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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楚月 -【神啊!請別讓我穿越最終回】這個皇帝有點用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7:21 PM     標題: 楚月 -【神啊!請別讓我穿越最終回】這個皇帝有點用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7-7 09:44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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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身為萬人之上的皇帝,他何曾如此窩囊過?
先是親手足為了權勢背叛他,狠心置他於死地
危急之際他又莫名其妙墜入時空洪流
來到千年後他司徒家後世子孫的家裡──
可惡!這些子孫一點也不懂得尊敬他這位「老祖宗」
尤其是那個叫司徒日的女人,當他是小偷讓人打昏他
後又質疑起他皇帝的身分,以為他是腦袋不正常的瘋子
哼!若是在他的地盤上,膽敢藐視皇帝之罪
不光能讓她人頭落地,就算是誅她九族也不為過……
身為帝王,少有人能在他銳利眼神的注視下無動於衷
卻不知為何,他對她有種束手無策的挫敗感
不僅功夫比不上她,在她面前他似乎矮了半截
以前他的身分與外貌向來總能引起女人的興趣
唯獨她一點也不受影響,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傷
更糟的是,明明打定主意要讓她臣服於他
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先動心的人會是自己……

【出版日期】2012-08-02
【出版社名稱】禾馬
【書系及編號】珍愛小說J3407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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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22 PM

楔子

「為什麼?」

「只能說你的存在對我是個威脅,你的路如此遼闊寬廣,卻連一點縫隙也不留給我,是要我如何存活?」

「我的不就是你的?」

「這話誰都能說得漂亮,當我成為你的絆腳石,你也會這樣對付我,不是嗎?所以我現在想保住自己,何錯之有?」

「……哈哈哈……很好,很好!我總算明白了……」

「大哥,別怪我心狠手辣!只能說是你自己先種下禍根──」

手揚,劍落。

瞬間──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23 PM

第一章

「……武術並沒有內外家之分,也沒有長短打之別,幾乎所有的拳術都要內外合一、剛柔並濟,快慢皆宜。明勁、暗勁以及化勁則是武術的發力境界,明勁等於易筋,暗勁等於易骨,化勁等於洗髓,這三層境界,每個人的體會各有不同……」

柔和的嗓音淡淡地說著枯燥乏味的武術教學內容,屋內屋外一片靜謐,就在此時,一聲轟然巨響震撼了屋內所有人,他們立刻循聲望去,接著起身朝發出砰然巨響的來處奔去。

他們太好奇了,在這間「藏」武館內除了師父摔人以外從來不會有那麼大的聲響,怕吵的師父也規定不許發出噪音,是誰這麼不怕死?

「放開朕!放開!放開──」

伴隨震耳的咆哮聲以及不時爆出的吼叫,更引起他們的好奇,「藏」武館嚴令禁止大喊,除非被打得痛苦不堪;當然了,他們都是男人,寧願痛死也絕不喊出聲音。

「再抓著朕,就誅你們九族!還不快放手!來人!來人!」

又是聲嘶力竭的吼聲,緊接著是東西碰撞碎裂的聲響,之後是急促的腳步聲──

「攔住他!他拿走『日蒼』,快追回來!」

男人一手摀著肚子的傷,一手揮著把劍想衝出這裡。

他不能死!

絕對不能死在這裡,他還有霸業沒完成,還有沒踏過的國土,還有沒有兵臨過的城池,他不能死,他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絕不能死!絕不──

一定要活著,一定要……他絕對要攀上頂峰,他要成為永世不朽的帝王……

傷勢加上汗水幾乎濕了眼,他都快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但他仍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往前走,他要走出自己的一片天,不必靠任何人,只要靠自己就好,他……

「唔……嗯?!」

他眨眨眼,終於看清眼前擋住他的是名女子,穿著與剛剛那些企圖抓住他的人同樣怪異,她也想攔住他嗎?!

憑她一名弱女子,又手無寸鐵也想抓住他?!

真是不自量力!

男人提劍往前衝,殺意染紅了他的眼,誰膽敢阻擋他,他定不饒!

眼看利劍就要穿透她,一股強大的力量及時攔住了他,接著有好幾個人壓住他,甚至搶走他手上的劍,最後他寡不敵眾,被壓倒在地上再也無法反抗。

「放開朕!誰敢攔住朕,朕就殺了他!放手!」他拚命掙扎,想要爬起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絕不會束手就擒,他是一國之君!至高無上,誰都不許侵犯!

「朕?!他以為他在演戲嗎?」小齊整個人坐在他胸口上,臉上笑得可樂,這種有趣的事不是天天上演,難得有人表演當然要配合演出。

「小齊,你快把他的肋骨坐斷了!」阿朝搖搖頭,他雖然跟出來看卻沒有加入戰局。

「不然你來試試?他力氣很大,我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攔住他!阿火,你也用點力!」小齊一面施力,也沒忘記叫同伴多出點力,免得讓這個不知打哪兒跑出來的神經病逃走。

始終作壁上觀的阿朝看了幾眼對方的穿著,不禁皺了眉頭,「他身上的衣服質料上等,現在古裝劇的劇組都這麼有錢嗎?」他抓住一片衣角仔細研究,「還繡上金線,真的很有錢呢,不知道這樣一套衣服能賣多少?」

「阿朝,不要再研究無聊的東西,這傢伙力氣很大,快點過來幫忙!」

「阿火和三個師弟不是已經幫你了?」阿朝雙手抱胸淡淡微笑,一副完全不關他事的清閒。

「你……」

小齊話還沒說完,他的三個師弟突然彈飛出去,只剩下阿火和他各抓住那人的左右手,而且這神經病居然還有力量站起來,若不是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他還真想和這傢伙一對一比試看看。

「放開──」

「放開他。」

冷泉般冰涼的聲音滑過眾人之間,所有人都看著說話的人──孟宸。

「老大?」阿火不確定地問。

孟宸冷眸一瞥,阿火與小齊同時放手,原本被他們抓住的男人立刻往前衝。

他看得出來那個站在男人身後的女人似乎是他想保護的人,如果他想逃就必須先抓住那個女人當人質。

他絕不死在──

好快!

他看不清對方出手的速度,不過一個回身,突然就感到脖子一痛,他立刻單膝跪地,還想反擊時,第二掌隨即劈下,他應聲倒地,身上的血也染紅了木地板。

「天啊!這傢伙受傷了居然還這麼有力氣,真不簡單!」小齊有些傻眼。

阿火搖搖頭,「可惜空有一身蠻力。」

阿朝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上揚,「光憑力氣就讓你們五個人灰頭土臉了,這傢伙有意思。」

這時,孟宸身後的女子緩緩走上前,蹲下查看陌生男人的傷勢。

「這人傷勢不重,帶去客房。」司徒日聲音不輕不重卻有威嚴,離「屍體」最近的阿火與小齊立刻照辦,將這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抬進屋裡。

「其他人跟著孟宸進去練基本功。」

司徒日再次開口,眾人立刻作鳥獸散,不敢遲疑,最後剩下孟宸。

「他來路不明,小心點。」

她點點頭,走進武館,孟宸看著她的背影,眼神一沉,轉身離開。

阿火、小齊放下男人後,原本要陪著司徒日,不過看到她冷然的目光還是乖乖去練功,畢竟基本功還是比師父親切一些。

司徒日先脫去男人上身的衣物,時序已進入仲夏,沒想到還有人能穿得住那麼多層的衣服。她拿出急救箱,先清潔傷口後,再上藥包紮。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她實在穿不回去,乾脆仍到一邊,只為他蓋上涼被,遮掩他的春光。

男人裸體看多了,她早已能淡然處之,完全不受影響,不過這男人的體格非常好,目測身高應該超過一百八十五,因為他比孟宸高了一些,是個練武的好人才,她一面摸他的手一面想著。

這時,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拿著煙斗走進來。

「哎呀呀,我說小日啊,這裡怎麼會有個古代男人呢?難不成是你的男朋友?」老人笑呵呵地問,完全無視孫女的冷眸。

「我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還穿著一身奇裝異服……」

老人走到床邊,「的確奇怪,怎麼大白天居然跑出個古代人,難道我們附近有古裝劇的片場嗎?」

司徒日聞言挑高眉,瞥了眼丟在地上的衣服,問:「爺,剛才你在家嗎?」

「不在,我去隔壁串門子了,剛回來。」

「有遇到我徒弟他們嗎?」

「一個也沒遇到,怎麼了?」

她點了頭,「既是如此,沒人跟你說他穿古代服飾,此刻他身上又蓋著被子,你怎麼知道他是古代人?」

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謊言兩三下就被拆穿,哎呀呀,真是失策失策!白髮老人拍了拍不靈光的腦袋,呵呵地乾笑。

「爺,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滔故作可憐,「小日,你這是在懷疑爺嗎?」

若是有小偷跑進來,大伙還不會如此驚奇,不過這會兒跑出來的是個穿古代服裝的男人,嘴裡一直嚷著「朕」以及「誅九族」,如果不是真的神經病那就是入戲太深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這男人是怎麼進來的?

屋子內一票耳聰目明的習武之人,雖不到防備森嚴,但若有陌生人想隨意進入也非簡單的事,她相信爺爺必定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爺,你要自己說還是……」

司徒滔一臉悲傷,「我真是太傷心了,孫女居然不相信我的人格,難道我會隨便讓個外人到家裡作亂嗎?我、我、我真是不想活了啊……」說完就往外頭走,不過走到門口他又轉過身,「小日,你不阻止我嗎?」

司徒日面無表情看著他,凜冽的眼神就讓司徒滔自己招了,「是啦是啦,人是我帶進來的!」他在椅子上坐下,晃了晃手,一副「就是我,你又能拿我怎麼辦」的態度。

他根本不敵這個孫女的威嚴,唉,到底誰才是長輩啊?小時候那個可愛的娃兒長大後怎麼會變得這麼多呢?

果然是爺爺。得到答案後,司徒日便不再追問,攤在眼前的是另一個更棘手的問題,「他是誰?」

「這個嘛……」司徒滔尷尬地笑,還撓了撓佈滿皺紋的老臉,「這其實是有原因的,也說來話長,更是一言難盡,用說的也說不清啊!」兩手一攤,事情推出去,完全不用負責。

「那爺要用寫的嗎?」司徒日正經八百,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的語氣。

司徒滔聞言一愣。

他很清楚孫女說一是一的個性,知道自己若堅持不說,肯定得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那就更折騰了,他還是挑簡單的方式比較不會虐待這把老骨頭。

「前幾天我去逛街,看見一間古董店,就進去買了一樣東西,然後……他就到我們家了。」簡潔有力,清晰易懂。

司徒日壓低了眉,看來對他的回答不甚滿意,司徒滔會意,只好繼續往下說:「賣我東西的女店長說,只要我誠心祈禱,那個東西就會完成我最大的心願。」

司徒滔最大的心願,街頭到巷尾無人不知。

「爺,你幾時也相信起那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她很清楚爺爺的心願,只是每聽一次心還是會痛一次,很可惜的是她只是司徒家的養女,也不是男人,不然就能讓爺爺心滿意足了。

「小日,心誠則靈啊。」

司徒日突然察覺不對,問:「你心誠則靈,所以召喚來這個陌生男人,你是打算讓小艾嫁給他嗎?爺,他究竟是誰?」

司徒滔搖頭,「我誠心誠意許下心願,三秒鐘後他就出現在我面前、在我們家武館了。」典型一問三不知。

三秒鐘?天方夜譚嗎?!

司徒日按了按額際,鮮少有事情會讓她這般困惑,或者該說,除了爺爺之外的事向來都難不倒她,唯有爺爺能令她哭笑不得。

「爺,你到底許了什麼願望?」一個人怎可能在三秒鐘憑空而降出現在另一個人面前,不是魔術便是戲法,但這兩者都不可能發生在這裡,如果她得相信有怪力亂神這種事,就得先釐清爺爺究竟許了什麼願方能找出事實。

「小日啊,其實爺的心願很小很小,只是希望有個男孩子能繼承我們家武館。你也知道,我們司徒家代代單傳,在我兒子媳婦也走了之後就剩下小艾一個女孩子,我當然得替家族著想,所以我才會……」司徒滔吞了吞口水,想從面無表情的孫女臉上看出一點可以討饒的鬆動,可惜孫女表情絲毫沒變,他只好默默垂下肩。

司徒家不知從何時起開始一脈單傳,小日是司徒家收養的養女,他一直很中意小日的性格,可惜她是女孩,終歸是要嫁人、有自己生活的,他不能這麼自私讓她扛下武館的重責。

司徒日點點頭,示意爺爺繼續說。

「我就去買了一個八卦回來,那女店長說只要我誠心誠意祈求就會完成我的心願,我祈求的就是給我一個純正司徒家血統的男性,就這樣。」

「也就是說……他是因為爺的祈求而來的?」如果天方夜譚有可能發生的話,把一個人召喚到面前似乎也不是難事了……吧?

司徒滔點點頭。「小日,我真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曉得他打哪來,更不知道如何送他回去。」

「沒關係,等他醒來問清楚就知道了。」她氣定神閒地回答。

司徒滔每回見到她比男人更有氣魄的反應都會忍不住哀怨小日怎不是男孩子、怎不是他的親孫子,如果是的話,這世界就太美好了,無奈啊……

「小日,你真的相信爺說的?」要是換作別人,不是說他神經病就是瘋子吧,還是小日貼心。

「爺沒必要騙我不是嗎?反正等他清醒再說。」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不過她相信一切都會有合理的解釋,畢竟這是個科學的時代。

只是當事人尚在昏睡中,所有的問題都無法解決。

「這很簡單,叫醒他不就得了。」

「他被孟宸打昏了,至少要兩個小時後才會醒。」

司徒滔點頭,好加在,幸虧不是被孫女K,要不然昏迷六個小時跑不掉。

再等兩個小時,真相就會大白。

還是高中生的司徒艾下課後和同學去看了場電影,沒想到回到家會看見一個陌生男人躺在客房。

似乎還是個沒有穿衣服的大帥哥呢,若不是眉頭糾結著,應該會更好看些,而且這帥哥還留著長髮呢,一點也不會顯得突兀,反而顯得有型。

司徒艾偷偷地想掀起被子一角看個仔細,突地,一卷報紙直接朝她的頭上敲了一記,不痛,但也阻止了她「竊玉」的膽大行為。

「做什麼?」

「姊,我只是想看他身材好不好,沒有其他不良企圖。」她絕對不會說看見這麼好看的男人就想把他拿去跟武館那四個男人配對,嗯……配誰好呢?這傢伙「漢草」那麼好,可以跟阿火拚了,身高也比孟宸高一些……呵呵。

報紙卷再度敲下,終於喚醒司徒艾。

「好啦好啦,我不胡思亂想就是了。不過這傢伙是誰啊?怎麼睡在這裡?該不會是新來的吧?」然後一個不小心以為姊姊這個師父其實很弱,所以想挑戰,結果吃了敗仗昏死過去,按照往例被姊姊打昏的至少要六個小時才會醒過來,真可憐。

「先去洗手準備吃飯。」她也不清楚的事不知如何回答。

「喔,好吧,不過待會要告訴我喔!」她可沒這麼好拐。

司徒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清醒時的他異常狂暴,那種彷彿要見人殺人的瘋狂感覺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他的殺性重,讓站在他面前的自己都不寒而慄,有那麼一瞬間,他那股魄力逼得她幾乎要出手了,幸好孟宸先她一步,不然若是她出手,說不定這人的傷勢會更嚴重。

只能說這古裝演員真的是入戲太深。

用過晚飯後,司徒滔坐在客廳看電視,看八點文件親情倫理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的連續劇;司徒艾在房裡聽音樂看電影;司徒日則是在武館做冥想練習。

晚上武館沒有人,她會閉目盤坐,假裝同時與好幾個人對打,經常冥想到最後滿身是汗,之後她會去沖澡,看點書再入睡。

她白天要去大學上課,二四晚上以及星期日的白天也在武館上課,只不過去大學是當學生,在武館是當武術老師。

武館裡有八名學生,跟她最久的是孟宸,他是科技公司的總裁,阿朝是保險公司業務員,阿火是她大學的學長,小齊是大一新生,另外四個是去年才收的高中學生。其實司徒家的家境不錯,教課只是她的興趣,也帶有那麼一點為爺爺承續武館的意圖。

洗過澡後,客廳沒有半個人,樓上的音樂也停了,那麼大的一間屋子只住他們三個人真有些冷清,不過今天多了一個陌生男人。司徒日輕聲走入客房,男人還沒醒。

已經八個小時了,孟宸下手有那麼重嗎?

司徒日雙手抱胸注視男人,不知是不是因為睡了很久的關係,讓他原本看起來冷肅的表情變得有一絲溫柔,化消他原本的厲氣,看起來比較不那麼有殺氣。

仔細看才發現他眉間有一道傷痕,傷落在那裡,是欲置人於死地,他能活著真是奇蹟。先前脫下他衣服時,發現他身上傷痕纍纍,刀傷劍傷都有,有的傷甚至逼近心臟的位置,差一點他就可能死去,她不禁猜想他究竟是生活在哪種地方,又是如何才能存活?

無論怎麼猜測,還是得等當事人清醒才能知道答案。司徒日稍微拉開被子想檢查他的傷有沒有裂開,怎知被子才剛拉開,男人已睜開眼,迅速擒住她的手腕。他的力氣很大,只要再略施力,只怕她纖細的手腕便會折斷,然而司徒日無畏無懼,眼神依舊淡漠,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手是否會斷。

事實上,她有自信能制伏他。

「你最好別施力,不然會影響傷口復原的速度。」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這男人雖然說著和他們相同的話,但口音有些不同。

男人冷冷瞪著她,兩人的目光都毫不退縮,對峙數分鐘後,他發現眼前這名女子的耐性與自己有得較量,她有張美麗的臉龐,無奈終究得死。

「誰派你來的?」

「派……這裡是我家,是你闖進我家裡,我比較想問你是誰?」

他嘴角一撇,冷哼一聲,十分輕蔑地回答:「朕是梁國的皇帝,連朕也不識,誅你九族也不為過。」

「開口閉口就是誅人九族,雖然你很入戲,但我還是得讓你回到現實世界,這裡是現代,不是你演戲的古代,在這裡即使是總統也沒辦法誅人九族,這裡是有法律的,不要忘記你現在人在哪。」可憐啊……

「現代……」他皺了眉頭,神情滿是詫異。

適才他一心想活命才會沒發現自己身在一個詭異的地方,甚至他是怎麼來的也莫名其妙,他只記得那把劍快要刺進胸口時,眼前突然一暗,再睜開眼時,一名白髮老人一臉吃驚地看著他……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這裡是哪裡?是不是梁國?」

「這裡是台灣。」她平靜回道,希望這個男人能夠盡速清醒。

「台灣……在哪裡?」

司徒日眨了眨眼睛,現在他是要跟她玩到底了嗎?

「你真的不知道台灣在哪?」

身為一國之君,怎可能會有不清楚的事,他絕不承認。「我當然知曉,只是不清楚確切位置,是在梁國的東西南北哪個方位?」等他平安回去就先賞史臣百棍,居然沒讓他知道台灣這個地方。

非常好,司徒日更加肯定這位先生不只入戲深,根本是入戲非常深,一點也不想回到現實世界。

「不如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來到這裡?」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問清楚了才能解決大半的謎。

「這……朕怎麼來的不關你的事,你只須回答朕的問題。」

顯然他也不清楚了,難道真的是爺爺將人召喚過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要讓她相信,需要更確切的證據。

她相信爺爺不會欺騙她,說不定是爺爺眼花看錯了。三秒後出現在眼前,有可能是原本就躲好了才能突然出現,可是這人如此陌生,又怎會突然躲在家裡?司徒日百思不得其解。

「快點說台灣在哪?」男人加重手勁,但一施力牽動傷口,他眉頭一皺,難以掩飾痛楚。

「我說了,你一施力會牽動傷口,我知道你不會想去醫院,畢竟你身上是劍傷,我也不喜歡麻煩,雖然包紮的沒有專業醫護人員來得好,不過傷口沒事,休息幾天就能復原。至於你要知道台灣在哪,我想……應該是在東邊海上。」

不過眼前一暗,他已來到了東海?!

這是什麼妖法?

「快說!誰能帶我回梁國?」他得盡速趕回才能彌平禍端。

這下輪到司徒日頭疼了。

「坦白說,我歷史不好不清楚梁國在哪。如果你沒事,明天就可以離開了,至於在這裡發生的一切,我不會說出去。」她向來不喜歡讓麻煩影響到家裡。

不知幾時,司徒日已抽出自己的手,甩動幾下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男人見狀十分驚愕,從來沒人能輕易掙脫他的束縛,即使有些受挫,也迅速找了個理由──大概是自己傷勢過重才會讓她掙脫。

「你是誰派來的?」本以為她是女人沒想到竟輕忽了,現在他更要提高警覺。

「我說了,沒人派我來,這裡是我家,是你擅闖民宅。」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你可能腦袋受了傷才會分不清現實還是演戲,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說不定我能幫你找你的親人。」

「親人?!」他冷冷自嘲,「哼!這世上已沒有我的親人了……」

司徒日能感受到他語氣裡的哀傷。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司徒夜。」

「司徒夜?!」真巧,與他們同姓,是旁支嗎?可爺爺不是說司徒家的後代只剩下小艾了?

司徒夜的氣勢漸漸弱了,是因為提到親人的關係嗎?司徒日靜靜看著他,突然心頭一凜。

司徒夜?!

她想起來了,司徒家族譜上的最初血脈就是來自梁國,難不成……

「你在這裡等我。」

司徒日迅速走進書房,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司徒氏的族譜,翻開第一頁,指尖順著字往下找,果真發現司徒夜的名字。

梁國皇帝──司徒夜。

這下……混亂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28 PM

第二章

「除了名字以外,你應該也有字吧?」

司徒日拿著族譜和一些歷史書籍來到已穿好衣服的司徒夜面前,他依然有些頹喪,不過看見她後又顯露防備。

「你問這做什麼?」剛才恍了下神才讓她逃脫,絕不會再有下一次,只要她再靠近些,他便能擒住她。

「如果你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就回答我的問題。」司徒日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司徒夜完全不想受制於她,畢竟他向來高高在上,可他知道若想知道真相就得先配合。「我的字是『元日』。」

司徒日看了眼族譜,眉心微蹙,隨後又恢復,但司徒夜已發現不對勁。

「怎麼了?」

「住太明宮嗎?」

「你總算知道我是誰了嗎?」嘴角滑過的一絲得意讓他看起來有幾分邪氣。

「幾歲進宮?」司徒日再問。

「你問這些到底做什麼?」他不高興自己是被審問的那一個。

司徒日直接賞他一記冷眸,「說不說?」

「……十八歲。」他沒好氣回答,說完別過頭,如果現在在他的地盤上,必定讓她人頭落地,絕不輕饒。

又問了幾個問題後,司徒日迅速瀏覽一遍有關司徒夜生平的記載,看來應該沒錯,便將族譜拿給他看,並且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你的梁國已經滅了。」

「你說什麼?!」司徒夜一臉驚詫。

「現在是公元二一二年,你的國家在一千多年前就已覆亡。」

司徒夜十八歲入宮,兩年後母親與妹妹接連死亡,為了登上君位,他無所不用其極,迫害手足、殘殺反對他的大臣,最後險些死在親弟弟手裡,後世給他的評價很兩極,既是暴君又是明君,她很難想像怎會有人既殘暴卻又明理呢?

司徒夜瞪著眼,看著司徒日給他的書冊,愈看心愈沉,尤其是最後一句──

元熙二十二年,梁滅。

梁滅?!

他的國……滅了?

怎可能?他的梁國如此強大,怎會輕易覆滅?他不信!

「這是假的!」他一甩手,將書重重扔至地上。

司徒日彎腰撿起來,斥道:「你不相信是你的事,沒必要將怒火發洩在書上。我說的都是事實,梁國已滅……你真是梁國人嗎?!」

「大膽!你竟敢懷疑朕的身份?若現在是在梁國,朕一定讓你人頭落地!」

果然還是殘暴的本性。

現在相信這傢伙是穿越過來的機率已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前世與今生的記憶重迭了,但無論是哪一個,此時此刻,這男人都不可用常理來溝通。

司徒日淡淡開口:「我沒有懷疑,只是你現在確實不在梁國,而且梁國也滅了,或許你不相信,但你是穿越而來的,從一千多年前的梁國來到我們這裡,如果你想回去……」

聽見回去二字,司徒夜立刻抬起頭,神情認真專注。

「很抱歉,我沒辦法送你回去,不過我爺爺也許有可能。總之,你現在住在我家,最好遵守我們這裡的規矩,如此才能和平共處,你身上有傷,不希望再加重傷勢吧?」

「你以為你有能力傷害我?」他一臉輕蔑。

司徒日懶得針對這種事解釋,現在最要緊的是達成共識,不然就得將他綁起來,免得危害其他人。如果他真的是司徒家的祖先,她自然不希望將他五花大綁,那對先人太不敬了,最好是能溝通比較和平。

「我爺爺已經睡了,你先休息吧,有事明天早上再說。我不會傷害你,希望你也別傷害我的親人,好嗎?」她將他當成徒弟般詢問,希望能達成協議,第一次她都先採取文明的方式,第二次會不太高興,第三次就直接訴諸武力了,這是她解決事情的方式。

司徒夜別過頭不語。

「他怎麼了?」

司徒艾一早醒來就看見昨天的大帥哥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地注視外頭,好像受了什麼嚴重的打擊。

昨晚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司徒艾一面吃早餐,一面盯著猶如石像的司徒夜。

司徒日的目光緩緩移向司徒夜。

昨晚彼此暫時達成共識,今早醒來就看到他神情漠然的坐在客廳,桌上擺著司徒家的族譜,地上散落一地歷史書,想來他應該瞭解了,用不著她再解釋。

「他沒事,只是受了一點刺激。」司徒日淡淡道。

司徒艾吃了一口蛋,又問:「他受到什麼刺激?姊,我昨晚聽爺說他是召喚過來的,是從哪裡召喚啊?而且他怎麼穿著古代的衣服,附近在拍古裝戲嗎?」昨天姊姊沒告訴她真相,爺爺也說得亂七八糟,前後矛盾,她只好忍耐到今天早上。「他姓司徒,爺爺認識他嗎?不然怎麼會召喚他?怎麼會用召喚的,不是打電話嗎?還有,他到底在我們家做什麼?」這才是她想問的重點。

雖然不清楚他打哪兒來,不過這男人也姓司徒,說不定是他們的旁支,而且還是個男人,看來司徒家後繼有人,爺爺就不會一天到晚要她趕快嫁人生一堆孩子了,畢竟她是花樣年華的高三女學生,生命正值最燦爛的時候,怎能隨便就結婚。

這位帥哥清醒後看起來更有氣勢了,應該是演皇帝那一類的角色,不過他不去乖乖演戲到底來他們家做什麼?

「小艾,你相信有穿越嗎?」

「當然不相信,那只是小說。」她最好有那麼傻。如果這世上真有穿越,她第一個就想穿穿看。「姊,你不是比我更相信科學,怎麼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難不成他是穿越來的?怎麼可能,那只是一種蟲洞的理論而已……」司徒艾神情突然一變,看看司徒夜,又看看司徒日,不敢置信的驚呼:「該不會他真的是……」

司徒日點頭,證實妹妹的臆測。

「哇!太不可思議了,怎麼確定他真的是穿越?」

「爺說他召喚三秒後,司徒夜就憑空出現,如果爺的老花眼沒看錯的話,加上我問了他一些問題,他也回答無誤,除非他記得前世的事,不然我還真想不到其他解釋。」

司徒艾瞪大眼,差點就要喊: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

原來小說寫的故事真的有可能發生,而且就發生在她面前,真是太神奇了,她正在見識偉大的歷史事件。

「古代人穿越到我們家?!太有趣了!我一定要拍幾張相片留作紀念。」司徒艾掏出手機想湊近他拍照,她還沒看過「活生生」的古人,這男人真是個活標本。

司徒日伸手擋下她,「別過去,他剛知道自己的處境,現在心情不太穩定。」她注意到司徒夜全身上下散發一股負面的氣息,暫時離他遠點比較好。

「姊,他姓司徒,會不會是我們的祖先?」她對這男人愈來愈好奇。

「如果他沒說謊,他應該就是我們的祖先。」

「哇!」司徒艾再次發出驚奇的聲音,「我居然可以親眼看見我們的祖先,太不可思議了!姊,這真的很好玩對吧?」她忍不住學少女漫畫雙手交握放在臉前,然後雙眼發出光亮的興奮模樣。

相較於自己的熱烈反應,司徒日倒是看不出情緒起伏,司徒艾早就習慣對所有事情都冷淡處理的姊姊。

司徒日皺起眉頭。

好玩?她只覺得很棘手,是個麻煩。

「爺呢?」

「去打太極,應該快回來了。」司徒艾重新坐下吃早餐。

這時,說人人到,司徒滔笑臉迎人的走進來,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他笑呵呵的跟孫女們道早。

「早安,我可愛的兩個孫女。」

「早!爺,快來吃早餐。」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司徒夜一看見司徒滔,身形一動,司徒日幾乎是同時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司徒夜眼光冷瞥,欲收手,司徒日借力使力,輕巧的一個轉身將他制伏在地上,動作看來輕鬆簡單,司徒夜卻再也爬不起來。

突然間,他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握著拳頭,重重敲著地板,神情悲痛喊著:「梁國未滅……梁國未滅──」

昨夜,他看了許多歷史書,一本一本翻閱才知道一千多年前究竟發生什麼事,沒想到朝代的更迭竟是如此殘酷,他甫登基,有許多事情尚未完成,他的國家國祚竟如此短暫,而他現在也不知身在何處,能不能回去更是未知數──這一切都在同一天發生,心底除了無法接受便再無其他情緒。

梁國滅了……梁國真的滅了?!

「哈哈哈……」他狂笑不止,神情盈滿遺憾。

司徒日與司徒艾都無法理解他的心情,倒是司徒滔經歷過戰亂能感同身受,便要孫女放開他。

「別施力太重,我看他不像是想傷害我的樣子。」

司徒日慢慢放開手,確定趴在地上的司徒夜依舊動也不動,終於不再壓制,她也看得出來他神情有著深深的哀傷,看來這打擊還真不小。

「小日啊,他究竟是誰?」

「他應該是我們司徒家的祖先。」司徒日看著司徒滔,平淡地說出這個他最想聽見的事實,只是不知爺爺這個舉動究竟是改變了歷史,或是順應歷史的洪流?

司徒滔一聽,險些樂不可支地跳起來,「真的是我們司徒家的祖先?!」那個女店長當真沒騙他,他確實召喚了一個有司徒家血統的人來到現代,雖然是祖先,但也可以啦。

「爺,很神奇對吧?」司徒艾起個不負責任的開頭。

「沒錯!沒錯!」司徒滔傻傻地附和。

祖孫倆互看一眼,開懷地互擊一掌,一點也不覺得事態嚴重。

「沒有人像我們這麼幸運可以看見自己的祖先。」她補充。

「沒錯!沒錯!」司徒滔再次附和乖孫女的話。

「沒想到我們的祖先還這麼帥有型!」她再補充。

「沒錯!沒錯!」司徒滔繼續附和。

司徒日不由得按了按額際,這一對祖孫啊,永遠那麼樂天派。

他們兩人這般歡喜,還真讓人不想破壞和樂融融的氣氛,不過該點出的事實還是得說,這個家一向是由她當主導,這兩人的意見僅供參考。

「他是個暴君。」

「姊,歷史有時不一定是事實,我們要眼見為憑。」司徒艾不相信自己的祖先會是殘暴的君王。

「他就在我們家。」

一家之「主」開口:「小日啊,爺是想,既然他是我召喚過來的,我對他就有照顧的責任,反正我們家多養一個人也不是問題,對吧?」

「對嘛!對嘛!」跟自己的祖先相處一定樂趣無窮,而且他還是古代人,光是教他怎麼用電器設備肯定就很歡樂了。

「他沒有身份證。」第二個明顯的事實擺在眼前。

歡樂二人組又相互看了眼,對喔,沒身份證就是偷渡客了。

「姊,他是我們的祖先,還是受到爺爺的召喚而來,難道我們能將他往外頭扔嗎?我相信姊姊一定有辦法能天衣無縫地掩蓋過去吧?」從小到大,姊姊簡直就是萬能的代名詞,無論什麼事交給姊姊準沒錯。「他是我們偉大的祖先啊!」

看完司徒夜的生平事跡,她也不知該如何評價,畢竟他對自己的手足十分殘忍,卻對黎民百姓十分厚愛,這樣的人確實大好亦大壞,難以界定。

「對嘛!小日啊,爺老了已經不行了,你就替爺想想辦法,好不好?」司徒滔裝可憐博取同情。

「對啊,我知道姊姊最好了!」司徒艾努力裝可愛。

兩人故作可憐兮兮,配合得天衣無縫。忘了說,雖然她負責主導家裡的一切,但偶爾還是會敵不過這對爺孫的聯合出擊。

「好……我想辦法。」

司徒日又按了按額際,這兩人果真是她的天敵──死克。

梁國滅了?!

司徒夜依然不敢相信,他始終認為在他的帶領下,梁國必會千秋萬世,更盛秦朝,沒想到卻是這結果……

從昨晚的震驚到今早的落寞,短短時間內,他經歷過的這些事都非常人能忍受,而他儘管不信也慢慢接受了這個已擺在眼前的事實──先是親手足欲置他於死地,再來是他人不在梁國了,最後得知梁國已滅……

當初教他武術的師父所言無誤,人僅是滄海一粟,時間的洪流只會一直推著你不斷往前,絕無可能停留在原地不動……可是他的人生難道就這樣結束嗎?

司徒夜攤開雙掌,注視手心的掌紋,算命師算他千年不死,現在確實是千年不死了……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史書上寫他卒於元奉八年,這表示他有可能回去囉?!

而且既然得知會死在戰場上,只要小心避開就好了。

既是如此,他仍有機會能回去。

他接受無法逃避的事實,卻不表示他會按照這股洪流的方向而走,他定要逆流而上,找回屬於他的一切──權力、慾望以及江山霸業。

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閃著堅定的光芒,他緩緩握緊拳頭,如今首要就是先在這裡安頓下來,直到他找到回去的方法。另外,他沒想到那名瘦弱的年輕女子竟有能力將他制伏,他也想要得到她那一身好功夫。

司徒日下了課回來,就看見司徒夜坐在武館外頭的走廊。

武館就在住家的前頭,中間隔著一個小院子,後面才是住宅,因為住在郊區才能有這樣空地可利用。

今天出門前,她請阿火與阿朝過來,司徒夜畢竟是外人,她得防著點,剛剛問了一下才知道他什麼也沒吃,從她出門後就一直坐在那裡。

「他仍穿著古代的服裝,明明週遭是現代建築,可是他坐在那裡卻不會顯得突兀,反而還有種特別意境,真是太奇妙了,對吧,姊?」司徒艾忍不住讚歎。

司徒日默無一言。基本上她比較懂得欣賞武術的優美,有關藝術方面的,她才疏學淺,完全沒有藝術涵養。

「阿火哥說他一天沒吃東西,姊,你去勸勸他,叫他接受現實,他已經不是皇帝了,就別使性子了,不要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很幼稚又無聊。」雖然常常看愛來愛去的小說,不過在某些方面來說她可實際了,尤其是跟肚子有關的事,絕不虧待自己,雖然司徒夜是自己的祖先,但太笨的話她仍是照罵不誤。

司徒艾說完便走進屋裡準備吃晚餐。

司徒日等了一下,才朝司徒夜走近,坐在他身邊。

「每當我心裡有事也會坐在這裡思索,那你有想到什麼嗎?」她不擅長安慰,喜歡直來直往。

「有。」既然要學得她的武術,他必須適度示好。寄人籬下的日子不是沒有過,這會兒只是重溫舊夢罷了。

「是什麼?」

「我必須接受已經發生的歷史繼續往前走,我已沒有回頭路。」

司徒日輕輕頷首,「沒錯,你確實沒有回頭路,只能往前走,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快就接受事實,這樣對你也比較好,省得我還得一勸再勸,浪費唇舌。

「你是司徒家的祖先,又是讓我爺爺召喚過來的,對於你,我們有道義上的責任,你就安心在這裡住下,我們會負責你的生活起居。我相信你會很快適應這裡的一切,因為這裡有你想像不到的便利,也會令你大開眼界,讓你見識到不同世界的新事物。

「既然我們有了共識,那麼我先跟你說住在這裡的規矩:第一,我們各有各自的作息時間,盡量不要打擾到別人;第二,請務必遵守用餐時間;第三,我們都是家裡的一分子,所以家事要分工合作,你該做什麼我會請小艾告訴你;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雖然你是司徒家的祖先,但對我而言,爺爺與小艾才是我的家人,你終究是外人,若你膽敢傷害他們,我會讓你後悔穿越到這裡,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她重話輕說,相信司徒夜一定能懂。

司徒夜本以為自己會惱怒,畢竟這女人開出的條件令他非常不悅,尤其是最後一點,那帶著威脅的口吻讓他很有壓迫感,若是在梁國她定是死罪難逃,但現在不行,他要以大局為重。

「嗯。」他淡淡應了聲,刻意壓抑自己的本性,若想順利得到他想要的,要他卑躬屈膝也沒問題。

司徒日注視著他,似是觀察又似是在研究什麼,司徒夜不帶表情地迎視她的目光,教人看不出半點心機。

過了一會兒,他背脊竟冒汗,不知為何,什麼樣人都見識過的他,居然會在一名年輕女子面前感到渾身不自在,他居然有一絲絲害怕被她看穿的恐懼。

她明明如此年輕,怎能這般內斂沉穩?其他人都不會給他如此沉重的壓迫感,應是她太獨特之故,平靜無波的神情下有張姣好的容顏,可惜不笑,要不也是傾城傾國之姿。

「你有什麼話想說就直接說,我不會去猜你的心思也不愛猜。」

原來沒被看穿啊……

司徒夜淡笑,「我很喜歡武術,若你願意,可否教我你們這裡的武術?我會努力學習。」

司徒日愣了一下,顯然沒想過他會提出這個要求。

其實她看得出司徒夜練過武,即使受了傷力氣依舊大得足以構成危險,五個人也幾乎攔不下他,若他身體一旦康復就有可能更強悍,她必須慎重考慮,萬萬不可將一顆地雷埋在家中。

「這問題等你身體康復並且適應這裡後再說。」她不同意也沒拒絕,給他一根軟釘子碰,希望聰明如他能知難而退。

「嗯。」他聽出弦外之音,並不急躁,他對想做的事一向很有耐心。

「先去吃飯吧,一整天沒吃對你的傷勢並沒有幫助。」她站起身,見司徒夜表情似是看見什麼驚奇的事物,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一架飛機正從他們頭頂飛過,對他們來說習以為常的事物,但對這個古代人必定非常新奇。「那是飛機,空中的交通工具,等同於路上的車子,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馬車。」

一整天下來,觀察到很多新鮮東西的司徒夜,眼睛看得都發直了,他沒想到他們一直想要遨翔於天際的夢真的實現,若這「飛機」能引進梁國,必能助長國勢。

「誰能做出這種飛機?」

「這並非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你們那裡也沒有製造飛機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它是屬於這個時代。」

司徒夜猛地轉頭,司徒日的目光停留在那架飛機上並沒有發現他的注視。

他之所以看著她,是因為適才那一瞬好似又讓她看穿了,這提醒他往後得更加小心行事──這女人一點也不簡單,不可小覷。

「有機會的話,再帶你去搭。」如果他順利弄到身份證的話。司徒日說完逕自轉身走進屋裡。

頭腦清晰,個性沉穩如平靜的河面不起漣漪,話少有贅言,動作利落明快,眼神直率坦然,再加上身手矯健,可惜不是男人,不然就能稱兄道弟。

至於女人……只是禍水或是棋子罷了。

司徒夜抬頭再看一眼逐漸沒入雲層裡的飛機,遺憾無法將之帶回梁國。

用過晚飯,司徒艾與司徒滔祖孫倆在客廳閒聊。

家裡突然多了一個人,還是他們的「祖先」,光是這話題就夠讓他們好好聊一聊了。

「所謂的穿越幾乎都是現代人穿越到古代,且泰半是女主角穿越,然後到了古代就會掀起驚濤駭浪,讓好多男人驚為天人,追求的男人不是用卡車來計算,而是如同螞蟻大軍出動,而且個個都大有來頭,總之就是很夢幻浪漫的愛情故事,很多女生愛得很呢!」司徒艾邊吃西瓜邊分享心得給爺爺,免得這位老人家落伍。

司徒滔一面搖扇子搧風,一面聽孫女「上課」,「那為什麼很少古代人穿越到現代?」

司徒艾吐了幾粒西瓜子,說:「因為沒搞頭。我們懂得那麼多還知道歷史事件,如果讓這樣的人穿越過去肯定能呼風喚雨,成為一代名人,可是你看古代人懂得沒我們多,也不知道後來的歷史發展,什麼都不懂的他們來到現代唯一的趣點,就是他們對這裡環境的認識有很多笑點可以取悅我們!」她已經開始期待到時候教導這位祖先的趣事。

「懂歷史的人穿越就比較吃香嗎?應該能成為皇帝旁邊的重要大臣吧。」

「其實啊,只要有一技之長的都很適合穿越,行行出狀元嘛!不過,爺爺,你知道什麼職業的古人最不合適嗎?」

司徒滔非常有當學生的天分──用力搖頭。

「皇帝啊。」理所當然,第一名非他莫屬。

司徒艾這答案才脫口就讓正要走入客廳的司徒夜腳步一頓。

「為什麼?皇帝不是讀很多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允文允武,又怎會不合適?」

「對啦,可能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經史子集樣樣通,或許連易經也強得嚇嚇叫,但又如何?能在我們這裡發揮什麼功用?現在還有誰會想學那些?不要說我瞧不起古代皇帝,有的皇帝還懂軍事,不過現在已經不是用古代的戰術兵法了,畢竟沒有人騎馬打仗了吧?我是很佩服古人的智慧,不過已經不適合,所以我才說穿越過來的皇帝最沒用處,另一種說法就是『百無一用是皇帝』,最好還是乖乖回去當他萬人之上的皇帝最好!」司徒艾下了結論。

「喔,說得也沒……」司徒滔正打算同意孫女精闢見解時,忽然看見站在門口的司徒夜,他立刻咳了幾聲,與他極有默契的司徒艾馬上明白。

「不過呢,皇帝還是很偉大,說不定他能結合古代與現代的長處,融會貫通創造更好的結果也說不定,畢竟皇帝可是神明之子呢!爺,你說對不對?」努力裝可愛,得罪自家祖先是大大不敬。

「沒錯!沒錯!」司徒滔非常配合。

「啊,爺,我該去洗澡囉!」司徒艾起身轉頭,故作震驚,「祖爺爺,你好!我先去洗澡囉。」一溜煙逃跑。

孫女喊這位「祖先」祖爺爺,那他要喊什麼?傷腦筋啊!

司徒夜似是看穿司徒滔的疑惑,主動替他解圍,「雖然我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不過照外表來看,還是你年長許多,若是你不介意,不如我也喊你一聲爺爺可好?」即使司徒日看起來掌控一切,但他看得出來,司徒滔才是真正能左右她意志的人,若要對付她,得先對司徒滔示好。

「祖先」喊他爺爺?!哎呀呀,這可會折壽的啊!不過司徒滔仍欣然接受,要不自己喊他一聲祖先爺不是更奇怪嗎?

「好好好,你就喊我爺爺,那我怎麼稱呼你?」祖先是偉大的皇帝,即使在這個現代非常沒……

「阿夜,我娘都是這麼喊我的。」提起母親,他的神情有一絲複雜。

「好,阿夜,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雖然是個古人,不過來歷不凡,以後家裡有阿夜在,他就能放心了,總算了卻一樁心事。

一家人……司徒夜眼神瞬間冷冽。

他已經沒有真正的家人,連親手足都能手刃,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

「爺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可否請你幫我?」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33 PM

第三章

「這是電飯鍋,煮飯用的,以後你也要輪流煮飯;熱水瓶,這裡按下去會有熱水,可以泡茶,想泡茶找爺,他的茶葉都是冠軍茶;冰箱,裡面可以放食物,只能放吃的喔;廚房介紹完畢換客廳……這是電視機,這是遙控器,你看,一按下去就會跑出畫面,這個畫面就在很遠的地方傳送過來;這是電話,無論多遠的人只要用電話就可以溝通,就像你們以前的飛鴿傳書……」

是不是很神奇呢?司徒艾真的很想問這句話,但無論她介紹多麼新奇的電器設備,這位祖爺爺都沒有一點驚奇或是一點點驚喜的反應,整個人非常淡定,讓她好不失望,頹喪得很,一點都不想介紹下去了,她好悶啊!

好想仰天吶喊:這個古代人怎麼一點都不蠢不可愛啊?!

為什麼要那麼淡定呢?

司徒艾喪氣的癱在沙發上,如一團軟泥。

本來期待會有樂趣,她才自願接下這份工作,不過現在……她頗哀怨。

一點樂趣都沒有啊!

「小艾,你怎麼了?」小齊對她用頭撞牆壁的行為滿腹不解。

「沒看見我脖子上掛著一塊『哀怨中勿擾』的狗牌嗎?」

「什麼事居然會困擾聰明的你?」小齊剛扔出問題就看見那個曾經見過的陌生男人,立刻扯了扯她的衣服,「他怎麼還在你家?」

姊姊交代不能讓祖爺爺的事曝光,因此對外有統一說詞──

「他是我們遠房堂哥,興趣是cosplay,那天他就是在cos古代人。」

「既然是你堂哥,師父怎麼會認不出來?」

「因為太遠房了,從來沒有聯絡過,他來的時候也沒通知一聲,就是想給我們一個驚喜。」真的是很大的驚喜。「他以後要跟我們一起住,以上,報告完畢。」

「原來是遠房親戚。」小齊雙手抱胸,疑惑正在看電視的男人怎有如此特殊嗜好,「看起來一表人才怎麼會喜歡cosplay呢?怪人。」

「你對cosplay有意見嗎?」司徒夜冷眸微斜,寒光乍射。

小齊識趣不再吭聲。

「咦?那個怪男人怎麼還在?」阿火走進來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小艾的堂哥,以後要跟他們住。」小齊簡潔回答。

「是喔……可是那天怎麼會是那種情況?」阿火完全無法理解。

「他的興趣是cosplay.」

「那他怎會受傷呢?」

兩人的視線立刻看向司徒艾。

司徒艾瞬間換上鎮定的表情看著他們,說:「他第一次來到我們家,拿到劍,覺得很新鮮就在舞劍,結果不小心跌倒傷到自己了。」解釋完畢。

阿火、小齊哈哈笑,直呼太瞎了。

「好吧,既然你們不相信,那我只好實話實說了……」她換上更嚴肅的表情,「其實他的身份是古代的皇帝,因為被弟弟追殺,結果不小心穿越到現代來。」

阿火和小齊互視一眼,又是一陣狂笑。

司徒艾攤攤手,故作無奈。

小齊一面笑一面說:「小艾,以後叫你堂哥要小心,不會玩劍就別亂玩,哈哈哈……還穿越咧……」

面對一個更瞎的答案,他們當然選擇一個比較不瞎的。

「他怎麼還在這裡?」第三個進來的阿朝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小齊與阿火齊聲回答:「他是小艾的堂哥,興趣是cosplay.」

阿朝會意點頭。

最後抵達的孟宸冷冷看了司徒夜一眼,正當那三個人等著他問相同的問題時,他卻筆直走進武館,讓他們大失所望。

「老大果然很無趣,難怪和師父最有默契。」小齊雙手一攤,沒轍。

「好了,該進去了。」

阿朝說完,越過三人走進武館,小齊與阿火也跟上,最後剩下司徒艾繼續撞牆壁,還有七成的電器設備沒介紹,她好累呀!

以前覺得淡定的人很神,現在覺得……悶。

她是不是該去喝紅茶學著點呢?

上完課,孟宸永遠是最晚離開,他總會留下來幫忙司徒日收拾。

「他是誰?」他直接問司徒日。

「我堂哥,遠房親戚,不熟,最近住在我們家。」司徒日按照妹妹編好的劇本說著統一台詞。

孟宸眼神一暗,沉沉吸了口氣,「我以為你至少會告訴我實話。」

他來這裡學拳法有五年了,從最初的不相信到後來十分信任,他對司徒日始終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不過司徒日對愛情慢熟,他也不強求,始終守在她身旁,期待有天能走入她心房,因此當那個陌生男人一出現他就產生警戒。

他不喜歡那個男人。

司徒日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說的就是實話。」既然有統一說詞,她就不該對任何人破例。

孟宸一時氣窒,轉過身不再說話。

司徒日也沒再說什麼,等孟宸離開後,窗外月色照入,清冷的月光如一幅畫,她閉目跪坐在地板上,沐浴在月光下的她透著一股清麗冷傲的美,讓站在外頭的司徒夜一下子也陷入她散發出來的靜謐氛圍中。

「進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司徒日沒有睜開眼,光是憑借空氣流動就能查探到附近有沒有人。

司徒夜來到她面前,知道她想說什麼。

「你很聰明。」即使武館內沒有燈光,她也能準確找到他的位置。「知道無法從我這裡得到你想要的便從爺那裡下手,沒錯,我很難拒絕他老人家的托付,我可以教你武術,不過有個條件──你永遠不能用你在我這裡所學到的武術來殺人,而且我要你發誓,或許你會覺得發誓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但你既是皇帝,應該重視信諾,若違背,我永遠不會再對你說一句話。你同意的話,我就教你拳法。」

她的聲音似潺潺流水平靜滑過他胸口。確實,發誓並沒什麼大不了,她厲害之處是將他放在皇帝的位置,將他捧得高,要他不可壞了皇帝應有的氣度。

高招。

他心底沒有任何神明存在,卻重視承諾,人若無信與野獸又有何異?

「我司徒夜對天起誓,他日若用自己一身所學殺害任何一人,願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司徒日平舉右手,示意他往旁邊移動。

「你為何想學拳?」她問。

「防身。」

「除了防身,練武也是一種禪,不單用來防身或是攻擊而已,若你領悟的境界高了,自然能從武打的招式中領會禪意。武術其實是自然天賦,就像猛獸知道如何咬死獵物,獵物也知道如何反擊一樣。不過隨著歲月流逝,我們逐漸喪失這種本能,因為我們逐漸依賴我們創造出來的一切。我們的生存基礎原是建立在原始的野性上,沒有野性的人,將失去應有的感情與慾望,而武術便是以最直接的方式來保留我們的野性,同時也是令我們發掘出自身的野性本能後,能夠更有效的控制。

「我學過各家拳術,最擅長的是『形意拳』。有人說形意拳來自『心意六合拳』,但不全然是這樣,『心意六合拳』本來叫『六合拳』,可是『六合拳』自古就有數十種,『心意拳』又有人叫它『意拳』,但『意拳』又另有其拳,也就無法確切說出來源自何處。」

司徒日起身,擺出形意拳的基本動作。

「形意拳重於樸實明快,簡潔取直。基本動作是劈、崩、鑽、炮、橫共五種,十二形連環動作,另外還有七八組套路……重下盤的穩固及以後練發勁時腳跟的彈蹬勁。蹬步也是為以後發勁及實戰對打時之用。形意拳最大的特色,是進攻時的猛烈,化帶打的進攻,在向前攻擊時還要加上蹬步助力。」她一面說一面流暢的打出紮實的動作。

司徒夜喜歡她的身手,一氣呵成,沒有多餘的動作,利落乾淨。

行雲流水一般,似潑墨那樣的瀟灑氣勢,又內斂蘊含深遠的氣勁。

沉靜如白玉、冰凜如冷泉,定如竹,動如風──這是他對司徒日的評價。

她是他認識的女人之中武術最厲害的一個,動作迅速得連他都快要無法捕捉。

「形意拳快取直攻不如八極拳,意到力到不如八卦掌,嚴密緊湊又不如翻子拳,你還想學嗎?」

「師父。」司徒夜朝她雙手抱拳。

「不用叫我師父,我沒打算收你為徒。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四點在這裡等我,我不喜歡遲到、不認真的人,請記住這兩點。」

「是。」

「夜深了,你早點休息。」

司徒夜目送司徒日離開的身影,心知這女人依舊防著他,一旦有戒心就不可能傾囊相授,若想學到真傳,他必須想個法子才行

大哥,你幾時起對人如此用盡心機了?即便我是你親妹也難逃被利用的命運嗎?

驀地,曾經刺穿他心底的一個問題悄悄浮上心頭。

他偏首,滿月皎潔映入眼簾,還有那張柔弱欲泣同時又滿是指責的容顏……他未能遺忘。

這條帝王之路,他是踩著親人的屍首往上爬,每犧牲一個人他爬得就愈高。

無心無情──這便是帝王之學。

後悔嗎?

不,他未曾後悔。

這是他所選擇的路,絕不後悔。

一夜未眠,司徒夜依然能維持最佳況狀,這是拜以前苦練所賜,為了成為人上人,他什麼苦都吃過,就為了奪得至尊之位。

「早。」司徒日一頭長髮紮成馬尾,隨著她的步伐左右搖晃,「我今天先教你形意拳的基本動作,記住手不離心、肘不離肋……」

即使她沒有強調,司徒夜也不許自己分神,該專心的時候,他心志如鐵。

約莫六點的時候,結束早晨兩個小時的教學。

她的認真讓他對自己要求更嚴苛,他能輸給男人,但絕不能輸給一名女人,他的自尊也不允許。

「你學得很快,記得要勤練,明天再繼續。」

司徒夜累得躺在地上,喊住轉身欲走的她,「你向來都如此冷淡嗎?」

「個性使然。你向來都這樣防人?」司徒日淡淡反問。

果然,這女人似乎能看破他的虛情,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夠深了。

「你不也無法信任我?」

「我不信任你是因為我不需要你的信任,但你想要得到我的信任,首要就是先相信我。」

這話說得猖狂,司徒夜坐起來,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兩人對峙片刻,誰也不讓誰。

這一刻,他忘卻自己必須卑躬屈膝,他只想著自己是皇帝,更是天神之子,受萬民景仰,怎能一再為這名女子低頭,底下的人全都得看他的臉色,不該是他處處退讓,他要她臣服於自己。

司徒日清楚感覺到他想要降服她,可她既不是他的臣子又不曾受恩於他,毋須對他懷抱敬意,皇帝又如何?她的性子雖軟,卻不表示容易改變,她對某些事有異常堅持,加上武者之魂讓她更不容易投降,這是她的自尊。

兩人之間暗暗較勁,直到爽朗渾厚的嗓音打破他們之間的冷凝氣氛──

「早啊!今天天氣真……」司徒滔一打開門就感受到冷氣撲面而來,再見他們對立的情況,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力,他隨即明白自己挑錯時間了,於是默默關上門,假裝不曾來過。

呼。司徒日在心底吐了口氣,幸好是爺爺及時化解了這股對峙。

「我要去上課了,你記得要多練習。」她收回目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幼稚,這種情況爭贏又代表什麼呢?沒想到平靜無波的心居然會輕易受他影響,這不是好現象。

直到武館的門關上,司徒夜才躺回地板。

他閉上眼,長長吐了口氣。

沒想到這女人這般強悍,教他武術的師父曾說他眼神太銳利,甚少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無動於衷,但這女人不一樣,不但沒有居於下風,甚至還險些要壓制他,非常不簡單,從來沒有女人能令他如此印象深刻。

司徒日──他徹底記住她了。

日與夜,強烈的極端,他卻喜歡這個極端,嘴角悄悄上揚。

三點。

不是下午三點而是凌晨三點。

司徒日有些意外會看見司徒夜坐在武館外頭看書。

本想提早起來練習,因為她發現才教司徒夜一個禮拜,他就像是海綿吸水那樣讓她不得不提早教他更多新的東西,爺爺說他很認真,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練習武術,感覺似乎有什麼事逼得他必須在短時間內學會一切,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成大器,難怪他會是皇帝。

讀完司徒夜的生平,知道他十八歲入宮,那時才知道自己是皇族。

十八歲對他而言是個轉折點,尚未入宮的他個性狂妄、目空一切,後來在宮裡受到別人的設計陷害,母親、妹妹相繼而亡,有人說她們是被害死了,更有很多人說她們是成為他攀附皇位的枯骨之一,真相已難以考據。

他會是那種冷血無心的人嗎?

少年時期與親人相依為命,一旦為了利益,竟連親人也能犧牲?!

他真是這樣的人?

她從小就醉心武術,只懂武,也只會從武術去瞭解一個人,司徒夜的武術基礎非常扎實,明快不狡猾、猛烈不毒辣,至少在武術修為上,他是光明磊落的,這樣的人真會利用親人?

「你想笑就笑,我無所謂。」他早就聽見她的腳步,本想等她先出聲,沒想到是自己先忍不住。

每夜,他都會讀著這些記載所謂「未來」的史冊,他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麼,若真是史實,無論翻閱幾遍,終究改變不了過去的事實,他必須接受,難道這就是身為過去的悲哀?永遠無法改變注定的一切?

「我為何要笑?」

「在梁國,我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呼風喚雨,在這裡……哼,我什麼都不會,所懂的一切也用不上,甚至比一個賤民還不如。」他不禁自嘲。

司徒日呆了一下,「你該不會介意小艾說的那套『穿越理論』吧?」」

「她說得很有道理,皇帝什麼都懂,來到這裡卻一無所用。」

「那只是她看很多愛情小說的分析罷了。一個人的價值不是取決於他所學的技術,而是他這個人的本質,若一心為惡,即使他會的再多又如何?不也是危害其他人而已,倘若心地善良,那麼無論他做任何事都有利於他人。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存在的必要價值。」

「你在安慰我?」司徒夜還以為她根本不會理睬他。

「我只是實話實說。其實我覺得當皇帝運氣很重要,才識是後天所學可以鞭策,但運氣卻不是每個人都有。運氣好的人一輩子衣食無缺,運氣不好的人一生汲汲營營,你是運氣好,但也要有點本事才能擁有這個位子。」

司徒夜露出冷笑,「你念過歷史,應該知道我娘和妹妹是我害死的。」

司徒日直視他的眼,「爺會拜託我教你也是因為看出你的本質,知道你不壞才會替你說情,別以為他成天胡亂搞笑就什麼也不懂,其實他比我更會看人,他有雙睿智的眼睛,能看透所有人。我也相信你不會是那種為了自己的私利連親人都能犧牲的冷血帝王,你有一雙嗜血的眼,卻沒有嗜血的心。」

這一瞬,司徒夜在震驚過後,竟擁有前所未有的平靜。

這樣的情緒在娘死後便再也沒有過了,他未曾希望有人瞭解他的作法,他期待的是即使不用說也能互相明瞭、信任的親人,然而沒有一個人能這樣相信他、瞭解他,偏偏……這個才認識沒幾天的女人居然能說中他的心情。

怎麼會是她?

「他又怎麼了?」

司徒艾一面吃飯,一面看著坐在客廳有些心不在焉的司徒夜。

最近,她發現這位祖爺爺經常會處於一種放空的境界,練武依舊勤奮,沒一絲懈怠,但平常時間卻總是魂不守舍,總覺得好像是……

司徒日也察覺到他的異狀,但只要沒有影響到練武,她就不會插手,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私人的問題,除非他先說出口,否則她絕不會過問,這是她一貫待人處事的方式。

「姊,祖爺爺到底怎麼了?一整個怪啊!」

「我也不清楚。」

「爺,你知道嗎?」她明明每天放學都乖乖回家,怎還會錯過這種有趣的事呢?同住一屋簷下,當然要多多關心囉,畢竟祖爺爺可是活標本。

「這個嘛……我也覺得阿夜怪怪的,最近陪我下棋都會失神,看電視也看得意興闌珊,昨天我還看他呆呆站在外頭一個小時都沒有動過,總覺得他……」

司徒艾突然搶白,「啊,我知道了!他好像戀愛中的女人!我同學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傻傻的、笨笨的,看起來就很好欺負的樣子。」

司徒滔原本是想說失魂落魄,但覺得孫女所說戀愛中的女人也是個好形容詞。

「可是……是誰讓他戀愛了啊?」司徒艾又提出疑問。

祖孫倆互看一眼,然後看向最有可能的司徒日。

正在喝湯的司徒日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竟成了他們想像中的女主角,放下手中的碗,反問:「你們覺得有可能嗎?」

祖孫倆再次對望。

向來是戀愛絕緣體、只專心在練武上頭的司徒日,從小到大不知傷了多少純情少年的心,任何一個向她告白的人,她一律以朋友的態度處理;寫情書給她,當作是對她下挑戰書,狠狠扼殺對方的愛苗;介紹同樣熱愛武術的對象給她,最後也變成互相切磋的同好。基於這些事跡,祖孫倆確信應該沒有這個可能性,同時歎氣。

司徒艾朝爺爺使了個眼色,這種時候當然是長輩出馬比較有效果。

爺爺現在有了一個繼承人還不滿足,居然異想天開要將她與祖爺爺送作堆,這實在是可怕了,儘管相隔一千多年,他們終究還是有那麼一點微薄的血緣關係,亂倫總是不好,所以最好的人選自然是姊姊囉,再說祖爺爺雖然能力差了些,外貌卻能彌補能力上的不足,條件也不錯了。

司徒滔清清喉嚨,「我說小日啊,他是我們祖先,當然要關心一下,你們是平輩關係,應該比較有話聊,代替爺去問一下吧?」

「好。」爺爺交代的事只要合理,她一定照做。

用過晚飯,司徒日把司徒夜叫進武館,準備問清楚原由好對爺爺做交代。

「你最近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困擾你?」

司徒夜顯然沒料到她會關心他,心情有幾分愉悅。

「怎會突然問起我?」除了練武以外,他倆根本沒有交集,見面也僅是點頭,他真沒遇過這樣冷冽性格的女人。

「因為爺很擔心你,他認為我們兩個年齡相仿比較能溝通,要我來問你,如果你有什麼問題儘管提出來,我們會幫你的。」

就只是因為爺爺很擔心他?「你對我的事一點也不好奇?」他的身份、外貌向來總能引起女人的興趣,唯獨司徒日一點也不受影響,這個認知讓他的自尊心受了一點傷。

司徒日露出困惑,「為什麼我要好奇?」

「沒事!當我沒問!」司徒夜險些氣結。

「所以你究竟怎麼了?」她必須問到答案方能交差。

其實司徒夜也不曉得自己這幾天是在不對勁什麼,這種情況未曾有過,他的身旁不乏女人,但那些女人都只是一時的用途,司徒日對他而言應該也是如此,可他對她卻有種束手無策的挫敗感,以前總是女人對他先示好低頭,即使亦有自尊心高傲的女人,他略施點功夫亦是手到擒來。可是遇上司徒日,他總是無力甚至有幾分煩躁的那一個,不僅功夫比不上她,在她面前,他似乎矮半截,儼然她上他下,這感覺他不喜歡,卻又無能為力。

「我……沒事,你可以交差了。」這女人比國事還難處理。

「沒事就好。」司徒日也輕易接受他的回答,司徒夜心裡更不是滋味。

「你當真相信我所說的?」她該不會是欲擒故縱吧?

司徒日微愣,明顯又對他這句話不解,「難道你騙我?」

司徒夜這會兒直接舉白旗投降,「當我沒問!」

對付這女人比處理國事還要棘手,他不禁氣惱,絕不會再為這女人費一點心神,只要學好她的武術就夠了!

司徒日推開咖啡廳的門,四下看了看,很快就看到坐在窗邊的男人,直接走向他。

「抱歉,我遲到了,今天老師比較晚下課。找我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能在電話裡或者上課時再說?」她一面說一面坐在男人旁邊。

孟宸抬起頭,開門見山地問:「他究竟是誰?」

司徒日頓了一下,沒想到孟宸仍執著這問題的答案。

「這問題很重要嗎?我說他是我堂哥,他便是我堂哥,不會有問題,你不用替我擔心。」她的事情向來習慣自己處理,不需要他人過問太多。

「那人來路不明,你真的確定他是誰嗎?」或許是因為認識太久,他總會表現出必須保護她的態度。

「確定,他真的是我們家的遠房親戚。孟宸,你別想太多,一切都沒事。」

孟宸不禁歎口氣,「你曉不曉得我很不喜歡聽你說『一切都沒事』,那種感覺就好像誰也不需要,你一個人就可以了。」他一直想對她好,卻始終被她拒於門外,連一點縫隙也不給他,讓他十分受挫。

司徒日眨眨眼,神情有幾分疑惑,「我習慣一個人,也喜歡一個人面對,所以不需要有人幫我,但謝謝你的關心,你的工作忙,就不用分心在我的事情上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本想將自己的心情說出來,可一看見她冷淡的表情就明白了。

喜不喜歡從小地方就能看出來,無論眼神、口吻、神情都騙不了人,也無法隱瞞,所以他看得出來司徒日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即使整間咖啡廳一半的女人都偷偷打量過他,她看他的目光仍舊從容平靜。

「知道什麼?」遲遲等不到下文,司徒日開口問。

「……沒事,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樣。」所以說不說,他都已經知道答案會是什麼,她甚至不會有一點為難,他又何必自討沒趣。

「還有其他事嗎?」

「沒事了,我送你回去。」處理公事難不倒他,唯有面對她,總是讓他受挫。

「不用了,我自己搭公交車就好。那就先這樣,再見。」

司徒日起身離去,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孟宸目送她的背影,不由得又歎口氣,將咖啡當酒一口氣喝光。

他真的該做個決定了。

「哇靠,這位堂哥的形意拳會不會打得太好了點?比我還熟練耶!」

阿火瞥了他一眼,嗆道:「你這麼混,任何一個人都能練得比你好吧?」

小齊不服氣,「我有很混嗎?明明最混的是你,上次比試你還輸給我呢!」

「那是因為我重感冒,不然你怎麼可能贏我?」

「哈!你還把其他人打得慘兮兮,怎麼就不肯老實承認輸給我呢?」

「我不可能輸給你!」

「哈!最好是。」小齊雙手環胸,得意極了。

「那是重感冒的關係!」人生中的第一個敗筆,阿火打死不認帳。

「最好都推給感冒啦!」

「不如你們再比一次就知道了。」阿朝的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兩人同時轉頭回答:「好,再比一次,什麼時候?」

阿朝笑著搖頭,真不知他們究竟是感情好還是不好,打起來時凶狠,平時又極有默契活像親兄弟。

「現在。可是不是你們對打,而是和……他。」

他們順著阿朝的手指看見武館內的司徒夜,兩人對看一眼,露出興奮的微笑。

對於司徒夜的武術程度究竟有多高,他們早就想領教了,正好今天師父會晚點回來,老大亦不在,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沒問題。」兩人再次異口同聲。

互看一眼,隨即興致勃勃地衝入武館。

「哎呀,姊姊不在你們就這樣玩,小心姊姊知道了處罰你們。」剛進來的司徒艾湊巧聽見阿朝的詭計。

阿朝回頭笑道:「我們只是想知道你堂哥究竟有多少實力,放心,不會欺負他的,我保證他會完好如初,再說,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堂哥有多強嗎?」

司徒艾知道姊姊每天清晨都會教祖爺爺形意拳,教了三個月,她也很想弄清楚祖爺爺功夫究竟有多好。

「我也要看。」她也燃起興趣。

阿朝笑著點頭,「沒問題。」

怎麼可能?!

小齊簡直不敢置信,怎可能?這男人出手怎會那麼快?不過五秒鐘的時間,他已躺在地上?

不僅小齊目瞪口呆,旁邊的三名觀眾也有些錯愕。

武功最差的司徒艾甚至連司徒夜是如何出手都沒看清楚,只聽到砰的一聲,小齊就已經倒地,敗了。不過一個眨眼間耶,可怕,這就是古代人的武術嗎?

「你叫什麼名字?」小齊雖心有不甘,但還是得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司徒夜。」司徒夜神情沒有一絲喜悅,冷沉如冰。

小齊緩緩爬起來,對上阿火的眼,要他加油,阿火也收起平時的玩笑心情,認真點頭。他也沒想到這男人居然那麼厲害,小齊的程度與他不相上下,居然撐不到五秒,他若不謹慎些,只怕也是五秒倒地,而且剛剛他問過小艾,這傢伙學形意拳才三個月時間,他已經學了兩年多,沒道理會輸。

一定是小齊大意輕敵。輪到他上場,他才不可能會輸……

砰!

輸、輸、輸,輸……了?!

怎麼可能?幾秒?才幾秒而已?

阿火不敢置信地看著小齊他們,只見小齊比了十一,也就是說他和司徒夜只對打十一秒便敗陣?!

這有沒有天理啊?他苦學這兩年多到底是……

那傢伙的興趣真的是cosplay嗎?

阿火慢慢爬起來,一臉頹喪地走回來,表情比小齊還驚愕、哀怨。

「我不是要你注意點?」小齊忍不住氣道。

「我很注意了……」阿火整顆心蕩到谷底,心中的大火幾乎快熄滅,這兩年多的苦練真是白練。

「小齊,阿火比你多撐六秒。」阿朝淡淡說道,「換我上場。」

小艾心情複雜,一邊是朋友,一邊是祖先,幫誰加油都不對,只好誰都不加油,不過她心裡漸漸升起對祖爺爺的敬佩,原來古代人還是有可取之處。

阿朝看了兩場比試,發現司徒夜對招的方式與他們不同,他們是切磋、比試,是一種競賽上的全力以赴,但司徒夜似乎是在沙場上求生存般地搏命,他們雙方目的不同,自然求勝求生的心情也就不同。

他們想贏,這男人──想活。

輪到阿朝上場,他並沒有靠近司徒夜,而是在原地觀察,兩人視線交會,然後繞著圈走,他們看似閒適,倒是旁邊觀看的人聚精會神,就怕錯看哪一招哪一式。他們屏息以待,明明時間只過了一分多鐘,卻覺得好似經過一個小時那麼漫長。

突地,場中央的兩人靠近了,一來一往間,動作迅捷兇猛,疾如電、快如風。小齊、阿火看著他們的過招,沒想到個性溫柔的阿朝竟能有這般凌厲的身手,更厲害的是司徒夜似乎還游刃有餘,閃躲應對之間完全沒有浪費半點力氣,看得出來這比試仍無法影響他分毫。

太可怕了,這男人的武學造詣怎會這麼深?明明年紀看起來很輕,難道也和師父一樣從小扎根?

一分鐘過去了,阿朝流汗了,正為無法取勝而感到焦急,這時,武館的門突然被打開,司徒日與孟宸走進來。

「你們在做什麼?」

司徒夜聽見司徒日的聲音不禁分神,下一瞬就被阿朝摔了出去。

一聲巨響引起眾人朝他們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司徒夜倒在地上。

阿朝喘著氣,抬起頭來,神色有些慌亂,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他只記得剛才面對司徒夜的攻擊,總覺得好像眼前不是個人,而是頭想要吞噬他的可怕野獸,若輸了便是死,逼得他拿出所學想要一擊得勝,然而等他回神時,已經結束。

司徒日快步上前,發現司徒夜昏了過去,她神情嚴肅的開口:「阿朝,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太緊張嗎?」

「師父,對不起,他……確實讓我太緊張了。」他一緊張便會用力過猛,這有好也有壞,好的是容易取勝,壞的是不易掌控。

「哇,祖……堂哥居然昏過去了,剛剛好像頭先著地,應該不會失憶吧?」司徒艾故意打趣地問,想緩和一下氣氛,不過看大家臉色很凝重,她乖乖閉上嘴。

「今天停課,你們先回去。」

阿朝本還想說什麼,孟宸朝他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話,就在眾人要離開時,司徒夜醒了過來。

「你沒事吧?」司徒日按著他的肩,沒讓他起來。

剛才那個聲音,她聽得出來司徒夜被摔得很重,上次阿朝才把一個人摔成輕微腦震盪,她擔心他也會這樣的結果。

司徒夜一手按著頭,看著她,問:「你……是誰?」

眾人啞口無言,頭上像有幾百隻烏鴉齊飛,聲勢浩大。

很好,真的非常好,到底誰是烏鴉嘴啊?!

失去記憶,這樣還算完好無缺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34 PM

第四章

司徒夜真的……失憶了。

司徒艾覺得自己很有當烏鴉的天分,怕自己又說出什麼烏鴉嘴的話,她乖乖待在姊姊身邊,期待這一切只是夢。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司徒日在意的不是司徒夜是否失憶而是他的身體,她正考慮是不是要帶他去醫院,萬一真有腦震盪還是需要住院。

司徒夜閉上眼感受一下身體的狀況,沒一會兒後又張開,雙眸冷凜,高高在上的氣勢渾然天成,「我身體沒事,你還沒回答我是誰?」

「你是我堂哥,名叫司徒夜。剛才在和我練習對打的時候,不小心撞到頭。」

司徒夜蹙起眉心,質問:「你讓我撞到頭?這怎可能,你少胡說了,你是個女人,我怎會輸給你!」

即使忘記自己是皇帝的身份,那帝王的氣勢依然不減。司徒艾不由得對祖爺爺又多了幾分敬佩,皇帝就是皇帝,走到哪都是皇帝!給他一個贊。

司徒日一時回答不出來,傻了。

「我們馬上來對打一場!」他似乎無法容忍自己輸給女人,堅持要再比一場。

「你還是先休息,過幾天等你身體確定沒事,我們再比,不然我會勝之不武。」司徒日實話實說。

「我不可能輸給女人!」

司徒艾其實很想跳出來說:我姊姊也從沒輸給男人!但為了不刺激祖爺爺,她還是繼續當啞巴。

「我並非猖狂,是因為你有傷在身,這樣對你我來說都不公平,若我贏了不就勝之不武了嗎?所以再等幾天吧。」她覺得失憶的司徒夜有些變化,性格似乎不再受到壓制。

她的解釋稍稍讓司徒夜接受了,「你是我堂妹?」

「是。」

司徒夜伸手勾住她的下顎,打量了一會兒,道:「我喜歡你。」

司徒艾伸手握拳,激動了。

哇!失憶後的祖爺爺怎麼變得那麼直接?居然對姊姊告白了,太猛了。

司徒日眨眨眼,顯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淡淡回答:「我是你堂妹。」

「堂妹又如何,只要我想娶,誰敢不嫁?」他完全展露出霸道的一面。

「我只嫁給比我強的人。」她依然平靜無波。

「很好!那我娶定你了。」

「你不可能贏我。」

「我從沒輸給女人過!」

司徒日不禁皺起眉頭,突然有種拿司徒夜沒轍的感覺。

司徒艾在一旁看著,漸漸覺得很有意思,失憶前的司徒夜雖然也有皇帝的樣子,不過卻會適度壓抑,失憶後的司徒夜顯然不懂何謂壓抑,簡直就是非常自我隨性,莫怪會讓姊姊沒辦法,因為她和爺爺也是這樣子。

他們太散漫了,姊姊太認真,結果總是太認真的人頭痛。

「……總之過幾天再說。」司徒日做出結論。

司徒艾不由得好奇地問:「堂哥,你怎麼一點也不想問清楚過去的事情?」無論小說或電視上,只要有人失憶莫不急著想尋回失去的記憶,這位祖爺爺卻異於常人,完全不在乎,有夠老神在在,一點也不像失憶的人。

「你們不是我的親人嗎?既是如此我還有什麼好怕?」司徒夜回得理所當然。

祖爺爺好鎮定啊!

如果失憶的人都是祖爺爺如此鎮定的心態,接下去還演什麼啊?

太沒梗了。

「我餓了。」

「我去煮麵給你吃。」司徒日正要起身,司徒夜卻按住她的手。

「不許!你在這裡陪我。」

司徒艾自告奮勇,「我去煮麵!」反正今天輪到她煮晚餐,「姊,你就陪陪堂哥喔。」嘿嘿,說不定司徒夜失憶還能夠趁機拉近兩人的關係。

「你的名字呢?」等司徒艾離開,司徒夜才問。

「司徒日。」

「你是日,我是夜,看來我們注定要在一起。」他淺淺笑著。

「你想多了,先躺著休息,我去倒水……」

「不許走!」司徒夜握住她的手,霸道地命令。

司徒日順著他的意思,繼續陪著他,「放心,我們真的是你的親人。」只不過相隔一千多年。

司徒夜看她一眼,冷道:「你真以為我會相信?縱然我失去記憶,也沒忘記一些應該記得的事,你們身上的穿著我見都沒見過,這種地方也不曾來過,見我失去記憶,你們沒有焦急僅是鬆口氣,表示你們原本以為我會更嚴重,但失憶……應該只是小問題是吧?」

確實沒錯,比起腦震盪,失憶真的只是小事一件,畢竟他是穿越過來,就算失憶也沒有太大差別。

「既是如此,剛才何不直接拆穿?」

「我什麼都不清楚,一拆穿,若你們對我有殺意,我肯定活不了。」

「那現在為何對我說?」

「因為你的眼神,我知道你不會害我,所以我信你。」那雙如火的眸子牢牢鎖住她,彷彿想連她的心一塊兒鎖住。

司徒日竟有些害怕那充滿掠奪的眼神,悄悄迴避了。

「我頭有點疼,幫我揉揉。」司徒夜說完便枕在她腿上,自然愜意。

司徒日呆了一下,來不及阻止,被他牢牢壓住,只好認命地幫他揉額際,「因為你不舒服,這次我才幫你,下次不會再這樣做了。」

「哪裡不合適?堂兄妹的關係?」

「沒錯。」很高興他們能溝通了。

「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歡你,誰又能奈我何?」

「你是我堂兄……」

「我看起來像笨蛋?」原本閉上眼的司徒夜忽然睜開眼,「堂兄這個身份應該是暫時為了取信我吧?」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一點都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既然選擇相信你,我就相信我的決定。」

司徒日有些意外他竟會如此信任她,他失去記憶,那對他來說,他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不是嗎?

為何他會選擇相信她?

老練深沉的司徒夜,她能從容應付,但對付率性、霸道又彷彿能直透人心的司徒夜,她卻覺得有幾分棘手,總覺得他有些不按牌理出牌,令她難以招架。

「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她不由得懷疑。

「騙你有何好處?」

確實沒好處。司徒日無言以對。

「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自己的事?」即使沒失憶過,她也覺得找回失去的記憶非常重要。

「你會老實說?」

她是認為此時此刻不宜,畢竟穿越太不可思議,不如就暫時失憶,省得還要解釋如此玄妙的事,因為連她都不太相信。

不過,司徒日覺得自己有點不是他的對手,突然之間,她希望司徒夜不是失憶或許還比較好應付,至少她不會有手足無措的慌亂。

「力道加重些,我的女人手勁不能弱。」司徒夜又閉上眼。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抗議。

他完全不理會,司徒日只能默默地幫他按摩。

這次,她完全敗北。

另一方面,司徒艾也敗北了,或者說,她更想哭了。

為什麼無論失憶前或失憶後的祖爺爺都那麼鎮定呢?

好像什麼事都無法讓他有一點點的驚奇,即使失憶前教過他使用電器設備,但是失憶後的他應該也忘了,原本還滿懷欣喜期待能看見不同面貌的祖爺爺,但在家裡繞過一圈後,她再度失望了,悶悶撞著牆壁。

這樣的古代人一點都不可愛啦!

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種古代人,嗚嗚。

暗夜中隱約傳來細微聲響。

司徒日輕聲下床,拉開門,輕盈移動步伐,看見外頭的人影,探頭一看原來是司徒夜。

「怎不睡?」

「頭有點疼,睡不著。」

「我明天帶你去看醫生。」

「醫生?!」

「就是你們所說的大夫。」

「不用了。我果然不是你們這兒的人,所見所聞都與我記憶中的不同。」縱使忘記自己的身份,他仍記得自己生活的地方和這裡大相逕庭,沒有這些新鮮的電器設備,更沒有如此特殊的住所。但他也不會急切想知道真相,不知何故,他的內心意外平靜,既來之,則安之,雖然還不清楚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但他不討厭隨遇而安。

「你可以安心住在這裡,我沒有騙你,我們確實是你的親人。」

「只是說不得實話罷了。」他調侃道。

「不是不能說,是怕你無法接受,你尚未完全適應我們這裡的生活,若是讓你知道真相,就怕你會更混亂。」

「你瞧我像是會混亂的人?」他的神情無比鎮定。

司徒日仔細打量他,她確實感覺到司徒夜的平靜,既是如此,她決定告訴他應知的真相,包括穿越這一段,畢竟他是當事者,有知道自己事情的權利。

她的聲音平緩徐滑如流水,潺潺流過他的心,一點一滴地說出他的生平,以及匪夷所思的穿越。

當然了,司徒夜在乎的是他在梁國所發生的一切。

「原來我曾坑殺一千親族?!」他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是這樣殘暴的人。

「這是歷史所記載,也許是真也許是假,你不必想太多。」她向來實話實說,可是當她瞧見司徒夜有些落寞的神情時,突然覺得不該說得太多,應該讓他自己慢慢想起來。

「你在擔心我?」

「有一點。」剛穿越、突然失憶,現在又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任誰都無法平靜地接受這三大衝擊,不過司徒夜似乎沒有太大起伏,果然非常人。

「你應該害怕我,畢竟我坑殺了一千人……甚至還殘害忠良。」他對自己的殘忍手段也無法苟同,甚至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因為你沒有嗜血的心。」

司徒夜聞言一怔,默默注視她。

這句話似曾聽過,可是誰對他說的,他卻想不起來了。他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司徒日順從地走到他身邊,司徒夜輕輕握住她的下顎,柔聲問:「真相信我不是這樣的人,還是想讓我開心而已?」

「我沒必要對你說謊。」面對他的靠近,她有一絲不自在,想退後,腰又讓他摟住不放,她不想動手,怕吵醒其他人。「放開我。」

「不想放。我說了,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女人。」

這男人,即使失憶也不忘皇帝的霸道本性……

「不可能你說了我就是你的女人,雖然你是皇帝,但在我們這裡只是普通人,你沒有任何權力影響我的自主權。」他的呼吸離得好近,明明之前根本不受影響,怎麼這會兒這樣魔魅的他,卻讓她有些心跳加速?

「日兒,你確定我一點也沒有影響你,那為何你心跳得如此快?」

「因為我有股衝動想要擊倒你。」她腦中警鈴大作,身體跟著反應,幾個擒拿動作就將司徒夜制伏了,「你可能忘記了,但我還是得提醒你,我是你的老師,不可以對我亂來。」

司徒夜沒有反抗,嘴上也掛著笑,這女人雖然抗拒,但愈是如此才愈有挑戰性,有讓他一見便鍾情的對象,他豈能輕易錯過。

「老師又如何,師徒戀也能傳為佳話。最重要的是,你對我有沒有意思?」

「當然沒有意思。」司徒日直接拒絕。

「你以為你能拒絕我?」他的口吻極有自信。

「我會是第一人。」

「師父,我還是個病人。」這會兒他倒是不介意在她面前示弱,畢竟這是有目的而為。

「抱歉。」她差點忘了。

突地,司徒夜以極快速度將司徒日壓倒在地上,司徒日正欲反抗,他先用大腿制住她的雙腿,再抓住她的手,教她完全無反抗之力。

「小人。」她這般相信他,沒想到卻著了他的道,忍不住罵人。

「兵不厭詐啊,師父。」

「我沒你這種徒弟。」她教出來的徒弟個個光明磊落。

「既然我不是你徒弟,那我便能為所欲為囉?」司徒夜邪佞一笑,俯下身,微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子上,讓她有種微微麻刺的感覺。

「司徒夜,放開我!」打從學武以後便不曾如此無助過,司徒日又惱又急。

她不喜歡肢體間的碰觸,所以總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比試,可是之前和司徒夜對打時,並不會有討厭的感覺,他的專注、招式總會讓她更投入。

現下她卻說不出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只能說並不會反感,但多了一絲慌亂,而她不喜歡束手無策的窘境,因此司徒夜的行為讓她十分緊張。

司徒夜單手制住她的雙手後,接下來可大膽了,甚至還將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小聲,「日兒,你太大聲會吵醒爺。」只消幾眼,他便看出她在意的是誰。

將來,他會讓她的眼中只看得見他一人。

「你再不放開我,下次有你好受了。」她輕聲警告。

「姑娘家還是要溫柔點,懂嗎?」話語甫出,唇便落下。

他想要的便勢在必得,不會輕易罷手,尤其這女人特別合他胃口,他喜歡她有些冷冷的個性,喜歡這時候她有點好強、有點倔強的表情,更喜歡她柔軟的唇,淡淡的香氣誘惑著他。

這吻來得突然,司徒日完全沒有防備,一下子愣住了,全身似沒了力氣,只能任由司徒夜予取予求。

她從沒被吻過,也不知道一個吻就像是無數個拳頭會讓人失去力氣難以反抗,又像是最致命的一拳令她印象深刻,永生難忘。

他的熱舌在她嘴裡翻攪,幾乎擊潰了她所有的理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的拳頭一點一點鬆開,身體慢慢放鬆,直到……

「日兒,你是我的。」

這句話讓司徒日突然清醒,趁著司徒夜鬆懈之時,一個轉身掙脫了他的束縛,甚至反將他壓在地上。

「以後不許再那樣對我,聽見了嗎?」她難得動怒警告,這男人實在是太超過了。

「我喜歡這樣吻你。」他直率表達心情,「既然喜歡何須隱藏?」

「我不喜歡,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她不太高興,神情微斂。

「要怎樣你才會喜歡?」他就像是個求教的學生亟欲得到答案。

「這……」司徒日詞窮。

「你真不喜歡我吻你?」司徒夜接著問。

司徒日不知道如何才會喜歡,甚至也不清楚自己喜不喜歡剛剛那個吻,她只知道全身酥麻,心跳得很快,可這樣失控的感覺似乎……不好。

「哪裡不好?」她沒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對那個吻的感覺,司徒夜連忙追問。

「……」她整個人混亂得很,根本說不出所以然。

「總之,不好。不許再這樣了!」她起身,離開。

司徒夜又對她下戰帖,「我不會放棄你。」

司徒日回頭看著他,問:「為什麼是我?」

「我只知道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感覺未曾有過,就算失去記憶,感覺也十分強烈,更不可能放棄。

「你──」司徒日不知該說什麼好,看了他一眼便轉身快步離去。

她的心即使回到房裡依然跳得很快,這種感受未曾發生過,一直以來她都以練武為主,不曾分心到其他事上,但司徒夜的一個吻就讓她差點抵擋不了,看來以後必須遠離他了。

「姊,你怎麼了?」司徒艾睡眼惺忪的問。

「我沒事。小艾,你怎麼在我房裡?」

司徒艾眨眨眼睛,轉頭看了看睡了十幾年的房間,一臉無辜地回答:「姊,這裡是我的房間啊。」她會認床才不會跑錯房間。

呃……原來是她跑錯了,司徒日尷尬地致歉後趕緊衝回自己房間。

這會兒她更確定要遠離司徒夜不可。

從那一日起,司徒日就徹底遠離司徒夜,有他在的地方絕對與他相距三公尺以上。

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包括司徒滔,此刻他正一面喝著冠軍茶,一面看著眼前相隔三公尺以上的兩人問著司徒艾:「他們兩個怎麼了?」

自從祖爺爺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後,情況沒有多大改變,最大的變化就是他和小日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

一個在左邊喝水,一個在右邊吃水果,小日專心在水果上,阿夜的目光則是落在她身上,看來這兩個人之間很有戲喔。

司徒艾抱著一桶爆米花,覺得自己正在欣賞啞劇。

「我也不知道。最近下課都有事情,我錯過好多集了。」哀怨!這一出可比現在最火紅的連續劇還要精采,男女主角總能在無聲勝有聲之中對決廝殺上百招。

「我好像也錯過幾集了。」司徒滔略感遺憾。

司徒日吃完水果起身進廚房洗盤子,司徒夜立刻跟進廚房。

「真不跟我說話?」

「除非你先懂得尊師重道。」她淡淡地回答。

「你不是說沒收我這種徒弟?」他反駁。

「我教你武術終究是你老師。」

「如果我贏你,是不是就能讓你屬於我?」司徒夜對這點有著異常的堅持,他就是喜歡她,不想放棄。

司徒日抬起眸,看著他,「我不可能屬於任何人,包括你。這只是你一時的意氣之爭,你只是得不到就會更想得到。」

司徒夜無法反駁這個人性的執著,只能讓她離開。

不知何時,司徒艾抱著爆米花桶跟進來。

「堂哥,你怎麼不反駁呢?你應該對姊姊說,我只想要你一個人。」愛情小說裡的男主角只要這樣說,女主角必定手到擒來。

「你姊會信嗎?」他對司徒日已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對喔,姊姊一定不會相信。」她險些忘記姊姊謹慎小心的性格。

「所以我何必說。」司徒夜轉過身,淡淡一笑。

「堂哥,你真的喜歡我姊姊嗎?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就不要去招惹她,雖然我是挺喜歡你的啦,但我還是要保護姊姊。」

「她是唯一讓我心動的女人。」

說完,司徒夜轉身離開,留下司徒艾繼續吃著爆米花。

「心動的女人……哎喲,這句話也很有殺傷力耶!」

砰!

「再來!」

砰!

「再來!」

砰!

司徒夜不死心,竟連續敗在司徒日手上九次,直到他第十次摔落地上後,一旁吃爆米花看戲的司徒艾也忍不住勸他。

「姊姊真的很厲害,你就投降認輸了吧。」呵呵,她就說吧,姊姊還沒輸過呢,祖爺爺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我怎可能會輸給一個女人?」司徒夜說話的同時,眼角卻是微微上揚。

「姊姊是你的師父,如果不強怎當你的師父呢?」爆米花吃完了,司徒艾決定再去吃冰淇淋,「你們繼續,我去吃冰淇淋了。」

司徒日看起來氣定神閒,正當她要越過司徒夜離開武館時,突然被他絆倒,她一個重心不穩,司徒夜正好抱住倒下的她。

「你要做什麼?」她有點慌,司徒夜顯然有備而來,雙臂圈住的力量讓她掙脫不開。

「別緊張,我只是想抱著你,剛剛你摔了我那麼多次,抱一下也算抵銷了。日兒,你實在讓我很沒面子,即使姑娘那麼會打又能如何,弱一點比較討人喜歡。」

「我不需要刻意討人喜歡。」她反駁回去。既然身體動彈不得,她決定省著點力好找機會掙開他。

「也是,你只要討我喜歡就夠了,太多人喜歡你也很麻煩。」

司徒日歎了口氣,「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失憶前的個性。」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雖然對他有些無法招架,至少已弄清楚他現在的性格如何。

「怎麼說?」

「至少你比較懂得克制。」知道自己是皇帝身份的司徒夜雖然城府深沉,但懂得什麼可以什麼不能,可是現在的司徒夜少了一層克制,完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太肆意妄為,也太令她無法控管自己的心。

「是嗎?我反而喜歡現在的我,隨性而為。」他不記得自己失憶前的個性,但他喜歡現在的自在。

「太隨性不好──」司徒日還想繼續說,他開口打斷她。

「成天關在這裡我都快悶死了,帶我出去走走,我還沒見過你們這裡到底是什麼樣呢。」

「可以,那你先放開我。」還是先答應以求脫身,要是小艾正好回來可就麻煩了。

司徒夜聳聳肩,依言放開手,沒想到就在她坐起的同時──

「我這兒被你摔疼了,幫我揉一揉。」他自動自發地躺在她腿上,一點也不客氣。

司徒日被他弄得很無言,只好幫他按摩。

手上抱著冰淇淋的司徒艾在看見裡頭那一幕後,賊賊一笑,默默關上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38 PM

第五章

月色濃。

司徒夜獨自在武館練武,每一次出拳、轉身,充滿了力與美,力量的施展與他的呼吸配合的天衣無縫,回身、旋踢,動作流暢毫無停滯。

打完整套拳,司徒夜汗流浹背,他吐氣、收勢,不知何時,司徒日已經站在他身後。

光是看他的打法,司徒日便知他這段時日又有進步,幾乎快要超越她了,或者該說他應該早能超越,在一開始教他形意拳的時候,她便知他武術底子很深,應該與她不相上下。

「白天你其實能贏過我對吧?」

司徒夜淡淡一笑,故作困惑問:「你說什麼?」

「這裡沒有第三者,跟我正式打一場,我要看你的程度究竟到哪了。」

「我不是輸你了?」

他的口吻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白天的輸贏,讓司徒日更費解。

「你不是說從不輸給女人,難道輸給我這個女人你一點也不覺得丟臉?你是皇帝,應該不能輸給女人吧。」她故意刺激他,「輸給我不會覺得沒有面子?你的自尊心能容許你輸給女人?」

提到自尊心,司徒夜的表情一沉。司徒日出招朝他攻去,他立刻還手回擊,兩人一來一往,誰也不讓。他本不想出重手,奈何司徒日逼得他無法再保留實力,必須認真,要不就會輸,他在她眼中看見對武術的專注,清楚這次若再讓便是傷了她的自尊,所以他不再退讓。

他們的比試,五分鐘後輸贏已現。

司徒日輸了。

她倒在地上,累得站不起來,用盡全力仍是輸,但她卻不會不甘心,而是心服口服,因為司徒夜有許多招式是她想不出來的,雖然狡猾卻是無懈可擊,她學武術是為了防身、延續司徒家的傳統,但在司徒夜身上看見的卻是生死搏鬥,他是為了生存而打。

司徒夜見她始終不起,以為傷了她,憂心地問:「可有受傷?」

司徒日輕輕搖頭,望著他,「你是我教過在最短時間內融合兩種不同武術的學生。不過你曾說從不輸給女人,為何又要輸給我?」輸給自己的學生她不覺得受辱,反而欣喜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若贏你,不就無法討到溫柔了?」他說得理直氣壯。

一開始,他確實不願輸給一名女人,經過觀察後,發覺她對弱者會有很多的退讓和付出,他因此希望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的關懷,她溫柔得似一道暖風,緩緩拂過他的身邊,若能擁有定會讓他心情極好,所以寧可敗在她手上。

他喜歡待在她身旁。

自在、閒適,有種能夠透口氣的輕鬆。

「你贏了,不代表就能為所欲為。」

「我並不想為所欲為,只是想更接近你一些。」

「接近我做什麼?」她疑惑。

司徒夜深邃的眸子閃過一抹期待,「我希望你能像看著你妹妹、爺爺那樣看著我。」他看得出來,司徒滔與司徒艾對她來說何等重要,是讓她用性命保護的親人,他不需要她保護,卻渴求她付出的那份情。

司徒日愣了一下,似乎更不明白,「看著你?」

「你很溫柔。」他躺在她身旁與她對視。

「我溫柔?!」司徒日顯得更詫異,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溫柔,要不然她的學生們就不會每回都求她手下留情,希望她溫柔點。

司徒夜以指腹輕輕滑過她的臉頰,醉心地說:「你不曉得你看小艾和你爺爺的目光總是很溫柔嗎?好似你所有的感情全給了他們,我喜歡那時的你,宛若無瑕的光芒。」

司徒日眨眨眼,被他的手指弄得有點麻、有點癢,心彷彿也顫抖了起來,不知如何回答,因為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也未曾有人像司徒夜這樣能夠毫無芥蒂地靠近她。

她的徒弟們看她總多了幾分敬畏、仰慕,會因為她一身武術而對她另眼相看,學校的同學則是懷著好奇的心態接近她,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喜歡,所以不讓他們靠得太近,但她與司徒夜相處的時候卻不會感到壓力,即使拿他沒轍,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自在。

她確實不討厭和他相處。

兩人靜默了幾分鐘,司徒日還想說些什麼時,抬眼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清醒的時候那樣精明穩健,睡著了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樣,她記得這時候的司徒夜應該是二十八歲,已經在皇宮中掀起腥風血雨的親族相殘戲碼,可是……實在很難想像此刻的他竟會是那個屠殺親族一千的無情帝王。

或許如今的司徒夜,失去了一切的包袱,才回歸了他最初的本性。

她雖不會看人,但她認為司徒夜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是十惡不赦的惡人,只希望這回不要錯看了。

「為什麼?」

「別怪我,我也是為了自己著想,身處在這皇宮之中,誰能不為自己多著想,縱然是我,也得一心為己……所以別怪我,要怪就怪我們不該來到這裡。」

「既然不愛這裡,我們可以離開,一如從前,我們四人相依為命不也很好?」

「來不及了……我已經一腳踩入泥淖,再也回不了頭。你放心,這毒藥不會讓你太痛苦,這是我僅能給你最後的……親情。」

「哈哈……這樣的親情我寧可不要!」

「……別怪我,別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已經當不了太子了,而我想要更多的權勢,對不起……」

「不必抱歉,我的命是你給的,如今只是還給你而已……不必等毒發了,給我一劍吧……」

「對不起……」

「嚇!」

司徒夜猛地坐起身,滿身大汗,雙眸透著幾許驚駭,大口大口喘氣,在夢中,他看見一名打扮華貴的女人一劍刺向他的胸口,然而她的臉卻看不清楚。

「怎麼了?」

司徒日不知自己怎麼了,始終陪在他身邊,適才她被他的夢囈吵醒,見他神情痛苦,她伸手想叫醒他,反而被他握住手,下一瞬,他便醒了。

「我做了惡夢,夢見有人要殺我。」

「是誰?」

「看不見對方的臉,只知道是一個女人,一個我似乎很熟悉的女人,但我想不起來那人是誰。」他想抹去臉上的汗才發現自己握著司徒日的手,剛剛在夢中時,他覺得很不舒服,分不清是現實還是惡夢,直到有一股溫暖包圍他才將他自惡夢中喚醒。

原來那股溫暖……是她。

「想不起來就別去想了,再睡一會兒,我……會陪著你。」抵抗不了他傷痛的眼神,她難得帶點撫慰地說。

司徒夜牢牢握住她的手,猶如懇求地說:「你好溫暖……在你身邊會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得到強大的後盾,讓我很安心。」

司徒日只是靜靜讓他握著手,眼神卻不知不覺柔和了。

她不懂男女情愛,也不想懂,更沒時間懂,可爺爺說總有一天她會遇上一個讓她心甘情願跟隨、並且信任的男人。

她還沒有心甘情願想跟隨司徒夜,也無法完全信任他,但他的出現卻讓她有了些許改變,慢慢在意他,想更瞭解他……

這樣是好是壞呢?

夏季午後雷陣雨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往往教人措手不及。

下午兩點就沒課了,司徒日快到家時正好下雨,碰巧看見司徒夜淋成落湯雞。

她撐著傘快步走過去。

司徒夜聽見腳步聲,轉頭看見她,笑了。

她瞧見他懷裡有三隻小狗,「打哪來的?」

「紙箱裡跑出來的。」他伸手逗著懷裡的小狗,臉上滿是真切的笑容,「這麼可愛的狗,不曉得誰那麼粗心大意將牠們忘在這裡,我在等那人回來。」

他略帶稚氣的表情讓她覺得他比小狗還惹人憐愛。

「不會回來的,把狗放在路邊就是不要的意思。」

「這樣啊。那牠們怎麼辦?」

「先帶回家吧。」

兩人回到家,換掉身上的衣服後開始分工合作處理這三隻小狗,不過兩人顯然都沒有照顧小狗的經驗,折騰了近兩個小時才完成這個大工程。

司徒夜累得躺在走廊上,三隻小狗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還在他身上跑來跑去,司徒日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時間就此停住也不錯。

每個人對於出生在哪兒都沒有決定權,出生後的環境如何也沒有選擇權,假使司徒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或許就能擁有不同的人生,能夠保持他原本的性格,那麼他應該就能如此愜意的生活了。

她閉上眼,忽覺唇上有溫熱的感覺,睜開眼睛一看,是司徒夜抱著一隻小狗擦過她的唇。

「在想什麼?」

「想……你。」雖聽來曖昧,但她是說不來謊言的。

司徒夜眉眼儘是笑意,「前幾天還避我如蛇蠍,現在卻防備盡失地在我面前,不怕我偷襲你嗎?」他晃著手中的小狗,笑得有些壞。

「你會想回梁國嗎?」她突然問道。

司徒夜手一鬆,原本掙扎的小狗立刻跑回同伴身旁又玩鬧起來。「回去做什麼?如今的我失去記憶,對梁國沒有任何感覺,倒不如與你在一起,對於權勢我完全沒有興趣,愜意逍遙的日子比較適合我,就像現在這樣。」

突地,天際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隨即又下起傾盆大雨,小狗們害怕地全縮到司徒夜身邊。

司徒夜一一安撫牠們,溫柔的神情彷彿對待情人般,看得司徒日心都軟了。

過了一會兒,三隻小狗全跑到她身邊,她不解地抬頭。

「牠們想留在這裡,我叫牠們去問你。」

好不好嘛?小狗們的眼神好似在問這個問題,她根本狠不下心腸。

「我現在想要的就是和我喜歡的女人在一起,一塊兒生兒育女,白頭偕老。」

她靜靜地聽,默默垂下眼簾。

懂他愈多,她發現自己愈難拒絕他。

對他的注意愈來愈加深,愈來愈喜歡,無論他的表情、動作總吸引她的目光,心情也會因他而起伏。

這是不是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呢?

司徒夜的目光流連在她臉上,上揚的嘴角洩漏一絲柔情。

雨,下著,優閒的午後,他們享受著難得的清閒。

屋外三隻小狗亂亂跑,屋內正在無情廝殺中。

「小日啊,觀棋不語真君子。」

「爺,姊姊是我的軍師。」司徒艾笑呵呵地拿起棋盤上的黑車。

「你們兩個狼狽為奸。」司徒滔搖頭,那麼好的棋局,沒想到輕輕一筆就壞了他的攻城大計。

「才不是,這叫合作無間。爺,現在是講求合作的時代,這樣做起事才會有效率,是吧,姊?」司徒艾轉頭看著正在看拳譜的司徒日。

「這是強詞奪理。」司徒滔不服。

「不得上訴,拍板定案。爺,快下!待會我還要去煮晚餐。」

他們祖孫三人相處的溫馨畫面映入站在外頭的司徒夜眼裡,他們的互動是那樣親密、彼此信任,他看了有些羨慕,霎時浮現想與他們永遠在一起的念頭。

「祖爺……堂哥,怎麼站在那裡,進來啊。」

司徒夜走進來,很自然坐在司徒日身旁,司徒日也不覺有任何不妥。司徒滔與司徒艾見狀,有默契地互遞眼神賊賊地笑。

「小艾啊,爺突然想吃水果,你要不要幫爺切?」

「馬上辦!爺,你要吃什麼水果自己來挑!姊,這局棋就讓你們兩個來下囉!我去幫爺切水果。」

「阿夜,如果贏了,爺就請你吃大餐。」

祖孫倆隨即快樂奔向廚房。

司徒夜坐在司徒滔的位子上,立刻馬走日,司徒日隨即兵進一。

「如果我贏了,明天陪我出門。」

她合上拳譜,抬眼,眸光流露無比自信。

「那也得你先贏過我。」

司徒夜要出門了,司徒艾興高采烈地幫他整理儀容,順便打扮一下。

原本就長得不錯還很有型的司徒夜,頭髮在她的再三拜託之下才答應剪到肩膀的長度,然後紮起馬尾。身上穿著黑色圓領T恤,破破的牛仔褲,脖子上再戴一條黑色皮繩,一整個有型帥氣,司徒艾愈看愈滿意。

「這樣帶出去就不會丟人了。」她十分滿意自己的手藝,「姊姊,你可以把人帶出去了。」俊男美女的組合真是賞心悅目。

司徒滔笑呵呵地說:「小日啊,阿夜第一次出門,你要好好照顧他,今天的花費爺全包了。小艾,要不要陪爺去看電影?」

「馬上來。」司徒艾揮揮手,隨著爺爺的腳步離開。

站在穿衣鏡前審視自己的司徒夜來到司徒日面前,直接拉起她的手。

既然輸棋了,司徒日只好乖乖當個伴遊的護衛。

這時躲在一旁偷看的祖孫倆才冒出頭。

「小艾,你看爺抱孫的機會大不大?」司徒滔喜孜孜地問。

「我也說不準,最重要的是姊姊要喜歡,現在看來她不討厭祖爺爺,所以應該是有機會。」她非常看好這一對。

「那就好!那就好!」司徒滔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司徒夜似是很習慣眾人的注視,走在路上無論多少人回頭看他,他都無動於衷,只專心看著他想看的東西,握著司徒日的手始終沒放開。相較於他的淡然,不習慣受到注目的司徒日顯得不太自然。

他將她的手握得很緊,不讓她掙脫。

「沒什麼好擔心,一切有我在。」司徒夜的聲音宛若一顆大石,沉入司徒日的心底,穩定她有些浮動的心。

一切有我在──這句話以前是她常說的,對爺爺說、對妹妹說,對其他人說,如今換人對她說,她有些不習慣。

「怎麼了?」

「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有人對我說『一切有我在』。」因為從小習武,習慣擔起一切,每回有事發生,她總是站在最前面扞衛所有人,她也習慣保護大家,甚至認為這是責無旁貸的事,非她不可。

久而久之,其他人也都習慣有她負責,只要有事一律交給她,有問題也找她,無論學校或家裡,她已習慣站在第一個,天塌下來也有她扛著,因此讓人保護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早遺忘了,甚至也不能想起,一旦想起便會柔弱會想依賴。

「再怎麼強悍,你終究是個姑娘,是需要人保護。」

「我習慣了。」她淡淡道。

「從現在起,習慣有我保護你。」他溫柔凝視她。

司徒日聞言,心臟又怦怦跳快了。「沒有人能保護另一個人一輩子。」

司徒夜停下腳步,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執著,「我會保護你一輩子,我說了就會做到,因為我是皇帝,君無戲言。」

即使是戲言,司徒日聽了也很窩心,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她說過。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只是對像居然是個穿越過來的皇帝?!

司徒日淺淺含笑,心卻因他這句話而悸動。

「你笑起來很好看,應該經常笑。」

「謝謝。」她神情有幾分羞澀。

司徒日帶著他從台北西區逛到東區,司徒夜果真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皇帝,無論看見多新奇的東西他都能夠泰然自若,一點也不像是穿越來的古人,雖然他始終力持鎮定,不過還是讓她看出一絲破綻。

當他們搭電梯直達一一最頂層時,他握著她的手有一點用力。

「沒想到你們的建築技術已到了如此精湛的地步。」

「要不要站近一點看?」他們與落地窗相隔五步遠,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景色。

「不用,這樣我能看見。」

司徒日看著他的臉,以及緊握住她的手,突然明白了,「你怕高?」

司徒夜聞言立刻轉頭,刻意強調:「我不怕高。」

那帶了些許的慌亂、孩子氣,以及企圖掩飾的倔強模樣讓她覺得他好可愛。

「我只是覺得那裡人多,擠過去看太庸俗,站在這裡就好,視野更遼闊。」他的目光就是刻意避開落地窗。

司徒日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想承認自己怕高居然連這種蹩腳的謊言也說得出口,她真的喜歡上這樣隨性的司徒夜了。

「雖然我喜歡看你笑,不過我覺得你現在這個笑容似乎是針對我而來。」他挑高眉,露出一點不爽。

「沒有。走吧,我們下樓了。」雖然才上來沒多久,但意外看見司徒夜的另一面也算值回票價。

晚上逛夜市的時候,司徒夜的神情顯得輕鬆許多,食量超大的他沿途吃了許多美味小吃,明明看見任何新奇事物都不會露出一點震驚的他,卻為了一支巨無霸冰淇淋而露出欣喜之色。

「來,嘗一口。」在人來人往的夜市裡,司徒夜護住冰淇淋要讓她先嘗,事實上,無論到哪兒或是吃什麼,他總是保護她、讓著她,比大多數男人都還要有紳士風度。

「你都這麼寵女人?」她不由自主地在乎起這個問題來了。

「你是我的女人,當然寵了。雖然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但我肯定能讓我這樣對待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為何肯定?」她好奇,其實也懷疑他是不是假裝失憶,畢竟他失憶的時間點很微妙。

司徒夜露出一臉沉思,「我也不曉得,總之,我敢這樣肯定就是了。」

「那如果錯了呢?」他愈是這樣肯定,她愈是想挑戰。

「錯了,我的位子讓給你。」他頗有自信地回答。

「怎麼讓?」

「等我把你帶回梁國就讓給你。」

「帶我回梁國?」

若歷史記載沒錯,他必定會回到梁國,但她怎可能跟著他回去,她是屬於這裡的,爺爺、小艾、武館都在這裡,這裡有需要她的人,她不可能離開。

司徒日本想將這個答案告訴他,可見他心情難得那麼好,就不想破壞他的好心情,反正到時候,她會讓他知道她不可能跟他回梁國,那裡……不屬於她。

其實說要把司徒日帶回梁國,司徒夜自己也有點意外,他應該不是如此輕率的人,然而最初看見她的時候,他就有種莫名的感覺,很想將她留在身邊,當她說他沒有嗜血的心時,這句話已直接鑿進他心底去。

聽著她說著自己的生平,讀過他們這裡的史書後,他覺得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不該對親族那樣殘酷,他記得娘總說……

「唔……」他突然按住發疼的額際。

「怎麼了?」

「頭有點疼。」他立刻停止回想,疼痛才逐漸失。

「吃冰不要吃太快,否則容易頭疼,到那裡休息一下。」片刻後,司徒日站在他面前,低著頭問:「除了頭疼還有哪不舒服?」

明明有什麼快要想起來了,偏偏一閃而逝,快得讓他想捕捉頭卻隱隱作痛,他愈努力回想,頭就愈疼。

司徒夜把額頭靠在她身上,司徒日沒有拒絕任由他依賴,覺得這時候的司徒夜有些脆弱。

或許這麼說不太對,但她喜歡他表現出脆弱的時候,這樣比較像個普通人。

「好像快想起什麼,可是又想不起來……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他抬起頭問,不等她回答又逕自說:「應該是希望的吧,你曾說過比較喜歡失憶前的我,我想不起來失憶前的我是個怎樣的人,但我覺得現在的我才是最真實的我,我想做最真實的自己,而不是旁人希望的那個人。」

「能做自己當然最好,不過人活在世上能做自己的並不多,因為我們總是活在旁人的目光下,很難自在……現在,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希望你能開心。」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在乎爺和小艾之外的人。

「你在我身旁,我便開心了。對了,陪了我一整天,輪到我陪你,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特別想去的地方?司徒日搖頭。

「怎可能沒有,給我認真想,我可不是任何人都陪。」他擺出一副大爺樣地說,「我想陪你。」

她輕笑,「有個地方。」既然他這麼想陪的話……

在巨大的摩天輪底下,每個人都顯得十分渺小,這是司徒日喜歡摩天輪的原因,還有它的速度很慢,可以優閒地享受在空中停留的片刻,以前每當有困擾的時候她就會來這裡,將自己關在獨處的空間裡,任由思緒奔放,然後快要結束的時候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整裝待發。

她將這裡當作情緒沉澱的地方,即便是個眾所周知的地點,在她心底依然很隱私,未曾告訴過任何人,除了他。

司徒夜仰望摩天輪,神情有些冷,「你喜歡這裡?」

「嗯,不過不一定要上去,站在底下看也可以。」

他卻拉著她去排隊,「既然來了,何必說這些話,我不怕高。」

說著不怕高的男人,在輪到他們搭乘的時候,雙腳還有些站不穩,她說沒關係,他執意要搭乘,最後兩人坐上摩天輪,他握著她的手,目光直直望著前方,不敢往下看。

司徒日卻望著底下的夜景好一會兒,轉過頭發現他僵直了身體,非常緊繃,看得出來比在一一大樓還要緊張,她有點後悔不該帶他來這裡。

「對不起。」她有幾分過意不去。

「怎麼說?」他動也不動。

「你不喜歡高的地方吧?」

他頓了一下,沒再否認,「嗯。但這是你喜歡的地方,我想陪你來。為什麼喜歡這裡?」

「高……而且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可以讓我冷靜想事情,不受任何影響,等我想清楚了就可以回到現實中。」

他握緊她的手,「以後有事就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想,我一定會在你身邊陪你。」

司徒日轉過頭,雖然他沒有看著她,但在這一刻,她卻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貼近她。

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時空,他來到她身邊,陪伴她。

心口乍然有些疼。

他們終究不可能在一起……未曾有過的感覺全因他而體會到,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陷得深了,不過她不後悔喜歡他,因為他,才讓她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幸福。

這一天,他們的手始終沒有放開過。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39 PM

第六章

隔著車窗,司徒日從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拿過一隻牛皮紙袋,之後那輛車揚長而去,她則拿著紙袋進入武館,直接走到司徒夜房裡。

司徒夜已換上待會上課的衣服,「回來啦。」

「這個給你。」司徒日從紙袋裡拿出一張身份證,「這是我們這裡必備的個人證件,帶著這個以後你想去哪裡都不用擔心,其他證件過段時間也會給你。」

他看了眼身份證,笑說:「放你那裡吧,反正以後我出門一定帶著你。」

見他說得理所當然,她還真不知如何反駁,臉有些熱地默默收妥身份證。

「上課吧。」終於要和其他人一起上課,他顯得有幾分興奮。

司徒日領著他前往武館,平常只有孟宸他們四人,假日才是幫另外四個學生上課,不過孟宸他們都會來幫忙或練習。

四個人看見司徒夜,表情不太相同,阿火、小齊顯得欣喜,阿朝略顯驚訝,孟宸則是無動於衷。

「師父。」

行禮過後,司徒日開始上課。

由於司徒夜學得很快,短短三個多月便幾乎趕上他們的進度,所以司徒日才會讓他加入一塊兒練習的行列,如此才更有機會切磋。上課到一半時,司徒日去接一通電話,按往例便由孟宸來看其他人的練習,來傳話的司徒艾覺得有趣便留下來,因為她覺得待會可能會有好玩的事。

果不其然,孟宸來到司徒夜面前。

「我們來對打一場。」

喔喔,好戲來了。司徒艾眼睛一亮。

孟宸喜歡姊姊,是眾所周知的秘密,除了姊姊以外,所以她一直期待有這樣的比試,哎呀,她會不會太惡劣了呢?嘿嘿!

另外三個人聽見孟宸的話,立刻停止練習,武館內霎時靜悄悄。

司徒夜迎視對方挑戰的目光,輕輕點頭,其他人退到場邊,屏息期待一場精采的對打。

由於司徒日隨時可能會回來,為了不讓她阻撓,孟宸決定速戰速決,於是第一手他直接攻擊對方的致命處,招招都不留情,雖然沒見過司徒夜與阿朝的對打,但能讓阿朝變得緊張,足以想見司徒夜的實力不容忽視。

孟宸雖然高,但動作靈活,同樣的,司徒夜也招式凌厲響應,兩人你來我往,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

司徒艾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當起解說員:「刺激刺激刺激!現代總裁對上古代皇帝!究竟鹿死誰手呢?!敬請期待下集分曉。」

啪的一聲,她的後腦被拍了一下。

回頭看,是爺爺,好加在。

「他們在做什麼?」司徒滔看見孫女站在武館門口就知道有好玩的事,立刻趕過來瞧瞧。

「爭奪姊姊大戰!」她一整個興奮、熱血,比拉拉隊還要激動。

砰!

兩人轉頭,看見司徒夜躺在地上,錯過了最精采的一幕,司徒艾扼腕不已時,轉頭發現司徒日就站在身邊嚇了一跳。

「姊姊?!」哎呀,沒得看了。

本以為司徒日會阻止他們,沒想到她沒阻止,反而跟他們一起觀戰,因為裡頭的過招似乎還沒結束,只見司徒夜閉了閉眼後緩緩站起來。

「再來一次。」

孟宸聞言,毫不留情要再次擊倒司徒夜,卻不料司徒夜的動作更快更猛也更狠毒,招招比孟宸更刁鑽、狡猾,出手儘是孟宸幾乎無法招架的招式,好幾次孟宸都要被擊退,司徒夜卻像是獅子逗貓似的戲弄他,就在這時,司徒日突然走進武館。

「今天上課到這裡為止,下課休息。」

即使第一次司徒夜敗了,但在看過第二次的過招後,大家一致認定司徒夜更勝一籌,司徒日出現的時機恰好替孟宸保留面子。阿朝、阿火和小齊都不敢相信老大會落居下風,司徒艾對自家祖爺爺更有好感了,看來這個皇帝祖爺爺還是挺有用的。

孟宸瞥見司徒日與司徒夜交換的眼神,縱使他們同姓,對外又宣稱是堂兄妹關係,但他始終不信,也感覺得到司徒日對這個男人逐漸有好感,今日總算得到證實,他向來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但不會強求。

答案既是如此,他──會放棄。

孟宸深吸一口氣,再深深地看一眼司徒日,接著走出武館,其他人跟在他身後離開。

在其他人都離開武館,只剩下司徒日和司徒夜,她才開口問:「你恢復記憶了?」剛才司徒夜爬起來時,眼神閃過一抹冷血的渴望,那是在失憶後的司徒夜眼中完全找不到的,這表示他恢復記憶了。

司徒夜眉開眼笑地上前摟著她,「真厲害,只有你發現了。放心,我答應過你絕不會用自身所學傷害任何一個人,他是你徒弟,我知道你重視他,所以不會輕易傷他,不過……反倒是他似乎對我懷著敵意。」

「什麼都想起來了?」司徒日一愣,接著又問了一聲。

「你不是說比較喜歡失憶前的我嗎?怎露出這樣的表情?」

「恢復記憶了還這樣摟我嗎?」雖說失憶前的司徒夜比較容易對付,但她還是喜歡失憶後的他,真誠反映出他的性格,一點也不假,也讓她更靠近他的心。

「為何不?我說了我喜歡你。」剛才被孟宸摔在地上時,他突然想起一切,在想起來的那瞬間,他高興的不是明白自己可以輕易贏過孟宸,而是清楚司徒日對他漸漸有感覺了。

這份認知比贏得勝利還要讓他歡喜。

「恢復記憶還喜歡我?」

「失去記憶前,我對你就有不同的感覺,你是唯一能讓我心動的女人。」他注視她,眼神無比認真。

「位子還讓不讓給我?」她試探性地再問。

司徒夜朗聲一笑,「可以啊,若你想當梁國的女皇,有何不可!」

司徒日反倒被他無所謂的態度嚇到。

「那個位子,曾經是我最想得到的,但我最後落得什麼下場?為了那個位子,所有人都是敵人,就連親人也不例外。看著你與你妹妹的互動,那才是我期盼的生活,單純無憂又自在,我若回不去了,就想與你過這樣的日子。」在失憶的這段時間,他漸漸發覺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什麼榮華富貴、江山權勢,只是想要有個完整的家。「從小,我與娘還有弟弟妹妹相依為命,不知爹是誰,十八歲進入皇宮,才知親爹是帝王,還有十幾個不同娘親的手足,那時我的想法很單純,以為從此能過得幸福……」他冷哼了聲,「豈知,那是惡夢的開始。爹的身體開始不好,宮裡的鬥爭愈來愈明顯,娘不過是名妃子,沒有地位的她因為生了兩個兒子才有地位,所以她也成為其他妃子鬥爭的目標,生為皇族便永無寧日,所以我想奪走皇位,他們想要的,我就是不會給他們!」

「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帶著點忐忑,司徒日再次小心確認他的想法。

他歎息,「一個完整的家……一個平靜的生活。」他輕輕摟著她。

司徒日沒有拒絕他的擁抱,因為在那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狠狠地蕩了一下,接著湧出無比愉悅,她沒想到恢復記憶的司徒夜的心意仍然不變。

她的心因此莫名地跳快、跳快……

優閒的午後,司徒夜在屋裡陪司徒滔下棋。

「我說阿夜啊,你最近和小日相處得如何?有何進展?」司徒滔一面想棋路一面問司徒夜,企圖使他分心輸棋,當然了,更重要的是,他也是關心孫女。

「吞相。」

哎呀,一個不察,又少了一個棋子,祖先爺不愧是祖先爺。

「不錯。」按照司徒艾所言,她的姊姊是個武癡,醉心武術,要想打動她的最快方式就是陪她練武,陪她聊武術,所以他們最常做的事便是一塊兒切磋武藝。

這的確是最快的方式,因為現在司徒日一回到家就會急著找他,不是談風花雪月,而是聊她今天的武術心得,兩人相處的時間確實變多了。明明應該專心聽她說話,不知怎地他竟注意起她的睫毛及一雙明眸,喜歡聽她談論所愛的武術時的眉飛色舞,更喜歡她等他發言的專注以及期待的眼神。

「自幼練武,是為了求生而非勝利,自然招式狠毒些,畢竟是在生死關頭的那瞬間,所以我的武功不適合過招練習,只適合殺人。」他記得當他說完這段話後,她露出了悲傷的神色,「為何是這表情?」

「只是覺得你一定很寂寞。」她第一次主動撫上他的臉,讓他又驚又喜。

「怎麼說?」

「因為你的神情很落寞,其實你也不願意殺人,只是迫於無奈,是吧?」

凝視她憂慮的目光,感覺她帶著憐惜的撫觸,司徒夜淺淺一笑,有說不出的溫柔,「謝謝你懂我。」

「將軍!」

司徒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嚴重閃神,險些就要輸了,幸好經過他極力扭轉,最後仍是反敗為勝,讓司徒滔吞下第五十九次敗仗。

「我說阿夜啊,你就不能讓我一下嗎?」他失敗的次數都快跟他年齡一樣。

「讓是傷自尊的事。」

「我一點都不在乎自尊被傷到,自尊值幾兩,你說對吧?」

突然,外頭傳來砰的一聲,打斷他們的對話。

「誰?」司徒夜看見外頭站著七名穿著黑衣的男人便心知不對,想阻止司徒滔靠近已晚了一步。

「這是我家,你們怎麼能闖進來?」司徒滔不悅地問。

「大哥,就是這老頭的孫女威脅老大!」黑衣人對著為首的中年男人說。

「不過是個小武館也敢威脅我家老大,不交保護費的也是你們這間武館,真是不知死活!隨便給他們一點教訓!」

另外六名壯漢正準備動手,司徒夜拿起一旁的長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們一一打倒在地,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看得那名帶頭大哥目瞪口呆。

「滾出去!」司徒夜低聲警告。

「是啊,你們再不出去,我就要報警了!」司徒滔也開口。

躺在地上的其中一人聽見,連忙跳起身並掏出槍指著司徒夜,「誰去報警,我就轟了他!」

司徒滔看見是槍立刻不敢亂動,就怕祖先爺被轟掉了腦袋。司徒滔知道什麼是槍,但司徒夜不知道,只見他手中的長槍一揮,立刻打掉黑衣人手上的槍,並將他打退好幾十步。

「家裡有客人啊?」司徒艾放學回來,離門口最近的黑衣人想抓住她,卻被她一個過肩摔,摔得慘兮兮。

「好樣的!不愧是我的孫女。」司徒滔拍手稱讚。

司徒艾連忙拱手答謝,「班門弄斧了。」

祖孫倆嘻笑的態度嚴重刺激到那群人的自尊心,突地,一名黑衣人抓住司徒滔,還掏槍指著他的太陽穴,司徒艾緊張大喊:「不要傷害我爺爺!」

見終於扳回頹勢,帶頭大哥冷冷一哼,「終於知道怕了吧?你們誰要是敢再亂動,子彈可是不長眼的!」

司徒夜眸光一凜,正要動作時,司徒艾阻止他。

「不要!我們對付不了槍!」

對付不了?怎可能?只是看她露出懼怕的表情,即便他不知道槍是什麼,也明白必定是厲害的武器。

「扔下武器!快!」

不得已之下,司徒夜唯有照做,可他仍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氣勢,看得帶頭大哥更想將他的自尊踩在腳底。

「跪下!」他又對司徒夜下令,「跪不跪?不跪的話,這老頭的命可就不保了。」

居然叫祖爺爺下跪,這不是在挑戰他的自尊底線嗎?祖爺爺肯定不會照辦,畢竟皇帝只跪天。正當司徒艾思索該怎麼扭轉情勢時,司徒夜的反應讓在場眾人傻眼──

「不准動他!我跪。」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雙膝一彎,緩緩下跪。

司徒滔與司徒艾不敢置信,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居然肯下跪?!

「哼,現在你可囂張不起來了吧?給我狠很的打!」

帶頭大哥一聲令下,其他黑衣人一擁而上,將司徒夜當作沙包打,出手一點也不留情,看得司徒滔與司徒艾十分不忍。

司徒艾對司徒夜的敬意更加深,她完全沒料到祖爺爺會為了他們下跪,正因為沒有料到反而更感動,尊敬如滔滔江水排山倒海而來,欽佩的程度也破表。

祖爺爺實在是太講義氣了!

司徒日走到家門口,發現停了兩輛車子,正要進去時,有人喊住她。

「師父。」

她回頭看,是幫她弄來司徒夜身份證的黑道老大阿豹。

「阿豹哥。」

阿豹咧嘴笑著,「哎喲,師父,我不是說了你不要叫我哥啦,你明明是我師父還叫我阿豹哥,我承受不起。師父,這是其他證件,全在這裡,包準萬無一失。」

她點點頭,「謝謝。」

阿豹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師父,不要跟我見外,我能有現在的成就都是拜你所賜,當然要好好回報你。」當年他是個地痞流氓,自以為很會打,結果來踢館卻踢到鐵板,後來他成為武館的學生,學了幾年的武術,如今才能成為黑道老大,擁有自己的地盤和屬下。

司徒日輕輕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她曾勸阿豹走正途,但他選擇黑社會這條路,她也只能尊重。

「師父,我好久沒找老爺子下棋了,今天是特地來挑戰的。」阿豹躍躍欲試。

「進來吧。」

「咦?這車……」他看這兩輛車覺得很熟悉,立刻往屋裡走。

兩人一走進去,司徒日就看見司徒夜跪在地上讓人揍,一把槍指著爺爺的頭,以及妹妹一臉的慌亂,她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握緊拳頭,怒聲質問:「這是在做什麼?!」

「老大!」

「姊姊!」

「槍給我收起來。這是在做什麼?造反啦!」阿豹不悅的質問。

氣勢很威的帶頭大哥連忙來到阿豹身旁,討好道:「老大,我聽小安說你讓這個女的威脅,所以我們才要替你出口氣!」

「我被這女的威脅?」阿豹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後一拳揍在男人臉上,「沒我的命令,誰准你們亂來?!她是我師父,以後誰敢再來這裡鬧,就給我滾出去!還在這裡丟人現眼啊,統統給我滾出去!」

「是是,快走快走!」

阿豹趕緊跟司徒日道歉,「師父,不好意思,管教不周!這位先生的醫藥費我會全部負責。」

「不必了。」司徒日神色嚴肅,「以後別讓他們再來鬧事就好。」

「一定一定。師父,我先走了,有事再打電話給我。」阿豹感受到司徒日冷冷的怒火,吞了吞口水,朝她點個頭後趕緊離開。他從沒見過師父生氣,更不想當炮灰,回頭看他怎麼教訓那幾隻傻鳥。

等人一走,他們想把司徒夜扶起來,他卻堅持自己走,不用別人攙扶。

司徒日拿了幾瓶藥酒和急救箱跟著進他房間,司徒滔與司徒艾非常識相地離開。

她幫司徒夜脫下上衣,見他身上滿是傷痕,心緊了一緊,用去瘀血的藥酒幫他推拿,傷口也用碘酒擦拭過。

兩人一直靜默不語,直到他的傷處理完畢,司徒夜仍低著頭,雙手緊握拳,頭髮垂下遮住他的臉。

司徒日感受得到他受到屈辱,卻無法反擊而十分氣憤。

「我知道你很憤怒,你是皇帝,未曾受過這種侮辱,但是我很高興,因為你為了我爺爺和小艾忍耐,你替我守護了他們,謝謝你。」剛剛那一幕嚇到她了,若她再晚一點回來,或者那幾個混混凶殘地對他們下手,那後果她簡直不敢想像。

幸好有他在……

「他們對你很重要,也是我的家人,我會保護我的家人。」他緊緊握拳道。

「對不起。」她垂眸致歉,胸口卻被他深濃的情意填得很滿很滿。

他伸手托高她的下顎,問:「為什麼道歉?」

「害你受辱了。」

「別這麼說……」司徒夜將她摟在懷裡,「這不算什麼,能保住重要的人,任何犧牲都值得,只要你們平安……如今,我只剩下你們了。」曾經他想保護的人,如今都不在了。

「你仍有機會回到梁國。」司徒日有些不安地提起這個話題,兩人若要走下去,這事終有一天要面對。

「我問過你爺爺,他是在一間古董店買下那個召喚我的八卦,當他想再去那間店時,店卻不見了,那塊八卦也因為使用過後而損毀,小艾也說穿越的機率比被天雷打中還要小。一開始我確實想回去,因為那裡還有未完成的事情,不過失憶這段時日與你們相處,我逐漸找回當初那無慾無求的本性,至於那些霸業和雄心,我……」

雖然他極力讓表情平靜,司徒日卻聽出弦外之音──他還是放心不下梁國,放心不下他的子民。

他想回去。

這當下,她終於有他並不屬於這裡的感受。總以為他會永遠留下來,然而這和歷史的記載不同,他回去梁國的機率很大,也就是說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他們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

注定要分開。

注定──令人揪心的兩個字。

即使愛得再深,眷戀再多,想一直看著他、聽他說話,也無法改變這讓人心碎的結果。

司徒日心頭有股衝動希望他能留下來,不要離開她,不要回去赴死,可是她不能自私得只為自己著想,不行……

她深深歎口氣,把自私的念頭鎖在心底。

既然他想回去,她會替他完成這個心願。

畢竟,他不是他們這時代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司徒日翻閱各種古籍,只要跟奇幻玄妙有關的都不放過,跑圖書館的次數比考試前還多,與她同校的阿火忍不住心裡的好奇。

「學妹,你要查什麼?」當初拜她為師時他們就說好了,師生之稱只用於武館,在學校裡他們還是以學長、學妹相稱。

「一些古書,我想看看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傳說。」

「為什麼突然想查這些傳說?」

司徒日看了阿火一眼,淡淡道:「只是好奇。」

「應該不是單純好奇吧,自從那個『堂哥』來了之後,你們家的氣氛就很特別,似乎在保護什麼人、保護什麼秘密。學妹,我好歹跟你學了兩年多的拳法,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你連我也不能相信?」阿火因不被信任而有些受傷。

「學長,我不是不知道你的為人,只是事情太匪夷所思,你一定不會相信。」

「你不說,又怎知道我會不會相信?」要對付這個學妹就得搬出很多大道理方能壓制,幸好他是辯論社社員,要辯論難不倒他。「你說了才能知道我相不相信,說不定我會相信,那你現在煩惱這麼多不就多此一舉嗎?」

司徒日眨眨眼,「好,我說。」正好阿火是歷史系的,說不定他有看過這類的書。

「我想查查有沒有什麼稀有珍貴的物品能夠讓人穿越時空。」她沒有說出司徒夜的真正來歷。

「穿、穿越?!你想穿越?」穿越不是小說與戲劇裡才會出現的劇情,怎可能會發生在真實世界裡,簡直是天方夜譚。說真的,念了一大堆歷史,他從沒想過穿越時空回到古代,他喜歡現在便利的生活,一點都不想穿越。

「請你務必要保密,誰都不許說。」

阿火做出拉上拉鏈的手勢,「放心,就算我全校廣播也只會惹來笑話。學妹,你真的想穿越時空?」是不是學妹壓力太大才會異想天開?

「只是找找看。」

「這樣啊……我想到了,我家有本古書,是我爸的,書裡記載各朝代稀有的珍貴物品,我回去幫你查查看,有好消息再通知你。」

「謝謝。記得不要說出去,尤其是對孟宸。」她很清楚他們三人對孟宸都特別信任。

「學……師父,」要講武館內的正事,阿火決定換個稱謂,「老大喜歡你。」

司徒日聞言,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她只覺得孟宸與她最熟識,卻沒想過他會喜歡她,她一直以為孟宸將她當兄弟。

「師父,你對老大……」

「我對你們一視同仁,你們都是我的徒弟。其他的就不要再說了。」她現在只能煩惱司徒夜的事,其餘的都不重要了。

唉,可憐的老大。阿火滿心同情。

司徒艾洗完澡經過姊姊的房間,往房裡探頭。

「姊,你在看什麼?怎麼都是跟歷史有關的書?」

「我在幫他找回梁國的方法。」

司徒艾一屁股坐在床上,大惑不解地問:「姊,你喜歡祖爺爺嗎?」

「喜歡。」

他們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自在,能天南地北的聊,他說古代的所見所聞,她談現今的社會百態,最後聊到彼此身上,無論興趣、喜好都拿出來與對方分享,在武學上他們又能教學相長,惺惺相惜,她確實很喜歡司徒夜,但不想綁住他。

即使他掩飾得再好,她也能看出他心底仍眷戀著梁國,所以更不能裝作看不見,畢竟他是因為爺爺一時的私情而被召喚到這裡,她必須彌補讓他回去。

「既然喜歡為什麼要送他離開?」祖爺爺是姊姊除了家人外,第一個喜歡的男人,她差點都要放鞭炮慶祝了。

「喜歡一個人應該是讓他高興,而不是綁住他,他本來就不屬於我們這裡,若能讓他回去做他想做的事,豈不是更好?」

她確實對司徒夜心動了,雖然感情並非狂烈如火,可是那股隨著喜歡而起伏的心情日漸深濃,想到他或許明天就要離開,她就會感到心痛、悵然若失……

有好幾回,她失神地看著書,與司徒夜相處的點滴如同走馬燈般不停在腦海一遍又一遍播放,每想一次就會心痛一次,但無論有多痛還是得放手。

「你不會難過?」司徒艾試探性地問。

「會……」她眉眼間有著一抹難捨的遺憾,「不過我相信這對他來說才是好的。」她做的事都希望是對方需要的,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自私。

「姊,你好傻。」她真想用力搖晃姊姊的腦袋,讓她不要那麼為人著想。

「該放手的時候放手,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司徒日垂下眼簾,遮掩住眸底的苦。

「唉,這樣又好成熟。」司徒艾覺得相較之下,自己就太私心了點。

站在門口的司徒夜聽見司徒日的話,內心感到震撼。

正要轉身離開,卻見司徒滔叼著煙斗示意他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院子裡,司徒滔停下腳步,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拿著煙斗,口中吐出白色的煙。

「阿夜啊,我們已當你是親人,縱然我很想留住你,讓你當我的孫女婿,但你真想回去,我攔也攔不住,那是你選擇的路,我不能干涉。小日個性冷淡沉穩,她長這麼大,我頭一次看她對一個男人如此用心,她真的很喜歡你,你就不能為她留在這裡嗎?」為了孫女,他終究還是自私了。

「若我真要回去,也要把她一起帶回去。」司徒夜誠實道出自己的打算。

司徒滔驚愕地問:「你想帶走小日?」

「難道爺爺想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她早晚都會出嫁的不是嗎?」

「她……她不適合跟你回去!」

「她若愛我便會與我一同回去。」

「你的想法太自私了!小日在這裡自由慣了,你要將她帶到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古代,你有想過這樣她會快樂嗎?你如魚得水,她卻是龍困淺灘,你滿足了,她卻寂寞,這真是愛她的方式?」司徒滔愈說愈氣惱,「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司徒滔的怒吼還在耳邊迴盪著,驀地,司徒日適才所說的那句話又在他心底掀起漣漪。

該放手的時候放手,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

放手……

不,這或許是她愛人的方式,卻不是他的。

他愛的就要得到手,絕不會放手!

若他必得回去,一定會帶走她。

有人說夏天感冒的是笨蛋,沒想到司徒日今年也當了一次笨蛋。

她得了重感冒,為了躲避這個災區,司徒滔與司徒艾參加裡民旅遊團,南下墾丁度假去了,剩下司徒夜照顧她。

「咳咳……你應該跟著爺他們到墾丁旅遊,那裡的風景很漂亮。」大概是最近學校有很多人感冒,她才會被傳染。

「我照顧你不好嗎?」他有些邀功的意味。

司徒日回想剛才那碗味道很特別的粥,加上從廚房傳出來的聲響,頓時無言。

「謝謝。」皇帝肯紆尊降貴照顧她這小老百姓,她該偷笑了。

「還要不要再喝點粥?」她一說謝,他的心情立刻變好。

司徒日搖頭,「不用了,我吃得很飽,待會還得看醫生。」這次感冒太嚴重,又發燒又骨頭酸疼,她決定還是去看醫生比較好。

「我陪你去。」

司徒日經過廚房門口,看見裡頭亂七八糟,不過是煮一鍋粥卻弄得像兩國交戰那樣戰況激烈,但他的心意讓她十分感動。

「再加件衣服。」司徒夜拎著一件外套幫她穿上,「外頭下雨。」

他的溫柔貼心讓生病的她更覺溫暖。

司徒夜撐著傘,摟著她的肩,慢慢朝著附近的診所走去。

到了診所,他堅持要她坐著休息,他則是去櫃檯掛號,不知道怎麼掛號的他多花了點時間。最近感冒的病人增多,司徒夜那樣的身高站在人群中特別明顯,縱使做著與一般人無異的事,他的神態就是不同,就是很帝王。

誰都無法侵犯。

這男人啊……司徒日不禁搖了頭。

上回出門也是,捷運站裡人太多,她和他被下班的人潮隔開一段距離,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可因為外貌好,引來不少女性上前攀談,然後她發現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最後當她終於穿越人群來到他面前不遠處時,他立刻大步朝她走來並抱住她。

那一瞬間,她腦中忽然湧現即使隨他走也沒關係的念頭,但很快的理智回籠,那樣的念頭又讓她壓制住。

她是屬於這裡,不能走。

「小日,你也感冒啦?」

司徒日回頭一看是鄰居陳阿姨。「嗯,阿姨也是?」

「是啊,最近這波流行性感冒,我不幸也得到了,啊,這不是重點啦……那個是你男朋友嗎?」司徒日幾乎是她看著長大,身邊從來沒有異性,第一次看見,當然要好奇關心一下。

男朋友嗎?

就算司徒夜是她男朋友,終究要回去他的時代,無論他們是什麼關係最終仍然得結束。

如果眷戀得太濃、依戀得太深,只怕會愈來愈捨不得。

所以司徒日沒有回答這問題,只是淡淡一笑帶過。

司徒夜掛好號後坐回她身旁,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肩膀靠。

「靠著休息一下。」

他清冷的聲音總能穩定她的心情。

外頭雖然下著雨,她心中卻因為他而感到很平靜。

她喜歡兩人這樣的相處,縱使無言也不會有絲毫的尷尬,想聊的時候能暢所欲言,他又能讓她安心,只是很可惜的是──他不是他們這裡的人。

真的很可惜。

晚飯時間,司徒日堅持自己下廚,收拾了亂七八糟的廚房後,她熬了一鍋清粥,炒了幾樣小菜。

司徒夜吃過她煮的粥後,突然提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我有什麼用處?」他想幹酪徒艾上回的穿越理論,穿越後最沒用處的就是皇帝,明明是一國之君,萬人之上的他來到這裡似乎還真的沒有什麼實用價值。

「你會陪爺下棋,陪小艾看電視,更會陪我練武,聽爺說你還寫得一手好書法,又很會畫畫,看來以後還可以賣畫來賺錢,其實你很有用處的。」

怎麼聽起來還是很像沒有用處?

司徒日摸摸他的頭,狀似安撫。

「不只如此,你願意為我下廚,對我噓寒問暖,又願意為了我家人拋開自尊下跪……我真的很感動。你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我從來沒有那麼在意一個人過……我母親是司徒家的幫傭,她去世後,是司徒家收養了我,司徒家對我有恩,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我這一生都得回報他們,不可能隨你回梁國。」勉強扯起嘴角,她壓下心中浮現的另一道聲音,平靜地說。

「你不是喜歡我嗎?女大當嫁且嫁夫從夫,你隨我離開不會有人怪你。」他直視著她,眼裡帶著一絲強硬的說服。

「這裡有我的責任,即使沒人怪我,我也會覺得自己有義務陪在他們身邊,所以,很抱歉……」

「那你希望我留在這裡陪你嗎?」司徒日是唯一一個令他真正心動的女人,她就如同崖邊的花,無畏綻放,令人想要好好呵護珍惜。

若是可以,他想永遠陪著她。

司徒日一愣,讓他留在這裡……好嗎?

這樣對他真的是好的嗎?

他是帝王,在他的時代有他該做的事,而且史書記載他會死於那個朝代,她將他綁在這裡不就自私了,也會改變歷史。

牽一髮而動全身,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造成整個歷史的混亂,每個人都有既定的宿命,想要改變得靠自己,而不是這種情況下產生變化。

所以她不能自私。

咬咬牙,她忽略心底的強烈渴望,堅持做對的事,但胸口湧上一陣痛楚,那種明知會失去的難受令她落下眼淚。

不捨、不捨。

除了不捨仍是不捨……可是……

愛得愈深,痛得愈深。

司徒日緊緊抱著他,強迫自己開口:「不,我希望你平安無事回去你的地方,那裡才屬於你。」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40 PM

第七章

不必問,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司徒夜與司徒日不再說話了。

不是誰避開誰,似乎是兩人都很有默契地迴避。

司徒艾看得霧煞煞,不知在演哪一出,倒是司徒滔看得心知肚明,深深歎氣。

思索了幾天后,這晚司徒滔把孫女叫到外頭。

「爺,有什麼事嗎?」

司徒滔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煙斗,示意司徒日坐到他旁邊。

「小日啊,雖然你沒有我們家的血緣,但爺爺對你和小艾從來沒有差別。在爺爺心中,你很有責任感,堅強又獨立,任何事交給你爺爺都能放心。爺爺也知道你一直將武館的事放在心上,可是你總得為自己的幸福著想,既然你那麼喜歡阿夜,或許跟著他才是屬於你的幸福,而不是被綁在這裡。」

「爺,我不覺得有被綁住。」

「孩子,你就是這樣,爺才更心疼你,如果你像小艾那樣大剌剌的,爺說不定還能少操點心,你就是對任何事都太認真了,這點很不好,有時候別想太多,順著當下的感覺或許才是適合你的路,懂嗎?」他語重心長地道。

司徒日聽出爺爺的弦外之音,默默垂下眼睫。

「阿夜那小子曾對我說想帶你走,我一聽立刻反對,畢竟你是現代人,習慣了便利的生活,要是到了古代,沒水沒電,做什麼事都不方便,肯定會不習慣。但後來我換個念頭想,反正阿夜是皇帝,你過去也是享受榮華富貴,吃香喝辣,那我也就不必擔心太多,再者,阿夜是被我召喚來當孫女婿,我對他始終有分愧疚,是我打亂了他的人生,不過換個角度想,在古代他尚未立後也沒有後宮,我不禁想是不是他與你有緣才會來到我們這個時代?如果是,那我阻止不就太過分了。所以,你若愛他就隨他回去,別惦記著我和小艾,我們在這裡會過得很好。女大當嫁,只要你心底記著我們就夠了。」其實他一點都不希望孫女回到古代,那裡的規矩只會綁住她,但想了幾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也許順其自然比較好,像他這樣強求真的就能得到想要的嗎?最後不也證實強求未必是好。

「爺,當初若不是您同意收養我,我現在可能不知道在哪,還沒有報答您的恩情,我怎可能會離開。」從第一天被司徒家收養開始,她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未曾遺忘。

司徒滔歎口氣,「你啊,就是太固執了。」

「爺不也說固執是我的優點嗎?」她淺淺一笑。

「爺講不過你。好好為自己想一想吧,阿夜不比其他人,一旦錯過今生就錯過了,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他只希望孫女能獲得幸福,至於其他的事就不重要了。

司徒日雙手交握,靜默不語。

她怎會不懂,一旦司徒夜回到他的時代,他們今生今世就不可能相見,但……她必須捨得,因為他們各自還有重要的事得做。

所以,她不能走。

所以,他必須走。

綜觀他的年輕歲月,有才智,又有一身好本領,五官俊俏,誰能不愛、誰能不敬,他的個性也就格外強勢、霸道,他想要的向來沒有得不到的,因此他不認為有什麼東西他得不到。

直到遇上她──司徒日。

她是第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他喜歡她堅毅沉穩的個性,一身不凡的武藝,最重要的是她貼心善良的靈魂,以及那雙總是能看透他的眼神。

喜歡握住她手的那份閒適,喜歡與她對打的默契,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感覺,會覺得時間的流逝特別快,更想珍惜與她的每一刻,縱使無言相望也不會膩,看不見的時候會想念……

想得到她、擁有她,原以為就和以前一樣沒有得不到的,可當感情放得重了、愛得深了,才突然省悟到一件事,真正的愛不是佔有、不是霸佔,而是成全,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他什麼都願意做,只求她一笑,如此他也心甘情願。

只是,強求真的好?

回去得面對棘手的麻煩,他又怎忍心讓她陪著他去受苦,再者,回去之後,還有更嚴重的問題等著他,他必須自己去面對,不能影響到她的未來、她的幸福……

是她教會他愛人的方法,他也願意用這個對自己格外殘忍的方法去愛她。

再也不見……

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懲罰他的人生太順遂、懲罰他的人生太恣意,所以只能獨自一個人。

既然注定一個人,那也無所謂,至少能讓她幸福,那什麼都值得了。

什麼都值得了……

夜裡,武館傳出聲響。

有人在練武,月色下的影子如風一般一閃而逝,幾乎快要看不清的速度,每一套路都一氣呵成打完,行雲流水般地沒有中斷、沒有停頓。

彷彿想將全身的力氣全部用盡,又像是發洩似的,動作一次比一次有力,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司徒夜走進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差一步,司徒日霍然轉身,突然出手攻擊,像是套好招又像是兩人極有默契,完全不需要言語就能夠猜到對方下一招。

眨眼間,兩人已對過十幾招,汗水淋漓也無法澆熄心底對於武術的渴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似乎忘記身體的疲累,直到力氣用盡,才雙雙倒在地板上,呼吸由急促逐漸回復正常。

司徒夜忽然握住她的右手。

「我娘總是告訴我們兄妹三人,這世上只有我們最親近,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彼此,因為我們是手足,血脈相連,縱然世上所有人都背叛我們,我們也不能相互背叛,必須相互依賴才能克服難關,我也以此為最大信念,未曾遺忘……可笑的是,告訴我這些話的人卻先背叛了我。我上回夢見的就是她要殺我的情景,她為了得到更多的權勢,勾結我叔叔,只要殺了我她便能為後,沒想到事跡敗露,她被父皇的侍衛抓住,處以死刑,對外只說她死於急症。

「從此我再難以相信人,連我的親娘也能為了榮華富貴背叛我,那這世上還有什麼能夠一輩子不變的,直到遇見你……明明與我不熟識,你卻能說中我埋藏於心底深處的最後一絲善良,我們相距千年,你卻毋須言語,一個眼神便能明白我的想法,你給我一種只要相信你便能無所畏懼的勇氣。

「原本我一心想帶你回到我的時代,我必然會好生照顧你,但我想到回去後將要面臨的事就猶豫了起來,怕會害了你……

「日兒,你就像一盞明燈,指引了我的路,讓我有了不同的想法,想走不同的路……我必須回去,我還有該完成的使命,不能辜負千萬子民對我的期盼……我無法留在這個時代不能陪著你……對不起。」

這是他思考幾天后得出來的答案,縱使愛她也不能不顧大局,他是帝王,有他該做的事情、該付的責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對得起他的國家以及他的子民。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格外沉重。

聽見他說對不起,司徒日心裡泛起強烈的失落。

明知他會走,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只是……原以為自己說出口的時候那樣平靜,聽他說也不會有太強烈的反應,沒想到事實不然,她緊握他的手,不想放開,有點想挑戰命運。

「我本想帶你走,對我而言,喜歡的一定要得到手才算擁有,要不,我寧願毀去,誰都別想得到,可是唯有你,我捨不得傷害……若你不想隨我走,我也不會勉強,畢竟你的親人都在這裡,我不能那麼自私。日兒,我只想問你,倘若你沒有親人這層包袱,會願意隨我走嗎?」

初見她,覺得她就像是完美無瑕的白玉,教人想要疼愛她,相處過後才發現她的獨立堅強和他的個性有點像,他們才能如此契合,歷代帝王的多情總是弄得同室操戈,所以他對自己發誓,今生只愛一名女子,除了避免手足對立,也不願辜負她的感情。

在他的時代,他不曾動心,穿越而來,他愛上了她,卻無法長伴左右,他們之間明明靠得最近,然而也是最遠的距離。

一千多年……太遙遠了。

他也不能對她自私。

該放手的時候放手,才是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他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思考好些天,他最後有了這個決定。

「會。」

司徒夜聞言,閉上了眼,有這個答案就夠了。

縱使永不相見,他也會將她放在心底,永遠不忘……

司徒夜伸手將司徒日散落在前額的髮絲撥至一旁。

最近他們經常對打,小艾說他們的約會方式很奇特,他不覺得有哪裡不好,既能滿足日兒對武術的渴求,又能單獨和她在一起,也許這樣正適合他們。

能多一天算一天。

司徒日緩緩睜開眼睛,注視著他。

剛才結束練習,她汗流浹背筋疲力盡,在地上瞇了一會兒,察覺有人碰觸才醒來,以往總要回到房間才能安心休息,現在只要在他旁邊她便能放心入睡。

「怎麼了?」

「沒什麼,這樣會冷嗎?」

「不會。」她更偎入他懷裡,感受他的體溫。

「說說你的事好嗎?我想聽。」

「一開始練武時,我很笨拙,學習得很慢,我就一直練一直練,練到沒有力氣躺下來的時候,就會想著媽媽對我說過的話,她希望我做人要懂得報答恩情,要我對司徒家忠心。我什麼都不懂,只會乖乖的做,爺爺他們對我也很好,可是我總覺得自己不屬於司徒家,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外人。

「有一次,同學嘲笑我沒有家人,我不敢回家哭,偷偷躲在公園,到了晚上,我看見小艾一邊哭著一邊找我,一看見我就抱住我,說她很想我,要我趕快回家。她一直喊我姊姊、姊姊,以前聽我都沒有什麼感覺,直到那次,我才發現原來小艾真的將我當作姊姊,她一抱住我,我就嚎啕大哭……最後我們哭著手牽手回家,從此小艾就是我最想守護的人,我也想守護你,只是……」

「別說……」他握著她的手,說:「我懂。」

他俯身親吻她的額,她伸手摟著他。

他們能擁有的時間很有限,因此格外珍惜這僅有的時間。

這天,阿火風風火火地趕到「藏」武館,一看見司徒夜,連忙喊住他。

「堂哥!堂哥!」阿火邊跑邊喊,來到他面前,從包包拿出一個袋子交給他,「這本書麻煩你幫我拿給師父,我好不容易才讓我爸借給我,請師父務必小心,千萬別弄壞。還有還有,你跟師父說,其中的『轉輪玉』我們家有,如果有需要可以借。我還有事,先這樣了,拜!」

司徒夜等阿火離開,抽出袋子裡頭的書仔細翻閱。阿火在書裡插了張紙,他翻到那一頁,果真看見「轉輪玉」,那是一塊圓形玉珮,書上寫著這塊玉能夠穿越古今。

司徒夜合上書,正要走進去時,司徒日喊住他。

「阿夜。」

他轉身的時候,書順勢被他藏在身後,「今天比較晚回來。」

「學校有點事,所以耽擱了。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我的生日?!」他疑惑。

「是啊,你不記得?」

「娘死後便沒人記住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慶祝的。」

「這樣啊……」

「你想幫我慶祝?」他察覺到她的心意,伸手摟住她的腰。

「嗯,你希望怎麼幫你慶祝?如果不喜歡也不要勉強。」她也很自然地摟他的腰,親暱地靠著他。

她喜歡兩人肌膚相親的感覺,那種溫熱的觸感、心跳的頻率總能令她心安,即使心頭的不安愈來愈大,她也能強忍。

「怎會不喜歡,你要幫我慶祝我很開心,不過也不用什麼慶祝了,你陪著我就好了,待會我們到附近逛逛。」他珍惜每一次與她相處的時間,目光總捨不得離開她。

用過晚餐,他們兩人到附近散步,手牽著手,沒有說太多話,只是偶爾互相凝望一眼,手握得更緊,步伐走得更慢,彷彿走得愈慢,時間便過得愈慢。

可不知為何,他們心裡都有份預感,這樣的幸福快要握不住了。

不知走了多久,兩人突然在巷子的轉角停下腳步,不是因為前方有東西擋住去路,而是斜對面竟然出現一間店,十幾分鐘前他們才走過這裡,那時並沒有這間店,他們互看一眼,然後走到店前。

上頭沒有寫店名,只寫了「古董店」三個字。

這裡幾時開了一間古董店?

這間店無聲無息出現在他們面前,實在詭異,更奇特的是當他們站在店門口,原本緊閉的門居然緩緩打開。

該不該進去呢?

他倆對望一眼後,決定進去看看。坦白說,穿越的事情都發生在他們眼前,這世上還有什麼無奇不有也不會驚訝。

店裡的擺設古色古香,架上每一樣物品看起來年代都相當久遠,十分珍貴也千奇百怪。

他們小心翼翼的看著,就怕碰壞任何一樣物品。

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掀開布簾,笑意盈盈走了出來,「兩位好。想必是頭一次來到我們這裡吧?我是店長,叫做三千。我們這間古董店專賣各式各樣的稀奇古董,別的地方絕對看不到,喜歡什麼慢慢挑,有看中意的,我再為兩位介紹。」

名叫三千的女店長綁著一束馬尾,看起來利落,不過她的眼眸卻深邃得彷彿兩潭深淵,令人忍不住想多瞧幾眼。

司徒夜伸手將她的臉扳向自己,有些不高興,「你看著一個女人看那麼入迷,怎不看著我就好?」

司徒日呆了一下,兩頰慢慢浮現紅雲。

他不悅的語氣讓女店長忍不住笑了,轉過身回到櫃檯後,逕自忙起自己的事情。

司徒夜牽著她的手在店裡繞了一下,很快就被一樣東西吸引住,眼前的物品讓他不禁伸手想碰觸,就在指尖快要碰觸到時,女店長三千的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

「那是『轉輪玉』,是殷商時期的物品,相傳這塊玉能夠穿越古今還能趨吉避凶,是一塊無價之玉。」

「真能穿越古今?!」司徒日不太相信地問。

三千拿出「轉輪玉」,在燈光的照射下,「轉輪玉」質地通徹,翠綠華美,吸引著兩人的目光。

「沒有人試過當然就無法證實真假,如果有人想穿越古今,戴上『轉輪玉』就能試試,兩位想試試嗎?」笑容親切的她將「轉輪玉」拿到他們面前。

司徒日伸手想碰,司徒夜卻攔住她,「你剛才說這是無價之玉,既然無價,怎能輕易讓人試?」

三千淺淺笑著,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司徒日眼前一晃,司徒日隨即往後倒,司徒夜及時抱住她,下一瞬,寒眸射向三千。

「你做什麼?!」他怒火就要竄升。

三千不帶一絲惡意地說:「您先別生氣,接下來的話只能對您一個人說,所以才先讓這位姑娘入睡。來到這裡這麼久了,您應該準備回去了吧?」

司徒夜眸光一閃。

三千揚揚手中無價之玉,「讓您來到這裡本來就是歷史的正軌,當然您回到屬於您的地方也是歷史,這塊『轉輪玉』能帶您回到梁國,當然了,想多帶一個人也沒問題。」她笑呵呵的,教人看不出一絲虛情。

「多帶一個人?」無論眼前女子笑得多親切,他就是對她沒有半分好感,「多帶一個人回去也屬於歷史嗎?」

「你們每個人當下所做的每件事、下的每個決定本來就是歷史,所以別問我該怎麼做,應該問您想怎麼做,您的決定就是歷史,當然能任意寫歷史,請帶著『轉輪玉』回梁國,那裡不能一日無主。」

司徒夜低頭看懷中的人兒,「既然歷史由我寫,那就等我做出決定再說。」

三千看出他心裡的遲疑,淡淡笑著,「皇上應該是放心不下這位小姑娘吧,既是如此,何不將人帶回去,帶她回去不至於影響歷史,儘管放心……咦,皇上還是不相信我啊?唉,真沒想到我如此讓人不信任,不過皇上只能相信我,如今能讓您回到梁國的只有我了,而且在這個月十五之前您就必須回去,不然歷史將會產生巨大變動,相信您不會樂見!因為那個轉變也會影響這個小姑娘。聽我的勸,請盡速回去。」

三千朝他輕輕彎身,下一瞬,眼前的景致改變,一陣風吹過眼前,司徒夜閉上眼再睜開,兩人已在外頭,古董店已消失了,這時司徒日也清醒過來。

「我怎麼了?」她撫著額,神情有點困惑。

「你不記得了?」

她搖搖頭,「我只記得跟你散步……咦,你幾時多了這塊玉珮?」

司徒夜目光一低,看見戴在脖子上的「轉輪玉」,事情發生得太不可思議,他不得不信了。

今天十三,也就是說兩天后,他得離開。

離開她……

「阿夜,你怎麼了?」她一臉困惑。

司徒夜牢牢摟住她。

「沒什麼……」

還剩兩天……

拾階而上,來到最高處,遠眺青山,感到無比遼闊。

這裡是永德塔,是母親長眠之所。司徒日不懂司徒夜為何突然想來看看,不過母親的祭日就快到了,便決定提早來。祭拜完母親,她轉頭發現他的表情嚴肅,也就沒驚動他,靜靜在旁邊等候。

過了一會兒,司徒夜執起她的手,單膝下跪,仰著頭看她。

「日兒,今生我只願娶你為妻,回去也不會再娶,你願意嫁給我嗎?」

「別說這種話,你是皇帝……」

「我也是男人,我對你是男人對女人的愛,皇帝只是一個職責,只要有賢能之人,禪讓也是一則佳話。我無法陪伴你,不能照顧你,卻還要娶你,自私的人是我,我想把你帶走,想永遠將你留在身旁,無奈……我連個名分都無法給你。」

司徒日看著他,內心滿是激動。

「我願意。今生今世,我也不會再嫁,縱然不同時空,我也想屬於你。」

他牢牢抱緊她。

也許今生無法相守,他們期待來世,期待一個能圓滿他們愛情的下輩子。

風吹著,吹著他們的誓言,久久遠遠……

離開永德塔後,他們在回家的途中遇上幾名壯漢,那些人一看見他們,不由分說就開打,可沒幾下就分出勝負。

司徒日認出其中一人是阿豹死對頭的手下,是個藥頭,她之前曾出手幫落單的阿豹打退他們,便成為他們尋仇的目標──正當她察覺不妙時,那名藥頭已經掏出槍對著她。

司徒夜連忙抱住她,砰的一聲,在槍聲響起的同時,一個詭異的景象就在眾人面前出現──

他們兩人竟然憑空消失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41 PM

第八章

「這是什麼妖術?!」

年輕男子聽見聲音轉過身,嚇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剛剛消失在眼前的大哥突然又出現在身後,而且身著奇裝異服。

司徒夜雖然也很驚訝,但隨即出手奪過年輕男子手中的劍,並以劍尖指著他。

「不是妖術,是你注定要失敗。」

這時從外頭衝進十幾名侍衛,領在最前頭的韓尉看見司徒夜的裝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認出其身份,「皇上!」

「將他關入大牢,等朕發落。」

「遵命。」

年輕男子沒有反抗,任由侍衛們抓著。

「哈哈哈!這世上你只剩下我一個親人,連我也殺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應驗了算命師的話,你一旦成為皇帝將眾叛親離。司徒夜,你連一個能信任的人也沒有,注定一生孤獨……」

年輕男子的話迴盪在眾人耳裡,司徒夜卻是動也不動。

「皇上,這名女子是?」韓尉看見站在一旁的司徒日問。

聽見這句話,司徒夜才轉過身,冷眸直直看向司徒日,他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那把劍就要刺中他時,眼睛閉了一下,再睜開之時,懷裡多了一名女子,而弟弟司徒浩則背對他站在他面前,自己身上也是奇裝異服。

這是什麼樣的妖術他不清楚,唯一明白的是身上的傷好了,也扳回劣勢,至於這中間究竟發生什麼事……

司徒日察覺司徒夜的目光不對,似乎變得很陌生,正當她想走時已慢了一步。

「抓起來!」司徒夜一聲令下,侍衛們瞬間包圍住她。

雖然侍衛們有武器,司徒日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就奪到一把劍,但其中一名侍衛的功夫特別了得,她有幾分吃力,就在此時,司徒夜也加入戰局,司徒日隨即又搶到另一把劍,以雙劍同時對付他們兩人,一番交戰之後她還是不敵,手上的劍被打落,司徒夜的劍也停在她下顎前。

「還不服輸嗎?」其實他很佩服這女人的武功,韓尉的功夫不弱,她竟還能同時對付他們兩人,實在不簡單。

司徒日看著他,問:「你真的不認得我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一絲哀傷。

「司徒日。」

不知何故,這名陌生女子的容貌讓他覺得似曾相識,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最後,司徒夜還是命韓尉將她關入牢裡。

事情的發生有些奇怪,他要好好釐清思緒。

「微臣護駕來遲,請皇上恕罪。」韓尉跪在司徒夜面前請罪。

「沒事,朕想一個人靜靜。」

「是,皇上。」韓尉必恭必敬退至外頭。

司徒夜手上握著劍,坐在椅子上想著整件事的始末──他記得先前召見弟弟討論對付北夷的事,就在他轉身時,聽見兵器的聲音,再回身,那把劍便刺中他的身體,那種感覺他記得十分清楚,手也摸到溫熱的血液,但為何再睜開眼時,身上的劍傷不見了,懷裡多了一名陌生女子,他一身奇裝異服,脖子上也多了一塊未曾見過的玉珮……他摸了摸頭髮,長度明顯短少許多,這一切讓他陷入困惑之中,一時間也理不出頭緒。

你真的不認得我了?

或許,那名女子能給他答案。

司徒日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來到古代,只記得在槍響的前一秒,司徒夜緊抱住她,然後槍聲響起,他們卻已經身在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她滿腹疑問,等他處理完正事後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司徒夜居然再度失憶,她不禁感歎意外總是來得突然又來得巧合。

她記得司徒夜抱住她時,戴在他脖子上的那塊玉珮似乎發光了,莫非是……

正在思索司徒夜怎會有那塊玉珮,有侍衛來傳喚她去面見皇帝。

由於她懂武,侍衛便替她上了手銬腳鐐,來到司徒夜面前時,侍衛強逼她下跪,司徒夜卻突然出聲制止。

「她不必跪,解開她的手銬腳鐐。」不知為什麼,他不喜歡看她這副狼狽的模樣。

韓尉本想說話,但見司徒夜心意已定,便命令侍衛解開司徒日的手銬腳鐐,接著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只剩下他們三人。

「你究竟是誰?」司徒夜開口問。這女人也姓司徒,他卻不曾見過,他非找出答案不可。

司徒日看了眼韓尉,「我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一切,但只有你可以聽。」

韓尉立刻反對,「皇上,此女來歷不明,萬萬不可與她獨處。」

「朕還會怕她嗎?」司徒夜不豫的問道。

「皇上!」

「退下。」他執意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韓尉只得離開,臨走前還瞪了司徒日一眼。

直到韓尉離開,司徒夜起身走近她,在她身邊繞了一圈,仔細打量她。

「你與我單獨相處,不怕我?」之前失憶後的司徒夜不怕她,她想知道現在這個他是不是也同樣不怕。

司徒夜凝視著她,她的眸子明亮有神,注視他時好似多了難以言喻的感情,令他很想探究為何自己會不怕她,是了……他確實不會怕她,相反的,還想靠她近一些,這種異樣的感覺未曾有過,才會令他破例與她共處一室,太多人想殺他,他必須小心,眼前這名女子卻能輕易讓他卸下心防,她究竟是誰?

「朕不必怕你。說吧,朕要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若有一絲隱瞞,你會知道朕的手段。你真是司徒家的人?」

「我的確是,不過是來自一千多年後的人。最初,是你先穿越到我們那個時代,當時你身受重傷……」司徒日將事情全盤托出,卻保留了他們感情那一段,她想這時候提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將在這裡如何繼續完成歷史的延續。

因為……

他又失憶了。

這次徹底將她遺忘。

最愛的人遺忘了自己,她的心微微抽痛。

看著他眼底沒有一絲的熟悉,過去的回憶一點也不剩,她選擇默默承受這個結果。於是,司徒日深深吸了口氣,將強烈的痛楚壓至心底最深處,她不能讓人看見她的脆弱,尤其是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必須保護自己,縱使心痛也要掩飾,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她更不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既然他不記得了,那麼,一切就當作秘密吧。

全部回到原點──最初他們互不相識,如此才不會心痛。

才不會……期待,才不會受傷。

司徒夜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從滿滿的錯愕到不敢置信。

他穿越時空到一千多年後的「未來」,然後又回到這裡?!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你有何證據?」

「我沒有證據,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朕沒說不信你,只是這一切太詭異了,不過朕也無法解釋為何一眨眼間,朕的頭髮、衣服全都不同。再者,剛才與你對打時,朕竟使出與你同樣的招式,而那個招式朕未曾練過,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朕不得不信你的說詞。」

「那是形意拳,是我教你的武術。」

「你教朕?!」司徒夜揚起下顎,本有些不信,但她的身手卻讓他相信了。他也欣賞有實力的女人。「那我們的關係為何?」

「我剛剛不是說了,我是你的後輩子孫。」

「別騙朕。你看朕的眼神一點都不是看待祖先的樣子,你我關係必定匪淺,老實告訴朕,我們是什麼關係?」

司徒日眸子定定直視他,沒有一絲慌亂,「我們確實只有血緣關係。」

他覺得她對自己有所保留,無妨,他有時間慢慢套話。「那你知道朕幾時會死嗎?」

司徒日愣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

「儘管說。」

「我……不記得了,抱歉。」她決定還是別說,以免影響了歷史的軌跡,那樣的責任她承擔不起。

司徒夜沒有繼續追問,轉移話題道:「沒關係。既然你是隨著朕來到梁國,朕自然要照顧你,畢竟你是朕的……子孫,你的武功很強,讓你成為朕的貼身護衛會不會太委屈你?」

他靠得很近說話,司徒日一動也不動,淡淡回應,「好。」

「韓尉!」他喜歡她這份鎮定的氣質,好似沒有任何事能夠影響到她,這點和他很像。

「皇上。」

「教導她如何成為護衛,以後由她負責朕的安全。」

韓尉眉頭一皺,雖覺不妥也無法反駁,「遵命。」

司徒日臨走前回頭看了司徒夜一眼,四目交接的瞬間又迅速收回目光,跟在韓尉身後離開。

「無論皇上有多相信你,我都不會相信你,若你敢傷害皇上,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莫及。」韓尉冷冷警告。

「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他。」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司徒日睡不著,因為不會輕功,無法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躍上屋簷賞月,只能在房前的廊上踱步。

她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穿越,看著天上的月,明明是同一個,卻相隔千年之遠,想必她的失蹤會讓爺爺他們相當焦急,加上司徒夜又再次失憶,她顯得格外寂寞。

為了驅散這股寂寞,她走到庭中央練著形意拳,企圖藉由身體的疲累來遺忘這突如其來的變量。

所有的套路都再熟悉不過,偏偏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令她有幾分心慌意亂,最後氣息亂了、招式也亂了。

「你的心不定。」在一旁觀察許久的司徒夜在她停下後開口,「若我現在要殺你,你一定會死。」

不知為何,在和她相處時,他不想用「朕」這個代表了兩人身份懸殊的詞。

司徒日沒有回答,只靜靜立於一旁調息。

「這裡讓你很不安對嗎?」

「嗯。」縱使不安,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現在她終於能體會當初他穿越到現代為何刻意表現淡然,因為那是保護自己的方式。

「很遺憾,我不記得與你相處的任何事情,要不然也不會讓你不安了。」他溫柔地說,「來,跟我來。」他突然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司徒日不發一語隨著他往前走,穿過迴廊、經過層層侍衛守護的地方,來到一座閣樓的最高處。

今天是滿月,月光照得四周景物一片銀白。

司徒夜挑了個能夠清楚看見月亮的地方坐下,整個人非常放鬆,「這裡是天水閣,每當我有煩惱就會一個人來到這裡,往外遠眺能看得很遠,心境會開闊許多,思緒也會變得清晰,再棘手的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司徒日看得出他確實喜歡這裡。「為什麼告訴我?」

「不知為何,我不喜歡看見你困擾的樣子,我會想幫你,想對你再好一點,捨不得見你傷心難受……」他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近,司徒日沒有抗拒的朝他走過去,他又牽住她的手,「我很想對你好,想看見你笑,更想把你留在身邊,你是第一個能讓我這樣信任的人,除了母妃以外……」

司徒日突然握緊他的手,情不自禁的。

「我有告訴你母妃想殺我這件事?」看見她頷首,他不由得露出苦笑,「我果然信任你才會對你說這些。生在帝王之家,總是有萬般無奈,有太多事情不想做卻偏偏得做,所有情感也得經過重重考驗,甚至到了最後一刻,你最信任的人也有可能背叛你。」

「我不會背叛你。」

「我知道,我信你。」沒有理由,他就是信任她,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們認識已久。「我的兩個兄長勾結北夷,準備對梁國出兵,我最信任的親弟弟也背叛我,現在我只能靠自己了……」

「讓我幫你。」即便無法說出心意,她只求能在他身邊幫上一點忙。

「不,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好,不必捲入那些事裡。我的頭好疼……」

「靠這兒吧,我幫你揉揉。」終究,她還是心軟了。

司徒夜枕在她腿上,閉上眼睛,「好奇怪,有種感覺你不是第一次幫我。」

司徒日沒有答腔,靜靜幫他揉著額際。

「我為什麼覺得好像認識你很久了,很習慣有你陪伴在身邊,我喜歡這種感覺,很自在愜意。我不許你走了,你要永遠陪在我身邊。」他忽然睜開眼,抓住她的手腕。

司徒日沒有給予肯定的答案,只是有些鼻酸地別過頭,司徒夜卻將她的臉扳過來,「看著我,告訴我,你會留在我身邊不會離開,我只要聽這個答案。」

「我……不行,我必須回去,爺和小艾都在等我。」

司徒夜坐起身,捉著她的手,聲音帶著幾分誘惑,「那我呢?難道你可以割捨得下我,離開我難道不會難過?不怕後悔?」

她的神情滿是為難,更透著一抹苦澀。她何嘗不會難過不會後悔,只是她有責任,無法說走就走,兩邊都是她難以割捨的情感,但她衡量的是誰比較需要她。

「我……」她的心因為他的聲音而開始有了猶豫。

「即使你不說,我也明白你心底有我,那就留下來陪我,你喜歡我的不是嗎?別走,好嗎?」

「我、我不……」她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束縛,想找回理智,偏偏司徒夜將她抱得很緊,不讓她有機會掙脫。

「別走,好嗎?」他纏著她的身,纏著她的魂,不停親吻她的唇、她的頰,彷彿一條繩索緊緊繞著她、綁著她,讓她的理智幾乎要潰散。

「司徒夜,別這樣,我必須走……爺和小艾在等我。」好不容易,她終於一點一點尋回理智。

「你實在是……」司徒夜忽然狠狠勒緊她,有些喪氣的問:「那你要怎麼回去?」

「我猜想這次穿越應該是和你身上那塊玉珮有關聯,也許我得靠你的玉珮才能回去。」

「那塊玉珮啊……剛才我順手不知扔哪去了。」

司徒日有點緊張,「會不會不見?」

「我的東西沒人敢亂動,只是不確定扔哪了。好了,時間不早,你早點睡,我會告訴侍衛,以後你想過來這裡隨時都可以。」

離開天水閣,司徒夜回到自己的寢殿,先前那塊玉珮他隨手扔在床上,他走過去拿起來,本想毀掉玉珮,但後來念頭一轉,他決定暫時留下這玉珮,以便到時能派上用場。

那丫頭有些固執,不過固執的有點可愛,他就不信無法留住她。

他想要的向來沒有到不了手的,包括整個江山。

司徒日要成為司徒夜的侍衛,便得加入侍衛的訓練。

十幾天下來,韓尉原本有些瞧不起她,覺得她是個姑娘,不可能擔負得起侍衛的工作,但看她無論早起或是練習都不曾喊一聲累,逐漸對她改觀,也慢慢有了好臉色。

休息的時候,他拿著水到她身邊坐下。

司徒日接過水,「多謝。」

「我瞧你的姿勢動作都很利落,應該學了很久的武術吧?」

司徒日暢快喝光了水,一點也沒有姑娘家的嬌羞,看得韓尉更欣賞了。

「小學……八歲就開始學。」猶記得當初學武的辛苦,小艾先投降,她卻是愈學愈有興趣。

「不簡單!難怪底子那麼深厚。我對你很抱歉。」

「為什麼突然說抱歉?」

韓尉的個性直來直往,光明磊落,喜歡與討厭分得很清楚,一開始對司徒日有敵意,自然會防備她,不過由武來看人的話,他覺得司徒日是個挺正直的人,值得深交。

「之前因為擔心你會傷害皇上,所以對你有敵意,這陣子相處過後,漸漸瞭解你這個人其實很單純也很好相處,只是侍衛這種工作由女人來負責還是太辛苦了,如果你覺得有壓力,我可以向皇上稟奏。」雖然至今他仍不清楚她的來歷,可是皇上要他別管,他也就沒問了。

「無妨,我也曾經當過護衛,現在還比較輕鬆點。」比起那些政要面臨各式各樣的攻擊,古人的護衛工作還是輕鬆簡單點。

韓尉顯得有些好奇,「看不出來你也是身經百戰,你多大年紀?」

「二十。」

「該是嫁人的年紀,許人了嗎?」

「不想。」

韓尉點了一下頭,又說:「後位仍空懸,但是必須要門當戶對,據我所知,相國與將軍都有意思拉攏皇上,你的機會渺茫,為了你自己好,還是別進入後宮比較好。」

「我沒有想過進後宮,我只是誤打誤撞來到這裡,總有一天要回去。」她現在的想法就是盡可能幫助他,其餘的暫時考慮不了。

「回去哪?」

「我的故鄉。」已經過了十幾天,她沒再遇到司徒夜,關於玉珮的事也無從問起。

「你的故鄉在哪?」

「很遠的地方。」

「留在京城吧,這裡比較有機會出人頭地。」

「謝謝,但我還是想回鄉。」雖然……心會很痛。

「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勉強你,有機會我會向皇上建言趕緊給你找個夫婿,女子的婚事若蹉跎太久就不好了。」

「我不……」

「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韓尉以為她在害羞,拍拍她的肩膀便起身離去,完全無視她的意願。

司徒日心想不能讓他亂說,她不會留在這裡,要是造成麻煩可就難收拾了。

「韓尉!韓尉!」

她著急地追上去,因此沒留心到身後不遠處,司徒夜眸光冷冷地注視著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41 PM

第九章

司徒夜下令今晚想見司徒日,她便被領到他的寢殿。

她一走進殿門便聞到一股誘人的香氣,不禁輕蹙起眉頭,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後,漸漸習慣這股香氣也就不怎麼反感了。

過了一會兒,司徒夜才由外頭走進來,衣領半敞,穿著十分閒適。

「日兒,怎不坐下來?這兒有水果,吃嗎?」

「不了。找我有什麼事?」

「韓尉對你讚不絕口,不過他已經娶妻了,除非你願意當妾。」

「妾?我沒想過這件事,我打算回故鄉,怎可能會留下來……」司徒日突然覺得頭有些暈,司徒夜連忙將她扶至床邊讓她躺下,「我也沒有喜歡韓尉。」

「那你喜歡的是誰?」

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有些朦朧的他,淡淡微笑,「你。」

「你不是我後輩子孫嗎?喜歡我可以嗎?」

「不……我是爺領養的,所以與你沒有血緣關係。」像喝醉了似的,她眼神迷濛,逐漸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司徒夜勾了勾唇角,緩緩壓上她,「喜歡我哪裡?」他的手指勾著她的發,就像是逗弄已經被擒在手中的獵物。

「全部……喜歡你的笑容、喜歡你練武時的認真、喜歡你對自己國家的責任感,更喜歡你說著自己夢想時的表情……」好像在做夢,話就這樣主動溜出她的嘴巴。

「我的夢想是什麼?」指尖繼續在她的臉蛋上遊走,同時他也好奇自己會對她說出什麼樣的夢想,他的夢想不就是江山霸業嗎?

「你想要一個家,不需要權勢、不要江山,只要一個簡單的生活。」

簡單的生活?!

她的話令他停住動作,神情瞬間變得冷冽。這樣的夢想他確實曾經有過,那是他還沒有進入宮裡時的夢想,只想和自己最愛的女人相守一生,什麼國家、江山完全沒想過,不過這樣的單純想法在入宮後便徹底化為烏有。

人性的磨練讓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單純天真。

「阿夜,你……怎麼了?」她有些虛浮地問。

「沒事,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感到有些不愉快。」司徒夜躺在她身旁,伸手摟著她。

「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我媽常說一直記住不愉快的事是很累人的,遺忘雖然是最不好的方式但也是最好的辦法,既然那是一個傷,讓你痛不欲生,唯有徹底捨棄才能重生,所以真的很痛的話,那就遺忘吧。」

「傻丫頭,有些事情並不是那麼容易遺忘。」那些難以忘記的仇恨,怎可能輕易忘卻。

「我媽教我一個方法,想著那件事,然後從一數到一百,一直想一直想,直到一百之後就再也不准想,一開始很難,不過多試幾次就能漸漸淡忘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慢慢遺忘,就像、就像以後我也會學著慢慢遺忘你……雖然真的很難。」

「何必忘了我?永遠和我在一起不是更好?」

「好……不行,爺和小艾還在等我,我不能離開他們……」朦朧中,她的意志開始動搖。

「那我呢?」司徒夜湊近她面前,愛憐地輕撫她的臉,猶如對待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稀世珍寶。對他而言,司徒日確實如同珍寶,一個非常特別的女人,他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十分舒服自在,就好似他們合該在一起。

天造地設的一雙。

「你捨得嗎?」

司徒日眨了眨眼,終於又看清楚眼前的他。

「夜……」她微微一笑,笑得極為溫柔,笑得司徒夜幾乎都要融了心,他從來不知一個女人的笑居然比利劍還要來得有殺傷力。「我也捨不得你,真的真的好捨不得,除了爺和小艾,我從來沒有那麼喜歡一個人,只要看著你就會讓我覺得心跳得很快、很快……我最喜歡看你練武了,專心的模樣讓我看得出神……偷偷告訴你喔,你在我媽的靈位前已經跟我求過婚,我也答應了,所以我們應該算是未婚夫妻了……」

司徒夜非常高興聽見這個消息,將她摟得更緊,「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司徒日喜悅的表情立即沉下,「因為你又失憶了,將我的事情全忘記,這裡又不比我們那裡簡單,我不想影響你太多才決定不說,畢竟我不能影響歷史,那樣會變成千古罪人。」

「傻丫頭,哪有可能說改變就改變,你還沒那麼大的力量足以改變這個歷史,但是我或許就有這份能力了。」

「阿夜,雖然你失憶了,但我相信你本質還是很善良,挑起干戈不是你的意思,只是迫於無奈,對吧?」

「有時不僅是無奈,也是我想要這麼做,這不關你的事,你別放在心上,既然你是我的未婚妻了,你只要記著別離開我就好。」

「可是……」

司徒夜將手指放在她唇上,「噓,別說了,記著我說的話就好。」

司徒日拚命搖頭抗拒他的蠱惑。

「你真是太固執了!」司徒夜耐性告罄,直接拉開她的衣領,準備用另一個方式留下她;他點燃迷香就是怕她太固執。

司徒日抓住他的手略顯無力,目光卻凜凜如冰,「阿夜,別這樣對我,我很信任你……不要讓我恨你。」

她這話馬上讓他停手,輕輕歎口氣,「我沒見過像你這般頑固的女人,但也因為夠頑固才讓我更欣賞你,一千多年後究竟是怎樣的地方,為何讓你非回去不可呢?」

「我的親人全在那兒……」她喃喃說完後便陷入昏睡。

「親人是嗎?那我是不是不該這麼自私呢?你可真是難倒我了。」

司徒夜躺在她身旁,靜靜注視那張熟睡的臉龐,感到一股沒來由的惆悵以及無力感。

從他登基以後,便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唯有她讓他明白這世上確實也有萬萬不能的事。

或許他能強留她的人,但她的心呢?

他想要的是她的心,不是要個空殼而已,因為他想要她的全部,無論自私或霸道,他都要她心甘情願留下來。

一夜好眠。

這是司徒日穿越後第一次睡得很好,非常安穩,而且有一點點的幸福,感覺好像讓人呵護一般。

她揉揉惺忪睡眼,腦袋尚有點昏沉,看見身旁躺著司徒夜,很少看見他睡著的模樣,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睡著的他比較溫和,沒有那種強勢的態度。

「喜歡看我是嗎?」早就醒過來的司徒夜笑笑地問。

「睡著的你比較真,不會有任何偽裝。」

「傻丫頭,我在你面前也不會有任何偽裝,私底下你可以看見最真的我。我想讓你知道即使我忘記和你所發生的一切,但我心底似乎還記得你,會想對你好,想看見你的笑容,看見你和別男人有說有笑也會嫉妒……」

司徒日愣了一下。

「所以別跟韓尉走得太近,他已有妻子,我不喜歡……再者,你已是我的未婚妻了,我希望你眼底只看得見我。」

「我……你幾時知道?」這時才想起,她竟對昨夜一點記憶也沒有!他們又怎會躺在一起?

「昨夜你自己告訴我的,你笑得可美了。」

「我怎會告訴你這些事?」這是她的秘密,怎會輕易脫口。

「我對你下了迷藥,因為你實在太固執。」司徒夜坦承不諱,不認為自己做錯也不怕讓她知道。

「你……」司徒日拿他沒轍,因為他的態度是那樣坦蕩蕩。

「我沒對你做什麼,只是問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他深邃的目光緊緊瞅著她。

司徒夜的眼神太真誠,讓她幾乎難以招架,只好低頭迴避,然而他又將她的下顎抬起來,強迫自己看著他。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離開,不過至少待在這裡的期間就陪著我,什麼都別多想,那玉珮我還沒找到,等我找到就會拿來給你,好嗎?」只要她還沒走,他便有機會。

「……好。」

司徒日也不知道要怎麼回去,也想陪他久一點,畢竟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第二次,只想好好珍惜這難得的機會。

司徒日換上侍衛的服飾,紮起頭髮,整個人英姿颯爽,宮女們見到她也不免羞紅臉。

大殿上滿是重要朝臣,韓尉得知今晚有人要刺殺司徒夜,因此他們格外提高警覺,緊盯著進出大殿的人,然而當司徒夜走出來時,司徒日的目光全被他吸引住了。

他到他們家時雖然穿著華麗,卻十分狼狽,完全看不出皇帝的氣勢,就像是個亡命者,但在這裡,他一身金色龍袍,頭戴金冠,氣勢懾人,當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時的那股冷然,頓時威嚇所有人,但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時卻那樣溫柔似水,看得她臉紅心跳。

司徒夜似乎也很享受她不自在的模樣,故意看著她,直到大臣出聲,他才分心去聆聽,不過眼角餘光仍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隨著菜一道一道上桌,賓客酒酣耳熱之際,司徒日發現有人帶著一名年輕女人上前,這時,韓尉靠近她,低聲在她耳邊說。

「那是塗相國與他的女兒。他急著想討好皇上,因為他曾經是大皇子陣營的人,後來大皇子失勢,太子之位也被廢,塗相國轉而和其他王爺有來往,若非他是三朝元老,根本不可能還能待在朝廷裡。」韓尉明顯對塗相國有諸多不滿。

塗相國……她記得在元奉八年,司徒夜就下令殺了他,罪名是叛國,同年司徒夜也因為御駕親征戰死沙場。

「今年是幾年?」

「元奉八年。」

「元奉八年?!」

也就是說,司徒夜將會死在這一年──司徒日的目光忍不住透出一抹焦急,凝視著司徒夜,後者察覺她的注視,回迎她的眸光。

過了一會兒,塗相國的女兒不知對他說了什麼,司徒日別開臉,不想看他與其他女人說話,心底也對那一幕起了不舒服的感覺,這就是嫉妒嗎?

一個時辰後,輪到她到外頭站崗。

明月高掛天際,四周燈火忽明忽暗,突地,身旁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她連忙抽出劍,回頭就要攻去,卻在看見是司徒夜而停下手。

「你嚇到我了!」要是她出手再快一些,恐怕就會犯下弒君之罪。

「瞧你一個人孤伶伶站在這兒,我來陪你。」司徒夜打趣地說。

「你應該待在大殿裡,那裡比較安全。」她憂心他的安危。

「有你在,我更安全,那些人就像野獸急著想把我吞食,若我不小心對付他們,早就只剩下骨頭了。」他眼眸微瞇,略帶一絲陰冷。

她知道司徒夜終身未娶,為怕改變歷史,她也沒再多說什麼。

「文武百官都在遊說我娶哪一個比較好,但我是那種需要靠女人的男人嗎?」他的聲音壓低幾分。

「你不是……」

「怎了,悶悶不樂的?告訴我,我幫你解決,還是你在想那塊玉珮的事?」

「不是,我只是……」司徒日不知該不該說,他的死期近了,就在今年,她應該要告訴他,可是若是改變了歷史,又該怎麼彌補?「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幾時會死?」

「我……」

司徒日突然發現他身後的樹叢閃過一道光芒,立刻將他拉到柱子後頭,「小心!」

一支箭破空而來,直直射中樹幹,緊接著又有好幾支箭朝著他們所在之處射來。由於司徒日的位置離大殿殿門很遠,加上那裡有樂聲干擾,就算呼救裡面的人也聽不到。

司徒日心想待在原地不是辦法,正想拉著他回到大殿,那裡比較安全,沒想到司徒夜反倒不走了。

「阿夜!」

司徒夜扯了扯嘴角,抽出腰間的劍,「哼,想殺我可得有些本事!」

「阿夜,不要!」保鏢最怕遇到被保護的人太逞能,雖然司徒日很清楚他有實力,還是不希望他去冒險。

司徒夜一邊朝箭射出的地方跑過去,一邊揮劍擋掉其他射來的箭,過沒多久,便聽見金屬交擊的聲音,司徒日趕緊追過去,這時另一邊的樹叢裡又射出幾支箭,她隨即以劍攔下那些飛箭。

尖銳刺耳的聲響終於引了其他侍衛的注意。

「有刺客!快護駕!」

躲在樹叢後的刺客見事跡敗露,連忙要逃走,司徒夜怎可能輕易放過他們,一劍一個,結束他們的性命。其他刺客見狀,豁出去先對付司徒夜,說不定還有機會逃出去,於是他們群起圍攻司徒夜。

司徒日隨即加入戰局,不曾殺過人的她並未下重手,只是讓他們無法再攻擊,畢竟每一條性命都十分珍貴。

司徒夜知道她的目的,原本殘忍的下手方式也收斂許多,不再對準要害。

侍衛們趕過來將刺客一一抓住,突地,一名刺客提劍刺向司徒夜,當他要避開時已經慢了一步,眼看那把劍就要刺中他,司徒日及時用劍擋了下來,沒想到那名刺客手上的是子母劍,只見他從劍柄處抽出一把短劍要殺司徒夜,司徒日情急之下擋在他面前,短劍直直刺入她身體,頓時鮮血淋漓。

司徒夜一時氣憤攻心,提了劍便刺中對方的心口,一劍斃命。

「快傳太醫!」他抱乾酪徒日便奔回寢殿。

司徒日的傷勢不重,經過治療後沒有什麼大礙。

遣退了所有人,司徒夜忍不住焦慮與怒氣的開口:「誰叫你用身體替我擋住那一劍?要是對方的力道再深一點,你就沒命了,你知道嗎?」

「我沒想那麼多,我是想救你……」

「傻丫頭!」司徒夜小心避開傷口,緊緊抱住她,「以後別再這樣,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要你來保護我,是要我男人的自尊面子往哪兒擺?」當他看見那柄劍刺中司徒日身體的瞬間,心整個揪疼起來,恨不得將那名刺客大卸八塊,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致死。

「我是你的侍衛。」

司徒夜歎了口氣,「宮中的繁文縟節太麻煩,所以沒讓你進宮也不想讓你太靠近這些麻煩,但我又想把你留在身邊才讓你當侍衛,你遇險,我更擔心,以後還是待在我身邊就好,不過北夷的事情不能再拖,過幾天我便要御駕親征,你還是留在宮裡等我。」

司徒日聞言,立刻抓著他的衣袖,「別去!」即使不該改變歷史,但她愛他,無法見他去送死。「你死於元奉八年,對北夷那一戰,你因為御駕親征,被敵人一箭射中胸口,箭上淬了毒,毒發身亡……所以別去,我不希望看見你死。」

司徒夜沉默了一會兒才淡淡地問:「之後帝位由誰繼承?」

「你弟弟,司徒浩。」

他彷彿受到打擊,神情冷冽。

要殺害他的手足最後還是成為皇帝?!

真是諷刺。

「他想殺我,倘若我現在殺了他,還有誰能坐上這個位子?」他冷笑著問道。

「他是你親弟弟,也是你最後一個最親的親人,別弄髒自己的手。」她沉痛地看著他眼底的傷。

「哈!早在殺了我親妹妹之後,我的手就髒了。」

司徒日記得這段歷史,司徒環玉出嫁後,其他人欲對付司徒夜,便牽連了司徒環玉,她夫家因罪入獄,她向司徒夜求情,最後反被利用身亡。根據歷史記載,利用她的人就是司徒夜,也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妹妹,但她不相信,歷史有時也是有可能出錯。

「我不相信你會殺了你親妹妹,史書上記載你非常疼愛她,絕不可能這麼做,你從來就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信你。」

她的眼眸滿是信任的光芒,那種對人充滿信任的單純不知幾時已讓他遺棄了,或許在娘親被殺之後,又或許在更早,早在他進入這個險惡的宮廷裡,他就被迫必須學會自保,個性也從無憂轉為內斂陰沉,笑容不再真切,甚至連一絲憐憫也捨去,即使殺了一千親族也不覺得遺憾,畢竟成為皇帝之後,他要考慮的是天下是國家,不是個人。

成為皇帝後他捨棄太多,失去太多,漸漸孤獨、不再相信任何人,雙手也沾染許多鮮血,可他也清楚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

這是他決定走的路,無法後悔。

只是……仍有些許遺憾。

遺憾他想保護的人一個一個都失去了。

他執起她的手,「你很喜歡我對嗎?」

「嗯。」事已至此,她不想再否認。

「若按照你說,我應該回歸歷史的,不該胡來對嗎?那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我不希望你死……我不知道我這麼做會改變什麼,但我不希望你死。」

「我根本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的人。」

「我從來沒將你想得多好,自古以來帝王所使的手段都不怎麼光明正大,但我曾看過你最真的那一面,那時候的你對權勢沒有慾望,只想單純過日子,我覺得那樣才是真正的你,或許你會認為現在的你已經髒了,但若不那麼做,你會死不是嗎?你所愛的人一個一個離你而去,你本想用這雙手保護他們,終究事與願違,做不到只能自責萬分,想將這份心力用來保護國家與百姓,讀過你的生平就知你有多愛這個國家、有多愛你的親人,你事必躬親,賞罰分明,還大赦天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彌補無法保住親人的遺憾……但你想懲罰自己多久?我們不是神,並非萬能,只能盡全力,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不要再懲罰自己。」

司徒夜輕輕將她攬入懷裡,聆聽她的呼吸。

司徒日也靠著他的胸口,傾聽他平靜的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環玉來求我救他夫婿一家人,但是當時的我沒有能力,她哭得好傷心,一開始是我利用她要拉攏李將軍,但最後她真的愛上那個男人,所以我對她說,將我交給二哥應該就能保住她夫家,那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可是環玉不願犧牲我,偷偷去找二哥,結果隔天便死在我房裡……我想保護他們,他們個個卻都因我而死……其實真正該死的人,是我。」

「阿夜,別再自責了,這些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

「是命運……」

親兄弟應該胳臂朝裡彎才對,司徒日不知自己能幫上什麼忙,但她還是想做點事,於是她到牢裡探望司徒浩。

司徒浩藉由外頭的燈火看清司徒日的臉。

「我記得你,你跟著大哥……你來做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兄弟之間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司徒浩靠著牆壁,冷哼一聲,語氣儘是不滿,「他還在乎我這個親弟弟嗎?」

「若不在乎,何不殺了你就好?」

司徒浩仰起頭,表情似是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是一個踩著親人的鮮血往上爬的人,死的人愈多,他爬得愈高,我娘、我妹妹,我妹夫一家人都因他而死,而他也因他們得到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及那個人人都想得到的位子,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為何連我的後路也不留,執意要我的命?」

「你怎確定是他要你的命?」

「他殺了孫否,孫否是我的好友,孫否一死,不就表示下一個就是我了?因為孫否反對他的作法就被殺,我想即使我是他親弟弟同樣也難逃一死,畢竟我也反對出兵北夷,梁國已經因為連年征戰勞民傷財,但他完全聽不進去,甚至要殺了我們這些反對者,反正一千親族全讓他殺了,多殺我一個又有何妨?可是我是他親弟弟,難道我會想害他?

「自從娘死後,他就變了,變得誰都防備、誰都不信任,他可以利用環玉達到目的,最後又害死她,我對他來說更是一個礙手礙腳的絆腳石,說不定會有人挾持我逼他妥協……其實我根本不怕,假使真有人拿我去威脅他,我寧可一死也不想讓他受威脅,可是他聽不進去我說的話,只是……他再也不信任我了,老是防著我會害他、殺他……他的疑神疑鬼讓我下定決心必須先下手為強,不然死的就是我,如果連我也死了,他就真的孤獨一生了。」

「你想殺他?」

「殺他?!哈!他是我親哥哥,我怎會殺他,我只是想阻止他繼續無止境懷疑下去,要不然他終將走向滅亡一途。」

「為何不對他說清楚?」

「他根本聽不進我說的話,說再多也沒有用……不必替我想辦法了,反正在帝王眼中,一條命又算什麼?如果你有辦法勸我大哥,我希望他能變回過去那個他,這樣我就算死也值得了。」他早知道事情會失敗,本還以為當場就會被殺,沒想到還能活到現在。

司徒日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司徒浩。

旁邊轉角,司徒夜的身影也靜靜佇立。

三個人三種心情,唯一相同的都是為了所愛費盡的心思。

司徒夜將玉珮戴在司徒日頸子上,指尖輕輕滑過冰冷的玉珮。

思索了一整夜,他做出了決定,也不會後悔。

如果這是他該走的路,他會照著命運的安排,如此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曾經他想向天挑戰,他想戰勝天,還以為自己快要成功,沒想到結果卻是傷痕纍纍,不僅沒有改變,還失去原本擁有的一切。

他輕撫她的臉,微微一笑。

「日兒,我很慶幸能認識你……誠如浩所言,我確實改變很多,變得疑神疑鬼,誰也不信,誰也不要,結果險些連他也失去,差點就應驗了那個相命師所說的話──帝王之命,孤獨之身,縱使無法讓所有事情都按照我的希望去走,但是我想打破這個命運。我能認識你必定也是命運的安排,才讓我有所改變……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去,等我死後你就得自己想辦法回去,可惜我無法幫你了。」這輩子能認識她,值得了,他一點也不會後悔回來接受命運。

「阿夜……不要。」司徒日抓著他的手,哭紅了眼,搖著頭。

「這是我的命,我想回來就表示願意接受,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因為我並非貪生怕死之徒,我願意死得其所,死得壯烈,也不願苟延殘喘一生,我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你放心,我不會改變歷史,相信這樣的安排必是有原因的。」他曾想過要改變天命,想要與天抗衡,他也以為自己能做到,無奈事後證明,他只能對自己負責,無法改變一切。

「阿夜……」

「別為我哭,不值得。日兒,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唯一的皇后,但你不必為了我放棄你應該得到的幸福,如果有人能配得上你,儘管和他在一起,因為他能給你我給不了的一輩子,答應我好嗎?」他此刻能做的就是保護她的安危,讓她平安。

司徒日不斷搖頭,把臉埋入他胸口。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去赴死……」她緊抓著他,此時此刻不可改變歷史的想法消失了,心中只剩下對他的愛,只要能保住她,縱然要與上天對抗,她亦無怨無悔。

「傻丫頭,這是我的命,是過去的歷史,不能輕易改變,畢竟我是一國之君,有很多人的生死全繫在我身上。」生死對他來說,已不再是他個人的事,而是整個局勢,他必須犧牲自己成全大局。

「阿夜……」為什麼她這麼傻?她應該要早些告訴他,讓他有更充足的時間去解決,為什麼要猶豫那麼久,明明就不願失去他,她卻如此愚蠢……

司徒夜緊緊擁住她,猶如怕失去那樣的牢牢抱緊,「你現在能陪在我身邊已經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了,謝謝你。」

「讓我陪著你上戰場好不好?」

「傻丫頭,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跟著去只會受傷。」他捨不得她受一點傷。

「若能與你一起死,我也無悔。」曾經,她想要用這條命來報答爺爺的恩情,如今她卻想與他同生共死,她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結果,若這是她的命運,她甘之如飴。

司徒夜看著她眼裡閃爍著堅持,那是無怨無悔的執著,正如他對她的感情,不會再變。如今的遺憾便是失去了與她共有的記憶,想必那些回憶都是讓人眷戀,他卻一點也記不得了,無限遺憾……

「日兒,答應我,一定要先保護自己,好嗎?」最後的一點時間,他想多看看她、想多陪陪她,也只能做到這程度了,再多的也給不了。

因為他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

「我會的。」

他的歎息,她聽見了。

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埋在心底。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43 PM

第十章

司徒日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越時空回到古代,更沒想到自己也能上戰場,此刻她站在軍營外遠眺北方的沙漠,整顆心都是沸騰的,懷著一股躁動與不安。

北方的風冷冽刺骨,似乎也吹來喪曲。

「怎麼站在這裡吹風,入秋了,會愈來愈冷。」司徒夜將披風披在她身上,然後摟著她,「還在想著我的事嗎?別想了,事情會發生就是會發生,我決定坦然接受,你也不要操太多心。我倒是比較在意我走後的國事,趙將軍捎來一封信,不只我兩個哥哥聯合北夷,連塗相國也參與其中,罪證確鑿,我已經下令將他處死,家產充公,家人流放。不知我幾時會死,我也下了詔書,待我一死,浩弟便能繼位穩定朝堂,所以我已無後顧之憂。」

隨時都能赴死──曾經以為自己會長命,讓這個國家愈來愈富強,沒想到無論他如何計劃終究敵不過上天一筆,該來的命運無法抵擋,只能繼續走,因為這是屬於他的路。

他無怨,亦無悔。

塗相國死了,接著就是……

司徒日閉上眼睛,把臉埋入他懷裡,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

「傻丫頭,死並不可怕,只要死得有價值,那就值得了。你不是告訴我,我御駕親征死在戰場鼓舞了士兵,讓他們一鼓作氣將北夷趕回北方嗎?倘若是這樣的結果,我便死得有價值了。相信我,我並無怨恨,唯一遺憾的是無法陪伴在你身邊,倘若能更早認識你就好了……」

「我會陪著你。」

司徒夜淺淺一笑,將她抱得更緊,彷彿不想讓風從他們之間穿過去。

「倘若有機會,我們一起遊歷大江南北可好?」

「……好。」

明知不可能還要問,明知不可能還答應,他們兩人也許都傻了吧,傻到想到了不可能有的未來。

傻到,期待奇蹟發生。

戰鼓喧天,旌旗蔽日。

司徒日不知戰事如何開始,只記得自己一直守在司徒夜身旁,陪他衝鋒陷陣,為了保命,她手上的兵器也染上了血,但她還是盡可能不去殺人。

殺聲震天,兵器交擊的尖銳聲響不斷在耳邊響起,幾乎要震破耳膜,手上的武器愈來愈重,她已精疲力盡。

原來這就是戰爭!

殘酷的、鮮血淋漓的就在她面前真實上演,濺在臉上的全是溫熱的血。

敵方的目標是司徒夜,因此當她發現有弓箭對準他時,她沒有多想,再次撲至他面前擋住了那支箭──

比起上次的劍,這支箭刺得更深,甚至穿透過她的身體刺入司徒夜的體內。

「皇上受傷了!保護皇上!快!」

一時間,他們這一方有些亂了陣腳,幸好其他將軍迅速做出判斷,將司徒日兩人送回後方,然後繼續進攻。

兩人被送回主帳,軍醫隨侍在側,趕緊命人準備他需要的用品,一面搶救司徒夜。

司徒夜不顧自己的傷勢,起身來到司徒日身旁,緊緊抓著她的手。

「你實在太傻了!怎麼還幫我擋箭?」看見箭射來時,他已經慢了一步,沒想到下一瞬,這個傻丫頭又撲身幫他擋箭,那副全然不顧自己性命安危的傻勁讓他心痛不已。

倘若可以,他希望留下她,霸佔她,縱然是死也要在一起,絕不分開,然而看看她為自己做的,總是不顧一切地犧牲自己,相較之下,他真的太自私了。

「日兒,我不許你離開我,聽見沒有?不許你離開我!」他抓著她的手,在她耳畔嘶吼著。

司徒日胸口被箭穿透,滿身是血,神智逐漸渙散,但聽見他的聲音還是露出笑容。

「能救到你就值、值得了,你不是說……要死得有價值嗎?能為你而死,我無悔。阿夜,我從不後悔認識你……縱然是死,也很慶幸認識你,是你讓我明白什麼是……愛……」

「傻丫頭,別離開我!應該是我死的!不許你先離開,聽見了沒有?軍醫!軍醫!先救她!」

「皇上,箭上有毒,這位姑娘中毒太深,微臣救不了她,請皇上恕罪!」軍醫滿頭大汗,話說得結結巴巴,「皇上,您也中了毒,不過比較輕微,請先躺下,微臣替您──」

「別管我!先救她!」司徒夜抓住軍醫的衣領,怒吼道:「要是沒救活她,你也不必活了!」

「阿夜,別為難他……」司徒日虛弱地阻止他。

「皇上,微臣這就去配解藥,請、請稍等片刻!」軍醫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皇上,請先躺著!」其他將領連忙勸道。

「滾!你們都給朕滾出去!」

「皇上?!」

「滾,要不然殺了你們!」

眾人聞言,心知司徒夜在氣頭上,只好先離開。

「阿夜……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了……」司徒日感到愈來愈虛弱,應該是快要死了,說也奇怪,她一點也不後悔,心情無比平靜。

「傻丫頭,別說這種話,我們還要一起遊歷大江南北,你不會有事,絕對不會有事……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出事──」司徒夜看見她脖子上的玉珮,他記得司徒日曾說他們回來梁國的時候,他脖子上的玉珮有發光。

他拉開她的衣領,她的傷勢太嚴重了,傷口四周還泛黑,這裡的醫術肯定比不上一千多年後的那個時代,軍醫無法解北夷的毒,那在她那個時代呢?

一千多年後的醫術肯定有法子解決,他必須盡早讓她回去。

他必須讓她回去──

讓她離開自己,一如他的承諾,讓她走,讓她平安。

他果真留不住她……

司徒夜握著她的手,另一手則抓著她脖子上的玉珮。

「日兒,我要保住你,一定會保住你!我不會讓你死!」

「阿夜、阿夜……」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

「蒼天,這是我第一次懇求,我願意放棄一切,只求救她一命,只要她活著,即使沒有來世我也心甘情願!她是無辜的,根本不該捲入這個已經結束的歷史當中,請讓她繼續活著,她應該要活著過她的人生,不該如此短暫就結束……讓她得到她應得的幸福,而不是陪著我走到人生的終點,這絕不是她該走的路……」她要走的路,他已無法陪伴。

「阿夜……你在哪?」她有些不安的喚道。

「我在這兒。日兒,回去你的時代吧,不要再陪著我了,你曾給過我的承諾,我已經很滿足了,不需要真的陪我走到盡頭。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他輕聲在她耳畔叮嚀,縱使心如刀割,也得放手了。

「阿夜……」她的叫喚越來越心急。

「走吧!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裡了,這裡不是你該留下的地方……走吧!」

回去你應該回去的地方──

司徒日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身在醫院,司徒艾哭紅了雙眼告訴她原委。

原來是阿豹的死對頭想尋仇,當她又回到這裡的時候,正巧阿豹帶人過來,緊急將她送醫治療,不然她恐怕已經死了。

她醒來一個禮拜,未曾開口說一個字,每天只是望著窗外發呆,似是在期待什麼。

司徒艾非常擔心,卻也無力幫忙。

從姊姊回來時一身古裝來看,應該是姊姊和祖爺爺穿越了,只是這次回來的只有姊姊,而祖爺爺他……恐怕凶多吉少,姊姊才會那麼傷心難過。

她從沒見過姊姊那麼無助的模樣,除了擔心更覺無能為力。

「姊,你別不說話,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告訴我好嗎?我就算幫不上忙也能聽你說啊,好不好?」

司徒日轉過頭來,看著司徒艾,淡淡一笑。

「小艾,我沒事,只是……這裡有點痛。」她一手按著胸口,感到陣陣的疼。

怎麼回來的她不記得了,只記得脖子有陣陣的溫熱,以及耳畔一句又一句的「我愛你」,然而她伸出手時,卻什麼都碰觸不到,只有適才還在耳畔低喃的餘音迴盪。

她再也見不到他。

他的笑容、他的容貌、他的體溫以及他的溫柔都徹底失去,再也感受不到。

直到這一刻,她才有著真實的感受,才覺得自己真的失去了。

再也見不到、見不到了……

心頭一酸,她的淚水終於滾落,情緒終於無法再壓抑。

「姊,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醫生過來?」醫生說姊姊中的毒很奇特,雖然毒解了,但怕會有後遺症,特別交代她照顧的時候要多加注意。

「小艾、小艾……我的心好痛好痛……為什麼再也見不到他會讓我這麼痛苦?為什麼?」司徒日緊緊抓著妹妹的手,想忍住心裡的痛楚,卻怎麼也忍耐不了,淚水不停地流下。

司徒艾眼眶泛紅抱住她,「姊,因為你很愛祖爺爺,失去他才會痛苦,沒關係,小艾在這裡,不會走,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所以你儘管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再哭,我會陪你。」

「小艾……」

她哭喊著妹妹的名字,心裡卻想著另一個在不同時空的男人,曾經他只是歷史上的一個名字,如今卻鮮明地活在她心底,永遠都忘不了。

那個男人曾對她笑,給了她最溫暖的擁抱,也讓她狠狠哭過、愛過也痛過,更在她心底留下無法抹滅的身影。

再也不想去愛了……

今生能夠這樣不顧一切去愛一個人已足夠,她對他的承諾將是一生一世,不會改變。

日兒……我愛你,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好的,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我答應你了……

兩個月後

司徒日白天上課,晚上教課。

司徒滔為了讓武館更熱鬧些,決定開班教授小孩子武術,附近鄰居一聽武館要收小孩子,報名的人數非常踴躍。

一時間,武館整個熱鬧起來了。

司徒日充當助教,看著爺爺和小朋友們玩得不亦樂乎,偶爾阿火他們也會過來。

「師父,很抱歉……」阿火搔搔臉,「上次我借給你的書,可以還了嗎?我爸一直在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把書拿回家,他那個人是歷史迷,我這次跟他借書可是費了不少唇舌。」

「書?什麼書?我沒有看到。」

阿火大眼一瞪,緊張起來了,「我是拿給你堂哥,小艾說你堂哥回美國了,該不會把書也帶回去了吧?那我就慘了。」

「應該不會,我去找找。」心在聽到曾經熟悉稱呼的瞬間,狠狠揪了一下。

司徒日起身到司徒夜的房間,這是她回來後第一次踏進來,裡頭還維持他離開前的樣子,很難想像高高在上的他居然有良好的生活習慣,甚至還有一點潔癖。

果不其然,她在桌上發現一本不應該屬於他的書。

拿了書,她要離開前又看了一眼房間,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在一踏進這裡又不禁有了起伏,片刻後,她收回目光,輕輕關上門,暫時也關上那扇尚未復原的心門。

阿火接過書,確定完整無缺終於放心,「師父,你還沒看過這本書嗎?」

「嗯。」

「我本來是要你看這個東西,叫做『轉輪玉』,據說可以穿越古今,那東西在我家,不過前陣子居然不翼而飛,我爸氣得跳腳。」

司徒日看了眼書上的「轉輪玉」,頓時怔住。她記得這塊玉珮,就是司徒夜身上那塊,只是怎麼會在他身上呢?

雖然後來司徒夜給她了,但是她回來的時候,那塊玉珮並沒有一塊兒回來,現在也無法問清楚來龍去脈。

一切似乎都是天注定,逃不了,改變不了,沒有人能真正抵抗命運。

任何人都無法違抗……

小朋友上完課後離開教室,剩下司徒日一人待在裡頭。

月光透了進來,灑了一地的寂寥,她在這裡享受片刻的寧靜,就像那時司徒夜也很喜歡這裡,她問過為什麼,他的答案是安靜。

他喜歡獨處、喜歡靜,即使一整天不說話,安靜練武也不會覺得無聊,她也是,她也不愛說話,只喜歡專心練拳,他們相似之處很多,有時一整天沒說幾句話也覺得很自然。

他們都很享受那片刻的寧靜。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唉,她又胡思亂想,才答應小艾別再去想,還是會忍不住想到……

喀。

司徒日聽見開門聲,轉了頭,看見孟宸站在門外。

「今天沒有課。」她說。

「我知道,小艾要我過來看看。別一個人關在這裡,只會愈想愈偏。」關於司徒夜和司徒日的事情,他已從小艾那裡知道全部,早在敗給司徒夜之後,他對司徒日的感情也做了一個結束,縱使小艾沒說,他也看得出他們兩人的感覺不同,後來知道了也比較能夠接受。

愛情本來就沒有什麼準則,該愛的就會愛上,不該愛的,縱使朝夕相處也不會愛上,他與司徒日就是屬於後者。他向來理智,一旦接受現實就會迅速做出決定,不會遲疑,他是日理萬機的決策者,做事本就該有所捨取,絕不會留戀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我沒事。」

「瘦了一圈還說沒事。」說也奇怪,自從放棄後,他與她之間反而更像朋友,他挺喜歡這樣的改變。「既然他是歷史人物,你無法改變他的未來,那只好接受,繼續往前走,不要讓自己停留在原地太久,太不合乎經濟效益。」

「我知道。」

「知道還要做到,不然他們會擔心。」

「謝謝你,前陣子多虧你幫我照顧武館。」

「我對這裡還是有感情的,絕不會讓這裡關門。好了,去換衣服,我是來帶你們出去吃飯,今天是你生日。」

「我不……」

孟宸不讓她拒絕,「不許說不,你已經消沉好一陣子了,別讓人擔心。」

司徒日想了一下,她也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可她不知該如何改變,只能過一天算一天,現在連孟宸都這麼說,足見她有多糟糕,確實得改變了,畢竟她答應過阿夜要好好過日子,好好照顧自己。

明知自己會死依然不逃避,她確實很佩服他,她所愛的人是個有責任感的好皇帝,她為他感到驕傲。

她會記著他,一輩子。

半年後

司徒日的生活逐漸恢復正常,發呆失神的時間也變短,看起來一切似乎都很平靜,唯一不變的是她仍然凌晨四點會起來練拳。

武館內傳來練拳的聲音,在這靜謐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約莫六點的時候,她汗水淋漓地躺在地上休息,閉目養神。

入冬了,她卻不覺得冷,反倒覺得有一股溫暖……

一股熟悉的溫暖……不是幻覺,是真的被一股溫暖包圍,驀地,她睜開眸子,看見了幾乎無法置信的一幕──司徒夜居然沐浴在晨光之中。

他在她面前。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靜靜注視他,就怕只是夢境一場,一個無法圓的夢,但即使是夢,她也想再見他一面。

一面也好,因為她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他。

「阿夜……」她鼻子一酸,眼眶泛紅。

司徒日朝他伸出雙臂,司徒夜也傾身任由她抱住自己。

牢牢地、緊緊地,深怕一放開就會再次失去般,她雙手緊扣,不願放。

上次,一放手,他們再也無法相見,這次,她絕對不再放手。

不放!

「阿夜……真的是你嗎?」

「是的,我回來了。」

無論要花多久時間,他都要回到她身邊,終於……他回來了。

花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最後還是回來了。

當時他也中毒了,瀕臨死亡邊緣,即刻對外宣佈死訊,讓浩弟繼位,他則是與死神拔河,每一次醒來都是一次奇蹟,他就在這種生死間徘徊,直到太醫都束手無策時,他看見那個女人。

一個很美卻很冷的女人,她對他說──

如果你還想見她就撐下去,五年後,你有個機會能夠回到她身邊,「轉輪玉」還能用最後一次。

憑著這個信念,他撐了下來,因毒深難解,這五年來,他有好幾次都快死去,仍然堅持要呼吸,要讓心臟跳動,要睜開眼看見日出、日落……每一日每一日的掙扎都是痛苦萬分,宛若被上百支箭射中,連浩弟都不忍見他痛苦希望他放棄,但為了見她一面,他忍住所有的痛苦,只想再見她一面,他想告訴她,他有多愛她、有多思念她。

失去她的第一年,他終於想起第一次穿越後的記憶,那樣的思念如海潮難以停止,想念與日遽增,沒有一刻能停下,因為愛得太深了。

無論是否失憶,他都會愛上她,這份愛對他而言格外珍貴,他想回到她身邊,好好呵疼她。

「不會再走了?」司徒日什麼都不想問,只希望眼前的他不要再是一場夢。

不要再是每晚讓她哭著醒來的破碎之夢,每夢見一次便痛一次,傷得太深,她快無法在外人面前支撐下去。

每夜每夜對她都是一種折磨。

「不會了……我答應你,不會再離開了,再也不離開……」司徒夜將她抱起來,再次感受她的體溫、她的氣息,「我答應你,這輩子再也不走了。」

「不要再走了,我們永遠在一起。」

「好。」

兩人緊緊相擁,不再放手。

穿越千年的愛情,終於有了結果。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7-7 09:43 PM

番外一

「真的是失而復得!」阿火這麼嚷著。

原本以為失去的「轉輪玉」,不知怎地就在莫名其妙失蹤半年後又靜悄悄回到他們家,讓他老爹笑得合不攏嘴,也讓他終於有機會可以帶著這個古物讓師父瞧瞧。

他可不是騙她,他們家確實有殷商的古物,無價之寶。

「師父,你看,就是這個『轉輪玉』。據說可以穿越古今,不過到底能不能就不可得知了。」

阿火的身邊坐著他父親,跟來保護「轉輪玉」。

司徒日看著重新回到現代的「轉輪玉」,再望著在書房作畫的司徒夜,不禁莞爾。

有時候緣分、命運真的讓人哭笑不得,不過最後結果是皆大歡喜就好了。

「謝謝,不過我現在不需要。」

「沒關係,看看也不虧本,這可是殷商的古物啊!就算到故宮也不可能看見,這可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是我家阿火說有多重視欽佩你,我才同意帶過來給你瞧瞧的!」一旁的康爸對於自家寶物一點也不謙虛。

「多謝康爸。這個寶物確實很珍貴,你們要好好保管。」

「這是一定的……對了,丫頭,那個人是誰啊?他是在畫畫嗎?」

「嗯,他是我丈夫,他正在畫畫,康爸可以進去看。」她清楚康爸對古物有濃厚的興趣,同時也是鑒定專家,也許讓他們聊聊也不錯。

康爸也不推辭,起身走進書房,客廳剩下她和阿火在閒聊。

「師父,他不是你堂哥嗎?」阿火驚訝的問。

「我是養女。」她淡淡解釋,沒有提及太多。

阿火也沒再問什麼,點了下頭表示明白了。

沒多久便聽見書房傳出驚呼聲,兩人聞聲走進去,看見康爸指著牆上一幅國畫,一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彷彿受到什麼打擊,又似是驚喜。

「爸,你怎麼了?」

「這、這……這幅畫是一千多前的畫,你怎麼會有這張畫,不、不只這張……天啊!」康爸仔細看著每幅畫,每看一幅就露出一分驚喜,「這裡每一張畫都是真的,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可是、可是都好像……都像最近才畫好的,這是仿圖嗎?」

司徒夜看了司徒日一眼,淡淡揚笑。

「確實是仿畫,讓您見笑了。」現在的他,在武館當老師,接下司徒滔的工作教小孩子武術,有空閒就應左右鄰居的邀約寫點書法畫點畫,日子過得愜意又逍遙。

康爸有些意外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能將古畫仿得維妙維肖,真不簡單。

「你很厲害,幾乎看不出是仿畫。我們古物鑒定協會有個職缺,看你這麼會畫,對於古物鑒定應該也有一點基礎,要不要來試試?」

司徒夜點點頭,「若您不嫌棄,我願意試試。」

「太好了,我明天……不,我現在就打電話,待會你就跟我去協會一趟,太好了,太好了!」康爸一邊開心地說一邊走出去打電話,趁著電話還沒接通吩咐兒子將「轉輪玉」收妥。

司徒夜朝她伸手,司徒日立刻走過去。

「覺得我這麼做好嗎?」

「你開心最重要。」

他眉眼儘是溫柔的笑意,「有你在身邊我就開心了,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能有一份工作,小艾應該就不會說百無一用是皇帝了吧?」

她微笑,摟著他。

一切盡在不言中。



番外二

【穿越陰陽路番外特輯】



咦?這是哪兒?

金府大小姐金縷環顧四周,眨了眨眼,眼前全是見都沒見過的東西,這地方陌生得緊,在記憶裡翻箱倒櫃也拼湊不出一點蛛絲馬跡,而且她覺得這些好不真實,因為她伸手想碰觸時,手竟能穿透過去。

怎麼會這樣?!

她沒有任何頭緒,伸手摸摸自己的身體確定還是實體,只是身體以外的物品,怎麼也觸摸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金縷心裡充滿疑惑時,眼前走來兩個男人,他們身上的穿著很特別,她驚喜地認出走在前頭那個神色冷肅,不苟言笑,眼神凌厲的男人正是她的夫婿──徐靖磊。

看到再熟悉不過的人,她放下心來,露出笑顏走上前,然而她的夫婿卻似乎看不見她,逕自與她擦身而過。

她愣了一下,連忙追上去,跟著他們進入一間房間。

這間房間很大,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冷冽、孤獨。她見夫婿入座,她也站在他身旁,心頭不禁冒出一個念頭──

莫非這裡是靖磊所說的現代?!

「總裁,十點要開歐美視頻會議,十一點與『泰元』的董事長開會,下午兩點各部門會議……」

她聽不懂另一個男人在說什麼,只知道靖磊的表情非常凝重,似乎正面對什麼嚴重的問題。她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那樣的壓抑、那樣的嚴肅,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冷冽的火,令人不敢靠近,那個說話的男人也好像對他十分畏懼,聲音明顯冷硬拘謹。

她不明白眼前的情況卻很心疼他。

直到那個男人離開了,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徐靖磊一人,他依然板著一張臉沒有絲毫鬆懈,她忍不住伸手想探探他臉上的溫度,可是她的手依舊穿透過去,連撫觸一下都不行。

她歎了口氣,有些沮喪。

起初,她以為靖磊什麼都平平,後來才發現他的能力很強,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依賴他,他總是對她說,要她放心把事情全交給他就好,什麼都不必擔心。

老實說,她也幫不上什麼忙,有時候想做點事,結果卻鬧成更大的災難,她總是又自責又埋怨,靖磊就會抱著她安慰。

「小縷,我知道你想幫忙,你有這份心意就夠了,至於做得好不好就別太在意了。我是男人,又是你的夫婿,這個家本來就該由我來扛,你只要對我一個人好就夠了,懂嗎?」

靖磊的安慰如同一道暖風,徐徐吹入她的心底,撫平她的自責,讓她感受到他滿滿的疼愛與呵護。

只要有他在她身邊,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她,即使做錯了也先幫著她,讓她在眾人面前保有面子,直到私底下兩人獨處時才會念她。爹就說她能嫁得如此夫婿,必是上輩子做了好事,她也深深有同感,畢竟她的丈夫為了她而穿越。

曾以為再也見不著,每日以淚洗面,到後來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後終於振作起來,如此的改變全是因為她愛著他,她相信他必定也不希望看見自己這般脆弱,所以她徹底改變了。

「唉……」

金縷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弱弱的,充滿了壓抑。

即使在這間只有他一個人獨處的房間,他仍然得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心一揪,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不知道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卻清楚看得出他不快樂,像是籠裡欲振翅高飛的鳥兒,嚮往無邊無際的蒼穹。

或許,她什麼都不會,懂得也不多,做一點點事情就會惹出很多的麻煩,但她永遠記得一句話──

小縷,我不曉得能不能讓你一輩子都快樂,但只要你在我身旁,我便能快樂一輩子。

靖磊需要她──至少她還有這點小小的作用。

她上前摟著他,微笑在他耳邊輕聲喃語。

靖磊,我會一輩子愛你、待在你身旁,所以無論這個現代有多麼好,也請你來到我身旁,好嗎?我會等你,一直一直等你……

原本閉上眼睛的徐靖磊,忽然睜開眼,神情有些錯愕。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確定身邊沒有別人,但不知怎地,他覺得特別冷的辦公室今天卻意外的溫暖,這個小小的變化不禁令他笑了。

剛剛那一瞬的溫暖啊……



番外三

【第三者】

小妾等於第三者、等於妻子嘴裡的小三,也就是專門破壞家庭的女人。

這個,宋梓讓懂,不過他不曾動過這個念頭,即使已經五年了,仍然沒有子息,好友勸他快點納妾,但他始終未曾動過這念頭,對他來說,寧華是他最想要的女人,他只想呵護她一生一世,至於其他女人,他根本不心動。

他甚至想過了,縱使將來沒有子息,他也聽了寧華的建議寫好遺書,要將所有的財產捐出去,這輩子,他只想和寧華共度。

不過,最近總有人在他週遭附近講一些他不想聽的話,偏生他就會不由自主去偷聽。

「最近夫人的行為真怪!」

「是啊,連我都發現了。前天我隨著夫人上街,夫人最後進入『日懷堂』,還讓我先回府,你們知道嗎?『日懷堂』的老闆長相十分俊美呢!」

「我也看過『日懷堂』的老闆好幾次,都是跟著夫人去的,夫人也是每次都叫我先回來……難道夫人又想給老爺戴綠帽?!」

「噓!別亂說,上回的事情已經澄清了,是場誤會,你若亂說讓老爺聽到了,小心被趕出去。不過說真的,老爺與夫人感情那麼好,應該不太可能!」

「這很難說,老爺嚴肅又古板,夫人卻是古靈精怪,說不定真的是老爺無法讓夫人……」

剩下的話,宋梓讓已經不想聽了,轉身便走。

此刻他的心情難以形容,有點憤怒,有些不愉快,更有一股想找個地方宣洩的嫉妒。

他心底其實是相信寧華的,因為太瞭解她的個性,她很忠誠也很懶,絕對不會搞出她最厭惡的「婚外情」,只是別的男人是怎麼想的,就不可不慎防了。

所以,他必須將事情調查清楚。

其他的男人會怎麼做他不清楚,但他們是夫妻,自然是攤開來說比較妥當。

「寧華,你最近是不是常去『日懷堂』?」

正在喝茶的唐寧華看了丈夫一眼,顯然是談到了她感興趣的話題,立刻放下杯子說:「是啊,『日懷堂』那裡的東西齊全,管道也多,江老闆就說要幫我找一些瑕疵品,真是個熱心的好人。」

「我不是說了,你要的那些東西,我也能幫你弄到,為何要找一個外人?」他才是她夫婿。

「我知道,可你最近不是很忙?」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忙,還是我的事。」宋梓讓將她的反應全看在眼裡,突然胸口感受到一股疼。

「這也沒什麼,只是件小事,有江老闆就夠了……」

「對我來說,你的一切都是大事,不許你去找外人幫忙!」愈是聽她這樣說,他愈是壓抑胸口竄上的怒火,這也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會嫉妒。

唐寧華眨了眨眼,淺淺微笑,起身上前抱住他,柔聲安撫道:「好,我答應你,不再去找江老闆,你別生氣好嗎?」

「真的嗎?」他有些疑惑,明明平時都會據理力爭,不容易向人低頭的妻子今日怎會那麼好商量,不過既然她順著自己,那就沒事了。

「當然。」她其實很想告訴丈夫,江老闆其實是女的,不過難得看見丈夫會吃醋,那這個謎團就繼續沉在水底,改天再水落石出,呵呵。

她的丈夫原來也是會嫉妒,真可愛呢!



番外四

【樂透了】

樂透彩被視為萬惡根源,最後根除了,但最近又在刁府悄悄熱絡起來。

無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可以玩,這次玩法更奇特更有趣。

參獎:賞金十兩金;貳獎:賞金三十兩金。

頭獎:每個人的第一願望──也就是說,只要列出想要什麼,一旦中了頭獎,願望也能實現,對想翻身想致富的人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不過大家都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只除了一個人──蘇穎。

一千兩黃金──這是她的願望。

老實說,刁不患不是給不起,是自己女人想要的,他都會無條件奉上,只是他不明白現在除了寫書以外的事都不感興趣,甚至金銀珠寶捧到她面前還會嫌礙眼的女人,怎會突然想要這麼一大筆錢,他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你想要這麼一大筆錢?」他摸著下顎問。

蘇穎眼睛發亮,「因為我想要雲遊四海,看看不同的風土民情,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其實是這裡的男人都看膩了,激發不了她想寫BL的靈感,因此需要更多的帥哥。更重要的是,她的男人獨佔欲太強了,只要她多看了哪個男人一眼,晚上就對她「嚴刑拷打」,雖然她很喜歡那樣的拷打,不過次數一多也是很累人的,所以才想遠離他的視線範圍,好好欣賞這個時代的男人們!

刁不患睨她一眼。他太瞭解她了,她在想什麼都一清二楚。

「想出去看男人是吧?」

一句話馬上堵死蘇穎,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怎麼會想看男人,你看我現在不是很乖嗎?每次上街都不會左右亂瞄,你要相信我。」只要眨眨眼,做出無辜的表情,幾乎百戰百勝。

但這次她踢到了大鐵板,刁不患吩咐下去,絕對不許讓蘇穎中頭獎,不然所有人都別混了。那些弄樂透的人本以為是輕鬆差事,現在他們的表情比吃了黃蓮還苦,因為他們得對付夫人,要是一個不察被發現,又得面對主子的要挾,真是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不過最後他們決定做了,畢竟主子的威脅在眼前,他們只要弄不死夫人的頭獎願望,主子就會先弄死他們,事有輕重緩急啊。

於是,蘇穎的樂透夢就在這些人的干涉下,每一次都讓她大大失望。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主子會對夫人放水,因此他們簽的數字都會「參考」夫人,可是在幾次過後,漸漸的有人選別的數字,開始有人中獎了,說也奇怪,別人是怎麼猜怎麼中,蘇穎是怎麼簽怎麼錯,最後,她突然想到──

「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中頭獎?」怎可能次次連一個號碼都沒中,她又不是笨蛋,肯定有人暗中動手腳,而最有可能動手腳的就是此刻一臉閒適坐在她面前喝茶的男人。

「我像是那種人嗎?」刁不患挑眉,揚唇輕笑,非常欠打的臉。

「不是你還有誰?」

他放下杯子,「只要你改變頭獎內容,相信你中獎的機會就會提高不少。」

哎呀,這種暗示也太明顯了吧。

蘇穎眼珠子轉了一圈,笑著坐在她男人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輕聲細語說:「只要我改你就讓我中頭獎,真的嗎?」

「當然,一定讓你中頭獎。」難得這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不用假借「嚴刑拷打」的借口,他樂得心花怒放。

「那……我要出版我寫的BL小說。」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



番外五

【禮物】

去年生日,他得到一個棉花巧克力的吻。

今年不知道會是什麼,他滿心期待。

一大早,倩倩就在廚房忙東忙西,還不讓他插手,令他格外期待,今天所有邀請他早早就推掉,只想過兩人世界。

倩倩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參加過幾次比賽,每次都有亮眼的好成績,加上她漂亮的外表,幾間五星級飯店都想聘請她,甚至連妹妹也把歪主意打到她頭上,他當然全部推拒,他想讓倩倩的創意自由發揮,而不是被現實的社會扼殺。

「真的不需要我幫你?」見她忙東忙西,他有幾分不捨。

「不用了,你先去外面晃晃,一個小時……不,兩個小時後再回來,到時候就好了。」她笑得很開心,即使忙碌也看得見眼裡的幸福。

他抬手輕柔地為她整理凌亂的髮絲,抹去額上、臉頰的汗水,捧著她的臉,然後親吻她的唇。

「好,那我先出去,你別太累了。」他在這裡似乎對她有壓力,便很識相的離開給她一個空間。

呂少煦一個人出門,來到管理處,管理員看見他,笑笑的說怎麼一個人。

這時才發現自從他和倩倩在一起後,他們幾乎同進同出,他也很習慣,不覺厭煩,反而是看不見她會讓他靜不下心很擔心。

子學就笑他真的太誇張了。誇張嗎?他倒不覺得,反而更珍惜兩人的相處,喜歡看她笑、聽她的笑聲,體會她的成長,每次學到新的事物她便迫不及待與他分享心得,她已經和初認識的時候大不相同了,那時的溫柔有些怯懦,如今她整個人顯得開朗更有自信,面對人群也能侃侃而談表達自己的意見,他替她感到欣慰。

他在咖啡店裡坐了一個鐘頭,打發了三個想搭訕的女人,突然想起倩倩喜歡吃車輪餅,雖然有點遠,可是只要能讓她開心,他什麼都願意做。

於是他花了一個小時專程去買了三個車輪餅,都是她愛吃的紅豆口味。回到家時看見一桌好菜,他們親吻,共享美食、美酒,最後還有一個蛋糕,正當他以為今年的生日即將要畫下完美的句點時。

楊倩拿了兩張光盤到他面前,笑問:「妹妹快遞送來兩張影片當你的生日禮物,她說你會喜歡和我一起看……」

呂少煦聽到這裡已經有不好的預感。

「你想看『惡老闆撲倒小秘書』,還是『猛醫師壓上小護士』?」

「……」

該死的呂少雅,你死定了!



番外六

【姊夫】

姊姊出院後,雖然外表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可是司徒艾感覺得到姊姊變得更不愛說話,她似乎將心門關上,拒絕讓人靠近,該做的事依然會做,不過獨處的時間更多了,經常遠眺天空,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不說一句話。

雖然她清楚姊姊很堅強,沒有任何事能夠難倒她,可是她真的好擔心姊姊會想不開做出傻事,她便盡量陪在她身邊,有時說些笑話試圖哄姊姊開心,雖然姊姊都會很捧場,不過她清楚姊姊心底的傷始終沒有痊癒。

姊姊的心似乎留在古代了。

她本來挺喜歡祖爺爺,現在卻覺得姊姊這樣傷心都是祖爺爺害的,有些後悔想湊合他們兩人。

「唉。」她忍不住歎氣。

「歎什麼氣?」一面看財經雜誌一面吃飯的孟宸抬頭問。

「姊姊一直沒有真心笑過,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做傻事。」

小時候都是姊姊照顧她、陪她,看著她的背影,跟隨她的腳步。本來對武術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她,因為姊姊學了武術,她也想學,她把姊姊當作祟拜的對象,一直跟在姊姊身後,曾幾何時,她最崇拜的姊姊也有這樣脆弱的時候,她好不捨好難過,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姊姊回到最初的快樂,只能靜靜陪著。

「你姊很堅強,不用替她擔心,你現在應該煩惱的是自己的期末考,我還特地抽出時間幫你惡補,你別讓我覺得是在浪費時間。」孟宸冷冷地說,不過眉眼間儘是溫柔。

司徒艾咬著鉛筆,說:「有啊,我很認真啊,可是姊姊的事更重要。我說孟宸啊,你要不要趁虛而入,你不是很喜歡姊姊嗎?」對於這個公開的秘密,她始終樂見其成,只是郎有心「姊」無意,她這旁觀者也搧不了火。

孟宸睨她一眼,似是有些不高興,「現在我對你姊只有朋友的感情,你別亂來,好好唸書才是你的本分。」

司徒艾聽了不禁歪著頭,表情透著滿滿的好奇,「我說孟宸啊,當初你那麼喜歡姊姊,怎能說放下就放下,不會有一絲不捨嗎?」她不懂愛情也沒機會碰觸,不會覺得遺憾,只是想弄清楚。

「不曾開始怎會不捨?我只是花了很多時間才發現我們沒有緣分,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強求?她可以有她的幸福,我也能擁有我自己的人生,這不是很好嗎?」他盯著一臉疑問的她,認真解釋。

「你這樣說也沒錯,只是我以為你可以幫姊姊。」

「只有她才能幫她自己。這題答案是什麼,快點算!」

「啊!」司徒艾尖叫一聲開始埋頭解答,現在她有點後悔找孟宸了,嚴肅的他果然和她不太合。

無奈明知不合,孟宸的數學還是無人可及,她只好乖乖受教,只不過每次讓他教完她總會精疲力盡睡上一整天,今天也不例外,因此她錯過了姊姊的晨練。

每天清晨,姊姊都會在武館練習,她會努力爬起來陪姊姊一會兒時間,今天睡遲了,她匆匆跑去武館,卻看見姊姊和一個根本不可能還會出現的人坐在武館外頭。

祖爺爺?!

怎麼會呢?

她驚詫不已,可是看見姊姊靠在祖爺爺肩上,祖爺爺攬著姊姊的肩,他們互相依偎,那畫面說有多美就有多美,她紅了眼眶,連呼吸也跟著小聲,接著轉身跑回房裡,突然很想跟人分享這件喜訊,於是她拿起手機直接撥出。

「喂!我告訴你喔,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我看見姊姊好開心的表情!是不是很好?」

「嗯……」手機另一頭能聽得出來睡意濃濃的聲音,以及即將爆發的不爽,「我是很替你姊姊開心,但你知道現在幾點嗎?」

咦?「六點。」

「我四點才睡,你六點打給我?!」

「對不起啦!」她哪知道他四點才睡,只是太高興了,想找個人分享喜悅,沒想到又做了蠢事。

「對不起也沒用,罰你待會幫我買早餐。」孟宸冷冷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嗚嗚嗚……她跟他真的好不合啊!

不過姊姊幸福就好了,呵呵!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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