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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朱輕 - 天下第一寵【單】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03 PM     標題: 朱輕 - 天下第一寵【單】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4-9 08:5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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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他的媳婦兒,既嬌又憨,撒嬌時總帶著點小刁蠻;
她的大丈夫,又慓又悍,寵她時總有那麼點霸氣。

十五歲那年,徐妃宜定了親,卻傳她未嫁夫先死,
就這樣成了眾人口中的望門寡。七年後,哪曉得,
她那位有緣無分的未婚夫,不但改名換姓,
還搖身一變成了有權有勢的常勝大將軍。
為此,徐妃宜找上門,她想問他,
她與他尚有婚約,他為什麼丟下她一走了之?
烏烈向來不近女色,更不用說哪裡來的未婚妻,
這女人以為賞了他一巴掌還可以走人嗎?
既然她自稱是他的未婚妻,索性將她逮回軍營,
她問他為什麼,他只冷冷回了兩個字,算帳!

【出版日期】20115/03/05
【出版社名稱】喵喵屋
【書系及編號】臉紅紅BR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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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29 PM

第一章

這一年,是徐妃宜守寡的第七個年頭。

康隆二十年,十五歲的徐妃宜與二十三歲的林書浣定親,才子佳人、般配無匹;次年,林書浣在成親前受徵入伍。同年臘月,林書浣在洵吾之戰的戰場上失蹤,屍骨難尋。

未嫁夫先死,徐妃宜就這樣成望門寡了。

照理說,望門而寡的女人通常會被認為命硬、剋夫,以致難以再蘸重嫁,不過平陽城民風強悍,也不甚保守,更何況徐妃宜溫柔恬靜,又生得貌美,所以這些年也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可徐妃宜卻不願再嫁,執意要為為林書浣守貞。

她守寡沒多久,一戶孫姓人家遷居到了平陽城。

孫家當家人孫興金因著侄兒在上京做武官的緣由,自打一搬來就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短短五年,便已娶了七房姨娘。他搬來不久後就看上了徐妃宜,日日來府上騷擾,不過因為自家老娘嫌棄徐妃宜望門而寡不吉利,所以他除了騷擾之外,也沒能真的把她強娶回去。

在徐妃宜守寡的第七年冬天,孫老夫人去世,孫興金就此肆無忌憚起來,他用盡了各種下作無賴的手段來威逼徐家下嫁女兒,將徐家攪得是雞犬不寧,沒有一日安生日子可過。

這種狀況,一直維持到了次年的春天。半個多月之前,城中又興傳起林書浣未死的消息,有剛剛歸鄉的傷兵說在戰場上見到了林書浣,他不僅沒死,反而成了忠武將軍,只不過因為九死一生而落了殘疾,變得腿瘸眼瞎醜陋不堪。然而這個傳言流傳沒多久,徐妃宜便應下了與孫興金的婚事……

那晚大雪紛飛,孫興金正攜了一眾流氓在徐府滋事。

始終不肯露面的徐妃宜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她身著一襲素白織錦皮毛斗篷傲然立於雪中,以白紗覆面,星空雪夜之下猶如清艷仙子,週身的矜傲之氣釋開,美得不可方物。

在孫興金貪婪齷齪的目光中,徐妃宜清冷開口,「若是你肯,就半年後再來娶我。」

孫興金一聽就拉下了臉,半年?他只恨不得現在就把她拉回去洞房,怎麼還會等半年?

然而還沒等他拒絕,就見徐妃宜手上銀光一現,一把匕首不知何時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幾乎是同時,孫興金在雪白的頸間看到了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若是不肯,那你今晚就可以把我的屍首帶回去。」

這女人可真下的了手!

她的舉動嚇住了孫興金。稍作權衡之後,他便答應了她的條件。

因為就算自己不答應,他也沒把握半年內可以得到這個女人,畢竟徐家不是小門小戶,他雖然隔三差五就來滋事,但卻也不敢真的下狠手。

倒不如就再等上半年,反正平陽城就那麼大,他就不信這個女人還會翻出什麼花樣來。於是心一橫,點了頭,「好,半年就半年!」

「這半年內,不許再踏入徐府半步。」

「這……」孫興金眼珠一轉,「我不來,你要是跑了怎麼辦?」

「即便我能跑,我這全府上下的人也跑不了。」

孫興金覺得她說的有理,不讓進府那他就派人在府外守著,左右也不能讓他們跑了。

「好,我答應你。」

「若是食言,那麼今日之約便就此作廢!」

「不過我要知道,為什麼一定要等半年?」

孫興金狐疑道,這女人出了名的聰明,他可不想被騙了。

「我的臉上長了一種斑,要治療半年才能痊癒。」

孫興金恍悟,怪不得她臉上戴著白紗。

「難道你想娶一個臉上生斑的妻子過門?」

他才不想!他看上的不就是徐妃宜的美貌,不過……

「生斑了?你沒騙我?」

徐妃宜冷笑,「我若想騙你,大可直接說這斑永遠也好不了。何必只說半年?」

孫興金似乎是信了。

徐妃宜說:「還有疑惑嗎?若是沒有,就請你即刻離開徐府。」

孫興金帶人離開之後,徐妃宜手一鬆,抵在頸間的匕首噹啷一聲掉到地上……

當晚,婢女問春幫她上好了藥便杵在一邊,凝視著她臉上光潔如初、毫無斑痕的肌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想問什麼就問吧。」

徐妃宜透過銅鏡端詳著自己頸上的紗布,目光一轉,從鏡中對上了問春的目光。

「小姐,奴婢不明白,您何苦答應?若是抵死不從,他其實也沒辦法。」

「徐府上下這麼多人,不能總為了我去忍受這份糾纏。」

「那您為什麼又讓他等上半年?」其實早半年、晚半年,不都是要嫁的嗎?

「因為我要利用這半年的時間,去找一個人。」

問春立刻就想到了是誰,「難道……您要去找林少爺?」

徐妃宜點頭,「是。」

「小姐,那只是個傳言而已,沒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啊。」

徐妃宜的笑容裡摻雜了一絲苦澀與恍惚,「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等七年。」透過銅鏡看了眼問春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輕輕一歎,「你不會懂的。」

沒有人知道林書浣是不是還活著,沒有人見過他的屍體,所以他們說他還活著;沒有人見過他的本人,所以他們說他已經死了。

徐妃宜是喜歡林書浣的,但卻沒有喜歡到可以為他終生不嫁的地步,之所以等到現在,多半是因為她腦中根深蒂固的女德觀念,她覺得自己既然嫁給了林書浣,那便是他的人,只要他還有一絲存活的希望,她就不能再嫁。

七年了,正是這一絲希望拴住了徐妃宜。

年復一年的春夏秋冬,她越等就被拴得越緊。她總是在想,已經守了這麼多年了,如果現在放棄,萬一林書浣回來了呢?那麼她之前的等待不都成了徒勞和笑話?一晃眼已經過去七年,徐妃宜疲倦了,因為等待,也因為孫興金的糾纏,所以當前不久又傳來林書浣未死的消息之後,她的腦子裡忽然閃現了一個很瘋狂的念頭。

她要去找他,不管是生是死,她要一個結果。

這一次的傳言比之前的都要具體、真實,他們說他正紮營在玉陽關外,他們說他統領著恭州軍的前鋒隊伍虎衛軍,他們說他被封為忠武將軍……

雖說林家聽到消息後已經派人去打聽了,可徐妃宜不想再繼續等待了,她要利用這半年親自找回所有的答案。

徐妃宜應下孫興金的提親,也是為了切斷自己的後路。

不管結果如何,她都該給這七年作個了斷。

「可如果孫興金髮現您走了……」

「他應該明白,若是踏進徐府一步,那麼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便是死,也不會嫁給他。」徐妃宜從鏡台前起身,轉而面向問春,「他自會明白利害關係,大概只會派人在外面守著,我們只要小心些,想要脫身並不難。」

問春問:「那您打算如何脫身?」

徐妃宜顯得胸有成竹,「靈山寺的方丈是爹的故友,他已經答應幫我脫身。」

問春好奇道:「那您謊稱自己生了斑也是……」

徐妃宜淡笑不語,並沒有回答她。

次日,徐妃宜答應下嫁孫興金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同時傳開的,還有她臉上生斑的事情。自那之後接連一個月,她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均是以白紗覆面。而孫興金也沒有再去徐府尋釁滋事,只不過遣了兩個小嘍囉,日日門神似地杵在徐家門口。

康隆二十八年的春天,梅蕊初開,軟淡的香氣繾綣在春寒中,牽生出百轉的暖香,然而靈山寺內卻是一派肅穆靜謐,大殿之上的佛像端的是寶相莊嚴。殿下雙手合十、面覆白紗的女子便是徐妃宜,她跪得端正,月白色的裙裾鋪散在蒲團之上,彷若座上蓮。

一個多月來,徐妃宜每天的這個時辰都會到靈山寺上香。

片刻之後,一個小僧人從殿後走出來,對她拱手一揖,「女施主,方丈有請。」

徐妃宜這才輕抬水眸,對著小僧人頷首示意,繼而雙手微垂挽了羅裙起身。

一直靜立在旁邊的問春立刻走上前,一臂掛著竹籃,一臂挽住了自己小姐,主僕二人很快就隨著小僧人消失在殿側的簾幕後。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她們才又出現。

這一次徐妃宜始終低著頭,時不時用手去摸臉上的白紗,問春扶著她離開大雄寶殿,徐妃宜的裙裾蹭過大雄寶殿的門檻,輕盈得好像她臉上的面紗拂過臉頰,模糊了面容。她二人拾階而下,沿著原路回家,就像以往的一個多月一樣。

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在古塘邊的一個岔路口上,她們停了下來。

打扮成徐妃宜的問春捂著面紗,擔憂道:「小姐,我有點怕……」

「怕什麼?」一身布衣短衫的徐妃宜本尊安撫道:「現在大家都知道我的臉長了斑,未來的這段時日裡,你只消時不時地帶著面紗出府逛逛就可以了。經過這一個月的鋪陳,應該沒人會懷疑你。」風平浪靜了一個多月,那兩個被孫興金派來的看門狗也松乏了許多。

「可是……」問春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了,沒時間了,說得太多難免令人起疑。」

徐妃宜挽好了臂上的竹籃,「爹、娘親那裡,只好由你向他們解釋了。」

問春也不敢有什麼動作,只是用眼睛巴巴地望著徐妃宜,「小姐,那您自己小心啊。」

徐妃宜嫣然一笑,「我很快就回來。」

言罷她整理好表情,垂首福了福身,然後頭也不抬地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與問春分開之後,徐妃宜逕自來到了碼頭,她始終都沒敢抬頭,往船夫懷裡塞了些碎銀子之後,就埋頭鑽進了烏篷船。

坐穩了之後,徐妃宜才掀開艙內小窗上的簾子,悄悄地朝外掃了一眼,在確認碼頭旁沒有危險人物之後,終於長吁了一口氣。

這時船夫以竿支岸,用力地一推。

伴隨著他高昂地呼喝聲,烏篷船搖搖晃晃地離了岸,「開船囉。」

徐妃宜放下小簾,低頭將竹籃裡的碎花布掀開,拿出了裡面早就預備好的小包袱。她將包袱捂在懷中,墨丸一般的黑眸中浮現了些許的期待,而那始終不曾舒展的秀眉間卻又攏著一絲畏懼,計劃了一個多月,她終於逃出來了。

她要去玉陽關,只為了尋找一個結果。

雖說她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二十天后,玉陽關外。

荒原上風沙瀰漫,恭州軍與安北軍的猩紅戰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恭州軍前,身高八尺的悍將烏烈身著一襲玄青戰袍,單手持韁、長刀倒提,胯下的戰馬在不安地低聲嘶鳴著。須臾過後,頭盔後那雙清凜的鷹眸豁然睜開。

烏烈猛地掄起長刀,凌空一劈,「殺!」

震天動地的吼聲相繼自軍中湧出,霎時間戰鼓擂響、萬箭齊飛!

烏烈長腿用力一夾,率先策馬衝向敵軍。

在他身後蠢蠢欲動的恭州軍也如同鐵色潮水,氣勢洶洶地朝對方掩殺而去,兩軍很快就殺在一起,彷若兩股異色的大浪,頓時將荒原淹沒,怒吼聲、哀號聲與風沙糾纏交織,捲成一股邪風猙獰地湧向天空,惹得風雲色變、烏雲翻湧。

將與士皆是殺得紅了眼,不知天地為何物。

不知過了多久,烏雲中倏的閃過閃電,繼而驚雷陣陣,一場不合時節的大雨瓢潑而下。

最終安北軍兵敗如山,恭州軍遣了一支隊伍乘勝追擊剿清殘兵,另一支留下清理戰場。烏烈策馬佇立在雨中,長刀上的鮮血被雨水沖成了一股股血流。

他凝視著安北軍落荒而逃的方向,靜默片刻後忽地啐出一口血水,用力地將頭盔扒下來,接著狠狠地朝天上一扔,喉嚨中湧出響過雷聲的咆哮。

「啊!」

將士們也是士氣大振,紛紛拔聲呼應,「將軍、將軍!」

「將軍!」

「將軍!」

烏烈垂下手臂,沾滿血跡地俊臉上浮出一抹狷狂的笑來。

片刻後,他長腿一掃,俐落地翻身下馬。

同樣是滿身血污的副將走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迎面飛來的一個胸甲堵住了嘴,接著又是一個接一個的甲片地朝他飛來,擊得他連退了幾步。

好不容站穩了腳跟後,副將抱著滿懷的甲冑,看向自家渾身上下脫得只剩紅色內袍的主帥,「將軍?」

「交給你了。」

丟給他這麼一句話後,烏烈便提著長刀離開了。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烏雲便盡數散去,鋒芒重現的陽光灑向大地,驅散大雨濺起的水霧。穿過荒原之後是一片樹林,朝著正南方向再走上百餘里便是恭州軍安營紮寨的地方,烏烈走到一汪清湖前,將長刀紮在一旁,接著大剌剌地將上袍脫了下來……

時值陽春三月,林子內一片鬱鬱蔥蔥,與荒原上的空曠遼闊截然不同。

經過一場大雨的沖洗,林中更顯生機。

灌木叢微微晃動,葉上的水珠滾著日光,透射出溫潤的光芒。

然而下一瞬,這滴水珠倏地滾落,矮木被一雙素手撥開,一個狼狽的女人從後面鑽了出來。她渾身濕透,原本裹著烏髮的頭巾被大雨沖掉,髮髻也要掉不掉地垂在腦後。

長途跋涉二十天,徐妃宜已然筋疲力盡。

起初的那段時日她倒是覺得還好,畢竟身上帶足了盤纏,一路上有吃有喝有住,並不覺得辛苦。

不過離玉陽關越近,環境就變得越惡劣,她覺得每靠近一步,那充滿血氣的戰爭味道就越濃郁。就幾個時辰之前,徐妃宜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聽到了打仗的聲音。她嚇得想要逃,可卻一直在這樹林裡繞來繞去,無論如何都走不出去……

從灌木後鑽出來後,徐妃宜看到了一棵很眼熟的大樹。

眼前的這棵樹上被刻了一個十字,這正是她一個時辰前刻上去的。

又繞回來了,徐妃宜有些惱,忍不住將手裡的包袱狠狠地丟出去,她出不去了嗎?剛剛那個山中的樵夫明明告訴她恭州軍營在這附近的,為什麼她就找不到?難道他們把軍營紮在了什麼世外桃源不成!

徐妃宜站在原地生了會悶氣,不過最終還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走上一個小滑坡,俯身將包袱拾了起來。此刻她站在一個斜坡上,坡下是一汪湖水,一個時辰前她才途經過這裡,還去那湖中舀了點水來喝。

但此刻,那湖邊多了個人。

她先是驚住,繼而一喜,然後拽著包袱跑下斜坡。

那是個身高八尺的偉岸男人,現下正抱胸而臥,頭下枕著一塊石頭。走近之後,徐妃宜才發現他的臉上蓋了片不知名的碩大樹葉,讓人看不到五官。於是她探究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向下滑去,男人的身體硬朗壯碩得彷若一塊巨石,每一塊肌肉都雕琢得恰到好處,他寬肩闊背、健腰長腿,豐碩的胸肌下面便是紋理清晰的腹肌……

這是徐妃宜第一次看到成熟男人的身體。她不受控制地看著他遠古戰神般的身體,腦中居然閃過了漂亮兩個字……

這個男人的身體,真的很漂亮啊。

美中不足的是有幾道血肉外翻的傷口分佈在他的肌肉上,顯得觸目驚心。

很快,徐妃宜就回過神,接著俏臉便紅了起來,太不知羞了!她連忙挪開了目光,暗暗斥責自己怎麼可以盯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身體看,更何況對方還受了傷,徐妃宜連忙湊到湖邊,用雙手舀了些湖水拂到臉上,試圖驅散粉頰上火辣辣的熱度。

冷靜下來之後,她才又回到男人身邊蹲下。

他昏了還是死了?徐妃宜管住眼睛不再去看他的身體,而是盯著那片遮著臉的樹葉看。

如果他死了,那麼樹葉下的臉會不會很恐怖?可就算是很恐怖,她也不得不確認一下,因為畢竟這個男人是她能走出這片樹林的唯一希望了,他或許就是恭州軍的一員也說不定。

徐妃宜鼓足了勇氣,朝那片礙事的葉子伸出手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31 PM

第二章

這時,一雙大手陡然襲來扼住徐宜妃的皓腕,僅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她感覺到胸口被人狠狠一壓,似乎能將她胸腔裡的空氣悉數擠走,當她回神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偎進這男人的懷中。那片葉子飄然落下,男人清凜的鷹眸瞬間攝住她的目光。

徐妃宜在看見他的瞬間便愣住了。

眼前男人的五官英俊深刻,眸如鷹隼、鼻若彎勾、唇薄似翼,最令人印象深刻便是那雙凌厲如刃的劍眉,銳氣十足,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抹輕狂。

他黑了,也壯了,不過徐妃宜卻仍能認出他來。

徐妃宜怔怔地望著他,目光中蘊著驚訝、狂喜、委屈……各種情緒糾結在心頭,繞得她心如亂麻。她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居然在找到軍營前就遇到了他!徐妃宜該開心的,可她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哽得厲害,根本笑不出來。

她怎麼不笑呢?

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等了整整七年的未婚夫啊,她終於找到他了……他沒有死,他活得好好的,沒有瘸、沒有瞎,一如當年那麼英俊。徐妃宜覺得自己被他壓著的胸口好疼,牽扯著心都跟著疼了起來,那種疼漫進她的眼眸,勾出了淚花。

林書浣,是你,真的是你。

徐妃宜又哭又笑,「書浣……」若不是手被他壓著,她真想去摸摸他的臉。

遲來七年的淚水終於湧了出來,從知道林書浣下落不明到現在,她從沒為他掉過一滴淚,因為她覺得如果自己哭了,那麼林書浣就真的死了、真的回不來了。見到他之後,徐妃宜終於明白自己的等待也不全是因為那一線希望和守舊的女德觀念。

七年可能太久了,久到她已經忘了那份被林書浣勾出的心動。

封存在心底多年的情感重新湧上心頭,摻雜著她苦等七年的委屈,辛酸又苦澀。

烏烈原本是很不悅的,剛剛打完一仗,好不容易找個清靜地方想要睡一覺,結果卻被這個女人給擾了。可此刻看著她瀰漫在笑容上的淚水,他竟覺得心頭一酸,鐵腕下意識地鬆了鬆。

這時,原本看著她又哭又笑的女人一下子撲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烏烈能感覺到她濕潤的小臉緊貼在自己的頸間,蹭得他心頭又酥又癢。

「書浣,你居然還活著。」

書浣?書浣是誰?烏烈眉頭打結,心中明白該把她推開,可他的身體卻似乎拒絕這樣做。女人柔軟的嬌軀緊緊地貼著他的肌肉,玲瓏的曲線與他嚴絲合縫地契合著。她的衣服都濕透了,臉也濕、頭髮也濕,任何一處都是又濕又冷,但烏烈卻覺得自己的心燙了起來。他下意識地吸了口氣,原本想要推開她的大手卻不自覺地摟住了她的腰。

感受到他的動作,懷中的女人偎得更緊。

烏烈感覺到傷口被她壓得有些疼,又被她的衣料搔得有些癢,那又疼又癢的感覺也襲上心頭。

這種奇怪又舒服的感覺喚起了烏烈的防禦意識,他用盡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將懷中的女人推開,然而還未開口,那雙原本攬著他脖子的小手便撫上了他略顯瘦削的臉頰。

烏烈又頓住了,他們的眼神交織在一起,糾纏出複雜又難解的情愫。

「書浣,我好想你。」徐妃宜用發顫的小手勾勒著他臉上的線條,真實的觸感讓她確認這並不是自己的幻覺。她驚喜得暫時拋開了矜持,好像在這一瞬間又變成了那個十五歲的少女,急切又熱忱地捧上自己的思念。

書浣,我好想你,烏烈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人揪了一下似的,那感覺難以形容。

可他明明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說的書浣是誰啊!烏烈的理智在叫囂著,但目光卻無法從這個女人的臉上挪開,晶瑩的淚珠兒從她墨丸般澄澈的眸子裡漫出,與水珠交融,沿著她陶瓷般的肌膚、嫣紅潤澤的唇瓣滾落,劃出一道道讓人心疼的水痕。

烏烈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看著她瞳中的自己越發清晰起來。

他們越靠越近,在鼻尖頂到一起的時候,徐妃宜輕輕一顫,就像那葉上的露珠一樣。

烏烈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好像口鼻中的空氣被她吸走了似的,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目光微垂,落到她輕啟的紅唇上,接著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那柔軟的觸感令他的大腦有瞬間的放空,鐵臂下意識地收緊,將她狠狠地揉進胸膛,重重地吻著她。

徐妃宜想要閃躲,但在反抗之前,身子已經軟了下去。

身下的草地柔軟,身上的軀體堅硬,徐妃宜被夾在中間,幾乎要被他的吻融化。

她的心又酸又脹,彷彿被什麼東西撐滿了。

然而當徐妃宜的手臂下意識地攬住烏烈的脖頸,並將柔軟的身體貼上來時,他卻猛地睜開了眸子,混沌著情慾的眸中掙扎出一絲理智,這一切都發生得太莫名其妙了!身為一軍主將,他素來克制隱忍,因為他很明白,在戰場上,哪怕是瞬間的失控都可能會換來死亡。可此時此刻,他卻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失去了理智……

烏烈目光一凜,終於從這醉人的唇齒纏綿中抽身,黏膩在一起的唇瓣被迫分離時,還引得他一陣喘息。烏烈咬牙吞下喘息,半是迷戀、半是警惕地看著身下紅唇微張的女人,她的唇被自己吻得發紅,眼眸水汪汪的,看起來溫順又無害。

徐妃宜看著他,迷茫的目光中含有一絲期待。

他還沒有說話。他會說什麼?說他也想自己了嗎?

在徐妃宜期待的目光裡,烏烈輕啟薄唇,他的聲音冷得幾乎割疼了她。

「你是誰?」

樹林深處,清水湖旁。

身高八尺的戰將以長刀支地,他披頭散髮、打著赤膊,傷口中淌出的血跡在糾結的肌肉上勾出道道紅痕,彷彿妖冶的圖騰。而在戰將面前,一個渾身濕透的狼狽女人跌坐在地上,因為剛剛的一番折騰,搖搖欲墜的髮髻已經散下來,濡濕的黑髮綢緞般披在肩頭。

徐妃宜仰視著他,似乎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前一刻他們還淪陷在重逢的喜悅中相擁著、親吻著,為什麼下一刻他就狠狠地推開了她?徐妃宜甚至還來不及怨他的杳無音訊、怨他的久戰不回,就又被拋進另一個疑團裡。她霧茫茫的眸子裡溢滿了迷茫與受傷,小手下意識地揪緊身下的綠草,「書浣?」

烏烈猛地提刀,閃著寒光的長刃劈開空氣、襲向她的面門!

她的瞳孔驟然一縮,恐懼瞬間瀰散!不過洶湧的殺氣卻在鼻尖半寸前戛然而止。徐妃宜屏息看著近在眼前的刀刃,又順著筆直地刀柄向上看去,烏烈單手持刀,滿身的戾氣幾乎要點燃了周圍的空氣。他的眼底,燃著令人心驚的敵意與警惕。

為什麼這個女人一直叫他書浣?

心頭奇異的感覺令烏烈莫名的焦躁。他穩下心神發問:「書浣是誰?你又是誰?」

身處利刃下的恐懼被瞬間愕然取代。

徐妃宜霍地抬眼,喉頭一哽,「你……」

烏烈劍眉攏起,腕上發力,「不要再讓我問第三遍。」

徐妃宜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眸中有無數情緒劃過,他的警惕、他的冷漠好像是一層冰,迅速將她熾熱的喜悅冰凍。那顆熱忱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須臾之後又被一股火焰燎熱,燒紅了她的眼。須臾過後,徐妃宜冷笑,「我是徐妃宜。你不認識了嗎?」

徐妃宜?在他現有的記憶中,根本不存在這個名字。

對於這個一出現就令他失控的陌生女人,烏烈充滿了敵意,並且下意識地排斥著心頭湧出的奇怪感覺。他沉著臉,「一介村婦,本將軍如何會認識?」手中長刀的銀光將他的目光映得更加冰冷,「你從何而來,接近本將軍是何居心?」

「現在才裝作不認識,未免太晚了些。」

徐妃宜垂頭輕笑起來,濕漉漉的衣衫黏在肌膚上,那濕冷的感覺似乎都能滲到骨頭裡去,冰得她心頭陣陣發冷,如果他一開始就這樣說,自己或許還會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可方纔的那個吻……若是不認識,又怎麼會吻她?又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神色?

他的說辭,真是虛偽又拙劣!

其實這樣的結果她也是曾假設過的,若是林書浣真的成了大將軍,那他七年不歸的理由很可能是他自己不想回來。鯉魚躍成了蛟龍,又怎麼會甘心再回到那小小池塘?不過他的吻讓徐妃宜瞬間摒棄了這個念頭,當他把自己緊緊擁入懷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沒有白等他。

但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可笑至極。

徐妃宜抬袖,用力地蹭了蹭自己的唇,接著抬起另一隻手扶住了眼前的長刃。

烏烈怔住,腕力鬆懈的瞬間,眼前的女人已經藉此機會撥開他的刀站了起來,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居然又失神了一次,而這個女人居然有膽子撥開他的刀!剛剛駐留了片刻的冷靜與理智又瞬間瓦解,烏烈狂躁地將長刀插到地裡,刀柄微顫,可見用力之大。

徐妃宜還沒站穩,就見烏烈風一樣刮過來,將她整個人都捲了起來。

烏烈單手揪住她胸前的衣裳,將這個只到他胸口那麼高的女人提起來與自己平視。

「你到底是誰?」

不對勁,很不對勁!這個女人一定有問題!

徐妃宜嚇了一跳,小手下意識地扶住堵在胸前的那雙大手,懸空的雙腿開始亂蹬,憤怒地尖叫:「不要明知故問,我是誰,你不知道嗎?好,我告訴你,我是徐妃宜、徐妃宜!是那個差點與你成親,結果卻在平陽城裡苦等了你七年的徐妃宜!記起來了嗎?大將軍。」

「胡言亂語!本將軍根本不認識你,又怎麼和你成親?」烏烈大喝,「說話顛三倒四、漏洞百出,真真是瘋癲至極!」

聽他如是說,徐妃宜也失控了,「對,我就是瘋癲了,不然怎會傻得等你七年,你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的嗎?你……我真的好傻!」

她拚命地去拍打那個揪著自己的大掌,可他的臂、他的拳都硬得像是鐵,直打得她小手生疼,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最後徐妃宜沒了力氣,索性握著他的嬰兒腿般粗壯的小臂哭了起來,徐妃宜……我是徐妃宜,你怎麼可以裝作不認識我?

委屈如洪水一樣從她涼透的心底湧了出來。

她想要裝得鎮定一點,想要裝得灑脫一點,反正這一次來並沒有真的抱有什麼希望。自己不就是想要一個結果嗎?現在她得到了,還有什麼好委屈的?沒人逼她等待七年,甚至連她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什麼會等他!

「我等了你那麼久……」

徐妃宜忽然抬起頭,淚水伴著動作甩落。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的眼淚再一次哭疼了烏烈的心。

那些呼喝、那些咆哮像是一下子被封在口中,烏烈緊抿著唇,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我為什麼要來,為什麼,還不如……就當你死了……」

她不斷地掙扎,胸前的豐腴夾著烏烈的拳頭蹭來蹭去。

烏烈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兒,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突地斷掉了,他忽然屈臂將徐妃宜拉近,當她柔軟的身體撞過來的瞬間,狠狠地堵住了那張不斷湧出咒罵與哽咽的紅唇。

他從剛才起就一直想這麼做。

徐妃宜的咒罵被他的吻噎回去,變成了聲聲嗚咽。她這一次遠不如剛剛那般溫順,一雙小手不斷地捶打著烏烈的肩膀,離地的雙腿不老實地踹來踹去。

不過她的反抗根本沒有對這個山一樣的男子產生什麼影響,他的吻熱辣依舊,吮得她無法呼吸,緊接著烏烈的另一隻大手也貼過來,按在她的腰間。徐妃宜感覺到他的手臂越收越緊,好像要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一般!

烏烈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從軍七年,這是他第一次失控,第一次不管不顧地想要做一件事。

這個女人可疑、狼狽又瘋癲,還渾身上下都濕淋淋的,毫無誘人一說!但她的唇卻是該死的柔軟,讓他吻過一次之後就像是中了毒一樣,想要一吻再吻,想要得到更多……烏烈發狠般攪弄著她的舌,一陣又酥又熱的潮氣湧上小腹。

他的慾望硬邦邦地支了起來。

不過徐妃宜並未察覺,仍舊瘋狂地掙扎,踹動的膝蓋幾次都撞到那裡。

烏烈被她踢得發疼,鬆開她的唇後咬牙切齒地想要威脅,「你……」

可徐妃宜前一瞬從他的吻中脫身,下一刻就猛地揚起小手用力地甩給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烏烈愣住了。

徐妃宜惱得俏臉漲紅,清黑的眸子裡燃著灼人的火焰。

她揚手還要再打,但剛一抬手就被烏烈迅速接住,繼而被反剪到身後,但徐妃宜怎會就此甘休,那只沒有被鉗制住的小手立刻反應迅速地甩了出去。

又是啪的一聲響。

連續被掌摑兩次的震驚令烏烈驟然鬆手,徐妃宜就此跌落到地上,摔得哀吟了一聲。

「你!」

徐妃宜的小手似乎也燃了火,在烏烈瘦削俊朗的臉上烙下了兩個紅掌痕。

慾火和怒火瞬間燒在了一起,幾乎要從他的鷹眸裡噴出來!

徐妃宜捂著自己摔疼的胳膊想要爬起來,可這時那週身滾著怒火的男人卻又彎腰試圖對她伸出毒手!徐妃宜驚慌之下從手邊摸起來一件東西,然後在他湊近的瞬間用盡全力地對著他的臉拍了過去!烏烈眼前一黑,大手便失了準頭。

徐妃宜藉此機會迅捷地從他身下逃走。

烏烈將臉上的東西扒下來一看,竟是剛剛自己脫下來的內袍上衫!他再一抬頭,卻只見近處的灌木一陣亂顫,而那女人卻已經消失!烏烈狠狠地將上杉丟進湖中,一件半干的衣服竟瞬間濺出了一大片水花,內力可見一斑。緊接著,他也衝進了灌木叢。

不過沒追幾步,烏烈就停了下來。

不能追!這個女人奇怪又可疑,居然能讓自己如此失控,說不定會什麼狐媚妖術,他就此追過去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可是臉上的灼痛卻又令他怒不可遏……烏烈緊握鐵拳,拳面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妖女!

最好不要再讓他碰到!

恭州軍營。

現下烏烈才剛洗過澡,只著了一件雪絲長褲,筋肉健壯的胸膛上交纏著幾道紗布,更襯著肌肉如銅。他盤膝端坐在將軍榻上,濕發披散、烏眸虛闔。

時過須臾,烏烈睜開了眼,「軍醫何在?」

帳外親兵立即道:「回將軍,軍醫一直在帳外候著。」

烏烈沉聲道:「傳。」

帳外親兵,「喏。」

話音方落,卻是有兩個男人掀簾而入。

為首的男子細眉長目、姿容豐雅,喚作裴良,是營內第一謀士;另一個鬢髮虛白、青衫落拓,喚作雲生,是營內軍醫。兩人一進帳便先瞧了瞧自己主帥,而後對視一眼,裴良先笑吟吟地開了口,「行軍多年,殊然倒是第一次見大哥一日二傳雲生。」殊然是他的小字。

他這話並不假,若不是受了致命傷,烏烈是不會傳雲生來瞧病的,而他又素來皮糙肉厚,所以營中的軍醫等同於一份閒職。但今天倒是奇了,烏烈剛從戰場上回來就傳雲生來看了一次,這不過半個時辰,就又把雲生叫來了,可是……裴良不著痕跡地將烏烈打量了一番。

可是他看起來依然是虎背熊腰、面色如常,並無不妥啊。

烏烈橫他一眼,「多話!」

裴良一笑,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烏烈轉而看向雲生,認真地說:「來,瞧瞧我的嘴。」

雲生和裴良頓時愣住,他們沒有聽錯吧?瞧嘴?難道將軍這一仗打得還傷到了嘴?

烏烈見雲生沒有反應,不耐煩地擰眉,「還不過來!」

雲生提著藥箱行至榻前,略有些尷尬地彎下腰對著烏烈的唇瓣端詳了一陣,看了半晌過後又伸出拇指按了幾下,檢查完畢之後他直起腰,一本正經地說:「色澤正常、彈性適中。」

裴良真想噴出一口老血。

烏烈眉心的結始終沒有打開,「無礙?」

雲生點頭,「無礙。」

烏烈狐疑地伸手捏住自己的下唇,思忖了半刻後問:「沒中毒?」

雲生又搖了搖頭,「沒有。」

半個時辰前,他讓雲生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五臟,最終也是證明了他的心肺什麼事都沒有。

烏烈放下手,臉色沒有絲毫的好轉,既然心臟沒事,那他剛才為什麼心口揪得難受?既然嘴唇無毒,那他剛才為什麼會魔怔了似的去吻那個女人?其實他也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可笑,但他卻又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剛剛的行為。

他擺手,「沒事了,你下去吧。」

雲生回道:「喏。」他安靜地離開,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坐在一旁的裴良看了看烏烈,忍了半天終是沒忍住,「大哥,誰讓你的嘴中毒了?」

嘴要怎麼中毒啊?裴良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促狹。

烏烈沒理會他,片刻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倏爾道:「雲生回來!」

半尺都沒走出去的雲生當即又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烏烈盯著他,「再來瞧瞧我的頭。」

裴良點了點頭,看這樣子好像就是腦子有問題。

雲生一聽這話立刻肅容,提著藥箱又走到榻前。他手腳俐落地翻開藥箱,接著又抖出一卷銀針,修長的指從針上迅速一掃,頭也不抬地問:「將軍的舊疾又發作了?」

烏烈不語,一面任由雲生對著自己的頭折騰,一面陷入了回憶。

關於這頭上的傷,還要從多年前說起,七年前,他在一個叫作烏秀的種族部落中醒來。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族人說他是族中聖子,在一場部落之戰中身受重傷,一截箭簇赫然插在他的後腦,幸得獸神庇佑才存活了下來。

不過倖存下來之後,他的記憶卻始終沒能恢復。於是他就成為了烏秀族的聖子烏烈,據說是族中三大神獸之一烈虎獸神的轉世,受盡族人推崇。一年之後,烏秀族被西齊朝廷招降,烏烈幾經輾轉後來到恭州軍。

七年之後,烏烈成為恭州刺史,進號忠武將軍,率「虎衛軍」。

而那枚箭簇如今還留在他的頭顱中……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32 PM

第三章

在烏烈出神的當下,雲生已經重新攏袖站好,「狀似無礙,不知將軍如何不適?」

烏烈有些失神地摸了摸頭,雲生曾說只要好生照養,這傷便不會再危及性命,可是那因為這箭簇而消失的記憶,卻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烏烈也是有過懷疑的,因為族人只說他是族中聖子、獸神轉世,卻鮮少提及他的過往,翻來覆去地說他無父無母,被族長撫養,成人之後便一直為族而戰……可烏烈總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有哪裡奇怪。

再之後他忙於征戰,漸漸地也就不再多想了。

不過方纔那女人的一番話卻勾起了烏烈的回憶,若說她是奸細,可她所說的每句話卻又和軍情無關;若說她是來勾引自己的,可她卻又打了自己落荒而逃。再加上他的心肺無礙、唇上又沒毒,就證明這女人又並沒有什麼妖術。那麼她所說的那些話……

烏烈沉吟:「倒也沒有不適,就是感覺有些怪。」

雲生不解,「何處怪?」

烏烈臉色凝重地抬眼看向他,「既是感覺,本將軍又怎知在何處,只是……」他的目光又越過雲生,似乎是在回想著那感覺,「只是會做出一些有悖於常理的事,有那麼一瞬,身體是不受意識控制的,但做過之後,又覺得這些事在很久之前的某時、某地,我是做過的。」

裴良聽得雲裡霧裡。

不過雲生似乎從他混亂的話語中聽出了關鍵,「將軍今日可是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

烏烈目光一凜,「軍醫何以一問?」

雲生沉著道:「但凡失憶之症,多是……」之後便是一套醫術理論。

烏烈只聽了幾句便打斷他,「不要掉書袋!說得易懂點。」

雲生想了一想,就換了種方式給烏烈解釋了一遍。他雖然還是半懂不懂,不過和今天發生的事稍作聯繫,卻也是明白了大半,他所做的那些有悖常理卻又感到熟悉的事,應該是和他缺失的那些記憶有關。人的身體記憶和意識記憶是有所分離的,所以有些事,他忘了,可身體卻還記得,進而做出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行為。

也就是說,他的身體記憶被喚醒了?

可這七年來,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難道說族人騙了他?他不是聖子,也不是轉世,而是那個女人的未婚夫婿?可族人為什麼要騙他?而那個女人的說辭也真的可信嗎?烏烈的思緒混亂如麻,看來需要好好調查一番之後才能下結論了。

烏烈輕歎,抬手揮了揮。

雲生再次退了出去。

烏烈垂著眼,「你也走。」

「別啊,大哥,我可是有事才來的。」裴良戲還沒有看夠,怎麼捨得走?

烏烈眼都沒抬,「有屁快放。」

裴良仍是笑吟吟的,「才剛看到天相有變,估摸著不時便會有風暴來襲,所以……」

烏烈眉心一顫,「風暴?」

裴良點頭,「殊然方才瞧著谷上的雲層漸密漸低,天際微現紫光。加之近日來氣候詭譎,陽春時節卻頻頻落雨,又是驟落忽停的,看樣子大約是該來一場風暴了。」

烏烈又問:「都打點好了?」

「已經分派下去了,各營各隊都作好了抵禦風暴的準備。」見烏烈略點了頭,裴良才繼續笑道:「玉陽關天相古怪,地勢卻好,雖說賊老天不只一次和咱們作對,倒也沒太大危險。不過再往前行就是幽王谷了,幸虧沒人在那裡紮營,雖然那地方平素裡看起來景秀山翠的,可是一入了夜就變得凶險無比,要是再遇上了風暴……」

烏烈稍稍舒展的劍眉又忽然擰了起來,「裴良。」

裴良頓住,「嗯?」

烏烈睜開眼,似乎在思忖著什麼,「平陽城……在哪裡?」

他隱約記得,那個女人說她就是從平陽城來的。

裴良一愣,想了想後說:「平陽城?大約是津北界內吧。」

「離這多遠?」

「這個我也拿不準,至多一個月的路程。」

「途徑哪裡?」

他這是拿自己當活地圖了啊!裴良叫苦不疊,卻還是絞盡腦汁地開始想出了幾個地方。

烏烈聽到一半打斷他,「可途徑幽王谷?」

裴良有些奇怪,「大哥忘了嗎?玉陽關以北統共就有四條通路,咱們虎衛軍作前鋒,鷹、犬、鮫三大衛軍各佔一支,而另一條便是幽王谷,因為地勢險峻,所以不論是咱們,還是敵軍,都沒有人在那駐守……」

原本盤膝坐著的烏烈已經將腿垂了下來。

其實他已經想到了,因為猶豫不決才會又和裴良廢了這麼多話,只為給自己思考的時間。

烏烈的雙手支在大腿上,眉宇間已經籠上了些急躁,「幽王谷離這有多遠的腳程?」

「快馬加鞭的話……」

「徒步。」烏烈糾正,看那女人的狼狽樣子,不像是有坐騎的樣子。

「徒步的話大約要一個多時辰。」

烏烈緊咬牙根,他不知道那女人來的時候有沒有經過幽王谷,可若是離開時選擇了那條路……屆時再遇到風暴來襲,她多半是有死無生!仔細算算,他們已經分開快一個時辰,女人的腳程慢,從這走到幽王谷大約也要兩個時辰,如果現在追出去,說不定還來得及……

他真的要去救這個掌摑他的女人?

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她不能死,這女人說不定真和自己那段空白的記憶有關!

裴良打量了一下他,「大哥,你問這些……」

話沒說完,就見烏烈倏地站了起來!

救便救吧!掌摑之仇未報,可不能就讓她這麼死了!

裴良眼頓覺一陣風自眼前刮過。當視野重新清晰之後帳中哪裡還有烏烈的身影,只剩下那微晃的帳簾和輕擺的勾衣架。裴良揉揉眼,起身之後便聽得咯噹一聲響,那原本架著虎剎刀的木頭架子在案上晃蕩了幾下,而後便倒了下來,虎剎長刀是將軍從不離身的兵器。

此刻攜刀而出,可是將有不測發生?

裴良臉色一沉,快步走出營帳,「大哥!」

彼時烏烈已然飛身上馬,長袍未系,露出膛上銅鼓般的胸肌。

「風暴將至,你要去哪兒?」

回答他的卻是戰馬刺耳的嘶鳴,白毛烏蹄、高健強壯的戰馬名曰帝烏,現下被烏烈憤然一勒,竟是被勒得馬口溢血、雙蹄高揚!裴良追過去幾步想要開口,卻見帝烏的前蹄重重落地,繼而踏著地上未干的雨水絕塵而去。

一個時辰之前。

高聳光滑的峽谷之間,夾著一條狹長的河流,彷彿天地間的一道豁口。

徐妃宜站在一個山丘上向下遙望,只見河流旁林立著獸皮製成的軍帳,營地四面皆有士兵戍守。她定睛瞧了瞧,勉強可以看見他們軍衣上繡著的那個「恭」字,看來這裡就是她苦苦尋找的恭州軍營了。

說來也奇怪,方纔她急著找人,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那片詭異的樹林,可在遇到了林書浣,緊接著又落荒而逃之後,她反而橫衝直撞地繞了出來,還很幸運地找到了恭州軍營。然,時移世易,找沒找到恭州軍營,對她已經毫無意義了。

她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徐妃宜淒然一笑,在哨兵發現自己之前又閃身躲進了林子中去。

那一絲始終勾著她的希望終是破滅了。徐妃宜心中的林書浣已死,他已經在七年前死在了那場洵吾之戰中,如今活著的是那個聲名大噪的薄情將軍。接下來她所要做的就是回到平陽城,親手將自己鑄就的守貞牌坊敲碎,然後去做孫興金的八姨太。

玉陽關的天氣是出了名的至妖至怪。

忽而黃沙漫天、忽而驚雷陣陣、忽而雨過天晴,現下卻又倏爾刮起了大風。

徐妃宜離開軍營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方纔還如水洗般湛藍的天空忽然就變了顏色,灰中透出一股古怪的紫藍色,黑壓壓地堆積在天際,一點點地向前瀰漫,看得人心生怯意。這股強風卻又與早時的風沙不同,又濕又冷,還夾雜著些許風雨欲來的草腥氣,撲進徐妃宜還有些潮濕的衣裳裡,冷得她止不住地寒顫。

這……這就是報應!

徐妃宜頂著強風艱難地前行,心中不斷地咒罵自己一意孤行、認人不清,若她早一些放下執念另嫁他人,或許現在早就過上了平靜安穩的生活,何苦會被孫興金糾纏,又何苦跑來這裡受這份苦楚!她氣得抽氣,卻不料一口冷風瞬間灌進口鼻。

本來憋著一口氣屏息前行的徐妃宜驟然洩力。

她頓時被風撲得連連後退,接著兩腳一絆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徐妃宜連忙伸手撐地,可上身仍舊順著慣力前傾了一下,已經捂在地上的小手猛地向前一搓!她吃痛地呻吟了一聲,接著將手掌翻過來,一道半掌長的傷口血肉模糊地橫在她柔嫩的手心裡。

徐妃宜看著那皮開肉綻、黑中泛紅的傷口,瞬間疼得滾出淚來。

她捧著自己的手癱坐在地上,手心的鈍痛像是一把鉤子,將心頭縈繞著的委屈與埋怨一股腦地勾了出來,為什麼連老天都要和她作對!

徐妃宜自小衣食無憂,雖說性格剛強,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嬌氣,但到底也是個弱女子。她因為一份瘋狂的執念而背井離鄉,在這二十天內吃盡了苦頭,但她從沒掉過淚、叫過屈,因為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所選的根本是條死路……

徐妃宜疼得渾身發抖,可是頭頂上烏雲密佈,周圍又是狂風大作,她連抱膝痛哭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抹乾眼淚爬起來繼續走。

她在來程時曾偶遇一支隊伍在紮營訓練,發現該營的將軍並非是林書浣之後就打算離開,結果卻被哨兵發現,好一頓盤問之後才將她放走,若是按原路返回,免不了又要遇到那支隊伍……現在的徐妃宜心煩意亂,不想看到任何和軍隊有關的人,所以臨時換了個方向離開。

天色變得愈發昏暗,邊際的紫雲以可見的速度漫過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徐妃宜感覺到周圍起了霧,白茫茫的一片,越積越濃令她看不清前路。當行至白霧深處時,一個峽谷好像剛剛才拔地而起似的,突兀地出現在徐妃宜的眼前。透過濃霧,隱約可見谷中怪石嶙峋、峰巒疊嶂,彷若一條巨龍劈山而臥,神秘莫測。

徐妃宜並沒有多作猶豫便走了進去。

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濃霧之中……

幽王谷前狂風大作,卻始終沒有將濃霧吹散。

天邊的紫雲已經漫過山谷,龍形閃電自雲層間躥過,一場風暴不時將至。

昏天黑地之間,一人一騎忽然衝過濃霧飛奔而來,馬蹄聲由遠及近,緊接著又被風嘯聲掩過。健馬上的男子衣袂翻飛,披散的黑髮在狂風中靈動如蛇,有生命一般在他臉側飛揚。烏烈似箭般自霧中飛過,毫不猶豫地闖進那片山谷之中。

進了幽王谷,烏烈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谷內千曲百折,曲徑如走蛇。再加上濃霧滾滾,想要找人更是難上加難!

而此時,徐妃宜已經被風吹得筋疲力盡,雙腳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艱難萬分,她氣喘吁吁地扶著石壁,剛一抬頭就被遠處的情景嚇得雙腿發軟,只見天邊的狂風呈柱狀,貫穿天地,打著旋地席捲而來,風柱所到之處,皆是樹飛石走,好不駭人!

那……那是什麼東西?

徐妃宜怕得六神無主,竟是呆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了。眼看著風柱迅速襲來,儼然已經逼近幽王谷!就在她扶著石壁即將癱坐下來之前,一雙大手忽然自霧中劈出,俐落地卡著她的腰將她撈了起來!天旋地轉之後,四肢無力的她撞進了一個懷抱。

烏烈將她捂在懷中,猛然一勒,迅速掉轉馬頭向後奔去。

徐妃宜感覺到自己的臉貼在一個人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透過衣料敲擊著她的側臉。恐懼至極的她根本顧不上探究對方是誰,只是下意識地緊摟著那人,渾身都在發顫,耳邊的風聲彷彿巨獸嗚咽,原本夾帶著的零星雨點變得越發密集。

不多時,便又有大雨隨風潑下。

馬上,兩個人很快就渾身濕透。

徐妃宜頭都不敢抬,只感覺到卡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越扣越緊,然後在某個瞬間猛然一收,胯下的駿馬也在霎時間揚蹄嘶鳴。烏烈抱著徐妃宜翻身下馬,一手緊持刀摟著她、一手拽著帝烏,用最快的速度閃到一旁的石洞裡去。

徐妃宜緊閉著眼,感覺到耳畔的風聲似是小了些。

當那個人想要放下她的時候,徐妃宜睜開了眼,下意識地拉緊他的衣衫,似是不想讓他離開。睜開眸子之後,卻見烏烈濕漉漉的俊臉呈現在自己眼前。她一愣,下意識地鬆開了手,可大腦卻是一片空白的,當真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傻了。

在她愣怔的目光中,烏烈兀自走到石洞裡的一塊巨石旁,挽起袖子、彎下腰,低吼了一聲之後將那塊巨石抱了起來!徐妃宜清晰地看到烏烈手臂上的肌肉在那一瞬間猛地脹起!他將那塊巨石搬到石洞口,砰的一聲,巨石將洞口堵得嚴嚴實實。

風聲頓時又小了一些。

烏烈雙手撐在巨石上輕喘,緩過神來之後才轉過身,朝角落裡的徐妃宜走去。

她抱膝而坐,小臉好像浸了水般蒼白。準確的說,不只是臉,她渾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了。烏烈走到她面前蹲下,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鷹眸迅速地從她身上掃過,在確認她沒有受傷之後才略放下心,可是一顆心剛剛落地,便又被怒火給拋了起來。

「混帳!」

徐妃宜被嚇得打了個激靈。

下一刻,她頓時覺得下巴一痛,緊接著整個人都被捏著下顎扯過去,下顎被烏烈狠狠地捏著,她紅唇被迫張開,齒間逸出吃痛的呻吟。

烏烈燃著憤怒的大臉近在眼前,「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擅闖幽王谷的?腳程竟是這樣快,本將軍快馬加鞭都沒能攔下你來。」他逼近,凶神惡煞得讓徐妃宜以為他可能下一秒就會把自己給生吞,「這麼急於求死?想死大可以來找我,本將軍成全了你!」

徐妃宜被他吼得脖子一縮,表情更加呆滯。

烏烈怒氣騰騰地瞪著她,他一路飛馳,本以為可以攔下她的,可誰曾想在這樣惡劣的壞境下,這個女人竟還能走得那麼快!她看起來柔柔弱弱、身上統共沒有幾兩肉,到底是怎樣抵禦那狂風的?現在可倒好,人沒攔下,他自己卻也和她一起困在這幽王谷裡了!雖說入谷不深,但想要出去的話肯定也要等到風暴停歇。也不知營中將士準備得如何……

他也真真是瘋魔了,怎的就拋下了一營的將士來找這個瘋女人!

正懊惱著,卻見徐妃宜似是緩過了神,開始輕微地掙扎起來,因為被捏著下巴所以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些許倔強、憤然撥開她眼底的恐懼透了出來。烏烈濃眉一擰,她似乎還有怨氣?他大手一鬆,倒想看看她能說出什麼來。

沒了鉗制之後,徐妃宜猛地伸手推了烏烈一把。

「你……」烏烈長眸一瞠,「不知好歹!方纔若是沒有我,你……」

「若是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會困在這!」徐妃宜打斷他,起身想從他眼前逃走,可剛走了幾步就腳軟得險些跌倒,她身子一歪扶住了石壁,結果蹭到了手心,疼得她瞬間將手彈了回來。徐妃宜緊咬著銀牙,硬生生地將眼淚憋回去,喉嚨哽咽得又脹又疼。

可惡……太可惡了!

她攥著受傷的手,又用手背揉了揉自己酸脹的下巴,原來她怎麼沒有發現,林書浣的力氣居然這麼大,而且他居然用那雙搬石頭的大手來捏她的下巴,痛死她了!

烏烈站起來,「你要幹什麼?」

徐妃宜踉踉蹌蹌地走到巨石旁,哽咽令她的聲音有些變調,「你不是不認識我嗎?我要做什麼與你有什麼關係?」她用那只沒受傷的手用力地抵在巨石上,拚盡全力地推,「我……我這就出去……不再、不再礙大將軍的眼。」

「別發瘋了!」

烏烈大步靠近,「你以為沒有我,自己能活著走出幽王谷?」

他陰著臉,伸出大手想要把她拽回來。

她兩腳用力地蹬在地上,整個人都在打斜,「我便是死,也要離你遠遠的,不用你來幫!」

烏烈聞言一頓,繼而火大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死?掌摑將軍是重罪,豈能容你就這樣一死了之!」他可不能白白挨那兩個耳光!掌下的女子還欲掙扎,兩隻小手揮個不停,可無奈她個子太小、烏烈手臂又太長,所以無論她怎麼揮也揮不到。

徐妃宜惱得俏臉通紅,張口欲罵,「你……」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2 PM

第四章

這時,石洞之外忽而傳來一陣轟隆聲,徐宜妃頓時消了聲。

兩人靜默片刻,緊接著感覺到一陣地震山搖,整個石洞都跟著晃動起來,駭人的狂嘯聲自洞外刮過,徐妃宜嚇得汗毛堅起,頓時閉上眼撲到烏烈的懷裡,只恨不得把臉埋到他的胸膛下面去。烏烈抱緊她蹲下來,迅速自洞口閃開,躲到了石洞裡面去。

徐妃宜緊緊地揪著他潮濕的衣襟,篩糠般顫抖。

很久之後,震顫感才弱下來,令人生畏的嘯聲離去,只留下嘩嘩雨聲。

兩人緊緊依偎的姿勢令烏烈很是受用,方才徐妃宜撲到他懷裡的動作也詭異地澆滅了他的怒火。他俯首看了眼埋在自己胸前的那顆小腦袋,莫名地心生愉悅,夫,他不以為這個膽敢掌摑自己的女人有多大的膽子,其實也不過如此。

徐妃宜悄悄地從他懷中抬頭……

烏烈一凜,忽然全身猛顫!徐妃宜誤碼率以為又地震了,連忙把頭埋了回去。他詭計得逞,忍不住例嘴笑了起來,摟了好一會兒之後她又想探頭,於是烏烈連忙再顫,嚇得徐妃宜繼續緊摟著他不放……但故技重施了幾次之後,她便是再怕也該識破他的鬼心思了。當他再一次虎軀一震的時候,她沒有被嚇到,反而掙扎了起來。

烏烈擰眉,乾脆直接把她的頭又按回去。

被他這樣緊摟著不放,徐妃宜猛然想到了晌午時他對自己做的事,於是不僅有些羞惱,在他懷中奮力地扭動了起來,「你……你又想要做什麼?下流胚……放開我!」

烏烈的好心情瞬間覆滅,忍不住將她從懷裡拉出來,「你敢再說一次!」

徐妃宜持續扭動,「我……」

烏烈眉頭打結,「方纔也不知是誰往我的懷裡鑽!如今倒還反咬了一口,說你不知好歹真真是沒有冤了你。」香玉在懷的好興致又被破壞,他不禁動氣,「初見時我親了,你不也沒有拒絕?現下裝什麼貞潔烈女。」

這個女人真是要把他惹惱了。

一會兒讓他氣一會兒又讓他悅,烏烈這樣一個頭腦簡單的大老粗,怎能習慣這種忽好忽壞的心境,他總覺得自己是在被這個女人牽著走,可他又拿她沒辦法。現下倒好,這個女人不僅敢打他,還敢如此出言不遜,他堂堂忠武將軍,何時被人當成過下流胚!

於是一時氣急,烏烈說了重話。

他的話令徐妃宜臉色驟變,彷彿被人抽了個耳光般,他怎麼敢這樣說她?當時她沒有拒絕他的吻、他的擁抱,是因為還她將他當成自己的未婚夫婿,她為他守貞七年,可如今他卻用這種話來嘲諷她!真是、真是……徐妃宜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抬起手朝他的臉甩去!

烏烈這次怎會讓她成功,他大掌一擋,徐妃宜手便拍在他的鐵壁上。

徐妃宜頓時尖叫了一聲,被火燒到似的將手彈了回來!

烏烈見她垂首攥著自己的細腕,那隻手抖個不停,一滴滴淚珠子接連墜到那光潔的手背上。差點又被掌摑的盛怒又變成了疑惑,「你怎麼了?」見她不答,他便不耐煩地將她的手腕扯了過來,然後翻開一看,頓時臉色微變,「受傷了怎麼不吭聲?」

徐妃宜喉頭哽著一口氣說不出話來,只想要把手抽回去。

烏烈不肯放手,只見那道血口子橫過半個手掌,黑中泛紅,又因為泡了水而透出些白。徐妃宜用力抽了幾次都沒把手抽出來,最終只能洩氣地任他抓著自己,心頭的懊惱、憤怒與委屈交織成一張網,緊緊地束著她的心臟,將她的眼淚全都擠了出來。徐妃宜忍不住了,終是低著頭哭了起來,因為濕寒侵體,她的嗚咽聲中還夾著輕咳,看起來好不可憐。烏烈放開手,心頭又閃過那熟悉的揪痛感,「行了,小傷而已,哭什麼哭。」

徐妃宜不理他,用力地將手抽了回來。

下一瞬,耳畔忽然響起衣帛撕裂的聲音。她不禁抬眼,只見烏烈從濕淋淋的長衫上撕下一條布料來,接著攥在手心一擰,竟還能擰出些雨水來。而後他又探來大手攥住她,徐妃宜剛欲掙扎,便聽烏烈低喝了一聲,「別亂動!」

徐妃宜嚇了一跳,任他將自己的手拉過去。

她白嫩的柔荑在那滿是粗繭的手掌中更顯小巧,徐妃宜略有些詫異地看著烏烈小心地捧著她的小手,另一隻手捏著濕布條,輕輕地擦拭著她手心進而的傷口。因為沾了水而略顯冷硬的布條蹭過她皮肉翻開的傷口,令她痛得抽氣,小手下意識地用力一縮。

烏烈頓時停了動作,然後俯首在她的傷口上吹了吹氣。

熾熱的呼吸拂過徐妃宜的傷口,痛中含癢,徐妃宜抬眼看著他垂首幫自己清理傷口的樣子,一股委屈又湧了出來,既然都裝作不認識她了,還關心她的傷口做什麼!他當吹上幾口氣就能拂開自己的怒火?雖是這麼想,但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湧出來。

她咬著下唇,淚水流得無聲無息。

布條再度落下,徐妃宜忍不住帶著哭腔呻吟了一聲。

烏烈頭也沒抬地說:「剛才打我的時候不是很囂張?現在倒知道疼了?」

徐妃宜哽住,狠狠地瞪了他一會兒,而後別開臉,伸直了手臂不動了。

之後直到烏烈將傷口徹底清乾淨,她都沒再吭過一聲。

低著頭的烏烈忍不住勾出了些笑來,真沒想到這小女人還真有幾分倔勁。清理好了之後他抬起頭,本想誇她幾句的,但一抬眼就瞧見她杏眼通紅,一面瞪著自己一面撲簌簌地落淚,眼底的委屈與控訴幾乎就要隨著淚水漫出來,直接流到烏烈的心坎裡去。

被她如此盯著看,烏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若是想要做薄情郎、陳世美,那何不做到底?何必又來救她、又來招惹她?徐妃宜心如亂麻,因他的無情而生氣,因自己的癡傻委屈,而在剛才,卻又開始因他的保護而心動。她真是覺得好難過,又想狠狠地捶打他,卻也想就這樣撲到他的懷裡去。

頃刻,徐妃宜好像是破功般哭了出來,「林書浣……」

又是林書浣。她哭著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烏烈竟然覺得心口一痛。

徐妃宜不禁前傾身子,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揪住烏烈的衣擺,水盈盈的眸子裡浮出些許期期艾艾的希冀,「你……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你告訴我,為什麼?」

七年前他們的兩情相悅不是假的,徐妃宜不信林書浣會變得那麼無情。若他現在認錯或者說出自己的苦衷,那她會原諒他的。只要他給自己一個理由……哪怕是個謊言。

烏烈垂首,看到那揪著自己衣擺的小手用力到顫抖。

他眉頭緊鎖,並沒有說話,而是又從衣袂上撕下一條,「我先幫你把傷口包一下。」

徐妃宜攥住那個探過來想給她包紮的大手,轉而拉至胸前,「我不要包紮!你告訴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我們不該這樣的……我們……」她幾乎泣不成聲,「林書浣……你說你會平安歸來,然後娶我進門,一生煮酒烹茶、齊眉舉案,你忘了是不是?可我卻沒忘,我等了你七年,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我不要……不要!」

烏烈感覺到手上一熱,那是徐妃宜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不斷地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烏烈始終沒有說話,他看著徐妃宜在自己的沉默中崩潰,她到後面已經說不出話來,無助地低下頭,將額頭抵在烏烈的大手上。她的眼淚自他的拳面上淌過,緩緩滲入指縫。

烏烈的心口像是堵上了什麼東西,鬱結地難受。他啼牙看著徐妃宜,終是忍不住用力地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心彷彿被她的哭聲揉碎了。

「我不要……」

徐妃宜抽噎著、呢喃著。

烏烈的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雖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對不起。」

徐妃宜身子顫,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哭聲更大。

烏烈的喉頭酸得厲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好似從齒間擠出,「對不起,我忘記了你。」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用修長的指蹭去她臉上的淚,可卻如何都蹭不乾淨,那濕熱的溫度幾乎燙疼了烏烈的心,令他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濕潤的眼。

淚水在他的親吻下落得更快。

徐妃宜心動不已,忍不住主動勾住他的脖子,「那你……現在記起我了嗎?」

這一刻,不管他說出什麼理由來,徐妃宜都會既往不咎。只要他還記得她、只要他心裡有她,即使他們最終無法走到一起,她都不在乎。只要他能讓自己明白,他沒有辜負這七年。然而在她的紅唇即將貼上去的時候,烏烈卻閃開了。

「我記不起你。」

徐妃宜一愣,仿若被人澆了盆冷水,「什麼?」

烏烈看著她,「因為我失憶了。」

時以入夜,石洞外殘餘的那些光亮也沒有了。

洞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環境下,烏烈和徐妃宜終於將事情說清楚了。

徐妃宜知道原來烏烈並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而是在七年前就失了憶。而烏烈也暫且相信徐妃宜並不是奸細、妖女,而是從平陽城來玉陽關尋夫的。

「那個烏秀族的人,為什麼要騙你?」

這是在烏烈說明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之後,徐妃宜脫口而問的第一句話。

烏烈覺得有些好笑,「我怎麼能確定,騙我的不是你?」

自從石洞裡的光線消失之後,烏烈便覺得終於找回了本我。因為看不清徐妃宜的臉,所以那些縈繞在心頭的古怪情緒也就消失了。通過好不容易回歸的理智思考過後,對於徐妃宜的說辭,烏烈選擇暫時相信六七分。不過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徐妃宜就沉默了。是啊,她憑什麼讓他相信自己呢?

照林書浣……不,現在應該叫他烏烈了。照烏烈所說,七年前他是在烏秀族醒來的,這個種族給了他新生、給了他未來,同時還給了他一個虛擬的過去。徐妃宜可以肯定他們在說謊,他怎麼可能是烏秀族的聖子?還說他一直為種族而戰?簡直是荒廖!

他可是平陽城內的第一才子林書浣啊!

雖說他骨骼驚奇、幼時好武,但在成人之後便棄武從文,開始專心鑽研詩書。在那個素來重武抑文、滿眼都是壯漢莽夫的平陽城裡,徐妃宜正是因為看中了他的文采才與之定親的。所以說他怎麼可能會如烏秀族人所說,是一個身經百戰的種族英雄?但徐妃宜心裡再明白也沒有用,勢單力薄的她根本不可瞬間推翻已經在他腦中根深蒂固的認識。

徐妃宜不被信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於是就兀自生起了悶氣。

即便是失憶了,他也不能把自己忘得如此乾淨吧?而且還性格變化那麼大。徐妃宜之前只顧著氣他不認自己,竟都沒發覺他已經和七年前完全不同了。現在的他輕狂、粗野,不只力氣大了,連身材都比原來壯了一圈不只。如今得悉真相,徐妃宜竟有一種烏烈把林書浣的身體給佔據了的感覺……她知道這種想法很莫名其妙,但還是忍不住去生他的氣。

於是之後無論烏烈怎麼問她,她都不開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了她的噴嚏聲。烏烈又道:「很冷?」

徐妃宜沒有理會他。

石洞裡陰潮無比,根本生不起火,加之兩人衣衫浸淫,到了晚上簡直是濕冷入骨。烏烈如此身強力壯都難免覺得冷,更何況是一個女人。但不知道徐妃宜又犯了什麼毛病,自己連問幾次都不開口,這次又碰了壁之後,他也沉下臉不言語了。

洞外的雨已經停了,殘留下叮咚余響。

烏烈背靠著石壁,曲起一腳,手臂搭在膝蓋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

這時,不遠處的徐妃宜忽然低聲開口,「那我怎麼又能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

烏烈反應了一會兒之後才明白她是在接著自己方纔的話說。他並沒有睜開眼,因為困頓而聲音沙啞、略顯不耐,「本將軍向來光明磊落,記得就是記得,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何須裝模作樣給你看?再者說,若我沒有失憶卻不想娶你,把你轟走了便是,哪裡會費這些力氣。」

也不知是不是凍得渾身麻痺的緣故,向來伶俐的徐妃宜竟不知如何反駁他。

烏烈繼續說:「至於你話中真假,我一查便知。若所言不虛,我自會對你負責。」

徐妃宜抱緊了自己的手臂,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心,對她負責?若他永遠都不會恢復記憶,若他永遠都只能是烏烈,若他再也沒辦法變回來的林書浣了,那她該怎麼辦?懊惱地將頭埋進臂彎,徐妃宜的思緒彷彿是被寒冷凍住了似的,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於是就那麼抱著膝蓋、埋著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洞外雨聲輕響,洞內只剩下烏烈的呼聲。

後半夜,烏烈的呼聲停了停,因為感覺到大腿上似乎壓著東西。他不舒服地動了動,困頓地掀開眼皮之後,眼前還是一片漆黑,於是忍不住伸手向下一探,直接就搭上了一個軟軟的地方,好軟,是什麼?他試探性地捏了捏,結果聽到一聲微弱的呻吟。

烏烈又把眼睛睜開了,手向上一挪,果然摸到了一張小臉。

他輕輕一歎,忍不住將不知何時挪過來的徐妃宜拉到懷裡,然後抱著她繼續睡了。

翌日清晨,澄澈的陽光被石洞縫隙切斷,細碎地灑進石洞。

烏烈仍舊倚靠在石壁上,懷裡抱著徐妃宜,後半夜還套在身上的長衫不知何時已經被脫下來,將懷中的女人裹得嚴絲合縫。她蜷縮在烏烈的懷中安穩地睡著,側臉貼著他纏有橫帶的堅硬胸膛,三千青絲盡數彷彿綢緞一樣披散在兩人身上。

洞外雲移光易,原本灑在地上的光斑倏地跳到烏烈的眼皮上,他眉心一顫,緩緩轉醒。被生生地凍了半夜,烏烈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身上的繃帶濕了又乾,有乾涸的血跡自白紗布上透出來,火種般燒得他渾身發燙。烏烈緩了緩神,低頭瞧見懷中的女人時,頓覺那股火氣一路燒到了腦子裡去。

天色已經大亮,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徐妃宜的臉。

她的膚若白瓷、唇若丹蔻、眉若青黛,雖說經過多天的跋涉,她的翠眉已薄、胭脂已淡,但仍舊是含清帶麗,格外漂亮。昨天她衣衫浸濕、格外狼狽時都不掩天資,更何況現在……困意散去,那種奇異的感覺又襲上心頭。身體上的困乏令烏烈的意志力變得薄弱起來。

在理智回歸之前,他已經對著徐妃宜的唇吻了下去。

柔軟的觸感令烏烈忍不住在她的唇邊歎息,他緩慢地吸吮著她、勾弄著她,火燒火燎的心已然軟成一片,兩片唇似乎是黏在了一起,不想有片刻的分離,徐緩的動作並未吵醒唇下的女人,他緩緩將她壓到地上,熾熱的手掌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撫摸。

徐妃宜恍若置身於夢境,眼睫輕顫,生澀地回應。

她的反應如同火種,燒沸了烏烈蠢蠢欲動的熱潮,他壓緊她,用力地吸吮、撫摸,唇齒間勾出的曖昧銀絲因為彼此的喘息而顫抖、繃斷,他在她柔軟又敏感的嬌軀上蠕動著,那件原本裹著徐妃宜的外衫在兩人的摩擦間滑落。

烏烈逐漸加重的動作終於弄醒了徐妃宜。

她一睜開眼,便感覺到自己的小舌被烏烈捲著,吻得嘖嘖有聲。徐妃宜想要抗拒,結果卻換來烏烈更粗狂的對待,他用力地吸吮著她的唇、她的舌,勇猛得好像是一頭已經飢餓多日的野獸,在察覺到獵物轉醒後,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她反抗前將其吞入腹中。他一臂緊緊地摟著她,另一隻手從腰際上移,粗暴地扯開她的側襟。

徐妃宜感覺到他滾燙的掌心從側面鑽了進來,隔著褻衣覆上了她的柔軟,用力一捏,她欲發出吃痛的驚呼,結果逸出唇的卻是不成句的酥軟呻吟,曖昧的熱度從他的掌下傳進她的身體,燙軟了她的抵抗。徐妃宜在他的撫摸下變得四肢發軟,一聲歎息自喉中湧出,「嗯……」

她令人頭皮酥麻的歎息,和那撐了他滿手的柔軟,令烏烈殘餘的理智鏗然斷裂。他分開徐妃宜纖長的腿將壯軀擠入,然後托住她的腰臀,俐落地從地上爬起來,緊接著便將她頂到石壁上重重地吻,將她的雙腿環在自己腰間保持平衡之後,烏烈便騰出了一雙大手,俐落地將徐妃宜的衣衫直接扯開,然後將胸膛擠了上去。

背後的石壁冰涼,而面前的胸膛又滾燙。

徐妃宜彷彿置身於水火之間,被那忽冷忽熱的感覺折磨得無法思考。然而當烏烈急躁的大手想要剝開她的褻褲時,鑽進私處的涼意令徐妃宜瞬間清醒過來。

她推著烏烈的肩膀躲開他的吻,「不……不行!」

烏烈哪裡還能聽得進她的抗議,他托著她一轉身,虎背貼上石壁,雙臂掐著徐妃宜的腰向下按了按,讓她用最敏感、溫熱的地方磨擦著他的慾望、感受著他的硬度。大手托著她一下一下向下撞,他的慾望仿若燒燙了的鐵棍,幾乎透過布料埋進她的花穴。他的呼吸變得沉重不堪,透過激吻呼進徐妃宜口中,差點又要將她的理智燎斷。

一股詭異的酥麻感自腹間燒起,一路燃到她的大腦。

烏烈已經按捺不住,一手托著她,一手將她褻褲扯下,滾燙的慾望迫不及待地頂了上去。

沒有了布料的阻隔,私處傳來的灼人熱度令兩人同時一哼。徐妃宜努力地縮緊身體,似乎想要逃避那陌生的感覺,可腰被烏烈掐著、雙腿又因環著他的腰而被頂在他的臀和石壁之間不能動彈,她根本無處可逃,只能緊摟著他的脖子,用顫抖來表達自己的無助。烏烈的唇湊到她的耳邊,混亂滾燙的呼吸燒得她頭皮發麻。

意亂情迷之下,他脫口道:「妃兒……」

徐妃宜渾身一顫,接著用受傷的小手捧住他的臉,「你叫我什麼?再叫一次。」

烏烈悶哼了一聲,忽然伸手攬下她的脖子吻上去。

徐妃宜任他瘋狂地吻著自己,她睜著水氣盈盈的眼兒,在那狂風暴雨般強烈的熱吻中斷斷續續地問:「你、你想起了什麼是不是……你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烏烈一手繞到後面托高她的臀,一手揚起自己的慾望。

他仰首吻著她,在深深地抵進那緊窒穴口的同時,邊喘邊說:「我當然是烏烈了。」

那將徐妃宜的理智籠罩的濃霧倏爾散去了。

烏烈?對,他是烏烈!既不是林書浣,她又怎麼可以和他……徐妃宜頓時回神,驚慌地按著他的肩膀將身體上提,不讓那硬邦邦的東西侵犯自己,「烏、烏烈!我們不能這樣!」那片抵著自己的柔軟忽而消失,烏烈不悅地掐緊她的纖腰,「既是我的未婚妻,又有什麼不能?」

他用掌心揉擦著她臀上的腰窩,撩撥間透出安撫,「乖,別亂動,我疼你……」而此時的徐妃宜已是理智回籠,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繼續了。

她的身子冷硬了下來,開始不斷地掙扎,「不……不行,你放我下來!我們才見面一天!」

烏烈擰眉,「一天?你不是等了我七年?」

徐妃宜頭搖得如波浪鼓,「我等的是林書浣,不是你烏烈!」

烏烈有些惱了,捏著她的下巴將那張小臉拉下來,「林書浣已死!在事情查清之前,我只能是烏烈。不管你等的是誰,如今既在我懷裡,哪還有你說不的道理!」說完便發了狠似地吻上去,令一隻手環著她的腰往下一壓,自己那渾圓碩大的頂端頓時埋進去一點。

徐妃宜如遭雷擊,也顧不得手上的疼,不停地拍打著他的肩。

但烏烈的力氣太大了,她不僅掙扎不開,連言語都被他的吻狠狠地堵了回去,當身下那根鐵棍似的慾望又往裡頂了一些的時候,她的恐懼已然是到了極致,慌不擇路地用手攥住了他的耳朵,然後捧著他的頭用力地朝後面的石壁一撞!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3 PM

第五章

「啊!」猛虎般的咆哮聲忽然自洞中橫出!

猶如電擊的劇痛自後腦的某處瀰漫開來,烏烈長嘯過後便鬆開了抱著徐妃宜的鐵臂。跌在地上的徐妃宜也顧不上疼痛,連忙裹好衣衫躲到角落裡,然後捂著耳,又驚又慌地看著烏烈,剛剛他那一聲怒吼幾乎震破了她的耳膜,一個人怎麼會發出那麼恐怖的聲音?徐妃宜被嚇到了,生怕下一刻發怒的烏烈會撲過來吃了她。

但烏烈並沒有如她所料那般撲過來。

重擊之後,他將頭垂了下來,然後徐徐地跪在地上,接著又往前一撲,轟然倒地。幾乎是同時,徐妃宜便後悔了,她怎麼能這麼衝動,對烏烈下狠手!那石壁這麼堅硬,說不定會撞死人的!她還沒在角落蹲好便又撲了過去,連忙去拉他,「烏、烏烈,你醒一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徐妃宜拽他不動,於是就傾過去扳住他那邊的肩膀,用力地往上搬,「你……你千萬不要有事……」

昏過去的烏烈重得就像座山。

徐妃宜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將他翻過來的同時自己也順勢摔在地上。

烏烈仰面躺著,胸前的白色紗布髒得發灰,上面深色的血跡刺痛了徐妃宜的眼,愧疚、恐疚、恐懼、慌張如潮水般從心中湧出,化作眼淚滾滾落下,她怎麼可以這樣對這個帶著傷出來救她的男人?她爬起來伏到烏烈的胸前,用手去摸他的臉,「不要死啊,烏烈……別死。」而這時,在石洞角落裡安靜了一晚上的帝烏馬也湊了過來。

它先是打了個響鼻,然後垂下頭,用馬臉去拱了拱烏烈,似是呼喚、似是道別。

這幅場景簡直要令徐妃宜崩潰,她腿軟地跌坐下來,忍不住伸手摀住自己的唇,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從指縫間逸出,不會的,不會的,他那麼強壯,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呢?

徐妃宜不斷地搖頭,接著又跪起身,顫巍巍地對著他的臉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頭差一點就要湊到烏烈鼻下的時候……

一雙大手陡然襲來,穩准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徐妃宜抽了口冷氣,目光一抬,正撞上烏烈的目光。她怔住了,眼睫微顫,一滴淚無意識地滑落,「烏……烏烈。」喜悅撥開驚恐的濃霧探出頭來,徐妃宜唇角抖了抖,繼而上揚,「你沒死、沒死!」

烏烈的臉色又青又白,眼眶赤紅。

徐妃宜被他的樣子嚇到,收斂笑容,「你沒事吧?對不起,我……」

烏烈閉了閉眼,額頭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似乎在竭力忍耐著痛苦,徐妃宜看著他因為痛苦而變得有些猙獰的面容,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他看起來好像很痛。剛才撞的那一下竟是有如此威力?在她擔憂不已的時候,烏烈終於有了動作。

他冷著臉伸手摸過身旁的那件長衫。

嘶啦一聲裂帛聲響,烏烈又扯下來一塊布條,接著把那件長衫扔給她,「換上。」

徐妃宜一愣,「為什麼?」

烏烈緊咬著牙著,勻了勻氣之後又擠出一個字來,「換。」言罷又闔上了眼。

看了眼他緊閉的雙陣,徐妃宜雖然滿頭霧水,但還是沒有多話,乖乖地脫掉衣裙、換上長衫,烏烈的衣服對她來說過分寬大,雖然被他接連撕了幾塊布料下來,但參差不齊的衣袂仍是將將蹭過她的腳踩。徐妃宜挽了挽那長得仿若戲服的衣袖,「換好了。」

烏烈這才又把眼睛睜開,他扶著石壁起身,身軀微晃。

「過來。」

徐妃宜猶豫了一下,緩步走過去。

烏烈扳著她的肩將她轉了過去,然後大手俐落地撈起她的青絲,笨拙卻又迅速地綰起來盤到她的髮頂,緊接著他抽過那段剛撕下來的布裹住徐妃宜的頭髮,仔細地打結綁好。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方纔還長髮披肩、香肩半露的女子轉眼間就成了個清瘦少年。

烏烈蒼白著臉看了看她,又把自己的戰靴脫下來丟過去。

徐妃宜會意,立即將自己腳上的繡花鞋換了下來。變裝完畢之後,她仍舊沒明白烏烈到底要做什麼,不過她驚慌又心虛,因為方才做錯了事所以又不敢出聲詢問。

在她迷茫的目光中,烏烈已經走到了石洞口,他扶著石頭輕喘了幾下,繼而張開雙臂扣住巨石,然後乍然發力,被紗布裹著的大塊肌肉在他難忍的悶哼聲中猛地脹大,青筋凸於其上。徐妃宜一如昨天那般,愕然地看著他將巨石搬開。

巨石轟然落地的瞬間,烏烈也脫力般向前一傾。

徐妃宜嚇了一跳,連忙湊過去想要扶住他,不過在她趕到之前,烏烈就已經站穩了。她停在了原地,看著烏烈火自她面前走過,然後將帝烏牽到洞口外,緊接著拽住馬鞍飛身上馬。徐妃宜忍不住上前了一步,然後又膽怯地停下了步了,他要走了是不是?他要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幽王谷嗎?一定是的,他被自己激怒了。

烏烈側轉馬首,橫立在洞口前。

他赤腳踩著馬鎧,灰白紗布將他肌肉磊然的線條勾勒,這副赤足白褲的裝扮,竟沒有絲毫折損他的英氣,端的是寬肩闊背、英武無雙,仿若無甲而戰的天神將士。

徐妃宜見他滿臉不耐地對自己勾了勾手,反應了片刻之後才跑過去。當看到端坐馬上的男人對自己伸出手來的時候,徐妃宜毫不猶豫地將柔荑放了上去,接著整個人便被拽上了馬。

繼而一聲呼哨自耳邊響起,帝烏頓時飛奔起來。

日光下的幽王谷霧氣盡散,竟不像昨晚那般恐怖,雖說仍是劈地摩天、磅礡神奇,但卻也步步有景,舉目成趣。因為入谷不深,加之帝烏一路飛奔,兩人很快就出了幽王谷。不過谷外卻是飽受昨日風暴的摧殘,入目皆是一片狼籍。

徐妃宜被烏烈圈在懷中,並無心觀察風景。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烏烈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軍營。」

軍營不容女眷,所以他才會讓自己變裝的吧?雖說烏烈將自己帶回軍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對於剛才的事,烏烈卻絕口不提,這讓徐妃宜心頭忐忑,畢竟以他張揚粗莽的性格來看,自己弄傷了他,他絕不會輕易甘休的。於是她多問了一句……

「去軍營做什麼?」

烏烈默然,片刻之後咬牙切齒的兩個字令徐妃宜渾身一寒。

「算帳!」

帝烏一騎千里,很快就將烏烈與徐妃宜帶回了恭州軍營。

恭州軍雖說紮營在深谷中,但也難免受到昨晚的風暴波及,現在也是一片混亂,不過將士們也在副將與校尉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進行清理、整頓。而在這種情況下,主帥一夜未歸可是件大事,不過為了安撫軍心,裴良暫時將此事壓了下來,幸好第二日烏烈就回來了。

這一路上,徐妃宜始終揣揣不安,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再次逃跑。

烏烈剛剛那兩個字說得凶狠非常,顯然是很氣自己弄傷了他的頭。不過轉念一想,徐妃宜又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她這七年來不怕流言蜚語、不怕地痞流氓,當然也不會怕!自小到大,她雖說是大家閨秀,但因出身武門,所以也不失堅強果敢,溫柔卻絕不懦弱。更何況她向來固執、倔強,在烏烈對她表示懷疑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留下來。

不管是他是不是林書浣,亦不管他們的結果會如何。

徐妃宜千里迢迢而來,就算是離開,也不能讓被人當作是騙子!更何況做人總是要講理的,雖說自己下手略重,可他不是也沒有大礙嗎?再說了,若不是他輕薄自己,她也不會慌不擇路地出此下策!

打定了主意之後,徐妃宜便不那麼緊張了,一心想著若是烏烈發難於她,那她就和他擺事實、講道理。可誰知到了軍營之後,她卻並沒有和他講道理的機會……

到了恭州營後,烏烈率先翻身下馬,然後對她張開手,「下來。」

徐妃宜揪緊了韁繩起身,「我能自己下馬。」

言罷抬腿掃過馬背,但還未落地便被烏烈攔腰抱住!繼而頓覺眼前一花,當她再回神時整個人已經被他打橫夾在了腋下!徐妃宜立刻將滿腹的計策拋開,蹬腿掙扎,「你、你這是幹什麼!我自己能走……快、快放手!」

「閉嘴,從現在起你叫徐飛。」

烏烈夾著她走進軍營,「若是讓別人知道了你是女人,我也保不了你。」

這是自剛才以來他所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不過語速很慢,腔調古怪,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帝烏的嘶鳴聲早已經驚動了營中將士,一見是自家主帥,將士們紛紛出來相迎。

「將軍回來了!」

烏烈大步走向主帥營長,「都散了,繼續整頓軍營!裴良何在?」

一眾將士紛紛散開,只有一人追了上來,「大哥!」看了看烏烈的行頭與臂彎裡夾著的清秀少年,饒是營中第一謀士也難免犯了糊塗,此人是誰?怎麼穿著將軍離開時穿著的衣服?裴良滿腹疑竇地尾隨著烏烈入了帳,「大哥,這是……」

烏烈一進帳便站定了。

被他一路夾進營帳的徐妃宜已是羞惱得滿臉通紅,不過礙於還有外人在場,她也不放便玩命掙扎,只能暗暗使勁,像條魚一樣在他手臂下扭來扭去。可無論她明著使勁還是暗地發力,烏烈卻都紋絲不動,石像一般杵在營帳中央。

「裴良。」

「在,大哥。」

「這人是我在山裡捉來的,將人留在將軍帳裡,好生看著,不要讓人跑掉。」

徐妃宜聽完之後很不滿意,她是山裡捉來的?看好了?怎生把她說得好像是獵來的寵物!

站在後面的裴良應了聲,他看著徐妃宜亂蹬的雙腿,心中生疑,大哥這話說得可真奇怪,把他放在將軍帳裡,那他自己盯著不就完了?

「去把雲生叫來。我……」

一句話未完,烏烈便橫著身子傾斜下去,砰的一聲木樁似地直挺挺地栽在地上,不動彈了。

徐妃宜不僅被他夾著摔了下去,還被他似有千斤重的身體狠狠一壓,頓時就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悶悶地尖叫出聲!不過很快,壓在她身上的重物就被撥開了,徐妃宜還沒來得及鬆了口氣,就聽到那年輕男人的大吼聲。

「大哥!」

「快傳軍醫來,快!」

轉眼間,烏烈已經昏迷五日了。

那天他昏倒之後,徐妃宜才從軍醫的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七年來都沒能恢復記憶,是因為腦子裡還留著一枚箭簇沒有取出。而在石洞裡,她的那一撞恰恰磕中他後腦上的舊傷。雲生說烏烈的狀況很危險,後腦已經出了血,若是那枚箭族因為這一撞而挪動,哪怕是再前進半寸,就都有可能要了烏烈的命。

「在那種情況下……」

在審視過烏烈的情況後,軍醫雲生曾說:「將軍竟還能騎馬回來,真是個奇蹟。」

徐妃宜自然知道雲生所說的是那種情況是什麼,烏烈的頭裡埋著一枚箭族,他為此險些喪命,那道舊傷肯定是他致命的軟助。而她卻偏偏把他的弱點往石壁上撞……每每思至此,她就會覺得百爪撓心,愧疚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籠罩,鬱結得無法呼吸。

他當時肯定痛死了吧?怪不得臉色會那樣蒼白。

烏烈到底是依憑著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那種情況之下搬開了洞口巨石,又一路策馬飛奔回軍營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把他害成了那樣,可他卻還是忍著劇痛那幫她換了衣服、綁了頭髮,走進軍營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她不要曝露自己女子的身份。徐妃宜不敢想像,這個男人到底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居然可以一路忍到了營帳中才暈倒。

都怪她,烏烈才會不得不忍受那非人的疼痛。

徐妃宜想著想著,便又開始垂淚,如果他真有什麼不測的話……

而這時,帳上布窗的簾子被掀開了一條縫。

裴良觀察著徐妃宜的一舉一動,輕聲對身旁的人說:「他說人叫徐飛?」

「是。」

「沒再說別的?」

「嗯,什麼都不肯說。」

裴良放下了簾子,臉色有些凝重,「到底是哪蹦出來的?」

「軍師,要把人關起來嗎?末將覺得將軍的傷一定與他脫不了關係。」

若是真有關係,大哥何不把他關到牢車裡,抑或是直接處死?更何況……從這個人被烏烈帶進軍營時,他就注意到了此人的清秀容貌和纖纖身量,就算是個少年,那他長得也太過精緻了。這滿營的大老粗看不出來,可他裴良卻不是傻的,於是他稍加留心,果然很快就發現了她耳上扎過耳環的痕跡,竟是個女人?這下他就更奇怪了。

他追隨著烏烈已有五年之久,從沒見他帶女人來營地。

而且這個女人,對大哥的事也頗為上心。

在得知烏烈病情危急之後,她的心急如焚不是裝出來的。而且這五天來,她日日守在烏烈的床頭,照料得細緻入微,而方纔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也著實令人側目,看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裴良權衡了一下,「就讓他在營裡住著吧,衣食供應也不要缺。」

「可是軍師……」

「行了,照我說的去做。」

那人不甘心地閉嘴,繼而又說:「將軍的藥也要煎好了,還是您送進去?」裴良搖頭,「不,讓炊務兵送進去,別多待,把藥放下就退出來。」

那人滿臉地不解,但仍舊拱手道:「喏。」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4 PM

第六章

正如裴良所囑咐的,炊務兵將藥放下就離開了。

穿著寬大軍衣的徐妃宜開始給烏烈餵藥,可昏迷中的他卻不甚配合,他本能地抗拒著,一勺藥總是吐出半勺來,轉眼間碗中的藥已經見了底,但他喝下去的卻沒多少,全都順著唇角流了出來。

徐妃宜心焦萬分,急得本就蓄在眸中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喝下去、喝下去啊,你不喝,病怎麼能好!」

「烏烈……吞下去,你不能有事,外面還有那麼多將士需要你,你若是出了事……」

距離上一次交戰才過去五天,下一次的戰爭還不知何時會來。他們現在身處沙場,隨時都會有危險發生,如果這時烏烈出了事,那這支虎衛軍就注定不戰而敗了!徐妃宜越想,眼圈就紅得越厲害,都怪她,為什麼要去撞烏烈的頭呢?如果她知道他的頭顱裡還殘餘著一枚箭族的話,她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她怎麼那麼蠢?怎麼可以去怪他?

知道真相之後,她非但沒有去關心他七年前是如何受得傷,反而還責怪他!

徐妃宜總是覺得自己過去的七年很難過,可烏烈呢?身為一個沒有了記憶的人,他的七年又是怎麼過的?他一定過得很糟糕,要不然他的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傷?之前她都沒有看到,除了新傷口之外,烏烈那精壯結實的身軀上還有很多顏色深淺不一的疤痕。徐妃宜的淚一滴接著一滴地滑下來,落進藥碗,引起一片細小漣漪。

「都是我不好……」徐妃宜用力地捧著藥碗,「我早就該出來尋你的……」

烏烈又將藥吐了出來,她只好湊過去伏在他身上,一面抽噎一面用袖子擦拭著他的唇。徐妃宜看了眼碗中殘留的藥,接著將藥碗湊到唇邊喝了一大口,然後湊過去貼住烏烈的唇,將苦濾的藥什漉到他的口中。渡過之後她起身仔細地看,見他喉結微滾之後終於鬆了口氣。

他終於把藥吞了!

徐妃宜又哭又笑,再喝一口,然後貼上去。她的睫毛微顫,淚珠兒不受控制地滴下來,滑進兩人相貼的唇間,添了一分苦澀,烏烈的唇瓣那麼薄、那麼冷,根本不見當初強吻她時的火熱。徐妃宜不禁想到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的吻換來了自己憤怒的掌摑。其實她本來還懷疑,如果烏烈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為什麼那天會吻她?

但雲生的說辭又證明了烏烈確實失憶了。

那麼只能說烏烈還沒有完全把她忘掉,雖說忘記了她的名字、她的臉、她的聲音,可他還記得喜歡她的感覺,他記得如何吻她、如何擁抱她、如何對她好,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樣。而自己呢?在發覺他性格大變後,竟還有了一絲的動搖。

徐妃宜覺得自己很過分,她以為守貞七年就是愛了嗎?其實她根本不懂愛。烏烈受了那麼重的傷,他的腦子裡甚至還留著枚箭族,他把所有的事都忘得乾乾淨淨,可他卻沒有忘掉對她的感覺。他是這樣的好,可徐妃宜竟是現在才發覺。

她貼著烏烈的唇,哭著去吻他。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的話,她一定不會拒絕他,一定不會……

徐妃宜邊吻邊哭,最後索性就那麼貼著他的唇不動彈了,淚水不斷地從烏烈的唇縫間淌進去,逐漸令那冰冷的唇瓣恢復了熱度。烏烈的唇緩緩張開,長舌自徐妃宜的唇上滑過。徐妃宜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可忽然壓在背上的大手卻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的唇又重重跌下去,被烏烈吮入口中。

徐妃宜被烏烈按在胸膛上狠狠地吻,藥汁的苦與淚水的鹹瀰漫在兩人的舌尖,絲絲漫漫地糾纏出了些許甘甜。這個毫無章法、全憑本能的吻很快就結束了,烏烈鬆開了徐妃宜,有些輕喘,顯然是還沒有什麼力氣。徐妃宜從他胸前抬頭,唇與眸都紅彤彤的。

她定定地看著烏烈,胸口因為激動而有些起伏。

「你……你……」

徐妃宜揪緊了他胸前的衣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烏烈冷著臉看向帳頂,「本將軍真是差點被你弄死了!我告訴你,不要想跑,我……」話音未落,徐妃宜就已經揪著他的衣服又吻了上去。

她的吻青澀又笨拙,技巧不足卻熱情有餘,丁香小舌胡亂地在他的唇上肆虐,可終究是羞於再進一步,只在外面掃來掃去,掃得烏烈心癢難耐,卻硬是忍著沒作回應,不過在徐妃宜吻得舌根酸痛,打算停止的時候,他卻忽而探出長舌,將她酸軟的小舌拖入口中。烏烈單手摟著她翻過身,抬起長腿將她緊緊夾住。

徐妃宜躺在他的臂彎裡,用雙臂環住他的脖子,舌尖難得配合的勾弄,結果每動一下,就會換來烏烈更加強烈的吸吮、攪動……

她不曉得烏烈算不算是個很會吻的人,七年前,他的吻就像是蜻蜒點水,風一樣輕柔地蹭過她的心坎,撩起陣陣甜蜜。而現在,他的吻熱烈得好像烈火烹油,吮去了她所有的理智,令她顫抖發熱,一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自腳底一直躐到頭頂心。

烏烈半壓著她,慾望在親吻中變得越發滾燙、堅挺。

他原本游刃有餘的動作已經沾滿了急切與混亂,完全亂掉章法地去撫摸、揉弄著她的每一寸,胯下的慾望已經支了起來,有意無意地蹭過徐妃宜的腿根,熾熱的溫度透過衣衫燙的她渾身發抖。在親吻的間隙,烏烈勉強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唇齒分離間勾出了一道曖昧的銀絲,在兩人熾熱、混亂的呼吸之下顫顫巍巍。

徐妃宜下意識地伸出小舌將銀絲勾斷。這個無意識的動作引得烏烈小腹一脹,忍不住又低頭重重地吻了她一下,然後才抬起頭,望著她的水眸,「我睡了多久?」

她被他吻得粉面含春,一雙眸子含笑含嬌,絲毫不見往日的清冷模樣,「五天。」

烏烈看了看她嫣紅的唇,「知道為什麼帶你回來嗎?」

徐妃宜點頭,「你要找我算帳。」

烏烈收緊摟著她的手臂,兩人的臉湊得只有半指之隔,「不逃?」

徐妃宜又搖搖頭。

「不想,還是不能?」

「不想。」

烏烈薄唇微勾,蒼白瘦削的俊臉上竟閃過邪惡,「理由呢?」

徐妃宜水汪汪的眸子一顫,繼而垂下來,有些害羞地咬住下唇,「因為……你在這裡。」

「嗯?」

徐妃宜輕掀眼睫,「你在這裡,我便不走。」

烏烈微有一愣,心弦彷彿被狠狠地撥弄般顫抖。他眼底的溫柔被警惕壓制著,「五天前你並非如此。告訴我,是什麼改變了你?是不知道襲擊主帥該當何罪?還是不知道……」

烏烈將長腿擠到她的腿間,聲音又低幾分,「我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和你算帳?」

徐妃宜想告訴他是因為自己知道錯了,但卻又說不出口。

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烏烈忽然說:「不要說了。」在徐妃宜疑惑抬眼的時候,他將唇湊過去,在若即若離的邊沿,每說一句話兩人的唇就難免碰一下,「不管理由是什麼,你都跑不掉了。」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理由忽然變得配合起來,烏烈都選擇忽略。

如果知道理由後會影響現在他所要做的事,那麼他寧可不要知道。

哪怕這只是昏睡之中的一場夢,他也要把夢作到底。

烏烈重新吻住徐妃宜的唇,那一吻漫長而柔綿,猶如在經歷了滄海桑田、風雲變化之後終於得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掐在她腰際的大手緩緩上移,指尖靈活地繞住偏帶,將那寬寬大大的軍衣解開,繼而熟練地探入,捧住淺色肚兜下那令人著迷的柔軟。

徐妃宜羞得伸手去擋,可他卻從下面用力地一扯。

柔滑的綢緞從手下抽離,引來徐妃宜的一陣驚呼。她的嬌軀完全曝露在他火熱的目光下,剔透又顫慄,猶如葉上露珠。她的雪乳豐腴柔軟、腰肢纖纖似柳、小腹平滑如鏡……

看著徐妃宜,烏烈覺得自己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體內的慾火燒得更盛,燎得他又脹又痛。她用細臂擋在胸前,羞得渾身泛紅。

徐妃宜環胸的動作只能將將蓋住那嫣紅的珠粒,而那兩團柔軟卻被她擠在一處,壓出了魅惑的溝壑,視覺效果好得驚人。烏烈忍住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慾望,拉起她的小手按到身側,修長的指劃過她手心上的繃帶,聲音沙啞又蠱惑,「還疼嗎?」

她又羞又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搖了搖頭。

烏烈用胸膛磨蹭著她的身體,按著她細腕的大手沿著她的手臂,一路滑下,動作輕如羽毛,撩得心弦顫動,連同著嬌軀也開始發抖。徐妃宜感覺身體裡好像也有一隻手,從小腹摸上來,然後狠狠地抓了下她的心。那感覺酸軟脹痛,但當那隻手不抓的時候,又空落得難受。

她情不自禁地弓起嬌軀,而這時烏烈的大手也滑下來,順勢抓住了她的雪乳。

熟悉的酸軟感又襲來,徐妃宜竟耐不住呻吟了一聲。

聽著她的呻吟,烏烈再也克制不住,失控地吻下去,壓抑的情慾終於爆發出來,他胡亂地扯開自己的衣帶,扒下長褲便將那已經硬如鐵棍的慾望頂上去。他用力地壓著徐妃宜,甚至顧不上去脫掉她的褻褲,就那麼忘情地又瘋狂地頂弄著她。

徐妃宜的褲子上已經染上一片水漬,不知道是誰的。

她無助地呻吟起來,身下最柔軟私密的地方被他那麼粗魯地頂著,卻是又痛又舒服,身體裡的那雙無形的手也肆虐起來,好像把她的心臟掐出了水來,滴滴答答地從那私密之處淌出去……水分淌出,徐妃宜覺得自己好像變得乾涸而空虛。

纖細的長腿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腰,似乎在渴望更多。

這個催情的動作令烏烈動作猛然加重,緊接著便是一聲悶吼……

徐妃宜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下身一熱,繼而傳來滑膩的濕度。她看了看忽然埋首在自己身上不動彈的烏烈,稍稍緩神之後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雖說未經世事,但對男女歡愛還是有些瞭解的。看樣子他是……

她俏臉通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片刻後,烏烈才抬起身,看了眼徐妃宜身上那一大片白濁,臉色極其難看,簡直比那天撞牆之後還要難看!徐妃宜見他臉色這麼不好,頓時就拋開了羞意,「是不是頭又疼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肯定是又頭疼了!他剛剛轉醒就做這麼激烈的事,不頭疼才怪!

徐妃宜又開始後悔,好端端地幹嘛去吻他、去惹火呢?

她攏好了衣袂連忙起身,「我去找軍醫。」

烏烈似乎還沒有從剛剛的打擊中緩神,他怎麼會那麼快?沒道理的啊!

徐妃宜坐好之後卻感覺到腿間冷,看了眼之後又燒紅了臉,「我先去換條褲子……」她從烏烈身上爬過去,然後坐到榻邊。然而她鞋子剛穿子一隻的時候,一直坐在榻上言不發的烏烈忽然撲上來,將背對著的徐妃宜攔腰放倒,然後就這樣從後面緊摟著她。

「我太久沒做了才會這樣。」

烏烈沉沉的嗓音自徐妃宜的身後響起,滿是不悅,「再來。」

徐妃宜眸子一瞠,再、再來?她掙扎了一下,「可你的頭……」

烏烈不由分說地剝下了她的褻褲,用自己仍然堅挺的慾望頂著她的臀,飽滿渾圓的莖頭上一片濕滑,在她的肌膚上蹭出了溫熱的濕痕。他摟緊了徐妃宜磨蹭,才射過一次的陽物很快就勃然待發,竟比剛才還要粗壯了幾分。他半是炫耀、半是證明地頂了徐妃宜。「我很好,你瞧。」

已經理智回籠的徐妃宜怎禁得住這般挑逗,立刻就羞得想要逃。

「你才醒過來,還是先……先找軍醫來……啊!」

說話間,烏烈已經將頂端埋了進去。

徐妃宜頓時渾身僵住連,身體從頭頂開始一寸寸地麻下去。

烏烈將胳勝探到她的脖子下面,另一隻手繞到前面扯開她鬆鬆的衣衫,將她的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掌心曖昧地摩挲著她的腹。當他的大手一路往上重新握住那團柔軟的時候,徐妃宜攔下了他的大手,「你的頭不痛嗎?我們還是、還是……」

烏烈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痛。」

徐妃宜緊張起來,不禁扭過頭,看向從後面抱著自己的烏烈,「痛得厲害嗎?要不……」腦袋裡存著一枚箭簇,又接連昏迷了五天,要說他現在不痛才是假的。可偏偏烏烈最不怕的就是痛,若是怕疼,他又怎會僅僅入征七年變成了忠武將軍?烏烈順勢勾住了徐妃宜的下巴,「從幽王谷到軍營這一路我都忍得,現下再忍上個把時辰不成問題。」

徐妃宜一愣,接著臉上迅速閃過紅霞,個……個把時辰?

烏烈向上頂了頂,順著她滑膩的穴口又前進了幾寸,「你也忍忍。」

徐妃宜還沒反應過來烏烈讓她忍什麼,就感覺到身下的硬物一下子捅了進來,他的唇同時貼過來,長舌勾走了她所有的尖叫。徐妃宜痛得抓住烏烈墊在她頭下的大手,他反握住她,另一隻手探入她的腿間,按住那已然挺立的花蒂,她輕吟了聲,花瓣似的穴口微有一縮,夾得烏烈也跟著悶哼,忍不住繼續向裡頂去……

她掙開了他的唇,驚呼道:「痛……」

烏烈把手指塞到她的口中,繼而又是一頂,將慾望埋到最深,幾乎要將她撕裂的脹痛感伴隨著--股難以言喻的酥麻感從身體的最深處鑽上來,閃電般擊中她,徐妃宜下意識地合上齒關,貝齒陷入烏烈的皮膚,咬出了血珠。烏烈任由她咬著自己,健腰失控般地向上頂弄著,他的唇緊貼在徐妃宜的耳畔,因為過分情動而微微顫抖,「我陪你一起痛。」

他再也顧不上許多,開始掐著她的腰飛速地上頂。

徐妃宜無助地揪起衣角咬住,被身體裡燃燒著的陌生感覺燙得眼前發黑,她的上半身已經趴在了榻上,但腰臀卻被後面的烏烈摟著,他瘋狂地抽送著、撞擊著,他們的身體不斷碰撞著,撞擊聲與曖昧的水聲混雜在一起,彷彿最撩人的催情藥,掀起了徐妃宜身體深處的慾望,洶湧如潮的快感將她的理智打得支離破碎。

崩潰的呻吟聲從緊咬著衣角的唇間湧出。

烏烈目光一閃,迅速翻身壓住她,粗魯地將她扯著衣角的手拉起,反剪到背後,速度驟然放緩,但每一下都很用力,幾乎把她喉嚨裡的誘人呻吟全都撞了出來,沒有了障礙物的阻隔,她的呻吟清晰得令烏烈發狂。他小腹發脹,忍不住又抱著她跪了起來。

他們半跪在床榻上,身體前後相貼。

烏烈一手勾過她的下巴吻著她,另一隻手夾在她退間放肆揉弄,有力的腰則是在她背後飛速撞擊,他肌肉糾結的小腹撞得徐妃宜嬌臀發紅,甜蜜的愛液在他的動作下飛濺而出,徐妃宜慌亂地用手反按住他的腰,強大的快感令她恐懼,想要把烏烈推開,卻捨不得。曖昧的動作令烏烈動作更重,又快又狠地將徐妃宜丟上巔峰。

她渾身痙攣,在他的胸前繃直了身子。

高潮過後,徐妃宜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烏烈跟著貼過來,抱著她躺了下來。徐妃宜氣喘吁吁地癱在他胸膛上,似乎全然不覺兩人的身體還連一起。當她馬上就要陷入黑暗的時候,下身的硬物輕輕一頂,又將她頂得清醒了過來。

「別睡,還沒有結束。」

大病初癒後的一時縱情,令烏烈又多在榻上躺了幾天。

他本來對徐妃宜這個女人憋了一肚子火,因為她掌摑自己在前、撞他舊傷在後,其中任何一項都是該論軍法處置的大罪。其實那日他大可以就把她丟在幽王谷裡,反正若是沒有他的幫助,徐妃宜多半是走不出去的。可烏烈又覺得不甘心,一心想要把她帶回軍營親自處置,所以才會強忍著劇痛,並且不顧軍規將她帶了回去,打算好好地和她算算帳!其實他所謂的「算帳」就是要把徐妃宜拉上床。

烏烈是一個很坦率直接的人,喜歡就要得到,討厭就要拋開,從不掩飾自己的好惡。起先排斥徐妃宜,是因為摸不清她的來路,而在石洞的那一晚他已經信了她大半,防備削弱之後,想要得到的慾望便更強烈了。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事情居然會進行得這麼順利,自己才剛醒來,徐妃宜就貼過來主動找他把「帳」算清了……

不僅如此,她整個人也像是轉了性。

現在的徐妃宜完全不見初見時的逃避與反抗,變得……烏烈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她,若說她溫柔嫻靜,可她扮起男裝來卻得心應手,吃穿用度皆與士兵無異也從不抱怨,不嬌氣也不做作,那般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隨性灑脫完全和溫柔二字不搭。

可若說她男子氣重,在照顧他的時候,她卻又體貼入微、事無鉅細,偶爾還會露出點女兒家的嬌態,令人愛不釋手。

烏烈枕著單臂,看著帳頂輕笑。

他現在越來越相信徐妃宜這女人的話了,若不是舊識,他怎麼會對她有這麼強烈的熟悉感?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莫名地想要接近她,之後接連做出一連串有違常理的事。在前不久兩人真正有了肌膚之親後,他就更離不開徐妃宜,只恨不得天天見到她才好。

正出神著,帳外傳來了通報聲,「將軍,方大人求見。」

烏烈翻身坐起,「傳。」

一個清俊男子掀簾而入,進來之後便在帳中央跪下行禮,「參見將軍。」

來者名喚方弋,是烏烈的家中將,此次征戰並未隨軍,而是留守在恭州負責監督軍事。不過幾日前,烏烈傳書於他,讓他親自去烏秀族調查自己失憶的事情。如今他只身前來,應當是調查出些眉目了。

裸著上身的烏烈從榻上起身,順手扯起勾衣架上的長衫斗蓬般披在身上,繡著暗紋的衣襟蹭過他胸膛上已經結咖的傷口。他赤腳走到方弋面前,一撩衣袍,於將軍椅上坐下,寬臂一架,端的是氣勢十足,「起來吧。」

方弋斂衣起身,「謝將軍。」

烏烈擺手,「現下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宗丞隨意便是。」

他是烏烈的家中將,又是他的拜把兄弟,關係自然親厚非常,而宗丞便是方弋的小字。方弋雖然身著一襲略顯簡樸的藍色長衫,卻絲毫不減損那清俊面龐中的靈氣英武,他身姿修長、高鼻深目,雖不如烏烈寬肩闊背,卻也是結實精瘦,儼然是一副少年郎將的得意模樣,聽烏烈所言之後,他唇角微勾,「喏,大哥。」

烏烈微傾著上身,「可是查出什麼來了?!」

方弋道:「誠如大哥所囑,小弟喬裝打扮混入烏秀族,經過多方打探,還真查出些古怪來。」

烏烈顯然被勾起了興趣,「說說。」

方弋長身玉立,娓娓道來。其實他所查出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烏烈所瞭解的,烏秀族素以善戰驍勇著名,不過族小人稀、歷史短暫,唯一被人所熟知的便是創族傳說,相傳百餘年前,烈虎、威蛇、星牛三頭神獸落入凡間,化身為人與烏女結合誕下烏秀族人,並且制定禮儀、劃分尊卑,逐步創造了烏秀一族。這便是創族傳說。

烏烈點頭,「這個我知道。」

方弋又說:「那大哥可知道滅族傳說?」

烏烈臉色稍變,「滅族?」

方弋繼續說:「十數年前,族中負責占卜的大司預言,康隆二十一年將有滅頂之災降臨烏秀族,唯有創世獸神的轉世才能化災為吉。」

烏烈沉吟道:「而我就是獸神轉世。」

族人反覆地告訴他,他是烈虎獸神的轉世、族中的聖子。

方弋接話道:「正是,而且……」

烏烈似乎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搶言道:「而且康隆二十一年,正是我受傷的那一年。」方弋點頭,「不僅如此。江湖上還有傳言,早些年就有烏秀族人在江湖行走尋人,小弟揣測他們尋找的便是獸神的轉世。」他對上烏烈的目光,提出質疑,「若大哥你是獸神轉世,又一直在族中生活,那他們又為何還去尋人呢?」

烏烈亦是想到了這一層,果然有古怪。

他的劍眉擰成結,眼底有怒意波動,「你可去找大司問過?」

方弋,「找過,不過大司三年前已死,他唯一的兒子也離開了烏秀族,下落不明。」烏烈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去,「去找。」

方弋拱手,「喏。」

烏烈闔上眼歎道:「若真如我所想的那樣……他們為何要騙我?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5 PM

第七章

山谷之下,絲帶般狹長的綠水湖畔旁軍帳林立。

徐妃宜坐在湖邊,臀下墊著一塊石頭,眼前是一爐一鍋,鍋裡面熬著烏烈的藥。她一手托著香腮,另一隻手執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掮著火,黑凌凌的眸子望著那鍋爐之間的火焰,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出神片刻後,她忽而癡笑了起來,她和烏烈間的關係怎的就變成這樣了呢?半月前,她還因為他的絕情而傷心欲絕。而如今,他們卻已經……卻已經……

徐妃宜白皙的臉頰上閃過紅雲。

其實從她與烏烈重逢到兩人從石洞離開,不過才經歷了一日之久。可這短短一日,徐妃宜的情緒卻是變了幾變、反覆無常,偶然的重逢讓她明白了自己原也是對林書浣用情頗深,這七年的等待並非是因為恪守婦德,而之後烏烈的態度又讓她傷心不已、怪他絕情;再之後知曉了真相後,她又厭他性情大變、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林書浣。

可當他受傷昏迷之後,徐妃宜對他的感情又不一樣了。

他的強壯、他的隱忍,還有他那非比尋常的力量都令她心動,他可以在駭人的風暴前將她救走,還可以徒手搬起千斤重的巨石。烏烈有著林書浣沒有的堅韌與強大,可他的硬朗之中又不乏柔情……徐妃宜張開手心,掌上的那道傷痕令她想起烏烈對著自己手心吹氣的模樣。

她的笑容裡泛出了些許的甜蜜。

烏烈或許真的和當年的林書浣不一樣了,他不再是才子,卻也不是莽夫,而是……英雄。

徐妃宜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少女,心口的花竇悄然錠開,絲絲柔柔的甜蜜從花蕊間瀰漫開來,將她的整顆心都裹了起來,她將巾布搭在鍋蓋上,起身掀開蓋子看了看。重新坐回到石頭上之後,徐妃宜的笑容卻又淡了下來。

她可是與那孫興金還有半年之約呢……

現在父母肯定已經知道自己遠赴玉陽關及讓問春假扮自己的事了。她離家將已月餘,家人一定擔心得要命,所以在烏烈醒來之後,她第一時間就給家裡寫了封信報平安,並叮囑問春若是孫興金又有什麼動作一定要寫信給她,經過這幾日大約信也該寄到了吧?

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孫興金是否又去徐府滋事了?

現在自己與烏烈已有了肌膚之親,平陽城的婚事鐵定是不成了。可如果半年後烏烈還是沒有完全相信自己,抑或是戰事未完不能和她回平陽城,那麼……事情敗露之後孫興金絕不會善罷甘休,那徐府中人免不了又要被她連累。徐妃宜忽然又犯了愁,幽幽一歎。又過了幾刻,鍋中的藥便熬好了。

徐妃宜盛藥入碗,接著將白瓷碗放入盤中,端好了往將軍主帳走去。

行至半路時,有幾句議論飄進的耳中。

「祁門子?什麼鬼東西,名字這麼怪。」

「怪是怪些,卻矜貴得緊,可是咱們將軍的湯藥裡,最重要的一味呢。」

「既然這麼重要,何不採上一筐以備所用?」

「若真這麼簡單,那咱們還急什麼?祁門子以根莖入藥,雖不難尋,卻貴在新鮮,採摘後超過一日還不入藥便就失了藥力,所以軍醫才日日都遣人到處找,可這幾日後山的祁門子已經被摘得差不多了,現下還不知該如哪裡找了。」

「哎,那可是……」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逐漸消失。

祁門子?徐妃宜倒是從醫術上瞭解過這味藥材,竟不知還是這湯藥必不可少的一味。她並未深思,端藥走到主帳前面,對著帳外親兵欠身行禮。

因為烏烈表現得對徐妃宜格外親厚,所以營中的將士也對她頗為客氣,再加上徐妃宜所扮的「徐飛」秀眉綠鬢、皓齒紅唇,漂亮得讓人想不喜歡都難。親兵一見徐妃宜便笑了起來,輕聲問候,「徐小弟又來送藥了啊。將軍正在見客,容我通報一聲。」

徐妃宜,「勞煩大哥。」

親兵小步湊到帳外,揚聲道:「將軍,喝藥的時辰到了。」

帳內正與方弋說話的烏烈頓時臉色一亮。

如今徐妃宜專門負責帳內侍奉,每日送藥送飯都是她的活,他立刻道:「進來。」

在他飄著笑意的目光裡,徐妃宜端著藥走進來,灰色軍衣架在她單薄清瘦的嬌軀上更顯得寬大,她長袖高挽,露出一截纖細的小臂。再瞧她的臉,未施脂粉、素面朝天,卻仍是清麗有佳,烏髮用布條綁在髮頂上,可一支木簪卻攏不住那三千青絲,有幾縷鑽出垂下,貼在她修長的脖頸上。雖是一副少年模樣,但還是清秀得讓烏烈挪不開目光。

她本是滿臉笑意,但見到帳內還有外人之後,便垂首斂笑,小步行至將軍座下,高舉起放藥的托盤,壓低了嗓音道:「請將軍用藥。」

烏烈忍下笑意,「嗯,把藥端過來。」

徐妃宜悄悄抬頭,擠了擠眼睛,過去做什麼?旁邊有人!

烏烈皺鼻,有人又如何?過來!

徐妃宜無奈地走上前去,低著頭將托盤放到旁邊的桌案上,然後端起藥碗遞上去。烏烈抬手接過,趁機攥住她托著碗的玉手。

徐妃宜一驚,連忙抽了手,滿臉通紅地站到一邊。

烏烈笑了笑,轉而看向方弋,「宗丞,你暫且在營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啟程。」方弋拱手一揖,「喏,宗丞告退。」

他前腳退下,烏烈後腳就一把將徐妃宜摟了過來,讓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徐妃宜驚呼一聲,連忙雙手托住藥碗,「小心藥!」

烏烈俐落地將碗奪過來,穩穩托住,碗中的藥汁一蕩,不過並未濺出分毫。

他一手托著碗,一手摟著她,「膽子大了,敢對我使眼色?」

親暱的姿態令徐妃宜心速加快,瞧著烏烈近在眼前的俊臉,她強掩住心悅的笑意,微峨紅唇,水潤的黑眸望著他,「前幾日你是如何答應我的……」見烏烈忽然仰頭開始喝藥,她頓了頓,通過剔透的白瓷看到那褐色藥汁快要見底的時候,才又開口,「帳內有人時不能動手動腳的,難不成你想背上龍陽斷袖的……」

烏烈放下碗,直接就對著她的唇吻上去。

他的舌尖上還殘存著藥汁的苦澀,混著唾汁灌入她口中,苦得她皺起了小臉,連忙用手去推他,可烏烈卻緊摟著她不放,直到口中的澀意被徐妃宜唇齒間的茶香余甘衝散後才鬆口。

他貪心地又舔了舔她的唇瓣,「又吃了蜜?好甜。」

徐妃宜臉一紅,「軍營裡哪來的蜜?」

烏烈將碗隨手擱下,大手不懷好意地探到她的腿間,重重一捏,「怎的沒有?這裡都是。」

徐妃宜下意識地夾住腿,小手慌亂地去拽他,「青天白日的,你別亂來!而……而且軍醫說了,你要好生修養。」雖說軍醫三令五申他要靜養,可烏烈卻充耳不聞,三日裡有兩日半都要拉著她折騰。徐妃宜無兵無災都覺得疲累,可他這個病人卻總像是不覺累似的。她將烏烈不斷作亂的大手拉起來捂在懷裡,「別、別鬧了!」

烏烈果然沒再亂動,任由她將自己的手捂在胸前。

徐妃宜紅著臉輕喘著,「你……」

烏烈擰眉,「你?忘了我吩咐的了?」

徐妃宜怔了怔,臉上的紅暈更多了一層。

幾日前烏烈便警告她不許再叫自己書浣,也不許叫自己將軍,更不許直呼自己為「你」,而是要稱他為吉郎。

徐妃宜飽讀詩書,自己知道在某些種族中,女子都會稱自己的情郎為吉郎,以表現情人間的親暱。雖說兩人已有肌膚之親,可讓她如此喚他,徐妃宜還是覺得羞怯。

見她猶豫不決,烏烈壓在她胸上的手一動,握住她渾圓的酥胸,「叫一聲給我聽聽。」

徐妃宜垂首不答。

烏烈隔著衣服極準地摸上她胸前的那點,惡劣地一捏,「叫。」

徐妃宜頓時覺得胸前一痛,繼而那又酥又痛的感覺再次襲來。她驚呼了一聲,生怕烏烈還會做些更過分的事,於是連忙捏著他的手道:「吉……吉郎。」

烏烈滿意地勾唇,「何事?」

徐妃宜不語,似怒似嗔地瞧著他,眸中水波蕩漾。

烏烈看著她笑,忍不住低不頭,在她唇上印上一記又快又重的吻。徐妃宜表情一呆,還沒來得及緩神,他就又吻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下,小雞琢米似的,吻得迅速又響亮。看著孩子般對著她吻個不停的烏烈,徐妃宜忍不住噗一笑,小手一抬,摀住他又要落下來的唇。

她捂著他的嘴,彎月般的眸子裡漾著笑,「吉郎,頭還疼嗎?」

聽她這樣叫他,烏烈只感覺心裡跟開了花似的,貼在她掌心裡的唇勾起來,「嗯。」

徐妃宜睨著他,「真的?」

烏烈扒下她的手,「自然。今日痛得格外厲害。」言罷把頭湊過去,「不信你瞧。」

徐妃宜將信將疑地捧住他的頭,仔細地端詳著那裹著紗布的地方,烏烈順勢把頭埋得更近了些,一隻手悄無聲息地去拉她的衣帶,「不只是傷口,這一圈都在隱隱作痛,難受得緊。」

「一圈都痛?莫不是傷口潰爛蔓延了?」

因為衣衫寬大鬆垮,所以徐妃宜並未發覺烏烈的動作,「這麼難受怎麼不早說呢,我……」

頸間一熱,她瞬間噤了聲。

埋首在她身前的烏烈不老實地吻著她的脖子,大手也已經撥開了她的衣服,隔著肚兜撫了上去。徐妃宜頓時回神,雙手壓在他肩上往外推,「又騙人!下次若真是頭疼了,看誰還會信你!」他吻得她脖頸發癢,責怪的聲音裡竟還帶了幾分笑意。

烏烈順著她的脖子吻上去,尋到她的唇含住。

徐妃宜被他吻得渾身發熱,擋在他肩上的小手也變得欲拒還羞起來,她身上的寬衣大敞,裹在淺色肚兜下的雪膚如玉,柔滑的觸感令烏烈愛下釋手。

他忍不住又將頭埋下來,從她的頸間一路吻下,來到被他捧住的雪乳前面,隔著肚兜張口含住,坐在他大腿上的徐妃宜嚶嚀了一聲,擋著他肩膀的手情不自禁地環住他的脖子,嬌軀微仰,寬衣又滑落幾分,露出香肩大半。

烏烈用唇齒舔弄著她的雪乳,大手將她垂著的腿也勾起來架在自己的大腿上,之後又將手探到她的腿間,撫上那最為溫熱的一處。

徐妃宜身上最敏感的兩處落到他的唇上和手上,很快就失了力氣。

烏烈從她的褻褲間摸出了一絲濕潤,他眸色轉濃,忍不住拉開她的褲子探進去,長指撫上那不斷沁出汁液的花穴,慢慢地探入,藉著愛液的潤滑抽動、勾弄,通順了之後便又加了一根手指。緊窒的甬道在他的指下越來越熱、越來越濕,滑液順著他的手指漫出。

徐妃宜情不自禁地挺起腰肢迎合著他的動作,呻吟聲猶如汁液湧出。

烏烈抬起頭,咬住她的唇瓣問:「舒服嗎?!」

徐妃宜舒服地小聲哼哼,手臂將他攬得更緊。他的手指被她小嘴般的花穴緊緊吸吮著,修長的指尖觸到了一塊凸起的肉壁,烏烈狠狠頂上去,再用拇指按住她挺立的花蒂……徐妃宜如遭電擊般彈起腰身,可怖的快感瀰漫上來,她緊咬著的牙關驟然一鬆,「啊!」

烏烈及時地吻上去,截回她的放聲嬌吟,免得被別人聽到。

她無措地咬住他的唇,在他逐漸加快的速度中被滅頂的快感席捲,潮水般的感覺自體內湧出,化作大片汁液順著他的大手湧了出來。徐妃宜嬌軀緊繃,水蔥般的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肌肉。烏烈抽出大手,將滿手晶瑩的濕潤悉數抹到她的肚兜上。

「酸書生們總說,女人以水而成,這話果然不錯。」

徐妃宜無力地睜開眼,雪乳隨著他的輕喘而上下起伏。她似乎還未從高潮的餘溫中回神,臉頰粉潤、眼陣半瞇,說不出的嬌、言不盡的媚。

烏烈用手指蹭過她的臉頰,動作是難得的輕緩溫柔,但說出口的話卻格外粗樸,「你……很好看。」

她攬著他的脖子,將嬌軟無力地嬌軀掛在他身上。

「就沒有點好聽的話了嗎?」

烏烈搖頭,「頭疼,想不出。」

徐妃宜偏著頭苦笑,「那麼多書,真真是白讀了。」

烏烈沉下臉佯怒,將唇貼在她的耳畔,「不會讀書又怎樣?」她叉開腿,一把撩開自己的衣袂,接著拉過徐妃宜的小手按在自己堅挺的慾望上,「不是照樣讓你舒服?」

徐妃宜臉如火燒,想把手抽回來。

烏烈壓著她的手,舌尖劃過她的臉頰,「來,我疼你。」

他膩在徐妃宜耳畔嘀咕,曖昧的情話令她羞怯難當,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頸窩。烏烈沉沉地笑,將手架到她的腿間,剛打算將她抱到榻上去,便聽得帳外傳來一聲大喝。

「報!」

烏烈動作一僵,火大地從徐妃宜的臉畔抬頭,「一會兒再報!」

外頭的傳信兵沒了聲音。

徐妃宜當即鬆開手,手忙腳亂地攏好自己的衣服。

烏烈捉住她的手,不悅道:「不理他,我們繼續。」

徐妃宜忙道:「軍事要緊。」

烏烈像是嘔氣似的不放手,因為慾火難抒而鬱結得要命。

徐妃宜瞧了瞧他憋火的樣子,猶豫片刻後復而環住他的脖子,輕悄悄地湊到他的耳邊,軟玉呢喃,「我一會兒再來找你,好不好?」她頓了一頓,聲音又弱了幾分,「吉郎。」說完從他耳側抬頭,羞得不敢抬眼,紅霞一路漫到了玉頸上。

烏烈神色動容,默然看著她。

片刻後,他忽然勾過徐妃宜的下巴重重一吻,將她吮得四肢癱軟後才鬆口,貼著她的唇瓣低語,渾厚嗓音中壓制著的悶哼聲彰顯了他呼之欲出的慾望,熱辣得令人面紅耳赤,「我很快就結束,你就在帳外等著,不要走遠。」

徐妃宜輕輕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烏烈大手一鬆。徐妃宜從他帳中離開,連忙將自己的衣服繫好,又整了整髮髻。烏烈的目光裹著她,話卻是對帳外信兵說的,「何事?」

傳信兵道:「關外傳來軍報!」

徐妃宜拉好了衣服,又伸手撫了撫頭髮,確認無虞後對著烏烈點了點頭。

烏烈道:「進來說。」

傳信兵捧著軍報快步走入營帳。

徐妃宜整理了表情,一本正經地拱手,「徐飛告退。」

烏烈應允,目光卻一直追著徐妃宜,直到帳簾落下之後才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軍報是從駐守冥江的鮫衛軍處傳來的。

傳信兵離開之後,烏烈當即傳來軍中諸謀士、副將進帳商議。時過戌時,便又是一封軍報送來,竟是說有探子來報,安北軍已經順江而下,不時便要抵達冥江。敵軍此番駕船十數艘,一船千人、聲勢浩大,若是任其搶灘登岸,必將又是一場生死之戰!鮫衛軍的主帥怕與之不敵,便傳來軍報向烏烈求援。

烏烈當機立斷,立刻整軍出發!

恭州營內燃起了無數火把,黑暗中的火焰猶如鬼火,撩著滿軍士氣直逼墨色蒼穹。烏烈的壯軀上貫一副錦繡黃金甲,鐵盔後眼眸亮如明鏡,映著營中簇簇火光。他立于于帝烏馬上,聲音渾厚如鐘,「沙場無情,戰則勝、不戰則敗;軍規難違,進者生、退者死!」烏烈手中長刀圈轉,在黑夜中劃出一抹鋒利的刀花,繼而狠然劈下,「恭州兒郎們,此一戰生死不論、全心禦敵,定要斬下賊將頭顱,以祭我軍將士亡魂!」

他緊咬著牙根,狠心猛勒韁繩,揮刀向前,「出發!」

全營將士如潮水般殺出,氣勢洶洶,宛若黑夜中的火龍,蜿蜒而去。

直到行軍的隊伍已經遠得瞧不見了,遠遠跟在後頭的徐妃宜才停下了步子,戰事來得這樣突然,他們竟是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明明數個時辰之前,他還在自己的耳畔呢喃著曖昧的情話,還讓她守在帳外不要走遠……徐妃宜捂著胸口,小手情不自禁地揪緊了衣衫,那股力道似乎漫進身體,也跟著揪緊了她的心。

七年之前,他也是這樣離開的。

只不過那時的他被迫入征、形容沮喪,可現在他卻成了一軍主將、威武無匹。烏烈出征前的那一番話,說得徐妃宜都跟著心情激盪起來,情不自禁湧起來的崇拜與愛慕漲滿了她的心房,可看著烏烈率軍離去,滿滿的情感中又泛出了酸楚。

他傷勢未癒,此番大戰可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一戰數日,虎衛軍遲遲不還。

徐妃宜整日坐立不安,生怕烏烈又像七年前那般一戰不歸。她成日虔心禱告,同時又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生怕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徐妃宜這幾日發瘋般想念烏烈,幾日來所堆積的觸骨思念竟比之前七年的還要多。所以她不敢有一刻清閒,主動幫著留守的將士照料軍營,不僅將將軍帳收拾得一塵不染,還把營中清掃、下廚之事全部包攬。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6 PM

第八章

這一日,冥江戰場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徐妃宜抱著一盆衣服打算去湖邊清洗,忽然聽到留守的兵役在營中嘀咕。

「將軍又不在,卻還要咱們日日去尋藥,真是麻煩!」

「大軍歸期未定,軍醫也是想讓咱們有個準備,以免將軍哪一日舊傷復發而歸,咱們卻拿不出藥來……行了,左右留守軍營無事,你便去尋吧。」

「若是那麼好尋,我就不抱怨了!」

「這倒是,如今玉陽關的祁門子都要被咱們摘盡了。」

「依我看啊,尋來也是沒用,這一戰危機重重,將軍又是帶傷上陣,恐怕……」

「將軍吉人天相,自然戰無不勝!」

徐妃宜腦袋一熱,忍不住打斷了那人的話頭。

烏烈不會有事的,她才不許他們亂嚼這些不吉利的舌根。

那二人看到徐妃宜後均是一愣,負責尋藥的那人臉色訕訕,另一人倒是笑了笑,「徐兄弟說得是,我們自然也是希望將軍全勝而歸。」他側身搡了下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趁著天色尚早還不快去尋藥?再磨蹭下去,晚飯時分可都回不來了!」

徐妃宜沉著臉上前一步,「我去採藥。」

「你?」尋藥的那人面露譏誚,「你認識祁門子長什麼樣嗎?」

徐妃宜看著他輕輕一笑,「祁門子,綠莖紅花,花筒呈線形桶狀,枝葉向外翻捲,雄蕊伸出,莖苦實甘,性喜陰濕環境。」她洋洋灑灑地說完,黑眸中又浮起些許倔強與挑釁,再怎麼說她也是平陽城的第一才女,自詡博學廣識,無論如何也不會被他一介兵役給難住。

「我說的對嗎?」見對方不語,她不由分說地將木盆塞給他。

「唉,你……」

「兩個大哥放心,若是采錯了藥,我自會去找將軍領罰!」

說話間,徐妃宜已經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如今烏烈安危未卜,沒有辦法去戰場的她只能在這裡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尋藥,自然就是其中一件。若是之前她就知道的話,決計不會讓這種不靠譜的小兵去幫烏烈找藥,就算他帶傷上陣又如何?烏烈武功超群、力大無窮,以一人力就足以抵擋千軍萬馬,他是不會有事的!徐妃宜攥緊了拳頭,高挽衣袖踏上了尋藥之路。

次日黎明,安北軍鳴金收兵,撤回到冥江北岸。

恭州軍前鋒隊虎衛軍連同水軍鮫衛軍殺敵十萬,恭州軍大獲全勝,將敵人殺得片甲不留。烏烈沒在冥江久留,清點了傷亡人數與兵器折損之後便收兵,攜著大軍井然有序地沿冥江下游撤退。當他們沿原路回到紮營處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不過回了營,烏烈卻也未立刻閒下來。他先是安頓了傷兵與俘虜,接著又在河邊為死去的弟兄舉行了告祭儀式,然後又和眾將在議事帳裡分析了一下如今的戰況。

如此一番忙碌,時過晌午之後才有了片刻閒暇。

而此時烏烈甚至連戰袍都未來得及脫下,渾身浴血,連頭髮都被血污膩在了一處。帳中終於清靜下來之後,他長吁了一口氣,底氣十足地對著帳外道:「徐飛呢?快叫他來!」他已經回來了這麼久,徐妃宜怎麼還不出現?自己又打了個大勝仗,一定要好好和她炫耀。帳外親兵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須臾之後,帳外親兵帶了個人來,卻不是徐妃宜,「稟將軍,軍醫求見。」

烏烈正在拆裹著頭的綁額,朝外撇了眼,「傳。」

雲生依舊是輕衣緩袍,施施然而來,似乎完全沒有被那數日的征戰所影響到。

烏烈將綁額扯下來,露出裡面扎眼的白色繃帶。他心不在焉地問:「何事?」

雲生有些無奈,「將軍,你受傷了。」

烏烈低頭看了眼狼狽的自己,無所謂地一笑,「都是小傷,一會兒讓徐飛來給我收拾。」他滿身是血,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若是要細細檢查恐怕得脫了鎧甲才能知道,可脫鎧甲這件事,他不是比較想留給徐妃宜。

所以眼下唯一曝露在外面的只有掌側的那道刀痕。

烏烈側過手掌,將傷口湊到嘴裡吮了吮算作消毒,然後拿起剛扯下來的綁額隨意地一裹。

而這時,雲生也提著藥箱走上前,垂手而立,「那我幫你檢查一下頭傷。」

烏烈沒有吭聲,算是默許。他重重地坐下,龐大的身軀壓得椅子一晃。

雲生緩步走到他身邊,將藥箱放到一邊,然後幫他把繃帶拆下。

烏烈闔上眼,遲了片刻的困頓疲倦終於湧上來,壓得人眼皮發沉,他不禁伸手捏住鼻樑按了按,滿臉的乾涸血跡蓋住了他的蒼白臉色,其實征戰多年,他負傷無數,其中猶以頭傷為最重。若說疼,他身上沒有不疼的地方,可烏烈偏偏皮糙肉厚,石頭塊似的不會痛也不會癢,每每打了勝仗歸來,他只覺得血液沸騰,更是不覺得疼了。

雲生沒檢查出什麼不妥,只為他換了藥,重新綁了紗布。

他多年行醫卻也沒見過烏烈這樣的人,他的腦袋裡可是裝了一枚箭簇啊!第一次能夠倖存已屬奇蹟,沒想到第二次受到撞擊竟也能撐過來,緊接著又帶傷征戰仍舊無礙,饒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雲生也不禁要感歎他的幸運,抑或是說他的強大。

若說他刀槍不入,都不算過分。

雲生整理藥箱的時候,烏烈睜開眼睛對著帳外吼了一嗓子,「徐飛呢?去沒去叫!當我的話是放屁嗎!」

這時,一個兵役顫巍巍地走進來,然後撲通跪在了帳中央。

烏烈微有一愣,怒道:「當我傻了不是?這是徐飛嗎!」

帳中跪趴的人渾身都在抖。

烏烈反應了一下之後終覺不妥,沉下臉問:「徐飛呢?」

那人伏在地上,「徐飛他……他……」

烏烈橫眉,猛然喝斥:「快說!」

那人一抖,立刻道:「昨日他、他說要為將軍去尋藥,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烏烈誠然站起,「什麼?」

雲生面露疑色,忍不住插話,「哪一味藥?」

「祁、祁門子……」

「是誰讓她去的?我不是留了專門尋藥的人嗎?」

烏烈看過來,目光如炬,「你知道?」

雲生將事情有關祁門子這味藥的事從頭到尾都說了遍。

烏烈越聽臉色越難看,甲胃下的胸膛上下起伏著,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張口,「來人。」

親兵立刻撩簾而入,「末將在!」

烏烈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像是野獸發狂前的沉靜,「撥出一隊替補軍。半數去搜索所有長著祁門子的地方,另外半數……沿著離開玉陽關的四條通路找。」他側轉過身,凝眸看著那個抖如篩糠的兵役,「至於你,還有那個尋藥的。自領軍棍百杖,若是人尋不來……」他頓了一頓,眼中迸出殺氣,「立斬。」

那人渾身驟然一顫,他滿臉驚慌地抬起頭,片刻之後才回神大喊:「將軍饒命!」

烏烈別過頭,「拉下去。」

立刻有兩個親兵走進來,將他架起來往外拖。

他的求饒聲漸小,「將軍……是徐飛他自己一定要去尋藥的……是他……」

烏烈的臉色在他的叫喊聲中越發難看,他自然知道她是自己走的,可他現在想要知道她到底是去為自己採藥,還是逃了。烏烈心中一直存疑,但卻始終不肯正視這個題,他過分地沉迷在兩人的關係中,不想去窺視其中任何的不合理之處。可現在徐妃宜不見了,他不得不去揣測,前幾日的溫柔會不會是徐妃宜假裝的?

難道她是故意令自己放鬆警惕,然後方便她脫逃?

不,她為什麼要逃?她不是來尋夫的嗎?烏烈越想越混亂,後腦的傷口都開始隱隱作痛。

一旁的雲生又多問了一句:「只派一支替補隊去尋人,會不會太少?」

烏烈只是搖了搖頭,沒有答話,他只恨不得派出全營的人去找人,可眼下是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他不可能遣出太多兵力去找人,只能顧全大局。烏烈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累極,絲毫不見方才大勝歸來的意氣風發,他的腿有些軟,於是又站了站才又有動作。

雖然事情還未確定,但僅是懷疑她可能騙了自己,他就氣得渾身發軟。

烏烈去木架上取下虎剎長刀,鐵腕一轉,大步離開主帳。

派出去的人兵分四路,一路循著祁門子所在的地方找,另三路沿著離開玉陽關的通路搜。

烏烈則是單槍匹馬,隻身一人再探幽王谷。可是他從谷頭找到谷尾都沒瞧見徐妃宜的身影,從她離開軍營到現在已過六、七個時辰,若她真有心逃走,那也早就離開玉陽關的地界了。就在他打算去玉陽關界外繼續找的時候,便見一騎遙遙追來,「將軍、將軍!」

他當即掉轉馬頭,待得那人湊近時大聲問:「找到了?」

信報應是。

可還未等他多說就見烏烈已經自眼前一陣風似的刮過,「還不帶路!」

在趕過去的路上,烏烈得知他們是從魔衛軍的轄地內找到徐妃宜的。魔衛軍紮營於三大通路之一,與虎、犬、鮫三軍同屬恭州軍,專責偷襲。他們幾軍的紮營地都是相距不遠的,徐妃宜怎麼會走了那麼久才走到那裡?而之後信報又說,他們找到徐妃宜時,她正被幾個鷹衛軍的人糾纏著。

糾纏?

烏烈瞬間明白了這兩個字底層的意思,頓時怒火猛躐,「怎麼處置的?」

信報立刻說:「已經綁了。」

烏烈腿下用力,帝烏跑得更快,「可回營了?」

信報有些吃力地追上,迎著大風道:「沒有,壓在原地了!」

對方畢竟是鷹衛軍的人,兩軍雖同屬一脈,卻又平起平坐、各自為政,所以沒得到將軍的命令,他們並不敢輕易處置了友軍的人。烏烈自然也明白這一層,他將唇抿成了一條線,薄如刀刃。尾隨其後的信報略作猶豫,又道:「將軍,還有一事。」

徐了糾纏還有別的?烏烈十分暴躁,「說!」

信報道:「徐飛她……竟是女兒身。」因為拚死抵抗著那兩人的糾纏,徐妃宜裹著青絲的布帶被扯下來,瞧她青絲披肩的樣子,他們幾人再傻也該看出些什麼來了,怪不得他們一直覺得徐飛漂亮得過分,原來她是女兒身啊!

烏烈下巴一繃,沒有接話。

略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趕到了目的地。

烏烈遠遠地就瞧見了徐妃宜。

她坐在一塊巨石上面,三千青絲如瀑布般披散在身上,遮住她套在軍衣裡的單薄身子。另外還有兩個將士守在她身後,面前還跪著兩個,均是反綁著雙手。烏烈在帝烏停下之前就飛身下馬,足尖一點朝他們飛來,倒提的長刀在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跡,刺耳的聲響引得幾人側目。徐妃宜看到他之後立刻站了起來,狼狽的小臉上閃過驚喜,小步迎著他走去。

烏烈動作極快,飛到徐妃宜已經先一步撲到他的懷裡。

烏烈被她撞得一愣,下意識地收緊手臂,她烏髮間溢出的淡淡香氣令他的憤怒稍減,思之不見的思念浮上心頭,令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你……」他喉結一滾,神色稍稍清明,心一橫又將她從懷中拉了出來,洶湧著憤怒、不安的黑眸鎖住她的小臉兒,「你是不是逃了?」

四目相對,烏烈的怒火竟是又散了那麼幾分,只想著把她摟進懷裡狠狠地吻。

果然,一見到徐妃宜,他所有的情緒都變得奇怪了起來,烏烈壓抑著吻她的慾望,咬緊了牙根,心虛似的補充了一句,「不准說謊,否則軍法伺候。」他要凶一點!就像對待其他犯人一樣,在弄清楚事實,他不可以再被她的外形所迷惑了。

他一定要知道,這女人是不是對他虛情假意。

徐妃宜眨眨眼,「逃?我為什麼要逃?」

烏烈咬牙,「我也想知道!」

徐妃宜被他吼得怔了怔,「你在亂說什麼呢?我哪裡逃了,只是去採藥了而已。」

烏烈眉頭打結,「採藥會用上一天一夜嗎?」

徐妃宜秀眉微蹙,「後山的祁門子都被采光了,我不得不去別的地方找,然後就迷了路。」

烏烈眉心略展,目光變得柔和,「真的?」

徐妃宜沉下臉,輕咬著下唇睨著他,「你在懷疑我?」

見到他平安之後湧起的喜悅逐漸散去,化作一絲委屈,這幾日她輾轉反側、食不下嚥,好不容易見到他,結果卻被他不明不白地吼了一頓。幾日來的思念與擔憂,再加上一路尋藥的飢寒交迫、被登徒子糾纏的厭惡恐慌,全都糾纏在一起湧上心頭。

烏烈頓了頓,「我……」

徐妃宜瞪著他,忽然從懷裡摸出了一樣東西,用力地丟到他身上,「這是祁門子,我找了一夜才找到這麼幾株。這下相信了嗎?我逃?有帶著祁門子逃的嗎?若不是要用來給你入藥,這東西對我來說毫無用外!」她眼紅唇顫,在垂淚之前狼狽地低頭,看著地面,「現在時效已過,這祁門子也沒用了,白白找了一夜……」

她喉頭哽咽,倔強地抹了抹眼。

烏烈的胸口被那幾株祁門子一砸,竟覺得又酸又痛,胸間的怒意也變成了愧疚與心疼。

「你……找了一夜?」他伸手去拉她,「有沒有受傷?」

「沒有!」徐妃宜甩開他的手,不肯抬頭,「我是逃了,逃了一夜!」

瞧她似乎是動了氣,烏烈掃了眼站在不遠處的人,壓低了聲音,「好了,我不過是一問。」

「一問?」徐妃宜抬頭,紅著眼瞪他,「你的一問可真兇!」

「我哪有?!」烏烈面子上掛不住,有些不悅,「別胡鬧。」

「你怎麼沒有?」徐妃宜更氣,「你知道這幾日我有多擔心你?我整天輾轉反側、食不下嚥,就盼著你能凱旋歸來……可你剛一出現,二話不說就是一頓審訊,說你凶偏還不承信,卻說成是我任性,哪有你這般不講理的人?」她說著說著就掉了淚。

徐妃宜狼狽地抬手去擦,可手剛抬起就被人壓了下來。

烏烈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懷裡,接著便低頭吻了下去,他吻得熱辣綿長,似乎是要將這幾日的思念都灌到她的口中。徐妃宜扭身掙扎,柔荑砸著他的胸膛、貝齒咬著他的唇舌,卻仍舊逃不開他的禁錮,悉數憤怒、委屈與擔憂都融化在這個吻中,變成聲聲嗚咽。兩人唇瓣分離,呼吸仍然不捨地糾纏。

烏烈垂眸望著她,聲音粗嘎,「輾轉反側、食不下嚥……真的?」

徐妃宜臉頰紅潤而濡濕,眸中怒意軟成了嗔怪,「假的。」

烏烈咬住她的唇,低笑,「說謊,若早說明白心意,我又如何會疑你?」

徐妃宜臉一紅,又掙了一下,「你還說!疑我有理?」

烏烈揉了揉她的腰身作安撫,「說別的。」他輕吻著她,「想不想我?」

徐妃宜望了他一會兒,終是踮起腳尖,抬手環住了他的脖子,輕輕點頭,「嗯。」她瞧著他滿是血污卻不掩英俊的臉,心裡湧出了濃濃愛戀,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些,紅唇與他的唇僅有半指之隔,「你想我嗎?吉郎。」

烏烈摟著她的手臂一緊。

他的眼眸深處已燃起了火焰,低沉的嗓音中掠過一絲粗喘,「嗯。」

兩人目光交纏,烏烈眼中的火焰似乎順著目光燃過來,燒熱了徐妃宜的身體。

徐妃宜偏了偏頭,「有多想?」

她的眼神令烏烈慾火中燒,忍不住又重重地吻了她一下,繼而膩著她的唇說:「我們回去,我來告訴你有多想。」言罷便將徐妃宜打橫抱起,然後以兩指貼在唇邊打了個呼哨,當帝烏馬聞聲而來之後,伸手將她推到馬背上側坐著,然後大手胡亂在她身上摸了摸。徐妃宜紅著臉去擋,「別檢查了,我沒有受傷。」

烏烈這才放心下來,他牽著帝烏走到幾步開外、已然呆若木雞的幾人面前,撇開鷹衛軍的那幾人不談,隨著烏烈來找人的三名將軍真的是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徐妃宜原是女兒身的這件事已經夠讓他們詫異的了,而將軍與她親暱的樣子讓他們的詫異又翻了幾番。

就在他們發愣的瞬間,烏烈已然手腕一翻,二話不說將長刀朝那兩人的脖子上砍去!迎面逼來的殺氣令他們慘叫出聲,幾乎已經感覺到那冰涼刀刃貼到了脖子上!

而這時,一道清麗的嗓音急急地穿過強烈的殺氣,「慢著!」

長刀在兩人脖子的半寸前戛然而止,刃上迸出的寒意令他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徐妃宜驚魂未定地吞吞口水,「他們並沒有把我怎樣……罪不至死。」

而傻站在一旁的將士也回過神來,「將軍,您若是殺了他們,該如何向鷹衛軍交代?」烏烈嗤笑,「交代?本將軍做事,想來不須要向任何人交代!」言罷又要舉刀!

徐妃宜趕忙伏在馬背上,小手按住了他的肩,「吉郎!」

她這一聲呼喚有效地令烏烈停下動作,他側首,見徐妃宜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烏烈定睛看了她一會兒,繼而擰眉歎息,「便聽你的。」

徐妃宜鬆了口氣,露出笑容。

烏烈立刻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徐妃宜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斂去,就見眼前閃過了一抹銀光,伴隨著烏烈的手起刀落,那兩人的右臂被齊肩切斷,斷臂飛出老遠,鮮血噴湧而出,他們先是一愣,繼而慘叫著倒地。徐妃宜只覺得臉上一熱,伸手一抹,竟是那二人濺出的鮮血。

烏烈卻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血,神色漠然地飛身上馬。

他摟緊徐妃宜,目光向下掃,警告道:「你們三個,遠遠地跟著,不許靠近。」

三個將士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問:「那這二人該如何處置?」

烏烈頷首,「既已受罰,放了便是。」

徐妃宜側坐在馬背上,右臂貼著烏烈的胸膛,忍不住頻頻回頭。

烏烈扳過她的小臉兒,「不准看。」

說完吁了吁胯下之馬,帝烏打了個響鼻,頓時不快不慢地奔了起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7 PM

第九章

剛一進將軍帳,烏烈便將徐妃宜抱住。

烏烈身上的鎧甲足有數十斤重,雖說已經很小心地不去壓到她,可僅僅是被他這樣用力地摟著,她還是會覺得疼,鎧甲那麼冷,冷得讓他的吻都顯得不再那麼熱辣。他摟著她坐在將軍榻上,宣洩似地狠狠吻著,直到將她吻得氣喘吁吁、唇瓣嫣紅才停止。

徐妃宜細喘著,卻像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還未從剛才的驚嚇中回神。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自然是被嚇得不輕,臉上那血液的餘熱猶在,但她的心卻冷冰冰的,雖說她也很恨那二人輕薄自己,但見他們受此刑罰,也難免不忍。徐妃宜看向烏烈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畏懼,雖知他是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英雄將軍,可見他毫不留情地傷人,這卻是第一次。他落刀的時候,甚至沒有絲毫的猶豫。

徐妃宜看到了他眼裡嗜血的興奮,這讓她有些怕,烏烈就像是靈石鑄就的一把刀,他堅韌而強大,不會痛、不會累,還會因為戰爭而興奮。而這樣一個鐵面將軍,真的會明白男女之間的情愛嗎?之前她覺得烏烈對自己好、在意自己,可那到底只是她的揣測。烏烈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根本不知道。

而她卻已經不知不覺地捧上了自己的真心……

烏烈對她比時的出神不太滿意,咬了下她的唇,「在想什麼?」

徐妃宜痛得地低呼了一聲,側過臉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目光,靜了靜之後才開口。

「我在想……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原來你在想這個。」烏烈鬆開她,「膽敢覬覦本將軍的女人,原該是死罪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留他們一命。」

他的……女人?

徐妃宜心弦一顫,卻並非是心動,與女人相比,她更願意做他的妻子,而且她也確實是最有資格成為他妻子的人,畢竟兩人早已定親。而且她守貞七年,如今身子已屬於烏烈,若他不肯娶她,只讓她做他的女人,那自己該如何自處呢?

烏烈並未發覺她的異樣,繼續說:「更何況,這種人上了戰場多半有死無生,只會丟我南齊將士的臉。倒不如斷臂回家,說還定還能保了他們一命。」

徐妃宜沒再接話,伸手糾纏著自己的發尾,不知在想些什麼。

烏烈單臂摟著她,用拇指蹭去她頰上的血,聲音放柔,「嚇到了?」

徐妃宜搖了搖頭。

烏烈岔開了話題,問:「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徐妃宜稍回神,「我入夜後在山上迷了路,夜路難行,難免狼狽些。」她攥著發尾打轉的手微有一頓,「不過……他們已經知道我是女人的事了,你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帶我回來,會不會不妥?」從營內一路走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那樣詫異。

她知道軍規大如天,主帥亦不能隨意違背。

「無妨,早晚也要知道的。」

烏烈將手垂下來握住她,微微用力,「下次不許亂跑了,知道嗎?」

他掌心的熱度令徐妃宜心口一暖,她目光一閃,注意到烏烈大手上裹著的染血布條。

徐妃宜一怔,「你受傷了。」徐徐地伸出手去將他的大手拉過來捧住,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每一個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齊齊。可現在他的手好狼狽,滿是污泥、血漬,連指縫裡都是,無名指的指甲狠狠開裂,看起來就好疼……

她將他的手翻過來,見他掌心上的厚繭已經磨出血。

這幾天來,他是不是根本連刀都沒有放下過?徐妃宜忽然心疼起來,一滴淚珠啪的一聲落到他的掌心上,在那染血的老繭上暈開。烏烈一驚,抬起那隻手勾起徐妃宜的下巴,「怎麼哭了?是不是有哪裡受傷?還是我身上的鎧甲壓著你了?到底……」

徐妃宜拉下他的大手搖頭,「沒……我沒受傷。」

烏烈擰眉,「那為什麼哭?」

徐妃宜吸了吸鼻子,低頭掩去淚水,然後略有些慌神地去摸他的鎧甲,「倒是你,還有哪兒受傷了?讓我瞧瞧,嚴不嚴重?這鎧片好重,我怎麼……」

烏烈攥住她的小手,「我沒事。」

徐妃宜不斷搖頭,試圖掙開他的掌,「怎麼會沒事?打了那麼多天的仗,怎麼會沒事?」不久前還打算讓她伺候自己脫鎧甲的烏烈又改變了主意,「真的沒事。」

徐妃宜靜下來,抬眼默默地看著他。

烏烈真是受不了她這種眼神,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輕歎著放開手。

徐妃宜立刻幫他把鎧甲都脫了下來,每一片甲胃都很重,她不得不依靠烏烈的幫忙。片刻後烏烈身上的鎧甲盡除,只留下一身內袍。腥紅色的衣衫上綻出一抹抹地暗紅,顯然是被血汗浸透所致,徐妃宜紅著眼,又把他的內袍脫掉。

烏烈試圖阻攔,「你……」

徐妃宜攔下他的大手,「讓我看看。」

單薄的內袍褪下,露出裡面肌肉分明的身體來,他的寬肩肌肉糾結、雙臂鼓脹如磐石、胸膛上的肌肉渾圓似銅鼓,然而這具完美如共工再生的身軀之上,卻佈滿了被汗衝散的血水。烏烈端坐在榻上,神色有些不自在,而徐妃宜則是站在他身邊,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摀住唇哭了起來,她不敢再往下看,只將目光黏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雙肩上沒有刀傷,卻有兩大塊擦痕。

長時間披甲而戰,也難怪皮膚會被那堅硬的鎧片擦傷。

徐妃宜素白的小手緩緩地撫上他的肩膀,淚水不斷自臉尖垂落。烏烈聽著她令人心碎的抽噎聲有些不知所措,呆愣了片刻之後抓起內袍而套上,然後將徐妃宜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粗糙的指小心翼翼地去擦她的淚,「好了好了,何至於哭成這樣?我沒事。」

看著他眼中安撫的笑意,徐妃宜更加哽咽。

自己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怕不起來,她恨不起來,明知道自己不該那麼快交出真心,可她卻還是控制不了地去崇拜他、愛慕他、心疼他。徐妃宜的心揪得難受,好像烏烈身上的那一道道傷口都割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她狼狽地抹了抹臉,站起身。

「我……我去找軍醫給你包紮。」

「不用!」烏烈急急地叫住她。

徐妃宜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烏烈又說:「不用包紮了,都是皮肉傷,你幫我洗洗就行。」

徐妃宜腳步頓了頓,還有些猶豫。

烏烈解釋道:「我現在渾身乏得緊,泡個澡保證百病全消。」

徐妃宜終於轉過身,看了他好一會兒之後才點了點頭。

半炷香過後,渾身赤裸地烏烈已經泡在了木桶裡,壯碩龐大的身體令大木桶顯得格外窄小,熱燙的水將他肌肉裡的酸痛悉數捲走,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似的,雙臂鬆鬆地搭在桶邊,由著徐妃宜拿著汗巾在自己身上擦擦抹抹。將他身上的血都擦乾淨之後,她又繞到側面,開始清洗他滿是血垢的烏髮。他的頭髮飄在水面上,因為她的撥弄而微漾,蹭過肌肉。

烏烈眉心抖了抖,然後緩緩睜開眼。

滿是睏倦的黑眸中映出了徐妃宜的影子,她衣袖高挽、低眉順首,被熱氣蒸得俏臉發紅,光潔的額與修長的頸間滲出香汗。被熱水蒸的完全放鬆警惕的烏烈更是禁不住徐妃宜的誘惑了,他的大手忽然攥住了她的手。

徐妃宜一愣,輕掀起眼睫。

烏烈望了她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嘩啦一聲從水裡站了起來。

徐妃宜愕然,還未來得及抗拒就被那個熾熱、濕潤的懷抱圍住了。烏烈低頭尋找她的唇,索吻不成後便惡劣地咬住她的下唇,雙臂緊緊地鎖住她的掙扎,「老實說,剛才是不是心疼我了?」直接說出這種話來,皮粗肉厚的烏烈也不禁有些老臉發熱。

徐妃宜啐道:「誰心疼你了?不過是被你那樣子嚇到了。」

烏烈吻著她低笑,「嘴硬。」

他身上的水浸濕了徐妃宜的衣服,濕熱的水溫在兩人的身體上蔓延。

這個吻越來越過火,烏烈的大手不知何時已經探入她的腿間。徐妃宜嚶嚀了一聲,強撐理智去推他的肩膀,結果越推他靠得越近,令人渾身酥軟的醇厚嗓音就在她耳畔響起。她無力地聽著他用那總是喊打喊殺的薄唇,說出最直白到令人心顫的情話,「我也心疼你。」

烏烈拉著她的小手向水中探去,徐妃宜的手縮了一下,接著在他的引導下環住那在水中挺起的灼熱,下意識地輕輕套弄,她柔軟的掌心握著他,嚴密的縫隙間有溫水滑過,那綿柔的快感令烏烈不禁舒服得輕哼起來,大手情不自禁地將她摟得更緊。

他情不自禁地挺動著腰背,大手剝開她濕透的衣衫探了進去,失控地揉搓著她柔軟的身體。徐妃宜被他撫得情動,整個人幾乎已經隔著木桶貼在他的懷中,胸前的豐腴有意無意地磨蹭著他的胸肌,而水下的小手也加快了速度。烏烈吻著她悶哼出聲,忍不住伸手下去攥住她的小手,開始快速地擼動,灼熱在她的手心火熱脹大,令她幾乎一手環之不住。烏烈埋在徐妃宜腿間的手也同時加快了速度。

兩人的呼吸越來越亂、越來越熱,烏烈狠狠地擼了幾下之後按住了徐妃宜的手。

他粗喘著,笑了笑,「再動就不成了。」他暫時鬆開了徐妃宜,大手撐在木桶邊俐落地翻了出去,又是嘩啦一聲響,大片的水漬被他帶出來濺到地上。烏烈立刻湊上去托著她的臀把她抱起來,胯下越發直挺的陽物戳著她的私處,「還要留著疼你。」

徐妃宜雙腿環住他的腰,嬌軀無力地趴在他身上。

下面硬如鐵棍的慾望磨蹭著她,令她那具已嘗過歡愛滋味的軀體泛出些酸軟來。

徐妃宜在他的頸間偏過頭,紅唇磨蹭著他的皮膚,「吉郎……」

她軟軟的呢喃像是火種,瞬間將他緊繃的慾望點燃。烏烈幾乎等不及抱她上榻,失控地扒下了她的褻褲,就這麼抱著她捅了進去,徐妃宜重重一哼,小手更加用力地摟著他。烏烈順勢將臀靠在後面的水桶上,雙腳分開借力地向上頂,頂得徐妃宜在他懷中上上下下。

一輪密集又失控的抽頂過後,徐妃宜迅速被他送上高峰。

烏烈粗喘著停下來,摟著她走向將軍榻,灼熱仍舊埋在她體內。徐妃宜伏在他的肩膀上輕喘,當整個人被放到榻上,緊接著被那壯碩身軀壓住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呻吟了一聲,迷茫地睜開眼,怔怔地望著她。在她癡迷地眼神中,烏烈忍不住將埋在她體內的灼熱探得更深。

徐妃宜的身體難耐地舒展,貝齒更加用力地咬著紅唇。

烏烈湊過去,「不要忍著。」他撬開她的齒關,然後開始挺腰運動。

徐妃宜將他的脖子拉得更低,弓起嬌軀緊貼著他的身體。緊接著便是一輪又一輪的快感席捲而來,幾乎讓她窒息。不知過了多久,徐妃宜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意亂情迷之間,她攔著烏烈的脖子問:「吉郎……你為什麼會留下我?」

其實她更想問他喜不喜歡她、愛不愛她。

可徐妃宜不敢,即便是在意亂情迷的情況下也不敢。

她怕烏烈會說不,她怕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然後她會連眼前的溫柔都失去。

烏烈並不知她的心意,只是咬著她的耳朵低語,「因為我想要你。」

說完便將重新勃發的灼熱重重地挺進。那瞬間,徐妃宜的下體滾燙,但心卻涼了下來。

他僅僅是因為……想要他?

恭州營內,異乎尋常的平表。

眾將士全都知道了徐妃宜是女人的事,但卻沒人敢議論半句。烏烈索性給徐妃宜找來了幾件女人的衣裳,讓她大大方方地穿上在營中行走。可自從身份曝露之後,她就變得很不愛見人,大半的時間都悶在將軍帳裡,整日懨懨的,絲毫不見前幾日的隨性灑脫。雖說她仍舊盡職地負責「帳內侍奉」,有條不紊地打理著烏烈的起居,不過他還是覺得怪怪的。烏烈是個大老粗,他猜不透女人的心思,只知道徐妃宜表現讓他不安。

「你是不是有心事?」

「沒有啊。」徐妃宜眉目淡淡地看著他,「為什麼這麼問?」

烏烈問了幾次,得到的都是這樣的回答,說不煩躁那是假的,可他卻又不敢發脾氣,生怕像上次那樣把她凶哭,而且他也找不到理由亂發脾氣,因為徐妃宜表面上一切正常,沒有忤逆他也沒有不理他。可烏烈就是覺得不對勁,心裡像是被貓爪子撓一樣的不舒服!於是烏烈便跑到軍中第一謀士的營帳裡討教。

裴良早就看出來烏烈和徐妃宜的關係非比尋常,所以聽完之後先是說了一大串的風涼話。

烏烈忍得額上青筋膨脹,「笑夠了?笑夠了就說正題!」

裴良正了正色,「殊然愚見,大哥還是傳雲生來給你看看腦子吧。」

大哥居然把自己叫來討論一個女人為什麼不開心?不是他瘋了,就是大哥腦子又出了問題。

烏烈無語。

須臾之後,雲生果然出現在了將軍帳裡。

只不過他的出現是為了給被烏烈揍出內傷來的裴良療傷……

當雲生為豬頭樣的裴良包紮好之後,將軍椅上正氣勢洶洶地按著骨節的烏烈又發話了。「裴良,把事情說給雲生聽,讓他給我分析分析。」

裴良捂著開裂的嘴角,仍舊不怕死地說:「大哥,你何不自己說?」

烏烈瞪眼,「嘴疼是不?沒被揍夠是不是?」

雲生眉心一皺,「將軍的嘴又中毒了嗎?」

裴良忍不住大笑,然後扯痛嘴角,又嗚嗚地慘叫起來。

烏烈沉默。

須臾之後,雲生的頭上也多了兩個棗。

他和裴良乖乖地坐在一旁的蓆子上,一個頂著熊貓眼、一個頭上頂著棗,認認真真地和烏烈開始討論徐妃宜為什麼不開心的問題,然而他們兩個至今也都沒有成親,這方面的經驗匱乏得可憐,商量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有用的主意來。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雲生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莫不是徐小姐她……」

烏烈和裴良都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雲生很是猶豫,「她……」

烏烈一掌拍在將軍椅上,「快說!」

雲生抬起眼,表情平靜,耳根卻有些發紅,「莫不是徐小姐她月信將至,所以……」

烏烈頭一歪,「月信?」他僅存七年的記憶,而這七年來顯然不會有人教他什麼叫月信。

雲生耳根上的紅暈已經漫到臉上,「又稱癸水。」

烏烈還是沒明白,「癸水是什麼水?」

雲生閉上眼,徹底不想說話了。最後還是裴良看不過去,悄悄地捂著豬頭湊到烏烈的身邊,然後貼到他身邊嘀咕了幾句,烏烈聽過之後拔身而起,「什麼?!」吼完之後又是一陣尷尬,清了清嗓子之後復又坐下去,「嗯,我知道了,你繼續說。」

雲生道:「女子每逢這幾日,總會有些反常。」

烏烈握拳湊到唇邊虛咳了幾下,邊咳邊問:「具體說說。」

於是恭州營內的忠武將軍與第一謀士,又開始聽軍醫講有關女子癸水之事了……聽完雲生的解說之後,烏烈頓時覺得豁然開朗,現在徐妃宜的反常可不就是跟月信將至差不離嗎?她的無精打采、神色恍惚、態度冷淡原是因為這個,鬆了口氣的同時,烏烈還覺得慶幸,幸好自己管住了脾氣,不然又要委曲徐妃宜了。

「女人的月信,會不會傷身?」

「不會,只消稍稍注意即可。」

「那需不需要給她喝點藥?」

「婦產千金之科,我只是略懂……」

「沒關係,懂得皮毛就夠了。你現在就去配副藥,立刻熬上。」

雲生愁眉苦臉地攏袖應是,他好歹也算是個名醫,如今竟落得要去給一個女人調製打理月信的中藥了。揣著些許怨氣退了幾步之後,雲生忽然又站定,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將軍最好先確認一下徐小姐是月信將至,還是月信已至。」

「有什麼不同?」

「若是月信已至,那最好避免房事。」

言罷,便拱手一揖退出一帳,只留下烏烈與裴良二人,一個忍著笑、一個臉色黑中泛紅。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4-9 08:58 PM

第十章

與此同時,徐妃宜正在帳中寫信。

幾日前她收到了問春來信,信裡表示家中還算平靜,只是爹娘親很氣她不告而別、遠赴戰場的大膽行為,但因為她遲遲不歸,所以憤怒漸漸又變成了擔憂,所以收到她的來信後,他們才鬆了口氣。而孫興金倒是遵守諾言,一直沒再去徐府搗亂,只是遣兩個狗腿日日守在徐府外,問春隔三差五會帶著面紗出去逛一圈,所以他們也並沒有起疑。

平陽城一切正常,似乎只等她回去,或者帶著林書浣回去了。

若她孤身而歸,那就嫁給孫興金;若是她將林書浣帶回,那麼大家就一起對付孫興金。可偏偏眼下的狀況卻變得不尷不尬,她是找到了林書浣沒錯,可對方卻因為失憶而完全忘記了七年前的事,而她卻在不確定他想法的情況下就把自己守了七年的貞操獻了出去。

她失了心、失了身,換來的卻是烏烈說想要她。

僅僅是想要而已嗎?那他肯定是想讓她留在軍營,無名無分地做他的女人。如果她孑然一身、無依無靠,說不定真的會委曲求全。可事實並非如此,她的父母還在平陽城裡等著她,不管她尋到了什麼,半年之後都是要回去的……

她該寫什麼?現今的狀況,算是找到了,還是沒找到呢?

徐妃宜頭疼地用雙手摀住眼睛,想著想著關注點就又圍著烏烈的那句話打轉了,我想要你。這算是什麼?難道他之前的保護、糾纏與關心,就是為了得到她?她又不是一個物件,怎憑他想得到就得到?思至此,徐妃宜不禁有些生氣。

正鬱結著,帳外傳親兵的行禮聲。

「將軍。」

「嗯。」烏烈草草一答,很快就掀開帳簾大步而入。

他的大手裡托著一個碗,秀氣的白瓷碗在他的掌中更顯得小巧。

因為方纔那些胡亂的想法,徐妃宜現下看到烏烈便有些懊惱。可當她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瓷碗上時,水眸中的不悅即刻被擔憂取代。她從案後起身,蹙著秀眉朝他走去,「藥?又頭疼了嗎?」她走到烏烈面前,「熬藥、端藥的事何不吩咐給別人?」

徐妃宜習慣性地想要把碗接過來。

因為前段時間烏烈喝藥時,大多情況下都要由徐妃宜侍奉。

不過這一次烏烈卻抬手閃開,另一隻手大剌剌地將她拉住,然後牽著她往帳中走,「我什麼事都沒有,而且這藥也不是給我喝的。」他將徐妃宜按坐在軟席上,自己坐到她對面,將碗放到桌上後向前輕輕一推,「給你的。」

徐妃宜一愣,「我沒有生病。」

烏烈半伏在桌上,「這是補藥,我見你最近氣色不好,特地讓雲生配的藥。」

徐妃宜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烏烈有些不悅,「怎麼,怕我毒死你?笑話,我想殺誰用得著下毒嗎?」

徐妃宜無語,這人真是殺人都殺得理直氣壯。

烏烈不耐煩地揮手,「別囉嗦,快喝!」

徐妃宜倒也覺得他不至於給自己下毒,於是便把藥碗拿了起來,可唇剛貼到碗邊就被那滾滾的熱氣給逼了回來。她皺著臉將碗放回去,搖著頭不肯喝,「好燙。」

「多事。」烏烈橫她一眼,大手一探將藥拿了過來。

徐妃宜怔怔地看著他把碗放到嘴邊,鼓起腮幫連吹了好幾口氣,那褐色的湯汁被他噴出來的氣流吹得蕩起漣漪,他、他這是做什麼?徐妃宜有些慌亂地垂眼,明明剛才還對他心存怨恨的,可現在卻只剩下了悸動,她有些惱,惱自己的沒用。

反覆吹了數次之後,他抿著碗沿嘗了一口。

確認溫度適中了之後,烏烈又把碗遞回去,「這次沒那麼不燙了。」

徐妃宜輕咬著下唇,伸手將藥碗接過,頓了一頓之後,便悶不吭聲地一口氣將藥汁全部喝光,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用這藥的苦來遮住心頭的甜。她這一飲而盡的豪邁樣子嚇了烏烈一跳,他連忙站起身,「喂,我說的是沒那麼燙!沒那麼燙也是燙啊,你怎麼硬灌?」烏烈剛繞到桌案那頭坐下,徐妃宜便灌盡了最後一口,然後放下碗開始咳。

她捂著唇嗆咳了幾聲,感覺到一雙大手在用力地撫拍著自己的背,徐妃宜下意識地想要躲,結果卻被他順勢摟住。烏烈的大手勾過來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臉兒扳過去,四目相對後,他的眼底浮現出了心疼與不悅,「你瞧,嘴都紅了。」

他用拇指輕輕地蹭了蹭她的唇瓣。

徐妃宜動彈不得,只能別開目光,「我沒事。」

烏烈眸色漸濃,聲音低了幾分,「又紅又腫,還說沒事。」

徐妃宜覺得下巴上的手稍稍一抬,她被迫仰起頭,看到烏烈將臉湊過來。

他勻了勻氣,問:「藥苦嗎?」

徐妃宜仍是垂著眼,「不苦。」

烏烈的聲音顯得有些嚴肅,「不信。」言罷又忽而一笑,「我嘗嘗。」

說完便將唇貼了上來,靈巧的舌迅速撬開她的齒關探入,輕輕掃過徐妃宜的上顎,勾住她的小舌重重地吸吮,彷彿像要把那上面的苦澀通通吞掉。一吻過後,她果然覺得嘴巴裡沒那麼苦了,反而是舌頭麻酥酥的,好像沒了知覺似的。

他一手摟著她,一手朝自己的衣襟裡摸去。

烏烈很快就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來,接著一面意猶未盡地舔著她的唇,一面舉起紙包。徐妃宜想要去看,接著下唇卻被他咬著不放,只好含含糊糊地問:「是什麼?」

「梅子。」

「哪來的?」這荒山野林的哪會有梅子吃?

「別管。」烏烈將梅子塞到她的懷裡,輕輕地啄著她的唇,「吃你的便是。」

本以為這女人會怕苦才特意翻出來的,結果發現她喝藥竟和喝水差不多。他吻著她的唇輕笑,剛打算把大手探下去的時候卻又停了停,還有重要的問題沒有問,烏烈鐵壁鬆了鬆,垂下頭看著的徐妃宜,「對了,我想問你,你的月……月……」

徐妃宜擰眉,「什麼?」

烏烈老臉發熱,「月信……」

徐妃宜聞言怔住,不可思議地瞧著他,「你說什麼?」她沒聽錯吧?他說的是月信?這時,帳外的通報聲救了烏烈一命。

「將軍,軍師求見!」

烏烈立刻把問題吞回去,鬆開了徐妃宜,「傳。」

裴良臉色凝重地走進來,「大哥。」

烏烈站起來,還在琢磨著剛剛的問題,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何事?」

裴良不語,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烏烈看出他臉色不對,繞過案幾走到他面前,「出了什麼事?」

裴良附到他耳邊耳語了幾句,接著目光狀似不經意一般從徐妃宜的臉上掃過。

烏烈聽完之後臉色一沉,直接將裴良扯到軍帳外面去了。

不過幾天的光陰,奇怪的人從徐妃宜變成了烏烈。

先是莫名其妙地給她送補藥,接著問她月信,最後又和裴良神神秘秘地離開了。之後的幾日他變得十分忙碌,總是和副將、軍師們湊在一起議事,可近日明明無仗可打,而最令徐妃宜起疑的就是他平時議事都是在將軍帳的,就算是有機密,也是徐妃宜迴避。但是最近他卻將議事的地點改到了別處。

他到底要幹什麼?

那些疑點盤旋在徐妃宜的心裡,交錯、拼接,讓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卻始終弄不清晰。

她覺得烏烈最近的古怪是和自己有關的,但始終提不起勇氣去調查,生怕查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可她又實在無法忽視烏烈的反常,他明明很忙,可仍是堅持每晚給她送補藥,然後陪她說說話就再去忙,之後便是直到半夜才會再回來。

如此又過了三四日,徐妃宜的疑團終於被解開了。

那天她因為近日心事太多,所以離開軍營去附近的林子裡轉了轉,散心回來之後剛巧看到裴良和一個年輕的藍衣男人神色匆匆地走向營地。徐妃宜當時並未多想,下意識地就悄悄跟了上去。那二人似乎心急如焚,竟沒有注意到後面有人跟著。

兩人說了幾句之後,終於說到了徐妃宜好奇的事。

藍衣男子,「你先慢點說,愚兄糊塗了。」

裴良緩了緩氣,「咱們的傻大哥烏烈,前幾日因為一個女人把「鷹衛軍」的人砍傷了,一共兩個人,各斷一臂。」他伸出兩個手指,接著無奈地搖頭,「我軍和「鷹衛軍」本就互不所屬,對方又向嫉恨咱們戰無不勝,所以事出之後對方借題發揮、不依不饒,還一路捅到了上將軍那裡,請旨要嘛處置大哥,要嘛讓大哥把那女人交出來……」

藍衣男子擰眉,「營中私藏女人,可是重罪。」

裴良道:「說的是呢。」

藍衣男子問:「那該如何是好?」

裴良搖頭,「你還是到營裡去問大哥吧,他心意已決,誰都攔不住。」

他無奈地輕歎一聲,而後看向藍衣男子,「我還沒來得及問你,怎麼從恭州趕到這來了?」

藍衣男子頓了頓,「前段時間大哥讓我調查烏秀族的事,今日終是有了眉目。」

裴良問道:「他調查烏秀族做甚?」不過他立刻又擺了擺手,拉著藍衣男子加快了腳步,「哎,暫時先管不了這個,一會兒上將軍的人就到了,我先帶你去找大哥。」

兩人快步走下最後一個斜坡,直奔恭州營。

徐妃宜沒有再跟,而是呆呆地站在坡上,失神地向下遙望著。那些零星的碎片如今終於在心底拼湊出了真相,只是那些碎片的邊角太過鋒利,割得徐妃宜心頭絞痛,似乎已經淌出了血來,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烏烈這幾日這麼忙,原來是在考慮著該如何對付鷹衛軍。

那湯藥、月信,又是怎麼回事?

徐妃宜很快就作出了自己的揣測,烏烈已經決定把她交給敵軍,但因為兩人關係複雜、又屢屢有肌膚之親,他怕自己會懷孕,所以才會問她月信的事,而那些「補藥」想必就是避子湯了,她真的沒有想到,烏烈竟是如此狠心!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他跟自己坦白,那她會主動去鷹衛軍承擔後果的,可他卻……

她太蠢了,竟會被他騙得團團轉!

徐妃宜狠狠地咬唇,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淌下,原來那些溫柔與關心全是假的!甚至連那句「我想要你」都是假的!他已經不要她了,在自己的安危面前,他選擇了放棄她!憤怒仿若一條火龍,從身體深處盤旋而上,直接轟上她的大腦。她想也不想地衝下斜坡,一路飛奔,衝進軍營之後甚至趕在了裴良二人前面衝進了烏烈議事的營帳。

她唰的一聲撩開了帳簾,氣勢洶洶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帳內站了不少人,烏烈站在帳內高掛的恭州軍旗之下,一襲素色將袍,威武又不失俊郎。

徐妃宜的目光越過眾人鎖住他,繼而目不斜視地向他走去。帳內瞬間靜了下來,大家都不自覺地為她讓出一條路來,目光著她走到烏烈的面前站定。

烏烈本想問她為何擅自闖進來,可一見徐妃宜蒼白如紙的臉色便又改變了主意,「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徐妃宜的胸口微微起伏,「烏烈。」

烏烈還未來得及應聲,就見徐妃宜高高舉起了小手,接著用力一甩!

手起掌落間便是一聲脆響!

烏烈的臉紋絲未動,黑陣中滾起怒氣,「你……」

徐妃宜抬起另一隻手,乾脆俐落地又給了他第二個耳光!

營帳中因為她的第一個耳光而呆滯的人,忽然被這第二個耳光給叫醒了!

有人回過神來,忍不住上前一步,「放肆!」

烏烈抬了抬手示意噤聲,但眼睛卻始終凝視著徐妃宜,「理由?」

徐妃宜的手在抖,嘴唇蒼白、唇縫間卻彷彿沁了血,「理由?」

她重複了一遍,接著有些瘋癲地笑了起來,「理由?你還敢問我理由?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眼底紅得幾乎要出了血,淚珠不斷滾出,「烏烈,我只問你一句,於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若是換作原來,烏烈早就氣得發狂了。

但他此刻卻是異常地安靜,黑眸裡翻湧著沉鬱的情愫,「妻子。」

烏烈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被掮了兩個耳光之後說出這話的。

對於徐妃宜,他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因為回憶並沒有找回,所以短時間內就對她萌生的瘋狂迷戀讓他覺得很不安,所以他始終不願面對他們的關係。可誰承想,「鷹衛軍」的刁難,竟讓他面對了心底最真實的感受,他愛她、想要她、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他的話令徐妃宜一震,瞳孔渙散了一瞬後又猛地抽緊,「你還在騙我!」

她高高揚手,不過這一次卻被烏烈伸手攔下,他擰眉,「我騙你?」

徐妃宜用力地掙了掙手,「我都知道了,你派人去烏秀族調查了對不對?結果如何?你選擇相信烏秀族,而不信我對不對?一直以來,我在你眼中都只是個騙子!」她奮力地掙扎,結果身子都扭在一起了也掙脫不開,於是只好更加歇斯底里地大喊:「所以你要放棄我……你要把我交給那個什麼見鬼的上將軍!」

烏烈皺眉,「你怎麼知道的?」

說話間裴良與方弋二人也已走進帳內,剛巧聽到了徐妃宜的那番話。

烏烈的目光掃過去,駭得方弋立刻舉手撇清,「不是我說的。」

裴良也連忙附和:「也不是我!」

烏烈狠狠地收回目光,繼續看向徐妃宜,輕輕一歎,「你誤會了。」

徐妃宜抑制不住地抽噎著,滿臉是淚地瞪著他,硬是扯出一抹怪異地冷笑來,「證據確鑿,你還說是誤會?幫你去調查烏秀族的人就在門邊,而上將軍的人不時就會來。難道要等我被抓走之後,你才肯承認自己做的事嗎?」

「你不會被抓走的。」

徐妃宜誇張地笑了笑,「是嗎?」

站在門邊的裴良似聽明白了,有些不忿地說:「徐小姐,你錯了,大哥他……」

話說一半,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聲,「報!將軍,上將軍的人到了。」

烏烈目不斜視地盯著徐妃宜,聞言後驟然發力將她拉近,貼到她眼前一字一句地說:「烏烈之心意,片刻後自會分明。」說完鬆開了徐妃宜的手,又深深地幾眼,之後便從她身邊走過,大步離開營帳。帳內的其他人也傾帳而出,轉眼間就只剩下徐妃宜了。

他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上將軍的人來了,為何沒人綁她?

徐妃宜顧不得擦乾眼淚便也跟了出去。

營地內聚兵過百,烏泱泱地擠在一處。烏烈站在最中央,徐妃宜被隔在人群之外,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往裡面擠,好不容易瞧見烏烈之後,便聽到他對面的那個男子抱拳道:「烏將軍,得罪了……來人,把他拿下,上刑!」

話音方落,便冒出兩人將烏烈兩臂反剪,壓跪在地上。

等到刑凳搬出來之後,那二人又將烏烈按倒在刑凳上。早已等在凳旁的人執棍而立,他手中的軍棍有男子小臂那般粗,漆成紅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烏烈自始自終都沒有反抗,不過當他抬頭看到人群前的徐妃宜時,立刻揚聲道:「裴良,把她帶走!」

徐妃宜頓時回神,顫聲道:「怎麼回事,你……」

她剛欲上前就被一股力道猛地向後拽去。裴良捂著她的嘴,一路把她拽回到營帳裡。箝制稍鬆之後,徐妃宜立刻想要逃,結果又被裴良拽住,「你若是心疼大哥,就別出去!他這麼好面子的一個人,卻要在全軍面前受刑,你這時出去看,是嫌他不夠難受嗎?」

徐妃宜愣在原地,轉而揪住裴良的衣角,「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良臉色凝重,譏誚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徐妃宜語塞,咬住下唇不主語。

這時耳畔忽而傳來外面的喝聲,「一!」緊接著便是木棍用力打在肉體上的悶響聲。

徐妃宜瞬間揪緊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裴良卻在這時開口,「其實你知道的也不全錯,鷹衛軍向上將軍揭發了大哥亂傷無辜,私藏女眷兩項大罪,但大哥驍勇善戰,上將軍不忍殺他,所以只讓他把你交出去方可甘休,可是……」

她呼吸一嗆,「他……不肯嗎?」

裴良點了點頭,「可這並不是大哥不肯就能解決的,亂傷無辜倒好說,但在軍營中私藏女眷可是大罪,更何況鷹衛軍一口咬定說你是奸細。為了保住你,大哥對上將軍說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是來營中探親的。鷹衛軍的人輕薄將軍夫人,便也就傷有餘辜,所以你的事也就解決了……」

「九!」

帳外的報數聲仍在繼續。

那悶響聲每響一次,徐妃宜的心就跟著痛一次,「那他……」

裴良歎氣,「畢竟對方折損兵役兩名,你即便是探親,久居軍營也不合規矩,所以上將軍罰大哥受軍棍兩百杖,算是給鷹衛軍一個交代。」他咬牙聽著帳外的行刑聲,眼眶亦有些發脹,「不過兩百杖……一般人受過這刑,不死也半殘了。」

徐妃宜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原來是這樣……他竟然護著自己到了如此的地步!調查烏秀族的人是今日才到的,而烏烈竟在此之前就已經對外承認了她未婚妻的身份。原來他根本沒有要把自己交出去的打算、原來他根本不曾懷疑自己,可自己竟是完全扭曲了他的意思。而幾天前烏烈那麼忙,定也是在想辦法保全她,即使如此殫精竭慮,可他卻從不在她面前表露出分毫。

「二十三!」

「二十四!」

徐妃宜再也克制不住,從地上爬了起來,「不要,不要再打了!」

裴良及時攬住她,「軍令如山!誰也救不下大哥!」

徐妃宜泣不成聲,「那讓我去替他受刑……」

裴良用力地將徐妃宜又按回到地上,「你?你連五十杖都扛不過就會嚥氣了!大哥為的就是護你周全。你去受刑,豈不是讓他的心思都白費了!」

「二十八!」

徐妃宜渾身發顫,忍不住用手摀住了耳朵。

她無力地伏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她太蠢了,竟看不出烏烈對自己的心意。她疑他、怨他,這段時間一直和他鬧彆扭,剛剛又連打他兩個耳光。烏烈為自己委曲求全,可她卻全然不領情……正如裴良剛才所說,烏烈這麼好面子、這麼強硬的一個人,居然要在全軍面前受刑,如此大辱,竟是為了她徐妃宜所受!

「三十五……一百二十一……二百!」

報數聲停。

而徐妃宜也已經哭得昏了過去。

兩軍的糾葛終於解決了。

烏烈一聲不吭地受了刑,再加上有上將軍的命令,所以鷹衛軍只好作罷。軍棍不比普通廷杖,行刑人都是行軍打仗多年的人,每一杖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打在身上,便是挫骨揉筋之痛。可烏烈卻不是普通人,連名醫雲生都覺得他刀槍不入,如同盤古轉世,連腦袋裡插進箭簇的傷都撐過來,更別說這二百軍杖。

誠如大家所望,烏烈果然撐了過來。

雖說仍舊趴在榻上動彈不得,但好歹醒了過來,也退了高熱。

烏烈醒來之後,第一眼便瞧見了守在他床畔的徐妃宜。對方見他醒來立刻跪坐下來,將臉湊近,瞪圓了兩個紅腫如核桃的眼睛看著他,「吉郎,你終於醒了。」說話間,眼淚已如斷珠般滾下來,一滴滴地落在烏烈臉畔的榻上。

他開裂的薄唇微微翕動,聲音沙啞得厲害,「我睡了多久?」

徐妃宜握住他無力放在身側的大手,「十三天。」

烏烈點了點頭,「比上一次多了……」

徐妃宜又是哭又是笑,「多了八天。」

烏烈動了動,「嗯……我算術向來不好。」

徐妃宜按住他的肩,「別亂動。傷口疼不疼?我去叫軍醫來給你瞧瞧。」

烏烈連忙道:「不准叫他,我有話和你說。」

半站起來的徐妃宜又跪了下去,「要說什麼?」

烏烈的臉側壓在床榻上,俊臉有些走形。即便是這樣擠著臉,他卻還不忘揚揚眉,「我雖說睡著,但心裡明白得很,對於那天發生的事,你有沒有想說的?」

徐妃宜一怔,繼而伏到他枕畔,「吉郎,是我誤會你了。」

烏烈蒼白的俊臉上浮現出得意,「還有呢?!」

徐妃宜咬了咬唇,眼中蘊著羞愧,「我不該吼你,更不該打你……」

烏烈滿意地點了點頭,「那我的心意,你終於明白了?」

徐妃宜抿唇一笑,垂目道:「嗯。」

烏烈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不悅道:「那還不過來親我一下!」

徐妃宜一愣,臉頰飛過紅霞,不過卻沒有湊過去,而是說:「我雖說明白了你的心意,可你真的不後悔嗎?方大人還在營中等著,若是你想知道有關烏秀族的事,我可以去……」其實方弋已經將真相告訴了她,他前不久終於找到了那位預言大司的兒子。

從他口中,方弋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原來烏烈受傷那年,正是預言中烏秀族該滅亡的那一年,當時已近年末,族人廣尋獸神轉世未果,再加上他們與周邊幾個種族的關係十分緊張,滅族之災好像不可避免。而這時烏烈憑空出現,人們發現他的那個山澗,正是傳說中烈虎獸神下凡的地方!為了留下烏烈,讓他心甘情願地為種族而戰,族眾長老便藉他失憶之機撒了這個謊。

徐妃宜覺得烏烈有權利知道真相。

可誰知烏烈卻說:「我不想知道。」

徐妃宜一愣,「為什麼?」

烏烈扯了扯唇,「不論真相如何,我都會娶你。所以我是誰並不重要。」

徐妃宜動容地看著他,忍不住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唇,用香甜的津液潤澤了他乾裂的嘴唇。不過正吻到興起的時候,徐妃宜忽然抬起頭,「還有一件事……」她把自己與孫興金半年之約的事說了,之前她一直不敢說,現下卻是沒有顧忌了。

烏烈大剌剌地說:「那個孫什麼,交給我處理。」

他貴為忠武將軍,千軍萬馬都解決得了,更何況一個潑皮無賴。

徐妃宜放下心來,笑著湊上紅唇,然而就在兩人的唇瓣即將貼合,烏烈連嘴都噘起來的時候,她忽然又抬起了頭,「還有,之前你給我的藥……還有問我月信什麼的,是怎麼回事?」如今看來那肯定不是避子湯了,難道真是補藥?

烏烈這才想起這回事。

他忍不住笑起來,把懷疑她癸水將至地事說了出來。

徐妃宜聽完之後臉瞬間紅透,「什麼癸水?你才癸水來了!你、你怎麼能和別人說……」

烏烈不耐地伸出大手,一把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拉過來,然後狠狠地咬住她唇,低聲咕噥著:「別囉嗦了!快讓我親幾口,完事快叫雲生進來,老子的屁股都要疼死了……」說完用力含住她的唇瓣,用最直白的方式宣示著自己的濃濃愛意。

徐妃宜忍不住環住他的脖子,將紅唇與愛意一同奉上。

七年的等待、千里的追尋,徐妃宜那顆漂泊不安的心終於在烏烈這裡找到了安放之處。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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