自己左胸口。

這一幕震駭在場眾人,姚家四人臉色慘白,在場賓客嘩然,驚恐得紛紛離席。

同時間,原本晴朗的好天氣忽地烏雲密佈,一道閃電劃過姚家屋頂,伴隨著雷聲陣陣,似是為姚家這一血咒揭開不祥的序幕。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0 PM

第一章

白雲襌寺座落在深山裡,遺世獨立,少有人跡;來訪者必先走過險峻山勢,才能找到這座深山古剎。

在此,每日聽著暮鼓晨鐘,看著沾晶草露,聞著松香氣息,沐煦煦日光,浴淡淡清風,看悠悠白雲青青山色,可以洗滌塵世雜念,忘卻一切煩憂。

馮德成留宿白雲禪寺已有多日,即使醉心於這樣的山色景觀裡,仍不忘尋來的初衷。

「求大師指點迷津。」

「阿彌陀佛。施主當知天意不可違。」無印大師手持佛珠,垂眉斂目,無意多談。

「大師,我只知人定勝天。姚家在梧桐城世代行善助人,是梧桐城人人稱頌的積善世家,不該有此報應。」馮德成語氣透著激動,對姚家遭此命運感到十分忿恨不平。

「阿彌陀佛。」無印大師睜開一雙睿智的眼,直視面前一臉執著的男人。兩人此刻身處白雲襌寺後山,盤坐在一處平滑大石上。

「施主,凡事必有因果。看來你在此多日,日日聽暮鼓晨鐘,眼觀奇山異景,仍無法洗滌心中的塵俗,再多留也無益了。」無印大師話裡透出明顯逐客之意。

「大師,十八年前您曾說我與文儀注定有緣無分,強求姻緣只會加速惡運來臨,我不聽您的勸告執意成親,怎知在成親前一日,文儀莫名溺水而死,當真應驗了姚家之女活不過十九。」馮德成神情哀慟,每每回想起慘死的心愛之人,心猶如刀割。

「阿彌陀佛。施主當真是世間癡情人。」無印大師歎道。

「大師,這十八年來我四處尋找您的行蹤,就是因不忍姚家世代之女受血咒而死,求大師指點迷津。」這十八年來他四處尋找無印大師行蹤,就是相信大師定有法子相救。心愛之人已死,他這輩子再無意娶她

人,只求能破解世代姚家之女活不過十九歲的詛咒,也算是替心愛之人完成心願。

無印大師目光精銳地注視著面前的男人,歎了口氣,手中佛珠一停,掐指算了下,霎時眼神微變,隨即面露喜色。

「施主,看來你說的人定勝天,老天是聽到了,也願意幫這積善世家了。」

「大師,可否細說清楚?」馮德成見無印大師神情含笑,心中不禁燃起一絲希望,語氣激動。

「施主,你快回梧桐城,告知現今的姚家之女速往南方,那兒或許能找到她的一線生機。」看來這個積善世家歷代遭此厄運,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

「往南行?」

「施主,切記這趟南行吉凶參半,卻是姚家之女唯一的生機。而這一線生機是否救得了她的命,就端看姚家之女的造化了。」無印大師倏地起身,雙手合十,朝他施禮後,便大步離開。

「大師……」馮德成來不及細問,只能看著無印大師在眨眼間消失。

山坡上盛開的油桐花捎來春的信息;一眼望去,就見一片白色花海,風吹樹動,花姿搖曳,煞是迷人。

一道高大挺拔身影負手踏入這片雪白花海裡,如刀鑿般剛毅深刻的五官,兩道濃眉下一雙燜亮精銳黑眸,薄唇微揚,目光環視眼前的自然美景。

「梧桐城滿山的雪海如夢似幻,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男人醇厚嗓音隨著輕風飄送,就見他伸手接住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小巧細緻的白花在他掌心裡顯得格外嬌弱,下一瞬大掌一揚,任白花被風吹走。

「啊,糟了!」驀地,細微低呼聲傳來,引起男人的注意,轉首循聲望去,就見右後方一棵油桐樹上的白花激烈顫動。

下一刻,一隻繡鞋由樹上掉落下來,接著白花後露出一張清麗無瑕的小臉,當那頑黠晶燦水眸對上那雙銳利黑眸,不禁驚得又大又圓,似是沒料到會有人來這裡;而這一分神,讓她腳下打滑,伴隨著慘叫聲,人跟著落地。

碰!姚芝穎這一摔可摔得不輕。

「噢……好痛!」呻吟聲從粉嫩唇瓣逸出,眼角餘光瞥見一雙黑靴來到她身旁。

男人剛毅的臉龐似笑非笑,雙臂環胸打量著她狼狽的模樣。

「我還在想油桐樹上怎麼會藏著一隻小猴子,原來猴子一落地,就變成小姑娘了。」

「你說誰是小猴子來著?!」姚芝穎氣呼呼地拍去衣上沾染的塵土,雙手插腰地走到男人面前。

「誰回答誰就是了。」男人唇角揚起一抹惡趣,深邃黑眸注視著面前俏麗靈動的小姑娘,沒想到來這兒賞花,竟會遇到這麼樣一個有趣的人兒。

「你……你又是誰?!為什麼會來這裡?」姚芝穎話一出口,便知失言。這裡雖少有人來,卻不屬於自家土地。

果然,男人臉上的惡趣更明顯了,黑眸斜睨著面前個頭只到他胸膛的小姑娘。

「我倒是不知這大片山頭何時變成私有土地,不准閒雜人等踏入。」男人雙臂環胸,滿意地看著面前小姑娘臉上浮現懊惱神色。

姚芝穎被反將一軍,眼看四下無人,而眼前男人一看即知不好惹,加上時候不早了,遂不打算再與這臉上帶著惡趣的討厭男人爭辯。

「小猴子,你的鞋子不要了嗎?」男人醇厚的嗓音含笑,提醒氣呼呼經過他身旁的人兒。

姚芝穎一楞,緊繃著一張俏臉,瞪了他一眼,回頭穿好繡鞋,離去時再奉送一記白眼。

翌日,在桐花清香環繞下打盹的人兒,被一道帶著惡趣的醇厚嗓音驚醒。

「小猴子,該醒醒了。」姚芝穎往樹下一看,不禁驚愕大喊:

「怎麼又是你!啊……」或許是太過驚訝,她腳下一滑,再次從樹上摔下。

「嘖嘖!原來這隻小猴子還不太會爬樹。」男人彎身看她,似是對她狼狽的模樣感到有趣。

「你到底是誰?!」姚芝穎氣惱地從地上站起。她爬了十幾年樹,從樹上摔下來的次數屈指可數,偏偏這兩天遇上這奇怪男人,

就連摔兩次,果然是她的災星。

「我只是路過梧桐城,順便來這裡欣賞油桐花,沒想到會遇上一隻有趣的猴子。」男人直起身輕攏衣袍;他一身紫袍金帶,兩邊袖口繡有金線,襯得他高大身形更顯尊貴不凡。

姚芝穎再次被這不知打哪來的男人的話給氣得七竅生煙,頻頻跺腳。

「你……」本想罵他誰是有趣的猴子,可想到昨日被他反將一軍,這次再不能中計了。

男人瞧她明明氣得小臉脹紅,卻吐不出一句罵人的話,那委屈氣惱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真是個心思透明的小姑娘,禁不得人激的反應還真是好玩極了。其實今日他也只是碰運氣過來瞧瞧,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她。

「小猴子,別生氣了,要不要過來吃根香蕉?」男人從懷裡掏出一根香蕉遞到她面前,那含笑戲弄的神情,還真是把她當猴子耍。

「不要!」姚芝穎氣惱地撇過頭,即使她真的很喜歡吃香蕉,也絕不讓這個惡劣的男人知道!

男人對她的反應似一點也不以為忤,當著她面吃了起來。

「小猴子,為什麼你會一個人在這裡?沒人陪著,不怕有危險嗎?」瞧這小姑娘長得明眸皓齒、模樣俏麗,看衣著打扮該是家世不差,怎會連著兩日孤身一人來這桐花林裡?

「我不叫小猴子!」姚芝穎忍不住磨牙;她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比他更惡劣的人。

「哦?那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吃完一根香蕉,黑眸閃著興味,沒錯過她咬牙切齒的模樣。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只惡狼?!」這男人胡亂叫她,她也就不須客氣了。

「惡狼?」男人目瞪口呆,竟一時說不出話來,黑眸危險地瞇起,注視著面前下顎微仰、一臉倔氣的小臉。

「你倒是挺大膽的。你可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你可能因一時口無遮攔而招來殺身之禍?」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遜,熟知他的人皆知他惡整人的手段,絕對會令人永生難忘,恨不得一死了之。

「我才不管你是誰,總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姚芝穎雙臂環胸,無懼地直視眼前的男人。哼,誰教他老是招惹她,她可不會任人搓圓捏扁。

「你這隻小猴子不僅有趣,膽子還夠大,今天是我心情好,就不與你計較了,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我這人是很會記仇的。」男人唇角勾起一抹邪肆,黑眸深深地看著她許久,這才轉身大步離開。

姚芝穎在他轉身離開後大大鬆了口氣,訝異於他竟會這般輕易就離開。方才見他臉色愀變,收起逗弄她的神情,讓她胸口莫名一顫,心知這男人絕非池中物,但她能確定自己從未在梧桐城見過他。

他到底是誰?

「小姐!小姐!你又躲在哪棵樹上睡著了!」一道喊叫聲讓在睡夢中的姚芝穎陡然驚醒。啊!她竟然夢到半個月前那個奇怪的男人。

那時她連著兩日在桐花林裡見到他,本以為第三日他會再出現,可自此以後她卻未再見過他,讓她對那個男人的身份好奇又存疑。

「小姐!你還不快下來!老爺和夫人急著找你。」喜鵲終於在一棵油桐樹上發現她,張嘴大喊。

「這就下來了。」姚芝穎話聲甫落,即縱身一躍,落在喜鵲面前,清麗臉上儘是討好的笑。「喜鵲,爹娘找我有什麼事嗎?」喜鵲無視她的討好,橫了她一眼。「姑老爺來信了,老爺和夫人要你馬上回去。」

「我們快回去!」姚芝穎一聽,臉色微變,想著姑丈這封信一定是帶來重要的信息,於是疾步離開桐花林。

姚芝穎匆忙回到家中,甫踏入大廳,姚夫人一見她回來,立刻上前拉過她在一旁的紅木椅上落座,神情憂喜參半,讓姚芝穎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爹、娘、二哥,到底姑丈信裡寫了些什麼?」姚芝穎環視大廳中的至親。

「芝穎,你姑丈信中說,他找到無印大師了。說是若要救你,必須即刻出發往南行,才能求得一線生機。但南行到底是去哪裡,又要如何求得生機,無印大師卻不肯再多說了。」姚夫人握住女兒一雙柔荑,眼裡流露著擔憂,想著生為姚家女兒的宿命,令她忍不住悲從中來。

十八年前,當她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女兒時,狠狠大哭了一場;因那當時才剛辦完小姑的喪事,沒多久自己便生下女兒,全家可說是愁雲慘霧。

「不管生機在何處,芝穎,你快去準備包袱,明日一早就出發往南行吧。」姚老爺看著女兒,臉色沉重無比。

「老爺,德成信中只提到往南行,可到底是要芝穎去哪裡都不知道,你就這樣讓芝穎出門,到底是要她去哪裡啊?!」姚夫人抱著女兒,不捨地紅了眼眶。

「南方,即是往鳳凰城和帝京天龍城的方向。大哥人在天龍城,不如就讓芝穎去天龍城投靠大哥吧。」姚承翰直視著一臉不安的小妹,就不知小妹這一離家,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

「承翰這個提議好。芝穎,你明早就動身去找你大哥,我馬上寫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去給你大哥。」姚老爺深覺小兒子的提議甚好,立即起身,趕著去書房寫信給大兒子。

「芝穎,你這一路上一定要小心,要常常寫信回來報平安。」姚夫人一想到女兒明早就要離開,這一走不知能否再見面,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娘,您別擔心,我會再回來的。無印大師不是說我有一線生機嗎?所以您別擔心了。」姚芝穎安慰著娘親,強壓下心頭的惶然不安。

姚承翰走到兩人身旁,瞧著故作堅強的小妹安慰哭泣的娘親,輕拍了下她的肩頭。

「芝穎,二哥有事要交代你。」話一說完,隨即神情肅穆地負手走出大廳。

姚芝穎安慰過娘親,連忙追了出去,在回房的碎石路上追上二哥。

兩兄妹並肩走著,誰也沒開口,神情同樣凝重,直至走到姚芝穎的院落前,姚承翰這才轉身面對小妹,語氣慎重地叮嚀:

「芝穎,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雖然你和喜鵲都學了一點武功,但路途上仍是要小心,我會派幾個人護送你們去找大哥。」

「好。」姚芝穎看著向來疼愛她的二哥頷首。

「還有,不管是否已找到生機,中秋前定要回家一趟好嗎?」姚承翰輕撫小妹的臉,雙眼泛紅,語氣有絲激動。小妹的生辰就在中秋當日,因此他要求她務必在生辰前趕回來。

「好,我一定會回來。」姚芝穎哽咽頷首,心底十分明白二哥的意思--至少在她十九歲大限來臨前,一定要再與家人相聚。

「出門在外別多管閒事,顧好自己的安危最重要。」姚承翰就怕向來熱心的小妹會因一時衝動而惹事。

「我知道。」姚芝穎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真的不想離開家,更不想和家人分開,她怕她這一踏出家門,就再也見不到爹娘和二哥了。

姚承翰見妹妹傷心難過的模樣,再也忍不住地長臂一伸,將她摟抱進懷裡。

「芝穎,答應二哥,一定要活著回來。」

「好。」姚芝穎在二哥懷裡痛哭出聲,承諾著兄妹倆心底都知道、卻沒有任何把握的事。「二哥,如果……如果我真的沒辦法回來,可以把我葬在桐花林裡嗎?我喜歡那裡,有桐花為伴,我就不會寂寞了。」她這一走,生死難測,她不想葬在異鄉,死也要回到自己的家鄉來。

「不許胡說!」姚承翰在她耳邊低吼,紅了眼眶。「你一定能活著回來。」

「二哥,其實我心裡很怕的……」姚芝穎在二哥懷裡緊捉著他的衣襟,臉上有著對未來的惶恐不安,以及背負著姚家之女的宿命,在在令她驚駭;而她那句句聲淚俱下的泣訴,揉碎了姚承翰的心。

姚承翰緊抱著懷裡顫抖的小妹,泛紅的眼底有著深刻的恨,恨老天爺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姚家,讓姚家每一代都得承受失去至親的痛。

在兩人身後的姚夫人和喜鵲,聽著姚芝穎害怕的哭訴,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艷陽高照,碧空如洗,縱使有徐徐輕風吹拂,仍無法消除空氣中的悶熱。

圓通寺山腳下,一處茶棚前插著一支旗子,白色旗面上寫著斗大黑色的「茶」字,旗身飄揚,仿若一隻無形的手在招攬汗流浹背的路過旅人。

凡經過茶棚的旅人皆忍不住停下腳步,討了杯涼茶來解渴,或_是稍坐歇息再繼續趕路。

「小姐,我們先在前頭的茶棚歇息可好?」石安奉命帶著三人護送小姐到天龍城投靠大少爺。一行人一早即出發,眼看時辰已近晌午,趕了大半天的路,大家都累了,剛好前頭有處茶棚可讓大家歇息解渴。

「好。」姚芝穎拭去額上薄汗,抬頭望當空艷陽,這天氣還真是熱啊!

「店家,來六碗涼茶和幾顆包子、簾頭。」喜鵲找了張桌位,先讓小姐在長板凳上落座,這才朝店家喊著。

「好,馬上來,六位先請坐。」

店家年約四十,一張憨實臉面笑呵呵地響應,動作迅速地從蒸籠裡拿了幾顆包子和饅頭放到盤子上,先行送上桌,回頭再提了壺涼茶,分別替六人倒滿。

喜鵲拿了顆包子遞給身旁的小姐,瞥了眼茶棚四周和經過的趕路旅人,陡然想起一事來。

「小姐,這裡是圓通寺山腳下,聽說圓通寺神明很靈驗,我們要不要上山去參拜,祈求佛祖保佑?」聽見這話,原本已倒好茶準備離開的店家腳跟陡然一轉,對著六人笑道:「這位姑娘說得對,咱們這圓通寺真的很靈驗,幾位可以上山去參拜,從這條路上山,再走個約莫兩刻鐘就到了,不會太久的。」店家手指著一旁的蜿蜒山路,就見那條山路上香客往返頻繁。

姚芝穎端起陶杯啜飲了口涼茶,瞄了眼店家所說的山路,心底倒是有幾分心動,於是問著坐在對座的石安:「石叔,我們繞去圓通寺一趟可好?」石安心想,依他們的腳程,今晚住宿鳳凰城,明日午時就可抵達天龍城,稍稍耽擱一下該是不打緊。

況且這是小姐第一次出遠門,加上喜鵲說得對,他也希望佛祖能庇佑小姐順利求得生機。

「也好。就依小姐的意思,大家繞去圓通寺參拜。」眾人在茶棚稍作歇息後,即循著店家所指的山路上山,約莫走了兩刻鐘,果然看到圓通寺就在眼前。

眾人在踏入大殿前,四周已有不少香客穿梭參拜,喜鵲連忙替眾人點上香,和小姐一同跪在拜墊上誠心祈求。

姚芝穎仰望面前莊嚴的巨大佛像,誠心祈求佛祖保佑她這趟南行能順利。參拜完,她將三炷香交給喜鵲插上香爐,便起身往外走。

今日雖非初一或十五,但寺內外仍有眾多香客,可見確實是香火鼎盛。她離開前殿,順著長廊信步走到後院。

陡然,一道人影從她眼前疾速掠過,她看清那人肩頭上扛著一名姑娘。

見狀,姚芝穎臉色微變,當下忘了二哥的警告,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你是何人?還不快把那位姑娘給放下!」姚芝穎縱身一躍,擋在那人面前;男人一臉兇惡,一看即知非善類。

「聰明的就別多管閒事。」男人眼中流露狠意。

「此乃佛門清淨之地,可你卻在這裡幹起擄人之事,還不快將那姑娘放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姚芝穎水眸流轉,提防著,準備在動手救人的同時大叫喊人。

男人一聽,臉上非但毫無懼意,反而流露出一抹邪笑,似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我倒想看看你想怎麼對我不客氣。」姚芝穎水眸微瞇,準備出手,突地頸後傳來重擊,令她眼前一黑,身子軟倒在地。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冷眼看著被他劈昏躺在地上的女人,不悅地對同伴說:「你是怎麼辦事的,竟然被人給發現了。」

「這女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瞧她姿色不俗,咱們這一回賺到了。」

「快走吧!」劈昏姚芝穎的男人瞥了眼四周,接著一把將她給扛上肩,二人一前一後動作迅速地離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1 PM

第二章

痛!頸後傳來的疼痛令從昏迷中逐漸清醒的姚芝穎忍不住秀眉微蹙,粉唇逸出一聲呻吟,然則耳邊不時傳來的斷斷續續哭泣聲,令她快速清醒了過來。

清醒的同時,也驚覺自己竟使不出一絲力氣,轉頭望向四周哭泣的姑娘們,終於明白自己多管閒事的下場是害自己落入賊人手中。

「姑娘,你醒了。」坐在她身旁、身著紅衫、容貌秀麗的姑娘見她醒了,拭去臉上淚水出聲。

「這兒是哪裡?」姚芝穎瞧她身上的衣衫,認出她就是自己想救的那個姑娘,沒想到反倒害了自己。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裡是地牢,人牙子打算在今晚將我們一個個賣出去。聽那些人說,你是為了救我才被捉來的,對不起連累了你。那些人瞧你似會些武功,對你下了藥,你才會使不上力氣。」紅衫姑娘抽泣地解釋。

姚芝穎環視地牢一周,發現地牢裡連同她共有八個姑娘,原來捉她的人是人牙子。

「姑娘,你為什麼會被捉?」想必現在喜鵲和石叔他們一定因為她的失蹤而心急如焚,她可得想辦法逃出去才行。

紅衫姑娘走到她面前蹲下。從那些人口中得知這姑娘是為了救她才被捉,加上她清醒後不似其他姑娘那樣哭哭啼啼,反倒十分冷靜沉著,因而讓她對她有著歉疚和莫名的好感。

「我叫紅蓮,午時和家人去圓通寺參拜,沒想到繼母早已做好安排,打算將我賣給人牙子,好換取一筆銀子。我不願聽從,逃跑不成,被他們打昏帶走,聽說今晚他們就要將我們賣出去。」紅蓮說到最後,忍不住害怕地啜泣起來。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去年各大官府不是已頒布不准人牙子私下買賣了嗎?這些人竟敢無視王法?」姚芝穎沒想到自己會落人人牙子手中,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現在她除了必須盡快脫險,也想救出這些姑娘,可此刻她都自身難保了,又如何能救出大家來呢?

「沒錯。當今聖上仁德,是頒布了這個法令,可人牙子的買賣畢竟獲利甚豐,嘗過甜頭後,又怎肯輕易收手?所以民間仍有私下販賣情況。」紅蓮微斂的美眸掠過一抹厲光。

「紅蓮,你可知我們被帶到哪裡?」姚芝穎這會看紅蓮的目光中有絲狐疑,聽紅蓮方纔所說,實不似一般尋常百姓。

「我知道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天龍城外二十里,一個叫蒲塘的小鎮。剛才我有聽到他們其中一人提到,今晚在蒲塘會大賺一筆。」坐在角落的一名姑娘對著兩人哭說著。

紅蓮瞥了角落那名姑娘一眼,目光再次回到眼前的姑娘身上,見她臉上沒有一絲懼意,沉吟神態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姑娘,我可以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嗎?」姚芝穎抬眸對她一笑。「我姓姚,叫我芝穎就好。」紅蓮一聽,眸中掠過一抹異光,手指迅速搭上她腕脈,美眸對上姚芝穎疑惑的眸光。

「芝穎,我爹是名大夫,我也略懂皮毛,若是你信我的話,就把這一顆藥九給吞下。你放心,我絕不會害你的。」紅蓮剛為姚芝穎把過脈,知她身子並無異狀,之所以會全身使不上力氣,該是吃了軟筋散之類的藥物。

聞言,姚芝穎眸中閃現訝異,卻毫不猶豫地接過她手上藥九一口吞下。

「紅蓮,謝謝你。這顆藥九要多久才能見效?」

「大約一刻鐘。可你恢復力氣的事,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紅蓮提醒。

「我知道。紅蓮,等我力氣一恢復,一定想辦法救你們出去。」雖然她的武功稱不上有多好,但只要小心行事,她相信一定能救大家出去。

「不,芝穎,你別管我們大家了,有機會你自個兒先逃,再去找人來救我們,免得連你都逃不掉。」紅蓮握住她一雙柔荑,慎重叮嚀。

姚芝穎微愕,看她的目光中有幾分審視打量,心中的狐疑更深了。為什麼她會覺得此刻與她說話的紅蓮,那慎重堅定的神情和她剛清醒時見到的軟弱哭泣的紅蓮那麼不一樣呢?

「我會見機行事的。」姚芝穎回她這麼一句。

紅蓮秀眉微擰,雖不滿意她的回答,卻也不再多說,順勢坐到她身旁。

半個時辰後,五名男人先後來到地牢,打開鐵鎖,推開地牢的鐵門,為首的男人正是劈昏姚芝穎的那個。

「把她們一個個拉出來,客人全都到齊了。」沈貴朝手下吩咐,將所有姑娘都拖出去。

頓時地牢裡的姑娘,人人臉上流露出驚懼神情,哭哭啼啼地一個個被押出去。

姚芝穎雖已恢復力氣,仍佯裝無力,由紅蓮攙扶著走出地牢。

眾人被押到一處廣場,八名姑娘先後被押上台,由八個大漢手持大刀置於姑娘頸後,令她們不敢妄動。

佯裝無力的姚芝穎在離開紅蓮的攙扶後,軟坐在台上,看著台下不論老中少的男人皆異常興奮,人人臉上流露出色慾猥瑣,她心中一驚。

「各位!睜大眼睛看清楚,台上的姑娘個個身段婀娜,臉蛋姣美,看上哪個姑娘就帶回去,看是要暖床還是為奴為婢,全都由著你們高興,每個五兩起價!」沈貴朝台下眾人宣佈。台下眾人聽畢,情緒更加亢奮。

「我出五兩買那個穿黃衫的!」一名年約六旬、老態龍鍾的肥胖男人笑得一臉垂涎地指著最左邊的黃衫姑娘。

「我出十兩買身穿紅衫和綠衫的姑娘!」一名滿臉橫肉的男人滿是色慾地盯著目標,想到待會就可以享樂痛快一番,不禁叫得更賣力了。

「我出十兩!買坐在台上的那個!」霎時,眾人的叫喊此起彼落,伴隨著姑娘們害怕的哭泣聲。

「各位先安靜下來!」沈貴揚手示意眾人安靜後,這才拉起軟坐在台上佯裝無力的姚芝穎,對著眾人大聲說著:

「這個姑娘底價二十兩!大家看清楚這張清麗脫俗的臉,還有這纖柔的身段,保證值這個價錢!」

「二十五兩!」

「三十兩!」

「四十兩!」

「五十兩!」沈貴聽著眾人將價錢愈喊愈高,臉上得意的笑容更形擴大。

姚芝穎冷冷地看著底下興奮異常的人群,暗忖以一己之力,實在無法救出那麼多姑娘;可如果她只顧著自己逃走,這些姑娘,包括紅蓮在內,今晚將不知落入什麼樣的男人手中。

女子最重清白,清白一毀,就算之後救出她們,只怕她們也無顏面對世人了。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勸你們最好快放了我們,免得後悔莫及。」姚芝穎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後落在挾持她的沈貴臉上。

「姑娘,我們可不是被嚇大的,就算你是皇親國戚,也只能說你運氣差,倒霉地落人我們手中。」沈貴話一說完,仰首哈哈大笑。

「如果我說我是勤王的未婚妻呢?」姚芝穎目光冰寒地直視沈貴,見他原本猖狂大笑的臉在瞬間僵硬,瞠目結舌地瞪著她。

「你說你是勤王的未婚妻?」沈貴臉色僵凝,直盯著她,像是想確認她話中的真假。

「沒錯。我失蹤了大半天,相信他已動員了精衛軍四處尋我。」姚芝穎嗓音清脆且說得大聲,故意讓在場眾人清楚地聽見。

果然就見台上台下眾人神情開始透著慌亂,台下甚至已有人偷偷離開,不敢多作停留。

只因眾人皆知勤王乃當今聖上的六弟,性情喜怒無常,對於犯到他的人絕不會輕饒;他統領著一支精衛軍,專責守護帝京天龍城的治安。

沈貴沒料到自己竟會帶回一個燙手山芋,若她真是勤王的未婚妻,只怕眾人性命不保。

「你若夠聰明,立刻放了我和其他姑娘,然後盡速離開,還可以保住一命。」姚芝穎清麗小臉沉凝,目光環視台上眾人,那清脆嗓音字字有力,透著一股威嚴,令眾人毫不懷疑她的話。

台下群眾眼看苗頭不對,為免遭到波及,瞬間作鳥獸散。

沈貴臉色鐵青地看著台下眾人火速散去,扼腕於即將到手的銀子全飛了,而這一切只因他抓了這個自稱是勤王的未婚妻,一股惱恨由心頭竄起。

「你錯了,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殺了你,死無對證!」沈貴眼露殺意,五指化成爪,眼看就要掐住她的咽喉姚芝穎不再佯裝無力,快一步掙脫他的箝制,防備地直視著他。

「精衛軍來了!」突然台上有人大喊,就見幾名大漢面露驚恐,紛紛放下架在姑娘脖頸上的大刀,急欲逃命。

台下,不知何時已被一群身著藍色勁裝的人給包圍住,幾名欲逃走的大漢提著大刀想殺出一條血路。

沈貴見手下被精衛軍包圍,心知要脫身不易,倏地出手欲捉住姚芝穎。

姚芝穎早有防備,側身閃過,兩人對打了幾招,沈貴一掌打中她肩頭,同時反掌擒住她,一手扣住她脖頸,打算趁亂將她擄走。

就在沈貴挾著姚芝穎離開廣場、欲拐進巷弄時,前方早有精衛軍等著。

「沈貴,還不快將人給放下,束手就擒!」高峰接獲線報,奉命率領精衛軍將沈貴一夥給擒下。

沈貴見大勢已去,只能奮力一搏,於是緊掐住身前人的脖頸,神情狂亂地朝眾人大喊:「讓開!你們若不讓開,我馬上殺了這個自稱是勤王未婚妻的丫頭!」

「芝穎!高峰!快救她!」紅蓮站在精衛軍裡擔憂地看著被挾持、神情痛苦的姚芝穎,慌忙向站在前頭的高峰求救。

高峰訝異地瞥了眼紅蓮緊張的神情;他今晚的任務是擒住沈貴,否則無法向六爺交代;至於沈貴所挾持的女子竟敢謊稱是六爺的未婚妻,並不在他護衛的職責內。

「沈貴,放了她,別再做無謂的抵抗。」沈貴垂眼衡量了目前的情勢,知道自己今晚恐怕難以脫身,微斂的眼底流露出殺機。

在眾人注目下,他緩緩放開掐住姚芝穎脖頸的手。

姚芝穎一獲得自由,即用雙手輕撫疼痛的脖頸,舉步欲走向面前的高峰。

電光石火間,沈貴倏地出掌擊向姚芝穎背後,姚芝穎身形一顫,水眸大睜,鮮血由嘴裡噴濺而出。

站在她面前的高峰臉色大變,疾奔接住她向前軟倒的身子,同時朝趁隙欲施展輕功逃走的沈貴發出一掌。

沈貴在空中一頓,狂吐一口鮮血,身形不穩地疾掠離開。

高峰及時接住受傷昏迷的姚芝穎,朝身後精衛軍下令:「精衛軍聽令,立即將逃走的沈貴給捉回!」

「是!」精衛軍極有紀律地散開,追向沈貴逃走的方向。

紅蓮疾步走到高峰面前蹲下,纖指搭上姚芝穎的腕脈,不禁面露驚慌。

「高峰,不好了,芝穎中的這一掌含毒,我們必須盡快回去,讓我爹來一趟。」聞言,高峰急忙將姚芝穎抱起,施展輕功趕回勤王府。

勤王府大廳裡,姚承寬臉色沉重地看著跪在面前的一男一女。

一行人原該在明日午時才會抵達勤王府,可卻在人夜後急急趕到,且一見著他即跪地請罪。

「大少爺,對不住,是小的失職,沒有將小姐保護好。」石安實在無顏面對大少爺,主子們信任他的能力,交由他護送小姐來找大少爺,可人卻在半路上失蹤。

「大少爺,我們在圓通寺參拜完,小姐說想一個人四處走走,可我們等了好一會仍沒有等到小姐回來。大家

找遍圓通寺依舊找不到人,於是決定趕來勤王府找大少爺想辦法。」喜鵲低垂著頭,抽抽嘻噎地說。小姐不可能平空消失,一定是出事了。

姚承寬沉怒瞪著跪在面前的兩人,置於身側的雙手緊握,明白事已至此,責怪兩人已無用,現下只能想辦法盡快找到人。

「都起來吧。」

「是。」兩人異口同聲,站起,仍低垂著頭,不敢看向大少爺。

「在這裡等著,我去求六爺幫忙。」姚承寬疾步朝外走去,穿過曲折長廊、亭台樓閣,來到位於勤王府深處的月泉閣,毫不遲疑地走進月洞門內,直往主房右偏間書房而去。

「六爺。」姚承寬輕叩雕有祥鳥圖紋的木門。

「進來。」房內傳來渾厚的嗓音。

姚承寬推門人內。書房內除了坐在黑檀木案桌後的喬譽,還有站在桌前的高峰。姚承寬心下一喜!太好了,高峰回來了。

「承寬,找本王有事嗎?」喬譽瞥了他一眼,沒錯過他在瞧見高峰時雙眼一亮。

「六爺,我小妹從梧桐城前來投靠,卻在路途中出事,希望六爺能出手相助。」姚承寬拱手懇求。只要喬譽肯派出精衛軍,一定能盡快找到芝穎。

聞言,喬譽一手支著顱側,俊逸臉上有抹意味不明的笑。

「承寬,你來得正好,本王剛好有事要問你。高峰,將今晚擒拿沈貴時所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告訴承寬。」 「是。」高峰含笑轉身面對姚承寬。「姚總管,今晚在下奉命前往蒲塘捉拿沈貴,在被沈貴捉去準備私下販賣的女子中,竟有一女大膽聲明自己是六爺的未婚妻,姚總管可知那女子是誰?」

「是誰?」姚承寬皺眉,不懂高峰為何有此一問,還有喬譽此刻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該不會是……「那女子名喚姚芝穎,姚總管該是不陌生才是?」高峰臉上的笑容擴大。

該死!真是芝穎。姚承寬此刻面色鐵青,小妹還真是會替他惹麻煩。

「承寬,本王的姚大總管,本王何時與令妹締結姻緣,為何連本王這個當事人都不知呢?冒充皇親國戚這罪責可不輕啊,你倒是說說看,本王該拿令妹如何呢?」喬譽說這話時俊臉上雖是帶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縱使私下他與姚承寬是好友,但姚芝穎竟敢冒充他的未婚妻,他是不可能輕易饒恕的。

姚承寬心下一凜,知道小妹既已惹出這禍端,身為兄長的他絕不可能置身事外。

「這其中原由,等我問明事情經過,自會給六爺一個滿意的答覆。不知小妹如今身在何處?」高峰收起戲謔神情,面色一整。「姚姑娘受傷中毒,如今人在雨花閣,紅蓮請來趙御醫為她診治。」

「什麼!」姚承寬臉色大變,旋身便往外衝。

「高峰,本王也想會一會這個敢大膽自稱是本王未婚妻的女子生得是何模樣,走吧!」喬譽高大身形一起,負手大步往外走去,高峰尾隨在後。

長睫輕輕眨動,繼而緩緩睜開,映人眼簾的是房裡陌生的擺設。

這是哪裡呢?

「小姐,你醒啦!太好了,我去請大少爺來!」喜鵲甫推開房門,即瞧見床榻上人兒已清醒,開心地轉頭就走。

大少爺?所以這裡是勤王府了?

姚芝穎起身的同時,胸口傳來一陣悶痛,令她秀眉緊擰,卻仍是勉強坐了起來;她虛軟地靠坐著,再使不上一絲力氣來。

她想起昏迷前被人打了一掌,想來應是那一掌的關係,才會令她此刻這麼疼痛難受。

「芝穎。」房門陡地被推開,走入一道修長身形,在瞧見她清醒,鬆了口氣的同時,俊秀臉上隨即浮現一抹嚴厲。

「大哥。」姚芝穎見他神色不豫,蒼白小臉揚起一抹討好的笑。

姚承寬走到床畔,雙臂環胸,由上而下緊盯著她。

「紅蓮都告訴我了,是你多管閒事才會捲入這場事件中,害得自己受傷中毒,好在趙御醫昨晚及時為你解毒,才保住你這條小命。你出門前相信大家都有叮嚀過你,切莫多管閒事,你可有做到嗎?」姚承寬語氣嚴厲地責怪不顧自身安危、做事衝動的小妹。要知道她從一出生就令家人每日活在忐忑不安、又喜又悲的複雜情緒中。

他對這個小妹的疼愛之心是有的,可又不想對她付出太多關心,怕一旦失去,自己無法承受那份傷痛,因此對她一直保持著距離,不似弟弟承翰對她毫無保留地疼愛,所以自小妹妹和承翰感情較好,對他這個大哥則是又敬又畏。

「大哥,對不住。」姚芝穎低頭認錯。

「嘖嘖,承寬,本王昨晚明明看到你在聽見妹妹受傷時臉色大變、慌張失措的模樣,怎麼這會一瞧見妹妹清醒,馬上就換了張臉,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態?也不看看她的臉色有多蒼白。你要教訓妹妹可以,但她同時也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可是會心疼不捨的。」喬譽斜倚門框,瞧了會裡頭長兄訓斥小妹的戲碼後,忍不住出聲。

「六爺?」姚承寬皺眉看著來人。

喬譽倏地站直,俊逸臉龐似笑非笑,大步走進房裡,在兩兄妹的注視下,大刺刺地在床榻旁落座。

「你……」姚芝穎瞠目結舌地瞪著他,這男人不正是半個月前在桐花林裡遇到兩次的那個嗎?

他……他竟然是勤王喬譽!

「小猴子,看來你是想起本王了。」喬譽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惡狼。」姚芝穎下意識地回嘴,待瞧見他黑眸危險地瞇起,忙不迭地掩嘴,垂眸不看他。

「這是你第二次喚本王惡狼了。公然侮辱本王,再加上你冒充本王的未婚妻,這兩項罪加起來,就足以讓本王下令賜死你。」

喬譽長指輕佻起姚芝穎垂落在錦被上的一綹長髮,在指間勾纏把玩著。那一貫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摸不透他此刻真實的情緒。

「六爺!」姚承寬心下一急,就怕喬譽真的下令處死小妹。

「小穎兒,你倒是說說看,為何要冒充本王的未婚妻。若是回答得本王不滿意,你可得小心自個兒的小命了。」那聲戲謔輕佻的叫喚,令姚芝穎莫名地頸後寒毛直豎,教她當下明白,自己惹上不該惹的人。

「六爺,那是我故意騙那些壞人的,目的是希望他們忌憚勤王的威名,放了我和那些姑娘。」姚芝穎垂眸解釋,大著膽子從他長指間抽回自己的發。

喬譽垂眸瞧著原本勾纏在長指間把玩的發被她抽走,胸口陡升一股莫名的不悅。

「小穎兒,敢情你認為本王是個可欺之人嗎?普天之下,可還沒有人敢這麼對待本王,你當真不怕死嗎?」喬譽似笑非笑的神情斂去,嚴峻臉上透著不怒而威的氣勢,黑眸深沉盯著面前的姚芝穎。

姚芝穎被他瞬間變臉的神情給嚇得心頭一顫!陡然想起人們談論眼前男人那喜怒無常的性子令人畏懼,心下後悔不該冒充他的未婚妻。

「六爺,」姚承寬見他變臉,熟知他反覆無常的性情,擔憂地替小妹求情:「芝穎她也是救人心切,一時情急,才會冒充您的未婚妻,還請您大人大量,饒了她這一回。」

「承寬,怎麼你這會不教訓妹妹,反倒替她求起情來了?」喬譽話是對著姚承寬說,可黑眸卻是緊鎖面前透著懼意的蒼白小臉。

「對不住,六爺。」姚芝穎這會兒總算領教到這人喜怒無常的性子,深怕連累大哥,慌忙道歉。

喬譽身形倏地一起,嚴峻臉龐透著不悅,黑眸緊鎖住床榻上低垂著小臉的人兒,她此刻畏懼他的模樣,更令他莫名惱怒。

「小穎兒,本王可不是有度量之人,念在你受傷的份上,就暫且饒過你,等你傷好,可要有心理準備,該如何面對本王了。」

「六爺?!」姚承寬驚喚,明白喬譽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小妹。

姚芝穎驚愕抬眸,對上他深邃如潭的黑眸。這男人現在是在警告她,她之後在勤王府的日子不會好過了是嗎?

「好好休養吧,本王會再來看你的。」喬譽瞥了兩兄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意欲不明的笑,負手大步離開。

喬譽離開後,房內陷入短暫沉默。半晌,姚承寬主動開口詢問:「芝穎,你在來天龍城之前,是否就認識六爺了?」姚芝穎對上大哥沉重的神色,硬著頭皮點頭。如果早知他是勤王,她絕對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是怎麼認識的?仔細說給大哥聽。」姚承寬皺眉,耐著性子問。

姚芝穎只好將半個月前在桐花林遇上喬譽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大哥。

姚承寬聽完後,想起了半個月前喬譽的確去了趟梧桐城探望他的姨娘。想起他方才離去時的態度,似乎並不打算嚴懲小妹,但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一向行事難以預測、只憑喜惡的喬譽,這回實令他摸不透他心思。

「聽說芝穎醒了,我準備了些藥膳要給她吃。」

身著紅衫襦裙,模樣秀麗的女子含笑踏入房裡,雙手端著托盤,一進房即敏銳地感受到房內異樣的氛圍。

「紅蓮!」姚芝穎見到來人,驚呼出聲。怎麼她也在這裡?

「你們聊聊吧。」姚承寬在瞧見來人時,眸底泛起一抹溫柔,臉上緊繃的線條稍緩,朝紅蓮頷首後大步離開。

「大哥、紅蓮……你們……」姚芝穎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方才兩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剎,大哥臉上泛柔,紅蓮笑臉含羞,怎麼看這兩人都有問題。

紅蓮將托盤放到圓桌上,從陶鍋裡舀了碗藥膳粥,拉了張圓椅到床旁落座,邊吹著碗裡的粥,邊笑看姚芝穎驚訝探索的目光,爽朗地坦承:「芝穎,我和你大哥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你不會反對我們吧?」姚芝穎驚訝過後,接過她手上的粥,笑著回道:「怎麼會呢!可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還以為紅蓮是被那群歹徒給捉去的受害姑娘。

「我爹是御醫,自小我就認識六爺,知道六爺這次捉沈貴需要一名姑娘當餌,於是我義不容辭地答應了。」只是沒想到會陰錯陽差遇上姚芝穎,且她還是為了救自己才受連累。她曾聽承寬提過近日他家小妹會來投靠他,所以在聽到姚芝穎這名字時才會那麼驚慌,深怕她有絲毫閃失,她無法對承寬交代。

姚芝穎用調羹舀了口藥膳粥,一口一口吃起來,一面聽著紅蓮解釋。

「所以你早從大哥那兒知道我了,才會在地牢裡聽到我的名字,立即給我解藥,還囑咐我逃命要緊。」當時她就覺得紅蓮的態度前後不一,原來如此啊!

紅蓮接過她吃完的空碗,準備再替她盛上一碗,姚芝穎快一步地搖頭,這才端起另一碗湯藥,走回床畔。

「這藥正溫熱著,剛好入口,快喝吧。」

姚芝穎秀眉微擰,認命地接過湯藥,低頭喝了起來。

「你內傷不輕,不過好在毒已解,只要調養個幾天就沒事了。你別太擔心,就放心留在這裡休養吧。」紅蓮安慰她,要她放寬心留在勤王府。

姚芝穎喝完湯藥,將仍溫熱的空碗遞給她。對紅蓮,她有一見如故的感覺,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紅蓮,我似乎是太衝動了,不該冒充六爺的未婚妻,為自己招來禍事。」紅蓮一臉同情地看著她。她與六爺自小就認識,依她對六爺的瞭解,他絕不會輕易放過芝穎,只希望六爺能看在與承寬的私交上,對芝穎手下留情了。

「別怕,有你大哥在,他無論如何都會保護你。」

「我一來天龍城,就給大哥招惹來麻煩,真是對不住大哥。」她與大哥一向不親,只怕大哥現在更加討厭她了;一想到此事,心情就嚳悶了起來。

「別這麼說,自家兄妹,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紅蓮只能一再安慰她。

喝過藥,姚芝穎臉上顯現倦意,在紅蓮協助下重新躺回床榻。待她陷入熟睡,紅蓮這才端起托盤離開,打算找承寬商討有關芝穎和六爺的事。

「小姐,你在圓通寺失蹤,可把我和石叔給嚇死了,連夜趕到天龍城通知大少爺,大少爺急得臉都黑了。平時看大少爺對你總是疾言厲色,沒想到一聽到你出事,大少爺會那麼著急,看來大少爺也是很關心你的。」喜鵲手裡拿著象牙篦,為小姐梳理那一頭柔滑青絲,想起大少爺盛怒的模樣,心底仍有餘悸。

「你說話當心點,小心被大哥聽到了,剝去你一層皮。」姚芝穎提醒一向嘴快的丫鬟。「大哥對我是嚴厲了

點,但我知道他心底還是很疼我的。」只是,比起大哥,她跟溫和的二哥更為親近,面對大哥總令她心生敬畏;而且她明顯感受到大哥似不願與她過於親近,至於其中原因她就不清楚了。

喜鵲吐了吐舌頭,替小姐梳好髮髻,插上白玉梅花簪,這才滿意地停手。

「小姐,你冒充六爺的未婚妻,聽說六爺對此事不會輕易放過你,大少爺和紅蓮小姐都叮囑你在面對六爺時可得謹慎小心。」誰教小姐誰不冒充,偏偏冒充六爺的未婚妻,而她們如今又寄住在勤王府,還真是為難啊。

「這事你就別再提了。」姚芝穎頭痛地撫額,她也為此不止一次懊惱後悔。

叩叩。房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伴隨著高峰的話聲。

「姚姑娘,六爺邀你共進早膳。」聞言,房內主僕二人面露驚愕,姚芝穎沉吟了會,粉唇輕啟:

「好的。請轉告六爺,我一會就過去。」

「高峰就在門外等候姚姑娘。」高峰並未離去,守在房門外候著。

「小姐,快換上這件紫紗羅裙。」喜鵲急得從衣櫃裡拿出這次出門替小姐準備的衣物中,最好的一套衣裙,務必要讓小姐在六爺面前不失禮。

姚芝穎歎了口氣,認命地脫下剛穿好的粉衫襦裙,換上紫紗羅裙;喜鵲重新將她打扮好,這才滿意地將她推出房門。

「高大哥,請帶路吧。」姚芝穎嘴甜地輕喚,再配上一抹燦笑。

大哥是勤王府的總管,而她如今寄住在勤王府,跟勤王府的眾人打好關係是絕對必要的。

高峰揚唇一笑,朝她頷首,率先舉步在前頭帶路。

很快地兩人便來到月泉閣內的風月亭,亭內一道高大身影正背對著她負手而立。高峰不再前進,守在亭外,示意她入亭。

姚芝穎款步踏上白玉石階,甫入亭內,喬譽適巧轉過身。

一雙精銳黑眸打量著眼前人兒,一如記憶中的清麗無瑕,令人一眼難忘,尤其那雙晶燦含倔的水眸,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一身紫紗羅裙迎風而立,裙擺飄飛,彷彿下一刻就要乘風而去,令他有股衝動想將她捉住。

「民女姚芝穎拜見六爺。」姚芝穎無視他打量的目光,朝他欠身行禮。

「怎麼這回不敢再叫惡狼了?人座吧。」喬譽淡瞥了她一眼,率先落座石椅上。

「謝六爺。」姚芝穎在心底腹誹了他一回,這才在他對面落座。

「身上的傷好些了嗎?」喬譽端起碗,低頭喝了口清粥,夾菜的同時,瞥了眼她仍有些蒼白的臉。

「好多了。謝六爺關心。」水眸微斂,客氣回道。

「快吃吧,粥都快涼了。」瞧她一副拘謹的模樣,喬譽眉目微沉。

「謝六爺。」姚芝穎端起碗,正準備舉箸夾菜對面陡然傳來重重放下碗筷的聲音,她愕然抬眸,對上一雙沉怒的黑眸。

「夠了!不准再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瞧你這畏怯小老鼠模樣真是礙眼極了。半個月前,在桐花林中,那只生氣勃勃的小猴子可是令本王印象深刻。」

「誰是小猴子!你這只惡狼!」姚芝穎被他的話給激到了,氣得重重放下碗筷。這只惡狼現在是怎樣?對他客氣反倒不知好歹。這一刻,她早把大哥和紅蓮的警告拋在腦後。

喬譽不怒反笑,仰首大笑出聲,這一幕瞧得亭外的高峰和喜鵲都忍不住替姚芝穎捏一把冷汗。

「好,不叫小猴子,叫小穎兒。還有,本王最後一次警告你,不准再叫本王惡狼。」喬譽見她恢復本性,心情大好,笑著重新端起碗筷。

半個月前,桐花林中,他對她的直言無畏印象深刻,若不是當時姨娘病況危急,他準備在第三次見面時問出她的名字。等處理完姨娘的後事,他再回到桐花林,卻未再遇見她,當時心下莫名有股失落。

沒想到她會出現在要緝捕沈貴的地方,還膽敢冒充是他的未婚妻,威脅沈貴放了被擄的姑娘們。他素來會記恨,就休怪他找她麻煩了,誰叫她不知死活,自動送上門來供他解悶,他自是不會客氣。

「小穎兒,你大哥說你會暫住在府裡一段時間,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若非有事,她不會突然來到天龍城投靠她大哥;而姚承寬在王府擔任總管一職多年,姚家人從未來探視過,每年皆是他回梧桐城探望家人,現在卻突然冒出一個小妹來投靠他,想來必是事出有因。

「哪有什麼事,是我在梧桐城待悶了,想出城走走,又想念大哥,才決定來天龍城。」姚芝穎眉眼未抬,夾了幾顆鹹花生入口,無視對面男人打量的目光。經過方纔的爭吵,她在他面前再也不用

辛苦假裝,直接展露真性情,吃相自是不掩飾了。

喬譽注意到她對石桌上的每道菜都有夾一些,唯獨避過炒茄子。筷子停留最多次的該是她面前的一小碟鹹花生,瞧她吃得津津有味,看來這丫頭很喜歡吃。

她當他是愚笨之人嗎?

他最好會相信她的鬼話啦!瞧她見著自己大哥時那副敬畏拘謹的模樣,他會相信她想念姚承寬才有鬼。

「沈貴至今尚未就逮,你在他面前自稱是本王的未婚妻,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王府,以免他趁機對你下手。」喬譽難得好心地提醒她。

「知道了。」姚芝穎隨口漫應,完全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繼續吃她面前的鹹花生,一小碟鹹花生已快見底,可見她有多愛吃。

喬譽瞧她漫不經心的回應,劍眉不由得緊蹙。

此時,亭外一名丫鬟端著顏色鮮黃的香蕉走進,朝喬譽欠身行禮,恭敬道:「六爺,您吩咐的香蕉送來了。」喬譽輕哼了聲,目光僅只淡瞥丫鬟一眼,丫鬟立即將香蕉端上石桌,隨即退下。

「小穎兒,喜歡吃香蕉嗎?」喬譽笑得邪肆,折下一根香蕉,慢慢剝下香蕉皮,在她面前大口吃了起來,黑眸中帶著一絲惡意。

他方才就已發覺,她自看到香蕉後,手上筷子就不動了,就只盯著香蕉移動。

果真被他猜中了,這隻小猴子喜歡吃香蕉。

姚芝穎自是看出了他的逗弄之心,本想賭氣不吃,但轉念一想,何必委屈自己。她放下筷子,在他興味加深的眸光注視下,折下一根香蕉,用力剝著皮,想像著那是某人的肉,大口咬下。

喬譽俊臉上笑意加深,黑眸含笑注視著她每咬一口香蕉,水眸就狠瞪他一眼。

這丫頭逗弄起來真是有趣極了啊!

石亭外的高峰瞧著亭內這一幕,雙眼裡有抹同情。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2 PM

第三章

這一日,風和日麗,晴空朗朗。

風月亭內,一抹娉婷身影斜倚亭欄,雙手端著白玉瓷盤,上頭擺放著一串黃澄澄的香蕉,清麗小臉含笑,一雙晶瑩水眸注視著亭外的花叢,隨著徐風輕拂,身後的青絲飛揚,遠看是一幅很美的畫,但若是近看「小穎兒,唇角的笑意再大一些,你的笑看起來像是苦笑,這樣要本王如何作畫。」石桌上攤著絹白畫紙,喬譽手拿畫筆,黑眸專注凝視面前的人。

姚芝穎秀眉幾不可察地輕皺了下,依言將唇角笑意擴大,喬譽這才滿意地低頭繼續作畫。

石亭外,已有人看不下去,頻頻跺腳,卻又不敢出聲,只敢低頭碎念。

「我說高大人,六爺這不是存心找我家小姐麻煩嗎?說是要作畫,要我家小姐端著一盤香蕉站著不動,都已經大半個時辰了,小姐的手都發抖了,到底要不要讓我家小姐休息啊!」喜鵲氣呼呼地啐罵,心疼小姐的委屈,卻沒膽上前阻止,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高峰雙臂環胸,無奈地看著身旁沉不住氣的丫鬟,目光移向亭內。他早知道六爺不可能輕易放過姚姑娘,六爺整人的手段千奇百怪,每一種皆教人永生難忘,就不知道這一回六爺打算何時才放過人家了。

「小穎兒,本王知道你喜歡吃香蕉,可再怎麼喜歡也得忍住,等本王畫完這幅畫,就把那串香蕉賞給你。」喬譽戲謔的話才說完,黑眸一抬,注意到那雙端著白玉瓷盤的小手抖個不停,唇角輕顫,額上泌出一層薄汗,不禁劍眉緊蹙,放下手中畫筆。

「休息一會吧。」姚芝穎在心裡反覆咒罵喬譽千百回,清麗臉上卻極力維持著笑容,但雙手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抖個不停。

就在她打算開口,卻聽到有人良心發現,恩賜她休息的話,令她驚訝地轉首注視著他。

「還不快過來坐下休息,以免本王下一刻改變主意。」喬譽一手支在顱側,黑眸笑望她滿是訝異的水眸,語調傭懶地提醒。

姚芝穎在他話落的同時,動作迅速地來到他面前的石椅上落座,將手上的香蕉隨意擺放在石桌一角,小手互揉著酸痛的手臂。

「喝杯茶吧,能讓本王親自為他倒茶的人可不多,可別說本王欺負你一個姑娘家。」喬譽替她斟了杯茶,擺放在她面前。

「謝六爺。」姚芝穎低眉斂目,雙手微抖,捧著那杯茶,慢條斯理喝完一杯,一抬頭即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心中陡然一驚。

「小穎兒,這幾日在府裡可還住得習慣?」喬譽剛毅的俊臉揚笑,黑眸底有抹興味,不知為何,一見著她;若不逗弄戲耍她,就覺渾身不對勁。喜歡看

她在面對他時,從一開始的拘謹守禮,到最後被他逼得展露真性情的氣惱模樣。

「謝六爺關心,芝穎在王府裡一切安好。」只要你這個六爺不要時常來找我麻煩,相信我在勤王府會住得更開心,姚芝穎在心裡無奈地暗忖。

「那就好。再怎麼說你都是承寬的小妹,本王與承寬可是多年好友,自是不會虧待你的。看來你也休息夠了,本王要繼續作畫了。」揚手示意她站回原來的位置,在看到她瞬間垮下的小臉時,俊臉上笑容不覺加深。

姚芝穎認命地重新端起香蕉走向亭欄,維持著方纔的姿勢。接下來,喬譽只要發現她支撐不住時,就會讓她休息一會。一幅畫畫了大半日,隨著喬譽的一筆一劃,一幅美人憑欄手端香蕉的畫栩栩如生,躍然於紙上。

喬譽擱下手中畫筆,黑眸銳利審視著完成的畫,唇角滿意地勾起。

「小穎兒,本王畫好了,辛苦你了。」姚芝穎一聽,如蒙大赦,鬆了口氣;亭外的喜鵲在外頭站了半天,一聽到這話,忙不迭地衝進亭內,接過小姐手中的白玉瓷盤,隨意放在地上,再扶著她走向石亭內唯一有石椅的地方,也就是在喬譽對面落座。

「看來你有個忠心的丫鬟。」喬譽可沒錯過喜鵲抬頭偷瞪他一眼,又趕緊垂下頭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

「六爺,小姐累了半天,如果可以的話,奴婢想先帶小姐回房休息了。」喜鵲鼓起勇氣開口,只想盡快將小姐帶走,以免六爺又想出什麼整人的手段來欺負小姐。

喬譽黑眸注視著姚芝穎額上的薄汗,還有那微蹙的秀眉。這丫頭明明累了,卻沒聽她抱怨一句,性子可真是倔。

「小穎兒,有沒有興趣瞧瞧本王將你畫成什麼模樣?」喬譽主動將畫紙轉個方向,讓她得以看清。

姚芝穎目光移向畫紙,水眸瞬間一亮,忍不住一再細瞧畫中人,沒想到喬譽貴為王爺,畫工竟如此精湛,將她的神韻畫得十分傳神,尤其是她眼底的無奈,更是盡現。

「哇,小姐,沒想到六爺把你畫得這麼好,實在是太像了。」喜鵲驚歎,一時找不到詞彙來形容,只能將心中的感受直接說出來。

「看來你是很滿意本王的畫,那也就不枉你辛苦半日了。你可以回房休息了,免得你的丫鬟說本王欺負你。」喬譽揚手趕人,收起畫紙。

姚芝穎目光不捨地從畫紙上收回,在喜鵲的攙扶下,朝喬譽欠身行禮後,走下白玉石階時,忽地腳一軟,眼看就要跌下石階,喜鵲反應不及,驚呼出聲 - 下一刻,一道迅如閃電的身影在她跌下石階那一剎那,攬住她的纖腰,在半空中身形一轉,再翩然落地。

姚芝穎驚嚇到小臉發白,回神後才驚覺自個兒被人摟抱在懷裡,水眸一抬,對上一雙深邃黑眸,那眸底的關心,令她無來由地胸口一顫。

「沒事吧?」喬譽看著她受驚的小臉,銳利黑眸不悅地掃向身後的喜鵲,口氣嚴厲地問:「你是怎麼扶你家小姐的?!」

「不關喜鵲的事,是我一時腿軟,多謝六爺相救。」姚芝穎在他懷中站好,雙手輕推他胸膛,喬譽並未阻止,順勢放開環抱住她嬌軀的雙臂。

姚芝穎再次向他欠身行禮,喜鵲快步走到她身旁,這回十分小心地扶著她,注意著她的腳步,再不敢輕忽。

喬譽凝望那抹逐漸遠去的身影,久久不曾移開;始終站在一旁的高峰,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主僕二人離開月泉閣後,一路經過曲折迴廊來到雨花閣,她目前暫住的地方。

一踏進月洞門,即看到一抹熟悉的修長身影在她房門外來回走著。

「大哥。」姚芝穎快步上前,訝異地輕喚。

「回來啦。先進房,我叫人準備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咱們兄妹今晚一塊用膳吧。」姚承寬瞥了她一眼,率先推開房門踏進,姚芝穎尾隨在後,在瞧見桌上擺滿她愛吃的菜餚時,眸底不禁泛紅,喉嚨緊縮,她沒想到大哥竟會記得她愛吃的幾道菜。

「還不快坐下。喜鵲,這裡沒有外人,一起坐下吃吧。」姚承寬撩袍落座,招呼著呆立在門邊的丫鬟。

姚芝穎略顯侷促地在大哥身旁落座,喜鵲低聲道謝,緊挨在小姐身旁。

「快吃吧,難不成還要大哥餵你?」姚承寬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坐在他身旁、拘謹不安的小妹。

這丫頭到底有多怕他啊?據他這幾天暗地裡的觀察,這丫頭在面對六爺時都比面對他要來得從容自在,看來他這個當大哥的確實該檢討了。

姚芝穎忙不迭地端起碗棋低頭吃了起來,身旁的喜鵲也低頭默默地夾菜,兩人大氣不敢喘一聲。

「聽說六爺找你作畫?」姚承寬舉箸夾了塊她愛吃的魚肉到她碗裡,姚芝穎驚喜地看著碗裡那塊魚肉,水眸閃動喜悅地看著身旁的大哥。這是她有記憶以來,大哥第一次為她夾菜,令她激動得難以成言。

「是。我不敢拒絕,只好前去。」夾起那塊魚肉入口,覺得這塊由大哥夾給她的魚肉特別美味。

姚承寬自是沒錯過小妹開心的模樣,心中一軟,一股對她的虧欠如潮水般瞬間湧來。

小妹從小到大,他一次也沒有抱過她,對她的態度始終冷淡疏離,轉眼間,她已快到十九歲……十九,一想到這個令姚家椎心的數字,握住筷子的手不自覺縮緊。

「若是六爺故意為難你,一定要告訴大哥,不要委屈忍著。」

「好,謝謝大哥。」大哥關心的話語令她笑顏燦爛。

姚承寬看著她的笑容,手掌發癢,有股衝動想像承翰一樣用大掌輕揉她的頭,可他仍是忍住了,終究沒有這麼做。

「住在這裡還習慣嗎?若是有需要什麼,儘管告訴大哥。六爺這段時間禁止你出府,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就委屈一點,不可再做出令人擔心的事,知道嗎?」姚承寬語氣是少見的溫和,不若往昔嚴厲,令姚芝穎聽得胸口一暖,乖巧地直點頭。今晚的大哥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是她夢中企盼的大哥模樣,對她和顏悅色、關懷備至,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

「身體可還有哪裡不適?若是有的話,大哥再讓紅蓮來一趟。」姚承寬再為她夾了塊滷肉,瞧她開心得笑瞇了眼,不由得唇角微揚。

「我身上的傷都好了,大哥別擔心。」姚芝穎隨著大哥態度的改變,漸漸地不再拘束,放鬆心情地自在吃飯。

「爹娘和家裡一切都安好吧?」姚承寬瞧著小妹的笑容,不自覺地想跟她聊更多話,語氣愈加柔軟。

「嗯。爹娘身體都很健朗,米行的生意二哥也打理得很好,一切都安好,大哥不用擔心。」

姚芝穎這一頓飯吃得十分開心。一向對她嚴厲的大哥,竟反常地對她態度溫和,不僅關心她,還難得地與她閒話家常,令她不由得希望這頓飯不要太快結束。

只是儘管姚芝穎刻意放慢吃飯的速度,一頓飯仍是在兄妹和諧的氣氛下吃完,眼看大哥起身要離開,她快一步地開口:「大哥,我們明天也一起用膳好嗎?」今晚用膳的氣氛太美好,她希望留在勤王府的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樣和大哥開心地用膳,以彌補她長久以來的遺憾,遂鼓起勇氣開口。

姚承寬瞧著小妹期待的小臉,竟狠不下心來拒絕。

「好。只要大哥有空,咱們兄妹就像今晚一樣一起用膳吧。」姚芝穎聞言,開心地綻開笑容,姚承寬笑著大步離開。

「小姐,沒想到你來勤王府後,反倒與大少爺改善兄妹間的關係,若是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喜鵲在一旁看著兩兄妹的互動,真心為小姐感到高興。她自小和小姐一起長大,很是明白小姐心中對大少爺除了敬畏之外,也渴求一份手足之情。

「是啊,這倒是我當初來勤王府前始料未及的事。」想當時爹娘要她來投靠大哥,她心裡其實是有所不願的,沒想到竟因此改善兄妹倆十八年來的關係,為此她十分歡快。

喜鵲雙手忙碌地收拾桌面,一面和小姐說話,正打算叫小姐早點歇息,一抬頭,目光停留在她頭髮上,不覺驚呼出聲:

「小姐,你的白玉梅花簪呢?怎麼不見了?」

姚芝穎聞言,臉色愀變,雙手往發上一摸,白玉梅花簪還真的不翼而飛了,那可是娘親在她及笄時送她的,她十分珍惜。

「喜鵲,怎麼會不見了?!是掉在哪裡了嗎?!」姚芝穎臉上流露慌亂,急急就要往外衝去尋找。

「小姐,別急。我想應該是掉在風月亭裡,現在天色已黑,我馬上點上燈,咱們一路沿著找。」喜鵲快一步拉住小姐。

「好。」姚芝穎冷靜下來,等著喜鵲提上燈火,兩人匆忙走出雨花閣。

兩人沿路仔細尋找,確定沒有掉落在路上,那就只剩風月亭了。

眼下主僕二人佇立在月泉閣的月洞門前,喜鵲瞧著身旁的小姐,一臉不情願踏人的為難模樣,遂主動開口:「小姐,還是奴婢進去找就好了。」

「不。」姚芝穎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心底明白,若是由喜鵲進去找,要是被喬銀逮到,一頓苛責絕對難免;若是換成她,或許他只會戲弄她一番,並不會真為難她。不知為何,她心底就是有這個自信。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踏進去,不想再遇上那個男人。誰教她誰不冒充,偏要冒允他勤王的未婚妻,才會替自己惹上麻煩。

「咱們小心一點,盡量別弄出聲音來。」朝身旁的喜鵲小聲交代,兩人這才一同步入月洞門。

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沿著風月亭的方向,提著燈仔細在花叢草地四周尋找。

很快地她們來到風月亭,將風月亭內仔仔細細找過一遍,仍是沒有找到那支白玉梅花簪。

「這裡也沒有,到底是掉在哪裡了去?」姚芝穎愈找愈是心急,就怕真把簪子給搞丟了。

「你在找什麼?」驀地,一道渾厚嗓音在亭外響起,在這冷清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嚇人,亭內主僕二人驚嚇到一同抬頭,瞧見喬譽一臉不悅地站在亭外,身後跟著高峰。

「難道你不知道本王的月泉閣,若無命令,是不准踏入的嗎?」姚芝穎硬著頭皮走上前,站在白玉石階上頭,先是朝他優雅一欠身,這才開口,「回六爺,民女的白玉梅花簪不慎遺失,才會去而復返,想來這找看看,還請六爺恕罪。」喬譽俊臉深沉,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實的情緒,就見他一步步踏上白玉石階,然後停在她下一階,黑眸俯視著她。

「看來這支白玉梅花簪對你而言很重要,才會讓你不惜冒著黑夜,再次走進本王的月泉閣。」

「是很重要。」姚芝穎低垂著頭,迴避他灼灼逼人的目光。

「是誰送你的?」喬譽注視著她髮頂再問。

「那是我娘在我及笄時送我的賀禮。」姚芝穎抬眸對上他深邃的黑眸,無來由地在他充滿迫人氣勢的注視下,莫名緊張起來。

聞言,喬譽俊臉揚笑,顯然她的回答令他十分滿意。

「夜深了,回房休息吧,明早本王會命人將這風月亭四周仔細找上一回。」姚芝穎水眸驚愕大睜,沒料到他竟願意幫她。

她訝異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唇角微揚,黑眸浮上一抹戲弄。

「怎麼?小穎兒很訝異本王會主動幫你是嗎?本王這個忙的確不是白幫的,等找到你的白玉梅花簪後,到時你自會明白。」兩人此刻如此接近,他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香,那如白玉般細緻的臉上,一雙清澈水眸在夜裡竟如此誘人,令他忍不住伸出手,大掌輕撫她的小臉,果然如他所料,掌中肌膚細緻得令他捨不得移開。

「……六爺。」姚芝穎被他的舉動嚇到,倒退一步,避開他的碰觸,他這可是在調戲她?

她驚嚇的模樣令他臉上笑意更深,旋身走下石階,再回首看向仍一臉驚懼站在亭內的人兒。

「小穎兒,你再不走,本王會以為你今晚想留下來侍寢呢。」唇角揚起一抹惡趣的笑,吐出令她臉色大變的話。

果然,姚芝穎迅速回神,疾步走下石階,和喜鵲飛奔離開。

瞧著她急急逃離的身影,喬譽忍不住放聲大笑,那笑聲直至姚芝穎遠離月泉閣仍可聽聞。

悠悠製作翌日一早,姚芝穎在用完早膳後,高峰親自前來相請,請她到月泉閣一趟。主僕二人跟隨高峰身後一路來到月泉閣,在踏入月洞門前,姚芝穎忍不住開口了。

「高大哥,六爺是否已找到我的白玉梅花簪了?」走在前頭的高峰停下腳步,旋身面對她;他還在納悶她何時才會開口呢。

「沒錯。天方破曉,六爺就命人將風月亭週遭全找上一遍,果然在花叢裡找到了姚姑娘的梅花簪,所幸簪子無任何折損。」

「六爺此刻心情如何?」姚芝穎沉著臉再問。

高峰臉上揚笑,雙眼流露笑意,心裡不禁佩服姚總管有個聰明的妹子。

「六爺心情非常好。」是嗎?喬譽心情好,就表示又要戲弄她了,不知這回他打算如何整她。姚芝穎無奈地一閉水眸,認命地粉唇輕啟:

「高大哥,我們走吧。」語氣十足認命。

高峰被她的語氣給逗笑了,忍俊不禁地笑開來,忽然明白六爺為何喜歡戲弄姚姑娘了。這姚姑娘的確有趣,不若一般姑娘面對六爺時的懼怕,反而有膽與六爺相爭,更難得的是與六爺同處一室時還能處之泰然,也難怪六爺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領著姚芝穎來到書房,高峰輕敲木門。

「六爺,姚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書房內傳來渾厚嗓音。

「姚姑娘,請。」高峰側過身,請她自行入內。

姚芝穎輕聲道謝,推開木門,緩步踏進書房,身後的木門隨即關上。

敞開的窗欞下,站著一道高大挺拔身影,喬譽右手裡正把玩著一支簪子,正是她的白玉梅花簪。

「六爺。」她輕喚,朝他欠身行禮。

喬譽轉身面對她,俊逸臉上似笑非笑,注視著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人。

「小穎兒,本王找到你的白玉梅花簪,你倒是說說看該如何答謝本王。」

「民女謝過六爺。」姚芝穎朝他道謝行禮。

「嘖嘖,就這樣?小穎兒,本王豈是任人隨意打發之人。」喬譽不滿地搖頭,一步步走向她,直到停在她面前。

「那六爺是希望民女如何答謝呢?」水眸無懼地直視他,早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就不知這回他又要如何整她了。

喬譽充滿興味地注視著她清澈含倔的水眸,就是這種眼神,總會令他不由得對她興起逗弄之心。腳步一移,在她週身來迴繞走著,滿意地發現這丫頭夠冷靜沉著,當真是不怕他,站得直挺挺地等著他開口。

「本王現在還沒想到,就當你欠本王一次吧,等時候到了,本王自會跟你討這個人情。」喬譽走回到她面前,話甫落,同時將手上的白玉梅花簪插進她發裡,俊臉笑得別具深意。

姚芝穎抬手輕觸發上的白玉梅花簪,確定簪子安好,總算放下心了,揚眸對上面前的深邃黑眸,胸口莫名一慌,水眸微斂。

「民女記住了,謝六爺。如果沒別的事,容民女先行告退。」朝他欠身行禮,只想盡快離開。

「站住!本王有說你可以離開嗎?」瞧她急欲離去的模樣,喬譽俊臉一沉,不悅地擰眉低喝。

姚芝穎停下腳步,旋身面對他含慍的臉,不懂他為何會突然變臉,果然一如傳言中的喜怒無常,只好耐著性子恭謹地低問:

「不知六爺有何吩咐?」

「本王昨夜沒有睡好,打算閉目假寐,你就在一旁侍候,唸書給本王聽,記住,聲量不可過大或太小。」喬譽隨手丟了一本書給她,以眼神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自己則大步走向床榻,高大身形一躺,黑眸一閉,等著她唸書助眠。

姚芝穎水眸底有抹隱忍,無奈地歎了口氣,緩步走到一旁椅上落座,翻開手上的兵書,開始低聲念起:

「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清柔嗓音不疾不徐,如清風拂面,又如涓涓細流,令聽者舒心,心神一鬆,倦意隨即襲來。

一個時辰後,姚芝穎合上手中已念過一遍的兵書,將兵書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床榻旁。男人似是陷入熟睡中,既然如此,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旋即正欲離開驀地,一手由後被人拉住,毫無防備的她驚呼出聲的同時,身子順勢往後跌入一堵結實的胸膛,她還來不及回神,嬌軀已被一雙鐵臂給摟抱住,整個人貼靠在喬譽胸膛裡。

「……六爺……」姚芝穎臉上流露出慌亂,急欲從他懷中起身,卻被一雙鐵臂困住動彈不得。

「本王有說你可以離開嗎?」黑眸深邃如潭,注視著被他困在懷裡、花容失色、急欲掙脫逃離的人兒。

「六爺,你這是在做什麼?!還不快放開我!」姚芝穎著實被他的舉動給嚇壞了,顧不得犯上,語氣不再恭謹,直言命他放手。

喬譽俊臉上揚起一抹邪肆,高大身形迅即翻身,瞬間兩人姿勢對調,她被他壓在身下,他雙臂撐在她小臉旁,這樣的姿勢讓他得以更加看清她水眸中的驚懼,也讓他俊臉上的笑容加深。

「小穎兒,你都敢冒充是本王的未婚妻了,現在與本王同睡一張床又有何懼呢?」這丫頭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令他莫名不快,她愈是如此,他愈想招惹她。

「沒想到六爺的心胸竟如此狹窄,這樣為難一個你口口聲聲說是好友的妹妹,實在有失貴為王爺的風範了。」姚芝穎被他刻意困在身下,兩人此刻曖昧的姿勢,令她羞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更加不敢對上他灼熱的黑眸。

「小穎兒,你倒是挺牙尖嘴利的,竟敢當面頂撞本王,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會處罰你嗎?」黑眸深沉凝視著身下,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間,清麗小臉明明流露著懼意,卻是強裝鎮定,還用言語來反擊他,真是一個有趣的丫頭。

姚芝穎逼自己冷靜下來,語氣鎮定地道:「六爺,請別再為難我了,還請放開我。」喬譽俊臉上的戲弄消失了,黑眸幽深地注視著身下冷著一張俏臉的人兒,此刻一雙清澈水眸正無懼地直視著他,這丫頭真教他心癢難耐啊。大掌輕撫她細緻的小臉,冷不防地,俯身覆住她的粉唇,輾轉吸吮她甜美的唇舌,黑眸直勾勾鎖住她驚愕大睜的水眸。

姚芝穎被他孟浪輕薄的舉動給狠狠嚇到了,他……竟然吻她!

一雙黑眸凌厲得如同鎖住獵物般緊緊盯視著她,他的眼神徹底震懾住她,令她害怕,而同時他的唇舌更放肆地勾纏住她的小舌,就在他雙掌撫上她的身子時,屈辱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喬譽黑眸一縮,凝視著身下無聲落淚、眸中流露出懼怕的人兒,令他徹底澆熄自己一時忘情的情動。

下一刻,連忙將她摟抱起攬進懷裡,大掌輕撫她的背,似是無聲的安撫,下顎輕靠在她發上,兩人此刻的氛圍竟比方才喬譽強吻她時更令姚芝穎心顫。

一陣靜默後,渾厚的嗓音從她耳畔傳來:

「本王不會道歉的。」話落的同時,在她額上輕吻了會,雙臂更是將她緊緊摟抱在懷裡,不留一絲空隙。

姚芝穎靜默地任由喬譽摟抱在懷裡,心情平復的同時,也在心底震驚地明白了,喬譽對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3 PM

第四章

「原本我還擔心六爺會為難你,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紅蓮臉上的笑容別具深意。她一早就來到雨花閣,專程來替芝穎把脈,在確認她身子已痊癒,安心之餘也有了心情調侃她。

瞧瞧芝穎桌上那盤黃澄澄的香蕉,還有那三層漆金紅木盒裡頭的糕點,全是出自一品樓,看來這兩人必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她原本還在憂心以六爺的性子,定會找芝穎麻煩,現在看來兩人關係頗值得玩味了。

姚芝穎水眸微斂,無視紅蓮打探好奇的目光,一句也不吭,靜默地替她倒茶。

倒是一旁的喜鵲忍不住地掀自家小姐的底,誰教小姐一直不肯老實回答她。

「小姐,你一直不肯說清楚,那天你和六爺單獨在書房一個多時辰,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我絕不相信只是你唸書給六爺聽那麼簡單。」前幾日,六爺硬是把小姐留在書房,她在外頭不安地等著,一個多時辰後,小姐神情有異地走出書房,身後跟著六爺,六爺還親自護送小姐回到雨花閣。

從那天之後,六爺就不曾再找小姐麻煩了,但只要六爺在府裡,必會要小姐去月泉閣一起用膳,對小姐的態度已不再心存戲弄,反倒變得體貼入微;反觀小姐,卻變得常一個人坐著若有所思、沉吟不語,偶爾還可聽到歎息聲。

「什麼?!芝穎,你倒是說說你和六爺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紅蓮一聽,差點被茶水給嗆到,急忙放下手中瓷杯,逼問身旁的人。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姚芝穎乾脆背過身,擺明迴避兩人的逼問。

紅蓮瞧她不願多談的模樣,目光移向桌上的點心,思索著方才喜鵲所說的話,其實心中早已猜到答案了,神色慎重地再問:

「芝穎,若是我猜得沒錯,想必六爺是喜歡上你了,我說的可對?」令紅蓮不解的是,能被六爺看上,芝穎為何是這種鬱悶不肯多說的模樣?六爺貴為勤王,長相高大俊逸,雖說喜怒無常的性子令人難以捉摸,但芝穎的反應卻更令她啟疑竇。

姚芝穎起身走向敞開的窗欞,由她寢房往外望去,正好可看到月洞門外正有兩名婢女嘻笑經過。如果她是尋常女子,能被六爺給看上,該是多大的榮幸啊!

「紅蓮,我配不上六爺。」清柔嗓音隱含壓抑的酸楚。

聞言,紅蓮訝異地起身,快步來到她身旁。

「莫非你心中已有所愛?」

「沒有。只怕我這輩子是配不上任何人了。」姚芝穎垂陣苦笑。

「芝穎,你何出此言?到底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紅蓮與姚芝穎算是患難相交,加上姚承寬的關係,早已把她當成自家人在照顧。

姚芝穎清麗面容此刻流露出不屬於她這年紀的哀傷,一抬頭遠眺湛藍穹蒼,許久之後,這才轉身面對一直在身旁觀察她的紅蓮,臉上一掃方纔的陰霾,重拾笑顏。

「紅蓮,恕我現在不便相告,遲早有一天,我會如實告知的。」語氣一轉為輕快:「還有,六爺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被他喜歡上,又怎能算是好呢?」

「……芝穎。」紅蓮沒被她刻意粉飾太平的語氣給唬弄過去,可她也明白現在芝穎不願說,必是有難言之隱,於是不再逼她,語氣一轉:「六爺本性並不壞,相貌更不差,加上貴為勤王身份,可是咱們天龍城名門千金眼中的良婧人選。難得的是,六爺至今尚無妻妾,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你可別不識貨啊。」

「既然那麼好,你為何不選擇六爺,反倒看上我大哥呢?」姚芝穎笑著反將她一軍。

「你這丫頭……」紅蓮被她這一問,倒是說不出話來了,羞惱地作勢要搔她癢,嚇得姚芝穎頻頻閃躲。

兩人的嬉鬧聲隨風飄散開來,笑聲擴至整個雨花閣,讓正踏進月洞門的喬譽不禁跟著笑開來。

「紅蓮那丫頭也來了,這兩個丫頭倒是相處得挺好的,看來這對未來的姑嫂以後相處是不成問題了。」

「六爺說得沒錯,紅蓮對姚姑娘的確十分關照。」高峰笑著附和。

「沈貴可有消息?」喬譽突然話鋒一轉。

高峰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立即垂首拱手請罪。

「六爺恕罪。在千鈞一髮之際,被乾坤雙煞給救走了。」他親率一批精衛軍去緝拿沈貴,眼看就要手到擒來,卻在最後一刻被突然竄出的乾坤雙煞給壞了事。

「乾坤雙煞?這兩兄弟不安分躲著,竟敢壞本王的好事。傳令各大官府,沈貴、乾坤雙煞這三人,是本王要

的人,若有消息立即回報,再命精衛軍加強巡邏天龍城各處。」喬譽側首直視高峰,神情嚴厲地下令。沈貴一日沒捉到,他就無法安心,就怕他會再次對姚芝穎下手。

「屬下遵命!」高峰拱手回應。

「原來六爺是來到這裡了,難怪我遍尋不到。」姚承寬緩步走上前,這幾日他自是知道喬譽時常找上小妹,但他並不樂見。

「承寬,有事嗎?」喬譽自是沒錯過他臉上的不豫。

「皇上有旨,宣六爺進宮一趟。」

「可知是什麼事?」喬譽劍眉微蹙,似是不願進宮。

「聽說皇上有意將蔣太師的閨女賜婚六爺。」姚承寬話一說完,便見喬譽臉色微沉。

喬譽俊臉微慍,旋身走出雨花閣,高峰連忙尾隨在後。

兩人一走,姚承寬靜靜聽著裡頭傳出的笑聲,臉上有抹沉思,許久後,才旋身靜默地離開。

御花園裡百花盛開,粉蝶翩翩飛舞採花蜜,那景象美得讓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六角亭內,當今皇上喬飛命人準備一桌酒菜,親自替身旁的人斟酒。

「謝皇兄。」喬譽道謝,接過白玉酒杯一口飲盡。

「六弟,今日朕找你來是有一事想問你的看法。」皇上含笑看著性子在兄弟間最難掌握、容貌最酷似先皇的喬譽。

喬譽替兩人斟了酒,俊逸臉上似笑非笑,不疾不徐地淡問:「皇兄直言無妨。」 「蔣太師有一女,單名馨。此女知書達禮,性情嫻雅,深受太后喜愛,兄弟間唯有你尚未婚配,更無侍妾,太后有意將蔣馨許配給你。」皇上說出太后要他轉告的話;太后每回見著六弟,總不免想起已逝的父王,加上六弟的生母梅妃也在幾年前過世了,太后自覺有責任替父王多照顧六弟,才會關注起他的婚事來。

「臣弟謝過皇兄和太后,但只怕臣弟無福消受,因臣弟已有喜歡的姑娘了。」喬譽早在進宮的路上就想好說辭了,絕不讓人左右他的婚事。

「此話當真?是哪家的姑娘?」皇上聞言大喜。能讓他這性情難測的六弟喜歡上的姑娘,該也是個不凡的女子才是。

「是姚總管的妹妹,名喚姚芝穎。」他得承認那丫頭確實吸引了他,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此時此刻只想將她推出來當擋箭牌。

「太后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興。改天把姚姑娘帶進宮來,也讓朕和太后瞧瞧吧。」皇上已經迫不及待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太后了。

「臣弟遵旨。」喬譽笑著一口答應,心底卻早已打算陽奉陰違了。

「六弟統領的精衛軍守衛著天龍城的安危,勞苦功高,朕再敬你一杯。」皇上舉杯笑敬皇弟,喬譽執起酒杯與皇上相視一笑,一同飲下杯中酒。

此時,自小就侍候皇上的太監常喜走上前,在皇上耳邊低語一陣後,便垂首退下。

皇上聽完,看著喬譽的目光中帶著玩味,不等喬譽開口,主動問道:「六弟,半個月前的某夜裡,精衛軍破了一樁人牙子私下販賣的案子,聽說裡頭有位姑娘自稱是你的未婚妻,可有此事?」喬譽聞言,臉上笑容微僵,斜睨了垂首不敢看他的常喜一眼,再抬首面對一臉興味的皇上,只能硬著頭皮承認:「是有此事,此女正是姚芝穎。」皇上聽他親口承認,暢笑出聲,一手拍向他肩頭。「六弟,為何剛剛朕問你時,你不說已與姚姑娘私訂終身了?」話裡不免有絲責怪。

「臣弟是想下回帶芝穎進宮時,再一起將此事告知皇兄和太后。」面對皇上的開懷,喬譽含笑沉著回應。

「太好了!就這幾日吧,帶姚姑娘進宮一趟,讓太后和朕瞧瞧。」皇上太瞭解自家兄弟了,可不許他打馬虎眼,直接下令,容不得他耍賴。

「臣弟遵旨。」喬譽仍是笑容不變,心想只能將姚芝穎帶進宮一趟了。

天龍城乃帝京所在,街道兩旁隨處可見酒樓客棧林立,古玩、銀樓……等店家,繁榮盛景遠勝各城郡。

此時,街道上一攤販賣面具的小販,正熱絡地招呼攤前的三名姑娘。

「三位姑娘請隨意看,看你們是喜歡鬼面具,還是喜歡獅子、兔子、猴子、狼面具,各種動物的面具我這裡都有賣。」小販熱絡地介紹掛在木架上色彩繽紛、栩栩如生的各式面具。

「狼面具?」姚芝穎拿起一隻狼面具把玩。

「小姐,我們出來有一會了,還是趁六爺回來前快回府吧。」

喜鵲陪著小姐偷溜出來,雖然見識到了迥異於梧桐城風貌的市集,可心底卻不免提心吊瞻,六爺不准小姐出府的事,她可沒忘記。

「是啊,喜鵲說得對。算算時辰六爺快回來了,咱們還是趁早回府吧。」紅蓮深知喬譽的脾氣,她一來就把芝穎給拐出府,要是喬譽回府見不著芝穎,問罪於她可就慘了。

姚芝穎左右瞧了兩人一眼,清麗面容上儘是不以為然,故沒將兩人的擔心放在心上。

「難得出來一趟,不玩個盡興再回去豈不掃興。更何況我又不是他的犯人,為什麼不能出府?老闆,我就要這個狼面具。」拿了碎銀遞給笑開懷的小販。

紅蓮朝喜鵲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捉住她的手臂,打算強行將她帶回去。

「喂!你們在做什麼--」姚芝穎抗議的話說到一半,陡然被一名迎面而來的男人給撞了下,在她猝不及防時,未拿面具的左手被塞進一樣物品。

「捉住她們三個!」驀地,一聲大喝在熱鬧市集中平空響起,三人一頭霧水,就見一群人手持木棍將她們團團圍住。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紅蓮不悅地看著莫名其妙包圍住她們的人群。

人群中走出一名矮胖男人,目光兇惡地掃視過三人,最後落在姚芝穎身上。

「我剛才看得很清楚,那名到我們珍霞齋偷走翡翠玉觀音的男人將東西交給了你。你們三個跟那竊賊定是一

伙的。你們快將這三人給押送去官府!」矮胖男人手指向姚芝穎,呼喝身後的手下動手。

「你別胡亂冤枉人!我……」姚芝穎急得張開左手,這一看當場傻住!剛才撞了她的男人,真的塞了塊翡翠玉觀音在她手裡。

紅蓮和喜鵲見到姚芝穎手中莫名多出來的玉觀音,不禁臉色大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

「證據確鑿,看你們還能怎麼狡辯!還不動手將她們三人送官府!」矮胖男人在瞧見姚芝穎手中果然有店裡失竊的玉觀音時,怒不可遏地大喝。

「慢著!」紅蓮護在姚芝穎身前,努力想解釋:「各位,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們三人一直在這挑面具,絕不可能認識那個竊賊。方纔我朋友被一個男人撞了下,一定是竊賊趁機將玉觀音塞給我朋友的。」

「沒錯。我剛才莫名被人撞了下,手裡就被塞了這塊玉珮,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姚芝穎急著出聲解釋,就怕被當成竊賊。

「你們可別亂來,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麼身份?她可是勤王的未婚妻,怎麼可能會去偷你們店裡的東西,更不可能認識那個竊賊。」喜鵲眼看情勢不對,連忙搬出喬譽的名號來,盼能嚇阻眾人。

眾人一聽勤王的名號,皆面露猶豫,為首的矮胖男人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姚芝穎一會,冷嗤了聲。

「你們以為我會相信嗎?告訴你們,我媳婦就在勤王府做事,可從沒聽她提起過勤王有未婚妻的事,敢胡亂攀皇親國戚罪加一等,還不快動手捉住她們!」

「住手!」就在眾人動作前,一聲大喝突然傳來。

「高峰!」紅蓮一見著他,心底暗叫聲糟。高峰出現在這,想必六爺一定也在這附近。

「你又是什麼人?」矮胖男人見突然冒出的男人身手不凡,心下立即警戒起來。

「本王倒是好奇得很,你的媳婦是誰?為何本王的私事必須讓她知道。」渾厚威嚴的嗓音在人群外響起,一道挺拔身影姿態閒適地從人群中走來。

「六爺?」

「真的是六爺!」手持木棍的一群人中有人認出了喬譽,紛紛放下木棍跪了下來。為首的矮胖男人自是識得喬譽,立即跪在地上拱手敬畏道:

「六爺,這姑娘偷了小人店裡的翡翠玉觀音,還自稱是您的未婚妻,還請六爺作主。」喬譽淡瞥了跪在地上的眾人一眼,轉身面對低垂著眼不敢看他的姚芝穎,緩步走到她面前,臉上看不出喜怒。

「本王曾說過,不准你離開王府一步,敢情你是將本王的話都當成耳邊風了?」姚芝穎硬著頭皮抬頭,看著他平靜面容下暗藏的風暴,強扯出一抹笑,揚起右手上的狼面具。

「六爺,你看這狼面具是不是很有趣?」將狼面具拿到自己臉前晃了下,又將面具移到他面前,歪著頭,不知死活地說:「好像你戴更合適。」在瞧見他唇角微勾、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後,趕緊將狼面具給收起來,低垂著頭,不敢再造次。

「高峰,去買一隻猴子面具,有人這幾天要扮猴子娛樂本王。」這丫頭買狼面具戲弄他,他倒要看看最後是誰戲弄了誰。

姚芝穎一頭霧水,看著高峰往身後的面具攤走去,雖不懂他話中之意,但心下已有不好的預感。

「把玉珮給我。」喬譽朝她伸出大掌,姚芝穎趕緊將手中玉珮放到他掌心,欲抽回手時,卻被他握住。

「你……」微愕水眸對上他深沉難測的黑眸。

喬譽拉著她走到矮胖男人面前,將玉珮遞給他。

「本王府裡多的是奇珍異寶,根本不差這塊玉珮;還有,本王的私事,還輪不到底下人來碎嘴,再讓本王聽到不該說的話,小心你的項上人頭。」

「……是……小的知錯。」矮胖男人額冒冷汗,雙手顫抖地接過玉珮,暗惱自己竟然得罪未來的勤王妃。

「本王的未婚妻,咱們也該回府去了。」喬譽朝身旁的人兒揚起一抹陰沉的笑,黑眸底卻毫無笑意,看得姚芝穎心驚膽顫。

「是。」朝他討好地綻笑。

她--完了。

「小姐,為什麼我要陪你戴面具?」喜鵲委屈地摸著臉上的狼面具,透過面具的雙眼看向坐在對面戴著猴子面具、同樣一臉喪氣的姚芝穎。

那日在大街上,被六爺逮個正著後,六爺就下令要小姐只要走出房門,就必須戴著猴子面具,連同她也跟著

遭殃。紅蓮姑娘毫無義氣,這幾天根本不敢踏進勤王府,就怕也跟著倒霉。

「那只惡狼到底想怎麼樣嘛!」姚芝穎氣惱地摘下臉上的猴子面具。她已經戴了兩天的面具,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害她現在根本不敢走出房門。

「小姐,不如你去向六爺認錯求饒吧。」喜鵲可不想再陪著小姐丟臉下去了,王府眾人看到她們主僕戴著面具,全忍不住低頭竊笑。

「我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跟他認錯!」姚芝穎橫了她一眼。不過是出王府一趟,那個小心眼男人居然仗著他的身份逼她屈服,她這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已經很委屈了。

「小姐,誰叫我們現在暫居王府,自然得看六爺的臉色過日子,而且這回就連大少爺也責怪小姐不該擅自出府。你就去認個錯,我們兩人才有好日子過。小姐,求求你啦!」喜鵲軟硬兼施,雙手合十地求著她,現在可不是賭氣的時候,姚芝穎無奈地看著喜鵲可憐兮兮的小臉,明白她說得沒錯,誰教她現在寄人籬下。

「……好吧。」

「小姐,那我們現在趕緊去找六爺吧。」喜鵲雙眼發亮,為免她反悔,拉起她立即往外衝去。

房門一開,門外站著不知何時來到的高峰,正舉起手準備敲門,瞧見兩人出來,立即將手收回。

「姚姑娘,六爺請你到風月亭去一趟,順便戴上猴子面具。」說到最後忍俊不禁,唇角微微抽動。

「我……正要去找他!」姚芝穎字字說得咬牙切齒,極力忽視高峰忍笑的神情,不情願地戴上猴子面具,氣

悶地大步離開。

「小姐,等等我啊!」喜鵲自覺丟臉,低垂著頭,摸著臉上面具,連忙追上主子。

高峰直到這時才不再忍耐地大笑出聲,然後緊跟在兩人後頭。真佩服六爺整人的手段,就不知六爺打算何時放過姚姑娘,好歹姚姑娘是六爺喜歡的,何苦如此為難自己的心上人呢。

姚芝穎一路氣沖沖來到風月亭,就見喬譽早在亭內石桌上備妥茶點。在看到她戴著猴子面具疾衝進亭內,毫不客氣地在他對座石椅上落座,他也不在意,笑著替她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

「誰惹本王的小猴子生那麼大的氣呢?」

「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姚芝穎氣惱地摘下面具,將面具丟在石桌上,一口氣喝完他遞來的茶。

喬譽支頤,笑看她氣悶委屈的模樣,只覺得心情大好;若是細看,還可發現他的笑容裡有抹疼寵。

「戴了兩天猴子面具的感受如何呢?」喬譽火上加油,涼涼地問。

「我不想再戴這個面具了!」其實她比較想嗆他可以自己戴看看,最後還是忍住。她忍了兩天,忍夠了!

才不管是否會惹怒他。

「好。」喬譽笑著一口答應。

什麼?!這麼好說話?她有沒有聽錯?姚芝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準備一下,陪本王進宮一趟。」剛才皇兄又派常喜來催,他不得不帶她進宮一趟了。

「進宮?我為什麼要進宮?」姚芝穎錯愕地看著他。

喬譽橫她一眼,替她已空的茶杯再倒滿茶。

「皇上不知從哪聽到那一夜你冒充本王未婚妻遇險的事,和太后堅持一定要見你一面。禍是你惹出來的,自該由你負責。見到皇上和太后可別亂說話,否則本王也保不了你。」

「所以我是非去不可?」姚芝穎面上有抹擔憂,對於要進宮去覲見太后和皇上,說不怕是騙人的;如果不是她撒謊,也不會惹出這樣的事來。她這無疑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悔不當初啊!

喬譽注視著她憂心的面容,口氣不自覺地放軟:

「放心,有本王在,絕不會讓你出事的。」不安水眸對上深邃黑眸,宛若磁石般,令她一時移不開目光。

眼前的男人,黑眸專注地凝視著她,他沉穩的嗓音奇異地撫平她心底的不安。

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實在太危險了。

午時,喬譽帶著姚芝穎進宮。一踏人皇宮內院,那恢宏壯麗、金碧輝煌的建築令她好奇地東張西望;由太監領路,途經花廊水榭、彎曲長廊,終於來到太后所住的慈心宮。

太后早已命人在慈心宮設宴,連同皇上等著兩人到來;兩人踏入慈心宮殿內,喬譽朝坐在上位的太后和皇上拱手行禮。

「臣來遲,請太后和皇上恕罪。」

「民女姚芝穎參見太后、皇上。」姚芝穎跪在地上行禮。

「姚姑娘,快請起。上前來,讓哀家瞧個仔細。」太后笑著朝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的人兒笑道。

姚芝穎聽命起身,走上前幾步,抬起頭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在瞧見慈眉善目含笑打量她的太后後,胸口的緊張瞬間舒緩不少。

「果然生得清麗動人,哀家也就不見外地喚你一聲芝穎了。既然你和譽兒已互許終身,那就是咱們皇室中人,自己人見面不用那麼拘禮,和譽兒一同坐下吧。」太后瞧著甚是滿意。這姑娘有雙晶燦水眸,活脫脫是個水靈俏佳人,也難怪一向性情詭譎的譽兒會喜歡了。

「謝太后。」姚芝穎心下鬆了口氣,隨同喬譽一同落座在下方一旁。

「姚姑娘,朕這皇弟的性情向來難測,你日後可得多擔待了。」皇上笑看兩人並肩而坐,男俊女清麗,好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民女知道。」姚芝穎瞥了身旁男人一眼。皇上果然英明,明白這男人有多難相處。

喬譽似是感受到她的不滿,俊臉似笑非笑睇視著她水眸底的埋怨;這丫頭現在倒是不怕太后和皇兄了,且還敢瞪他。

兩人的互動看在太后和皇上眼裡,卻另有一番解讀,認定兩人是眉目傳情。

此時,幾名宮女魚貫進入,快速地在桌上布菜。

「芝穎,別客氣。嘗嘗哀家特地命御膳房作的菜,看是否合你的口味。」

「謝太后……啊……」一名宮女在端上羹湯時,一時不慎讓湯汁濺到姚芝穎右手背,她痛呼出聲。

「大膽奴婢!」喬譽臉色大變,急忙握住她右手,見那原本白晰的手背整塊紅腫,不禁勃然大怒。

闖禍的宮女嚇得面無血色,慌亂地跪在姚芝穎腳旁。

「奴婢該死!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太后和皇上見狀,同樣臉色一沉,沒料到好好的宴席竟被一個粗心宮女給破壞了。

「還不快去傳太醫!」太后急忙命身旁宮女去請太醫。

「來人啊!這奴婢竟敢壞了太后的筵席,還不給我拖下去,杖責二十!」皇上沉聲怒喝。

「太后、皇上饒命啊!」宮女嚇得淚如雨下,驚恐地磕頭求饒。

眼看宮女就要被拖走,姚芝穎於心不忍,忙不迭地出聲:

「太后、皇上請息怒,我這一點小傷不礙事的,這位姐姐也不是故意的,還請赦她罪。」

「這哪裡是小傷,都紅腫起水泡了。」喬譽大掌輕握住她受傷的手,愈看臉色愈陰沉。

姚芝穎可不想因自己而害了別人,那可就罪過了。這宮女姐姐看起來那麼瘦弱,要是杖責二十,恐怕會去掉半條命。

「……六爺。」乞求的目光望向他。

喬譽俊臉沉凝,黑眸鎖住她哀求的水眸,雖然不願,卻也不忍拒絕。

「住手!」喬譽出聲喝阻。「太后、皇兄,既然芝穎不計較,那就請從輕發落吧。」

「既然如此,還不快下去。」皇上看在姚芝穎的面子上,不再計較。

這時,侍候太后的宮女和太醫匆匆趕來,太醫正欲行禮,即被太后揚手制止。

太醫領會,連忙走向姚芝穎,當看到喬譽沉鬱的臉色,心不禁抖了抖,想著六爺果真很在乎這個未來的王妃。

待細瞧過姚芝穎的手傷,太醫立即為她抹上藥膏,再包紮好,這才向太后和皇上稟告。

「稟太后、皇上,這位姑娘手傷不算嚴重,只要這幾天小心不要碰到水,並塗抹臣研製的藥膏,相信三天內應可痊癒,且不會留下傷疤。」聞言,太后和皇上這才安下心,兩人目光一致看向正凝眉細細檢查太醫是否有妥善包紮好的喬譽,那擔憂的神情可騙不了人。

「將傷藥留下,退下吧。」皇上吩咐太醫可以離開了。

「是,臣告退。」太醫將一瓶白玉瓷瓶交給宮女即退下。

「芝穎,你右手受傷,不方便用膳,哀家命人在一旁侍候你可好?」太后關心地問。

不待姚芝穎回應,喬譽先行開了口:「不用了,太后,本王餵她即可。」

此話一出,太后、皇上和姚芝穎三人表情各異,姚芝穎驚愕地瞪著他。這男人是在胡說些什麼!眾目睽睽之下,他到底想做什麼?!

「還不快張嘴吃飯?」喬譽說到做到,當真捧著碗,夾了些菜,示意她張嘴要餵她,神態舉止自然得彷彿他時常這麼做。

姚芝穎羞窘得根本不敢抬頭看向太后和皇上,心底忍不住哀嚎,開始擔心萬一哪天被太后和皇上知道她與他並未私訂終身,那她豈不犯了欺君之罪……那可怎麼辦才好?

這男人一定要這樣陷害她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4 PM

第五章

「手還疼嗎?」馬車裡,喬譽問著一上馬車即坐到他對面與他保持距離的人。

「不疼了。」姚芝穎覺得有絲彆扭,不太敢迎視他灼熱的目光。這男人自那日在書房裡輕薄她後,她雖已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卻無福接受;但礙於暫居勤王府,不能得罪他,只能裝傻藉以逃避。

「方纔你吃得很少,如果是因為在宮裡不自在才沒胃口,回去我再叫人準備吃的。」方纔她只吃了半碗飯菜,就推說沒胃口,他怕她是因為在宮裡不習慣而影響到食慾。

聞言,姚芝穎忍不住在心底腹誹;在他強勢的餵食、以及太后和皇上不時的關注下,她吃得下才怪。

「我想吃角黍。」姚芝穎揭開車簾一角,探向車窗外,看到對街賣角黍的小店;小店外大排長龍,那由米香混合著蘆葉的香氣陣陣傳來,教她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停車!」喬譽見她垂涎的模樣,臉上有抹疼愛。「高峰,去買兩顆角黍回來。」

「是。」負責駕車的高峰停好馬車,走向長龍的最末端。

「回府後好好休息,若是手疼的話,一定要告知本王,知道嗎?」喬譽對著趴在車窗上的人兒交代。

「知道了。」姚芝穎漫不經心地回道。這男人何時變得這般囉嗦了?

喬譽擰眉,正欲伸手將膽敢忽視他的人兒給拉到面前好好訓斥一番,此時車外傳來恭敬的聲音。

「敢問車內是六爺嗎?」

「何人?」喬譽挑眉。

車外之人一聽是喬譽的聲音,態度更加恭敬。

「在下是珍霞齋的當家金永貴,聽聞夥計提起,前幾天誤會六爺未婚妻的事,在下深感抱歉。今日見六爺馬車正好停在小店門前,若是不嫌棄,在下想送六爺一套首飾,以贈王妃。」喬譽看向對座人兒,姚芝穎搖頭不願接受;躊躇了會,喬譽突然起身握住她的手,將她帶下馬車。

姚芝穎臭著一張臉,被逼著走進珍霞齋。

珍霞齋不愧是天龍城最大的首飾店,裡頭的簪子、珠釵、玉珮、耳墜……等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給,可惜

姚芝穎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六爺,您瞧瞧這套用南海珍珠做成的首飾。」金永貴呈上一盒珍珠首飾,有珠玉鳳釵、珍珠耳墜、珍珠項鏈,顆顆色澤明亮圓潤,確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喬譽一瞧這套首飾,心下甚是喜歡,瞥了眼身旁的人兒,看她一臉無趣模樣,劍眉微擰。

「怎麼?不喜歡嗎?」

「六爺,我平時很少戴首飾的。我覺得這裡悶,去外頭等你好了。」姚芝穎不等他回應,逕自扭頭就走。

喬譽見她停在門外並未走遠,這才沒強逼她回來。

這幾天,表面上她沒有拒絕他,但私下卻隱隱拉開與他旳距離;他知道不能逼她太緊,以免適得其反,便由著她了。

「六爺,若是王妃不喜這套珍珠首飾,小店還有別的,全是難得一見的,保證王妃會喜歡。」金永貴眼見准勤王妃不感興趣地離開,連忙再叫人把所有珍貴首飾拿出來讓喬譽挑選。

姚芝穎雙臂環胸,一腳無聊地踢著地上的小石子。高峰去買角黍尚未回來,喬譽又在裡頭挑首飾,停在珍霞齋前的馬車由幾名精衛軍守著,可眾人仍是不時地瞥向她,似是無聲地守護著她。

陡然,胸口升起一股煩悶,想一個人去走走遍氣;看前頭小攤賣著風車,興頭一起,逕自往前走去,精衛軍見她離開,連忙尾隨跟上。

姚芝穎尚未走到賣風車的小攤前,冷不防頸後被人劈了一掌,眼前一黑,下一刻即失去意識尾隨在後的精衛軍見狀,高聲喝斥的同時欲上前迎救,卻被突然衝出來的乾坤雙煞阻住,兩兩對招的同時,

只能眼睜睜看著姚芝穎被沈貴給帶走,最後精衛軍不敵乾坤雙煞,在各挨了一掌後,無力阻止乾坤雙煞的離去。

「人呢?」喬譽一發現原站在門外的姚芝穎不見了,便衝了出來。

「六爺,屬下護衛姚姑娘不力,人已被沈貴和乾坤雙煞捉走了。」兩名精衛軍跪下,低頭領罪。

聞言,喬譽臉色愀變,厲聲命令:「馬上召集所有精衛軍,務必盡快找到沈貴和乾坤雙煞!」馬車急速晃動,令得馬車內昏迷的姚芝穎幽幽醒轉,撫著疼痛的頸後低吟出聲。

「可惡!好你個喬譽,竟然命精衛軍封鎖城門,存心讓咱們出不去!」

「咱們先趕去北門,或許那邊的城門尚未關閉。」姚芝穎這一聽,小臉瞬間刷白,急急翻身坐起,看到自己身處的馬車十分簡陋,於是上前揭開車簾,正好撞見回頭對她獰笑的沈貴,嚇得跌坐回馬車裡。

「姑娘,你醒啦。」沈貴揮動馬鞭,催促馬兒快跑。他這陣子過得像過街老鼠一般,東躲西藏,今日總算逮到機會報仇了。

幾日前,他躲在人群裡親眼目賭喬譽對未婚妻的在乎,心想這回他定要讓喬譽嘗嘗痛失所愛的椎心之痛。

「這姑娘倒是長得挺清麗迷人啊!」除了駕馬車的沈貴,還有兩張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笑得一臉猥瑣的男人湊近馬車裡看她。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姚芝穎害怕地嚥了口口水,硬逼自己冷靜下來,以尋求脫身之道。

「姑娘,咱們三人被喬譽追緝得走投無路,你說這口氣我們怎麼嚥得下去!好不容易逮到你,自然是要讓喬譽嘗嘗加倍之痛了。」

「救命啊!六爺快來救我!」姚芝穎聽他這樣說,立即衝到車窗放聲大喊,可惜那喊叫聲完全被疾掠而過的勁風給吹散了。

聽到她的喊叫,三人仰首笑得更加猖狂。

「叫吧!快叫吧!小美人,很快你就再也叫不出來了。」吳坤大笑,打算一出城就找個地方嘗嘗小美人的滋味,讓喬譽顏面盡失。

陡地,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在吳干臉頰劃下一道傷痕。

「誰?!」吳干吃痛大吼,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大批精衛軍正奔馳而來,為首的正是喬譽。

就見喬譽手持弓箭,剛毅臉龐陰鶩得駭人,一看見他,再次舉弓射出三支羽箭「小心!」沈貴大喊,驚得立即棄馬車分開逃亡。

喬譽朝身後精衛軍揚手一揮,霎時滿天箭雨朝三人射去,慘叫聲接連傳來。

就見乾坤雙煞拚死施展輕功逃走,沈貴左肩、右腿中箭,摔落於地。

沈貴自知難逃一死,於是奮力將劍擲向正跑上石橋的馬,馬匹中劍,撒蹄歪倒,連車一起摔落湍急的河流裡。

姚芝穎原趴在車窗上,隨著馬車翻覆摔落河裡。

「芝穎!」喬譽驚駭大吼,縱身躍入河裡。

「六爺!」高峰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喬譽跳下湍急河裡,立即跟著縱身一跳。

好冷!她不會泅水,誰來救救她?莫非今日她就要命喪於此了?

姑丈信中曾說過,這趟南行吉凶參半,看來她是逃不過姚家之女的宿命了。

爹、娘、大哥、二哥……就在她意識漸失、身子往下沉時,突然一股強勁力道將她拉出水面,下一瞬冰冷粉唇被同樣冰冷的薄唇給覆住。

「芝穎。」喬譽渡了口氣給她,確定她仍有氣息,緊抱著她冰冷身子,身形一拔,躍上河岸。

高峰幾乎在同時躍上。

「六爺,姚姑娘情況如何?」

「馬上回府。」喬譽不敢遲疑,一路施展輕功往勤王府方向而去。

一身濕淋淋的喬譽抱著同樣一身濕的姚芝穎一踏入王府,立即驚動所有人。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幫昏迷的姚芝穎換下一身濕衣再換上乾爽衣裳,並擦乾濕發;此時已換好乾爽衣裳的喬譽迫不及待地大步走進房內。

「大夫來了沒?」喬譽俊臉陰沉,擰眉低問。

「六爺,我來替芝穎瞧瞧。」紅蓮正好來找姚承寬,聽丫鬟說芝穎出事了,急忙趕來。

紅蓮在榻前替昏迷的姚芝穎把脈,神情有些凝重。

「六爺,芝穎該是落水受驚被嗆昏過去;可她身子受寒嚴重,只怕後續會發熱,必須特別小心。還有她的手傷……」紅蓮目光一移,注意到她右手燙傷處經冰冷河水浸泡,傷勢似變得更為嚴重了。

「芝穎手傷如何?」喬譽緊張地問,高大身形立在榻前,擔憂地看著那紅腫得更嚴重的右手。

「我立即為她重新上藥,芝穎的手傷受凍,只怕這幾日有得受了,持續喝藥是免不了了。」紅蓮交代完,向丫鬟要了乾淨的布巾,從懷裡拿出黑玉瓷瓶開始為她上藥包紮。

「六爺,芝穎好好一個人跟你進宮,為何會弄到手受傷還落水,一身狼狽回來?」姚承寬在一旁默不出聲地看著眾人忙碌,直至這時才開口質問喬譽。

喬譽轉身面對外表看似平靜、但眼底卻蘊藏怒意的好友。

「芝穎手受傷,是因在宮裡被粗心的宮女給燙傷;至於落水昏迷,全怪本王沒有將她保護好,才會讓沈貴和乾坤雙煞有機可乘,如今沈貴已被押在大牢裡了。」喬譽坦承是自己疏失,才會讓姚芝穎出事,因而面對好友的質問,並不介懷。

姚承寬瞥向床榻上猶昏迷的小妹,再看了眼一臉憂心的喬譽,決定開門見山「六爺,恕我直問,盼你坦言相告。不知你對芝穎是抱持著何種心思?」

喬譽直視好友眼底的認真,知道他不容許自己輕率回答,不禁劍眉微擰,沉吟了會,坦白說出自己的心意。

「承寬,本王喜歡芝穎,有意讓她這個假未婚妻弄假成真。」聞言,姚承寬臉上不見喜色,反倒變得凝重。他的擔憂成真了。

「你不願本王和芝穎在一起?」他的反應令喬譽挑眉。

姚承寬眸底有抹掙扎,低頭躊躇了會。

「六爺,芝穎配不上你,還請另擇適合的女子。」話一說完,無視驚愕瞠目的喬譽,轉身大步離開。

「承寬……」坐在榻前替姚芝穎包紮的紅蓮,聽聞姚承寬的話後也楞住了,不懂他為何會直接拒絕喬譽。

「六爺,我去瞧瞧承寬。」話落,即追了出去。

喬譽眸底有抹深思,凝眉細想方才承寬拒絕他時的神情,不由得瞥向床榻上昏迷的人兒,劍眉緊擰。

「小姐,你身子受寒,一整夜發熱,六爺寸步不離守在床榻前照顧你,直到今早確認你無事了,這才回房休息。」

「小姐,有件事我想還是先讓你知道比較好,你昏迷時六爺曾對太少爺表示希望你這個假未婚妻能弄假成真,而大少爺\口拒絕。」臥坐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秀眉微蹙,腦中不停迴盪著先前她清醒後,喜鵲告訴她的話。

大哥說得沒錯,她的確是配不上喬譽。

他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權、行事難測、人人敬畏的六王爺。

而她是受到詛咒的薄命姚家女。

兩人的確不適合,否則她也不會在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心意時,會如此為難,甚至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或許她對那個男人並非完全不在意。

桐花林裡兩人的初次邂逅、她假冒他未婚妻並為他所救,之後留在勤王府作客,他藉機找她麻煩,甚且在書房輕薄她,卻也在兩人緊密依偎時,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為了她的安全禁止她出府,以及懲罰她不聽話,逼她戴上猴子面具,再到進宮她燙傷時他勃然大怒,還有她摔落河裡他奮不顧身救起她。

那個男人自始至終未曾言明他對她的心意,但從他的言行舉止間已透露出對她的在意;她雖早已明白,卻只能選擇忽視,只因她配不上這個男人,或者該說,今生她配不上任何男人。

「咳、咳……」

「為什麼一直咳個不停?喜鵲人去哪裡了?」喬譽剛至門外就聽到她的咳嗽聲,劍眉緊皺,大步踏進房內。

姚芝穎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大步往床榻走來,全不避諱地坐在床畔,大掌探向她額頭,確定她沒再發熱,緊皺的眉頭這才鬆緩。

「六爺。」喜鵲端著湯藥踏進房內,一看到房裡的男人,立即恭敬地低喚。

「還不快把藥拿來。」喬譽擰眉低喝。

「是。」喜鵲慌忙將湯藥端給他後,隨即退到一旁。

喬譽舀了一匙湯藥湊到她嘴旁,示意她張嘴。

姚芝穎偏過頭,水眸低垂。「……六爺,還是讓喜鵲來吧。」

喬譽黑眸微瞇,注視著不敢與他對視的人兒,敏銳地察覺到清醒後的她似乎有意拉開兩人的距離。為何?

「別讓本王說第二次,把頭轉過來,喝藥。」喬譽話裡透著警告。

水眸微抬,對上他黑眸底的怒意,姚芝穎在心底歎了口氣,粉唇輕啟,由著他一口一口喂湯藥。

喬譽見她柔順地喝完湯藥,臉色稍霽,將空碗遞給一旁的喜鵲,瞧見她又垂下臉,似無意與他多說話,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該不會是傷到腦子了吧?否則為何在面對本王時一向無懼的你,變成這副怯懦模樣?」

「……芝穎在王府叨擾多日,等病好了就向六爺告辭。」既然兩人注定今生無緣,她何苦害人害己。

此話一出,喬譽俊臉瞬間變得陰鷙,黑眸狠狠瞪向低垂著頭的人兒。

「本王有准你離開嗎?你以為勤王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你當本王是個好說話之人嗎?」姚芝穎驚愕抬眸,對上他怒氣升騰的俊臉,胸口猛地一顫。

「……六爺……」

「你是執意惹惱本王嗎?」喬譽被她明顯排拒的態度給激怒了,冷不防地連人帶被將她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六爺!您要帶小姐去哪?!」喜鵲驚住,待回過神,驚慌地追出去。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咳咳……」姚芝穎被他突然的舉動給嚇著,螓首無力地偎靠在他頸間,忍不住又咳了起來。

「本王房裡。」她愈是想推開他,他愈要讓她無處可逃。

「什麼!」姚芝穎臉色更加蒼白了,愕然抬眸瞪著俊臉緊繃"渾身散發怒火的男人。

喬譽一路無視眾人驚訝的目光,緊抱懷裡的人兒大步走進月泉閣;一踏進房裡,即命高峰守在門外,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將懷裡人兒小心地放躺在床榻上,高大身形半伏在她身上,深沉難測的黑眸緊鎖住身下一頭青絲披散、蒼白小臉透著驚慌,更顯荏弱的人兒。

「……為什麼要帶我來你房裡?」姚芝穎早被他的舉動及此刻那雙宛若盯住獵物般詭譎的黑眸,給嚇得額冒冷汗。

「本王不管是否是旁人對你說了什麼,才令你對本王起了排拒之心,本王現在鄭重宣佈,你姚芝穎就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決意弄假成真。你別忘了,太后和皇上也都認定你是未來的勤王妃,欺君之罪,禍及家門,你可得想清楚。」喬譽陰惻惻地在她耳邊撂下威脅。他喬譽看上的,豈容她漠視、輕易轉身離開。

姚芝穎瞠目結舌,瞪著撐在她身體上方的男人,他……這是打算威逼她屈服?

「你……這是在威脅我?堂堂勤王竟然打算強逼民女。」姚芝穎驚愕過後,逼自己冷靜下來,然藥效似乎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令她神智逐漸昏沉。

「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本王的,本王不過是讓你的謊言成真罷了。」大掌輕撫她微涼的小臉,注意到她眸裡帶著睏意,卻極力強撐逼自己清醒。

「我……不能成為勤王妃……」

俊臉一沉,俯身吻住粉唇,教她再也說不出令他氣惱的話來;輾轉吸吮間,才發覺她早已因藥效而陷人深眠。

指腹輕撫過粉唇,黑眸沉沉注視著她熟睡的小臉,腦中想的是她方才未完的話「我不想害你……」這話究竟是何意?

姚承寬一接獲喜鵲通知,忙不迭地趕到月泉閣,見到高峰守在主房門門,臉色一沉。

「喬譽!快將小妹交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姚承寬怒聲大喊。

緊閉的房門內並無任何聲響傳出,就在姚承寬雙手握拳打算硬闖時,房內傳來渾厚嗓音:「高峰,讓他進來。」高峰側身,笑著請他自行推門入內。

姚承寬冷睨了高峰一眼,雙手推門人內,甫踏入房裡,即見坐在小廳喝茶的喬譽,目光越過他,直視以巨大山水屏風相隔的內房。

「芝穎呢?」語氣不善,目光含怒。

「喝了藥,睡得正沉。」喬譽抬頭直視他,替他倒了杯茶。「坐。」姚承寬垂眸,撩袍落座他對面,接過他遞來的茶,一口飲盡,將已空的青玉瓷杯重重放在桌上。

「喬譽,你太任意妄為了,存心毀掉芝穎的清白嗎?」

「她即將成為本王愛妃,留在本王房裡並無不妥,怎能說是毀她清白呢?」喬譽只手把玩著已空的青玉瓷杯,無視好友不善的語氣,黑眸深沉若有所思。

「你……」姚承寬緊皺眉頭,知道他對芝穎是認真的,可他實不願再見到姑丈所遭遇的事在他身上重演。失去摯愛的痛可能毀掉一個人一輩子,他不想喬譽步上姑丈的後塵。

「倒是你,承寬,你們兄妹倆到底隱瞞了本王什麼事,你最好老實說出來。」承寬激烈的反對,還有芝穎沉睡前所說的話,令他無法不起疑。

姚承寬注視著他眸底的認真,心知只有把實情說出來才能令他徹底死心。

「娶妻不娶姚家女,這是在梧桐城百姓口耳相傳的話,是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

聞言,喬譽瞠目結舌地瞪著他,手中把玩青玉瓷杯的動作霎停,語氣急迫:「這是何因?說清楚,不准有絲毫隱瞞。」

「姚家先祖曾被下血咒,世代姚家女子皆活不過十九。即使姚家在梧桐城世代皆是積善之家,但所積善行仍破不了這個狠毒的血咒。」姚承寬苦笑,語氣平靜:「十九年前,有一狀元郎名喚馮德成,不知六爺是否有印象?」

「馮德成?你說的是殿試被先皇賜封狀元,文采出眾,人品正直磊落,深獲先皇喜愛重視,卻在賜封不到一個月托病辭官的馮德成?」喬譽依稀記得此事,還記得先皇對此人的人品文采讚譽有加。

「沒錯。馮德成與我姑姑情投意合,不信姚家之女的宿命,執意在金榜題名後下聘。原該是令人稱羨的好姻緣,可惜他要娶的是姚家女,姑姑在成親前夕莫名落水而死,霎時喜事變喪事,更讓大家無法不信那血咒。我眼睜睜看著姑丈從一個意氣風發、瀟灑風流的男子,在痛失所愛後變得消沉、喪失鬥志;那空洞的眼神、寂寥的身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也是我不敢對芝穎有過重感情的原因,我無法想像當時候到了,我會如何心痛。」即使一再告訴自己對這個小妹不要放太多感情,反正不過是短暫的手足情分,可一聽到她有危險,仍是無法不去關心在意。

喬譽震驚過後,沉吟了許久,霎時房內氛圍沉滯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為何芝穎要來天龍城找你?」既然她是如此薄命之人,家人不是更應該愛惜她才是?想到那日在風月亭問她來此的目的,她當時的回答就令他起疑了。

「姑丈在痛失所愛後,得知娘在姑姑死後不久生下小妹,而小妹長相酷似已死的姑姑,姑丈便決意,就算窮盡一生,也要找到破除血咒的方法,因他無法再見小妹莫名死去,那會讓他猶如見到心愛之人在他面前再死一次。他花了多年時間找到無印大師,無印大師說這一代的姚家女往南行或許會有轉機,因此爹娘立即命小妹來找我,但並不知南行後要如何做才能救小妹,為此我也十分苦惱。一想到小妹來找我後反倒接二連三出事,或許無印大師所言並不可信。」姚承寬對無印大師的說法無法不懷疑,畢竟小妹南行後並未較為平順,反倒凶險萬分。

「承寬,你可知本王出生時,國師曾為本王批命,說本王雖無帝王之命,但一生富貴雙全,福壽綿長,福分可庇蔭妻小,你說以本王天生福厚能不能保全芝穎?無印大師要芝穎南行,天龍城在梧桐城南方,而她命中注定遇見本王,你說本王是否就是她命中的貴人,她唯一的轉機呢?」姚家女如此的宿命確實是姚家人心中的痛。想到這,他不由得為房裡沉睡的人兒感到心疼。

但既然馮德成有勇氣迎娶姚家女,他喬譽難道會就此退縮嗎?

他偏要一賭他這個福壽雙全之人能不能保全她。

「六爺?」姚承寬驚愕地看著好友,雙眼裡有著激動;他原想著喬譽知道真相後,必會放棄和小妹在一起的想法,沒料到他竟是這般堅定,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喜的是小妹被這樣一個偉岸不凡的男子喜歡,憂的是兩人能否有未來?

「承寬,本王當你是好友,才坦誠相告,現既已知你們兄妹的掛慮,本王非但不介意,還打算一賭本王和芝穎的未來,你應再無理由阻止芝穎和本王在一起了吧?」喬譽黑眸含笑,話裡卻透著警告。

「如果六爺心意已決,芝穎又喜歡六爺的話,承寬自是樂見其成。」姚承寬舉杯朝他敬茶,真心希望他方纔所言能成真:喬譽是小妹命中的貴人,她命中的轉機。

敞開的窗迎進陣陣涼風,一掃炎夏暑意,舒適得令床榻上半臥坐的人兒點也不想動。

叩叩。房外傳來敲門聲,不等房裡頭的人回應,逕自推門而入。

「芝穎,天氣熱,我為你端來冰糖蓮子木耳湯。」

紅蓮腳步輕快,笑容滿面,雙手端著甜湯穿過小廳,繞過巨大山水屏風,逕自落座床榻上。

「我到底還要被關在房裡多久才能離開?」姚芝穎無視她的好心情,一臉悶悶不樂,伸手接過甜湯,低頭喝了起來。

紅蓮瞧她鬱悶的模樣,笑容僵在臉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芝穎的病早痊癒了,連手傷都不留一絲疤痕,可六爺就是不准她離開這間房,寧願委屈自己去睡書房,也要高峰守在門外,不准她離開。這六爺做事向

來只憑自己的心情,勤王府裡根本無人敢出聲。

「對我被關在六爺房裡,大哥都沒有說什麼嗎?」姚芝穎將空碗遞回。她聽喜鵲提過大哥曾找六爺說話,可在那之後,似乎就默許了她留在六爺房內養病。

悠悠製作「你大哥他很放心將你交給六爺照顧。」紅蓮不禁想起承寬對她說過有關姚家之女的事,她聽完除了震驚之外,更有對芝穎的不捨與愛憐,還有對六爺的執著不悔感到佩服。

姚芝穎驚愕抬眸,在對上紅蓮眸底的淚光時,霎時明白她必是知情了,不禁揚起一抹苦笑。

「為什麼?大哥不是不贊成嗎?」

「你大哥把話都說明白了,六爺說自己是個福澤深厚的人,一定能保住你。芝穎,我看得出來,六爺對你是真心的,你何不試著去接受六爺呢?」紅蓮勸著她,真心希望能如六爺所言,能以他深厚福澤護住芝穎,否則她真不敢想像失去芝穎後,六爺和承寬會變得如何。

「接受他?」姚芝穎苦笑。「我不想害人,也不敢去賭,這個賭注太大了。」她從不認為自己會那麼好運,萬一賭輸了,活著的人怎麼辦?

想到每年的生辰姑丈都會趕回來看她,那一身風塵僕僕,臉上雖是對著她笑,但眼底卻總是透著深沉的悲傷。年紀尚小時她不懂,等年紀大了些,她就逐漸懂了,也為姑丈感到深深難過。

「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賭,而且非贏不可。」

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時無聲走人房內,繞過巨大山水屏風,走進內房。

「六爺。」紅蓮起身朝他欠身行禮,隨即識相地告退。

姚芝穎一見著他,胸臆間倏地浮上一股悶氣,起身離開床榻,走到他面前,水眸含倔,無懼地直視著他。

「如果我偏不想去賭呢?」

「你非賭不可,因為本王要你成為本王的妻子,一輩子陪在本王身邊。」喬譽雙手握住她細肩,語氣沉穩,鏗鏘有力。

「你……喜歡我?」姚芝穎即使早有所感,仍是想聽他親口說。

「你以為本王會想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嗎?」喬譽因她的話而黑眸泛柔,大掌輕撫她細繳的小臉。

「我怕你以後會後悔自己現在所做的決定。」姚芝穎因他的話而胸口泛上喜悅,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她承認自己喜歡上他了,只是仍不敢去愛。

「本王永遠都不會後悔。」話落,吻上她粉唇,輾轉吸吮,雙臂略略使力將她緊摟入懷,不留一絲空隙,直到她氣喘吁吁,這才放過她。「以後叫本王譽哥吧,別再叫什麼六爺了。」姚芝穎氣息微喘,小臉羞紅,偎靠在他胸口,直到氣息平復後,這才在他胸前抬起頭來。

「譽哥,我想回雨花閣,不想住在這裡。」

「怎麼?本王將自己的寢房讓給你,你有什麼好不滿意的,為何不肯住下來?」

喬譽聽她喚的這聲譽哥,嬌柔嗓音中透著一絲嬌嗔,令他心情大好;還有她此刻臉上羞澀的模樣,讓他無法不起逗弄之心。

「我們又還沒成親,要我住進你房裡,你到底有沒有顧慮到我的名聲啊!」姚芝穎明知他是故意逗弄她,仍是忍不住氣惱地輕捶他胸口。

喬譽仰首大笑,愛極面前的嬌人兒對他使小性子。

「好,別氣了,本王准你回雨花閣,這總可以了吧?」話一說完,再一次將她摟人懷裡;懷裡的軟玉溫香,令他胸口湧起一股滿足。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這麼喜歡這個小丫頭,甚至喜歡到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都要讓她平安活下去。

姚芝穎小臉揚笑,不去多想,只想感受此刻的幸福;因為他,她有了對抗命運的勇氣。

「既然身體已無恙,本王帶你出府玩玩,免得真把你給悶壞了。」喬譽疼寵地笑道,因為知道懷裡的人兒有多好動。

「真的?我可以出府了?那我們快走吧!」姚芝穎小臉發亮,眼裡有著不容錯認的歡喜,為免他改變主意,急急催促界他。

「走吧。」喬譽俊臉含笑。原來喜歡上一個人_,是會一直想寵著她,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也就滿足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5 PM

第六章

一品樓是天龍城內最大的酒樓,深受皇親貴族的喜愛。因此挑選的夥計個個聰明伶俐、眼色佳,就怕一個不慎惹惱了大人物,不僅害了自個兒掉腦袋,還會禍及酒樓。當然,一品樓的菜色絕非尋常,價錢自是高得嚇人。

「六爺,請問要點些什麼?」小馬是一品樓裡最會看人眼色的夥計,掌櫃的只要看到大人物進酒樓,都會命小馬負責招待。

眼前這位六爺不只身份不凡,更是一品樓的常客,每回前來都是由他負責招待。小馬目光移向坐在六爺對座、模樣清麗嬌俏的姑娘身上;這姑娘打從一進來即好奇地東張西望,一看即知是頭一次來,那臉上掩不住的開心,令她出色的容貌更加引人注目。

此刻,就見那姑娘看向二樓欄杆外的大街,不知在搜尋什麼。

「芝穎,可有想吃的東西嗎?」喬譽溫柔地看著對座一臉發亮、一出府即像放出籠中的鳥,沿路興奮不已的人兒。

「角黍。」姚芝穎沒忘自個兒出事前想吃的東西,直到現。在都還沒吃到。

「角黍?」喬譽臉上笑容加深。帶這丫頭來天龍城最大的酒樓,她卻什麼都不點,偏要吃最平常的角黍。

「是啊,我要吃上次沒吃到的那家小店賣的角黍。」語氣十分堅持,一定要吃到就對了。

「高峰,去買兩顆角黍回來。」喬譽笑對身後的人吩咐。

「是。」高峰唇角抽動了下,認命地去買了。

小馬一聽姑娘居然說要吃角黍,完全無視一品樓高檔的菜餚,再也忍不住地開口:「姑娘,咱們一品樓所提

供的菜色有,鮑魚乾貝燉烏雞、白玉鹵牛筋、翠絲螺肉、如意獅子頭、百里東坡肉、富貴筍乾元蹄、排骨蔘棗蓮子湯……等,每一道皆是名菜,可不是尋常百姓吃得到的。」小馬如數家珍地極力推薦,想扭轉她的不識貨。

「多謝這位小哥的介紹,可我就是想吃角黍。」姚芝穎仍不改初衷。

一旁的喬譽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的確沒人踏人一品樓卻想著要吃角黍,只除了他對面的人兒,可他就是喜歡這樣縱容她。

「小馬,就來你剛剛說的鮑魚乾貝燉鳥雞、白玉鹵牛筋、如意獅子頭這三道菜吧。」

「六爺,咱們一品樓的巧口酥、豆沙涼糕、椰乳燉雪蛤,要不要也嘗嘗看?」小馬再接再厲推薦一品樓招牌甜點。

姚芝穎一聽到這些甜點,水眸瞬間發亮,喬譽一見,俊臉上的笑容不覺加深。

「就來這三道甜點吧。」小馬這才滿意地退下,去張羅貴客要的菜餚。

「譽哥,這一品樓一看就知價格不菲,只是吃一頓飯,其實不用那麼浪費的。」瞧這間酒樓光是門口那紅底漆金寫著「一品樓」三個大字的牌匾,還有建築氣派的三層樓,就知非尋常百姓吃得起。再看週遭的客人,莫不是一身錦衣玉袍、綾羅綢緞,非富即貴,可想而知這間酒樓的消費絕對驚人。

「本王吃得起,你不用擔心價錢。」喬譽好笑地看著她東張西望,一臉心疼模樣。

姚芝穎嘴角撇了撇,差點忘了這個男人的身份,他的確是該在這種地方吃飯的人,只有她這個平民百姓覺得彆扭不習慣。

「穎兒,你必須習慣,以後你的身份可是本王的愛妃。」喬譽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一雙柔荑,看出了她的不適應,渾厚嗓音帶笑提醒她。

姚芝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以及那聲「穎兒」給弄得小臉羞紅,低垂下頭不敢看他。

「等會吃飽飯,本王帶你到天龍城四處走走。」她來天龍城已有一段時日,一直沒有機會好好逛逛,上次違抗他的命令偷溜出來後,又被他禁足,想想也的確是委屈她了。

「好。」姚芝穎清麗小臉上笑容十分燦爛,有他陪伴,她當然開心。

喬譽黑眸灼熱凝視著她的燦笑,那火熱的目光,瞧得姚芝穎再次羞澀地垂下臉。

「六爺,您的菜來了。」小馬動作迅速,將飯菜和糕點擺上桌,再替兩人各倒了杯茶便退下。

「高峰還沒回來,你先嘗嘗這些菜,若是合口味,就多吃一點。」帶她來此用膳的本意,是要她嘗嘗這裡的食物,可不是讓她在這裡吃角黍。

姚芝穎舉箸夾了塊鹵牛筋,人口滋味令她雙眼發亮,忍不住又夾了塊干貝,坐在對座的喬譽笑看她開心的吃相,跟著舉箸吃了起來。

就在姚芝穎吃了個半飽,高峰總算回來了。

「謝謝高大哥。」

姚芝穎高興地接過角黍,剝開包覆的蘆葉,張嘴吃了起來。米香拌炒肉塊、香菇和配料,入味十足,令她吃得一臉滿足。

喬譽看著她的好胃口,臉上疼寵笑容久久不散,一旁的高峰看了也替主子感到高興。

「掌櫃的,求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我已經餓了三天了。」 「滾開!還不滾遠一點!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萬一驚擾了大爺們,可不是你擔當得起的!」掌櫃惱怒得把一身襤褸、上門乞討的人給踢了出去。

姚芝穎聽到喝罵聲,倏地站起身,往樓下望去,正好看見掌櫃將人給踢出去,一時氣不過,放下吃了一半的角黍。

「譽哥,這個掌櫃狗眼看人低,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你去教訓他一頓。」其實她比較想自個兒下去教訓那掌櫃一頓,可她自知人微言輕,比不上她對座的男人說話有份量。

喬譽淡瞥了她一臉的義憤填膺,相較於她的激動,他冷靜得近乎無情。

「坐下,吃你的角黍,別多管閒事。」

「你……」姚芝穎水眸大睜,沒料到他竟會拒絕,氣悶地重新落座,悶頭吃角黍,卻已無方纔的好胃口。

見狀,喬譽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她這好管閒事的性子到底是像誰啊!

她大哥姚承寬個性沉穩,哪像她性子毛毛躁躁,容不得眼下有不平之事。

「高峰,拿些銀子下去給他。」喬譽口中的「他」,在場兩人心裡都明白是指誰。

「是。」高峰旋身下樓。

姚芝穎訝異抬眸,對上他無奈的黑眸,緊抿的粉唇忍俊不禁地笑出來。

「這下可滿意了?」喬譽俊臉上儘是縱容,瞧她笑逐顏開的模樣,沒好氣地說。

想他堂堂勤王,長到這麼大,何曾如此在意一個人的情緒,唯有這個丫頭能令他一再破例。

「謝謝譽哥。」姚芝穎嘴甜地道謝,又有了胃口吃飯。

「快吃吧,多吃一點。」喬譽又夾了些菜到她碗裡。

「好。」姚芝穎吃完一顆角黍,將剝去蘆葉的另一顆遞給他,轉頭吃他不停夾給她的菜。

待高峰去而復返,姚芝穎開心地揚手招呼:

「高大哥,快坐下來吃飯。」瞥見剛好送菜到前桌的小馬,急忙吩咐:「小哥,再來一碗飯。」

「高峰,這裡沒外人,坐下吃吧。」喬譽看出他的猶豫,遂出聲。

「謝六爺、姚姑娘。」高峰唇角揚起,坐了下來。

一頓飯,三人吃了近一個時辰,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姚芝穎一手拿著糖葫蘆,一雙水眸好奇地看著兩旁的店家或販賣物品的小販。

好幾次險些被人撞到,全靠她身旁負手看似悠閒、實則注意著她一舉一動的喬譽及時護住她,才沒讓她被撞倒。

「譽哥,這天龍城裡什麼都貴,就連糖葫蘆也比梧桐城貴。」姚芝穎輕皺俏鼻,對著身旁男人抱怨後,咬了口糖葫蘆。

喬譽黑眸含笑,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愈來愈覺得自己今日是帶女兒出門,而不是未來的妻子。

「這裡是帝京,自是不可與一般城鎮相比。」聞言,姚芝穎水眸不悅地斜睨他一眼。

「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有藐視的意味。」喬譽臉上笑意再加深。「待會若是看到喜歡的東西,千萬別像方才買糖葫蘆時那樣對著人家喊太貴,再貴本王都付得起。」姚芝穎經他提醒,想到方才買糖葫蘆時,她一聽到賣價竟足足比梧桐城貴上一倍,下意識就喊出「賣得太貴,是土匪嗎?」那小販當場臉都綠了。

還是喬譽趕緊給了銀子,拿了支糖葫蘆拉著她快走。

兩人身後的高峰似也想起了方纔的糗事,忍不住唇角抽動。頭一次看到六爺近似落荒而逃,而他跟在兩人身後,也被那小販瞪了幾眼,這可是他和六爺頭一遭難忘的經驗啊。

「還是梧桐城好,物美價廉。」姚芝穎撅嘴啐念。

喬譽警告地輕哼,不愛聽她說出這種話來。天龍城可是她未來的家,她必須習慣這裡才行。

姚芝穎默默地轉過頭,不敢看向身旁變臉的男人,目光瞥向一間位於轉角的^鋪門口,那兒似有人起了爭執。

她瞇眼細瞧,那名衣衫襤褸的男人不正是在一品樓用膳時所看見的男人嗎?

不禁好奇地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這位小哥,我只有這些銀子,我娘正病著,求求你們大發慈悲,救救我娘。」被趕出來的男人雙手合十,苦苦哀求著面前雙手插腰、一臉嫌惡的夥計。

「去去去!我們這裡是藥鋪,開店做生意的,沒錢還來抓什麼藥!」夥計毫不客氣地推人,男人險些被推倒在地,身後一股力量及時扶住他。

「你沒事吧?」姚芝穎快一步地扶住他,讓他免於摔倒的醜態。

「多謝姑娘。」男人站穩腳步,回身拱手道謝,當瞧見姚芝穎身後的兩個男人,驚喜地認出人來。「這位好心的大爺,又遇見你了,多謝你給我銀子,讓我有銀子買吃的給我娘。」

「你要謝的不是我,是我家夫人,是她好心要幫你的。」高峰看向他身旁的姚芝穎;在他心中,早認定她是未來王妃了。

男人看向身旁的女人,拱手真心道謝:「多謝夫人相助。」 「這位公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嗎?」姚芝穎瞧他雖一身襤褸,看似疲累,但看他面相和談吐又不致太粗俗,遂好奇地問。

「在下王宏,本帶著娘親打算前去梧桐城,沒想到在途中遭搶,娘親又染病,才會落得如此窘境。」王宏想到一路上的遭遇,不禁感慨地說。

「你說你娘病了,現在人在何處?」姚芝穎轉頭問著身後的喬譽:「譽哥,我們幫幫他好嗎?既然幫了人,總不能只幫一半吧?」喬譽輕頷首,黑眸瞧向面前一臉欣喜、不敢置信的王宏。

「你們現在落腳何處?」

「王宏感謝兩位的大恩大德。」王宏拱手彎身朝兩人道謝。「我們母子目前棲身在城外三里的一間破廟裡。」

「高峰,叫上大夫。」既然身旁的人兒那麼愛管閒事,那他今日就大發善心,送佛送上天吧。

「多謝恩公!」王宏不敢置信自己的好運;這一路上他嘗盡了人情冷暖,沒想到在這天龍城會遇上如此善心之人,不禁感激得直道謝。

高峰叫上大夫後,迅速回府駕了輛馬車,帶著一行人至城外。王宏直到此時才知自己遇到的貴人竟是勤王,心下除了震驚,更是感恩。

一行人到了城外破廟,大夫在替王大娘把脈後,確定是染上風寒;好在行前已知破廟裡不可能有藥爐,已將器具帶全,大夫在看診後,就到破廟外煎藥。

「阿宏,你帶來的這些人是誰?」王大娘咳了幾聲,好奇兒子打哪帶來這些人,看這三人的穿著打扮皆非尋常人家,又有錢請大夫來替她診治。

「娘,這兩位是勤王與勤王妃,是他們好心幫我們的。」王宏扶起娘親,向娘親介紹自己遇上貴人相助。

王大娘一聽,趕緊拉著兒子跪下磕頭。「多謝勤王和王妃相助我們母子。」

「王大娘,快請起。其實我還不是勤王妃,叫我姚姑娘就好。」姚芝穎連忙上前扶起她。

「夫人,您不是……」王宏納悶地看著她和喬譽,他明明聽另一恩人說她是夫人。

「她是本王即將過門的妻子。」喬譽淡聲解釋。

「姑娘,你姓姚?」王大娘突然捉住她的手,細看她的面相。

「是啊。」姚芝穎扶著她坐到鋪好的竹草上。

「咳咳。」王大娘又咳了幾聲,目光仍不離她臉上。「姚姑娘可是天龍城人士?」

「不是。我世居梧桐城。王大娘,為何有此一問?」姚芝穎好奇地看著突然面露激動的王大娘。

「莫非姚姑娘是出生在梧桐城,有行善世家之稱的姚家米行?」姚大娘雙手握住她一雙手,神情激動地再問。

這回換姚芝穎水眸大睜,來回審視著目光激動複雜看著她的王家母子。

「正是。」王大娘再咳了幾聲,得到確定答案後,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的反應嚇壞了姚芝穎,連忙拿出懷裡的絹帕替她拭淚。

「王大娘,你這是怎麼了?」目光看向一旁低垂著頭、臉色黯然的王宏。

「對不住,姚姑娘。」王大娘突如其來的一聲道歉,更令姚芝穎一頭霧水,身後的喬譽劍眉緊皺,上前一步。

「大娘何出此言?」這句疑問是喬譽替姚芝穎問的,因這對母子的反應委實怪異。

「這聲對不住,是替我先祖說的……咳咳……」王大娘說沒幾句又難受地咳了起來。

「王大娘,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我都被你給弄糊塗了。」姚芝穎心底莫名浮起一股詭異,王大娘的話似透出某種不尋常。

「接下來由我來替我娘說吧。姚姑娘,其實我們母子此行趕往梧桐城,為的就是要找你。敢問姚姑娘十九生辰是否將至?」王宏目光直視面前的姚芝穎,沒想到助他們母子之人,竟就是他們急欲尋找之人;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聞言,姚芝穎臉色微變,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喬譽身旁。

「你們到底是誰?」

「王家先祖曾對姚家下了血咒,害姚家世代之女皆活不過十九,今日我們母子正是為了破咒而來。」姚芝穎渾身一震,小手不自覺握住喬譽的大掌,喬譽反掌緊握住她的,神情嚴肅地代她開口。

「把話說清楚。要如何破咒?你們又為何要幫這個忙呢?」 「王家先祖在對姚家下了血咒後,因為血咒的力量太過陰毒,被下咒的對象又非一般人,而是積善世家,因而終遭反噬到己身,可謂害人害己。王家一脈,個個不是病弱,就是難以成材。正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自己種下的因,合該由王家人親自解除,從此互不相欠。」

王家世代以來,男丁個個不是病虛體弱就是難以成大事,經族老們推斷,必是與血咒有關。

族老們夜觀天象,知道老天無法再漠視積善世家遭此惡運。這一代姚家女命中注定有段奇緣,也是破除血咒的轉機,因此才派他們母子走上這一趟。

「那要如何破咒呢?」姚芝穎心中的激盪難以形容,困擾姚家世代的血咒真能在她身上破除?她真的可以和喬譽在一起?小手不自覺地緊握住他的大掌。

王大娘從懷裡拿出一塊沾有血跡的八卦玉珮,王宏伸手接過,上前躬身遞給姚芝穎。

「姚姑娘,這塊玉珮上的血跡聚集了我們族老所下的力量,可破除百年血咒。但族老要我帶話給你,你今年仍有個大劫是避不過的,並不會因血咒破除而消除;可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雖不知這奇緣會如何助你,但只要你秉持善念,絕對可以改變命運重獲新生。至於這個血咒,既是王家先祖所下,王家已向老天懺悔,自行破解了這段惡緣,從此王、姚兩家互不相欠。」王宏最後一句話說得堅定鏗鏘。這互相傷害的血咒就到此為止!

此刻,姚芝穎看著手中的八卦玉珮,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一時情緒激動,難以成言,水眸泛淚地投人喬譽懷裡,緊緊抱住他。

「你方纔所說的大劫,可有法子破解?」喬譽臉色凝重地問。

「我們並不知曉破解之法,族老們只說姚姑娘命中注定的奇緣可助她重獲新生。」王宏也不明瞭族老話中之意,只是負責轉述。

「看來老天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才會讓我們不用白跑梧桐城一趟,就僕這裡遇上我們要找的人。今日我

們母子承了你們的情,只能說終是我們王家欠了你們姚家。」王大娘感慨地說。

「王大娘,你身子病著,要不我們安排你們住客棧,也好過住在這破廟裡。」姚芝穎待心情平復後拭去臉上淚水,開口道。

「不,我們不能再欠姚姑娘恩情了。待老身病好,即刻返回家鄉告知族老們已完成使命,姚姑娘請回吧。」王大娘咳了幾聲,婉拒她的好意。

此時,大夫煎好藥端了上來,喬譽於是扶著姚芝穎朝兩人告辭。在兩人走出破廟後,高峰受命返回,遞給母子倆一袋銀子,隨即離開。

王大娘看著手中的一袋銀子,咳了幾聲,歎了口氣,對著身旁的兒子說:「族老說得沒錯,此行不僅可解除兩家幾百年來的宿怨,但到最後仍是我們王家欠了姚家。」圓月如鏡,星子在潑墨般的穹蒼中隱隱閃爍。

廂房內,姚承寬細瞧手中沾有血跡的八卦玉珮,一面聽著小妹述說今日午後所發生的事。

「大哥,所以我們姚家自此真的擺脫血咒了嗎?可我今年的大劫又是什麼呢?」姚芝穎話裡有著不安。王家母子帶來的信息,令她憂喜參半。

姚承寬目光自玉珮上收回,注視著坐在身旁、一臉惶惶不安的小妹,謹慎地將八卦玉珮交還給她。

「無論如何,你今年一切都得小心。」他慎重交代。

姑丈要小妹往南行以求得生機,現在遇上前來解除血咒的王家母子,然而血咒破除,卻又帶來令人不安的消息。

「要告訴爹娘這件事嗎?」

「我明日會修書派人送回梧桐城。」姚承寬直視小妹,嚴肅地叮嚀:「芝穎,若是六爺向你求親,必須在明年,你懂嗎?」姚芝穎臉色微變,粉唇揚起一抹苦笑。大哥的擔憂,如她一般。

「我明白。」姚承寬瞧著她低垂臉龐那苦澀落寞的神情,忽覺自己方纔的話顯得有些無情。如果今日換成是承翰在這裡,一定能好好安撫"減輕她的不安,而不是像他太過理智以致顯得無情。

「我不是個好大哥。」他突如其來一歎。

姚芝穎訝異抬眸,對上他複雜的目光,瞧著他突然起身,負手走到敞開的窗下。

「芝穎,我從小就很喜歡姑姑。印象中的姑姑很疼我,是個十分溫柔善良的女子。她出事前,曾對我訴說過她對血咒的不安,可每回瞧她和姑丈在一起,那開心美麗的笑容,總讓我不由得在一旁祈禱著血咒不會降臨在她身上,但它仍是發生了。芝穎,你長得太像姑姑了,每見你一次,就會讓我想起她來,失去親人的那種痛,我不想再嘗了。所以我刻意對你疏遠、漠不關心,但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又怎能狠心做到不聞不問呢?

大哥真心希望血咒真如王家母子所言已解除,而你今年的大劫能平安度過。」姚承寬首次對小妹坦承自己從小到大對她冷淡以待的原因,不是不疼愛,而是怕付出太多,終究會傷心至極,所以寧願不去愛。

「大哥……」姚芝穎水眸含淚,愕然以對。她從小就知道大哥刻意疏遠她,對她總是冷冷淡淡、嚴厲不假辭色,因此她從

小就敬畏他,和大哥不親,沒想到原因竟是這樣。

大哥並不是不疼她……淚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別哭了。若是被六爺看到,還以為我在欺負你,你現在的身份可是不同了。」姚承寬連忙走到小妹身旁,彎下身軀,親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那俊秀臉上的疼愛神情是姚芝穎從未見過的,淚水不禁掉得更凶。

「本王可不許你欺負本王的愛妃。」驀地,房門被推開,走入一道高大身影,在瞧見哭成淚人兒的姚芝穎時,劍眉緊擰,黑眸銳利地掃向姚承寬。

「既然六爺來了,我就先離開了。」姚承寬無懼他警告的目光,在與他擦身而過時,停下腳步。「芝穎尚未過門,孤男寡女在這深夜裡,還請六爺自重。」喬譽黑眸微瞇,瞪著他離去的身影,大步走到姚芝穎身旁,將哭成淚人兒的她摟入懷裡,軟聲輕哄。

「為什麼哭?是你大哥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嗎?」 「沒有。」螓首在他懷裡搖了搖,一雙藕臂緊抱住他的腰。「我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大哥是疼我的,他不是不喜歡我。」說完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喬譽歎了口氣,落座她身旁,將她抱坐在大腿上。

「既然知道你大哥是疼愛你的,應該開心才對,怎麼反而哭了起來呢?乖,不哭了?」此時,喬譽忍不住在心底咒罵姚承寬在她心底的份量,好個手足情深,令他不由得吃味起來。

「你不懂。」螓首在他頸窩裡輕搖,小手不滿地輕捶他胸口。

「好好好,你別再哭了行嗎?」喬譽耐著性子繼續輕哄她。

「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因為我是女子,背負著姚家血咒,所以大哥討厭我,總是對我嚴厲不假辭色。在遠處看到大哥,我都會沒用地自動閃躲,就怕遇到他,就連這次家人要我來天龍城找大哥,其實我心底也是十分不情願的。萬萬沒想到大哥竟是這麼疼愛我,只是從來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原來她一直誤會了大哥。

「本王可從沒懷疑過承寬對你這個妹妹的保護疼愛之心。你失蹤時,他焦急地請求本王協助;還有本王將你抱進本王房裡,他殺氣騰騰找來,命本王放了你,對你的保護之情,可是不容錯認的。好了,別在本王面前為了另一個男人哭,即使那人是你大哥也一樣。」喬譽大掌溫柔地拭去她嬌顏上的淚水,他得承認自己不是個有度量的人。

姚芝穎被他認真嚴肅的神情給逗笑了。這男人的醋勁未免太大了吧,可他的話卻令她心中一暖。她發覺自己愈來愈習慣他的碰觸,以及有他在身旁,如果她命不該絕,她想和他廝守終生。

喬譽瞧懷裡的人兒破涕為笑,一雙水眸似含情凝視著他,令他黑眸變得深沉,情難自禁,俯身溫柔地吻住她,唇舌勾纏間,將她抱起往床榻走去。

當高大厚實的身軀壓上她柔軟的嬌軀,姚芝穎瞬間有幾分清醒,雙頰緋紅,水眸動情地注視著伏在身上的男人。

「譽哥……」嬌軟的嗓音輕喚,仿若似有若無的情挑,小手撫上他俊逸的臉龐。

喬譽黑眸灼熱地鎖住身下長髮披散、嬌顏誘人、水眸含情的人兒,再也不想克制,唇舌重新攫住她的,一雙大掌在她嬌軀上點火。

當兩人衣衫盡褪,厚實高大的身軀壓上她白晰柔軟的嬌軀,一場激情繾綣的火熱纏綿即在房內展開,且燃燒一整夜。

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伴隨著渾厚朗笑聲,不時從風月亭傳出。

那朗笑聲令勤王府的奴僕皆錯愕地拉長耳朵。眾人何曾聽過向來喜怒無常的六爺有這樣開懷的暢笑聲,可這笑聲連著幾日不時響起,令眾人不免猜測勤王府是否喜事將近了。

「承寬,你怎麼了?為何皺眉?」紅蓮注視著身旁的男人,再轉望向風月亭內依偎的兩人。這幾日,喬譽和芝穎幾乎是形影不離,也讓眾人見識到芝穎對喬譽有多大的影響力。

「沒什麼。」姚承寬目光微斂,轉身往青石板小徑,大步走出月泉閣。

「承寬,你到底在擔心什麼?」紅蓮追了上來,走在他身旁,不解他的憂心從何而來。「芝穎的血咒不是已解除了嗎?莫非你在擔心王家母子所說的大劫?」姚承寬停下腳步,旋身站在月泉閣的月洞門前,此處仍可聽到裡頭不時傳來的笑聲,這是芝穎來到勤王府前從未發生過的事。

「認識六爺那麼多年,我從未見過他這麼快樂。」 「六爺快樂不好嗎?承寬,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

紅蓮總覺得身旁的男人自從芝穎來到勤王府後,就變得心事重重。

姚承寬目光移向身前一臉擔憂看著他的人身上,俊秀臉上揚起一抹笑,大掌輕撫她的臉。

「時間過得真快,還記得咱們三人在梧桐城初識,可這一晃眼,就過了六年了。」

「是啊,還記得那年我得知六爺又要去梧桐城探望他姨娘,知道他姨娘身子骨不好,自告奮勇要去幫忙看診,實則是想趁機一遊。哪知一到那,去逛個市集,錢袋即被賊人所偷,在追趕賊人途中還拐傷了腳,多虧了你仗義相"助,不僅幫我追回錢袋,還送我回客棧。更沒想到你會和六爺一見如故,竟變成了好友,還在四年前答應他到勤王府當總管。」紅蓮回想往事,忍不住笑開來。

「初識時,我的確不知喬譽的身份竟是勤王;也沒料到咱們兩人會因這意外而結緣進而定情。」姚承寬含情看著身前人兒。

「承寬,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在擔心什麼?」紅蓮瞪了他一眼,差點被他給轉移話題。

「我只是莫名感到不安而已。」姚承寬歎了口氣,見矇混不過,只好老實告知了。

「不安?為何?」紅蓮捉住他的手,執意要問個清楚。

姚承寬目光不由得又望進月洞門裡,那深幽的眸底透著複雜。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你解釋;姑姑出事前,我也是莫名有這種感覺,這種無法言諭的不安,令我坐立難安。」他怕,怕自己的預感成真。

「承寬,你別嚇我。」紅蓮臉色刷白,雙手握住他的大掌,再次確認:「血咒不是解除了嗎?還是芝穎今年的大劫令你不安?」

「我不知道血咒是否真的解除了,我只能希望是;至於芝穎的大劫,的確令我憂心。」姚承寬只能在心底懇求老天不要那麼殘忍,在解除姚家百年血咒後又不肯放過小妹。

紅蓮也被他的話搞得莫名不安起來,陡然抱住身前憂愁的男人,安慰他的同時也安慰自己:「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姚承寬眸底一暖,雙手緊抱住她,慶幸此刻有她陪在自己身邊。

「紅蓮,你怕嗎?怕我們姚家的血咒而不敢嫁給我?」 「我才不怕!」紅蓮在他懷裡抬頭,秀麗臉上揚笑。「我就偏要生女孩。」她就不信老天爺會那麼不長眼,無視姚家世代所遭受的苦難。

兩名丫鬟適巧經過月泉閣門口,瞧見摟抱在一起的兩人,又聽到紅蓮的大聲宣告,皆掩嘴低低竊笑離開。

紅蓮羞窘得連忙放開手,就在她想離開時,又被身前男人給拉回懷裡。

「現在才知道害羞太遲了。」姚承寬取笑,俊秀臉上的笑容令紅蓮一時瞧癡了。

「承寬,我喜歡看到你的笑容。」紅蓮臉上染上羞意。

姚承寬笑著,將懷裡人兒緊緊摟抱住。此刻他不願去多想令他憂心的問題,只想感受兩人一起的溫暖。

「咳、咳。」高峰奉命前來找姚承寬,哪知他就在月泉閣門口,還上演難得的親熱戲,若不是六爺正等著,他還真不想打擾這對鴛鴦呢。

姚承寬轉頭看到一臉戲謔的高峰,紅蓮這才羞窘地迅速推開他、背轉過身。

「姚總管,我無意打擾兩位,而是六爺有請,還請兩位一同進來吧。」高峰極力忍笑,開口道。

「知道了。」姚承寬上前牽住紅蓮的手,一同走進月泉閣。

風月亭內,喬譽一手支頤,一手佔有地摟住身旁人兒的纖腰,黑眸溫柔地看著她的笑臉,聽她述說在梧桐城的趣事。

「譽哥,我從小到大爬樹的本事可是第一的,好幾次躲在樹上,喜鵲都找不到。話說回來,咱們第一次在桐花林裡相遇,那時我正在樹上打盹,若不是被你嚇著,才不會摔落樹下,有機會我們再去桐花林走走。」姚芝穎說得十分得意,也想起兩人的初遇情景。

「好。本王的小猴子。」喬譽笑得戲論。

「譽哥!」姚芝穎不滿地嬌斥,小手輕捶惡劣帶笑男人的胸口。他不逗弄她很痛苦嗎?「對了,為何你當時會出現在桐花林,且連著兩天呢?」喬譽瞧她嬌嗔不滿的模樣,心情大好,暢笑出聲,置於她纖腰上的手臂一使力,將她順勢摟入懷裡。

「本王的姨娘住在梧桐城西市永康巷內,寡居多年,一直不願隨本王住在勤王府裡。姨娘自小對本王疼愛有加,母妃過世早,本王自是有責任照顧姨娘,因此每年都會去探望她。那時本王意外發現那處桐花林,沒想到會在那裡遇上了你,你的直言無畏令本王印象深刻,連著兩天戲弄你,本打算在第三天問出你的名字及家住何方,可姨娘卻在此時突然病情加重,最後仍是不治。在處理完姨娘的後事後,本王曾回到桐花林,不過卻沒再遇到你,加上在梧桐城停留太久,天龍城有要事需我處理,便趕著離開了。沒想到這次換你來到天龍城,可見你注定是屬於本王的。」喬譽得意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吻。

姚芝穎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螓首偎靠在他頸窩,臉上笑意在看到正由青石板小徑往風月亭走來的大哥時,急忙推開抱住她的男人,正襟危坐地端坐好。

喬譽劍眉微擰,不滿懷裡的軟玉溫香突然抽身離開,在瞧見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時,眉頭皺得更深,還來不及問是何因,身後即傳來聲音。

「六爺。」姚承寬踏入亭內,瞥了妹妹一眼。在踏進風月亭前,兩人目光短暫接觸,妹妹即嚇得推開抱住她的喬譽。

幾天前的夜裡,他把自己的心結說開了,雖然兄妹倆的互動大有進步,但妹妹下意識的反應顯示仍十分在意他這個大哥,也難怪喬譽此刻瞇眼不悅地瞪他了。

「來啦。」喬譽不悅地微瞇黑眸,掃了他一眼,再轉頭看向身旁朝他笑得一臉討好的人兒,沒好氣地說:

「坐下吧。」

「大哥、紅蓮,嘗嘗這些點心,是譽哥命人去貴死人的一品樓買回來的。」姚芝穎仍覺得一品樓坑人,但誰教身旁男人有的是錢。

紅蓮也不客氣,捻了塊巧口酥吃了起來,再喝了口姚芝穎倒的香茗。

「不知六爺找我來所為何事?」姚承寬對桌上的糕點毫無興趣,也不認為喬譽會特地找他來吃糕點。

「承寬,本王就直說了。俗話說長兄如父,本王打算盡快將芝穎迎娶進門。」兩人已有夫妻之實,他對芝穎的喜愛與日俱增,想名正言順地擁有她,讓她再也不用顧忌別人的眼光而像方纔那樣推開他。

此話一出,姚家兄妹愀然色變,那模樣絕稱不上喜悅,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喬譽說的是什麼惡耗。

「怎麼?你不同意?」喬譽注視著面前低垂著頭、臉色變得嚴肅的姚承寬,俊臉一沉。

「不是不同意,而是懇請六爺等到明年過後再提這樁婚事。」姚承寬抬頭,雙目無懼地直視著他。

「本王為何要等到那時?你們擔憂的血咒不是已解除了嗎?若是擔心芝穎今年的大劫,本王絕對會滴水不漏地護她周全,現在本王只想盡快迎娶芝穎進門。」喬譽沉怒的黑眸轉瞧向身旁低垂著頭、不發一語的人兒身上,「芝穎,你怎麼說?」

「……譽哥,這……婚事可否年後再談?」姚芝穎抬眸對上他含怒的黑眸,仍是鼓起勇氣地開口。

喬譽黑眸深沉注視身旁的人兒許久,高大身形倏地一起,瞥了兄妹倆一眼。

「隨便你們!」撂下這句怒氣騰騰的話後,甩袖大步離開。

亭內氛圍驟變,姚家兄妹臉色沉重,紅蓮明白兄妹倆拒婚的原因,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去他的姚家血咒!去他的命中大劫!

喬譽面容陰鬱地仰首喝下一杯酒。

她就真的那麼沒有勇氣、那麼害怕嗎?

將已空的白玉酒杯再斟滿,仰首再喝。

偏偏他又無法怪罪於她,只因他明白她心底有多不安;想他這個向來恣意妄為的勤王,在面對她時,卻只能一再妥協,就是見不得她有一絲委屈。無力地歎了口氣,再斟滿酒杯,仰首再喝。

「咳咳。」對座的當今皇上喬飛深覺自己若再不出聲,定會被人漠視到底。

「六弟,朕找你來,可不是要看你猛灌酒,一句也不吭。」兩人此刻身處御花園六角亭內,他命人找來喬譽,可這小子一踏進御花園,臉色卻陰鷙得嚇人,接著就猛灌酒,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皇兄找臣弟來有何要事?」喬譽似乎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不過依然一臉陰沉。

皇上歎了口氣,心底不免好奇到底是何人能讓一向喜怒無常的六弟,明明看似怒氣勃發,卻只能逼自己隱忍,借酒消氣。

「到底是何事令你如此生氣?」

「沒事。」喬譽咬牙悶道。

見狀,皇上心下更加好奇了,瞧六弟寧可委屈自己也不肯說出來,到底是何人有這個能耐?莫非是那位姚姑娘?如果是的話,希望他接下來所說的話不會令六弟變臉。

「六弟,朕今日找你前來是有一事,太后希望你能答應。」 「何事?」喬譽眉眼未抬,又替自己斟了杯酒,仰首喝下。

「太后希望你能娶蔣太師的女兒蔣馨。」聞言,喬譽黑眸瞇起,放下手中的酒杯,語氣不快道:

「臣弟以為這事早拒絕過,臣弟要娶的人唯有姚芝穎一人。」皇上苦笑,早已料到他的反應,但礙於太后所托,不得不開這個口。

「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何況你貴為皇室子弟,蔣馨朕也瞧過,知書達禮,容貌姣美,性情嫻淑,雖然不似姚姑娘直爽、落落大方,但也別具風情,是個很不錯的姑娘。」 「謝皇上和太后的好意,臣弟無意享這齊人之福。」他此生要的女子只有一人。

皇上為難地皺緊眉頭,怎麼他的這些兄弟個個皆是癡情人,令他不得不把話給說開來。

「六弟,朕就明說了。娶妻不娶姚家女,這是在梧桐城流傳、老少皆知的事,可別告訴朕你並不知情。」喬譽黑眸危險地瞇起,目光銳利如劍,掃過皇上身後的常喜,常喜連忙低垂著頭,身子一顫,後退數步。

「皇兄從何得知此事?」

「看來你是知情的,那就不能怪太后和朕操心了。朕知道你心繫姚姑娘,並未阻止你娶她,只是希望你能多娶一人,好讓太后和朕安心。」皇家子弟怎能迎娶薄命之人,且又是遭人下血咒的家族,豈不是令皇室蒙羞。

可他心知六弟脾氣有多硬,也親眼見過六弟與姚姑娘相處的情形,明白不可能叫他放棄,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能多娶一人,好為皇室開枝散葉。

「這是臣弟的終身大事,多謝皇上和太后的關心,臣弟在此重申,此生只娶姚芝穎一人,盼皇上和太后成全。」喬譽語氣慎重,毫不退讓。

「六弟是存心讓朕和太后擔心嗎?」皇上此時也面露不悅。

喬譽黑眸無懼地直視皇上。「敢問皇兄,若是你叫七弟再娶一女,皇兄該知七弟會有何反應,何況是臣弟呢?」皇上遭喬譽這一問,還真是回不了話。

七弟喬毅對唐婉婉十分癡心,即使分離了五年,且不知她是否尚在人間,仍是無法再接受其他女子。幸好最後失而復得,重得所愛,否則七弟這一生只怕會孤寂終老。

「罷了!朕不管了。」皇上這會也有些賭氣,氣悶地仰首喝下一杯酒,誰叫自個兒兄弟個個皆是癡情種。

「謝皇兄成全。」喬譽直到這時臉色才稍霽。

「常喜,還不把東西給呈上來!」皇上陡然一喝。

身後的常喜連忙恭謹呈上由楠木製成的木盒,再躬身退下。

皇上打開盒蓋,讓喬譽看清裡頭置放在絲鍛錦布上的青玉盤龍玉鐲。

「這是青龍鐲。國師在你小時曾為你批命,完後交給先皇這個青龍鐲,言明日後若你遇上喜歡的女子時,必須讓那女子戴上這個玉鐲。此青龍鐲彙集了皇室的福澤貴氣,有鎮魂保命之效。這是國師一再叮嚀的話,今日看來,國師還真是未卜先知。這青龍鐲你拿去給姚姑娘戴著吧,希望咱們皇家的福澤可保她一命。」喬譽聞言大喜,接過青龍鐲,心想有了此玉鐲,相信更能讓芝穎放心,不再那麼惶惶不安了。

「多謝皇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6 PM

第七章

「小姐,你還在看那塊八卦玉珮啊?」喜鵲踏入房內,雙手端著托盤,托盤上是她辛苦熬了一個時辰的雞湯。

小姐自六爺午時離開到現在一直悶悶不樂,也沒絲毫胃口。

她去熬雞湯前,小姐就直盯著手中的八卦玉珮,一個時辰後,她熬好雞湯,小姐還是維持這個姿勢。這對向來好動的小姐來說可是很稀有的事。

「……他回來了嗎?」姚芝穎語氣中有絲期待,目光仍是不離玉珮。

「六爺還沒回來,不過聽說是皇上找六爺進宮,應該沒那麼快回來。」喜鵲將一盅雞湯擺放在桌上,舀了一小碗,放到她面前。

聞言,姚芝穎水眸一黯。譽哥自風月亭氣沖沖離去,即被皇上召進宮,直到現在都過了晚膳時間了還沒回來,一想到他氣怒離去的背影,她就不由得胸口一緊。

「小姐,你午膳、晚膳都沒吃,好歹喝些雞湯,免得餓壞身子。」 「喜鵲,我是不是很不知好歹,竟然拒絕這樁婚事?」姚芝穎苦笑,拇指輕撫八卦玉珮上的血跡,水眸泛著憂愁。

「小姐,你不是拒絕,只是推延而已。六爺如果懂你的心,就應該體諒你才對。」喜鵲逕自坐到她身旁,再把盛好的雞湯推到她面前。

午時,六爺氣怒離開,她守在風月亭外,也替小姐捏一把冷汗,更何況是當事人,心裡一定更加難受了,瞧

一向開朗的小姐此刻憂傷的模樣,喜鵲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喜鵲,我突然很想念爹娘,想回梧桐城去。」她長到這麼大,從來不曾離家那麼久,此刻她好想念疼愛她的爹娘和二哥,她不想再留在這裡了,她想回家。

「小姐,不行啊!」喜鵲瞧她沮喪的模樣,心下一急,脫口道:「小姐,你都已經是六爺的人了,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走啊,更何況六爺不是不想負責,而是太想負責了。六爺不可能讓你離開的!」喜鵲急得捉住她的手,極力勸阻。

姚芝穎小臉一紅。她和喬譽之間的事,只有喜鵲清楚,也難怪她會如此激動了。

「我知道。我只是想如果我過得了今年,再請譽哥到梧桐城來提親,現在的我,只想先回家。」她心意已決,打算明早就起程回梧桐城。

驀地,緊閉的房門被推開,喬譽俊臉陰鷙得駭人,一雙黑眸銳利如刃,射向低垂著頭的人兒。

一身形於外的怒氣,令坐在姚芝穎身旁的喜鵲嚇得驚跳起來,迅速閃到角落去,打算趁隙離開。

「你在說什麼傻話!本王不可能讓你離開的!」喬譽怒氣勃發,俊臉鐵青,忍不住朝她低吼,喜鵲嚇得腿軟,連滾帶爬逃離現場,就怕晚了會遭殃。

姚芝穎被他盛怒的模樣及吼聲給嚇著,清麗小臉滿佈驚懼,含淚的水眸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委屈地低低啜泣。

喬譽一見著她落淚,即使有再大的怒火也瞬間熄滅,挫敗地低咒了聲,大步走上前將她摟入懷裡。

「有什麼好哭的,該哭的是本王才對,想要娶的王妃竟然想逃跑。」喬譽惡聲惡氣,雙臂卻溫柔地將她抱起,落座的同時,將她抱坐在大腿上,大掌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對我凶,你……吼我……」可憐兮兮地抬頭,水眸含淚,指控地注視著他,委屈地啜泣。「從小到大,連大哥都沒吼過我,可是……你吼我,對我好凶,我要回家,我要回梧桐城去。」

「不准。」喬譽一臉凶狠,卻不敢再對她大聲說話,將她小臉按人懷裡,安撫輕哄:「誰叫你說出要回梧桐城的話,本王不愛聽。好了,別再哭了。」哄到最後,語氣轉為乞求;她哭得他一顆心緊擰,遇上她,他真是認栽了。

姚芝穎被他軟聲輕哄了好一會,才緩緩止住淚水,小臉故意在他胸膛上磨蹭,將滿臉淚水鼻涕往他身上抹。

喬譽只能苦笑,任由她小小的報復。

「別再提離開的事了。如果你真那麼不安的話,就依你們兄妹吧,明年本王再去梧桐城提親,可你必須留下來,不准離開本王。」喬譽妥協地歎了口氣,不想再為此事令兩人鬧得不愉快了。他喜歡看她笑,反正她早已是他的人了,名媒正娶只是早晚的事,他就委屈自己等到明年吧。

姚芝穎訝異地在他懷裡抬頭,瞧見他俊臉上的溫柔深情,小臉綻開燦笑,一雙藕臂主動抱住他的脖頸。

「謝謝你,譽哥。」水眸隱隱泛著感動的淚水,注視著深情凝視她的男人。

「可別又哭了。本王一定要你開開心心,所以本王願意等。這只青龍鐲就是本王給你的信物,代表你是本王的人,不准你拿下來。」說話的同時,將青龍鐲套進她左手腕。

「青龍鐲?」

姚芝穎好奇地細瞧左手腕上的玉鐲,上好的青玉上頭浮雕著龍身,精巧的雕工更襯得此鐲不凡。

「皇兄說此鐲是國師在本王小時交給先皇的,交代日後要轉給本王喜歡的女子,國師未卜先知的能力是我朝以來最厲害的,可惜自他之後已無人可擔此重任了。」喬譽感歎國師曾為各皇子批命過,其所批命格十分神准,曾說過七弟喬毅情路坎坷,所幸最終能柳暗花明;至於他則是福壽雙全,可庇護身邊的人,才會留下這只青龍鐲給他。

姚芝穎聽他這一番解釋,更加好奇地審視青龍鐲。冰種花青翡翠玉鐲質地通透玉潤,最令人驚歎的是浮雕龍身盤踞整個鐲身,襯得此鐲價值不菲。

「這青龍鐲我很喜歡。」姚芝穎愛不釋手地欣賞著。

「本王以此青龍鐲下聘,明年迎娶你,到時本王絕不接受拒絕。」喬譽俊臉含笑,渾厚嗓音笑中透著不容錯認的警告。

「民女遵命。」姚芝穎笑容羞煞,鼓起勇氣主動吻上他的唇。

喬譽將懷裡人兒緊緊抱住,不容一絲空隙,纏綿深情地索吻,再抱起柔軟的嬌軀走向床榻。

「六爺,沈貴將於三日後處斬,乾坤雙煞目前仍然沒有消息。」高峰朝負手佇立在窗下的高大身影報告。他率領精衛軍日夜搜索天龍城,卻毫無乾坤雙煞的行縱,想那兩人該是不在城內才是。

「安排好人手,若是他們膽敢來劫,剛好一併將兩人擒下斬首。」乾坤雙煞作惡多端,一日不除,始終是禍害。

「是!」高峰拱手領命。

叩叩。陡地,書房門外傳來叩門聲。

高峰眉頭一激,暗忖哪個人如此大膽,竟敢於六爺在書房時打擾。目光瞥向已轉身的六爺,就見其俊臉含笑,他訝異地雙目大睜,瞬間明白來人是誰了。

「進來吧。」喬譽開口。

門被推開。一如高峰所料,來人正是姚芝穎,就見她雙手端著托盤,清麗臉上含笑。

「高大哥,你也在啊,正好和譽哥一起嘗嘗我親手做的桐花餅。」姚芝穎將托盤擺放在書桌一隅。

這個動作又令高峰眉頭再次皺起。要知道六爺除了嚴禁下人當他在書房時不得來打擾,就連這張由黑檀木製成的書桌也十分愛惜,可姚芝穎就這麼毫無顧忌地將點心擺上書桌,讓高峰下意識地瞥了喬譽一眼。

果然,就見喬譽劍眉微挑,卻沒有出聲,只大步走來。

「桐花餅?」喬譽看著那青花瓷盤上頭盛放著幾個桐花形狀的餅。

姚芝穎輕頷首,捻了塊桐花餅湊進他嘴邊。

「譽哥,嘗嘗看,內餡是烏豆沙,不會太甜的。」喬譽黑眸含笑,注視著她期待的小臉,雖然不嗜甜食,仍是張口咬下她喂的桐花餅。

「好吃嗎?」姚芝穎水眸期待地看著他。

「還不錯。」喬譽再張口咬下她手上的半塊餅。這桐花餅的確不會太甜,吃起來也順口,加上又是她親手喂,他自是沒理由不吃。長臂一伸,將身前人兒摟人懷裡。

「高大哥也嘗嘗看。」姚芝穎小臉微紅,但並未推開他的摟抱,僅催促著一旁面帶微笑、看著兩人互動的高峰。

「那我就謝過了。」高峰拿了塊桐花餅吃了起來,覺得味道還不錯,算合他的口味,邊吃邊點頭,十分捧場地連吃了幾塊。

「好了,高峰你先退下吧。」喬譽眼見高峰快將芝穎做給他的桐花餅吃完,不悅地開口趕人。

「是。」高峰眼看主子沉下臉色,連忙識相地告退。

「看來高大哥喜歡我做的桐花餅。」姚芝穎笑開,話尾方落,腰間倏地一緊,很明顯地有人對她的話不滿了。

「本王也喜歡你做的桐花餅。」渾厚嗓音裡有絲吃味,不悅她人在他懷裡,卻提到別人。

「那譽哥就再多吃一點吧。」姚芝穎巧笑倩兮,在他懷裡轉身,伸手再拿了塊桐花餅餵他。

喬譽很給面子地張口吃下,黑眸灼熱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燦笑,待吃完她喂的桐花餅,起身將她打橫抱起,一同落座桌案後的黑檀木椅上。

「你一早就在忙做這點心?」他還在奇怪兩人一同用完早膳,她就不見人影,原來是在忙這個。

「是啊,想讓你嘗嘗我做的點心。」柔顏偎靠在他頸間,小手把玩著他衣襟上的盤扣。「對了,你方才在和高大哥在談什麼事,怎麼神情都那麼嚴肅?」她可沒忘了推門而入那一剎那,書房內的氛圍沉窒。

「沈貴將於三日後斬首。如果本王猜得沒錯,乾坤雙煞定會來劫刑場,本王希望這幾日你安分待在府裡別出門。」沈貴一死,乾坤雙煞絕不會罷休,他只擔心她的安危,難忘那日她連人帶馬車摔落湍急河流的情景。他絕不允許她再次在他眼前遇險。

「好。」姚芝穎柔順地一口允諾,不想讓他擔心。

喬譽對她這回難得的聽話感到十分滿意,微側首,吻住粉唇。

這日,是沈貴行刑的日子。囚車在離開天牢、押往刑場的沿途,兩旁圍觀百姓交頭接耳大聲說著此人所犯下的罪行。

「聽說這個人作惡多端,還是個人牙販子,專門在各個城鎮將少女私下販賣,若有不從,不是先被這個惡徒凌辱一番再殺之,就是直接送去青樓。此人喪盡天良,死不足惜!」人群中有人激動地大喊。

「這種人死不足惜!」有人氣憤地朝囚車上滿身髒污狼狽的沈貴丟擲石塊。

「人渣、敗類!」

兩側群情激憤,加上押送的衙差刻意走得緩慢,因而沈貴很快地就被群眾砸得滿臉、滿身是傷。

一個時辰後,囚車終於來到行刑的高台。衙差將沈貴拖出囚車、拉上高台,用力踢他腿膝,令他狼狽地跪下。

負責監斬的正是喬譽。眼看時辰將至,他伸手丟出令牌,示意開斬。

立於沈貴身旁、身形粗壯的劊子手舉起手中大刀,目光定定地看向沈貴的脖頸,眼看大刀就要落下下一刻,粗壯身形劇烈一抖,口吐鮮血,身子往旁一倒,死得不明不白。

「來人!擒下乾坤雙煞!」高峰揚聲大喊,此時埋伏在高台四周的弓箭手紛紛對準由空跳下的乾坤雙煞,將高台上的三人團團圍住。

「精衛軍聽令!本王命你們就地射殺沈貴、乾坤雙煞三人,不得有誤!」喬譽冷笑看著高台上的三人。

誰知乾坤雙煞不懼反笑,下一瞬,就見兩人揚袖朝四周撒下白色粉末。

事出突然,精衛軍和圍觀群眾不防,紛紛倒下,兩人眼看機不可失,彎身攙起沈貴。

「別想逃!」喬譽提氣一躍,手持長劍刺向吳干,吳干側身閃過,持劍相抗。

另一頭的高峰正與吳坤陷人激戰,餘光瞧見沈貴正要趁隙逃走;喬譽在與吳干交戰的同時,一腳踢起已死劊

子手手裡的大刀,另一手接起,使力將手中大刀疾射向欲逃走的沈貴。

沈貴慘叫一聲,當場斃命。

乾坤雙煞見狀,臉色大變,已無心戀戰。

吳干見沈貴已死,一時心神大亂,加上不敵喬譽,對招明顯吃力,在奮力抵擋喬譽一劍後,虛晃一招,打算趁隙逃走。

喬譽一眼識破,在吳干身形一側打算施展輕功逃走時,迅如鬼魅般逼近,右手一揚,長劍刺向他左胸口,令其當場斃命。

「大哥!」吳坤目睹兄長慘死,悲憤大吼,奮力朝高峰灑去迷藥,趁隙抽身逃走。

高峰急急掩住口鼻,卻已失了先機,讓吳坤給逃了。

「六爺,屬下疏忽,讓惡徒給逃了。」高峰轉身向喬譽拱手請罪。

「罷了!速請大夫將中迷藥的人妥善治療。」喬譽黑眸瞥向高台下昏迷的精衛軍和老百姓。

「是!」

「要糟!」喬譽臉色陡然大變,語氣是少有的慌亂:「高峰你善後,本王回王府一趟。」話尾甫落,隨即施展輕功朝勤王府疾奔。

高峰見主子難得慌亂的模樣,下一刻即明白為何因,不禁臉色沉重,只能由衷希望王府一切平安。

風月亭裡笑語不斷,三名女子品茗、吃點心、談笑,好不愜意。

「以青龍鐲下聘,看來六爺對你是真心無疑的。芝穎,祝福你和六爺了。」紅蓮以茶代酒祝賀姚芝穎。

「是啊,小姐,你就別再使性子吵著要回梧桐城了。那天夜裡,我瞧六爺氣怒的模樣,差點把我給活活嚇死。」喜鵲吃了口自家小姐做的桐花餅,想到那一晚,她可是腿軟到硬撐著狼狽逃離,現下想起還心有餘悸呢。

「我知道譽哥真心待我好,我也很珍惜這段感情。你們放心,我不會再使性子了。」姚芝穎流露嬌羞笑意,水眸溫柔凝視左手腕上的青龍鐲,想起那一晚他親手為她戴上時那深情堅定的神情。

「這樣我們就放心了。」紅蓮見她嬌媚幸福的模樣,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紅蓮,不說我了,你何時才要嫁給我大哥?我可等著喊你一聲大嫂呢。」姚芝穎笑看正在喝茶的人。

聞言,紅蓮羞紅了臉,不敢看向等著她回答的人。

「我……你大哥又沒跟我求親。」她感覺得出來,承寬目前並沒有心情在兩人的婚事上。近來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唯一的小妹身上,她能體諒他的心情,因為她同樣關心芝穎。

「喔……原來如此。看來我得好好跟大哥談一談才行。」姚芝穎笑看她嬌羞的模樣。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對這個未來大嫂十分滿意,相信爹娘也一定會喜歡這個媳婦的。

「那我以後可就要改口喊大少夫人了。」喜鵲嘴甜地說,站起身來朝紅蓮欠身行禮。

兩人見狀,皆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三人的笑聲伴隨著徐徐輕風傳送開來。

「不知今日刑場行刑是否順利,譽哥有否成功捉到乾坤雙煞。」姚芝穎開心的同時,仍掛心此事。

「是啊,那乾坤雙煞恁是狡猾,竟能躲過精衛軍的追捕,的確不是好對付的,今日若能一舉擒下,六爺就會放心讓你出府了。」六爺對芝穎十分保護,不容許她再出絲毫差錯,唯有三名惡徒皆伏誅,才能安大家的心。

喜鵲替兩人再倒滿茶,眼看原本歡樂的氣氛微變,搖頭勸道:

「兩位小姐別想太多,要相信六爺的能力,絕對可以將惡徒繩之以法的。」

「喜鵲說得對,我們就別想太多了,要相信譽哥。紅蓮,再嘗一塊桐花餅吧。」姚芝穎搖頭甩去心底莫名的不安,笑著催促紅蓮多吃一些。

「姚姑娘,六爺請您隨屬下去趟一品樓。」亭外不知何時來了一名身著藍色勁裝的精衛軍,拱手垂首,朝亭內的姚芝穎說。

「譽哥要我去一品樓?」姚芝穎起身詢問亭外的人。

「是的。」

「我問你,沈貴是否已遭斬首?還有,乾坤雙煞可有出現?」紅蓮跟著起身,一開口就問出大家心底最想知道的事。

「三名惡徒剛才都已被六爺下令格殺了,所以六爺才會命屬下請姚姑娘去一品樓慶賀一番。」垂首男人再答。

「為何是你來,而不是高峰?」紅蓮心底不免有絲起疑。

「有不少弟兄中了乾坤雙煞的迷藥,高大人忙著照料他們。」那人解釋。

紅蓮一聽,總覺得有哪裡古怪,可一時又說不上來,瞥了眼身旁沉默不語的人。

「芝穎?」

「譽哥說過,若今日一切順利,他會親自接我出府走走。」姚芝穎水眸緊盯亭外的人,那人從一開始就不曾抬起頭。

紅蓮一聽,臉色乍變,移身到芝穎身前護衛著她,一臉戒備,大聲朝亭外的人命令:「抬起頭來!你到底是何人?」亭外男人逸出一聲冷笑,緩緩抬起頭來,正是從刑場逃出的吳坤。

亭內三人倒抽一口氣。

「芝穎,你找機會快走。」紅蓮低聲對身後的人說,因知在場三人皆不是此人的對手,唯有逃為上策。

「不,他的目標是我,你和喜鵲快逃才是。」姚芝穎握住她的手,她絕不可能讓紅蓮為她犧牲的。

「今日你們三個都得死,喬譽連殺了我兩個兄長,現在就拿你們三人的命來抵!」

吳坤猙獰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他要讓喬譽嘗嘗失去心愛女人的痛苦,以報他殺兄之仇。

「救命啊!快來人啊!」喜鵲嚇得放聲大喊,就盼有人能及時出現相救。

吳坤縱身一躍,飛人亭內,手持長劍刺向姚芝穎。

「快走!」紅蓮一掌將姚芝穎推出亭外,雙掌劈向吳坤持劍的手,硬是阻住了他的攻擊。

「喜鵲!快去找我大哥,我不能丟下紅蓮!」姚芝穎催促喜鵲快走,喜鵲即使再不願,也不敢再遲疑,忙拔腿狂奔而去。

待姚芝穎回頭,正好見到吳坤長劍刺進紅蓮左肩這一幕「紅蓮……」姚芝穎臉色大變,飛身躍入亭內,將石桌上的茶杯當武器,擲向吳坤的同時拉著紅蓮快跑。

「別想走!」吳坤手持長劍追在兩人身後,紅蓮眼看長劍即將刺向芝穎,以右手按住左肩的傷,欲以身護她。

姚芝穎察覺了她的動作,快一步推開紅蓮,然就在她轉身之際,凌厲劍鋒逼近,長劍刺進她左胸,姚芝穎瞠目瞪著眼前一臉獰笑的男人。

「不!」一聲痛徹心肺的叫喊響遍月泉閣。

喬譽和姚承寬同時趕到,見到的卻是姚之穎被一劍穿胸而過、令兩人肝膽俱裂的一幕。

喬譽縱身一躍,一掌劈向吳坤,吳坤冷笑,狠狠地抽出劍,霎時,鮮血自姚芝穎左胸口噴湧而出「芝穎!」喬譽悲慟大喊,飛身抱住倒下的嬌軀。

吳坤趁隙欲逃,姚承寬自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射中他左腿,他慘叫一聲,身子由空中摔落,吃力地撐起身子欲再逃,一柄長劍架在他脖頸,令他動彈不得。姚承寬點了他週身大穴,這才表情沉痛地走向傷重的小妹。

「……譽……哥……對……不……住……」姚芝穎水眸渙散地看著抱住她悲痛欲狂的男人;她無法遵守承諾嫁給他了,她好恨,她終是擺脫不了姚家之女的宿命。

想再多說幾句話,可不停從嘴角流出的鮮血,力氣仿若被抽盡,她終是在男人撕心裂肺的狂吼聲中閉上雙目。

「芝穎……不……本王不准你死!不……」喬譽緊抱住懷中已無氣息的人兒,嘶聲大吼,陷入癲狂裡。

姚承寬雙目悲痛含淚,直視被喬譽緊抱在懷裡已死的妹妹,他的不祥預感還是成真了。

「芝穎……」紅蓮跪坐在一旁,痛哭失聲。

「小姐……」喜鵲大哭失聲,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眾人俱皆陷入巨大的悲傷裡,無人察覺姚芝穎左手腕上的青龍鐲此時散發出陣陣青色光芒

「哈哈哈!死得好!喬譽,今日總算讓你嘗到痛徹心肺的悲痛了,我總算是替兩位大哥報仇了!」吳坤放聲大笑,他自知難逃一死,但死前能殺了喬譽心愛的女子,也算值得了。

喬譽溫柔地將懷裡人兒輕放在地上,黑眸流露出嗜血殺意,高大身形一起,手執長劍走到仍笑個不停的吳坤面前,手起劍落,頓時一顆頭顱滾落在地,返身大步走回,小心翼翼地抱起已死的姚芝穎,神情木然地緩步走回主房。

「六爺……」紅蓮看著表情由悲慟轉為木然的喬譽,仿若他的心也跟著姚芝穎而死去,眼淚不由得落得更凶。

下一刻,她被一雙健臂由後抱起,抬眸對上一雙含著苦痛的淚眼,小臉埋入他脖頸,大哭出聲。

「承寬……芝穎……她死了……」

「小姐……」就在喬譽將自己關在房裡、伴屍三日後,姚承寬再也忍不住地破門而入,要求火化小妹屍體,要將骨灰帶回梧桐城。

這日,姚承寬告假返回梧桐城,背後背著小妹的骨灰,神情凝重得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家人小妹已死的事實。紅蓮自願相隨,想送芝穎最後一程。

喬譽神情陰鬱地佇立在朱紅大門裡,目送姚承寬逐漸遠去的身影,手裡緊握著一青玉瓷瓶,裡頭裝著一撮芝穎的骨灰,直到再也看不見姚承寬的身形,這才轉身走進府裡。

高峰靜靜立在一旁,擔憂地注視著主子的一舉一動;從目睹姚芝穎之死的傷心欲狂,到此刻令人望而生畏的陰沉。

以前的六爺雖然喜怒無常,卻仍是可以說笑的主子,而今的六爺變得陰沉冷肅,讓人無法靠近,好似他所有的歡樂已隨著姚芝穎一同死去,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軀殼。

這裡是哪裡?

眼前迷霧縹渺,望不見盡頭,週身陰冷的氛圍……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路?

驀地,一道青光乍現,下一刻,她驚呼出聲,發現自己的身子竟被一條巨大青龍給纏繞住。

青龍全身散發出青色光芒,那雙龍眼正直勾勾地盯視著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芝穎。」一道溫柔的輕喚在層層迷霧中傳來。

「誰?是誰在叫我?」姚芝穎四下張望,就盼有人能出現為她解惑,還有,這條突然出現的青龍,可以別再盯著她看嗎?

「芝穎。」這次輕喚聲穿破迷霧來到她面前,姚芝穎只一眼即渾身輕震。

站在她面前淺笑盈盈、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竟與她有著相似的容顏。

「你是……」

「芝穎,我是你姑姑姚文儀,我是專程來送你一程的。」姚文儀朝她溫柔一笑。

「送我一程?」姚芝穎此刻心裡想的是:黃泉路上有人相伴也是好的。

「芝穎,從此刻起,記住姑姑所說的話。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加上與喬譽緣定三生,因此才能轉化這次的大劫;姚家血咒止於你,此後,姚家之女不再受血咒所苦,這條青龍會送你去你重生的地方。」姚文儀真心替她感到高興,此後姚家將不需再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苦,上天總算是睜眼了。

「重生?」姚芝穎震驚於她說的話,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耳邊再次傳來姚文儀的聲音。

「去吧,當你再睜開眼時,就是你重生的開始。」姚文儀話甫落,巨大龍身一轉、龍尾一擺,將姚芝穎背負在身上,瞬間衝破層層迷霧,消逝在彼端。

「姑姑……」驚呼聲迴盪在迷霧縹渺間。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7 PM

第八章

「嗚……嗚……小姐……」

「大夫怎麼還沒來!老爺不在府裡,現在小姐出事了,這該怎麼辦才好?!」幾名丫鬟跪在床榻前害怕地抽泣著,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來了!快讓開!」王總管抖動著肥胖身軀,身後跟著一名大夫,急得叫跪在榻前的丫鬟快閃開。

丫鬟們連忙讓出一個位置給大夫;大夫坐在床榻前的椅上為面無血色的姑娘把脈,手一觸撫,臉色劇變,再看了眼她腦後的傷勢,歎氣地搖頭,一句不吭地起身。

「大夫,我家小姐怎麼樣了?!」王總管急著上前詢問。

「請恕在下無能救活一個已死之人。」大夫拱手致歉,便打算離開。

「什麼!」王總管臉色大變,肥胖身軀眼看就要栽倒,身旁丫鬟及時扶住他。

眾人一聽,哭聲此起彼落突地一聲驚呼讓眾人停止了哭泣。

「小姐、小姐的手動了!大夫--」苓兒是跪在最靠近床榻的丫鬟,當瞥見被大夫宣判已死的小姐手指抖動了下,不禁驚喜大喊。

大夫正欲跨出門坎,聞聲立即回到床榻前重新診治,這一凝神把脈,臉上流露出驚奇與不解。

「奇怪,方才明明已無脈象,為何這會又有……」 「大

「大夫,小姐現在怎麼樣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小姐啊!」王總管跟著眾人跪了下來。小姐要是有個萬一,他要如何對老爺交代啊!

「放心吧,你們家小姐已無大礙。」大夫從藥箱裡拿出膏藥,替床榻上蔣家小姐的後腦傷口上藥包紮,之後留下幾帖藥,言明明日會再來診治,便帶著一臉不解離開了。

「謝大夫。」王總管親自送大夫出府,一面以眼神示意丫鬟們務必照顧好小姐。

入夜後,蔣伯符出城訪友歸來,一踏進府裡,王總管不敢隱瞞,即告知小姐白日時不慎摔落湖裡,還傷及後腦,一度斷了氣息,所幸最後救了回來。

蔣伯符一聽,臉色大變,立馬奔進女兒閨房。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小姐會出事?!你們是怎麼照顧小姐的?!」蔣伯符甫踏入房裡,在瞧見疼愛若寶的女兒面無血色地躺在床榻上,禁不住惱怒大吼。

丫鬟們全被老爺這吼聲給嚇得跪了下來,最後苓兒鼓起勇氣開口:

「老爺,白日時,小姐說她病了大半個月,一直躺在床榻上太悶了,不顧我們勸阻,執意走出房。奴婢陪在小姐身旁,在府裡隨意走著,在經過蘭亭湖畔時,突然來了一陣怪風,風勢十分強大,當時奴婢閉目轉身躲避風勢,耳邊陡然傳來落水聲,奴婢睜眼一看,即見小姐已經摔進湖水裡。」苓兒將出事經過說了一遍。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蔣伯符聽完,仍是怒不可遏,可眼下事情既已發生,他知再如何責備也於事無補了。

「大夫怎麼說?為何小姐還未醒?」

「大夫說小姐已無大礙,雖然傷在後腦,所幸傷口不深。」

「既是摔落湖水裡,又怎會是傷到後腦?」蔣伯符心疼地撫著女兒無血色的臉。他今日不過是出府一趟,當時女兒只是病弱體虛,豈料人夜回府,女兒已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奴婢真的不知,可能是小姐跌落時撞傷的吧。」苓兒十分自責,都怪她沒把小姐照顧好。

蔣伯符不捨地握著女兒的手。他晚年得女,妻子又在難產下離世,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女兒根本是他的心頭肉啊。

陡然,握在掌中的手動了下,蔣伯符大喜地看著女兒眼皮顫動,跟著一雙杏眸慢慢睜開。

「馨兒,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難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一雙杏眸盛滿困惑,看著眼前握住自己的手、一臉激動的老人,還有此刻身處的陌生環境,疑惑地問了句:

「你是誰?這裡又是哪裡?」

「芝穎,姑姑是來送你一程的,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才能有此重生的機會。」姚芝穎,不,現在她名喚蔣馨,此時坐臥在床榻上想著姑姑所說的話,所以她現在是重生在當朝太師之女蔣馨身上了。

姚芝穎輕撫疼痛的後腦,聽說是跌進湖裡時摔傷的,所以當她清醒後,誰也不識,就連自己是誰也忘了,因而被大夫斷言是傷及後腦,以致失去了記憶,恰巧免去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的困擾。

「小姐,你醒了,奴婢剛好把你的午膳端來了。」苓兒見她醒了,心下一喜,連忙將托盤放在桌上,走近床榻,扶著她來到桌旁椅上落座。

「小姐,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可要多吃一點。」姚芝穎看著滿桌的菜餚,頓時胃口盡失。一盤柳葉豆腐、一碟醬悶茄子、鹵白菜、清炒蘆筍、香菇竹筍湯,她可是無肉不歡的人,尤其嗜吃魚肉,所以在吃了三天清淡的菜色後,再也忍不住了。

「小姐,你怎麼都不吃啊,是哪裡不舒服嗎?」苓兒擔心地看著正瞪著滿桌菜餚,卻遲遲沒動筷的小姐。

「嗯……苓兒,我突然想吃魚--」姚芝穎琢磨著該如何開口才不會引起疑竇,豈料話說到一半,苓兒即開心地打斷她的話。

「太好了!小姐,奴婢以前就覺得小姐吃得太清淡了,才會體弱多病,小姐的確該多吃點肉,奴婢馬上去灶房吩咐,要他們煮條魚,再炒一盤肉。」苓兒急急說完,隨即興匆匆地奔出房,讓姚芝穎一時反應不及,只能呆楞地看著她的背影。

「……這丫頭的性子,竟比喜鵲還急。」姚芝穎忍不住低低笑起來,看來她是擔心得太早了。

不到半個時辰,苓兒去而復返,一臉笑意地走進房裡,雙手端著的托盤上擺了一盤蔥燒魚、一碟滷肉。

這下子,不用苓兒催促,姚芝穎逕自舉箸吃了起來。

「老爺。」苓兒忽然朝外一喚,欠身一福。

蔣伯符站在門外似有一會了。姚芝穎抬頭,杏眸正好對上他打探深思的雙眼。

「爹。」姚芝穎放下碗筷,不由得興起一股防備。她知道她裝失憶,或許可以騙過蔣府所有人,唯獨眼前的人是她無法瞞騙的。

「馨兒口味似乎變了,以前不愛吃肉的,總嫌肉有股腥味,怎麼這會竟可以吃了?」蔣伯符踏入房裡,雙眼直盯桌上的魚肉。

「爹,可能女兒每天喝藥,所以想吃點油膩的,現在不會排斥吃肉了。」

在他犀利目光注視下,姚芝穎即使心中不安,仍是含笑以對。

「馨兒身子可有好些?頭還會痛嗎?」蔣伯符關心地問著女兒,逕自撩袍坐下。

「爹,女兒頭痛已好些了。」姚芝穎淺笑以對。

「馨兒,跟爹不用那麼拘禮,快坐下來吃飯。既然現在想吃肉了,那以後就讓苓兒吩咐灶房多準備些。」

「是,老爺請放心。等會奴婢就親自去趟灶房熬些雞湯給小姐補身。」苓兒開心地想著今後該如何幫小姐好好補身,以前小姐雞、鴨、魚、肉都不碰,只吃清淡的齋菜,她暗地裡還擔心哪天小姐會想不開出家去,現在小姐這一病,口味竟整個改變了,讓她終於放下心。

「馨兒,以後想吃什麼儘管吩咐苓兒。爹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蔣伯符看著險些失去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說。

「馨兒知道,謝謝爹關心。」姚芝穎不由得心生一股內疚,眼前老人是如此疼愛唯一的女兒,可他真正的女兒卻已「快吃,爹在一旁陪著你。」蔣伯符一臉慈愛地看著女兒。

姚芝穎低頭繼續用膳,內心卻忐忑不安,不知還能瞞他多久。

「小姐,這些鹹糕都是你愛吃的,老爺一早就命人去買了回來的,你快來嘗嘗看。」苓兒將一碟圓形小巧的鹹糕擺在桌上,再倒了杯茶。

姚芝穎瞥了眼鹹糕,心下暗暗叫苦。這蔣馨的飲食口味竟與她截然不同,喜吃清淡齋菜,而她卻是無肉不歡;就連糕點也是一樣,蔣馨喜食鹹糕,她則嗜甜如命,這樣的迥異,細心之人一看,必會存疑。幸好侍候她的苓兒並非心細之人。

姚芝穎在椅上落坐,捻了塊鹹糕勉強吃下,端起茶杯輕啜了口。

「爹呢?」

「老爺出門了。小姐有事要找老爺嗎?」苓兒將湯藥端到她面前,好奇地問。

「沒有。苓兒,你可曾聽過勤王府喬譽的事?」姚芝穎不動聲色地試探。

「小姐是說六爺嗎?之前六爺曾拒絕皇上賜婚兩次,令老爺十分氣怒。小姐為何突然問起?」苓兒納悶地問。

「沒事。喝了藥,陪我在府裡四處走走吧。」姚芝穎笑著轉移話題,內心實則牽掛著喬譽,不知他近況如何?

「小姐,不再吃一塊嗎?」苓兒見她只吃了一塊,眼底有抹疑惑,以前小姐每回都會吃上好幾塊,尤其是在喝過藥後,好沖淡嘴裡的苦味。

「不了,我想出去走走。」姚芝穎苦著臉。這藥還真是苦,這時要是能來塊糖該有多好。

苓兒甩開心底的疑惑,扶著小姐走出房。

一路上,苓兒扶著失去記憶的小姐在府裡走上一回,遇到迎面而來的奴僕,便介紹來者身份,好讓小姐加深印象。

蔣府佈置簡樸,並不奢華,果然符合蔣太師的為人清高、淡泊名利。

兩人在府裡走上一回,來到後院,苓兒怕她累著,扶她在廊下的長椅落坐。

「小姐,咱們先在這休息一會吧。」苓兒走得額冒薄汗,從懷裡取出緹帕正欲拭汗,陡然一道涼風吹來,竟將她手中絹帕給吹走。

「啊!我的手絹!」苓兒驚呼出聲,看著絹帕被風吹到後院的樹上。「小姐,你在這坐一會,奴婢去叫人來幫忙。」話一說完,即匆忙離開。

姚芝穎見四下無人,身形一躍,輕易將掛在樹枝上的絹帕拿下,重新坐回椅上。

一刻鐘後,苓兒去而復返,身後跟著一名手拿長竿的僕人。

「阿成,麻煩你了,我的手絹被風給吹到--」苓兒話說到一半,雙目大睜,發現原本掛在樹上的絹帕竟然不見了。

「手絹在這裡。剛才一陣風吹來,把手絹吹落樹下,我幫你撿起來了。」姚芝穎輕執苓兒的絹帕,淺笑盈盈。

「多謝小姐!」苓兒開心道謝,回頭對身後僕人道:「阿成,不用麻煩了,多謝你了。」阿成笑著朝兩人頷首,拿著長竿離開。

「小姐,你頭上的傷勢未癒,咱們還是回房休息吧。」

苓兒說著就要扶她回房,姚芝穎也沒拒絕。

兩人一離開,長廊轉角處走出一道瘦長身影,精銳雙眼注視著那道離去的身影。

一抹纖柔身影佇立窗下,陽光照在她白晰姣美的臉上,仿若鍍上一層金光。

抬首仰望著湛藍彎蒼,看那雲卷雲舒,恨不得化身為白雲,飛到她所懸念的人身邊。

一個月了,她頭上的傷已痊癒,卻苦無機會離開蔣府。

不知是否她多心,這幾天與蔣太師一同用膳,總覺得他看她的目光透著不尋常,還一直叫人做些以前蔣馨喜歡吃的食物給她吃,可偏偏那些食物都不合她胃口;甚至要苓兒看顧好她……這種種跡象,令她莫名不安。該不會是看出什麼了吧?

「小姐,老爺這回親自去買了鹹糕給你吃,你快來嘗嘗吧。」苓兒笑著端了一盤鹹糕進房,輕喚站在窗下兀自出神的小姐。

又是鹹糕!姚芝穎興致缺缺,但仍是旋身走向她。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要麻煩小姐幫忙。」苓兒替她倒了杯茶,將鹹糕放到她面前。

「什麼事?」姚芝穎舉杯啜飲了口茶,對放在面前的鹹糕卻視而不見。

「奴婢不識字,想寫信託人送回家,之前都是麻煩小姐幫忙寫的,這次也想請小姐幫忙。」

「好,你準備筆墨吧。」姚芝穎一口答應,看著開心準備筆墨的小丫鬟。

苓兒動作迅速地將筆墨準備好,姚芝穎將筆蘸了些墨,聽著苓兒問候家人的瑣事,一一寫在紙上。

「好了。苓兒,你家是住在哪裡,為何會來府裡工作?」姚芝。穎將寫好的信交給她。

「苓兒家住如意城,這工作是相識的伯伯介紹的。小姐,奴婢趕緊托人送信去了。」苓兒雙眼微斂,道謝完即急忙離開。

姚芝穎笑看她匆忙離去的身影,心情陡起一股鬱悶,因她也想寫封家書問候在梧桐城的雙親。

沒多久,蔣伯符神色沉凝地踏入房裡,雙眼如炬地盯視著女兒。

「爹,您怎麼了?」姚芝穎見他神色有異,訝異地問。

「說!你到底是誰?」蔣伯符將手上信箋丟在桌上,臉色嚴峻地逼問。

姚芝穎低頭一看,小臉愀變,這不是她剛幫苓兒寫的信嗎?

「爹,女兒不明白您的話何意,這信不是苓兒托女兒……」姚芝穎話說到一半,心中一凜,明白了這一切原來都是蔣伯符的授意。

「你絕對不是老夫的馨兒。一個人就算失憶,也不可能連性子、口味全變,還從一個弱女子變成能一躍到樹上,甚至連字跡都變了。你到底是誰?」蔣伯符每說一句,姚芝穎的心便冷下一分。原來她當日施展輕功替苓兒撿手絹蔣伯符曾目睹。所以這幾天他都是在試探她,也才會有今日她幫苓兒寫家書一事--用筆跡來做最後的確認,確認她並非真正的蔣馨。

姚芝穎深吸一口氣,心想既然瞞不過,她也就無須再瞞了。

「蔣太師,我的確並非您女兒。」姚芝穎一口承認,杏眸直視著蔣伯符。

蔣伯符聽她承認,身形一震!果真被他猜著了,疾聲再問:

「你到底是誰?馨兒如今又在哪裡?」

「姚芝穎是我的名字,我剛經歷一場死劫,等我再清醒時,就已附身在蔣姑娘身上了。蔣姑娘……她應該已死,魂魄早已離開她的身體了。」姚芝穎說完,再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蔣伯符。

此話無異晴天霹靂打在蔣伯符頭上,他身形一晃,姚芝穎眼捷手快地扶住他,讓他坐到椅上。

「蔣太師,我很抱歉,未經允許附身在蔣姑娘身上,但這亦非我所願。」姚芝穎看著眼前一臉悲痛的老人,莫名地心中有愧,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

蔣伯符淚眼瞧著眼前的人;明明是女兒的模樣,可是身體裡的靈魂卻已不是他的馨兒了,這種光怪陸離的事竟真讓他給遇上了,卻又由不得他不信。

「把有關你的事情仔細給老夫說清楚。」蔣伯符在痛失愛女之後,只想知道附身在女兒身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姚芝穎於是將自身從出生到死前所發生的事大略說上一遍。

蔣伯符聽完,沉吟許久,面容悲淒、身形微晃地起身,揮開姚芝穎想要扶持的手,像是在瞬間蒼老了十歲,腳步蹣跚地走出房。

「小姐,老爺這幾天心情不太好,常常把自己關在房裡,王總管十分擔心,小姐你可知老爺是怎麼了嗎?」苓兒一面幫小姐梳頭,一面不安地問。

那天她騙小姐代寫家書,已向小姐請過罪了。她的確不識字,但家人卻是全住在天龍城,雖不明白老爺為何

要她騙小姐,但她仍是聽從吩咐;只是自那天后,老爺就變了。

姚芝穎垂眸不語。看來她該主動找蔣太師談談了,如果他願意的話,她希望能還他一個女兒。

「苓兒,陪我去找爹吧。」

「小姐,可是大夫一再交代,說你頭上的傷不宜走動,必須躺在床上養傷才行啊。」苓兒可沒忘大夫的叮囑。

「不礙事的。你小心扶著我,我去找爹說幾句話就回房休息。」姚芝穎執意出門,苓兒只好扶著她緩步走出房。

兩人來到蔣伯符房門前,姚芝穎示意她在房外等候。

「爹,我能進去和您談談嗎?」房內沒有任何聲響,姚芝穎逕自推開木門入內,甫踏入,即見蔣伯符獨坐床緣,手裡拿著一個錦囊,雙眼佈滿思念和哀痛。

「誰准你進來的?!」蔣伯符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這個佔據女兒身體的人,即使明知錯不在她,一切皆是天命,但仍是無法不怨、無法不恨。

「蔣太師,我能跟您談談嗎?」

「我們之間無話可談,請你出去。」

蔣伯符毫不留情地出口趕人。原先他懷疑她時,是因聽過江湖上有種易容術,原以為女兒還活著,沒想到實情卻是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蔣太師,事已至此,蔣姑娘的死雖與我無關,但如今我的重生是附在她身上,所以我希望您能同意一件事。」姚芝穎無視他冰冷的語氣,逕自走到他面前,毫無預警地跪了下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蔣伯符一雙銳眼直視著跪在面前的人。

「蔣太師,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芝穎願代替蔣姑娘承歡膝下,代替她在往後的日子裡陪在您身邊,視您如親爹。」這是她重生在蔣馨身上,唯一能替蔣馨做的事。

「你……說什麼……」蔣伯符雙眼泛著淚光,心情激動,語氣微顫。

「蔣太師,我或許有許多不足的地方,無法與蔣姑娘相比,可我願代替蔣姑娘做您的女兒,盡為人子女的責任,陪伴在您身旁,只要您不嫌棄。,我想認您作義父。」姚芝穎抬起頭,眸底含淚,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好好好!快起來,老夫今日又重獲女兒了。」蔣伯符忙不迭地上前扶起她,落下歡喜的淚水。他雖失去一個女兒,可今日卻得到了另一個女兒,老天終究待他不薄啊!

「爹。」姚芝穎笑中帶淚地輕喚了聲。

「馨兒,不……」蔣伯符猶豫著今後該如何喚她較好。

「爹,您還是叫我馨兒吧。」姚芝穎笑道,表明自己不介意。

「不,以後叫你丫頭好了。」蔣伯符明白她的善良,可畢竟馨兒已死,就讓女兒永遠留在自己心中吧,眼前的是他的另一個女兒,並非馨兒的替身。

「都好,只要爹喜歡就好。」蔣伯符眼底泛淚,輕握她雙肩。「丫頭,今後也別再委屈自己了,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謝謝爹。」姚芝穎同樣眸底含淚,笑著道謝。

「去吧!去見你一直想見的人吧。」蔣伯符看著她說。

蔣馨感激地朝他頷首道謝。她一走,蔣伯符低頭瞧著手中的錦囊,那是馨兒生前親手做的,如今他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東門大街上,幾名身著藍色勁裝的精衛軍正全力在緝捕一名大漢,大漢身手不凡,飛簷走壁,眼看就快要逃出東門大街了。

一道紫袍身影迅如閃電,在最後一刻攔住大漢,雙掌齊發,硬是逼得大漢在空中接掌。幾招過後,大漢不敵由空中被打落下來,精衛軍立即將他團團圍住。

那紫袍身影正是喬譽;他負手緩步走來,精衛軍自動讓開一條路。

喬譽冷厲地看著被制伏在地的狼狽大漢,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易安,你接連在鳳凰城、梧桐城、如意城殺人犯案,仗著自己輕功了得,數次逃過衙門的追捕,逃到天龍

城來。既然你有膽踏人天龍城,本王就要你有命來無命回。」易安奮力扭動,仍掙不開精衛軍的制伏。喬譽嫉惡如仇,他如今落在喬譽手裡,絕無活命機會,但只要有機會,他必奮力一搏。

易安雙掌緊握住被制伏前握在手心的煙霧彈,使力往旁一丟,煙霧彈一觸地,瞬間爆開,霎時煙霧瀰漫,他趁此機會掙脫精衛軍的壓制。

只是逃沒幾步,身後一股強大的掌氣襲來,逼得他不得不旋身接掌,一看是喬譽,不禁驚恐地瞪大雙眼。

「既然你那麼想死,本王現在就成全你。」喬譽連發數掌擊中他胸口,最後一掌拍向他天靈蓋,易安當場斃命。

精衛軍趕到,正好目睹這一幕,眾人臉色不變,似是早已習慣主子未審先殺,相信也無人敢有意見。

圍觀百姓個個一臉驚駭,紛紛倒退。喬譽黑眸掃過群眾驚懼的神色,最後落在人群中一雙清澈無懼的杏眸裡,短暫停留後即大步離開。

精衛軍一走,群眾再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小姐,這個勤王,下手還真是狠厲不留情啊!聽說以前他雖然喜怒無常、恣意妄為,但還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出手狠絕。據說是因為一個月前他未婚妻遭兇徒所殺才性子大變,變得更難以親近、更加狠厲,兇徒如果敢逃走,皆會未審先殺。看他剛才那雙眼冰冷得令人膽寒,好在太師在被勤王拒婚兩次後,對此婚事已死心了,不然小姐嫁給這麼可怕的人豈不嚇死。」苓兒對著身旁向來柔弱的主子道,慶幸主子逃過一劫。

「不!我一定要嫁給他,此生我非嫁勤王喬譽不可。」

姚芝穎目光複雜地追逐那遠去的高大背影,眼神堅定。

苓兒驚愕得瞠目結舌,這才回想起小姐自從受傷後似乎變了一個人。看著已先行離開的小姐,連忙拔腿追上。

春來客棧二樓角落,一名模樣俊秀、身著白袍的男人獨坐,木桌上只點了一壺酒,還有幾樣小菜。

店小二對近日常出現的這名客官總是獨坐一、二個時辰才離去,所以即使是用膳時間,客人太多位子不夠,仍是貼心地不去打擾。

「請問我可以坐這裡嗎?」一道輕柔嗓音落下的同時,一抹姣美身影落座在男人對面。

姚承寬擰眉不悅地抬頭,雙目直視擅自坐在對座的女子;女子容貌姣美溫婉,一身粉衫襦裙更是襯得她身形纖柔,一雙注視著他的晶瑩杏眸,眸底閃著他不明的異彩。目光掠過她,環視週遭仍有許多空位,加上此時並非用膳時間,所以這名女子分明是針對他而來?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在下並不認識姑娘。」姚承寬話裡透著明顯被打擾的不悅,不管這名女子找他何事,他都不願在他想一人靜靜獨坐時被打擾。

姣美女子朝他揚唇一笑,絲毫未被他的冷漠所傷。

「我現在名喚蔣馨。」姚承寬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想起六爺提過皇上、太后曾想將蔣太師之女賜婚予他,而蔣太師的女兒,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正是名喚蔣馨。

「蔣姑娘莫非是蔣太師之女?」

「正是。」姚承寬舉杯喝了口酒,揣測著她找上自己是何因,莫非是為了六爺?

「蔣姑娘可是為了與六爺的婚事才找上在下?如果是的話,只怕在下無能為力。」看來她必是知道小妹已死,這才想趁機再談與六爺的婚事……瞧著她的目光變得更冰冷。

姚芝穎唇角的笑意加深,瞧見桌上並沒有多出的筷子,於是伸手從小碟中拿了顆鹹花生吃了起來,完全無視對座男人驚愕的目光。

「喬譽我自會找上他,但在找他之前,我想先跟你談談。」

「在下與蔣姑娘無話可談。」姚承寬話說得冷硬。

傳言蔣太師之女容貌姣美秀麗、性情溫婉嫻雅、知書達禮,是難得一見才貌兼具的女子,但現下看坐在他面前大膽不知分寸的女子,想來傳言有假。

「從小我就怕你,你每回見到我,總是板著一張嚴肅的臉,不像爹娘和二哥那般寵我。直到一個月前,你對我坦承心底的話,我這才知道大哥你是疼我的,只是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在關心我。在我想好好與你培養兄妹感情時,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姚芝穎低垂著小臉,手裡拿著幾顆鹹花生,語聲有絲哽咽。

聞言,姚承寬渾身一震,雙目大睜,直瞪著眼前女子,語氣激動:「你……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二哥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咱們梧桐城內那一大片桐花林,若是我哪一天死了,我的骨灰一定要葬在那裡,大哥你可有做到?」姚芝穎緩緩抬起頭來,杏眸含淚,直視他震驚的眼底。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芝穎!芝穎已死,可你為何又會知道這些事?」

姚承寬直瞪著眼前女子,不明白這些事她怎會知道,因那全是屬於他們兄妹之間私下的對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姚芝穎瞧他激動震驚的神情,委屈地抿唇,抬手輕拭臉上不停落下的淚水。

「大哥,我見到姑姑了。你說得沒錯,我與姑姑確實長得很像。」姚承寬倒抽一口氣,滿臉激動,雙掌一伸,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你真的是芝穎?但這怎麼可能呢?你明明已死了,骨灰也被我帶回梧桐城埋在桐花林裡了。」有可能嗎?但,如果不是,她又怎會知道這些事情?

「那一日,我死在譽哥懷裡,我的魂魄被一條青龍給纏繞住,之後我就看到一名容貌與我相似的姑娘,我直覺認為她就是姑姑。事實證明,我沒猜錯,那名姑娘說她叫姚文儀,是特地來接我的。姑姑說咱們姚家血咒到我為止,從此再也不會有姚家之女受害了。至於我,今年的大劫,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且命不該絕,於是由青龍引路,送我去我該去的地方。等我醒來,就變成蔣馨了。」姚芝穎哽咽地將話說完,已哭成了淚人兒。

「芝穎,你真的是芝穎!」姚承寬激動地起身抱住她,即使再不敢置信這離奇的事,可由她的親身經歷,又讓他不得不信。

「大哥。」姚芝穎在他懷裡又哭又笑。大哥終於相信她是死而復生了。

「芝穎,快!大哥帶你去見六爺。」姚承寬拉著她的手,腳步飛快,急著要帶她去見喬譽。

「小姐!」

苓兒奉小姐之命在客棧樓下等候,沒想到卻看到小姐被一名陌生男人給拉著走,不覺驚詫大喊。

「苓兒,你先回去,我和這位姚公子有事要辦。」姚芝穎回頭朝丫鬟交代。

姚承寬拉著小妹趕回勤王府途中,途經一品樓大門前,瞧見幾名精衛軍押著一名少年,圍觀群眾不少,兩人不由得停下腳步。

「幾位大人,這小子闖入我們灶房偷了不少菜。之前廚子一直反應灶房的雞腿"豬肉,還有一些菜莫名短少,今天總算被我們給當場逮到了。這小子趁大伙忙碌時偷偷溜進灶房偷菜,當場人贓俱獲,年紀輕輕不學好,還請大人捉回去嚴懲。」掌櫃說得十分氣憤。

「放開我!」少年清秀的臉上有著不甘,像小獸一樣奮力掙扎,只見他突然伏低身子,雙臂一震,反手掙脫兩名精衛軍的箝制,腳步飛快地逃了。

「小子別跑!」精衛軍沒料到少年竟會武功,急欲將人捉回。

下一刻,即看到少年被人一掌掐住脖頸,一臉驚駭,一步一步倒退了回來,精衛軍全都停下腳步。

圍觀眾人在看到一掌掐住少年脖頸的高大身影時全都噤聲不語,心下皆知,少年這下完了。

「你們幾個看來是日子過得太清閒了,顯然平時練武練得不夠,竟讓這樣一個小子從你們手上掙脫,真是丟盡本王的臉。」

精衛軍一聽,全都面色如土,不敢抬頭。

「放……開……我……」少年兩手使力,欲掙開掐住他脖頸的大掌,目光一抬,對上那雙冰冷無情的黑眸,心一顫。

「你這小子資質倒是挺不錯,可惜竟做出令人不齒的偷竊行徑,又敢在被精衛軍制伏後頑抗逃走,還真是夠膽啊!」隨著喬譽每說一句,掐住少年脖頸的大掌就收緊一分,眼看少年臉色逐漸發青,雙眼翻白,就快要不行了,卻無人敢出聲阻止,眾人皆心想這少年必死無疑了。

「你這只惡狼!還不快放開你的手!」人群外傳來一道嬌斥,眾人大驚回頭,自動讓出一條路來,目光緊盯著眼前面貌姣美的纖雅女子。

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侮辱勤王,簡直是不知死活!

喬譽身形一震,不敢置信竟會再聽到這記憶裡熟悉的叫喚。

普天之下,敢叫他惡狼的,只有一隻不知死活的小猴子,而那隻小猴子早已死在他懷裡,現在又是誰在喚他惡狼?

喬譽緩緩轉頭,黑眸精銳地注視著迎面而來的姣美女子。

不是!不是他的小猴子。黑眸危險一瞇,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侮辱本王,當真不怕死嗎?!」

「我就是要叫你惡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叫。你以前老愛叫我小猴子,還逼我戴猴子面具娛樂你,真正過分的人是你。」姚芝穎杏眸含淚,激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明明兩人僅只一個月未見,她卻覺得仿若已過了多年,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你……」喬譽心神大震,黑眸緊緊鎖住眼前面生的女子。「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事?」這些屬於他和芝穎之間的回憶,她為何會知道?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

「譽哥,你快鬆手!他快被你給掐死了啦!」蔣馨瞧少年雙眼一翻,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急得用小手去捶他胸膛。

喬譽黑眸一瞇,鬆開大掌,將少年甩向身後的精衛軍,下一刻,雙掌扣住她雙肩,俊臉冷厲地逼近她的臉。

「你剛才喊本王什麼?」

「譽哥啊!是你硬逼我這麼叫你的。」蔣馨小臉微仰,無懼他冷厲的神情,話裡有絲火氣。

喬譽倒抽一口氣,扣住她雙肩的大掌微一使力,將她拉近懷裡,語氣危險地逼問:「你到底是誰?為何會說出這些話來!若不給本王一個滿意的答覆,信不信本王當場斃了你!」蔣馨凝視面前剛毅無情的臉龐,喉頭一緊,杏眸含淚,不捨地低問:

「譽哥,以前的你雖然喜怒無常"恣意妄為,可也沒如今這般殘暴,我的死,真的令你改變那麼大嗎?你以青龍鐲下聘,堅持要我盡快下嫁於你,而我深怕姚家血咒和我今年的大劫,執意今年過後才肯嫁,可現在,我恨不得能馬上嫁給你。」

喬譽震愕得黑眸大睜。不可能!她明明已死,難不成奇蹟出現,他的小猴子真的回來了?這有可能嗎?

喬譽雙臂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在她耳邊低問:「本王身上有何特徵?快說!」姚芝穎在他黑眸逼視下,小臉一紅,櫻唇輕啟:

「你右大腿內側有塊黑色胎記。」話一說完,小臉整個羞紅埋進他懷裡,雖然只有兩人聽得到,但她仍然覺得羞窘,這是與他有了夫妻之實後才會知道的。

喬譽神情由震驚轉為狂喜,黑眸一抬,視線對上在人群中朝他含笑頷首、同樣激動的姚承寬後,忍不住開心地暢笑出聲,將懷裡人兒打橫抱起,在眾人驚愕目光下大步離開。

當喬譽抱著姚芝穎踏進勤王府,俊臉上久未出現的笑容,和那掩不住的歡快神情,皆令勤王府的奴僕瞠目結舌地停下手上工作,就連在外聽到風聲趕回來的高峰也不敢置信,跟著眾人目瞪口呆,目送喬譽抱著一名陌生女子走進月泉閣。

「姚總管,六爺他……那名女子是誰?」高峰急忙拉住從他身旁經過的姚承寬,迫不及待地問。自從姚姑娘死後,這可是他頭一次見六爺那麼開懷。

「咱們勤王府喜事近了。」姚承寬拍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笑道。

高峰一臉驚愕。喜事?莫非是六爺和方纔那名女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拭目以待吧,高峰。勤王府可以開始張羅六爺的婚事了,六爺這回只怕沒有耐心再等了。」

姚承寬太瞭解喬譽了。佳人失而復得,這回他絕對會用最快的速度迎娶心上人過門,且不容任何意外再發生。

月泉閣主房內,喬譽坐臥在床榻上,懷裡緊抱著被他一路由外抱回來、捨不得放開的人兒,一面與她耳鬢廝磨,一面細心聆聽她輕柔述說發生在她身上的奇事。

「你應該先來找本王的。」喬譽口氣裡透著不滿,不悅她先找上姚承寬。

「我在東門大街上看到你,當時你正殺了一名兇徒,那時你臉上的狠厲,令我驚覺你變了。我怕你不會相信我的話,畢竟這麼玄奇的事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姚芝穎在他懷裡抬頭,小手輕撫他剛毅的臉龐;她還是喜歡以前那個笑得邪氣、喜怒無常的喬譽,而不是現在這般冷厲無情的男人。

「發生在你身上的事雖然離奇,但只要是你原生靈魂,本王仍是可以認出你來。本王這輩子也只為了一隻小猴子大喜大悲過。」大掌反握住在他臉上游移的小手,黑眸深情凝視如今雖換了張容顏,卻依然令他心動的人兒。

姚芝穎朝他綻開一抹燦笑,另一隻藕臂主動勾住他脖頸,宣誓道:

「你這只惡狼,這輩子休想擺脫我,你認命吧!」喬譽開心大笑,俯首吻上她的櫻唇,輾轉吸吮後,重新將她摟入懷裡。

「為何隔了一個月才想來找本王?」語氣裡有絲責備;這一個月以來,他可是度日如年。

「我清醒後,才知道這具身軀的原主名喚蔣馨,是當朝蔣太師之女。而真正的蔣馨不幸落水傷及後腦已死,我的死而復生,最開心的就是蔣太師。我不知該如何向蔣太師說明我並非他真正的女兒,日子便在養傷和欺瞞中一天天度過,直至前幾日,終是被蔣太師發覺我並非她真正的女兒,蔣太師十分震驚、哀痛,而我這個佔據

他女兒身體的人,也覺得愧對他。今日我鼓起勇氣告訴蔣太師我願意視他如親爹,代替蔣馨承歡膝下,而蔣太師接受了。」她很感激蔣太師願意接納她,日後她定會好好孝順他。

「後腦的傷現在確定已痊癒了嗎?」喬譽一聽,緊張地雙掌在她腦後游移,就怕她現在這副身軀有任何閃失。

「都痊癒了。也因為是傷到後腦,所以我用失去記憶這個借口,才能騙過蔣家上下,不過最終仍是被蔣太師識破。」姚芝穎拉下他在她後腦查找的雙掌。

「本王決定盡快迎娶你過門,這回你不會再有任何意見了吧?」喬譽大掌輕撫懷裡姣美的容顏,雖然這張臉並非他記憶中牽念的,但這具身軀裡的靈魂卻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姚芝穎聽出他話中的警告,仍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喬譽擰眉,黑眸透著不解。

「譽哥,有件事我必須事先提醒你才行。我是很想嫁給你,但爹心裡十分氣恨你之前兩次拒絕與他女兒的婚事,就算這回你是真的想娶,只怕他不會那麼容易點頭。」從苓兒口中得知蔣太師對喬譽兩次拒婚一事十分不滿,而她這個始作俑者,加上如今尷尬的身份,完全不敢吭聲,只能祝喬譽好運了。

喬譽黑眸深情地看著懷裡人兒笑得有絲幸災樂禍,俊臉上的笑容是滿足的,一點也不擔心蔣太師的為難。不管再如何被刁難,他都會將此生令他首次嘗到心魂俱裂、令他愛入骨髓的女子娶進門。雙臂一緊,將她緊緊摟抱在懷裡,在她耳畔溫柔地宣告:「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會盡快將你娶進門的。」

「好,我等你。」姚芝穎櫻唇微揚,柔偎在他脖頸間。

兩人此刻無聲勝有聲,只想靜靜感受彼此的溫暖,安定彼此曾經不安的心,直到房門外傳來叩門聲。

「六爺,蔣太師派人來要接蔣姑娘回府。」高峰在門外稟報,內心十分激動。方纔他已由姚總管口中得知這事,除了深覺不可思議外,也真心替兩人感到高興。

姚芝穎忙不迭地從喬譽懷中起身,心想一定是苓兒看到她被喬譽抱走,才會通知爹的。

「譽哥,我該回去了。」

「不准!留下來,本王自會派人通知蔣太師。」喬譽鐵臂一伸,重新拉她人懷,心中打的主意是不再讓她離開他身邊,直到兩人成親。

「譽哥,不行啊!我一定要回去,爹今日才接納我,我不想讓他傷心難過。」姚芝穎雙手抵住他胸膛,杏眸堅定地看著他。她深覺對蔣太師有所虧欠,也真心將蔣太師當作爹,自是不能做出令爹難過的事來。

喬譽黑眸沉凝與她對視良久,自是明白她的心情,因而再如何不願放手,仍是鬆開箝制她腰間的雙臂。

姚芝穎為免他反悔,急急忙忙從他懷中起身,手忙腳亂地離開床榻。

「急什麼?本王親自送你出府。」鐵臂再次摟住她纖腰,不悅她急欲離開的模樣。

姚芝穎在他懷裡嫣然一笑,杏眸溫柔地注視著他緊繃的俊臉,含笑道:「譽哥,我在府裡等你喔。」

「本王明日就去拜訪蔣太師,一併敲定婚期。」他再也不願和她分開,他要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

摟著她走出房門,房門外等候已久的高峰雙目大睜,激動注視在喬譽懷裡的女子。

「高大哥,真高興還能再見到你。」姚芝穎朝他含笑頷首。

「你該高興再見的不該是他,而是本王。」喬譽不悅地瞪了懷裡人兒一眼。

「六爺,她……真的是姚姑娘?」高峰瞧著兩人親暱的互動,仍是不敢置信。

「你以為本王是三心二意之人嗎?能讓本王看上的,也唯有那隻小猴子了。」喬譽笑看高峰激動的神情。

「喂!你這只惡狼,下次定要換你戴狼面具。」姚芝穎小手輕捶他胸膛,笑睨身旁的人一眼,她可是很記恨這件事的。

一旁的高峰聽著兩人的對話及自在的相處,不禁感動得眼眶含淚。

真的是姚姑娘復活了!瞧六爺現在開心的模樣,他原以為再也見不著了。

「高大哥,你怎麼了?」姚芝穎瞧見他落淚,又急欲拭去的模樣,擔心地欲上前。

「別理他,咱們走吧。」喬譽掃了高峰一眼,摟著懷裡人兒走出月泉閣。

目送兩人離開的高峰,笑中帶淚。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8 PM

第九章

夜闌人靜,月光灑進敞開的窗,鋪了一室銀光。

叩叩。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寢房內,姚芝穎欲吹熄桌上刻有吉祥字樣的青玉燭台上的燭火,聽到叩門聲,揚聲輕問:「是誰?」

「丫頭,是爹。」蔣伯符在房門外出聲。

蔣馨聞言,連忙披上已褪下的外袍,緩步走出小廳,前去開門。

「爹,這麼晚了,有事嗎?」說話的同時一側身,讓蔣伯符入內。

蔣伯符瞥了她一眼,逕自走入房內,在小廳落座,揚手示意她也坐。

「今日見過六爺了?若是爹沒猜錯,六爺明早就會上門來提親。」蔣伯符這話說得極是肯定。

「譽哥的確是這麼說。」姚芝穎坦承。

「爹知道你們情投意合,不會阻止你嫁給他。但這一口氣就是嚥不下,加上雖然爹失去一個女兒,但今日又得了另一個女兒,都還沒跟這個女兒多相處一些時日,父女倆就要分開了,爹實在是捨不得你。」蔣伯符大掌輕拍女兒置於桌面上的手,愛憐地看著這個他今日才剛認的小女兒。

「爹,女兒就算嫁人了,也會時常回來看您的,這裡可是女兒的娘家呢。更何況大家同住天龍城,您若是想女兒,隨時都可到勤王府來看我。」姚芝穎雙手輕握住他一雙手,明瞭眼前的老人是真心將她視作女兒,她何其有幸,重生後,還能得到一個疼愛她的爹。

「可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想當初喬譽是如何不給老夫面子地拒絕這門親事。」蔣伯符一想到喬譽先後拒絕太后和皇上的賜婚,深覺受辱,也替已逝的愛女心疼;雖然喬譽是因為心有所屬,可作爹的,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姚芝穎無言,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因為造成喬譽拒婚的原因是她,以她現在尷尬的身份,還真是無法開口。

可她心底明白,若是不讓爹一吐怨氣,只怕她和喬譽的婚事不會順利……忽地她心生一計,此計不僅可讓爹出一口氣,也能替自己小小報仇一下。

「爹,我有個主意,可以讓您一吐怨氣。」聞言,蔣伯符訝異地看著笑容狡黠的女兒,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麼主意?」姚芝穎低聲訴說,蔣伯符聽了,雙目難掩訝異,瞧著眼前笑得一臉頑黠的小女兒,這是在已逝女兒身上見不到的神情,眼裡不禁浮現疼愛。他這個小女兒鬼點子多,相信以後他的日子不會寂寞,老天還是待他不薄的。

「好,就依你,讓咱們父女倆,一整喬譽吧。」蔣伯符仰首哈哈大笑。

翌日一早,太師府來了位貴客。門房早有準備,一路恭請貴客到書房。

「六爺,真是貴客臨門啊!」蔣伯符拱手請他進入書房,笑得別具深意。

喬譽撩袍落座,僕人送上茶盅即躬身退下,蔣伯符在他對面落座,等著他主動開口。

「蔣太師,本王就開門見山直說了。本王是來提親的,請蔣太師同意將蔣馨嫁予本王。」喬譽也不廢話,直言此行的目的。

蔣伯符沉著地端起茶盅,掀開盅蓋,慢條斯理地啜飲了口茶。

「若是老夫記得沒錯的話,六爺曾兩次拒絕與小女的婚事,為何今日會主動上門來提親呢?」喬譽黑眸一瞇,微慍地瞪著明顯找碴的人,薄唇微勾。

「蔣太師,咱們明人就不說暗話了。本王要娶的人一直只有姚芝穎,若非她重生之後附身蔣馨身上,本王今日也不會上門來提親。」喬譽這話說得直白傷人,毫不留情面,聽得原就對他不滿的蔣伯符更加不快。

蔣伯符咬牙忍了,老臉上的笑容有絲扭曲,面對喬譽的猖狂,硬逼自己冷靜後再開口:「六爺說得是。可她現在的的確確是老夫的女兒,老夫視她為小女兒,對她一樣疼愛,實捨不得讓她這麼快就嫁出去。」好你個喬譽,老夫不為難你,誓不甘休。

「蔣太師看來是在刁難本王了。」喬譽俊臉一沉,黑眸直視對座笑得一臉老狐狸的蔣太師,薄唇勾起一弧冷笑,五指輕敲椅把,每敲一聲,仿若敲在蔣伯符心上,在那雙凌厲的黑眸盯視下,蔣伯符不由得吞嚥了口口水,老臉上的得意笑容頓時收斂不少。

「咳。」蔣伯符輕咳了聲,雙眼不敢與他銳利的黑眸對視,心下一顫的同時,想起這六爺在朝野間的評價喜怒無常、恣意妄為;加上近來變得狠厲無情,實非可托付終身的良人。

若女兒還在世,以她怯懦溫婉的性子,絕無法與喬譽相處,可現在他這個小女兒真能與喬譽相處得好嗎?他倒是好奇起兩人相處的情形了。

「蔣太師,本王沒什麼耐心,若是你存心為難本王,本王自可請皇上賜婚,只怕到時咱倆的翁婿關係,只會更僵了。」

喬譽語帶威脅,若非看在他是小穎兒的爹,他可不會容忍他對他不敬。

「六爺,既然你與小女情投意合,老夫也不忍阻止,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喬譽神情不耐地問。

「小女想對六爺做個測試,這是小女之意,並非老夫。」蔣伯符將事情撇得一乾二淨,就怕喬譽日後記恨為難他。

喬譽擰眉。「什麼測試?」蔣伯符起身,來到檜木書桌前,雙手捧起一個紅木盒,放到喬譽身旁的小几上。

「還請六爺親自打開。」喬譽瞥了他一眼,納悶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將紅木盒打開,木盒底躺著一副狼面具。

黑眸緊盯著狼面具,不發一語。

「咳!」蔣伯符在一旁輕咳了聲。「小女說請六爺戴上狼面具,然後隨老夫到後院一趟。」蔣伯符話說得小心翼翼,就怕下一刻喬譽翻臉。

他這個小女兒恁是大膽,竟敢這樣戲弄連當今皇上都承認難與之相處的六爺。

喬譽俊臉似笑非笑,大掌輕撫栩栩如生的狼面具,無奈笑道:

「這丫頭還真是記恨啊!」在蔣伯符驚訝的目光中,喬譽笑著戴上狼面具,轉頭看向蔣伯符,「接下來呢?

那丫頭又想玩什麼把戲?」語氣裡有著明顯的縱容。

蔣伯符驚訝過後,忍住唇角的笑意,輕咳了聲。

「請六爺隨老夫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書房,沿途不少僕人訝異地看著戴上狼面具、雙手負於後、姿態閒適的喬譽。

兩人來到後院,後院裡早有六名姑娘在那等候,六人身形相當,衣著服飾打扮也一樣,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六名姑娘全都戴著猴面具。

喬譽一看,面具下的薄唇揚起,頓時明白了。

「蔣太師,本王只問一句,這六名姑娘裡,確實有本王要的人嗎?」 
「回六爺,小女確實在六人之中,只要六爺能猜出哪個是小女,那麼老夫就同意這婚事;若是猜錯,就請六爺下回再來了。」蔣伯符不禁佩服起他這個鬼靈精的小女兒,竟然想得出這方法戲耍喬譽,也的確是讓他出了口怨氣。

喬譽臉上戴著狼面具,看著眼前排成一列的六名姑娘,六人臉上唯一露出的是雙目,卻又故意閉起,讓他無法由眼神去看出對方是否是他要找的人。看來這丫頭是跟他玩真的。

喬譽在六人面前走上一回,黑眸精銳地掃過六人的眼皮。

「小穎兒,你倒是挺大膽的,敢如此戲弄本王,你該知道本王脾氣不好,要是本王這次沒有猜對你,你就不怕本王一氣之下找蔣太師麻煩嗎?」目光如炬地掃視過六人,注意到其中一人眼皮輕顫了下,不禁唇角微勾,腳步停在其中一名姑娘面前。

「本王還記得你之前曾求本王盡快迎娶你過門,還說要替本王生十個孩子,怎麼現在本王都親自上門來提親了,你倒是頑皮地跟本王玩起遊戲了。」黑眸含笑注視著面前的姑娘,這一回眼皮顫動得更快,連置於身側的雙手都緊握成拳了。

喬譽臉上的笑容加深,長臂一伸,摟住面前戴猴子面具姑娘的纖腰,同時另一隻手揭下她臉上的面具。果然面具下的容顏正是他要的人。

姚芝穎一臉怒氣,杏眸不悅地瞪著他,不客氣地揭下他的狼面具。

「我什麼時候求你盡快迎娶我過門?還有我何時答應替你生十個孩子?我又不是母豬!」姚芝穎小手輕捶他胸口,不滿他公開毀她名譽。

喬譽仰首哈哈大笑,雙臂一緊,將她緊摟入懷。

「那可能是本王記錯了,如果你想替本王生二十個孩子,本王也絕對養得起。」

「你胡言亂語什麼……」話說到一半,櫻唇即被攫住,喬譽當著眾人的面吻上她,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蔣伯符在長廊下瞧著兩人的互動,瞧得興味盎然。

前一刻還對他威逼、一臉嚴厲的喬譽,現在卻在眾目睽睽下與他的女兒打鬧,最後更以吻宣誓。

相信今日喬譽演出狼王選猴妻這齣戲,很快就會傳遍天龍城,而他再怎麼不想把女兒嫁給他也不行了。

「咳咳!」蔣伯符刻意咳了幾聲,提醒公然調戲他女兒的男人,步下長廊,來到兩人面前。

姚芝穎羞得無臉見人了,螓首埋在喬譽懷裡,任由他將她緊緊摟抱住。

「六爺,你打算何時下聘迎娶小女呢?」蔣伯符瞧著喬譽佔有慾十足地摟抱著女兒,心裡感歎著與這個小女兒相處時間太短。

「本王明日下聘,後天迎娶。」喬譽恨不得兩人立即拜堂成親,可以名正言順將懷裡的人兒帶回府。

「好,老夫也不為難,就等後天六爺親自前來迎氣小女過門。」蔣伯符爽快答應。

聞言,姚芝穎在喬譽懷裡抬頭,沒錯過蔣伯符眼中的不捨,櫻唇抿了抿,開口低道:「譽哥,這婚事會不會太快了?」

「本王一點也不覺得快,這一回,可不准你再拒絕。」喬譽話裡透著警告,輕撫她小臉的大掌卻十分溫柔。

「如果你是擔心嫁衣的問題,那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本王早為你準備好了。本王與你的婚禮,絕對不會因為時間太快而辦得草率,絕不會委屈你的。」他為她準備的嫁衣可是在她出事前"他第一次開口求親前就準備好了。

「譽哥……」姚芝穎杏眸激動地注視著一直深情凝視著她的男人,這個高高在上、行事只憑個人喜好的男人,對她竟會如此執著,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他。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就等著本王后天親自前來迎娶你過門。」喬譽含笑深情凝望著她。

姚芝穎瞧向一旁的蔣伯符,他對她露出慈愛笑容,她這才放下心,螓首重新偎靠在他懷裡,在他懷中嬌羞低語:

「好。」這一日,是勤王迎娶蔣太師之女的日子,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由勤王府出發,沿途街道兩旁擠滿圍觀群眾,喜樂聲不斷,待來到蔣太師府迎娶新娘上轎,再返回勤王府。

勤王府這日賓客絡繹不絕,而喬譽這日臉上的笑容始終不褪。直到夜幕低垂,賓客陸續散去後,喬譽踩著微醺的步伐踏進月泉閣,一路來到主房。

推開房門,滿室的喜氣,喜床上端坐著身著鳳冠霞帔的新娘,熾熱的目光緊緊鎖住那抹艷紅身影。

「六爺。」苓兒恭敬欠身,含笑離開新房,替兩人關上房門。

喬譽大步來到喜榻前,伸手拿起置放在一旁的喜秤,揭開蓋頭,一張妝點得格外美艷的嬌容映入他眼底。

姚芝穎嬌羞地抬眸,對上他火熱的黑眸,又害羞地垂下螓首。

「小穎兒,本王今日終於如願娶到你了。」喬譽私下仍喜歡喚她小穎兒。拿起桌上的酒壺替兩人斟了杯酒,在她身旁落座。

姚芝穎伸手接過酒杯,兩人喝過合巹酒後,她再也忍不住秀眉輕蹙地開口:「譽哥,可以先幫我把鳳冠拿下來嗎?」這頂鳳冠上綴滿珍珠和金花,壓得她都快抬不起頭來了。

喬譽連忙替她拿下鳳冠,看到她如釋重負吁了口氣,心疼地將她摟入懷裡。

「今天辛苦你了。」

「譽哥,我肚子好餓。」

姚芝穎可憐兮兮地在他懷裡抬頭。今兒個一大早只吃了點粥,即被幾個丫鬟擺佈梳妝打扮,穿戴一身鳳冠霞帔,踏人喜轎,送到這勤王府新房。好幾次,她都想自個兒掀開蓋頭偷吃點東西,又礙於苓兒在一旁而不敢妄動,只好忍到現在。

喬譽疼寵地在她紅唇上落下一吻,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到滿桌菜餚的桌前落座,讓她坐在他大腿上,開始餵她吃飯。

「譽哥,找一天,咱們一同回梧桐城好嗎?我很想念爹娘和二哥。」今日她其實很想將梧桐城的家人帶來,可她又要用什麼名義?只能找一日回去親自對家人說明發生在她身上的玄奇事。

「好。」他一口答應,心知她心底遺憾家人無法前來,日後他自會帶她回梧桐城一趟,以解她思親之愁。

在餵飽她後,喬譽抱起懷中人兒走回榻前,兩人互為彼此褪去一身喜服。喬譽目光一直緊盯著她嬌羞的容顏,將她抱起輕放在喜床上,扯下繫於床柱上的床幔,雙手開始剝除她身上的單衣。

「譽哥,你覺得是姚芝穎美,還是蔣馨美?」身下人兒突如其來冒出這麼一句,喬譽看著上身只剩下一件貼身褻衣,雪白嬌軀正誘惑著他,可她那一雙頑黠的杏眸直盯著他,等著他的答案,心知若是回答得不好,只怕他的洞房花燭夜必生變。

喬譽起身,剝除身上的衣裳直至赤裸,高大身形伏在她身上,雙手撐在她頰畔,薄唇勾起一抹邪笑。

「蔣馨美不美,對本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具身軀裡的靈魂是本王愛的小穎兒,否則縱使是個傾城佳人,本王也無心對待。」

「譽哥,若是我今日重生在一個老婆婆身上,那譽哥你也會愛這個老婆婆嗎?」

他的回答令她十分滿意,最重要的是他主動提及他愛她這一點,可轉念一想,若是老天對兩人殘忍,她重生在不對的人身上,兩人豈不是注定無緣了。

喬譽劍眉一擰,確定這丫頭是在故意找碴,動手扯下她上身的褻衣,薄唇吻上她紅唇,在她唇邊低語:

「本王不回答這種沒發生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現在你在本王身下;還有,今夜是本王的洞房花燭夜。」話落同時狠狠吻上她紅唇,大掌同時除去她身下的褻褲,讓她無法丹胡思亂想。

午後,一輛華麗馬車緩慢行駛在道路上。

馬車兩旁有著身著勁裝的人員護送,明眼人一看,皆知護送之人必是身手不凡,這就更加令人好奇起馬車內是何人了。

馬車內,高大俊逸的男人背靠著車廂假寐,大腿上躺著一名姣美女子,正閉目熟睡著。

陡然,馬車緩緩停下,車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六爺,前頭有處茶棚,是否要稍作休憩?」

「不用。跟店家買些茶水和包子給弟兄們填填肚子,約莫再一個時辰即可抵達梧桐城,再讓大伙好好休息。」喬譽同樣壓低嗓音吩咐。

「是。」高峰領命。

一刻鐘後,馬車重新上路,往梧桐城方向而去。

半個時辰後,喬譽大腿上熟睡女子嚶嚀了聲,睜開惺忪睡眼。

「醒了。」俊臉上有抹溫柔笑意,凝看著猶帶困意的小臉,雙臂將她嬌軀小心地提抱起,摟入懷裡。

「還有多久才會到梧桐城?」姚芝穎掩嘴打了個哈欠,偎靠在他頸間,任由他將她摟抱在懷裡。

「約莫再半個時辰,要不要再睡一會?」大掌輕撫她一頭柔滑青絲,柔聲低哄。

螓首輕搖,嬌軀傭懶地軟進他懷裡。

一行人昨日一早便起程,喬譽並未要求大伙趕路。此趟前去梧桐城純屬遊山玩水,沿途只要有美好的風景或是有趣的事物,便停下馬車。

昨日路經鳳凰城,便在鳳凰城內遊玩了一天,今早離開時路經圓通寺山腳下,又上山參拜;馬車走得緩慢,讓她不知不覺間又睡著。

目光垂下,看著左手腕上的青龍鐲,那是在兩人成親後,翌日一早,喬譽重新為她戴上的。

「在想什麼?」薄唇在她秀額輕輕落下一吻,注意到懷裡人兒的靜默。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和這青龍鐲之間似乎有很深的緣分,或許我命中注定要嫁你為妻,才能還魂活下來。」她至今猶難忘當魂魄離體時,姑姑曾說過她與喬譽緣定三世,以及青龍纏住她的身體,載著她投到蔣馨身上。姑丈要她往南行求得生機,而她南行遇到了喬譽,更獲得了他的訂情信物青龍鐲,讓她無法不信她的生機是來自與喬譽之間的緣分。

「沒錯。你這輩子注定是本王的人,就算是死也別想擺脫本王。」喬譽每每想起那一個月的分離,失去她,他宛若行屍走肉般地活著,因而現今總會忍不住緊緊摟抱住懷中人兒。

「是的,我就算是死,也絕不會離開你。」姚芝穎明白他的不安,主動獻上樓唇。

兩人唇舌糾纏許久,這才離開彼此,深情盡在不言中。

半個時辰後,馬車進入梧桐城,在姚芝穎的指路下,一路來到姚府大門口。

喬譽率先下馬車,不在意下屬的眼光,將姚芝穎一把抱下。姚芝穎沒他臉皮厚,被他抱下馬車後,立即推開他,不敢看向身後一群人的目光。

姚芝穎抬頭看向面前她想念已久的家,杏眸忍不住泛紅。

「走吧。」喬譽摟著她細肩一同走上前,拉起朱紅大門上的扣鐶輕叩。

「誰啊!」裡頭傳來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逐漸靠近,下一刻,大門由內拉開,走出一名面容慈祥的老伯。

「劉伯。」姚芝穎忍不住激動低喚。

「兩位有何要事?」劉伯打量著眼前面生的一男一女,由兩人的衣著看來,非富即貴。接著目光落在男人身旁的姑娘身上,怎麼這姑娘瞧他的眼神十分熱切,他剛才似乎聽到她喚他劉伯?

「麻煩這位老伯轉告主人,就說是勤王喬譽夫婦前來拜訪。」喬譽對著劉伯說。

劉伯一聽大驚,暗忖大少爺不正是在勤王府當總管嗎?怎麼也沒有事先通知一聲。

「您快請進,我去請老爺和夫人出來。」

劉伯匆忙朝喬譽躬身行禮,即轉身加快腳步,一路喊著:老爺、夫人!貴客駕到,快出來啊!

「這劉伯還是一樣性子那麼急。」姚芝穎搖頭笑道,牽著喬譽的大掌踏進久違的家門。

兩人走在通往大廳的碎石路上,姚府裡的一草一木都讓她忍不住一再駐足。

怎麼也沒想到,她三個月前離家,再回來時卻換了身份。

「六爺,貴客臨門啊!怎麼會突然拜訪寒舍呢?承寬這孩子怎麼也不事先通知一聲,若是怠慢了六爺可就失禮了。」姚老爺偕同夫人在接獲劉伯的通知後,匆忙趕了出來,話說著說著,就要朝喬譽跪下來。

「不可!」姚芝穎臉色微變,快一步上前阻止兩老。

「姚老爺、姚夫人,都是自家人,以後不需如此多禮。本王這趟前來,是為了一解王妃的思親之苦,以及另有要事相告,還請安排較穩密之處談話。」喬譽直接表明來意。

姚老爺和姚夫人看著眼前容貌姣美的王妃,不解為何她眸底有著激動;還有,喬譽口中的一家人又是怎麼一回事?夫婦倆狐疑地對望。

「請六爺和王妃隨老夫到偏廳吧。」姚老爺側身相請,喬譽以手示意他先行,不必多禮。

兩夫婦在前頭帶路,喬譽輕擁著眸底泛淚的姚芝穎,尾隨在後。

四人先後進入偏廳,雕花木門一關上,姚芝穎無預警地朝兩老跪下,哽咽地朝他們低喊:「爹、娘!女兒回來了。」姚老爺和夫人一臉驚慌,急急忙忙一左一右扶起她,不懂她為何突然下跪。

「王妃,您為何朝咱們兩老下跪,還叫我們爹娘呢?」姚老爺納悶地問。

「是啊!您怎麼會喚我們爹娘呢?」姚夫人狐疑地看著眼角滑下淚水的王妃,再瞧了眼她身後不發一語的喬譽,疑惑著為何他並未阻止王妃的舉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爹、娘,我是芝穎啊!我回來了,只不過是重生在別人身上。」姚芝穎連忙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離奇事一五一十說清楚。

「你……真的是芝穎!這怎麼可能呢?芝穎的骨灰早被承寬帶了回來,兩兄弟合力將她葬在她最喜歡的桐花林裡了。」姚老爺和夫人一聽,十分震愕,瞠目結舌瞪著王妃,許久後,姚夫人語氣不信地開口。

「娘,我好想吃您為我作的人參紅棗雞湯。還有,爹您的棋品還是一樣差嗎?輸了老是不承認。」此話一出,姚家夫婦皆是一震!真的是芝穎?!真的是他們的女兒回來了?!

「芝穎,娘的乖女兒,真的是你嗎?」姚夫人激動得淚流滿面,抱住姚芝穎。

「娘,您不是常說老天沒開眼嗎?對咱們姚家不公平嗎?現在我們真的要感謝老天了。」姚芝穎不捨娘親落淚,忙不迭地為她拭去臉上淚水。

「是啊!老天開眼了,這一回總算開眼了!」姚夫人又哭又笑,一雙手不停地在女兒臉上、身上輕撫,女兒雖然變了個人回來,可仍然是她的乖女兒啊!

「娘,我還想吃您作的鹵東坡肉、辣炒螺肉、三鮮菇蒸魚。」姚芝穎撒嬌地一一點出娘親的拿手好菜,那是獨屬於娘親的味道。

「好好好!你想吃什麼,娘全作給你吃。」姚夫人疼寵地笑道。

「六爺,真是多謝您照顧小女。」姚老爺在一旁開心地拭去臉上淚水,朝一旁始終笑而不語的喬譽道謝。

「爹啊!您向他謝什麼,您可是他的岳父大人,應該是他向您道謝才對。」姚芝穎拉了拉爹的手,朝一旁的喬譽笑得十分嬌甜。「譽哥,還不快過來拜見岳父、岳母大人。」喬譽笑睨了愛妻一眼,聽話地上前,拱手彎身朝兩老恭敬一喚:「小婿拜見岳父、岳母。」

「六爺,快別客氣。」姚家夫婦急忙上前扶起他,怎麼也沒料到會有個王爺女婿,今天一連串的驚嚇實在太大了。

叩叩。門外傳來叩門聲,下一刻,雕花木門由外被推開,走人一抹頎長身影。

「爹、娘,劉伯說六爺夫婦來訪?」姚承翰目光瞥向爹娘拭淚的舉動,眉頭微皺,方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承翰快來!芝穎沒死,她回來了!」姚夫人上前拉過二兒子,將方纔聽到的離奇事再說上一遍。

「這……怎麼可能?」姚承翰大驚,目光鎖住從方纔他進門就一直對他笑的女子。

「二哥,幾個月不見,你依然如此風流倜儻啊!」姚芝穎說出兄妹兩人私下笑鬧的話。

姚承翰一聽這調侃語調,的確只有他那頑皮的小妹會這樣對他說,可這事實在太過玄奇,令他難以相信。

「你真的是芝穎?這怎麼可能?已死的人怎麼可能重生?還有,為何大哥並未來信告知?」姚承翰仍是不信。若這是事實,這麼大的事情,為何大哥沒有來信告知?

「是我要大哥不要先告訴你們的,畢竟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太過離奇,我想親自向你們解釋清楚。」姚芝穎看出二哥眼中的懷疑,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會令二哥立即相信她就是他的小妹。

「是真的!承翰,她真的是芝穎。」姚家二老異口同聲。

「二哥,有一件秘密,只有我們兄妹知道,如果你仍然懷疑我,我就當眾說出來。」姚芝穎走到他面前,笑得一臉狡黠。

「什麼秘密?」姚承翰盯著眼前笑得一臉狡黠的女子,她此刻的笑容確實像極了小妹調皮的模樣。

「爹、娘,您們知道二哥心底真正喜歡的人是誰嗎?那個人就是喜--」話還沒說完,立即被人摀住嘴,同時給拉到一旁去。

「你真的是芝穎!」姚承翰大喜,激動地看著面前女子。實在太離奇了,可他感謝老天對姚家的恩賜,讓小妹又活了回來。

姚芝穎笑得一臉頑黠,拉下搗住嘴的大掌。「二哥,這下該相信我的話了吧,還要不要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相信爹娘可是好奇得很。」姚承翰一臂勾住她的脖頸,對她笑得十分愉快。

「二哥信了,就不用再多說了。」

「二哥確定不滿足爹娘的好奇心嗎?不過話說回來了,她都回來那麼久了,又沒有我在一旁礙事,你怎麼還沒將人給搞定?這一聲二嫂,小妹我到底還要等多久?需不需要小妹我幫你呢?」姚芝穎同樣笑得一臉愉悅,長指輕點二哥胸膛,笑著挖苦。

「當然需要了。二哥的幸福,就靠你了。」姚承翰低聲笑道。

「沒問題,包在小妹身上。」姚芝穎小手輕拍他胸膛,笑著一口答應。

兄妹倆在一旁竊竊私語,舉止親暱,卻看得一旁的喬譽劍眉微蹙,大步上前,將姚承翰懷裡的人兒給拉了回來摟人懷裡。

「既然大家都相信王妃就是芝穎,我們夫妻這趟就沒有白來了。」姚承翰看著這個王爺妹婿佔有慾十足地摟著妹妹,笑而不語。

「六爺,難得來一趟,就多留幾天吧。」姚夫人實在是太想念女兒了,現在女兒沒死回來了,她只想和女兒多聚幾天。

「是啊,六爺,若是沒有急事,還請留下來多住個幾天。」姚老爺也開口留人。

夫妻倆都深怕女兒下一刻就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給帶走。

「爹娘,您們放心,我和譽哥會留下來多住幾天的。」姚芝穎偏頭笑看著身旁的男人,替他一口答應。

「是的。請岳父、岳母放心,本王夫妻會留下來住幾天的。」喬譽含笑輕撫身旁人兒一頭青絲,並未反對。來時他就決定要陪她開心留在姚府住上幾天。

喬譽的應允,讓姚家人全安下一顆心,久違的歡笑又回到每個人臉上。

「老爺、夫人,姑老爺回來了。」驀地,木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什麼?德成回來了!他回來得正是時候,快請他過來一趟!」姚老爺笑著朝門外大喊。

喬譽瞧姚家眾人高興的模樣,心下已猜到來人的身份。

「來人就是那位辭官的狀元郎馮德成?」

「沒錯。正是我姑丈。」姚芝穎偎靠在他懷裡笑道。

沒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下一刻,木門被人推開來,走入一道清俊修長的身影,看到眾人皆在,不禁笑開來。

「大哥、嫂子、承翰,怎麼大家都在,是在討論什麼事嗎?」 

「姑丈,你回來啦!」姚芝穎笑著走上前,她已有半年多未見著姑丈,還真是想念這位向來疼愛她的長輩。

「這位姑娘是誰?為何稱馮某為姑丈?」馮德成一臉納悶,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的姑娘,況且會叫他姑丈的,唯有三人,這位姑娘又是誰啊?

「姑丈,我是芝穎啊!」姚芝穎笑看他一臉疑惑,在他面前調皮地伸出右掌,先是握拳,接著再五指大張,虛晃一圈,那是小時候他逗她時最喜歡做的手勢。

「……芝穎?」馮德成果然被這個熟悉的手勢給弄傻了,呆看著面前陌生的姑娘。

姚家眾人見狀,全都忍俊不禁地笑開來,姚夫人輕斥調皮的女兒。

「芝穎,別再戲弄你姑丈了,還不快向你姑丈解釋清楚。」

「嫂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馮德成一頭霧水地看著眾人,不解嫂子為何會說這個面生的姑娘是他素來最疼愛的侄女呢?

「姑丈先請坐。」姚芝穎扶著難得呆楞的馮德成到一旁的紅木椅上坐下,奉上一杯茶水後,這才開始說明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馮德成聽完後大為震撼,驚愕得起身,雙手握住她纖肩,細看笑著站在他面前的人。

「你真的是芝穎?」

「姑丈再問下去,我可就要生氣了,到時可不是一串糖葫蘆就能了事了。」姚芝穎輕皺俏鼻,雙臂環胸,斜睨著他。

見狀,馮德成大笑出聲,將面前的人緊摟入懷,身後姚家眾人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兩人的互動就像父女,姚老爺常忍不住吃醋呢。

「果然是我的小芝穎。」馮德成疼愛地輕揉她的頭。

「德成,怎麼突然回來了?」姚老爺會這麼問,是因為他向來是在女兒中秋生辰及過年時才會回來,今兒個

怎麼湊巧在這個時候回來。

「大哥、嫂子,其實這次回來是因為文儀托夢給我。半個月前,文儀人夢來告知我姚家血咒已除,感謝我這十八年來的奔波,並和我互許來世之約。清醒後,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又掛心芝穎,所以立即趕了回來。沒想到一回來,果然有個驚喜在等著我。」馮德成一臉疼寵地輕捏懷中人的俏鼻。這丫頭原本的相貌酷似心愛之人,加上又貼心懂事,讓他忍不住對她掏心掏肺,兩人相處猶如父女。

「原來如此。」姚老爺與家人驚訝對視,想起唯一的妹妹,忍不住歎息。

「姑丈,幸會了,本王常聽穎兒提起你。」被忽視已久的喬譽主動上前,不著痕跡地從馮德成懷中拉過愛妻。

此舉令馮德成挑眉。方纔他就一直覺得有道如刃目光在他摟抱住侄女時直注視著他,有如芒刺在背,現在總算明白是何原因了。這位勤王,可真是好強的佔有慾啊!

「不敢。芝穎還請六爺多照顧。」馮德成拱手行禮。聽聞勤王喬譽性子喜怒無常,做事只憑自己喜惡,可眼下瞧他將芝穎輕摟入懷,一手佔有地扣住她纖腰,而芝穎在他懷中綻放的笑容是那樣耀眼奪目,兩人間自然流露的恩愛,令人無法忽視,看得出來喬譽十分寵愛芝穎。

「本王的愛妃,本王自是會好生疼愛。」喬譽笑得十分滿足。

「姑丈,你放心,他不敢欺負我的,我現在可是多了個同在天龍城的太師爹爹,若是他真敢惹我不快,太師爹爹不會放過他的。」姚芝穎小手輕拍他的胸膛,笑得十分得意。

「愛妃現在是吃定本王了嗎?」喬譽黑眸含笑,沒好氣地說。

「沒錯。」姚芝穎笑得十分開心,雙臂抱住他的腰,一臉小人得意狀,看得喬譽好氣又好笑。

兩人的對話令姚家眾人忍不住大笑出聲,瞧喬譽對芝穎如此疼愛,姚家眾人也就安心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9 PM

第十章

又到了梧桐城一年一度、為期七日的七巧節。

入夜後,街道兩旁十分熱鬧,通常此時夜遊的未婚男女都會盡心妝扮自己,就盼留給對方一個好印象。

喬譽夫妻在姚家用過晚膳後,姚芝穎便要求一遊市集,於是夫妻兩人連同喜鵲、姚承翰、高峰,便一起出現在這熱鬧的市集裡。

「小姐,我到現在仍不敢相信你重生活了下來。」喜鵲握住姚芝穎的手,還沒有從方才被告知這離奇事的震驚中回神。

可身旁人的言行舉止確實是她從小服侍到大的小姐沒錯。

「喜鵲,你家小姐我,會給你時間慢慢相信,你就不要再一路含淚看著我好嗎?我怕二哥會以為我欺負你,那我就麻煩大了。」 
「小姐,你在胡說什麼啦!」喜鵲小臉可疑地泛紅。

姚芝穎杏眸大睜。瞧這丫頭的反應,看來也並非無知嘛,於是故意用肩頭輕撞了她一下,低聲細問:

「喜鵲,你老實給我招來,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二哥喜歡你?」

喜鵲小臉火紅,頭垂得更低,囁嚅道:「喜鵲只不過是個丫鬟,配不上二少爺的。」她有自知之明,她是丫鬟,與二少爺身份不配。

姚芝穎忙不迭地拉起她的手,一臉嚴肅,開始當起紅娘,絕不辜負二哥的重托。

「你說這什麼話!咱們姚家可沒有門第之見,只要你也喜歡二哥,那就成了。爹娘那裡由我負責去說,這樣我這一趟回來,不僅認了親,又促成你和二哥的婚事,也算不虛此行了。」喜鵲羞澀不語,那模樣早已說明她也對姚承翰有意。

「太好了!喜鵲,你不用擔心,這事就全交給我了。」姚芝穎樂得當紅娘,只顧著說話,沒有看前面的路,眼前突然冒出一名公子,還是喜鵲快一步拉住她,才沒有撞上人家。

「這位姑娘,在下楊成,想將這個香包送給姑娘。」楊成目中流露出傾慕,緊盯著姚芝穎姣美的嬌顏。

姚芝穎呆楞地看著遞到她面前的粉色香包,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一旁的喜鵲同樣怔楞看著那個香包。

眼前主僕呆楞的模樣令楊成有絲不解,但看對方接過香包,心下一喜,溫和地再問:「姑娘可是梧桐城的人嗎?家住何處呢?」楊成打算問個清楚,待明兒個一早,就去對方家中提親。

「很抱歉,這位姑娘已是本王的愛妃,你還是將香包送給其他姑娘吧!」

原本走在姚芝穎身後的喬譽大步上前,長臂一伸,將仍呆楞的妻子摟入懷裡,硬將她手上香包抽走,丟給面前礙眼的人。

楊成見突然冒出個一臉嚴峻的男人,且聽清楚了他方纔所言,連忙丟了句「失禮了」,便快快閃人。

「小穎兒,你在發什麼楞?別的男人送你香包,你就拿嗎?」喬譽咬牙朝懷裡的人兒怒聲質問。

「譽哥,我竟然收到香包了。」姚芝穎終於回過神來,小手激動地握住他的大掌,那欣喜開懷的模樣,讓喬譽黑眸危險一瞇。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姚芝穎渾然未覺他變了臉,還開心地轉頭對喜鵲笑道:

「喜鵲,你看到了嗎?我活了快十九年,第一次有人送香包給我,這是我以前求都求不到的事,我實在太高興了。」想她身為姚家女,梧桐城百姓都知道她的身份,每年七巧節來來回回走上幾趟也不會有人送她香包。

就連賣香包的小販看到她,都會低下頭,根本不敢與她對視。

但今晚她竟然收到此生第一個香包,要她如何不開心?此時此刻的她,完全忘了自己已是勤王妃了。

「是啊,小姐,我剛看到那位公子送你香包,我也傻了。」同樣粗神經的喜鵲也替小姐感到開心,渾然未覺危險逼近。

身後的姚承翰看不下去了,急忙將喜鵲給拉到一旁去。

果然

下一刻,喬譽的吼聲響起,姚承翰慶幸自己閃得夠快。

「小猴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是本王的王妃了?!你還在開心什麼別的男人送你香包?!」喬譽氣惱地對著懷中人兒低吼,雙臂懲罰地緊摟住她纖腰,鐵青俊臉逼近。

姚芝穎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給驚嚇到,縮了縮脖子,笑得一臉安撫。

「譽哥,息怒啊,我只是太高興了,一時忘了。」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更讓喬譽怒火燒得更盛。

「所以,你是開心別的男人送你香包是嗎?」喬譽咬牙,陰惻惻地問。

「不是不是!」姚芝穎頭搖得跟波浪鼓似,急忙解釋:「譽哥,大家都知道我是姚家之女,從來沒有人送過我香包,才會一時高興忘形,絕不是喜歡別的男人送我香包。」喬譽聽了她的解釋,怒氣稍減,可胸口一股氣就是平復不了。強拉著她,來到幾步遠賣香包的小販前。

「將你攤上所有的香包全給本王包起來,本王全要了!」丟下一錠銀子給一臉大喜的小販,轉頭面向一臉怔楞的姚芝穎。「本王要你每天都戴不同的香包給本王看!」話落,即帶著一身怒氣甩頭往來時路走。

「謝謝這位大爺!」小販收下銀子,笑得合不攏嘴,趕緊將攤上所有香包都打包起來。

高峰一臉同情,接過那一大袋香包,催促著呆楞住的姚芝穎。

「夫人,你還不快追上六爺,好好安撫他的怒氣。」高峰可不希望兩人難得出遊卻鬧得不愉快,最怕的是六爺會將怒火延燒到他身上。

「唉!」姚芝穎歎了口氣。兩人重逢後,他對她疼寵有加,讓她差點忘了這個男人脾氣有多壞。

杏眸瞥向另一攤賣香包的小販,走上前去,挑了個藍緞錦布繡的花草香包,付了銀子,加快腳步追上前方高大身影。

「譽哥!」姚芝穎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前。

喬譽不發一語,俊臉冷漠,黑眸猶帶怒氣;姚芝穎笑得一臉討好,伸出雙臂抱住他,拿出為他挑選的香包遞到他面前。

「你送我一大袋香包,可我只送你一個,因為你是我的唯一,我這輩子唯一愛的男人。所以別再生氣了,好嗎?」喬譽這才展露笑顏,接過她送的香包,放進懷裡,雙臂一伸,將她緊緊摟抱住。

「這次本王就暫且饒了你,再有下次,定不輕饒。」額頭輕觸她秀額,笑著警告。

「譽哥,你的醋勁還真大。」姚芝穎低聲抱怨。

黑眸一瞇,薄唇懲罰地狠狠吻住她的櫻唇,不顧來往眾人的側目。

隨後趕上的姚承翰和喜鵲見狀,俱皆鬆了口氣。喜鵲一手握著香包,另一手被姚承翰緊握住,依偎在他身旁,小臉上儘是羞意。

高峰雙手抱著一大袋香包,瞧見主子夫妻和好,就連喜鵲和姚承翰似也好事近了,經過的男男女女更是個個面露喜色。

看來這梧桐城的七巧節倒是撮合不少佳偶,他也得趁此機會,替自己覓得一段良緣啊。

一品樓三樓包廂裡,小馬眼角抽動,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一臉深覺受辱的神情。

喬譽一手支頤,笑看著面前開心燦笑的人兒。

「為什麼吃角黍一定要選在一品樓吃呢?」 

「譽哥,這一品樓的位置好,在這裡吃可俯瞰熱鬧的街景;吃飽後,還可去大街上四處走走再回王府,自然是用膳的好地方。」姚芝穎開心地剝開蘆葉,張口吃了起來。

小馬在一旁看著,心中卻納悶極了。照理說勤王妃是蔣太師之女,出身書香世家,怎麼會跟上回六爺帶來的姑娘一樣來這裡吃角黍?倒也不是說上回那位姑娘不好,而是以他閱人無數的利眼看來,一看便知那位姑娘出生在平凡人家,舉止自然、不受拘束。

可是蔣太師門風嚴謹,極重禮儀,怎麼會……在他看來勤王妃的舉止根本和那位姑娘一樣,令他忍不住開口了:「六爺,咱們一品樓--」喬譽揚手打斷他的話,自是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麼,含笑道:

「小馬,來三道本王常吃的菜,還有兩道糕點就可以了。」 
「是。」小馬只好將滿肚子的話給吞回去,離去時仍是狐疑地看了眼吃角黍吃得十分開心的人。

「穎兒,角黍有那麼好吃嗎?」黑眸含笑,伸手在她嘴角捻了顆米粒,直接送進嘴裡。瞧這丫頭吃得眉開眼笑,回頭多買幾顆叫人送回府去。

「好吃!譽哥也嘗一口。」姚芝穎雙手捧著蘆葉,將角黍送到他嘴邊。喬譽就著她的手張嘴吃了口,嘴裡的米香混合著香菇和肉香,的確好吃,但仍比不上一品樓廚子的手藝,不過這丫頭既然愛吃,就由著她吧。

姚芝穎很快便吃完一顆,喬譽遞上一杯熱茶,她捧著熱茶慢慢啜飲。

「譽哥,等會我們買幾顆角黍送去太師府好嗎?上回我帶了幾顆去給爹爹嘗,爹爹直說好吃。」姚芝穎沒想到人前看似嚴謹、不苟言笑的爹爹,私下與她相處竟十分隨和,有時還有幾分孩子心性,她偶然聽到丫鬟們私下談論,說爹爹的性情似轉變了許多。

喬譽劍眉幾不可察地輕皺了下。這對父女間自然的相處,最初的確讓他感到意外,若非他深知內情,絕不會懷疑兩人其實不是真的父女。這父女倆還時常背著他四處尋訪美食,讓他時常找不到妻子,對此他不滿已久。

「六爺,上菜了。」小馬雙手端著托盤,將菜擺放上桌,主動將糕點放到勤王妃面前,這才退下。

「再多吃些菜吧。」喬譽夾了菜到她碗裡。

姚芝穎吃著他夾給她的菜,一面打著哈欠。近來常感到疲累,常是吃飽飯就想睡了,眼皮也不自覺地快閉上。

「穎兒,坐過來本王這裡。」喬譽黑眸瞥了她一眼,淡道。

姚芝穎揉著眼皮,聽話地起身,走到他身旁,一落座即被他擁進懷裡,她順勢身子平躺,螓首靠在他大腿上。

「譽哥,我躺一下,等你吃飽,咱們再去太師府找爹爹。」話甫落,倦意襲來,沒多久即在他大腿上睡著了。

喬譽靜靜地用膳,黑眸不時溫柔看著躺在他大腿上的人兒。

「六爺。」高峰無聲地出現,瞥了眼躺在主子大腿上睡著的人,近來似乎常看到這個場景。

「去買幾顆角黍送去給蔣太師,就說是穎兒的吩咐。」 

「王妃她……」高峰目光仍停留在姚芝穎身上。

「這丫頭沒事,只不過粗心地沒發覺自己懷有身孕,近來才變得嗜睡,等會派人駕車在門口等著,本王用完膳,即帶王妃回府,讓她好好睡上一覺。」

「是!」高峰一臉驚喜,笑著退下。

喬譽用完膳,一手拿茶杯喝著熱茶,一手輕撫愛妻仍平坦的肚腹,俊臉上的笑容是幸福滿足的。

姚芝穎在他大腿上一個翻身,嘴裡不時發出囈語:

「爹爹,咱們再去吃劉大嬸賣的豆腐腦……」聞言,喬譽覺得好氣又好笑。真是個貪吃的丫頭。大掌柔柔地輕撫她的小臉,她跟蔣太師感情好到連他都吃味了。

看來他得好好想一想該如何做才能不著痕跡地讓妻子留在他身邊才行。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6-7-8 06:39 PM

後記 唐茵

二0一四年對唐菌而言是痛苦的一年,也是改變唐茵人生關鍵的一年。

在生日前夕接到這個惡耗,當時宛若晴天霹靂,完全無法接受,一直問自己和上天:為什麼是我?

平時也沒做什麼壞事,雖然做不了大善事,但是小善做得也不少,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我?何其殘忍!

回想起那段痛苦的歷程,輕生的念頭多次浮現腦海,若非家人和朋友的支持,還有宗教的力量,唐茵絕對無法順利走過,至今回想起仍覺得是惡夢一場,這輩子不願再嘗。

這段痛苦的歷程,讓唐茵學會更加感恩,還有珍惜自己活著的每一天。感謝週遭關心唐茵的朋友,讓唐茵的一顆心變得更加柔軟,看見那些與自己有著同樣遭遇的人,便覺得心疼不捨,因為我們有著一樣的痛。

有些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如非親身經歷,絕對無法體會那種痛苦。

大病過後,唐茵開始注重養生。不再熬夜,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自己動手打蔬果汁,不再喝外面賣的不健康飲料。滿口養生經,都只為了讓自己的身體更健康。人總是要在失去後才學會珍惜,所以唐茵常以自身的經驗去勸週遭的朋友,有唐茵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朋友們也都引以為戒,開始走上養生路線,也算是間接幫助到人。(笑在休息了一段很長的時間、直到二0一五年年中,唐茵才再開始動筆寫稿;許是太久沒動筆,文筆變得生疏,所以《青龍鐲》其實是在修修改改下,好不容易完成的。(汗在此,也要感謝萬達盛對唐茵的關心,讓唐茵更能堅持下去。

最近書市裡很多作家都在寫重生的故事,這令唐茵不禁心動著手嘗試。《青龍鐲》是《血玉古鐲》的姊妹作品,希望大家會喜歡。
作者: mimo1    時間: 2016-7-29 09:54 AM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刪除 內容自動屏蔽
作者: 串燒丸子    時間: 2016-8-2 06:33 PM

非常好看
作者: 若語    時間: 2016-9-4 11:04 AM

串燒丸子 發表於 2016-8-2 06:33 PM
非常好看

這篇小說讓我看得意猶未盡,真的很棒,而且是完美的結局呢!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