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金萱 -【穿越升職計之三】興宅寡婦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6:50 PM     標題: 金萱 -【穿越升職計之三】興宅寡婦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2-18 07:16 PM 編輯

【小說封面】

[attach]107216552[/attach]

【內容簡介】

笑面虎金夫攻略──
好廚藝抓住男人胃,吸金術套牢他的心!
穿越後被逼嫁很慘,還變孤苦寡婦,得帶著小姑討生活,更慘!
幸好她趙楠百藝精通,當起村裡的生活顧問混得衣食無虞,
只是她立志賺大錢報家仇,幫弟弟奪回被繼母霸占的家產,
所以接下這份酬勞豐厚的廚娘工作,開始照顧一個破病少爺,
這少爺待人親切,卻似乎有著許多祕密,身分也相當不凡,
這樣的人怎會對她這個寡婦產生興趣呢?
一開始他只是貪吃她做的現代點心,
後來管得越來越多,甚至暗中打聽她的身世……
當她為助他躲過刺客的查探,提出假扮夫妻欺敵人耳目,
他沒客氣推拒,而是得寸進尺夜夜與她同窩一張床,擾她安眠,
更趁著她受襲暈厥,把她「擄」到了自己的莊子「長住」,
讓她不得不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打著躲避敵人攻擊的旗號,
實際上想繼續和她玩一輩子的夫妻扮家家酒的遊戲……

【出版日期】2014/05/30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花園1976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06 PM

楔子

「我死也不嫁!」

屋內傳出女子悲憤的厲聲吼叫。

「那就去死。」

另一個淡漠冷然的聲音如此說道,然後房門一開,差點晃花了眾人眼,一名珠光寶氣,穿著華麗卻俗氣的富態婦人從房裡走了出來,臉上透著不悅的厲色。

待在院子裡的三個丫鬟一見,瞬間全都低下了頭,一動也不敢動,就怕惹了夫人遷怒。

「看好那死丫頭,若真死了就要了你們的命。」婦人沉聲命令道。

「是,奴婢一定會看好小姐,不讓小姐做出任何傻事的。」為首的丫鬟戰戰兢兢的趕緊答道。

「她要做傻事就讓她做。」婦人又道。

「啊?」那丫鬟呆愕的抬起頭來,一時無法領會主子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

「以為尋死覓活我就怕了嗎?」婦人冷笑的哼聲道。「她要死就讓她去死,只要別讓她真的死了,能留口氣上花轎就行。你們三個給我好好的盯著,仔細點,出事就扒了你們的皮,聽見沒有?」

「是,夫人。」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07 PM

第一章

她的名字叫趙楠,很中性吧?但這名字是父母給的,她沒權做主,比較讓她覺得神奇的是,沒想到她車禍身亡,靈魂穿越後竟也是重生在一個名叫趙楠的女孩身上,這也太巧了吧?難道說她之所以千里迢迢,跨越時空長河,重生在這個女孩身上的原因就是因為同名同姓的關係?

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真的得說趙楠這個名字真的很帶衰!

為何?

理由一,克父母命。

穿越前的她十歲喪父,十七歲喪母,而這個被她佔據身子的趙楠則是七歲喪母,十四歲喪父。

理由二,短命。

穿越前的她在花樣年華的二十九歲因車禍喪命,而這個時代的趙楠則是一樣在花朵般綻放的十七歲凋零。嗯,十二歲的差別在於時代背景不同而有所差異。總而言之,名叫趙楠的她們都死在該是生命中最燦爛年華的短命鬼就是了。

理由三,死了就該解脫才對,結果她卻因故再度成為「趙楠」,整個命運既坎坷又衰小。

此話怎講?

這就得從她托生的這個趙楠的身世說起了。

話說這個福涼城在整個大京國其實一點也不有名,就是泉州福縣裡人口密集、貿易發達的某個城鎮而已。不過在福涼城裡提到趙家,那卻是赫赫有名的大商家,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富戶,而趙楠便是這趙家的大小姐。

富戶家的大小姐應該挺好命的呀,雖說在這封建社會,士農工商中商排在最末端,但勉強還是屬於上九流中的一流,趙楠的命運又怎會坎坷又衰小呢?

其後話未完--

身為福涼城富戶趙家的千金小姐,趙楠從小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直至她七歲時,母親因生弟弟難產而歿,父親為襁褓中的弟弟找了個奶娘,她的人生可以說在那一刻起才走上了分岔的歪路。

奶娘林氏是個寡婦,有個四歲大的女兒,在進趙家當奶娘前半年才喪夫,一個多月前產下亡夫的遺腹子,可惜孩子體弱,活沒幾天就沒了。

受趙府之托幫找奶娘的牙婆將可憐無依的寡婦林氏薦入趙府,趙家老爺憐其可憐,便讓她帶著女兒住進趙府,專任小少爺的奶娘。剛開始林氏的確盡忠職守,表現得可圈可點,將小少爺照顧得無微不至,府中無人不稱讚她性情淳厚、溫良恭儉讓,結果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竟趁趙家老爺醉酒之際爬上了老爺的床,並且還有了身子。

當時喪妻未滿一年的趙老爺尚未填房,加上林氏的真面目亦未顯現,大伙仍被她偽裝的良善所騙,真以為那夜是老爺醉酒誤事,性子忠厚的趙老爺便負起責任娶了林氏為繼室,讓她從兒子的奶娘一躍成了他一雙兒女的繼母,趙府因此也多了一個二小姐,然後來年又多了一位由林氏所出的小少爺。

林氏城府極深,一直以捧殺的手段對付繼子繼女,既搏得了好聲名,又讓元配留下的一對兒女養成驕縱任性、好逸惡勞的德行,簡直就快要成了兩坨扶不上牆的爛泥,直到趙老爺外出走商,因連日大雨山崩喪命為止。

那年趙楠十四歲,其胞弟趙衡八歲,再次喪夫的林氏獨攬趙家大權,始露駭人獠牙。

十四歲的趙楠剛可以說親事,趙家老爺已經有了中意人選,才將此事交託夫人處理,出門經商,結果來不及回家問結果,卻已客死異鄉。

趙家姐弟四人因喪父,得守喪三年,趙楠的親事自然不了了之。但事實是如果男方願意等候三年,可以先議親,待三年守喪期過後再進門,可早有私心的林氏怎會去幫繼女做這件事?便硬生生的讓趙楠拖到十七歲,並以趙家事業太過忙碌為借口,對繼女的婚事不聞不問。

這也就算了,沒想到三年的守喪期一過,一門突如其來,而且離譜至極的婚事就這麼砸在趙楠的頭上。

對方聽說是個舉人,身為讀書人,應該很不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然而對方卻是個病癆子,家徒四壁,父喪母體虛,而且家中還有個年幼的妹妹。

重點是,病癆子書生眼見就快要活不了了,急忙娶妻全是為了要沖喜。

得知如此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後,趙楠抵死不嫁,在逃不出府又鬥不過繼母的絕境下,她最後選擇自縊,以一條白綾結束她短短只有十七年的人生。

然後,在現代車禍身亡的趙楠,也就是她這個倒霉鬼就這麼穿越重生在古代趙楠身上。

以上是她融合了留在這個身體的記憶後所知的一切,接下來便是她本人所經歷的事。

當她終於搞清楚自己穿越了,而且身處在什麼處境時,讓她最無言以對的是,她已被五花大綁的送到花轎上,抬進病癆子書生他家大門,然後趕上病癆子書生嚥下最後一口氣那一刻,真的是囧得她無言以對。

身為二十一世紀獨立自主、充滿智慧的優秀女青年,她有自信即使穿越到這個古代,自己一個人依然能夠活得很好,活得精彩,所以她大可以趁亂離開,從此海闊天空任遨翔。

可是一個小女孩卻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對方長得瘦瘦小小,眼睛大大的,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布衣,衣服挺乾淨的,但東補一塊、西補一塊的讓人看了很心酸。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模樣和自己記憶中的小梓好像!

小梓是她早逝的妹妹,小她五歲,從小身體就不好,和眼前這小女孩一樣長得瘦瘦小小,眼睛大大的,在八歲的時候因感冒引發肺炎,最後因多重器官衰竭而病逝。

小梓……總是讓她心疼不已的妹妹……

為了那個小女孩,她最後還是留了下來,成了這個家徒四壁,徒有書香門第之名的何家寡婦。

何家說是書香門第一點也不差,即使是身為庶出旁支,竟然祖孫三代就出了一個秀才、一個舉人,一個是她的短命公公,另一個就是她的短命夫婿,父子倆一樣短命,可她公公在死前至少還留下了一對可以延續他們這一支何家血脈的子女,但她的短命夫婿何浩白卻是啥也沒留下。

趙楠的婆婆原本就體虛衰弱,在歷經喪子之痛與愧對何家列祖列宗的心理煎熬下,竟在短短的半年後也跟著撒手人寰,留下年僅七歲的稚女何以馨交託給她這個苦命媳婦。

婆婆在蒙主榮召前一個月總是時醒時睡,醒來精神稍好時就會拉著她的手,淚如雨下的向她懺悔道歉,叨叨絮絮的內容大致如下:

「阿楠,娘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娘一意孤行,不聽浩兒的話,硬要叫你母親履行承諾,將女兒嫁給我兒,你也不需要受這些苦,一切都是為娘的錯。娘不求你原諒,只求你在娘死後別丟下馨兒不管,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切都是娘的錯,是我的錯,嗚……」

不過倒也讓她得知了這門硬塞到自己身上的親事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何母和林氏竟是堂姐妹,兒時感情極好,兩人各自成親後也見過幾面,還相約了將來有了子女之後要做親家。

那時何家家境不錯,何老爺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秀才,說不定不久後能中舉人,林氏滿心歡喜便應了下來,怎知事隔多年風水輪流轉,何家竟沒落到三餐不繼的地步,而反觀她林氏卻是如此尊貴富裕、高人一等,連她的一雙兒女也尊貴無比,那快死的病癆子書生又怎配得上她金貴的女兒呢?於是趙楠這個礙眼的繼女便成了代罪羔羊。

何母並不知此事,直到媳婦都進門了,兒子的喪事也辦完,這才得知一切事實,但偏偏她又很喜歡、滿意這個懂事、堅強又任勞任怨的媳婦,不想讓她離開,便裝傻不知,一直到她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女兒即將無依無靠,這才找媳婦懺悔,求媳婦原諒,可憐她那幼小無辜的女兒。

總而言之,在得到趙楠的原諒,以及再三保證絕不會丟下小姑子不管,等小姑子長大也會替她尋一門好親事之後,何母終於放心闔眼,與世長辭,何家從此就只剩她們姑嫂兩名弱女子當家。

以上就是趙楠穿越後,不由自主的人生際遇,雖然歷經不過才八個多月的時間而已,但感覺卻好像已經坎坷了一生一樣,因為即便她前世在現代活了整整二十九年,其累積的艱難困頓也沒這八個多月來的十分之一多,真的是……

唉,不說也罷。

反正現代的家裡有大人,加上她剛穿越而來需要時間適應的艱苦生活已經過了,從今以後這個家她是老大,任何事由她說了算,再也沒有人可以管束拘限她的言行舉止,她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喔,耶!

現在趙楠所要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該如何賺錢來償清何家的負債,以及改善現有的困頓生活,這是當務之急。

嗯,她得好好的想一想才行。

李家村距離福涼城大概要走上半天的路,不遠,但也不算近。村裡以李姓人居多--這是廢話,不然就不會叫李家村了。

李家村人敦厚純良,家家戶戶大多有祖輩傳下來的田產,以農牧為生,只有少數外來戶以狩獵、紡織、做長工或幫傭為生,只有何家可謂之與眾不同。

當初何秀才本欲攜妻兒赴京城依親,不料途經李家村時卻病倒了,一病經年,接著妻子有孕,兒子的身子也不是很好,一家人便打消了上京的打算,在李家村落了腳。

何秀才以開立小私塾營生,因為人溫和可親又有學問,不僅李家村人將寄予厚望的孩子送到他那裡讀書,附近的王家村、張家村、田家村,甚至是福涼城裡的人都有慕名而來拜師的。

可惜好景不長,何秀才體虛命薄,沒幾年就病逝了,留下孤兒寡母三口人無依無靠,幸得敦厚純良的李家村人善待與照顧,母子仨人這才得以活命。

不過何母這個古代女人沒人依附就活不下去,趙楠這個來自現代,習慣自立自強的女人可沒辦法厚著臉皮,在有手有腳又身體健康的情況下依附別人的照顧與援助而生。

所以在婆婆喪事辦完之後,趙楠認認真真的想了三天,決定帶著小姑子進城謀生計。

這完全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在李家村裡她根本就找不到可以賺錢的差事,再加上村裡人全都知道她的處境,總因著同情與憐憫把她說的話、給的建議當成了耳邊風,聽了就忘,讓她即使有滿腹賺錢的點子也施展不開手腳,所以離開李家村成了必然之事。

不過在離開之前,她得先籌措出一筆錢才行,否則沒錢的話要怎麼進城生活?

「小馨兒,你嫂嫂在家嗎?」

屋外突然傳來詢問的聲音,如果她沒認錯,應該是西邊獵戶秦家嫂子的聲音。

趙楠起身從屋裡走到屋外,對著看見她正咧嘴而笑的秦嫂子問道:「秦嫂子,你找我?」

「這是你秦大哥剛在山裡捕獵到的山雞,給你,拿著。」

「秦嫂子--」趙楠正想拒絕,卻被秦嫂子打斷。

「閒話少說,趕緊拿著。」說完,便直接將手中的山雞往她手裡塞。

趙楠真的是既尷尬又感謝,若不是這些村民的良善與熱心,說不定她和馨兒早餓死了。千言萬語,她最後說出口的也只有兩個字--「謝謝。」

「別跟我客氣,當初若不是你公爹,我家小叔哪有機會讀書識字,能在城裡掙到現在的好差事、娶到好媳婦呀,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們秦家才對。」秦嫂子揮手道。

這話在過去幾個月來,趙楠大概聽了八百遍有了,所以為了不再聽那八百零一遍,她自動選擇轉移話題。

「秦嫂子,上回我給秦大哥的建議,不知道有沒有得到什麼效果?」她問道。

為了感謝村民對她們姑嫂兩人的照顧,趙楠盡自己所能的利用她前世習來的智慧給村民一些建議,不管是在農耕上、畜牧上、狩獵上、經商交易上,她能說的就說,能給的就給,只是有幾個人能把她說的話當真,聽進耳朵裡她就不知道了。

前世的她不是什麼專業人士或是知名學府的高材生,只是一個二流大學畢業,學業成績平平的普通人,與一般人比較不同的是她從事的是演藝工作,可沒什麼名氣,演的總是C咖D咖,甚至E咖F咖類的小配角就是了。

不過也因為這樣,她在劇組裡總是什麼都得做,什麼都得懂些,再加上她本人又有些好奇寶寶的特性,總愛鑽研一些小道具、小佈景,例如古裝劇裡的廚房怎麼使用、狩獵陷阱佈置的合理性之類的。

總而言之,那些她前世被人稱怪的舉動,在這裡完全派上了用場,真是誤打誤撞,誤打正著啊。

「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秦嫂子一臉興奮的拉著她說。「你知不知道你秦大哥今天上山得了多少獵物?足足比平常多了三倍,連他自個兒也嚇了一大跳,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原本要多給你一隻山雞和一隻野兔的,我告訴他你們姑嫂吃不了那麼多,不如拿進城裡賣了錢,再分些銀兩給你們的好。」

「不,不用了。」趙楠趕緊搖頭搖手道。

「什麼不用了?」秦嫂子白她一眼,接著說:「這全是你該得的,若不是你給的那些陷阱建議,你秦大哥今日怎麼獲得如此多獵物?」

「可是--」

「別可是了。」秦嫂子打斷她說。

「先前你不是跟我說,你想帶馨兒去城裡生活?城裡可不比咱們這小村落,什麼都貴,什麼都要花錢,身邊沒些銀兩怎麼成?所以我和你秦大哥討論過了,以後你秦大哥上山打獵收穫若比平日多的話,那多出來的部分賣了錢便與你平分--」

「秦嫂子,這不可以,萬萬不可以!」

「沒什麼不可以,你若不肯收,我就用那些錢幫師母償還欠李大娘、村長、二狗他爹、大牛他娘的銀兩。」

村裡的人都知道何母當初為了醫治兒子的病,向村民借了不少買藥錢至今未還的事,想必這何家新寡的媳婦也一定清楚。

「秦嫂子……」趙楠滿是無奈的看著她。

「就這麼說定了。」秦嫂子咧嘴笑道,一臉粲笑。相公交給她的任務順利達成讓她很開心。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趙楠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說什麼。

「別別別,當初若不是你公爹教我家小叔讀書識字,他哪能掙到現在的好差事、娶到好媳婦,該是我要跟你說謝謝才對。我代我家那口子和小叔謝謝你了,阿楠。」

趙楠一整個哭笑不得,無言以對。

第八百零一遍。

「阿楠--咦,秦嫂子你也在啊,正好,正好。」李權走進何家院子,驚訝的開口道。他是村長家的兒子,排行老三。

「李老三,你到這來是來找阿楠還是來找我的呀?」秦嫂子打趣的問。

「都找。」李權大剌剌的說,然後對著秦嫂子問道:「我聽說秦哥今兒個上山打獵大豐收,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秦嫂子一臉以夫為榮的驕傲神情。

「聽說秦哥是用了阿楠妹子給他的建議佈置陷阱,才獵到這麼多獵物的事也是真的嗎?」李權邊說,一邊不由自主的瞄了瞄站在旁邊的趙楠道。

「是真的。」秦嫂子用力的點頭。

「所以,阿楠妹子,你之前跟大家所說的那些話、那些事都是真的、有用的嗎?」李權看向趙楠,滿臉期盼的問道。

「那只是阿楠個人淺見,有沒有用還得等試過才知道。」趙楠謙虛的說。

「一定有用,我家那口子可以證明。」秦嫂子信心十足的大聲保證。

「秦嫂子,李三哥問的不是狩獵的事,而是莊稼上的事。」趙楠趕緊開口道。她雖然對自己的知識有信心,但還不到有十足的把握。況且有道是隔行如隔山,紙上談兵和實際操練是兩回事,所以她剛剛才說要試過才知道。

「那就試試。」李權躍躍欲試的說。有了秦家的先例,他對阿楠妹子多了些信心。

「李三哥可以先拿塊小田地試試,如果失敗了損失也不會太大。」趙楠建議道。

「這我知道,不過……」李權看著她,突然欲言又止了起來。

「李三哥想說什麼?」她問。

「沒什麼,就是你之前說的,可不可以再跟李三哥說一遍,先前我沒認真聽。」李權囁嚅的說,臉上滿是尷尬加不好意思的表情。

「現在知道後悔了吧?」秦嫂子取笑他。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有什麼問題!」趙楠失笑,然後招呼李權道:「咱們進屋坐下來說吧。」

李權欣喜的點頭,秦嫂子閒來無事也跟著進屋湊熱鬧去。

小馨兒與玩伴繼續待在院子裡玩著沙包。

天氣晴朗,暖風徐徐,春光明麗,老樹吐新綠。

盛夏的陽光毒辣照頭,卻是農忙時期。

李家村民早已習慣這種在烈陽下工作的生活,再辛苦也沒有人有怨言,因為比起那些三餐不繼的窮苦百姓,他們有田地可耕種、收穫,那已是邀天之倖,祖上積德了。所以即使村民們一個個忙得都快要直不起腰來,人人臉上卻仍帶著笑容。

傍晚,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趙楠走進廚房做晚飯,小姑子何以馨則搬了張板凳坐在廚房門邊,口裡唸唸有詞的背著趙楠教她的三字經,手裡還拿了根枯樹枝,不時的在地上畫呀畫的,把她背到會寫的字在地上畫寫著。

她乖巧又用功的模樣簡直萌到不行,讓每每到了做飯時間,因懷念前世廚房的現代化設備而郁卒的趙楠心情頓時開朗不少。

「阿楠,在嗎?」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大嗓門的叫喊聲。

趙楠認出那是村裡著名的大嗓門栓子嬸的聲音,趕緊從廚房裡走了出去,馨兒則像個小尾巴般跟在她後頭。

「在呢,栓子嬸,你怎麼這時候來找我,找我有事嗎?」她迎向已經自個兒推開院門走進院子裡的婦人詢問道。這時間是村裡婦人們最忙碌的時刻,得準備晚餐、燒熱水等侍候家中在田里忙了一天的男人們,根本不會有空閒餘暇來找她才對。

「來,這給你。」栓子嬸將提在手中用大紅布包著的扁方盒子推進她懷裡。

「這是?」她低頭看了一眼捧在胸前那被紅布包著的盒子,疑惑的抬頭問道。

「一些我剛做好的花生糰子和脆皮糯米球兒,給你和小馨兒吃。」栓子嬸笑咪咪的說。

「這怎麼好意思呢?」

「說什麼呢?這點東西要怎麼和你對李家村的天大恩惠相比?好啦,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得走了,你們趁熱吃。馨兒,若覺得好吃要跟栓子嬸說喔,栓子嬸下次再做給馨兒吃。」說著,她揉了揉馨兒的小腦袋瓜子後,轉身離開。

「栓子嬸,謝謝。」趙楠揚聲道謝,只見栓子嬸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朝她們揮了揮手,這才再度舉步離開。

「馨兒,晚上咱們有花生糰子和糯米球兒吃了,高興嗎?」她低頭笑咪咪的問道。

「高興。」馨兒仰起臉來朝她用力的點點頭,一張臉紅通通、圓潤潤的,看起來異常的可愛討喜。

這幾個月家裡飲食的改善讓原本瘦瘦小小的馨兒身上長了不少肉,身子也抽高了不少,讓趙楠每每看見都充滿了驕傲與成就感。

關於飲食改善這事,說起來完全是無心插柳之舉,善有善報之果。

當初她為了報答李家村村民對她們何家的照顧,給了村民許多有關莊稼、農牧與狩獵上的建議,原本是沒人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的,結果因獵戶秦大山的力行證明,農戶李權的跟進實驗,村民們一個個開始有樣學樣,果真嘗到甜頭,遂送上收穫的獵物或農作物或吃食做為感謝。

她和馨兒兩個人根本吃不完那些東西便拒絕,沒想到村民們又學起秦大山的作法,將過剩的所得直接變賣成銀兩送來給她,她不收,他們就直接彙集到秦家,然後再由秦嫂子整合送過來,讓她一整個既感激又無奈。

所以,她現在也算是個有收入的人,工作性質勉強算是村民們的顧問吧?

如果她心無大志,其實可以一輩子就這麼待在這個善良純樸的村落終老一生,這一生她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也不可能大富大貴,但絕對可以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無憂無慮的渡過她的穿越人生,可惜她不能。

在這個世上,她的親人除了身邊的馨兒外,其實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趙楠的胞弟趙衡。

雖然現在她這個趙楠對那個弟弟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一想到那位惡毒的繼母林氏,她就一整個不爽,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讓那個惡毒的女人受到報應,然後將趙家的一切完璧歸趙的奪回來交給趙衡,所以她一定得進城生活才行,只有在城裡她才能夠做她想做的事。

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距離那一天應該是不遠了,只要過了這段農忙采收期,村民的感謝大概又會化做銀兩送來給她吧?到時她手邊的存款,應該夠她們姑嫂兩人進城租個小院住,然後她再在城裡找個差事做,生活應該就沒問題了。

嗯,也不知道城裡的差事好不好找?要不要請秦大哥住在城裡的弟弟先幫她留意一下呢?雖說他們留意的可能不是她想要的,但參考一下也不錯,就當做是行前調查。

嗯,明天就來去找秦嫂子,請她幫這個忙好了,還有房子的事也要麻煩秦大哥打聽看看。

唉,總覺得她好像欠了很多人情債呀,以後發了一定要好好感謝這些人才行,切記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所以,林氏,等著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08 PM

第二章

「阿楠,你在嗎?」

聽見秦嫂子呼喊的聲音,趙楠放下手上的針線活,從屋裡走了出來。

「秦嫂子,怎麼來了?外頭日頭正艷,快進來坐。」她招呼道,心想著她該不會是送錢來了吧?不過也不用挑這最熱的時候來吧?

「天啊,真是熱死我了!讓我先喝杯水再說。」秦嫂子抹著額頭的汗水,然後自個兒抓起桌上的水壺和茶杯倒了杯水,狠狠地灌進嘴裡,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直到灌了整整兩杯水之後才停下來,舒服的喘了口大氣。

「這麼熱的天氣,什麼事急得你非得在這個時間跑來找我?晚些等太陽沒這麼大時再來找我不行嗎?」趙楠笑道。

「不行,這事急著。」秦嫂子搖頭道。

趙楠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急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很嚴重嗎?」

「不行,這事急著。」秦嫂子搖頭道。

趙楠輕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急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很嚴重嗎?」她下意識的以為發生了什麼壞事或禍事,否則何須這麼著急?

「不是你想的,是好事,大好事。」秦嫂子笑道,然後迫不及待的對她說:「你上回拜託我小叔子的事有著落了,剛剛我小叔子特地派人從城裡傳來這個好消息。你得快點收拾東西,明早天一亮,你秦大哥就會借來馬車送你們進城。」

「啊?」趙楠呆住,因為這個消息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

她只是拜託先打探,想稍微瞭解一下就業市場而已,沒有說只要有工作機會,馬上、立刻就能排除萬難進城去上任呀,這秦嫂子的小叔子也太心急了吧?

「發什麼呆,剩下的時間不多,要做的事還很多,我來幫你吧,收拾不完的晚些我收拾好了再送進城裡給你。該從什麼地方收拾起呢?」秦嫂子起身捲起袖子,轉頭打量著屋裡的東西。

「等一下,秦嫂子,等一下,你先坐下來。」趙楠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伸手抓住她,拉她坐回椅子上。

「怎麼了?」秦嫂子終於發現她臉上少了驚喜的神情,反倒有些愁苦。

「這件事太突然了,我什麼都沒有準備。」趙楠對她說。

「你要準備什麼?」秦嫂子愣愣地問。

「城裡住的地方、進城生活所需要的銀子,還有對馨兒的安排這一切。」趙楠苦笑道。

「馨兒年紀還小,我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沒人照看我不放心。」

「瞧我,沒把話說清楚,這些事你都不需要擔心。」秦嫂子拍了拍她的手說,對於她這麼看重小馨兒感到很欣慰。阿楠真是她見過最好的姑娘,不僅長得漂亮、聰明、心腸又好,但老天卻給這麼一個好姑娘殘忍的寡婦命運,真的是……唉!

「秦嫂子,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趙楠不解的問。

「小叔子派來的人雖然沒說得很清楚,但聽說這個差事極好,只要侍候一個暫時從京城到這裡來養病的少爺就行了,不但月銀很高,要做的差事也不多,就只要負責少爺三餐的飲食和煎藥而已,最重要的是還能住進那位少爺剛在福涼城裡買下的大宅院。那間大宅院上個月才叫一群泥瓦班子翻新了宅子,裡頭又大又漂亮,簡直跟皇宮一樣,我這輩子若能在那樣的房子裡住上幾天就不枉此生了。」秦嫂子說著忍不住露出一臉幻想與羨慕的神情。

「我可以帶馨兒一起住進去嗎?」趙楠問道,她只在意這個問題。

「我剛剛沒說嗎?當然可以,我家小叔子問過那管事了,說身邊若有個孩子,可以帶著孩子一起住進宅子裡嗎?管事說可以,只要那孩子不要打擾到他們家少爺養病就行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趙楠頓時喜上眉梢的叫道,「馨兒很乖的,絕對不會打擾到少爺的休養,我可以保證。」

「我也這麼認為,這才趕緊過來通知你。」秦嫂子附和的點頭道。「聽說那管事找人找得可急了,明天,早就要見到你,否則就要再找別人了。」

「怎麼會這麼急呢?」

「就是呀,不然這麼大熱天的,我也不會趕著過來給你送消息。」

「真是辛苦你也謝謝你了,秦嫂子。」趙楠感激道。

「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呢。」秦嫂子揮了揮手,起身道:「咱們快動手吧,搬家可不是小事,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唉,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村民們若知道你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一定會很捨不得的。這件事我還得去跟村長伯說一下,要不然明天你離開後,我一定會被村長伯罵死。」

「晚些我再去找村長伯吧,這件事得由我自己來說。」趙楠歎息道。其實她也很捨不得離開這個充滿人情味的李家村呀,無奈還有事情等著她去做,她不得不離開。

「晚些我陪你一起去。」

趙楠點頭,一股離別滋味忽上心頭,讓她鼻頭酸酸的。

「其實你只是搬到城裡住而已,距離也不是很遠,你若有空可以回來看看大伙,大伙有事進城也可以去看看你和小馨兒,又不是以後都見不著面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種捨不得的感覺。」

秦嫂子握著她的手,看著她歎息道。「城裡不比咱們李家村,大伙可以互相照顧,以後你在城裡的生活可能會辛苦些,你心裡可有數?」

「我知道。」趙楠輕聲回答。

「知道就好,不過幸好我家小叔子就住在城裡,有事你儘管找他幫忙不要緊。他若不肯幫忙,你就來告訴我和你秦大哥,你秦大哥鐵定會打到他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秦嫂子信誓旦旦的豪氣道。

趙楠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感激的說:「謝謝你,秦嫂子。」

「說什麼呢?」秦嫂子白她一眼,然後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趕緊收拾要帶

進城裡的東西吧,要做的事可多著呢。」

「嗯。」趙楠點頭應道,接著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動手收拾明早要帶走的東西,一邊想著,不知明天過後,等待她的又是怎樣的生活?

她有點忐忑,有點緊張呀……

情況好似有些詭異。

趙楠發現自己明明跟著一群人走進大宅院裡去應徵僕傭,結果進去報了名,讓人瞅了幾眼又問了一堆問題之後,就被人領著在這座處處雕樑畫棟,奇石美園,廊環九轉的大宅院轉了一大圈,轉到她頭都暈了眼都花了之後,又從一個小後門被交給另外一個人,轉眼來到這間擁有一間明廳、三間內室,外帶了個小院子和廚房的平民小院。

「以後你就住在左側靠近廚房的那間廂房。」領她到這兒的人說。

「啊?」她有些呆滯,有些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她的差事不是要去服侍一個有錢的重病少爺,住在秦嫂子說這輩子能住上幾天就不枉此生的豪華宅第嗎?怎麼轉眼間她就淪落到道麼一個寒酸小院子裡來了?

她很想開口問,是不是因為她的模樣太像村姑了,入不了有錢少爺的眼,這才被打發到這來?如果是的話,她可以恢復本來面貌,不再扮老扮丑扮大嬸來防色狼。

唉,想一想,之前的她還真是有夠傻的,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沒法生活,都沒辦法生活了,她還防什麼色狼啊?真是吃飽太閒想太多。

只是她這邊還來不及開口,那人卻又再度說道:「每月酬勞三兩銀子,若做得好讓主子滿意則加二兩銀子,也就是五兩銀子,明白嗎?」

趙楠聞言頓時雙眼發亮,點頭如搗蒜的滿口應道:「明白,明白。」

天啊,地啊,這回當真讓她傍到大款了!

五兩銀子耶!

在李家村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已徹底明白這個時代的金錢對平民百姓而言有多難掙。別的不說,就拿李家村的農戶來說,他們平日辛苦耕種,農忙時還得全家出動,傾盡全家之力的連忙上好幾個月,最後換來的收入也不過才十兩左右的銀子而已。

還有,像秦大哥那樣的獵戶,在聽取她的建議佈置種種陷阱狩獵之前,一年甚至連十兩銀子都掙不到,而她現在只要煮好三餐並為主子煎藥,好好的侍候好這位大款主子爺,她一個月輕輕鬆鬆就有五兩銀子的進帳,這叫她怎能不驚喜莫名呢?

「民婦需要做些什麼事,以及注意些什麼,請大人儘管吩咐。」她有些狗腿的說道。

從豪華大宅院走偏門小巷輾轉來到這寒酸小院,加上超高的薪水利誘,其實趙楠早已嗅到些許不尋常的氣息,但她並不想多管閒事,只想盡本分把工作做好,每月領足那五兩銀子就夠了。所以,確認自己的工作職責範圍,以及在這小院裡的所有禁行令絕對是必要的。

她主動的詢問讓那人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眉頭輕佻,眼底閃過一抹讚許之後,開口道:「這院子裡的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許對人提起,包括你的親人或是街上賣豆腐的小販都不允許。」

「民婦會守口如瓶。」趙楠立刻認真的點頭保證。

大概聽見她用了四字成語,對方問她:「你識字?」

「識得。」她坦白回答。

對方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從懷裡拿了張折著的紙張遞給她,對她說:「把上頭的字念出來。」

趙楠將手上的紙張展開,發現這應該是張藥方,只是治什麼病她就不知道了。她聽從的將上頭寫的字二念出來。

「牛七二錢、北仲三錢、白朮三錢、穿山龍五錢、骨碎補三錢、甘杞--」

「可以了。」那人打斷她,又問:「知道這藥方是治什麼病的嗎?」

趙楠老實的搖頭。她前世又不是醫學院畢業的中醫師,天知道這些中藥是治什麼病的?

那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似乎想確定她有沒有在撒謊。

趙楠迎視他的目光,平靜的任他審視。她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心裡坦然得很。

「待會兒你拿這藥方去街上藥鋪買五帖藥回來。這是藥錢。」那人好像終於對她放下心來,派出第一個任務給她做。

「是。」趙楠安分的應道,本該立刻轉身去辦事的,但有件事她必須先處理。

「大人,民婦有個妹妹,她還在外頭的馬車上等著民婦去接她,還有一些隨身行李,是不是可以先安置這些人事後再上街買藥?」

「去吧,但不該說的話--」

「民婦絕不會多說一句--不,一個字也不會說!」她信誓旦旦的迅速接口道。

對方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這才點頭轉身離去。

趙楠滿懷心喜與激動的將手裡的藥方和銀子揣進懷裡,迅速走出那小院的大門,尋著路去接馨兒。

工作定了,以後她就要住在這兒了,雖然住處不大也不豪華,但卻更貼近她原先所期望的生活環境,因為天知道大宅門裡的宅斗有多慘烈,她可一點也不想捲入那種莫名其妙的是非之中。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希望,那就是這份差事至少能持續個一年半載的,這麼一來不僅她和馨兒未來住在城裡的生活費有了著落,連她想用來扳倒林氏,奪回趙家家產的創業基金可能都有了。

所以,請老天爺一定要保佑她的大款主子、破病少爺的身子能「慢慢」地康復,慢慢地、慢慢地。

趙楠的新家裡總共有四個半成員,她的大款主子破病少爺是其一,少爺的小廝柱子是其二,她和馨兒是其三、其四,至於剩下那半個便是當初將她帶進這院子裡的那個人,只是他有點神出鬼沒的,好像不住在這家裡,但時不時的又能看見他出現在小院。

那個人的名字叫鐵鷹,有點兒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不過好像深得破病少爺的信任,每回出現都會在少爺房裡待上許久。

她至今依然不知道少爺的名字,大伙全跟著鐵鷹大人喚他少爺。

少爺的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出頭,長相俊美,溫潤如玉,可惜過於蒼白羸弱,缺乏男子氣概。不過即使如此,他眼神卻銳利逼人,每每盯著她看時,都讓她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充滿了不安感。

奇怪了,自從住進這個小院,接受這份差事後,她可是安分守己、克盡職責、盡心盡力的在做事,既沒偷懶,也沒對任何人說一句關於這小院裡的任何一件事,更別說犯過什麼錯,這破病少爺老是動不動就瞅著她看是什麼意思呀?

真想朝他吼上這麼一句,叫他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還沒傻到跟銀子過不去。

約莫一盞茶前,柱子跑來告訴她少爺找她,。她匆匆趕到,結果卻見破病少爺手裡拿著她閒來無事做給馨兒吃的炸薯條吃得津津有味,然後問她那是什麼東西,用什麼做的,又是怎麼做的?她二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就這麼一邊吃著薯條,一邊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搞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知少爺還有沒有其他事要吩咐?如若沒有,請容民婦告退。」她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你似乎有點怕我?」

「少爺待下人寬厚和氣,又體恤民婦帶個孩子生活不易,允民婦將孩子帶在身邊,讓民婦感激不盡。民婦從未遇見過像少爺您這麼寬厚的主子,對少爺您除了感激之外,就只有尊敬,打從心裡由衷的尊敬。」趙楠恭敬道。

「你很會說話。」少爺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慢開口。

「民婦說的都是實話。」她在心裡補了一句。石頭的石。

「是嗎?那你說說看你其他主子是如何的不寬厚?」少爺似乎有些感興趣的問道。

「啊?」趙楠有些傻眼,壓根兒沒料到他會這麼問。

「怎麼了?」

「除了少爺,民婦沒有過其他主子。」

「所以,你剛說的話其實是阿諛奉承,而不是實話?」少爺挑眉道。

趙楠頓時有些無言以對,不知道他這樣抓包她有何目的?不過表面上她卻誠惶誠恐的急忙躬身哈腰道:「民婦這一切都是聽人說的,聽說那些住在大宅院裡的老爺夫人、小姐少爺們,一個個都是難侍候的主子,動不動就打罵下人、要人命的,所以民婦剛才說的真的都是實話,請少爺恕罪,請少爺明察。」

「我真的可以明察嗎?」

「啊?」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

「下去吧。」少爺忽然說道。

「啊?」趙楠不由自主的又一呆,接著趕緊應是,然後帶著滿懷的莫名其妙退了出去。

她始終沒搞清楚這破病少爺找她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事,難道真的就只是想問那薯條的做法不成?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剛才那一串莫名其妙的對話又是從何而來?又或者破病少爺是吃飽太閒了,沒事找事做的單純無聊找她閒嗑牙?

輕蹙著眉頭,她帶著一臉疑惑想不透的神情朝她和馨兒居住的左側廂房走去。

「你怎麼看?」安靜的房內,原本半倚在床榻上蒼白羸弱的少爺皇甫世忽然挺身下床,開口問道。

鐵鷹突然從床縵後無聲無息的走了出來,若是趙楠現在還在這兒,肯定會被嚇一大跳,因為她絕對想不到在這房裡除了她和破病少爺外,竟然還有第三個人存在。

「不像在裝傻,但明顯有偽裝。」鐵鷹答道。

「目的?」

「應是單純的個人因素,與咱們面對的事件無關。」

「喔?」

見少主一臉感興趣的表情,鐵鷹便將近日調查寡婦趙氏所得的一切說出。

「寡婦趙氏本名趙楠,原是福涼城富戶趙家的嫡長女,四年前喪父後失寵,近一年前被手段不凡的繼母林氏強勢婚配給早已病入膏肓的病書生當沖喜妻,結果花轎剛抬進門,病書生便嘸下最後一口氣,留下病弱寡母與幼小胞妹予新寡趙氏,約莫半年,寡母又逝,她便一肩挑起養育年幼小姑的責任。

「趙楠現年其實僅十八,與她平日的扮相不合,但相對於過去幾個月她在李家村所展現的聰明才智,後者更值得讓人注意與探討。但無論屬下如何調查,她對於咱們而言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更與少主這回在外遭劫受傷之事毫無關聯。」鐵鷹沉穩道。

十八歲?年紀竟然足足比他小了四歲,看她平常的大嬸模樣還真是看不出來。皇甫世有些玩味的忖度,然後好奇的問:「她在李家村做了什麼?」

「幫助村民改善農作種植,給予獵戶陷阱設計建議、教導交易談判手段。」

鐵鷹簡單的說了一下李家村的改變,以及那些村民對趙楠的感激,向來不苟言笑的他在說起這事時,臉色都變得有些不平靜起來。

皇甫世沉吟半晌,緩緩地挑唇微笑道:「高深莫測,很有意思的一個女人。」

鐵鷹沉默,知道少主這回是真正對那趙氏寡婦起了興趣,這讓他突然間覺得有點對不起那個女人。

皇甫家可不是尋常百姓之家,而是以鹽務、河運跟海運稱霸天下的皇商,在大京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連皇上都對他們禮遇有加,不敢輕易得罪這個國家昌榮的財力後盾--而少主皇甫世正是皇甫家的嫡長子,未來皇甫家的掌門人。

少主的身份不凡,注定要配一個不凡的少主夫人,其身份之高貴絕對不在話下,所以即使趙氏寡婦真以其不凡的聰明才智獲得少主的青睞,但其寡婦身份恐怕會讓她連以妾室之名都進不了皇甫家的大門。

這麼一個聰慧的女人,因為遇見了少主,卻只能這麼無名無分的被豢養在外頭,這對她似乎有些殘忍。

「你在想什麼?」皇甫世忽然問道。

「沒有。」鐵鷹立即肅容答道。

「你對她有興趣?」

「屬下對趙姑娘沒有絲毫感覺。」鐵鷹反應迅速。少主有興趣的女人,他就算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有感覺。

皇甫世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後,言歸正傳的問道:「那邊有消息傳來嗎?」

鐵鷹立即點頭,沉著的說:「一切正如少主所料,少主遇劫身負重傷,下落不明又生死未卜的消息傳回皇甫家之後,幾位主事大人除了憤怒不已,與家主一同下令動員一切力量找尋少主之外,暗地裡還有一股勢力正在醞釀重選新任少主的事。」

「還真是迫不及待呢。」皇甫世諷剌的說。

「當初目擊那劍剌進少主胸口內的人不少,但沒人知道您避過了要害。」一頓,鐵鷹有些猶豫地說:「聽說夫人在聽聞這消息時,當場昏厥了過去,之後好幾天皆因憂傷過度而臥在床榻上,起不了身。」

皇甫世眼神微黯,沉默了一下才輕聲地歎息道:「要揪出那隱藏暗處,內神通外鬼的叛徒,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的。」一頓又問:「父親有何反應?」

「家主堅信少主絕對不會有事,等傷養好了自會歸來。」

皇甫世忍不住輕笑一聲,讚歎道:「不愧是父親,知子莫若父。」

「接下來該怎麼做?」鐵鷹請示道。

「等。」皇甫世只回了這麼一個字。

鐵鷹不確定少主是要等傷勢復原,還是等內鬼自己露出馬腳,抑或是等派出來找尋他的人找上門來,這個等字讓他有些難以理解。不過這才是以十三歲之齡便開

始輔佐家主掌理家業,暗地裡還培養出一批私人死衛的少主,永遠莫測高深得讓人猜測不出他的下一步會怎麼走。

「南邊的情況如何?」皇甫世問。

「官商勾結,文武串聯,小及市井幫派,大及京城貴族,牽絲攀籐無不有關聯。」鐵鷹據實以報,雖然這個實情好似在打現任皇甫家主,也就是少主父親的臉。

「果然如此,這個網布得還真大真毒,似乎料準了咱們不敢冒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險。」皇甫世冷笑。

「是否要將這消息轉告予家主?」鐵鷹猶豫的請示。

「父親恐怕早已知曉。」皇甫世緩慢地道。

「家主既早已知曉,怎還容許那些人恣意妄為?」鐵鷹不解的問。

「在幕後主使未浮出之前,一切舉動皆是打草驚蛇,之後要想再逮住那人恐怕只會難上加難。」皇甫世搖頭道。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原也認同父親的作法,無奈那人實在太過狡猾,這麼多年下來始終不露一絲馬腳,我這次才會兵行險著,以我這一條命來引蛇出洞。」

「少主著實不該以身涉險,更不該連屬下都沒知會一聲,就讓事態發展到如此九死一生的險境,如若少主有個三長兩短,要屬下如何向家主以及眾兄弟們交代?屬下懇請少主以後別再這麼做了。」鐵縻蹙緊眉頭沉聲道。

他一直以為這次少主遭劫完全是事發突然,怎知少主竟是早已獲知此事,卻還以身涉險達成他將計就計的目的,真的是太冒險了!

「知道了,我這不還好好的活著沒有死嗎?所以你也不需要向我父親或你那群兄弟交代些什麼了。」皇甫世揮了揮手,有些不以為然的回道。

鐵鷹頓時無言以對。

「叫鐵雲他們盯緊點,我要知道那些人對我的生死未卜有何反應。」

「屬下明白。」

「另外叫人調查一下在兩淮地區的場商、運商一共有多少,與咱們皇甫家合作和未合作的分別又各有多少,以及那些人手裡大致掌控了哪些灶戶,有無招募鹽丁自行產鹽者,我要知道這些。」

「屬下遵命。」

「好了,你下去吧,幫我叫柱子進來,我有事要交代他。」

鐵鷹躬身行禮,安靜地退出皇甫世的房間,然後在廚房門外找到一臉垂涎三尺,雙目緊盯著廚房內,連他都站到他身邊了,卻絲毫沒有察覺的柱子,他一巴掌往柱子後腦杓拍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竟敢擅離職守!」

「啊,大人,您來啦?小的絕對沒有擅離職守,也沒有偷懶,這是少爺交代小的做的事。」柱子將他拉到一旁小聲的對他說。

「少爺交代的事?難道少爺要你監視趙氏?」鐵鷹瞪眼道。

「不是不是。」柱子聞言趕緊搖頭又搖手的說。「少爺是想吃阿楠姐做的點心,這才讓小的在這兒盯著。」

「胡說八道!」

柱子的後腦杓頓時又挨了一記,讓他不得不為自己喊冤。「真的,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大人您若不信可以問少爺。」

看他一臉委屈的表情,鐵鷹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但卻想不透少主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少爺若想吃點心,為何不直接吩咐趙氏做?她本來就是來此服侍少爺吃食的廚娘,難道她還敢抗命不成?」他蹙眉道。

「不是不是,大人有所不知,少爺想吃的不是平常的點心,而是阿楠姐給馨兒做的小點心,那些全是小的從沒看過也沒聽過的,好吃得不得了。因為是沒見過也沒聽過的新奇點心,少爺想吃都不知該怎麼說,只好吩咐小的隨時注意廚房的動靜了。」

聽完柱子的解釋,鐵鷹頓時有種無言以對加滿頭大汗的感覺,他智勇兼備、國士無雙的少主竟然為了吃點心……竟然……

他突然感到頭有點暈,後悔不該問太多,真是太破壞少主在他心目中英勇無敵的形像了,後悔莫及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09 PM

第三章

趙楠今天格外開心,原因無他,只因為剛在大街上,她聽見了一個令她大快人心的大八卦,是有關她那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繼妹的傳聞。

若不是聽聞這八卦,她都忘了她那個繼妹今年十五及笄,正是這時代女子議親嫁人的年紀。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那個狠毒的繼母也不知道是怎麼教育女兒的,竟然養出個丟臉的,主動跑到人家家裡做客就算了,竟還自導自演使計落水,讓恰巧同去做客的縣府公子所救,然後死活要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

縣府公子聽說早有婚約在身,就等兩個月後未婚妻及笄,馬上就能迎娶進門,哪會如她的意,遂匆匆告辭,打算連夜離開福涼城,怎知她那不要臉的繼妹也不知

從哪得到消息,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城門下去攔截人家,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願做平妻或貴妾的話,頓時驚倒一片人。

真是世風日下,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實在是太丟人了。

這事一夜間傳遍整個福涼城及其週遭所有城鎮與村莊,成了今天大街小巷、販夫走一午茶餘飯後的大笑話。

但最讓她覺得開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因為這事牽扯到福涼城數一數二,有頭有臉的富戶趙家,也算是丟了福涼城的面子,為此一些不服的福涼城人硬是翻出十餘年前的舊事,重提當年林氏如何成為趙家填房,以及現今那位趙二小姐根本不是趙家血脈,說明她既非趙家人,當然也非福涼城人,只是一個有其母必有其女,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沒臉東西。

聽到這些評論,叫她怎能不開心呢?果然是惡有惡報,自作孽不可活呀,哈哈哈……

「嫂嫂,你回來了。」看見她回來,馨兒開心的撲向她叫道。

「嗯,我回來了。馨兒剛剛在做什麼呀?」她揉揉馨兒的頭柔聲問道。

「馨兒在練習寫字。」

「真的?馨兒好乖,晚點嫂嫂再做點心給馨兒吃做為獎賞。」

「那馨兒可不可以吃那個黃黃、軟軟、香香又甜甜的點心?」

「黃黃、軟軟、香香又甜甜?」趙楠愣了一下,不確定馨兒指的是什麼。她問道:「馨兒不記得那點心叫什麼名字嗎?」

「馨兒不記得了,馨兒只記得嫂嫂說它是雞蛋做的,但馨兒在裡頭沒看到蛋,也沒吃到蛋。」馨兒搖頭道,臉上明顯有著納悶不解的神情。

趙楠忍不住笑了出來。「馨兒說的是蛋糕嗎?」

「啊!好像就是這個名字,蛋糕。」馨兒頓時雙眼發亮,用力的點頭。

「原來馨兒喜歡吃蛋糕呀,那以後嫂嫂常做給你吃。」她微笑道。

「不是。」馨兒倏然搖頭道,然後對她糾正的說:「馨兒愛吃薯條,蛋糕是哥哥愛吃的。」

「哥哥?」她呆了一下。「柱子哥哥?!」

「不是,是少爺哥哥。」馨兒一本正經的搖頭。

少爺哥哥?

趙楠一整個傻眼,目瞪口呆的看了馨兒一會兒,這才猛然回過神來,緊張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週遭無其他人後,這才拉著馨兒小聲的對她說:「馨兒,少爺就是少爺,少爺的身份很高貴的,你千萬不可以隨便叫他哥哥知道嗎?」

「可是,是少爺要馨兒叫他哥哥的。」

「少爺要你叫的?」

「嗯。」馨兒用力的點頭。「馨兒不叫少爺就會生氣,少爺生氣了,嫂嫂和馨兒就不能再住在這裡了。」

「少爺跟你說的?」

「不是,是柱子哥哥跟馨兒說的。」

那根柱子……這對主僕倆到底在搞什麼鬼?趙楠不由自主的蹙起眉頭。

「嫂嫂,馨兒真的不能叫少爺哥哥嗎?那如果不叫了,少爺生氣了,要趕嫂嫂和馨兒走怎麼辦?」馨兒一臉憂愁的說。

「既然是少爺讓馨兒叫他哥哥的,那馨兒就叫吧。」

她決定從善如流,因為銀子還沒賺夠,更因為光腳不怕穿鞋的,她又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就不相信這破病少爺有什麼好設計她,或想從她這兒得到的。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啦。連穿越這麼誇張的事發生在她身上她都不怕了,還怕區區一個廉弱的破病少爺嗎?

「真的可以嗎?嫂嫂剛才不是說不可以?!」馨兒的腦袋都被搞亂了。

「咱們住在這裡都要聽少爺的話,少爺說可以就可以,所以沒關係。最重要的是咱們一定要聽少爺的話,不能讓少爺生氣,趕嫂嫂和馨兒離開這裡對不對?」她柔聲對馨兒諄諄教誨。

「嗯。」馨兒用力的點頭,嫂嫂這樣說她就聽懂了。

「馨兒好乖。」趙楠用力的抱了她一下,讚美道。

「好了,嫂嫂要去工作了,馨兒自個兒去玩或是去練字,千萬不能離開這個小院喔。」

「馨兒知道,嫂嫂放心。」

趙楠拍拍她的小臉,提起腳邊的菜籃朝廚房的方向走去,著手準備午膳。

她到這小院裡專任破病少爺的廚娘已有月餘時間,這差事讓她獲益的不只有包吃包住,工作輕鬆待遇高這些明面上的好處,因為她還意外發現了一個大優點,那就是她有時間可以靜下心來思考她的創業大計,並且開始著手準備。

前世的她是個演員,專長是演戲,穿越到這裡總不能去做個戲子,所以她還在李家村時,就已經把希望放在她前世喜歡做些西點麵包之類的小點心這個興趣上,打算靠它來發財致富。

所以這一個多月來,她只要有時間就會窩在廚房裡研究各式點心的製作,馨兒自然也就成了她的最佳實驗對像,偶爾柱子也會跑來點評一下,她沒想到的是竟然連破病少爺都不知何時成了她的試吃員,而且還喜歡上女人們無法抵擋的蛋糕。

破病少爺不僅虛弱得像個女人,連飲食的愛好都如同女人呀?真是太有趣了!

「你在笑什麼?」

「啊?沒有。」趙楠瞬間回神,趕緊搖頭答道,驚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她這是在發什麼傻呀,竟然在侍候少爺用餐時恍神,恍神也就罷了,恍神的原由還是在暗自嘲笑坐在她面前的大少爺,這若讓少爺知道了,她不樂極生悲才怪,真是太危險了!

「我兩隻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在笑什麼?」皇甫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再度問道。

這是想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嗎?趙楠有些無奈,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好趕緊找個理由,「民婦是看少爺近來氣色比前些日子好上許多,心裡開心,這才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你還真是會說話。」皇甫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民婦說的全是事實。」趙楠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誠懇得像是真的一樣,然後忽然發現自己的演技在這段時間又更上一層樓了,因為不必看腳本都能即興演出啊。

「是不是事實只有你自己知道。」皇甫世看了她一眼。

趙楠立即低眉順目的裝實誠。

「說說你將來有什麼打算?」皇甫世突然又問。

「啊?」趙楠倏然抬起頭來。

「年紀輕輕便守了寡,身邊還帶了一個年幼的小姑子要撫養,娘家看樣子也回不去了,你將來有何打算?」皇甫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趙楠整個人都呆住了,怎麼也沒想到破病少爺會突然關心起這個問題。這應該算是她個人的私事吧?他這麼問合理嗎?但想了一下,他現在是她的主子,不合理也合理啊。再一次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

「謝謝少爺的關心,民婦雖年輕便守了寡,還有個小姑子要撫養,但老天著實對民婦不錯,先有李家村村民熱心的照顧,後又遇上少爺這麼體恤下人又大方的主子,民婦已經很知足了。」她感激涕零的說。

「我問的是你將來有何打算,別文不對題。」

趙楠差點被嘻到,抬頭就見大少爺正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看,雙眼明亮、氣色紅潤的模樣哪裡還有一點破病的樣子?

「你也別裝了,我知道你不是尋常人。」皇甫世微笑的對她說。

「啊?」趙楠一陣呆滯。

「李家村的事我都聽說了,那些事可不是尋常人做得出來的,所以你也別藏掖著,咱們今兒個就敞開天窗說亮話。」

皇甫世隨即又指了下桌邊的椅子對她說了句,「請坐。」

姿態竟是與她平等的,沒有主僕之分,更沒有輕瞧她是個女人或寡婦的身份。

趙楠這回不呆了,倒是眉頭輕蹙,有些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起來,總覺得這個破病少爺好像有些不簡單……好吧,不是有些,而是很不簡單,要不然又怎會有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隱隱於市的心思呢?

日前就在距離他們這個小院不遠處,也就是她那原本要去任職居住的豪華大宅院聽說生了事,半夜裡有一群賊人闖入,全是黑衣蒙面之徒,嚇昏了好幾個目擊的丫鬢婆子。

這件事別人或許不覺得有什麼,但對她這個從大宅門進去,卻從小後門被帶出來服侍主子的廚娘而言,又怎會看不出其中的古怪與驚險呢?

這是江湖仇殺、利益糾葛,又或者是兄弟鬩牆使然她並不知道,其實也不想知道,因為她只是個領月銀的臨時廚娘而已,還沒那麼大的本事摻和到主子家的事上頭去。

所以,她一直閉緊嘴巴,搗緊耳朵,安分做個啥也不知道的單純廚娘,心想做一天廚娘領一天銀兩,能賺就賺,只要這個心思不簡單的破病少爺沒把他那不簡單的心思用在她身上便行,可是看現在這樣子好像不行了,人家可是直接和她攤了牌呀。

不是尋常人……

他這話說得還是真高明啊。

趙楠在心裡輕歎一口氣,不再裝傻充愣的在那凳子上坐了下來,平心靜氣的看著眼前的皇甫世,緩聲開口道:「不知少爺有何指教?」

「應是在下想請姑娘指教才對。」皇甫世一本正經的搖頭道。

「我不是姑娘,而是何家寡婦,趙氏阿楠。」她說。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

「皇甫世。」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以平等的姿態對她自我介紹。

「皇甫少爺。」她朝他點了個頭,接受他友好的表態之餘,同時也給予他尊貴身份應有的尊重。這一聲少爺是免不了的,這就是這時代的貧富貴賤之別啊。

「在下想請姑娘幫個忙。」皇甫世也不繞圈,直接表明目的。

「阿楠只是區區一個無知民婦而已,有何能耐能幫得上皇甫少爺?」

「姑娘在李家村所為並非像是姑娘所說的無知民婦,卻是擁有大智慧之人,讓在下甘拜下風。」

「窮鄉僻壤之地的村民往往見識淺簿,誇大其辭,不可信也。」

「李家村村民眾口一致的褒揚,姑娘又何必自謙呢?」

唉,看樣子是躲不過了。趙楠有些無奈,也不再與他咬文嚼字的客氣來客氣去的,認命的直接應道:「好吧,既然皇甫少爺想聽阿楠的淺見,阿楠只有恭敬不如從命,盡力而為了,您請說吧。」

目的達到,皇甫世不由自主的咧嘴微笑。

趙楠沒想到離闊李家村之後,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再做顧問,而且這回向她取經問路的可不是那些大字沒認識幾個的小村民,而是身份、見識、智慧皆不凡的皇甫家少主。

皇甫家,大京國赫赫有名的皇商,以鹽務、河運跟海運稱霸大京國,而那個她一直以為命不長的破病少爺竟然是那富可敵國,連皇上都不敢輕易得罪的皇甫家少主,也就是下任家主,這實在是……該說什麼呢?她這回是真正的傍到大款中的超級大款了。

破病少爺--不是,現在應該稱他為皇甫少爺才對。

皇甫少爺老實告訴她,他在不久後即將離開,因而才問她將來有何打算,是否願意受雇於他,與他一起離開,繼續做他的專屬廚娘與謀士?

皇甫少爺在聽聞她在李家村所展現的智慧後,對她崇拜不已--她是這麼覺得啦,然後打算三顧茅廬聘她為幕僚謀士,好幫他處理皇甫家現在所面臨的處境。

皇甫少爺虛心求教的跟她說明了現在的皇甫家其實內憂外患,內有家賊內神通外敵,外自然是競爭對手的無所不用其極,並告訴她,他其實並不是生病,而是被內奸設計所重傷,才會躲到福涼城來養傷。

可憐的皇甫少爺,竟然被逼得受了重傷也有家歸不得,於是看在這些日子來他不難侍候又出手大方的分上,她決定幫他想想辦法,給點個人淺見什麼的,但幫不幫得上忙她不能保證,所以他也用不著給她什麼賞賜,只希望在他們離開後,她能繼續住在這個小院裡,她願意支付租金,只求他們租金別開太高。

皇甫少爺不置可否,直接進入主題問她看法。

「內鬼是一定要抓出來的,但你們也不能因此而一昧的姑息養奸,鹽商那邊會出這麼大的問題完全是你們自己縱容出來的,怪不了別人。」她不客氣的點評道。

「如若是姑娘,你會怎麼做?」

「一發現苗頭不對就該將它掐死。」

「打草驚蛇又如何?」

「驚了就驚啦,總比你不驚他,讓他安心的吃飽喝足,養虎為患來得好吧?想不打草驚蛇,你得先確定對方只是條蛇,不驚他,你便能輕易的抓到他,當他是隻老虎時,你還怕什麼打草驚蛇呀?」她沒好氣的說。

皇甫世從沒聽過這種論點,頓時有些呆滯,但想一想又覺得她說得非常有道理,原來他和父親一開始便錯了,姑息養老虎……

「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無用,得想辦法收拾那些狐假虎威,狼狽為奸的鹽商才行。該怎麼做呢?」

趙楠眉頭輕磨,一臉認真的思索著,兩隻手肘撐在桌面上,其中一隻撐著下巴,另一集則是伸出食指不斷地點著頭,好像這麼點下去就能將辦法點出來一樣。

皇甫世第一回看見她如此自然的模樣,沒有一絲拘束,也沒有一絲作假,雖仍梳著婦人頭,沒施脂粉,除了頭上的木簪子,身上無其他飾品,衣著顏色也顯得暗沉、樣式老氣、料子粗糙,卻無法掩飾她的年輕與姣好面容,不過最吸引他的卻是那雙充滿智慧的明亮雙眼,真是動人啊。

「我想來想去,現在也只有兩個辦法。」趙楠在沉思了好一會兒後,驀然開口道。

皇甫世有些驚喜,他認為只要能想到辦法就很厲害了,她竟然不僅想到了辦法,還想了兩個。

「請姑娘指教。」他有些迫不及待。

「一是強勢介入,破而後立。二是合縱連橫,雙管齊下。」

「鹽乃生活之必須,強勢介入恐禍及無辜百姓,如能避免,我希望能盡量避免。」

「那就只剩下第二個辦法,合縱連橫了。」

「何謂合縱連橫?」

「一堆小鹽商聯結成一個勢力,對抗你皇甫家這個大勢力的作法便是合縱,而連橫則是小鹽商與皇甫家聯盟,以求苟安。」

「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明面上與皇甫家連橫,暗地裡卻是合縱對付皇甫家。敵暗我明的情況下--」

「咱們難道不能化明為暗嗎?」趙楠直接打斷他說。「不要用皇甫家的名義,找幾個人假扮幾家鹽商,先混進合縱勢力裡,在勢力裡各自分化合縱力量,等掌握各勢力再來連橫,這樣要收服那些亂像便簡單多了。」

「但事後若讓那些人知道背後是我皇甫家指使的,難保那些人不會再造亂反撲。」

「所以不管是合縱或連橫都不能只是口頭上或簡單的合作條約,必須要有實質利益上的瓜葛才行,一旦將大伙都綁在一條船上之後,他們要如何造亂反撲?」

「就怕那些人胃口太大,根本就不在乎那點蠅頭小利。」

「一筆錢也許是蠅頭小利,但每月或每年都有一筆可領,甚至只要他們越為皇甫家賣力領得就越多呢?」趙楠勾唇微笑。

「姑娘這話的意思是?」

「皇甫家每年從鹽務上賺的錢應該很多吧?拿出百分之三或百分之四五的營利與鹽商們共享,以求永久性的和平共處與合作,應該很值得吧?」

她微笑著說,接著將現代公司股分的概念說給他聽,她相信以他的聰明智慧,加上她的淺見點撥,要解決皇甫家現在鹽務營運上所面臨的困境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才對。

趙楠仰躺在床上回想著下午與皇甫世的那一席談話,身旁的馨兒已經睡著了,她卻躺了半晌還毫無睡意。

四週一片寧靜無聲,隱約間,她似乎聽見遠處傳來打更人打更的聲音,敲了三下,三更天了,而她竟然還醒著睡不著覺,是怎樣?

正當她躺在床上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失眠而生起悶氣時,她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道黑影以飛快的速度轉身闔上房門後,又朝她這邊撲了過來。

一切來得既突然又快速,簡直是眨眼間的事,她驚覺想尖叫救命時,對方已一把搗住她的嘴巴。

「嗯嗯--」

「別動,是我,皇甫世。」

媽的,這破病少爺是想嚇死誰呀?半夜闖進她房間裡,還對她動手動腳的,甚至命令她別動?她就偏要動。

「有人闖進來了。」

她倏然靜止,然後伸手將他搗在她嘴巴上的手拿開,以氣音問道,「什麼人?小偷或是來找你的人?敵人?」

「不像小偷。」

那就是來找他的敵人了。趙楠在心裡忖度著,然後小聲問他,「你要我怎麼做?」

「有辦法讓他們在閬進來之前就放棄離開嗎?」

趙楠思索了下,隨即點頭,也沒去想在黑暗之中他能否看得到她點頭的動作。她微微轉身,貼在馨兒的耳邊,一手輕覆在馨兒的嘴巴上,一手輕輕地搖醒她,同時柔聲對馨兒說:「馨兒,叫娘。」

「娘?」半夢半醒的馨兒發出囈語輕聲。

聲音太小了。她頓時有些著急,因為她已聽見房門外傳來些許聲響,那些賊人正往她的廂房靠近中。

「馨兒,大聲點,叫娘。」她貼在馨兒耳邊再度引導的說。

「娘?」

半夢半醒的馨兒聽話的將聲音加大了一些,但趙楠一點也不確定外頭的人是否能聽見,而且也沒時間讓她去考慮這個問題了。

「孩子的爹,你壓到咱們閨女了,睡過去一點。」她以帶著濃重睡意的嗓音開口道,然後又伸手拍了拍皇甫世,發出啪啪啪的聲音。

「孩子的爹,睡過去一點啦。」她微帶腦怒的喊出聲音,接著迅速貼靠向皇甫世,在他耳邊以氣音指點道:「你也發出一點聲音呀,唔一聲也行,快點!」

「唔。」皇甫世從善如流的發了一個唔聲,躺倒在床上的趙楠則配合的弄出一個翻身的聲音。

「唔什麼唔,睡得跟死豬一樣!」她再度開口,這回語氣中有著抱怨,說著還用力的拍了他兩下,發出啪啪兩聲巨響,聽起來就覺得好疼。

房內安靜了下來,門外也是一片靜默,趙楠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等待著,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娘?」床上的馨兒突然在睡夢中囈語出聲,差點把她嚇得心臟病發。

「乖乖,娘在這兒。」她咕噥的應道,伸手拍了拍馨兒。

房裡再度陷入一片沉靜中,房門外依舊靜謐無聲。

那些人到底走了沒?趙楠並不知道,只知道身旁的皇甫世沒動,所以她也不敢亂動一下。

過了一會,外頭突然傳來些許聲響,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趙楠聽不清楚那聲音在說些什麼,但有練武的皇甫世卻聽得很清楚。

「走吧,應該是尋常人家的一家三口。」那人低聲說。

皇甫世聞言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嘴角,然後一路聽著那兩人的動靜,直到他們翻牆離去為止。不過他依然安靜不動,一方面為防那兩人的離去只是為了誘他現身;另一方面則因留戀從趙楠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

孩子的爹……

想起她剛才對他的稱呼,他的金有一絲莫名的觸動,似驚又似喜,感覺有點說不出來,但絕無一點被冒犯或不悅的情緒。

他是皇商皇甫家的少主皇甫世,身份高貴,足以匹配皇家公主,像她這麼一個嫁過人的高齡村姑寡婦,照理來說該與他毫無交集,即使有交集,他也應該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才對,可是現在的他是怎麼一回事,竟然留戀起對方身上的香味,還堂而皇之的佔人便宜、吃人豆腐,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們走了嗎?」她突然用氣音問道,濕潤溫暖的氣息瞬間拂上他耳朵,讓他忍不住輕顫了一下,感覺整個臉都熱了起來。

他迅速直起身,向後退去,拉開兩人的距離,然後稍微穩定了一下心情與思緒才冷靜地輕聲回答她的問題。

「沒再聽見聲音,應該是走了。」

「真是嚇死人了。」趙楠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在黑暗中坐了起來,學他輕聲開口:「那些人怎麼會知道你躲在這裡?」

「他們不知道,不然也不會如此輕易離去。」他小聲答道。

她安靜了一下才開口又問:「有道理。但如若不知道,他們又怎會搜索咱們這個小老百姓住的小院?」

「或許是因為始終找不到我,他們決定再次搜索我可能藏匿的地方,同時擴大範圍才會找到這裡來。」

「這麼說來,他們既然搜查過咱們的小院了,你不就安全了?」

「不見得。」

「怎麼會?他們剛才不是搜過了嗎?難道他們還會再來?」

「極有可能。我與他們打交道不是一兩天的事,對於那些人還有一定的瞭解。」

「那怎麼辦?要離開這裡嗎?」

「不,這樣做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處境只會更危險,不會更安全。」

「那該怎麼辦?」

「只能麻煩你繼續讓我待在你這裡扮孩子的爹了。」

「蛤?」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0 PM

第四章

趙楠近來因睡眠不足火氣有點大,讓平時總是跟著她的馨兒都覺得有些害怕,不再緊跟著她,改而去跟她的少爺哥哥。

少爺哥哥最近對她好好,會跟她說話,會跟她笑,還會讓柱子哥哥到街上買一些她沒見過的漂亮玩意兒送給她,讓她好是喜歡。

可是少爺哥哥有一點奇怪,經常會偷偷地指著嫂嫂問她,「那是誰?」

她說:「嫂嫂。」

少爺哥哥接著就會問:「那我是誰?」

她說:「少爺哥哥。」少爺哥哥就會搖頭,她改口再說:「哥哥。」

少爺哥哥就會笑著點頭,一臉很高興的樣子指著嫂嫂說:「那是嫂嫂。」再指著自己說:「我是哥哥。」

接著就會叫柱子哥哥去街上買她喜歡的東西送給她。

所以,以後少爺哥哥每次問她「我是誰」時,她都會說是哥哥。

少爺哥哥還會問她一些村裡的事,問她嫂嫂嫁給哥哥之前和之後的事,她都乖乖地回答了,然後有一天嫂嫂突然拉她到一旁問她,「馨兒,你最近好像常和少爺待在一起,嫂嫂看見你和少爺在說話,你們都在說什麼?」

「哥哥問馨兒問題,馨兒回答。」

「少爺問你什麼問題?」

「很多啊,問馨兒在村裡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問娘和哥哥以前對馨兒好不好?問村裡的人對馨兒好不好,還有嫂嫂對馨兒好不好?」馨兒一邊扳著手指一邊說。

「還有呢?」

「還有很多,馨兒想一想。」說著,馨兒繼續扳著手指,一邊回想的說:「哥哥有問村裡的家裡頭有什麼,以前住在村裡時三餐吃什麼,馨兒說有肉也有白米飯,可是沒有現在嫂嫂常做給馨兒吃的好吃點心,哥哥就問嫂嫂去之前也有肉有白米飯吃嗎?馨兒搖頭說沒有。少爺哥哥問了很多,可是馨兒大多都不記得了……」馨兒有些頹喪。

「馨兒別難過,說記得的就好。」趙楠柔聲安撫她。

「可是馨兒記不起來了……」馨兒泫然欲泣的看著她。

「沒關係,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馨兒別哭。」她趕緊將馨兒擁進懷裡,輕拍著她,柔聲細語的安撫她道,結果懷裡的馨兒卻在這時突然啊了一聲。

「怎麼了?」她低頭急問。

「馨兒想到了,哥哥還問馨兒嫂嫂是誰和哥哥是誰。」馨兒有些興奮的說。

「什麼意思?」她愣住,然後疑惑的問:「少爺問馨兒嫂嫂是誰嗎?」

「嗯。」馨兒用力的點頭。

「那馨兒怎麼回答?」

「馨兒說那是嫂嫂。」

「然後呢,少爺說什麼?」

「少爺哥哥沒說什麼,只是笑,然後會問馨兒他是誰,馨兒說是少爺,少爺哥哥就搖頭,馨兒說是少爺哥哥,少爺哥哥也會搖頭說不對,直到馨兒說是哥哥,少爺哥哥才會笑著說對,說馨兒好聰明。」

「然後呢?」

「然後少爺哥哥就會叫柱子哥哥去街上買好多好漂亮、馨兒好喜歡的東西送馨兒。哥哥對馨兒好好,馨兒好喜歡哥哥。」

趙楠頓時有一種無言以對的感覺,搞不清楚那位大少爺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少爺、少爺哥哥和哥哥之間哪有什麼差別,不全都是他?他在跟一個小女孩計較些什--

她腦袋突然一個喀登,瞬間想通了一切,差點沒破口大罵,他竟然在吃她豆腐、佔她便宜。

哥哥、嫂嫂,那不是一對嗎?馬的,他腦袋到底在想什麼,佔她這種便宜到底有什麼好處,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神經病!

馨兒認真的想了一會,陸陸續續又想到幾個她的少爺哥哥曾經問過她的問題,在趙楠聽來都是一些無關緊要、閒話家常的問題,所以,他和馨兒聊天單純只是聊天,並沒有什麼其他目的對嗎?

其實想一想,就算他有什麼目的,想從馨兒那裡探問有關她的事,她也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唯一不可告人的只有她是穿越人這件事,但這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壓根就沒人知道,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想通這一點,趙楠也就不再疑神疑鬼,任由馨兒和大少爺親近,也順便讓大少爺幫她帶孩子,因為她真的沒那個精神應付馨兒。

好累,她真的好想睡覺,自從那晚有人闖入小院之後,皇甫大少爺便每晚都宿在她房裡。當然不同床,而是在窗台下置了張軟榻,但即使如此,房裡突然多一個異性還是讓她夜夜難以入眠,睡不安穩。

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呀?她昏昏欲睡的想著,手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痛叫出聲,整個人頓時驚醒過來。

她低頭一看,只見左手食指一片通紅,血流如柱。她竟因為沒專心切菜,把自己的左手食指切了一個大口子……

「嫂嫂。」馨兒這時從廚房門外跑了進來,滿臉開心的笑容在驚見她流血的左手後,驀然僵住,然後轉身就跑,口裡還大聲嚷嚷的叫道:「嫂嫂流血了、嫂嫂流血了,哥哥,嫂嫂流血了。」

趙楠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輕歎一口氣,心想著真是個小傻瓜,她流血了,跟大少爺講幹嘛?和柱子求救還差不多,同為奴僕的柱子至少還會去找藥來給她抹傷口。相反的,大少爺哪有那個閒情逸致來管她這個廚娘流不流血呀?說不定還會怪

她沒處理自己的傷口,沾了食物而找她麻煩哩。馨兒這樣嚷嚷幫不了她,可能還會害到她呀。

才這麼想完,皇甫世已出現在廚房門口,大步的朝她走來,臉上表情冷得有些嚇人,他伸手一把扣住她流著血的左手。

「我絕對不會讓血沾到你的膳食,我發誓。」她迅速保證道,只求他能息怒。

「你現在還有心情管膳食?都流了這麼多血,你--」皇甫世有些怒不可遏的狠瞪她一眼,然後再迸出一句「跟我來」,就這樣扣著她的左手手腕,將她拉出廚房,筆直的朝他的廂房走去。

「你要拉我去哪兒?我還要準備午膳。」

「連切個菜都能把自己的手切了,你這樣笨手笨腳的要怎麼準備午膳?」皇甫世轉頭又瞪了她一眼,怒聲說道。

「我哪裡笨手笨腳了?」

「切菜都能切到自己的手,還不叫笨手笨腳,要怎樣才叫笨手笨腳?」

他冷哼道,將她拉進他敞開房門的廂房內,把她按坐在幾邊的椅子上,轉身從一個木櫃抽屜裡拿出一瓶藏青色小瓷罐。

他不知從哪裡拿來一塊乾淨的帕子,小心翼翼擦去她手上的鮮血,找到食指指腹上那約有一公分長的傷口後,眉頭緊蹙的將瓷罐內的白色粉末敷在上頭。

她不知道那白色粉末是什麼藥,但止血功效相當明顯,傷口一被那粉末覆上血就停住了,一點都沒再流出來,比雲南白藥還有效。

「這是什麼藥,這麼有效?」她好奇的問。

「毒藥。」皇甫世冷冷地說。

「不知少爺您在生什麼氣,民婦有得罪您嗎?」她忍不住撇唇道。

「你是怎麼做事的,切菜也能切到手?」

皇甫世瞪著她冷聲質問道,陰陽怪氣的模樣讓趙楠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衝口諷剌的回答他。

「這不是拜少爺所賜嗎?民婦還想謝謝您呢。」她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是拜我所賜?」皇甫世一臉不解的問道。

「若不是你害我睡眠不足,我又怎會昏昏欲睡,在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切到自個兒的手,這不是拜你所賜是什麼?少爺你白天有的是時間可以補眠,民婦我卻還要照料你的三餐,要上街採買,要洗衣做飯帶孩子,沒累得昏倒已經很厲害了,不小心切到手算什麼?」趙楠白眼挖苦道。

「你覺得累為什麼不跟我說?」他蹙眉道。

她輕嗤一聲,問:「跟少爺說了又如何?難道工作就可以不必做,可以待在房裡補眠嗎?」

「可以。」

她忍不住又嗤了一聲,「那大伙的三餐誰來準備?」

「我吩咐柱子去街上的酒樓買。」

「少爺好富裕好大方,但少爺可能忘了咱們住的這個小院是平民百姓所居住的,有幾個平民百姓吃得起酒樓,而且還是一日三餐?你這是想讓賊上門,還是讓仇敵上門啊?」

「是我考慮不周,我讓柱子再去找一個廚娘好了。」

「什麼?!你怎麼可以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趙楠倏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叫道,簡直難以置信。

「什麼翻臉不認人?」皇甫世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說再找個廚娘,意思不是要我走嗎?」

「誰告訴倪的?」

「難道不是嗎?我的手只是劃了一道小傷口而已,而且這還是拜你所賜,你竟然二話不說立刻想找別的廚娘來取代我,你真是好狠的心呀,皇甫少爺!」她氣呼呼的說。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皇甫世有些惱怒的瞪著她說。

「你不是說累嗎?現在手又受了傷,傷口不能碰水,我再找個廚娘不是為了取代你,而是讓你有時間休息和養傷。你不是很聰明嗎?怎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

「啊,是這樣嗎?呵……呵呵……」趙楠呆了一下,頓時乾笑出聲,然後抱拳躬聲賠罪道:「是我誤會您了,皇甫少爺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小的計較了可好?」

「不好!」皇甫世冷聲應道。

「唉,別這麼小氣嘛。」

「你求我呀。」

「求你。」

「沒有誠意。」

「求求你。」

「多一個字就叫有誠意嗎?」

「那--求求求求你。多三個字應該可以了吧?」

她一臉期盼的表情,圓睜的雙眼中帶了一抹調皮的色彩,明明亮亮嬌美動人,讓皇甫世差點看傻了眼。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人也突然感覺有點熱,急忙撇開眼,朝房門外的方向揚聲喚道:「柱子。」

「少爺,您找我?」柱子立刻從門外小跑進來,手上還抱著馨兒。

馨兒一看見趙楠,立刻眼泛淚光的哭道:「嫂嫂的手流血了,痛不痛?哥哥,嫂嫂的手流血了。」

還不忘轉頭對皇甫世打小報告,深怕哥哥不知道。

「嫂嫂不痛,馨兒乖,不哭。」趙楠柔聲安撫她,伸手想將她抱過來,怎知一旁卻伸來另外一雙手,先她一步將馨兒從柱子手上抱走。

她看向那雙手的主人,怎知卻莫名其妙的被狠瞪一眼。

「你忘了自己的手還受著傷嗎?」皇甫世冷聲說。

「又不是多大的傷口。」她不以為然的嘟囔了一句,結果又被瞪了一眼。皇甫世轉頭對柱子吩咐道:「阿楠的手受了傷,暫時無法掌管廚房,你到附近打聽一下,有沒有哪家大娘或大嬸願意到咱們院子掌廚房的,幫忙準備三餐,暫定半個間,月銀三兩。」

「是,少爺。」柱子點頭應道。

「還有,在找到新的廚娘之前,三餐暫時由你從外頭買回來,但記住別在同一間酒樓或飯館進出兩次以上,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明白嗎?」

「小的明白了。」柱子用力點頭。

「去吧。」皇甫世揮揮手,柱子立即領命轉身去辦事。

「其實早上讓我多歇兩個時辰,廚房要用的肉呀菜呀讓柱子去置辦,午膳和晚膳我還是應付得來的。」趙楠忍不住認真的開口。

「你的手受傷了。」皇甫世白她一眼道。

「只是小傷。」

「小傷也是傷。」他又瞪了她一眼。

趙楠被瞪得莫名其妙,心想著大少爺今天是怎麼一回事,幹嘛老瞪她呀?她有得罪他嗎?算了,懶得理他了,她現在只想回房間去睡覺。

「少爺還有事交代嗎?如果沒事,民婦可不可以回房休息了?」她開口問道。

「去吧。」他揮了揮手。

「嫂嫂--」馨兒伸手呼喚,想要跟她一起走,卻讓皇甫世出聲截斷。

「馨兒乖,嫂嫂手受傷流血了需要休息,你留在這裡陪哥哥,讓嫂嫂去休息好不好?」

他柔聲對馨兒說,讓趙楠有些驚異,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聽見他和馨兒說話的聲音,當真溫柔不已。

「好,馨兒不吵嫂嫂,嫂嫂要好好休息。」馨兒乖巧又懂事的點頭道,讓趙楠忍不住彎下腰來,在她的小臉蛋香上一記。

「馨兒好乖。」她微笑道,在直起身後認真的對皇甫世道了聲謝謝,這才轉身離開,朝自己和馨兒的廂房走去。

進房,關門,上床,躺下,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她便已失去意識,整個昏睡過去,真的是太累了。

睡了一整個下午,趙楠晚上顯得精神百倍,在說了一個床頭故事將馨兒哄睡之後,頓時閒得不知道要幹啥,只好拿起她非常不在行的針線替馨兒補衣裳,還好二更天敲過一會兒之後皇甫世就來了。

「你來啦。」看見他出現,她開心的說。

皇甫世腳步微頓,疑惑的看向她問道:「你的樣子看起來很開心,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

他走到窗台下的軟榻前,身子一矮,坐在榻上。

「因為今天下午我睡得很飽,所以很開心。」她直言道。反之,你若再讓我睡眠不足,我還是會擺臭臉給你看。

「時間不早了,該熄燈就寢了。」皇甫世點頭道。

趙楠聞言差點被嗆到。

「少爺,你是故意的嗎?我剛才說下午睡得很飽,你接著就跟我說時間不早,該熄燈就寢了,是耍我嗎?」她瞪眼道。

「小聲點,馨兒睡著了,還有,夜已深。」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趙楠一陣腦怒,瞪他一眼後,直接傾身就把桌上的燭火吹熄,上床躺下,發誓待會兒如果是他先耐不住寂寞主動開口與她說話的話,她絕對不會理他。

房裡很安靜,趙楠無聊的躺在黑暗中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一百零四隻羊、一百零五隻羊--啊啊啊,太可惡了!他當真不開口與她說話嗎?漫漫長夜他這樣是想逼死誰?

今晚之前她雖然夜夜失眠,但因為火大,因為疲憊,更因為有他這個罪魁禍首可以詛咒,所以失眠的期間並不難熬,不知不覺就熬到他離開的時間,接著馬上昏睡過去。可是今天的時間怎麼會這麼難熬啊?

她突然想到,難道過去的每一個夜晚,他都是這麼痛苦的數著羊,等到離去的時間到來不成?他應該不可能睡得著才對,是吧?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的開口問他,「喂,你睡著沒?」

「噓。」

她被驚住,立刻壓低聲音:「怎麼了?」

「有人。」

只這兩個字,趙楠立刻渾身僵直,屏住氣息,嚴陣以待,那些不死心的傢伙果然如他所料又找上門了嗎?這一次,他們還能像上回一樣有驚無險嗎?她一點把握也沒有,反倒心裡直打鼓,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房裡很安靜,外頭也很安靜,但她卻感受到一股風雨欲來前的不安,非常的壓抑。

她沒有聽見皇甫世移動的聲音,他卻忽然來到她身邊,低聲對她說:「待會兒保護好自己。」他似乎也感覺到週遭氣氛的不尋常,預感待會兒會有事發生。

「砰!」

房門突然毫無預警的被人踢開,發出轟然巨響,趙楠第一時間轉身護住身旁的馨兒,將她緊緊抱進懷裡,同時間轉頭看向房門的方向,只見三個拿著刀的身影先後想衝進房內,卻有另一道從屋內急射而出的身影擋住他們,並一腳將對方踢得往後跌去,撞在隨後而來的同伴身上。

趙楠知道暫居上風,將來人踢飛的那道身影是皇甫世,但是對方有三個人,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即便功夫再好,在敵眾我寡又要保護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的情況下,處境也是艱難的。所以,就算她幫不上他的忙,也得盡量讓他無後顧之憂才行。

想罷,她立刻抱起馨兒就往床底下鑽了進去,將自個兒藏了起來,免得那三人有人突破皇甫世的防線,衝上來拿她和馨兒威脅、掣肘他。

不過她似乎有點小瞧他了,只見一陣你來我往,刀劍互擊,悶哼痛呼的聲響過後,皇甫世迅速返回房裡出聲喚道:「阿楠?」

「我在這裡。」在敞開的房門射入的月光中,她從床底下爬了出來,臂彎裡是嚇壞了的馨兒。

「你怎麼跑到床底下去?」他愕然問道。

「以免那些人拿我和馨兒威脅你。」她簡單解釋,然後著急的問:「危機解除了嗎?」

「沒有。」他眉頭緊蹙,語氣嚴肅的迅速答道,然後伸手拉著她往房外走,一邊對她說:「剛才打鬥的動靜不小,怕那些人的同夥已聽到聲響,正朝這方向趕過來,咱們得快點離開這裡才行。」

「柱子--」她忽然想到在他們這個小院還有一個人。

「他去準備馬車了。」

皇甫世話聲未落,一道黑影驀然從外牆翻牆而落,嚇得趙楠立即止住步伐,一顆心跳到了喉嚨。

「少主。」來人出聲喚道,一個箭步便來到他們身邊,趙楠這才認出原來是鐵鷹,心也慢慢地落回原處。

「情況如何?」皇甫世迅速問道,腳步未停的拉著她離開他們居住數月的小院,在黑夜中匆匆地行走在無人的街巷內。

「屬下已讓人截住那些趕往這裡來的人,但對方人數眾多,似乎有備而來,就像早知道少爺藏匿在這個福涼城裡。」

鐵鷹嚴肅的低語中帶著肅殺的味道,好似在懷疑他們兄弟中是不是有了叛徒。

「兩淮的動靜大,消息往來頻繁,也許是因此才引發對方的懷疑。」皇甫世說道。

「屬下會調查清楚。」鐵鷹立即承諾。

一行四人在黑夜裡飛快地向前移動著,趙楠聽見週遭傳來了刀劍互擊的聲響,有些距離他們很遠,有些很近,而近的就像隨時都能追上他們一樣,讓她整個人又驚又懼,充滿了緊迫感。

不屬於他們的腳步聲突然自週遭巷內響起,幾道人影飛掠而至,瞬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迫使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

月光下,敵人手上的刀光森然,二話不說就朝他們砍了過來。

鐵鷹率先迎了上去,劍光一閃,來人立即倒飛出去,但他後方卻又掠出好幾道人影,同時提刀往他們這方向撲來。

「我來擋住他們,你帶她們走,快點!」皇甫世一馬當先的迎向敵人。

「少主!」

「這是命令!」

「不,別聽他的命令,你去幫他,我和馨兒是無關緊要的人,不是他們的目標。你們保重!」趙楠迅速說道,說完便抱著馨兒轉身,頭也不回的鑽進一旁的暗巷。

既然皇甫世有情有義,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保護她們姑嫂二人,她就不能成為他的累贅或包袱。

她心想著,卻聽見後方傳來他的聲音--

「鐵鷹,去保護她們。」

「少主--」

「這是我的命令!快點去!」

那個笨蛋!趙楠在心裡罵道,然後聽見身後傳來一串腳步聲。

「繼續往前跑,別停下來。」鐵鷹趕了上來,伸手將馨兒從她懷裡抱過去。

「你為什麼要聽他的話?我這邊很安全,你回去幫他。」她惱怒的低吼,想將馨兒從他懷裡搶回來,他卻動作敏捷的一閃而過,眨眼間已大步走在她前方。鐵鷹悶不吭聲,腳下速度加快。

「鐵鷹,他是你的主人,他才是你應該保護的對像。」她一邊追著他,一邊不放棄的說服他。真的很擔心皇甫世那邊的狀況,在她轉身離開之前,至少已有五個敵人現身,他一個人要怎麼應付?

如果對方再來更多人的話……她簡直難以想像那後果。

「鐵鷹,你想害死皇甫世嗎?」她怒聲質問奔走在她前方的男人,朝他嚴厲的怒斥道:「他是你的主人,之前才受過重傷,你怎麼能該死的丟他一個人面對那麼多敵人,你錯誤的決定會害死他的。現在回去救他還來得及,你--」

「你閉嘴!」鐵鷹倏然咬牙迸聲道。

「我偏不!」她直接和他槓上,變本加厲的繼續說:「你一定會後悔的,如果皇甫世死了,你也別想好過,因為你會被後悔和自己的愚蠢深深折磨至死,皇甫家的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這個腦袋僵硬、食古不化的大笨蛋!」

奔走在前方的鐵鷹猛地停下腳步,讓緊跟在他身後的趙楠險些一頭撞上他。

她急忙停下步伐,後退一步抬頭瞪向他,挑釁道:「怎樣?想打架嗎?」

她話聲剛落,就見他一步朝她跨來,在她來不及後退或驚叫中舉起手刀,一刀砍在她頸後,讓她在感覺到疼痛的瞬間即失去意識,墜入黑暗之中。

鐵鷹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撈住,然後彎腰將她頂在肩膀上扛了起來,一手抱著已經嚇呆的馨兒,健步如飛的往前方暗巷疾馳而去。

少主,您一定要撐住,等鐵鷹去找您。

少主,鐵鷹絕對不會讓趙氏受傷,一定會聽您的命令將她們倆保護好的。

少主,您一定要等屬下,一定要。

少主,等鐵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0 PM

第五章

趙楠醒來時,第一個感覺便是她的頸部疼痛不已。是落枕嗎?這個想法才在她腦中一閃,她便渾身一僵的立刻睜開眼睛,從床鋪上翻坐了起來。

眼前是一間完全陌生的廂房,不是原本小院裡三間廂房的任何一間,光是鋪在几上的桌巾便是繡花又繡鳥的織錦,屋子明顯富貴奢華寬敞許多,但她根本沒心思去比較探索這些,心裡只念著一件事、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皇甫世現在在哪裡?是否安然無恙,還是……

她迅速下床,往房門外衝了出去,同時揚聲大叫他的名字。

「皇甫世?皇甫世!」

她希望他在聽見她的叫喚後能出現在她面前,又或者有人能出現告訴她,他現在在哪裡?他不可能會有事的,對不對?

這個庭園好大,假山怪石、長廊曲道、石橋小溪,無一不彰顯其富貴榮華,但為什麼她一路走來卻看不見任何一個人,連個讓她問路的人都沒有,人都跑到哪兒去了?

「皇甫世你在哪裡?皇甫世!」她揚聲大叫,帶點怒意,帶點驚慌無措。

「嫂嫂!」馨兒帶著喜悅的聲音突她後方響起,她迅速轉身,就見馨兒歡天喜地的朝她跑了過來,瞬間撲進蹲下身來的她懷裡。

「嫂嫂,你醒過來了,你把馨兒嚇壞了,馨兒怎麼叫你你都不醒,馨兒好害怕。」馨兒緊緊地摟著她的脖子告訴她。

「馨兒不怕。」她安撫馨兒一句,然後緊接著問道:「告訴嫂嫂,你有沒有看到少爺,知道少爺人在哪裡嗎?」她急得心有些隱隱作痛。

「馨兒沒有看見哥哥。」馨兒搖頭道。

趙楠一顆心頓時冰冷的往下沉。

「阿楠姐。」

柱子的聲音傳進她耳裡,她猛然抬頭看去,只見柱子正越過庭院中一叢又一叢的花樹,順著小徑朝她靠近。

她迅速起身迎向他,無法掩飾內心裡的焦急與搛憂。

「柱子,你知不知道少爺現在人在哪裡?有沒有受傷?人好不好?」

大概感受到她心急如焚的擔憂,柱子也沒廢話,直接回答道:「少爺受了點傷,正在不遠處的廂房裡休養著,聽說阿楠姐醒過來正在找少爺,便遣小的過來領你過去。阿楠姐,走這邊。」

「他傷得嚴重嗎,請大夫了沒?」趙楠牽著馨兒的手跟著柱子走,一邊沉聲問道。

「請了,不過少爺受的是刀傷,大夫也僅能開些補氣血的藥,幸好大人早已替少爺的傷口上過藥也止了血,休息幾天便能無礙。」柱子口中的大人自然是鐵鷹無誤。

「鐵鷹那混蛋也在嗎?」趙楠忍不住咬牙追問,沒忘記那傢伙把她打暈的事,她的頸部還痛著呢!

「呃……大人剛剛才離開莊子。」柱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哼,算他聰明,溜得快!」趙楠冷哼道,旋即又問柱子,「這裡是哪裡?昨晚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你知道嗎?我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這裡是皇甫家在泉州福縣裡的一處莊子。」柱子開口答道。

「昨晚發現小院有人闖進來之後,小的便照少爺之前的吩咐趁機溜到城外準備馬車接應大伙,後來先是大人扛著阿楠姐和馨兒過來,然後又回過頭去,好像是去接少爺。小的等了好久,等到東邊的天空都泛白了,還以為少爺和大人是不是……總之後來少爺和大人終於趕來,雖然兩個人身上都受了傷,也流了好多血,但至少逃出來了。於是小的就駕著馬車,載著大家拚命的趕路來到這莊子。」

聞言,趙楠對鐵鷹的怒氣稍微減了一點,不過下回見到他,她還是要狠踢他一腳,以報頸痛之仇。

在柱子的帶領下,他們終於來到皇甫世所在的廂房門前,柱子站在門口出聲報道:「少爺,阿楠姐--」

趙楠沒等他把話說完,直接動手推開房門,大步闖了進去。

這間廂房很大,還分成內外兩室,趙楠的腳步只是稍微一頓,在一扇紫檀木嵌像牙屏風後找到通往裡間的入口,便立刻走了過去,終於看見正從臥榻上坐起身,身上僅著內襯衣,臉色有些蒼白的皇甫世。

沒理他驚見她突然的闖入而顯得有些呆愕的表情,她逕自走上前,端了張凳子坐在床邊,然後雙手盤胸,不發一語的瞪著他。

馨兒站在她身邊,疑惑的來回看著他們倆,不知道少爺哥哥和嫂嫂兩個人為什麼都不說話?不過看到少爺哥哥她還是很高興。

「哥哥。」她甜甜的叫道。

「馨兒乖,吃過飯沒?」皇甫世伸手揉了揉馨兒的頭。

「吃過了,不過嫂嫂還沒吃,她一直睡到剛剛才起床,早膳和午膳都沒有吃。」馨兒認真的說。

「那馨兒幫哥哥去跟柱子哥哥說,叫他送點東西過來給嫂嫂和哥哥吃好不好?哥哥和嫂嫂都肚子餓了。」他柔聲對馨兒說。

「哥哥和嫂嫂一樣都沒吃飯嗎?」馨兒瞠大雙眼。

「對。」他點點頭。

「好可憐喔。馨兒現在就去找柱子哥哥,叫他送好多東西過來給哥哥和嫂嫂吃。你們等馨兒,馨兒一下子就回來。」說完,馨兒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你是真沒吃,還是假沒吃?」趙楠皺眉問他。

「先前沒胃口。」他簡單解釋了一下。

她聽完倏然冷笑一聲,冷嘲熱諷的說:「昨晚是想尋死,今天是想餓死,早知道你這麼想死,昨晚就該勸鐵鷹用不著回去找你了。」

皇甫世一愣,遏制不住的輕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牙齒白嗎?」

「噗!」皇甫世噴了一下,瞬間由輕笑變成哈哈大笑,整個人笑得東倒西歪。

他這一生從沒像現在笑得這麼開心過,她真的是……真的是……

他又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停下歡快的笑聲,然後帶著滿臉的笑意,認真而溫柔的凝視著她,「趙氏阿楠,你願意嫁予我皇甫世為妻嗎?」

趙楠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整個人都傻住了。

半晌後,她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帶著一臉試探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你的傷口是不是發炎了,引發高熱,腦子不小心燒壞了?」

「哈哈哈……」他忍不住又大笑出聲,笑得差點岔氣。「你別再逗我發笑,再笑我的傷口可能真的又要流血了。」

「誰逗你笑了?你還不閉上嘴巴,真想讓傷口再流血嗎?別笑了!」趙楠又急又怒的朝他叫道。

他慢慢地收起開懷大笑,微笑地看著她說:「你開心我。」

昨晚的一切鐵鷹都已經告訴他了,她關心他、擔心他、害怕他會受傷、害怕他會死,每一句話和反應都是那麼的情真意切。原來他們倆之間不只有他情不自禁、情生意動,她也和他一樣。

「鬼才關心你。」她不爽的說。

他朝她咧嘴一笑,感覺真的好開心、好快樂。

趙楠差點忍不住又想問他笑什麼笑,是不是牙齒白?還好及時想到他的傷口這才忍了下來,不過他的笑真的讓她覺得很剌眼。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微笑凝視著她,雙眼漾著溫柔。

「什麼問題?」她莫名其妙的問。

「你願意嫁予我,成為我的妻嗎?」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眼神相當的認真。

「別開玩笑。」她蹙眉道。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他慎重的強調。

「我是個寡婦。」她直視著他的雙眼提醒。

「那又如何?我並不在意。」

「你不在意不代表你的爹娘不在意,你的家族不在意,別忘了你可是皇甫家的嫡長子,是未來將帶領整個皇甫家族的人。像你這般身份尊貴的人,哪是我這種小老百姓,而且還是個成過親的寡婦所配得上的?所以,請您別開這種玩笑好嗎?皇甫少爺。」趙楠一臉嚴肅的說。

「這些是我所要面對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你願意嗎即可。」他不為所動,執意要求答案。

「不願意。」她說。

「為什麼?」他倏然皺起眉頭。

「門不當戶不對。」

「它不是問題,如果有問題,我會負責解決,你不需要擔心。」他霸氣的說。

「我不擔心,我是--」趙楠倏然閉上嘴巴,深深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他到底懂不懂在這個階級嚴明的封建時代,他們倆根本就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壓根兒不可能成親結為夫妻。

如果硬要在一起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成為他的妾。

但是她寧願當一輩子的寡婦,也絕對不會成為任何一個男人的妾,絕對。

「好,我告訴你為什麼我不願意。因為我無法忍受與別的女人分享我的夫婿,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妻生活,我要他只愛我一個女人,而你是絕對做不到的,你懂嗎?」她直截了當的對他說。

「誰說我做不到?」他挑眉道。

「像你這種出生名門望族,身份尊貴的少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她相當不以為然。

「我爹便只有我娘一個妻子,沒有其他妻妾。」他底氣十足的對她說。

「是真的嗎?」她有些愕然,也有些驚訝,還有更多的難以置信。本以為不可能,沒想到他身邊竟然就有這麼一對有情人,而且還是他的至親,他的爹娘。

所以,他是否也遺傳到他爹的專情了?

不,即使遺傳到了,以她寡婦的身份,以及娘家的紊亂,還有馨兒的存在,她也是配不上他的,她不該有覬覦,真的不應該。

「算了,即使如此,你不是你爹,我也不是你娘,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能會應驗在你爹娘身上,卻不見得會發生在咱們兩人身上,所以算了吧,咱們不當夫妻,卻可以當一輩子的朋友。」她輕輕搖頭。

「我要你成為我的妻,而不是朋友。」他堅定不移,執著霸道的對她說道。

趙楠目不轉睛的瞪了他半晌,終解決定不再與他爭辯。

「算了,隨便你。」她說。

反正事實勝於雄辯,等他爹娘反對,家族反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反對,甚至為了反對而逼迫要挾他或她時,他自然會放棄,自然得面對現實,以他的身份想娶她這個寡婦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那一天是避不開,一定會到來的,她相信。

所以,趙楠,你也不能再對他產生更多的好感知道嗎?因為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是永遠不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懂嗎?

她在心裡輕歎,不知為何心情突然變得低落鬱悶,有些鬱鬱寡歡起來……

皇甫世的現身,立即讓兩方人馬都動了起來。

皇甫家這邊,為了保護少主,陸陸續續派了一隊又一隊的人馬前來莊子,將這個莊子內三圈外三圈、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守護起來,固若金湯。至於敵方那邊

也不甘示弱,三番兩人前來刺殺、園殺、毒殺,無所不用其極,好像打定主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死方休一般。

這件事本來與趙楠這個小老百姓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無奈從那晚皇甫世命令鐵鷹護她逃離,讓他的仇敵知道她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之後,她就再也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被捲入這個漩渦之中了。

無奈,很無奈,非常無奈。

她好想仰天長嘯的問老天,她趙楠到底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命這麼苦?前世苦,穿越到這裡一刻也不得閒,想要擁有平凡簡單的生活對她而言真的有那麼難嗎?

最讓她不滿想發火的是,就在前幾天,隨著前來保護皇甫世的人馬中出現了一位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光為了侍候她的人事物,就整整載滿了五輛馬車。

這原本是與她無關的事,那位大小姐想來探視皇甫世也好,想來照顧他或陪伴他也行,甚至來與他培養感情,好近水樓台先得皇甫世都可以,但為什麼要把她當成假想敵,頻頻跑來招惹她呀?

罵她下賤、不要臉、不知廉恥也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事實,她左耳進右耳出,不痛不癢。

可是不斷地命令下人給她使絆子,製造一些麻煩來為難她就讓她不耐煩了,好在除了那位大小姐自己帶來的幾個丫鬟僕婦會聽命行事外,在這莊子裡屬於皇甫家的奴僕全都對她客客氣氣的,根本不敢輕易得罪她或找她麻煩,相反的還對她有求必應,也因此最後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而她也就懶得與那吃飽太閒的無知大小姐計較。

無奈她的寬容大度並未獲得對方善意的響應,反倒讓那位大小姐更加變本加厲,除了惹她之外,竟然連年紀小小的馨兒都不放過!

「嫂嫂,為什麼那些穿得好漂亮的姐姐們都說你是壞女人,說你下賤、不知廉恥?下賤和不知廉恥是什麼意思啊?馨兒有問姐姐們,姐姐們說就是到處勾引男人、不要臉的意思,但是嫂嫂沒有到處勾引男人呀,姐姐們是不是說錯了?」

聽見馨兒這麼對她說時,她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同時也被氣得七竅生煙。

雖然她受前世自由與人權觀念的熏陶,始終未將那些下人們視為奴僕,不認為身為主子或像她這般身為主人貴客的人可以對他們頤指氣使或任意責罵,但是有些惡奴刁僕真的是不給教訓不行,否則他們就只會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爬到你頭上,

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

趙楠這回是真的被氣到了,她可以容忍別人的挑釁和謾罵,只要不傷害到她的身體髮膚,她都可以睜隻眼閉只眼。但擴大範圍牽扯到馨兒身上,還對馨兒灌輸這種亂七八糟、污穢不堪的想法,這就讓她忍無可忍了。

於是,她立刻叫來一名僕婦替她看顧馨兒,並問清楚那位大小姐暫住的院落在何方,便筆直的朝那方向殺了過去。

趙楠本身很少生氣,這個莊子裡的人也從未見她生氣過,都覺得這位阿楠姑娘脾氣好,待人和善,所以目睹她這麼怒氣沖沖的模樣,下人們都有些吃驚,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下人好奇的爭相走告下,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皇甫世那裡。

皇甫世匆匆來到趙楠所居住的院落,只見到馨兒和一名陪著她的僕奴,卻不見趙楠的身影。

「馨兒,知道嫂嫂去哪兒嗎?」他問馨兒。

「嫂嫂說她有事暫時離開一下,要馨兒別亂跑,乖乖在這裡等嫂嫂。」馨兒搖頭道。

「你知道趙姑娘去哪兒嗎?」皇甫世抬頭問那僕婦。

由於皇甫世總是稱呼趙楠為趙姑娘,因此莊子裡的人雖都知道趙楠其實是個寡婦,可愛的馨兒還是她的小姑子,但大伙還是跟著少主喚她為姑娘。

「姑娘沒說,但姑娘剛向小的問了柳小姐一行人的處所在哪兒,所以小的想姑娘可能去紫籐院了。」僕婦恭敬回道。

皇甫世緊蹙了下眉頭,然後低下頭正準備和馨兒說,要她乖乖地在這裡等,哥哥去找嫂嫂一會兒就回來時,馨兒卻在他開口前問他:「哥哥,下賤和不知廉恥是什麼意思呀?」

皇甫世呆了一下,面色不豫的問馨兒,「馨兒是從哪裡聽到這兩句話的?」

「那些穿得很漂亮的姐姐們說的,她們說嫂嫂下賤、不知廉恥,是壞女人,馨兒不知道下賤和不知廉恥是什麼意思,就問姐姐們,姐姐們告訴馨兒說,就是到處勾引男人的意思,可是嫂嫂沒有到處勾引男人啊。哥哥,下賤和不知廉恥到底是什麼意思?馨兒剛剛也問了嫂嫂,嫂嫂也沒有告訴馨兒,你告訴馨兒好不好?」

皇甫世臉色鐵青,雙手握拳,氣到發抖。他從沒想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他告訴過阿楠門不當戶不對不是問題,告訴過她他不在意她的寡婦身份,告訴過她任何問題他都會解決,她只需要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便行。

可是呢?她都還沒見過皇甫家的任何一個人,就已經先被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侮辱成這樣!

那些膽敢亂嚼舌根的奴婢一個個都該死,但沒有她們主子的許可,那些奴才又怎敢如此對待他皇甫世的客人?

好你個柳依秋,真當我皇甫世為了家族、為了大局,不敢得罪你們柳家嗎?皇甫世冷笑,然後柔聲的對馨兒叮囑幾句,便轉身朝紫籐院走去。

此時的紫籐院正被趙楠鬧得雞飛狗跳。

前世的趙楠可是個演員,除了時裝劇,也演過不少古裝武俠劇,雖然演的都是小角色,但並不影響她與劇組人員交好,不管是道具組或是武術指導組抑或是編劇組裡她都有不少朋友。

其中武術指導組的朋友還曾讓她博得了一個現代俠女的封號,因為她某天晚上下戲回家時,驚見勒索搶劫事件,當時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光靠手腳功夫就把兩名劫匪打得抱頭鼠竄,還因此上了社會新聞。

而今她換了個身體,基本的武術功夫卻還在,雖然不能和皇甫世、鐵鷹或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相比,但對付幾個丫鬟僕婦倒是綽綽有餘,更別提她現在手上還拿了一支掃帚。

「髒東西就要掃掉,免得污染環境。」她手上掃帚打橫一揮,兩個丫鬟驚聲尖叫,急忙後退,退得慢的人衣衫登時被掃帚上的灰塵弄花了一片。

「沒大沒小的奴僕就該打,才會安分。」她手上掃帚高高揚起,筆直落下,一名福態僕婦肩膀中招,髮絲散亂的跌坐在地上。

「敢亂嚼舌根、穢言穢語,就該承受後果,面對我的怒氣。」她將掃帚舞了個圈,四周朝她包圍而來的三個丫鬟、兩個僕婦全被掃了個正著,有的手被打到,有個臉被劃到,頓時尖叫一片。

「之前我不發火不是怕你們,而是懶得和你們計較,真當我好欺負不成?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是不是?今天我就發威給你們看!」

趙楠說著不再留情,掃帚每揮出一次都實實在在的打在那些惡奴刁僕身上,打得她們不再有餘力攻擊她或抓她,只能抱頭驚叫,在偌大的院子裡東竄西躲的。

「住手!你這個賤民、賤婦,我叫你住手聽見沒有?」柳依秋面色驚恐的躲在廊上朝她怒叫。

「我是賤民、賤婦,你又是什麼?沒教養的無知女人--不,你根本還稱不上是個女人,只是一個還沒發育完全的臭丫頭罷了。」趙楠冷冷地諷剌道。

「你說誰是丫頭?本小姐可是柳家嫡出的二小姐,我姑姑是明雲貴妃,我姐姐是--」

「我管你姐姐、你姑姑是誰?」趙楠直接打斷她。

「我只知道誰惹我,誰讓我發火,我就揍誰,所以你等著,我下一個要揍的人就是你!」

說著,她的掃帚朝柳依秋用力的揮舞了下,頓時嚇得她驚聲尖叫。

皇甫世趕到紫籐院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雞飛狗跳又讓他險些笑岔氣的混亂場面。

他從沒想過阿楠竟然也有如此凌厲霸氣的一面,看她將掃帚舞得虎虎生風,以一敵七卻依然游刃有餘的模樣,他只覺得驕傲,覺得他皇甫世看上的女人本就該不凡,該氣勢磅礡、傲視群倫,誰敢得罪她、惹怒她,就該狠狠地還回去,這才是他皇甫世的女人。她做得很好,太好了。

心底讚歎完畢,皇甫世終於出聲宣佈自己的來到。

「阿楠。」他出聲喚道。

聽見他的聲音,趙楠無奈的停下手,轉頭看向他。她的眉頭緊皺,臉上有著明顯的不滿,好像在怪他不該出現得這麼早,要等她教訓完這位小姐之後再出現才對。

皇甫世覺得有點好笑,正欲開口時,柳依秋卻倉皇的朝他狂奔而來,口中還呼天搶地的大叫著,「皇甫哥哥救命,那個女人要殺我,她想要殺我!」

說著就躲到他身側,伸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袖,一副驚嚇過度、楚楚可憐的輕泣著。

皇甫世只覺得一陣厭惡,手一揚,瞬間將她緊抓著他衣袖的手給甩開,然後大步跨前,走到趙楠身邊,關心的柔聲問她,「有沒有受傷?」

趙楠看見柳依秋頓時面無血色、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接著淚如雨下的低叫道:「皇甫哥哥……」

樣子看起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說有多讓人心憐就有多讓人心憐,演得真好。

「你的柳妹妹正在叫你呢。」她對皇甫世說。

「她不是我的柳妹妹。」皇甫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她叫你皇甫哥哥。」

「難道她叫我爹,我就是他爹嗎?」

趙楠呆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呀。」

「你知道就好,我這流水只對一個女人有情,她姓趙,單名一個楠字,全名趙楠。你聽見了嗎?」

皇甫世認真的對趙楠強調,說最後一句話時卻是轉身面向柳依秋,冷冷地看著她開口。

柳依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搖搖欲墜的朝他吼道:「她是個寡婦!」

「我知道,那又怎樣?」皇甫世面無表情的反問她。

「你怎麼能問我那又怎樣?她是個寡婦,夫死就該守貞守節守婦道,不該出門與別的男人糾纏不休。像她這種不守婦道又失節不貞的無知賤婦哪配得上你,不--她根本連替你提鞋都不配!」

「所以你配嗎?」

「我當然配,我是柳家的嫡女,柳家的二小姐!」柳依秋立即抬頭挺胸。

「配替我提鞋?」皇甫世冷笑著問道。

趙楠完全遏制不住的噗了一聲,登時笑了出來,她急忙搗住嘴巴,但還是覺得好好笑。

「皇甫哥哥--」

「別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皇甫世冷聲打斷柳依秋,「柳二小姐,感謝你不遠千里前來探望在下的傷勢,現在探望完了,你也該回京城了。現在時辰已有些晚,不宜上路,明早我會派遣一隊護衛送二小姐回京城。」

「我不走!」

「由不得你。」

「皇甫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咱們兩家人都已經說好了,等你回京咱們兩家就要換庚帖議親事,最快明年就能完婚了。」

「這種寡廉鮮恥的話柳二小姐也說得出口?柳家果然是將女兒教得很好,教得真有規矩禮教,真有婦德,讓我皇甫世今日得以大開眼界。」皇甫世冷嘲熱諷的說,完全是罵人不帶髒字,高超!

柳依秋臉色泛白,緊抿雙唇,又羞又怒,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替自己辯解。

「小姐……」她的丫鬟上前扶住她,就怕她會承受不了打擊而昏倒,結果卻遭她遷怒,瞬間被狠甩了一巴掌。

「滾開!沒用的東西!」

趙楠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雖然那丫鬟之前也被她用掃帚打了好幾下,但那是因為她們之間有仇怨,可那柳二小姐因遷怒就這樣莫名其妙賞那丫鬟一巴掌,也太過分了吧?真想叫那丫鬟回她一巴掌,看看她有什麼反應。不過她也知道那是比天下紅雨,太陽打西方出來還要不可能的事。

算了,眼不見為淨。

「我先走了,你自個兒慢慢處理。」她對皇甫世說。

「沒什麼好處理的,我和你一起走。」皇甫世平靜地對她說,與她一起舉步離開紫籐院。

「我不走,皇甫世你聽見沒?我不走!」柳依秋在他們身後大聲叫道,但皇甫世完全置若罔聞沒理她,反倒轉過頭來對趙楠保證。

「明天她若真的不肯自己上馬車的話,我會讓人將她綁起來丟到馬車上的,你放心。」他說。

她撇了下唇不置可否,沒有應聲。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2 PM

第六章

柳二小姐的出現有如曇花一現,在翌日一早便被五花大綁的抬上馬車送離莊子,暫時退場,至於今後還會不會再出現,暫且不知。

趙楠的生活又回歸之前的平靜,每天不是陪馨兒讀書寫字、陪她放紙鳶,就是到廚房製作點心、研發新樣式,然後偶爾再陪皇甫世抬槓加腦力激盪。

聽說兩淮那邊的計劃進行得相當成功,已收攏超過半數的鹽商、場商,和超過三四成的散商簽署了合作契約,為了將敵我雙方對決時的傷害減到最小,計劃仍在持續進行中。

皇甫家中的內鬼至今仍未現身,但已慢慢地露出破綻,目前暫時鎖定三個目標,正在密切的緊迫盯人中,就等對方露出馬腳,證據確鑿的那一天。

這兩個消息都算是好消息,但也只能算是半個好消息,接著就應驗了那句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聽皇甫世說,這兩個月來,皇甫家的河運遭劫了三次,財物損失近百萬兩。無獨有偶,皇甫家在全國各地所經營的鋪子也陸續發生各種問題,統計出來的盈利相較於上一季,竟也短少了近百萬兩。

換句話說,也就是在這短短的兩三個月,皇甫家較歷年來損失了近兩百萬兩白銀的收入。

關於河運貨物遭劫的事,很明顯是有計劃性針對皇甫家的詭計,這個部分趙楠幫不上忙,也給不了任何意見,只能對皇甫世說請他節哀順便,然後被白了一眼。

對於查案追兇她不在行,但說到經營鋪子嘛,好歹她在大學的時候也上過幾堂經營管理和營銷企劃的課程,雖不敢說她能提出什麼真知灼見,但多少也能給點建議。

她告訴皇甫世,首先他們要做的便是先找出營利下滑的原因是內部問題還是外在因素,如若是內部問題就必須檢討改善,而這事急不來,得按部就班循序漸進。

但如果原因來自於外在,那就得先弄清楚是天災還是人禍,是環境使然,還是有人

在背後搞鬼,例如散播一些不實謠言,中傷皇甫家的鋪子之類的。

半個月後調查結果陸續傳回來,幸運的是情況沒她想像中那麼嚴重,不幸的是她發現造成營利下滑的原因有內部問題也有外在因素,兩者都脫不了關係。

雖說攘外必先安內,但內部問題大多是陳痾,一時之間難以治癒,所以趙楠建議皇甫世還是先處理外在因素,把那些見風轉舵,見皇甫家處於內憂外患之際,就欺上來咬一口的狗輩們先處理掉,他們再來慢慢討論內部的問題。

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原被犬欺。皇甫家近來流年不利,也算是霉運當頭啦,趙楠心想。

不知不覺間,趙楠就在這個莊子裡住了近五個月,每天有僕人侍候食衣住行,除了活動範圍被局限在這個莊子裡,少了些許自由外,她沒有任何一點不滿要抱怨的。

如果這就是與他成親後的生活,或許她會同意嫁給他。

這個思緒突然從她腦中浮現,趙楠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她壓根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考慮嫁給他的事!她忘了她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嗎?她是瘋了嗎?

她倏地伸出雙手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雙頰,邊拍邊說道:「清醒一點、清醒一點,趙楠。」

「你在做什麼?」皇甫世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從方亭外傳來。

坐在方亭內的趙楠倏然轉過身,想也不想便朝著正往方亭走來的他叫道:「站住!你別過來!」

「怎麼了?」皇甫世停下腳步,眉頭輕佻的看著她問。

「我現在不想和你面對面相處,你走開。」趙楠瞪著他說,像趕蒼蠅般的對他揮了揮手。

「我哪裡得罪你了?」皇甫世失笑的問,再度舉步向她走來。

「喂,站住!我叫你別過來,你沒聽見嗎?皇甫世!」趙楠嚷嚷叫道,無奈某人根本不理她,不一會兒便來到她身前,坐在她面前的石椅凳上,衝著她微笑。

「笑什麼笑,你牙齒白呀。」她腦怒的瞪著他說。

他沒轍的搖搖頭,好奇的柔聲問道:「怎麼了?是誰惹你生氣了?」

「就是你!」

「我?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他微訝的問。

一直讓我心動、讓我腦袋發昏,神智失常的竟然考慮起要嫁給你的事!她不爽的在心裡答道,然後直接轉移話題,「你找我有事?」語氣有些不耐。

「沒事不能找你嗎?」他微笑道。

「沒事就去把莊子週遭的敵人解決掉,讓我恢復自由離開這裡。」

「你想離開?」

「不離開難道要我一直躲在這莊子裡生活一輩子嗎?」

「不可能會躲一輩子的。」

「我知道,但這是你皇甫家的事,本與我和馨兒無關,為什麼我不能帶馨兒離開這裡,回福涼城去生活?」她有些煩躁的說。

「你知道為什麼,你和馨兒已經暴露在那些人面前,那些人都知道你是我的軟肋,只要拿住你或馨兒就一定能夠威脅到我,這就是你們不能離開的理由。」

「你可以不管我們的死活,別理那些人的威嚇,他們試幾次無效之後就會死心了。」

「別說傻話,別說試幾次了,一次你可能就會沒命。」皇甫世對她天真的想法感到有些難以置信與無奈。

她明明就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怎會想不透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呢?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質留著有何用,那些人會直接下手殺了她的。

「那該怎麼辦?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自由自在,無後顧之憂的離開這裡?還有,你的敵人應該不只有圍繞在莊子附近的這些人而已,全國上下還有多少都不知道,難道為了怕人拿住我或馨兒來威脅你,我和馨兒就得永遠待在你身邊,受你保護嗎?」趙楠有些氣急敗壞的問他。

皇甫世一愣,隨即雙眼發亮,一本正經的頷首道:「是這個道理沒錯。」

他之前怎會沒想過還有這個法子可以逼她就範呢?真是個好理由、好法子呀。

看他眉開眼笑的模樣,趙楠突然很想脫下腳上的鞋子丟他,可惜這時代的鞋子都軟趴趴的,即使丟中了他也不會痛,因此,她忽然非常想念現代的高跟鞋和鋼頭鞋。

「走開,我現在看到你就討厭。」她生氣的說。

「嫁給我,留在我身邊不好嗎?」看著她氣悶的臉,他柔聲問她。

「我不想談這件事。」

「好吧,反正談不談,你最後都得嫁給我。」他點頭道。

「這是哪門子的笑話?」她諷剌道。

「不是笑話,是實話,是我的肺腑之言,因為不達目的,我永不放棄。」他認真的凝視著她的雙眼,誓言般的堅定立場。

趙楠的心不由自主的被觸動,既感覺到無奈,又有些心喜與感動。永不放棄嗎?如果真是這樣,與他糾纏一世其實好像也不錯,至少還可以經常看到他,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傷之類的,免得還要掛記他的生命安全。她不由自主恍神的想著。

「你為什麼這麼想離開這裡?這並不是你第一次跟我提要離開的事,我記得已經有好幾次了。」皇甫世問道,總覺得她好像有什麼必須離開的理由。

「你有你的人生目標,我也有我的,而且還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什麼非做不可的事?」他好奇的問。

「我要去掙錢、去創業,累積財富,賺取大把大把的銀兩。」

「這就是你非做不可的事?」皇甫世表情怪異的看著她,「你想要銀子我可以給你,你需要多少,只要跟我說一聲便可。」

「你我非親非故,我為什麼得跟你要銀子?我要靠自己的能力賺取。」

她理直氣壯的說,心裡卻想道,她才不想哪天將林氏擊敗,站在林氏面前耀武揚威時,卻被林氏譏諷她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同樣靠男人之類的。她絕對要讓林氏輸得心服口服,輸得無話可說。

「你不像是愛財、貪財之人。」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我本來就不是。」她瞪眼道。

「那麼你累積財富,想賺大把銀兩的理由是什麼?」他問她。

「當然是為了--」她倏然住嘴,然後改口道:「這是我的私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若是讓他知道,難保他不會橫插一手,這有違她的本意,所以還是別告訴他好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就不問了。」他沉默了下後點頭道。

趙楠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容易妥協,她還以為他會追根究底非得到答案不可。

「我剛收到最新消息,泉州、屹州這兩州已經確實將外在因素處理完畢,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始討論如何處理內部的問題了?」皇甫世開口道,這才是他前來找她的目的。

「這麼快?」趙楠有些訝異,從她上回給予他建議至今也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的效率未免也太好了吧?

「這個莊子便處在這兩州之間,雖遠離泉州,但距離乞州騎馬也不過半個時辰便可抵達。」意思也就是這兩州是最先收到執行命令的,自然處理完後回報的速度也會最快。

趙楠知道他誤會了她的意思,但也沒解釋,只是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後緩慢開口道:「我記得泉州、屹州這兩州各有特產,泉州以酒聞名全國,吃州多山林野獸,則以毛皮為主,想必皇甫家旗下的商行大多也以這兩種商品的買賣為重吧?」

「沒錯。」皇甫世點頭。

「那麼除了基本的收購買賣外,你們可有針對其特點研發出相關產品價值,增加其經濟效益?」

皇甫世茫然的看著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什麼是研發?什麼是經濟效益?」他問她。

趙楠愣了一下,突然有些頭痛,她忘了有很多商業上的專有名詞這裡的人是聽不懂的,所以她現在要化身為大學教授,開始對他講解經濟學嗎?那要不要順便把經營管理和營銷管理這兩門課也讓他修一修?但問題是,她這個半桶水的冒牌教授很怕誤人子弟呀。

她掙扎了半晌,最後還是作罷,因為她忽然想到,如果在教學過程中,皇甫世突然懷疑的問起她怎會知道那些事時,她該做何解釋,難不成要說她是穿越者不成?所以,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研發就是研究發展,效益就是效果和利益。」她直接把經濟這兩個難以解釋的字眼去掉,簡單的對他說明,然後不讓他有機會再開口,便又接著往下說:「拿咱們泉州來說,是因水質的關係才能釀出此等美酒佳釀,但此美酒佳釀只能用來飲用,不能發展出其他商品嗎?又或者研發出不同口味的美酒?例如帶著果香或花香的酒?如果你們有辦法做出來,其效益應該不用我多說。這是一個創造盈利、增加營收的想法,因地制宜,你們不妨朝這個方向努力。」

皇甫世雙眼發亮,腦袋因她這幾句話而充滿了各種想法,整個人顯得躍躍欲試,只是過了一會兒,他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問題嗎?」她問他。

「你所說的研發可能需要大量的時間和銀錢--」

「對,但只是剛開始的時候,等成果出來你們只需坐收營利,這真的是一勞永逸、一本萬利的事,你相信我。」她打斷他認真的說道,還以為他是捨不得研發所需要投入的資金,他若這樣就裹足不前,因小失大就太笨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一旦咱們花費大量時間和銀錢研究出新商品,要如何防止競爭對手的倣傚,以及釀酒師的背叛?如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還不如維持現狀,否則咱們付出一切代價,最後卻讓對手漁翁得利,變成更加強大到足以威脅我皇甫家,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你便想得如此透徹,果然是天生的商人。」趙楠忍不住輕笑。

「你所說的沒錯,這的確是相當重要的問題,所以我接下來要說的便是如何管理人才、留住人才。」

接著,她以非規矩不能定方圓,非準繩不能正曲直為題,告訴他規範的重要。

既有規範,便要有獎懲制度,有過者該罰,有功者該賞,必須賞罰分明。另外用於兩淮地區籠絡鹽商之心的方法亦能用在鋪子裡的掌櫃、夥計或釀酒師這些有專長的

有道是無利不起早,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私心理,如果起得早沒好處,誰又會起早呢?所以一定要好好的利用分紅與股份的手段,既可激勵士氣,又能籠絡人心。

總而言之,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皇甫家誠懇待人,酬勞優渥,付出與收穫能成正比,那些下人們又豈會不盡心盡力?

方亭內,美麗女子口若懸河的說著,自信迷人。身旁俊美男子則是認真的聽著,專注而溫柔,俊眸熠熠生光。

風吹樹葉沙沙,鳥拍翅膀格格,今兒個寧靜的後花園多了一道旖旎風光。

和風吹拂,陽光明媚,卻吹不走、照不亮趙楠心裡頭的那一抹不安感,總覺得好像將會有什麼禍事發生的感覺。

但是她每天躲在這個有如銅牆鐵壁,被防護得滴水不漏的莊子裡,會有什麼禍事發生呢?

好吧,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的不安不是源自於本身,而是來自於擔憂皇甫世的安全。

五日前皇甫世接到京城傳來的消息,皇甫家內鬼已確認,卻在將其逮捕行動之前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讓內鬼率先察覺到,進而帶領死忠親兵發難而起,奮勇戰鬥,突圍而去。

此戰內鬼的親兵雖死傷過半,內鬼本身亦身負重傷而逃,活命機率不大,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皇甫家為杜絕後患,動員一切力量誓言斬草除根,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絕不罷休。

皇甫世身為皇甫家少主自然不能偏安於此,因而當日下午便帶領一群武衛,以莊子為起點,京城為終點,一路北上殲滅內鬼隱藏的黨羽勢力。

這本不算什麼,問題是,在他離開三日之後趙楠才發現,他帶走的不過是莊子裡十之三的人馬而已,其餘十之八九的武衛竟然都還留在莊子裡保護她,連他最信賴的鐵鷹都被強勢命令留下來保護她和馨兒。

得知這件事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然後淚水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

皇甫世那個大笨蛋,如果他此去敢受傷、敢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她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理他,那個可惡的大笨蛋,真是氣死她了!

她正一個人坐在廂房裡生悶氣的時候,平日負責服侍她的丫鬟秋桐匆匆忙忙的走進屋裡。

「怎麼了?」她抬頭問道,很少見秋桐露出如此著急的模樣。

「姑娘,莊子外來了一輛馬車,說是姑娘的弟弟,要見姑娘。管事擔心有詐,差人來問姑娘是否真有個名喚趙衡的弟弟,年紀約十二、三歲左右--」

秋桐話未說完,趙楠已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抓住她的手:「你說的是真的嗎?對方真的叫趙衡,十二、三歲的模樣?」

「來傳話的阿旺哥是這麼說的。」

「阿旺現在人在哪裡?你叫他過來,我親自問他--不,還是我自己過去,親自去看好了。」

說著,趙楠已迫不及待的放開秋桐,匆匆往廂房外跑了出去,並在見到阿旺後,迅速開口要他帶路去見那要找她的人。

一路上她不斷地想,來人真的是趙楠的胞弟趙衡嗎?他怎會知道她在這兒,又怎會跑到這裡來找她?趙家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的記憶因融合了原主的記憶,所以對這個近兩年不見的胞弟其實有些想念,原因無他,只因為擔心,畢竟現在的趙家掌握在惡毒的林氏手中,而林氏在趙家又非無所出,為了她的親生子,天知道她又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殘害元配所生,趙家第一順位的繼承人?

所幸趙衡的年紀尚小,暫時還威脅不到林氏,所以她還有幾年的時間可以創業掙錢,累積財富來與林氏對抗。不過也只有短短幾年而已,因此她才會這麼著急,幾度向皇甫世透露想離開莊子回到城裡的想法。

「姑娘,您怎麼出來了?」看見阿旺領著趙楠出現,張管事匆匆迎上前來,訝異的問道。

「聽說有自稱是我弟弟的人來找我,所以我過來看看。張大叔,找我的人在哪兒?」她話剛說完,便聽見一個激動的呼喚聲。

「大姐!」

她倏然抬頭看去,只見門外不遠處站了一個一臉激動的男孩,男孩的長相和原主記憶中的小男孩很像,但又有點不一樣,原有的貴氣與稚氣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毅與沉穩,他人瘦了許多,但身高也拉長了不少,看起來還算是精神奕奕。

「衡弟!」她情不自禁的跑上前去,眼眶泛淚的一把將弟弟擁進懷中。

「大姐,你冷靜點,先放開我、先放開我。」趙衡呆了一下,頓時有些尷尬的微微掙扎。

他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別,大姐怎麼還這樣抱他呢?這樣很不合禮教的,但是大姐的懷抱還是和以前一樣又香又暖,讓他依戀。

弟弟的掙扎讓趙楠略微冷靜了下來,也想起這是個男女有別的時代,立時鬆手放開他,眼光熱切的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快要長得和她一樣高的弟弟。

「你長高了。」她沙啞的說,「我記得上回見到你時,你的身高只到我的肩膀。」

「大姐……」趙衡的嗓音微微哽咽,停頓了一會兒,這才有辦法繼續出聲道:「你這些日子過得可好?定吃了不少苦,受累了吧?」

「沒有,大姐過得很好。你呢?這些日子那個林氏可曾為難你?」

「沒有。」

「你別騙大姐,如若沒有,你又怎會變得如此沉穩懂事,還懂得關心大姐這些日子過得如何?以前你可是從不曾相信我說的話。」

「以前是弟弟不懂事,對不起大姐。」趙衡低下頭,既羞愧又歉疚的說。

「不怪你,畢竟你也是那個女人一手帶大的,而她又太會演戲,你會選擇相信她而不相信大姐,大姐完全能夠理解。」趙楠緩緩地搖頭道。

「姑娘,您看是不是請人進屋子裡再談比較好?還有位夫人站在那裡等著呢。」張管事看準時機,上前開口提醒。

「夫人?」趙楠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前方馬車旁還站了一位年約三十幾許,氣質雍容華貴的婦人。

「對了,差點忘了。」趙衡說著將她拉到那位夫人面前,開口道:「大姐,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郝夫人,是弟弟在來這莊子途中所遇的受難之人,弟弟心想皇甫大哥為人仗義,心胸寬廣,定不會介意讓郝夫人在這莊子住上幾天,直到郝夫人家中派人來接為止,於是將人順道帶了過來。大姐,你應該不會怪弟弟魯莽吧?」

「不怪趙小公子,是我厚著臉皮請小公子一定要幫忙,不能見死不救的,姑娘若要怪就怪我好了。」郝夫人連忙開口說,相對於她外貌給人雍容華貴的感覺,她的性子更加平易近人,也很直率。

「夫人別這麼說。」趙楠搖頭道。

「雖然阿楠在這裡也算是個寄人籬下的客人,無法做主任何事。但舍弟說得一點也沒錯,此莊子的主人是個心胸寬廣、正直又仗義的人,定不會介意夫人您在這裡住上幾天的。您稍待,我去詢問下管事,請他安排一下。」

「那就麻煩姑娘了。」

「不麻煩。」趙楠說著向郝夫人欠了個身,轉身走向張管事說明狀況,同時請他幫忙。

張管事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轉身交代人去收拾廂房接待客人後,親自上前引領郝夫人往客房走去。

他們離去後,趙楠則帶著趙衡前往她居住的院落,因為她真的有好多好多問題想要問,不只是關於趙家與林氏的事,還包括趙衡怎會認識皇甫世這件事,因為聽他剛才提起皇甫世的口吻,兩人好像挺熟的樣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進到屋裡,她立刻拉著趙衡坐下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衡弟,你怎會知道大姐在這個莊子裡?是皇甫世跟你說的嗎?」

「對,是皇甫大哥跟我說的。」趙衡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你們倆又是怎麼認識的?」她緊接著又問。

「昨天說的,至於我和皇甫大哥是怎麼認識的,還不是因為大姐。」

她瞠目結舌,愕然脫口道:「因為我?為什麼?」

「大姐難道不知道皇甫大哥對你的心意嗎?」

趙楠這回不只是瞠目結舌,還呆若木雞的瞪著趙衡好半晌,當猛然回過神來時才輕斥道:「你在胡說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身份,像他那種人哪是

你大姐我高攀得上的?你難道忘了我成過親,現在還是個寡婦嗎?以後這種話不准再亂說,懂嗎?」

「可是皇甫大哥已經向我開口提親,而我也答應了。」趙衡有些為難的說。

「你說什麼?!」趙楠難以置信的揚高聲音。

「提親?什麼提親,你給我說清楚一點,快點!」

看姐姐好像真的生氣了,趙衡只好怯怯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原來皇甫世最後還是猜到了她想創業掙錢的目的是什麼,並且背著她動用他在福涼城的影響力,輕而易舉的讓趙家面臨經營不善,卻求助無門的困境,然後不得不開始出售一些鋪子,挖東牆補西牆。

他們本以為只要渡過這個難關就一定能夠東山再起,卻不知他們早已被人盯上,除了一敗塗地,沒有第二種結局在等待他們。

短短不到三個月時間,福涼城內原本數一數二的趙家就完蛋了,林氏攜著一對兒女連夜卷款潛逃,不知所蹤。

因為不知從何時開始,城裡謠傳趙家填房林氏就是個喪門星,剋死其夫再嫁後,又剋死趙老爺,最後甚至連整個趙家都被她克垮了,會不會哪天克到整個福涼城?此謠言一起,林氏頓時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福涼城再無她立足之地,只能離開。

偌大的趙府最後只剩下一個主子,那便是年僅十三歲,這兩年來一直被監禁在內宅最破落一隅的大少爺趙衡。

由於沒了掌家的人,下人們一個個人心惶惶,在無所適從的情況下,最後也只能將趙衡請出來執掌主事。==

趙衡在被監禁的歲月裡,除了懊悔外,將所有時間都投入讀書之中,因此他在書本上學到了很多。

他雖然年紀輕,也沒有執掌過一個宅邸的經驗,但仍能冷靜面對,按部就班的應對家僕們送到他面前的問題,唯有一個問題令他束手無策,那就是家裡沒銀子了。

結果皇甫世突然出現,不僅將趙家原有的產業,不管是鋪子還是田地、莊子等,全部一一完璧歸趙,甚至還帶來幾個對他極有幫助的管事人才,一邊幫他,一邊教導他如何打理趙家的產業。

聽著弟弟說明完趙家之變故後,趙楠最後替他做了一個結尾。

「然後你就被他收買,把大姐給賣掉了了?」她說道,伸出食指在弟弟的額頭上點了又點。

趙衡傻笑了一下,無話可說,他沒告訴大姐,其實他有很認真的問過皇甫大哥許多問題,確定皇甫大哥對大姐是真心的,而且還當著他的面對天發過重誓,否則他才不會以現任趙家之主,也是現在唯一可以為趙楠出面的男人答應這門親事。

「大姐,你還很年輕,我不希望你為何家守一輩的寡。」趙衡忽然換上一臉正經而嚴肅的表情,開口道,然後有些憤憤然的說:「該替何家守寡的人應該是二姐才對。」

雖然痛恨林氏母女,二姐這個稱呼趙衡從小叫到大,一時間還是很難改掉。

趙楠搖了搖頭,不想說這個,畢竟當初上花轎被抬到何家的人是她,這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多說無益,於事無補。她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

「你說你昨天見過皇甫世,他還好嗎?身上有無受傷?氣色看起來如何?有沒有告訴你,他接下來要去哪裡?還有,有沒有要你帶話給我?」

他真的是快要害她擔心死了啦,那個混蛋皇甫世,笨蛋皇甫世,大笨蛋。

可是她怎會越來越放不下他,越來越放不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3 PM

第七章

趙衡在莊子裡待了三天就離開了,令趙楠有些氣結的是,這三天的時間,他大多跟著張管事在莊子裡忙上忙下的學習如何管理莊子的大小瑣事,而把她這個大姐拋在一旁,完全是一副「弟大不由姐」的模樣,讓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哀怨。

不過看他變得這麼懂事又積極進取,她又很欣慰,覺得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而那位已逝的趙楠應該也能夠安心瞑目了吧?

突然之間,趙楠發現自己的人生目標消失了。

之前她一心想要創業、想要掙錢累積財富,完全是為了從林氏手上奪回趙家,交給真正的趙家繼承人趙衡。可是現在趙衡已經成了趙家之主,被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剌的林氏也杳無蹤影了,還需要她做什麼嗎?根本不需要。

所以,今後她要做什麼呢?趙楠突然一片茫然,無所適從。

「趙姑娘?趙姑娘!」

在耳邊忽然炸開的叫喚聲讓趙楠猛然回過神,這才發現郝夫人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

她趕緊站起身來,守禮數的喚了聲「夫人」,請對方坐下之後,這才跟著落坐。

原本在樹下打盹的秋桐立刻跑向廚房請人備茶水點心送上來。

趙姑娘沒架子好侍候,但這位突然到莊子來做客的郝夫人他們可不敢隨意,因為對方光一個眼神便充滿了主子的氣勢,再加上管事對她的恭敬態度,可沒人敢對她不敬--大伙都在猜,這位郝夫人肯定大有來頭。

「趙姑娘在想什麼呢?瞧你想得這麼專心,我都走到近前喚了好幾聲你才聽見。」郝夫人笑問。

「不好意思,讓夫人見笑了。」趙楠微赧的說。

「看你剛剛的神色好像有些迷茫,怎麼樣?信不信得過我,要不要說出你的煩惱和我參度一下,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郝夫人熱心的說,一頓後又猜道:「你是在搛心你弟弟嗎?趙小公子年紀雖不大,但在我看來卻是沉穩大器,胸有鴻鵠之志,將來成就必定非凡,你大可不必擔心。」

「多謝夫人,舍弟將來如若真如夫人所說成就非凡,阿楠定備上重禮感謝夫人今日所贈之吉言。」趙楠微笑道,不管對方說的是事實或是吹捧,好話可是沒有人不愛聽的。

「你可別以為我是故意挑好話來說,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我在京城裡見多了那些皇親貴胄、名門世家的少爺們,比人品、比氣度,能比趙小公子優秀的人還真是不多。」郝夫人認真的說道。

「如果我家還有未嫁的閨女,定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好女婿人選。」

趙楠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舍弟今年年方十三,年紀尚小,談論婚姻大事似乎有些太早了。」

「不盡然,若是家中父母長輩還在的話,恐怕也已開始為他的婚事做打算了,可惜……」父母已雙亡。郝夫人沒將這句話說出來,只是輕歎了一聲。

趙楠倒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少了父母之命,趙衡的婚事便可由自己做主,娶一個真心相愛的女人共度一生,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兒,趙楠便提醒自己下回再見到弟弟時,一定要好好教導他真愛才是王道,什麼門當戶對或有目的的聯姻都是狗屁,他若膽敢動歪腦筋毀了一個無辜女人的一生,小心她這個大姐絕對不會放過他。

「提到了婚事,趙姑娘可曾替自己做打算?」郝夫人接著又開口。

趙楠愣了一下,有些怔然。她沒想到郝夫人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她住在莊子裡也有好幾天了,不可能至今沒聽說她是個寡婦的事,況且如果她記的沒錯,郝夫人應該不只一次聽過馨兒喚她嫂嫂。所以,郝夫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你別怪我多事,我的個性就是這樣,有點愛管閒事。」郝夫人歉然卻直率的說。

「我知道你是個寡婦,但是你年紀還這麼輕,而且又是個女兒寡,其實是可以再嫁人的。咱們女人一輩子的期望就是嫁人生子,然後相夫教子,有個好歸宿。女人想要一個人過一輩子是不可能的,身邊總要有個男人做依靠,你說是不是?」

趙楠沒有應聲,郝夫人以為她已將她說的話聽進去了,便又接著道:「雖然你曾經嫁過一次,但只要稍微有點眼光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我聽說連這個莊子的主人都想娶你為妻,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話,你可得好好把握,皇甫家在京城裡可是赫赫有名的皇商,別說是一般的名門世家,就連皇親國戚都想將家裡未成親的閨女送進皇甫家,你能得到皇甫家少爺的青睞,可謂是三生有幸,千萬要把握住這個機會。」

趙楠仍舊靜靜地不發一語,郝夫人也沒在意,歇了口氣之後,又繼續口若懸河起來。

「據我所知,皇甫家的規矩好像不是太嚴,主要是因為他們並不是什麼世家,只是個暴發戶而已。」

聽見暴發戶三個字,趙楠不由自主的輕皴了下眉頭。

郝夫人以為她是對這樣的皇甫家起了嫌棄之心,便趕緊接著解釋:「我這麼說並不是瞧不起皇甫家是暴發戶的意思,而是想告訴你,比起那些有一堆臭家規,這個不許、那個不准的名門世家、皇親貴族,皇甫家絕對是你最好的選擇,因為只有他們家可能接受你是個寡婦的身份,讓你進門。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夫人的意思阿楠明白,但阿楠從未想過再嫁之事。」趙楠緩緩的開口答道。

「什麼?!」郝夫人愕然驚叫。

「為什麼?趙姑娘年紀輕輕的,除了嫁過人之外,所有條件都不錯,為什麼沒想過要再嫁之事?難道是因為那位叫馨兒的小姑娘嗎?我看她跟莊子裡的人相處得極好,你可以將她留在這裡,等過幾年及笄了,再請張管事替她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夫人,請您以後別再說這種話了。」

趙楠隱忍怒氣沉聲開口。她一點也不喜歡郝夫人為她出的這個主意,雖然她聽得出來她是在為她打算、為她好,但是要她拋棄年幼的馨兒來成全自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這是最好的辦法,如果你想嫁進皇甫家的話--」

「我剛說過了,阿楠從未想過再嫁之事,更沒想過要嫁進皇甫家。」她直接打斷郝夫人,認真的說道。

「這是為什麼?難道趙姑娘不喜歡皇甫公子嗎?」郝夫人露出滿臉不解的表情皺眉問道。

「喜歡就一定能在一起、必須在一起嗎?」趙楠反問。

郝夫人呆了一下,「喜歡就要在一起啊,難道不是嗎?」

「即使那會讓對方違抗父母之命,背上不孝的罪名?即使那會讓自己落入舉步維艱、四面受敵的處境?即使不被祝福、沒有自由、身心疲憊、痛不欲生,也要在一起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郝夫人眉頭緊蹙,感到莫名其妙。

違抗父母之命、背上不孝的罪名這她還聽得懂,但是後面的什麼舉步維艱、四面受敵、身心疲憊、痛不欲生那是什麼意思?

「是呀,我到底在說什麼?」趙楠苦笑了一下。

如果今天郝夫人沒跟她說這麼多有關皇甫家的事,讓她知道皇甫家其實是有可能接受一個寡婦當媳婦的話,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對於嫁人充滿了害怕。

上一回成親,她是硬被綁上花轎,在自己還沒搞清楚的狀況下就嫁了,不幸中的萬幸是,她才一進門老公就死了,婆婆身體不好,沒力氣折騰她,不久後也死了,留下唯一的小姑子年幼又可愛,她就像多個妹妹,一點也不寂寞,人生還能自己做主,除了窮些,生活單純得和她的前世差不多。

可是,如果她再成親嫁人,生活有可能像現在這樣單純又自由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雖然郝夫人告訴她,皇甫家的規矩不嚴,但以她這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來說,再不嚴的大戶人家也是充滿了禮數與規矩。

再加上她不受歡迎的寡婦身份,以及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何況身邊還有個小姑子馨兒,可想而知,一旦她真的嫁進皇甫家,那麼等在她面前的絕對會是個舉步維艱、如履薄冰的大宅院生活。她有辦法在

那種環境下過日子嗎?又能撐得了多久?她光是想像就覺得害怕,害怕得發抖。如果皇甫世沒有顯赫的身世,只是個平民百姓就好了。

但如果他真的只是個平民百姓,他還會如此出色,她還會為他動心、喜歡上他嗎?

「趙姑娘……」

「夫人,別說了好嗎?」趙楠苦笑著搖頭,「阿楠知道您是熱心、是好心、是為了阿楠好,但我和皇甫少爺是不可能的,今生注定無緣。」

「這是為什麼?」

「除了寡婦的身份,還有門不當戶不對及馨兒的問題,我是絕對不會拋下馨兒不管的。」

她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回答,然後說:「阿楠本就配不上皇甫少爺,更不想給皇甫少爺或皇甫家添亂,所以請郝夫人回京城之後,別對任何人提起阿楠和皇甫少爺的事好嗎?阿楠在這裡先謝過夫人了。」

說完,她站起身,認認真真的向郝夫人屈膝行禮。

郝夫人呆呆的看著她,突然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了。

「嫂嫂,馨兒找到你了!」

馨兒從花叢後面鑽了出來,一把抱住趙楠,冷不防的將坐在大樹下看書看得認真的她給嚇了一跳。

「馨兒,你怎麼來了?怎麼知道嫂嫂在這兒?」她訝然的低頭問道。

「嫂嫂好會玩捉迷藏,馨兒這次找了好久,但是最後還是讓馨兒找到嫂嫂了。」馨兒有些抱怨又有些得意的說。

趙楠聞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她也不想這樣躲來躲去呀,無奈熱心過了頭的郝夫人實在太難纏了,為了躲她,自己只好東躲西藏。

說實話,她至今還搞不懂郝夫人為何會如此欣賞她,她除了在對方剛來莊子時替她和張管事說了一聲,請張管事安排她的住處之外,其他什麼也沒替她做過呀,就不知道她對她的熱情到底從何而來?

最讓她無言以對、避之唯恐不及的是,在她拒絕郝夫人想幫她與皇甫世湊成對的好意之後,郝夫人沉寂了一天,接著竟意想天開又跑到她面前,改將自己的兒子推薦給她,不僅說出願意接受她這個寡婦媳婦,以後也定會疼她如閨女般的話來,連馨兒她都歡欣接受,說她想認馨兒為乾女兒,這樣馨兒便可名正言順的與他們住在一起,甚至等她嫁給她兒子之後,馨兒連改口都不需要,依舊能喚她嫂嫂,簡直一舉數得。

郝夫人積極的向她推銷自己的兒子,什麼一表人才,什麼自小就聰明伶俐,三歲就會背書,五歲就會吟詩作對,學富五車,詩書滿腹的,聽得她耳朵都快要長繭了,偏偏又不能反問她,倘若夫人的兒子這麼優秀,為何至今尚未娶妻?

總之堵不住郝夫人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巴,她躲總可以吧?

於是這幾天她總是在用完早膳之後,便提著早先讓秋桐準備的點心,一個人躲到後花園,讓郝夫人找不到她。只是沒想到這舉動倒是讓馨兒和她玩捉迷藏玩得不亦樂乎,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嫂嫂在這裡等馨兒一下。」馨兒忽然起身道。

「怎麼了?」她疑惑的問。

「嫂嫂要等馨兒喔。」馨兒沒有回答,只丟了這麼一句話給她,便匆匆跑步離開,轉眼消失無蹤。

趙楠只覺得有些疑惑,不知道小丫頭在賣什麼關子,也沒有多想。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聽見有人往這邊靠近的聲音,她的視線從手上書冊移開,抬頭看去,竟然看見馨兒拉著郝夫人,正一邊指著她所在的位置,一邊過來。而她現在就算是想躲也來不及了,因為郝夫人已經看到坐在樹下的她了。

「趙姑娘,真是好久不見啊。」郝夫人走近,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

「不久,只有三天而已。」趙楠苦笑的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向郝夫人屈膝行禮,睜眼說瞎話,「好巧,今日天氣不錯,夫人也來逛園子賞景嗎?」

郝夫人一個沒忍住,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她是真的越來越喜歡這個丫頭了,聰明善良、不做作、知本分,守禮卻不死板,又有膽色,整個很合她的心意。

「是啊,我看今日天氣不錯,所以也來逛園子。」一頓,郝夫人嘴角揚笑的看著她,「不過好像沒趙姑娘準備得周到,瞧你不僅找到歇息的地方,鋪好了坐的位置,連點心都帶來了。不介意伯母也在這兒坐一會兒,賞賞景吧?」

她能回答說介意嗎?趙楠滿心無奈的在心裡歎息道,臉上卻只能扯唇微笑,「歡迎之至,夫人請坐。」

郝夫人大方的隨她席地而坐,然後陪她看著馨兒像只彩蝶般的身影,開心的在花叢間、草地上翩然遊玩著。

「真是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郝夫人開口說。

「嗯,非常的惹人疼,讓阿楠不由自主的把她當成親妹子般照顧、疼愛。」

「那是你心善,若換做是別的女人,沒幾人能做到像你這般無怨無私。你非常好,完全配得上我兒。」

「夫人--」

「先聽我把話說完。」郝夫人直接打斷她不讓她開口。

趙楠有些鬱悶,心想著,難道又要聽一遍那個什麼一表人才、聰明伶俐,三歲會背書,五歲會吟詩,學富五車,詩書滿腹之類的老王賣瓜詞嗎?瞧,她都聽到快要倒背如流了。

「趙姑娘,跟你說實話,其實一開始我並不喜歡你。」郝夫人緩聲說道。

趙楠輕愣了一下,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句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話,她還以為郝夫人對她一見如故,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我覺得你身為一個寡婦,不管如何都應該要避嫌,不該和任何男子接觸才是。可是你不僅不守婦道,還寡廉鮮恥的妄想攀上皇甫家這個高枝,因此我一開始並不喜歡你--不,正確來說是討厭、厭惡你才對。」郝夫人看著她的雙眼,直言不諱的對她說。

趙楠聽了沒有一絲生氣、難過,只有理所當然的感覺,她比較好奇的是,什麼原因讓郝夫人改變了對她原有的看法呢?因為她從現在的郝夫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絲討厭她或厭惡她的感覺。

「既然如此,夫人又怎會改變了想法呢?」她直接提問。

「因為見到了你本人。」郝夫人說,然後歎了一口氣,「人都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本不以為然,認為空穴不來風,但這回卻是完全信了這句話。你本人和謠言所傳完全不同,既不狐媚,也不尖酸刻薄,更沒有愛財如命的勢利,我真不該隨便聽信謠言。」

「請問夫人,不知您說的謠言是從哪兒聽來的?」趙楠疑惑的問,難不成是皇甫世的敵人放出來的?但這樣中傷她對那些人有何益處?是想借此把皇甫世惹火,讓他怒極攻心而病倒嗎?哈哈哈,如果真是這樣,想出這計策的人也太有創意了吧?

「這就別說了。」郝夫人搖頭,然後親熱的拉著她的手,認真地凝視著她說:

「伯母想告訴你的是,我見了你之後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的性子、喜歡你的善良、喜歡你的聰明,喜歡你的端莊大方,你若做我的媳婦,咱們婆媳倆必能相處愉快。」

「夫人……」

郝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柔聲說:「雖然我看得出來,你說不想再嫁是認真的,但伯母總覺得咱們倆有婆媳緣,所以想在這裡先安安你的心,讓你別害怕嫁進我們家。伯母可以向你保證,未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我這個婆婆有一口氣在,任何事我都會替你擔著,所以你別怕也別擔心,這是我對你的承諾。還有,之前跟你提過,我要收馨兒做乾女兒的事也是認真的--」

「夫人--」

「聽我把話說完。」郝夫人再度打斷她。「你不能為了自己而讓馨兒錯失這個可以改變一生命運的機會,她只要成為我的乾女兒,將來便一定能找到好姻緣,而且出嫁之後還有娘家可以依靠,不至於被婆家欺負。如果你真的疼惜馨兒,就該為她的將來好好的想一想。」

趙楠頓時愣住了,因為她是真的沒考慮過這一點,忘了這個時代的女子想要嫁個好人家,就要有背景,得依仗娘家的勢力,而她一個女人哪有什麼勢力?

就算拉上現在由衡弟當家的趙家好了,她也不能保證衡弟未來娶的媳婦不會有意見,不會不高興,畢竟馨兒說穿了與趙家毫無關係。

打算讓她好好地想一想,郝夫人不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留她一個人繼續坐在大樹下。

晚上,趙楠和馨兒一起用膳,問了馨兒喜不喜歡郝夫人?

馨兒毫不猶豫便用力的點頭。

「為什麼喜歡?」她問。

「因為伯母好漂亮,對馨兒又好好,還會抱抱馨兒和親親馨兒,說馨兒好乖。以前娘也會這樣抱馨兒和親馨兒,只是娘在說馨兒好乖時都會哭,馨兒不喜歡娘哭。伯母說馨兒乖時都是笑著說的,馨兒好喜歡。」馨兒對她說。

聽見馨兒提到她娘,趙楠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心疼。馨兒畢竟年紀還小,正是需要父母親情的時候,不管她這個嫂嫂對她再好,對馨兒而言也只是嫂嫂,是無法取代娘親的。

「馨兒這麼喜歡郝伯母,若是讓郝伯母做馨兒的娘,馨兒願不願意?」她柔聲問馨兒。

「啊?」馨兒呆了一下,不解的說:「可是馨兒有娘啊,只是娘死了,和哥哥一樣。娘說哥哥的身體不好,娘必須要去照顧哥哥,馨兒的身體好,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而且還有嫂嫂照顧,所以娘才放心。」

沒想到馨兒竟會將婆婆過世前對她說的話記得如此清楚,趙楠聽後真是心酸不已。

「嫂嫂當然知道馨兒有娘,嫂嫂的意思是,郝伯母說她很喜歡咱們乖巧又可愛的馨兒,想認你做乾女兒,馨兒願意給郝伯母當乾女兒嗎?」

馨兒倏然瞠大雙眼,有些驚喜又有些害羞的問:「真的嗎?那馨兒要做什麼,以後要叫伯母乾娘嗎?」

「所以馨兒是答應了?」趙楠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這樣就答應了?沒有一絲掙扎、捨不得她這個嫂嫂的感覺?

「嗯,馨兒好喜歡伯母。」

「馨兒不喜歡嫂嫂嗎?」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但她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啊?」馨兒呆了一呆,然後毫不猶豫的說:「喜歡啊,馨兒最喜歡嫂嫂了,嫂嫂不知道嗎?」

趙楠被問得羞愧難抑。她是怎麼了,能多一個人疼惜馨兒不好嗎?她這是在吃哪門子飛醋呀?

既然兩個當事人都願意,她也沒什麼好說的,現在她只要等皇甫世回來,然後請他幫忙把關一下郝夫人的身份就行了。

根據郝夫人所言,她夫家也是在京城的商人,和皇甫家還挺熟的,所以她相信皇甫世應該不會不認得這位郝夫人才對。

另外關於自己的未來她也都想好了,她決定等一切事情了結之後就要回趙家。

衡弟的年紀畢竟還小,她要回去幫襯著,讓趙家的事業壯大起來。

等將來有了足夠的銀錢,衡弟也娶妻生子後,她要雇幾個保鑣環遊這個大京國,看一下這個世界,也不枉她穿越的這一生,然後等累了疲了,再到李家村養老。

她會當皇甫世一輩子的朋友,但不會嫁給他。

她已經打算好了一切,怎知計劃卻趕不上變化。

隔日,秋桐從外頭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口裡嚷著讓人心慌的話語,「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先深呼吸一口氣,冷靜點說,什麼不好了?」她喝令道。

秋桐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稍微冷靜下來才重新開口:「姑娘,不好了,馨兒姑娘不見了!」

「什麼?!」趙楠驚嚇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把話說清楚!」

秋桐用力的點頭,然後說:「剛才負責照顧馨兒姑娘的紅葉跑來跟奴婢說,她到處都找不到馨兒姑娘,馨兒姑娘可能會去的地方她都找過了,但怎麼就是不見人影。她懷疑馨兒姑娘可能是被郝夫人帶走了,因為紅葉說--」

「等一下,」趙楠忍不住打斷她,「你說紅葉懷疑馨兒可能被郝夫人帶走了是什麼意思?」

「因為郝夫人在一個多時辰前就已經離開咱們莊子了,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你說什麼?」趙楠臉色丕變,「這件事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郝夫人她真的離開了嗎?」

「是。」

「為什麼會這樣呢?郝夫人要離開,怎會沒人來告訴我?張管事呢?他現在在哪裡,我要去問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楠無法置信,怒氣沖沖的往外跑去,這太離譜了,就算她不是這個莊子裡的主子,好歹也是皇甫世重要的客人,和郝夫人也相識,沒道理郝夫人要離開不支會她一聲。

還有,馨兒不是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果郝夫人真將她帶走了,張管事不可能沒看到或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看到知道了,張管事為何不阻止?她想搞清楚馨兒到底有沒有被人帶走,現在還在不在這個莊子裡?

找了許久,趙楠終於在莊子的大門口找到了張管事。

「張管事,我有話問你。」她難掩怒氣的衝上前道。

張管事似乎有些驚訝她的來到,但仍沉穩以對。「姑娘有事請問。」

「我聽說郝夫人已經離開了,這是真的嗎?」

張管事輕愣了一下才點頭。「是真的,姑娘不知道嗎?」

「沒人告訴我,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趙楠口氣有些沖。

「算了,這不重要,我要知道的是,你有沒有看到馨兒?郝夫人離開的時候是一個人離開的嗎?你有沒有看到馨兒和她在一起,她離開時有沒有帶著可能裝得下一個孩童大小的箱子之類的東西走?」

「夫人怎麼可能將馨兒姑娘藏在箱子裡,夫人是親自牽著馨兒姑娘上馬車的。」

張管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迅速答道,好像在指責她不該這麼污辱一個高貴的夫人。

趙楠握緊拳頭,免得忍不住破口大罵。他竟然眼睜睜的看馨兒被人帶走而不阻止,他的腦袋有問題嗎?

「你為什麼不將她們攔下來?」她咬牙質問。「馨兒是你女兒嗎?還是莊子裡賣身的奴婢?就算是賣身的奴婢,也是皇甫家的奴婢,你憑什麼隨隨便便就讓人帶走她?你平常就是這樣當管事的嗎?還是你腦袋被驢踢了?」

她越說越氣,氣到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而張管事的臉色則是一陣青一陣白,變得極度難看。

就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噠噠的傳來,由遠而近,終至拉韁勒馬,馬上的人在望及那張惱怒紅顏後,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4 PM

第八章

皇甫世身手矯捷的跳下馬,走到他思念的人兒身邊,瞧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知道她此時怒氣不輕,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膽敢惹怒她的人,冷冽的目光如劍,冷峻的聲音如刀,再次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被他針對的張管事整個背都濕了,膽顫得冷汗直流,想哭到不行。

「屬下恭迎少主回莊。」張管事渾身僵硬的躬身行禮。

「我問的是發生了什麼事?」

皇甫世的聲音冷得讓張管事忍不住一顫又一顫,趙楠沒時間等他調適後再回答,便直接替他答覆皇甫世的問題。

「馨兒被人帶走了,張管事眼睜睜看著卻沒有阻止,甚至連在事後通知我一聲都沒有,直到剛才丫鬟找不到馨兒才來告訴我。」

「這是真的嗎?」皇甫世眉頭緊遵的忖度著,帶走馨兒的人會是誰?誰有本事能將馨兒從莊子裡給帶走?

難怪阿楠會氣成這樣,還有鐵鷹呢?為什麼他也沒有出面阻止,難道對方是他不可匹敵之人嗎?

「張管事,你可有話說?」他轉頭怒眼一瞪,冷聲問道。

「少主息怒。」張管事被嚇得腳一軟,頓時雙膝跪地趴伏在地上求饒:「請少主明察,夫人要帶走馨兒姑娘,小的不是沒有阻止,而是小的沒辦法阻止,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小的也沒那個膽量敢阻止啊。」

「把話說清楚,這是什麼意思?你口中的夫人是誰?」皇甫世終於聽出不尋常的端倪。

「就是皇甫夫人,少主您的母親呀。」

此話一出,不僅皇甫世呆住,趙楠也被嚇呆、嚇傻了。

皇甫夫人?皇甫世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張管事,你是不是弄錯了?」她有些茫然的出聲確認。「夫人要大家稱呼她郝夫人,而不是皇甫夫人,她怎麼可能會是……怎麼會是……」

「阿楠,我母親娘家姓郝,她若在外頭,不想讓人知道她就是皇甫夫人時,總愛自稱郝夫人。」皇甫世輕聲開口道。

趙楠頓時沒了聲音,緩慢地轉頭看他,沉默了一會兒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阿楠!」皇甫世緊隨其後的追了上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終至完全消失,張管事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辛苦你了。」

一隻手輕搭在他肩膀上,張管事抬頭一看,原來是鐵鷹大人。

他苦笑了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答道:「不辛苦,比起鐵鷹大人長期待在主子身邊侍候,您還是比較辛苦的。」

伴君如伴虎啊,幸好少主不常到莊子來,否則像今天這種情形若多來幾次的話,他肯定會短命好幾年。

「你去準備一下,大概過不了幾日,少主就要起程回京城了。」鐵臛吩咐道。

「但少主這不是才剛從京城回來嗎?」張管事有些訝異。

「馨兒被夫人帶走了,以姑娘的性子她會不去追嗎?如果姑娘追去了,你覺得少主會置之不理,袖手旁觀的留在這裡嗚?」鐵鷹平淡的說。

張管事不再多說,因為他們倆都知道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會。

少主對趙姑娘的心意,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只不過姑娘好像一直拒絕少主,也不知道兩人到底會不會有結果。

「鐵鷹大人,你說咱們少主有什麼不好的,為什麼趙姑娘就是不肯點頭嫁給少主呢?」張管事忍不住開口道。

「你問我,我問誰?」鐵臛表情古怪的看了張管事一眼。他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嗎?這是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阿楠。」

皇甫世緊跟在趙楠身後走著,途中也叫喚過她好幾次,她都置若罔聞,好似從此以後都不理他的樣子,但他真的很無辜,他也沒想到娘竟然會親自從京城跑到這裡來看她,連爹都陪娘演了一場夫人失蹤的戲碼,讓他這個兒子馬不停蹄的趕回京城去,好與來此的娘親錯開。

說真的,他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娘到這兒來的目的為何?是來幫他還是阻他的,和阿楠說了些什麼,又為什麼要把馨兒帶走?他現在整個人惴惴不安。

終於進到屋裡,皇甫世讓下人全部退到屋外去,這才伸手去拉趙楠。

她將他甩開,他再拉,她再甩,他又拉,直到她轉頭怒視他、肯正視他之後,他才開口向她道歉。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娘會跑到這兒來,若知道我一定會立刻趕回來。」他認真的望著她說。

「我娘她沒對你怎麼樣吧?如果她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話,我跟你道歉。她說的話不代表是我的意思,你只需要聽我說的就好,別理她,也別跟她計較,好嗎?」他語氣溫柔,帶著些許懇求。

趙楠的表情有些怪異,問他:「你知道伯母跟我說了什麼嗎?」

見她終於開口與自己說話,皇甫世偷偷地鬆了一口氣,搖頭道:「不知道。但我不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執意要娶你,我娘不可能會這麼簡單又心平氣和的接受,一定會做些什麼。」

「她什麼也沒做。」趙楠緩慢地對他說。

皇甫世臉上有著明顯不相信的表情。

「她都與你說了些什麼?別告訴我都沒與你說話,因為我不會相信。」

「所有下人都可以做證的事,我是傻了嗎?幹嘛要撒這種謊?」趙楠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

「告訴我,我娘都對你說了些什麼?」他執著的看著她,再次問道。

「她說要我嫁給她兒子。」

「這是真的嗎?」皇甫世雙目圓瞠,露出驚喜的神情。

「是真的,只是她從頭到尾都沒告訴我她兒子是誰,叫什麼名字。也許是你不在家這段期間,伯母新收的乾兒子也說不一定。」趙楠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皇甫世呆了一下,立即輕斥:「胡說!我娘就生我一個孩子,既沒乾兒子,也沒幹女兒。」

「這話你就說錯了,伯母有個乾女兒。」

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皇甫世不由自主的蹙起眉頭,懷疑娘是不是在打什麼歪主意?例如以乾女兒的名義將人家閨女留在府中,製造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之類的。

「我娘有沒有告訴你,她的乾女兒叫什麼名字?」他問她。

「何以馨。」

姓何?皇甫世蹙眉沉思,京城中姓何的人家的確有幾家,但卻沒什麼名望,也沒聽說哪家有出挑未嫁的女兒,母親到底是相中了對方什麼呢?何以馨,何以馨……奇怪了,他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除了名字,有沒有提對方家裡的事?」他問,打算盡可能多知道一些對方的底細,然後再派人調查,一舉將這個莫名其妙的後患解決掉。

聽他的問題,就知道他還沒搞清楚何以馨是誰,趙楠輕撇了下唇,補充的對他說:「她有個小名叫馨兒。」

「馨兒?」皇甫世愣了一下,然後愕然脫口叫道,「這就是我娘把馨兒帶走的原因,因為馨兒成了她的乾女兒?」

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恍然大悟。

「你這麼想嗎?」趙楠輕歎一聲。

「怎麼了,難道不是這樣?」皇甫世看向她,疑惑的問道。

「我覺得馨兒成了人質。」

皇甫世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對她說:「那你決定要受要挾,嫁給他兒子了嗎?我覺得為了馨兒,你最好還是答應吧。」

趙楠有些氣憤難抑,忍不住握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招呼過去,不料她只是槌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他卻在瞬間痛呼出聲,臉色也跟著變得蒼白。

她從錯愕到慌張,接著有些不知所措又心驚害怕的瞪著他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只是小傷,不礙事。」他微笑的安撫著,笑容卻有些牽強。

「我不信,我要看傷口。」她開口道,然後直接動手去扯他身上的衣袍。

這個男人很會演戲,之前住在福涼城裡養傷時,他除了臉色蒼白,體力不濟,常躺在床上外,從未顯露出任何一絲疼痛的表情,所以她才會一直以為他是個破病少爺,是在養病,而不是在養傷。

知情後她其實也沒想太多,從不認為他的傷勢會有多嚴重,畢竟除了蒼白無力些之外,她從未看過他露出任何不適的樣子,更未聽過他痛吟的聲音。直到有一回不小心撞見他更衣,看見他胸前那觸目驚心的巨大傷口時,她這才知道這位少爺有多能忍痛,沒痛死根本就是個奇蹟。

所以,她非得親眼查看他的傷口不可,有傷就要治,有病就要醫,他這回別想糊弄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扯著他衣袍的手忽然被他抓住。

「放手。」她生氣叫道。

這個王八蛋、可惡的傢伙,如果他讓鐵鷹跟在身邊護衛,再多帶點人去的話,今天就不會受傷了,真是個可恨大笨蛋,害她擔心,害她心疼!

「你若看了我的身體,就得嫁給我,這樣你還要看嗎?」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警告的說。

她怒目而視,很想不理他,直接甩頭走人,但腦袋中卻不斷地浮現他胸前那道令人膽寒的傷口。

當時她在看過他胸前的傷之後,總是不由自主的想他有多痛,怎麼忍得住,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家人或愛他的人陪在左右關心、照顧他,他到底是怎麼撐下來的?一個人承受傷痛,真的好心酸。

她知道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與感覺,他不見得有此感受,但也正因如此她現在才更加松不了手,因為覺得無比心疼、心酸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抿著唇沉默著,趙楠將他的手推開,小心翼翼將他肩上的衣物一層層撥開,終於看到他被層層布條纏繞的肩膀--布條上還滲著血絲,然後又突然想到之前他竟

然是自行騎馬回莊的,讓她瞬間氣上加氣,疼上加疼。

「你說要娶我是認真的嗎?」她沉聲問他,「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要我怎敢將自己的一生托付於你?我已經當過一次寡婦了,不想再當第二次,被人戳脊樑骨罵我剋夫罵一輩子。」

「絕對不會有這種事!」他蹙緊眉頭迅速保證。

「我認識你至今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已傷了兩次,一次甚至嚴重到差點喪命,要我如何相信你?」她不以為然的看著他。

「前段時期皇甫家處於內憂外患、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我又以身涉險這才會受傷。現今皇甫家的內憂已除,外患在我長彼消之下根本不足為懼。最重要的是,此刻我已有了想珍惜的心愛之人,自不會隨意再做任何危及生命安全的冒險決定,會為她好好的保護自己,因為我還想要與她長相廝守到白頭。這個回答,不知你是否滿意?」他深情又認真的看著她說。

她臉上有著掙扎,沒有作聲。

「阿楠,你到底在怕什麼?告訴我好嗎?」他伸手將她圈進懷中,拉她坐在自己腿上,柔聲問道。

趙楠慢半拍才回過神,想掙開他這於禮不合的舉動,怎知她才一掙扎,便聽見他發出疼痛的抽氣聲,讓她頓時僵住,不敢再亂動一下。

「阿楠,告訴我好嗎?」他再次要求道,卻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同時享受著擁著她的滿足感。

趙楠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聲坦白:「我不是個大家閨秀,實際上不是,骨子裡也不是,我不懂得剌繡女紅,不懂得琴棋書畫,更不懂得如何與世家名門的夫人、小姐們交際應酬,我怕適應不了宅門裡的生活,怕會失去自我,也怕會與你心生怨恨,成為怨偶。」

皇甫世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她不是拒絕他,而是拒絕他背後顯貴的家世。為此,他竟然覺得有些開心。

嗯,或許他不是為此而開心,而是為了她所說出來的話開心,因為她擔心、害怕的全是杞人憂天。

他對她搖了搖頭,認真的開口道:「你聽我說,阿楠。第一,大家都知道皇甫家不是什麼名門世家,而是士農工商中最低下的商賈,瞧不起咱們的皇親貴族大有人在。那些人既然瞧不起咱們,咱們也不需要去理會他們,等到他們有求於咱們時,自會前來巴結奉承,你愛理就理,不想理也無須對他們客氣,自然不需要與那些人交際應酬。

「第二,你說你不是大家閨秀,不懂剌繡女紅、琴棋書畫,正巧我娘跟你一模一樣,全都一竅不通。」

趙楠聞言忍不住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郝夫人--不對,應該說皇甫夫人,給人的感覺就是雍容華貴、嫻靜若水卻氣勢非凡,整個就是系出名門之感,怎會與她一樣呢?

「很訝異嗎?」

她點點頭。

「皇甫家經商至我這一代已是第五代,是真正的商賈,但我的外祖父卻是個暴發戶,因祖傳的山林地發現礦脈而一夕致富,我娘才從滿山亂跑的野丫頭變成一位千金小姐。

「我娘是外祖父唯一的孩子,又是老來得子,格外疼寵,因此便以郝家所有的財富做為嫁妝,公開招婿,想為我娘找個好歸宿。當時皇甫家正面臨困境,我爹被逼著前來提親,途中巧遇遊歷的我娘,兩人相識相戀,後來甚至因為不知我娘便是郝家小姐而拒絕成為郝家的乘龍快婿,差點錯陽差毀了自己的姻緣。」

「然後呢?」趙楠覺得自己好像在聽一個愛情電影的情節。

「然後我娘直接從屏風後衝出來把我爹罵了一頓。」

趙楠呆了一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真的嗎?」

「聽說是這樣。」皇甫世點點頭。

「聽誰說的?」

「我外祖父。」

「那就不會有錯了。」這可是活生生的目擊證人呀。趙楠想像那畫面,頓時有些笑不可抑。

「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他看著她的笑顏柔聲道。「我娘真的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所以你也無須在意自己不是名門千金,因為皇甫家中沒人會在意這一點。」

「或許你和你爹娘不在意,但我不相信其他皇甫家的族人也會不在意。」她收起臉上的笑容,不以為然的說道。

「他們即使在意也不敢說出口。」他信心十足的對她說。

「何來的自信?」她忍不住問。

「因為那將會影射到我娘,我爹是絕不會容許有人在背後說我娘一句壞話的,正如以後我也不會容許你在咱們家中受一絲委屈一樣。所以,你根本無須害怕,只要有我和我娘在的一天,族中便沒人敢找你麻煩。另外你也不需要擔心失去自我,因為我不會改變你更不會局限你。」

一頓,他喘了口氣後繼續說:「還有一點你可能忘了,以你的聰明才智和在經商上展現的奇才,以及我對我爹的瞭解,他絕對不會放過你這樣的人才,所以即使與我成了親,你也別想像尋常婦人那般可以整天悠閒的待在內宅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管相夫教子,管管中饋之事。換句話說,你需有個準備,將來可能得隨我巡視並管理皇甫家的所有產業,遊走整個大京國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趙楠聞言脫口問道,雙眼發亮的緊盯著他。

「看樣子你不以此為苦,反倒還有些期待?」他挑眉道,眼底漾著笑意。

她毫不猶豫的用力點頭,老實的對他說:「我的願望之一便是要遊歷整個大京國一周。」

「喔?之二呢?」他好奇的問。

「幫衡弟振興趙家,親眼看他娶妻生子。」

「之三呢?」他再問。

「等老了或疲憊得走不動時,我要回李家村定居養老。」

他安靜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因為何浩白的屍骨葬在那裡嗎?」

「何浩白?誰?」趙楠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隨即想起馨兒姓何,她那個短命無緣的亡夫也姓何,然後何浩白好像就是那一位的名字。

「才不是,回李家村是因為那裡的民風純樸良善,是養老的好去處。」她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對他解釋道。

皇甫世聞言後立即咧嘴微笑,笑得有點傻氣,然後對她點頭道:「好,到時我陪你搬去李家村住,咱們一起在那裡養老。」

「誰要你陪?」她臉色微紅的嬌瞪他一眼。

「之四呢?」他沒多話,繼續問。

「三個就已經夠多了,我的心才沒那麼貪。」她皺了皺鼻子,撇唇道。

「你貪心點沒關係,我把我的願望都讓給你,然後幫你達成所有的願望。」他目光柔和的看著她說。

趙楠感覺自己的一顆心軟得就像要化成水,然後從眼眶裡流了出來一樣。他幹嘛對她那麼溫柔、那麼好,好到她想將他推開,遠離他都做不到?她只想相信他說的,相信他們會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皇甫世,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說。

「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你。」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除了喜歡之外,還有呢?」

「還有?」他蹙起眉頭認真的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他知道他可以學那些自詡風流倜儻的名門子弟吟詩作對,說些不著調卻虛幻不實的好聽話,但是他真的說不出來,也不想欺騙她,所以他只能老實的搖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只知道我想一輩子對你好,就像我爹對我娘那樣。」

這不是什麼甜言蜜語,卻真切實在的讓趙楠情不自禁淚如雨下,再也逃不開他朝她撒下的情網,只能投降。

「皇甫世,你一定不能負我,否則我做鬼也會糾纏你生生世世。」她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襟,淚眼婆挲的對他威脅。

皇甫世呆了一呆,頓時只覺得熱血沸騰,激動得不能自己。

「阿楠,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嫁給我了?」

「對,只要你答應絕不負我,我就嫁給你。」她的雙眼被淚水洗得晶亮,定定的看著他點頭說。

皇甫世深深地吸一口氣穩住澎湃的心,然後一臉嚴肅的對她許下誓言,「我皇甫世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定不負趙氏阿楠,如違此誓,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他的誓言鏗鏘有力,天地為證。

近來京城中有個令人津津樂道的傳言,那就是以鹽務、河運跟海運稱霸大京國的皇商皇甫家少主要成親了,聽說對像是泉州大商人的嫡女,家世與皇甫家旗鼓相當,嫁妝隊伍足足有十里之長,兩人郎才女貌,完全是天作之合。

這傳言聽起來非常合理,皇甫家是什麼家世,聽說連貞庭公主都有意下嫁,蘭郡主、妍郡主也十分傾心,還有許許多多名門貴胄想與皇甫家結親家,最後雀屏中選者又怎會平凡呢?雖說是個商女,沒有顯貴的身份,但誰敢說這不是與皇甫家門當戶對?

然而這傳言卻是眾多傳言中最微小勢弱的一個,其他如聽說對方是個寡婦,還帶了個拖油瓶,根本不是什麼大戶商賈,只是在一個小地方做小買賣的尋常百姓,也沒有什麼十里紅妝,全是騙人之類的傳言更是甚囂塵上,讓人議論紛紛。

至於事實為何,皇甫家族的人一律三緘其口,卻也間接證實了這些傳言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不過這些人都是皇甫家旁支,本家倒是喜氣洋洋的,對那些謠言毫不在意,尤其皇甫夫人更是喜不自勝,好似非常喜歡這個未過門的媳婦。

大喜之日風光明媚,隨著大紅花轎而來的嫁妝雖不至十里,也綿延了數里,場面浩大。

有傳言說這些嫁妝根本不是女方娘家所出,而是皇甫家替女方準備的,但這又如何?只證明了皇甫家極其滿意這個新媳婦。

而且別的不說,光看那端坐在駿馬上,穿著大紅喜袍,風姿俊逸、神采飛揚的新郎臉上所藏不住的喜悅與滿足神情,便可知這門親事與這位少夫人有多受皇甫少主的喜愛。

光憑這一點,便足以讓京城裡絕大多數的名門閨秀羨慕、嫉妒不已。

皇甫家為嫡子娶妻宴開千席,賓客如雲,京城為此熱鬧了足足數日,令人歎為觀止。

當夜紅燭高燒,床幔低垂,醉酒的大紅袍新郎在笑鬧聲中被幾個堂兄弟扶進了喜房,醉醺醺的倒臥在喜床上。

眾人退去後,新娘子自己揭了喜帕,看著倒臥在床榻上不省人事的相公正感無奈之際,怎知前一秒還醉茫茫的人,下一秒卻已張開眼睛,笑吟吟的看著她,清亮帶笑的雙眼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你沒喝醉?」她訝然問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浪費?」他微笑著從床上坐起,伸手朝坐在一旁的她勾了勾,要她靠近。

趙楠突然有些緊張,不知所措。她雖然兩世為人,但結婚成親可是第一遭--不,也不是第一遭,只是上一回她人才剛進門,短命相公就沒了,自然也就沒經歷這洞房花燭夜,而現在……

很緊張,真的很緊張,但也不能因為緊張就一直僵在這裡不動,於是她緩緩地起身,慢慢地靠近,還沒坐下,便被某人迫不及待的伸手一攬,整個人頓時撲在他強健的胸膛上,一個天旋地轉,又被壓在他身下,她不由得渾身僵直。

「阿楠,你在害怕嗎?」

害怕嗎?說不怕是騙人的,但其實她是緊張多於害怕,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從未經歷過。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低頭一邊親吻著她,一邊溫柔的對她說道。

「嗯。」她輕應一聲,感覺他灼熱的氣息帶著濃重的酒氣,有些辣有些甜,不難聞,但也稱不上好聞,重點是這酒氣的酒精濃度好像很濃,她才聞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發熱,有些頭昏腦脹,腦袋完全不能使,只聽他一遍又一遍的叫著她的名。

「阿楠……阿楠……」

他一遍又一遍的吻著她,吻得她氣息紊亂,全身發軟,無力抵抗他的侵佔,也忘了緊張,只能任他、隨他,然後在他激狂的熱情中一次又一次的呻/吟出聲,交付全部的自己給他。

紅燭靜靜地燃燒著,整夜照映著在床上纏綿難分的男女。

今日他們結髮為夫妻,恩愛永不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5 PM

第九章

新婚第一天習俗是要先給直系親長磕頭,再認旁系親戚,正式將趙楠這位新成員介紹給皇甫家所有族人認識。

所以,一早起身整理好儀容之後,皇甫世便牽著媳婦的手前往堂屋給父母親敬茶。

這是趙楠第一回見到皇甫世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公爹,比她想像的要和藹可親,也圓潤許多,一整個就是好好先生的模樣。

在見到本人之前,她原本以為執掌皇甫家霸業的家主會是個嚴峻、不苟言笑的人,沒想到全然不是她想像的樣子。

不過事後皇甫世告訴她,他爹就是靠那無害的模樣坑了許多人,要她千萬別被他外表的和善給騙了,讓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婆母皇甫夫人倒是和在莊子時一模一樣,優雅大方,和善可親,對待她的態度也一如既往般親熱自然,一點婆婆的架式都沒有,讓她整顆心都安穩了下來。

接著就是馨兒,好一陣子不見的馨兒感覺長大了許多,氣色極好,臉上帶著再見她的欣喜與激動,看她規規矩矩的像個大家閨秀般給哥哥嫂嫂行禮的模樣,真是令她感觸良多。

見完自家人,接著要見的是皇甫家那一票親戚,首先是三叔一家。

三叔富態敦實,身材和公爹一樣屬於圓潤型的,三嬸則有些刻薄勢利,表面上對著她微笑,轉過頭去就是一副冷笑、瞧不起她的嘴臉。

趙楠好慶幸她不是自己的婆母,不然她在皇甫家的日子肯定難熬,最後被休都有可能。

三叔有一妻二妾,四名子女,其中嫡長女惠明與二庶女惠如已出閣多年,三庶女惠智已訂親,過幾個月滿十五及笄便將出閣,接著便是排行老四的庶子皇甫義,現年才十二歲而已。

因為唯一的兒子是妾出,主母又刻薄,三叔又老實,因此聽說家宅不太安寧,經常吵吵鬧鬧的。

和三叔完全不同,四叔嚴肅而精明,身材瘦削挺直,模樣感覺比公爹更像皇甫家的家主,但四嬸卻是小家碧玉,溫潤如水的模樣,兩人一剛一柔看起來很速配。

事實上聽說也是如此,四叔就四嬸一個正妻,沒有其他妾室,兩人育有四名子女,兩男兩女。

長男皇甫仁在三年前娶了海氏,如今育有一子已兩歲;二男皇甫孝也在去年成親娶了王氏,如今王氏正懷著五個月的身孕;大女兒皇甫雅今年十三歲,仍待字閨中,小女兒皇甫敏與馨兒同年,現在是馨兒最好的朋友與姐妹。

這些全是仍住在皇甫府裡的近親,遠一些已分家在外的二叔公與三叔公一家不住府中,見面的機會也不太多,皇甫世說有機會遇到再介紹她認識。

其實原本家裡還有個二叔,只是二叔野心勃勃的變成了內鬼,連累其妻兒一家人。如今二叔已伏誅,擁有野心的長子皇甫勤同樣已喪命,知情的正妻也自裁身亡,剩下那些不知情的妾室與庶出子女則被遣送至鄉下莊子。

趙楠有些同情那些不知情的無辜者,但一想到皇甫世身上那險些致命的傷疤,她的同情心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總在不知不覺間流逝。

趙楠嫁入皇甫家轉眼已過了一個月,她也逐漸適應大宅門的生活。其實說穿了,她根本沒什麼好適應的,因為除了多了個枕邊人,下人對她的稱呼從姑娘變成少夫人,以及偶爾得聽婆母抱怨三叔家妻妾內鬥的糟心事之外,她連每日得向婆母請安的規矩都免了。

她的婚後生活和待在莊子裡時幾乎沒有差別,看書、做點心、陪馨兒--現在多了一個四叔家的敏兒,再來就是與皇甫世論經營之事,給點個人淺見之類的,根本大同小異,舒爽得很。

堂弟媳海氏和王氏曾含蓄的對她說出好羨慕她的話,讓她相當不好意思,只能不斷地找好聽的話說給她們聽,什麼四嬸性子溫柔人也好,有這種婆母也是她們的福氣;什麼仁堂弟近來好像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好厲害;還有什麼孝堂弟對弟妹可真好,弟妹想吃什麼都有求必應之類的,差點沒累死她。

原來不必和外人交際,她還有內宅裡的要應酬呀,真是太累人了。不過比起婆母得面對三叔家裡那幾個不省事的女人,她又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總而言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果然沒錯。

「少夫人,夫人請您去一趟花廳。」她的貼身丫鬟綠翡從門外走進來向她稟報。

「有說什麼事嗎?」她問。

「聽說是有客來訪,想見見少夫人。」

既然是有客來訪,她的穿著打扮就不能太隨意,趙楠讓綠翡替她梳妝,一邊隨意問道:「知道是什麼客人嗎?」

「是柳家夫人和柳二小姐。」綠翡答道。

「柳二小姐?」趙楠輕佻了下眉頭,腦袋裡立刻出現那個長得沉魚落雁、溫柔婉約一個性卻潑辣驕縱、尖酸刻薄的柳依秋的臉。這個柳二小姐會是她嗎?八成是。

她撇唇冷笑,突然有點好奇與期待,不知道這對母女這時候找上門指名要見她所為何事?

「少夫人,李嬤嬤來了。」門外傳來丫鬟紅玉的稟報。

一會兒後,就見穿著暗褐色素紋錦緞褙子,面孔白皙,眉目和善的李嬤嬤走了進來,她是皇甫夫人身邊的得力助手,這些日子常見到,也與她熟稔。

「少夫人。」李嬤嬤臉上堆著笑,恭敬的朝她福了福身。

「李嬤嬤怎麼來了?快坐。」趙楠笑問,一邊吩咐跟著李嬤嬤進屋的紅玉道:「紅玉,還不替李嬤嬤倒茶?」

「謝少夫人。」李嬤嬤微微地一禮,大方的坐了下來。

「李嬤嬤來此可是娘有話要轉告?」趙楠雙眼發亮的問。

「無怪老爺和夫人私底下總是稱讚少夫人聰明。」李嬤嬤忍不住笑贊,然後點頭說:「夫人提醒,柳家今日來此目的可能不單純,要老身過來給少夫人通通氣,讓少夫人心裡有個底。」

接著李嬤嬤便將柳家現今的地位大致說了一下。

柳家出了個貴妃和明王世子夫人,在京城之中無人敢輕視。柳老爺心大,除了有權的後盾外,還想有錢的後盾,因而相中身為皇商的皇甫家,千方百計想將柳依秋嫁入皇甫家門。

過去老爺總將這事推給夫人,夫人又將它推給少主,柳老爺、柳夫人不能以長輩的身份直接向晚輩開口提及親事,便讓柳二小姐常過府來接近少主,少主剛開始佯裝不知,後來實在不堪其擾,乾脆逃到外頭,連家都不回了,惹得夫人常因想念少主而長吁短歎。

趙楠聽到這裡,差點沒笑出來。沒想到皇甫世還曾被個女人逼到有家歸不得啊,真是可憐又好笑。

李嬤嬤繼續道:「夫人說雖然少主已成親,但柳家似乎並未死心,依然想以平妻或貴妾的身份將柳二小姐送進皇甫家。夫人說她和老爹明面上不好拒絕,只能將這事像以往那般推到少主身上,如今就會落在少夫人頭上,夫人讓少夫人最好有些準備。」

「我知道了。」趙楠若有所思的微笑點頭。

「那麼老身就回去覆命了。」李嬤嬤起身微笑道。

「好,李嫂嬤慢走。」

李嬤嬤離開後,緣翡眉頭緊瘦,一臉愁容滿面,欲言又止的看著趙楠。

「怎麼了?」趙楠問她。

「少夫人,您說夫人是什麼意思?會不會是要少夫人替少主納了柳二小姐呀?」綠翡一臉擔憂的說。

「怎麼,你好像很關心這件事?」

緣翡毫不猶豫的點頭。

「少夫人剛進府可能不知道,那柳二小姐經常到咱們府裡做客,在夫人面前總

是表現得溫柔婉約、寬容大度,私底下卻極為苛刻,動不動就對奴婢又打又罵的,不像少夫人對奴婢這麼好。恕奴婢大膽直言,奴婢是真的害怕府裡多了這麼一個難侍候的主子呀。」

綠翡哭喪著臉,讓趙楠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不敬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小心被許嬤嬤聽見,你就有苦頭吃了。」她笑著提醒她道。許嬤嬤是府裡專管丫鬟的管事嬤嬤,為人有些嚴厲。

「奴婢知道少夫人人善心慈,不會跟管事嬤嬤告狀。」綠翡認真道。

趙楠笑著搖了搖頭,低頭檢視了下身上的穿著,確定沒問題之後便帶著綠翡和紅玉朝花廳的方向走去。

來到花廳外,趙楠讓下人通報一聲後,舉止大方的走了進去,先向婆母福身問安,在皇甫夫人的介紹下又向柳夫人行禮、與柳依秋微笑的打了個招呼,這才落落大方的坐在皇甫夫人身邊的座位上。

柳夫人在打量她時,趙楠也一樣在審視對方。

柳夫人生了一張芙蓉瓜子臉,雖沒婆母好看,但也挺有姿色的。她身著一件玫瑰紅繡金邊的錦緞梢子,髮髻上插著兩支珠光寶氣的釵子,耳戴金鑲鑽垂紅寶石的耳環,一副貴氣逼人的模樣,不太平易近人。

至於柳依秋嘛,果然如綠翡所說的,在婆母面前表現得溫柔婉約,氣質靦腆的模樣與在莊子裡那潑辣驕縱、尖酸刻薄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瞧少夫人氣質溫雅,儀容大方,溫溫順順的瞧著就叫人喜歡,難怪近日來都聽人說,夫人只要一提到這個新媳婦,總是笑得闔不攏嘴,滿意得不得了。」柳夫人輕笑一聲,開口道。

「那是。」皇甫夫人笑容滿面的點頭同意,心情極好的說:「不是我要炫耀,我這媳婦不僅長得好,叫人看了喜歡,她的心地也好,手藝也好,又聰明又孝順,我怎能不滿意、不喜歡她呢?您說是不是?」

趙楠看見柳夫人的嘴角似乎有些抽搐,模樣有點好笑,不過只一會兒便恢復正常。

「是啊,你說的沒錯,不過這只有咱們這些知情的人曉得,外頭的人不知情,胡亂謠傳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就讓人有些擔憂了,真是可憐了你這無辜的好媳婦。」

柳夫人裝模作樣的歎息。

皇甫夫人臉色微沉,冷哼一聲,不屑道:「胡亂謠傳什麼,我皇甫家的事也是那些無知的人們可以說長道短的?」

「你不知道外頭在謠傳什麼嗎?」柳夫人假裝驚訝,然後迫不急待的接著說:「外面謠傳少夫人是狐狸精轉世,專門迷惑人心,吸食男人精元,之前才會成為寡婦,也不知這回皇甫少爺能不能撐下去、又能撐多久?」

「胡說八道!」皇甫夫人怒不可抑的駁斥。

「哎喲,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外面傳的,你可別對著我發脾氣。少夫人,對不起呀,我沒針對你的意思,說你是狐狸精轉世的也不是我。」

柳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趙楠,虛情假意的歉聲道。

趙楠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說:「柳夫人言重了,阿楠不是這麼是非不分的人。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阿楠要生氣要詛咒,也只會詛咒那些到處散播謠言的長舌婦不得好死,死後下地獄遭拔舌之苦,又怎麼會怪柳夫人呢?您說是吧?」

柳夫人神色微僵,柳依秋的臉色則突然有些泛白。

「媳婦說的對,那些胡說八道者定然不得好死,會下拔舌地獄。」皇甫夫人冷笑著說,有種解氣的感覺。

「話雖如此,但眼前還是要想辦法先遏止謠言繼續散播才是,因為謠言好像開始影響到皇甫家在京城裡鋪子的生意了,這事伯母您還不知道吧?」

柳依秋帶著一副擔心不已的神情開口說道,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導向她們今天來此的目的。

「正是。」柳夫人趕緊接道,「夫人可知我和秋兒昨兒個去明王府做客聽到了什麼?幾位夫人小姐聚在一起,談論起有關貴府少夫人的謠言,那話說得可難聽了。我和秋兒自然沒參與其中,但眾口鑠金,我們母女倆想幫忙說句公道話也沒辦法。」

趙楠在心裡冷笑,心想還真能睜眼說瞎話,你們母女倆可能是其中說得最多,把話說得最難聽的人吧?還真當她是傻瓜,這麼好騙嗎?不過她只是靜靜地聽著,想看這對母女到底要搞什麼把戲,婆母似乎也和她有一樣的想法,沒急著出聲說話。

「還好我和秋兒什麼都沒說,才讓那些夫人小姐們放下戒心,說出後來那些心裡話。」柳夫人口若懸河的繼續說,一臉幸好的表情。

「姐姐別擔心,雖然那些夫人小姐現在對你有誤會,等誤會解釋清楚後她們還是會接受你的,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時間而已。」柳依秋對趙楠柔聲安撫道。

「謝謝二小姐的安慰,我一點也不擔心。」趙楠微笑響應,然後接著又說:「二小姐可以喚我一聲少夫人或是嫂子,咱們非親非故,姐姐這稱呼可不能隨便亂叫。」

柳依秋渾身一僵,臉色倏然變得有些難看。

「看少夫人的模樣應長秋兒幾歲,秋兒喚少夫人一聲姐姐其實也不為過。」柳夫人趕緊出來打圓場。

「為免不必要的誤會,我還是覺得叫少夫人或是皇甫嫂子的好。」趙楠搖頭道,然後轉頭柔柔地問婆母,「娘覺得呢?」

「媳婦說的非常有道理,不能讓人產生誤會。」皇甫夫人一臉認真的點頭,婆媳倆合作無間。

這回不僅柳依秋臉色鐵青,柳夫人的表情更加不遑多讓,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然而讓趙楠無言以對的是,這對母女竟還不放棄,臉色在變換了幾次之後,就又恢復正常,裝作無事般繼續剛才說到一半的話題。

「我剛剛說到哪兒?對了,那些夫人小姐們的心裡話。」柳夫人自問自答的開口。

「她們剛開始的時候只談論有關少夫人的謠言,後來不知怎麼就說到除了皇甫少爺被狐狸精迷惑住之外,連皇甫夫人和皇甫老爺也被迷了心智,皇甫家的未來堪慮,現在的榮景恐怕撐不了多久--」

「全是胡說八道!」皇甫夫人終於忍不住出聲罵道。

「娘別生氣,犯不著與只會胡說八道的人較真兒。」趙楠柔聲安撫。

「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咱們皇甫家未來到底是如他們所說的榮景不再,又或是昌盛更上一層樓,想必不久之後便可揭曉,老天自會還咱們公道的。」

皇甫夫人輕愣了一下,驀然想起老爺近來總是笑容滿面,不時讚美兒子眼光好,媳婦娶得好,說幾百遍也不厭倦的怪異行為,再加上媳婦現在沉穩自信的模樣,她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點頭淡淡的同意:「對,事實勝於雄辯,老天會還咱們公道的,就像那些故意造謠生事的惡人遲早會下拔舌地獄一樣。老天看著呢,善惡終有報。」

「娘說的極是。」趙楠微笑應和。

柳夫人頓時被氣得臉色煞白。

「少夫人,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柳依秋忍不住出聲。

「二小姐覺得我是在逞強嗎?」趙楠看向她,目光冷淡。

「現在可以遏止的事又何必要拖下去呢?況且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早些解決問題也能早些安心,伯母您說是不是?」柳依秋一臉溫婉的說,好似沒看見她的目光。

「你說現在可以遏止,你有辦法?」皇甫夫人眉頭輕佻,好奇的詢問。

「這……」柳依秋頓時露出含羞帶怯的小女兒神情,有些不知所措的以目光求助於母親。

柳夫人立即點頭道:「有,當然有。只要夫人讓秋兒進門,以我們柳家在京城的勢力,誰還敢胡說八道說皇甫夫人和皇甫老爺也被迷了心智?真被迷了心智,我們柳家又怎還會讓秋兒嫁進皇甫家呢,夫人說是不是?」

趙楠差點冷笑出來,終於明白這對母女打的是何種算盤,想靠輿論的壓力逼宮嗎?想得太美了!

「柳夫人是不是忘了件事,我家世兒已經成親了,我的媳婦還坐在這裡呢。」

皇甫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提醒。

「我柳家勉強願意接受讓秋兒做皇甫少爺的平妻。」一頓,柳夫人又補了一句,「只要能幫皇甫家渡過這個難關。」

「柳夫人和柳家的好意我皇甫家心領了,不過這事不成,我可不敢委屈柳二小姐。」皇甫夫人微笑的拒絕道。

「伯母,秋兒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只要能陪在皇甫哥哥身邊,即使要秋兒為妾,秋兒也是願意的。」柳依秋迅速開口,沒臉沒皮的自薦道。

「秋兒……」柳夫人則在一旁演著心疼女兒、不捨女兒的慈母,絲毫不覺得女兒現在所做的是恬不知恥、丟人現眼的行為。

「你願意,我不願意。」一個冷肅的聲音驀然從門外響起。

花廳內所有人倏然抬頭看去,只見皇甫世沉著臉走進花廳,後頭跟著原本守在外頭的丫鬟,亡羊補牢的開口通報道:「夫人,少主來了。」

趙楠差點沒笑出來。

「娘、柳夫人。」皇甫世上前先向母親請安,再轉向尷尬的柳夫人問候一聲,然後完全無視一旁的柳依秋,直接將目光轉向趙楠,溫柔朝她輕喚一聲:「娘子。」

趙楠不由自主的紅了臉,起身迎向他問道:「你怎麼來了?有事嗎?」

皇甫世點頭,然後目光望向母親,「娘,爹有事要見阿楠,正在書房裡等著。」

皇甫夫人輕愣了一下,有些意外,老爺沒事是不會找媳婦的,若是找了,那定有重要事要談。

「媳婦,那你快去,別讓你爹久等了。」

「是,那媳婦先行告退。」趙楠朝皇甫夫人福身道,然後轉向從皇甫世突然出現說了那句話之後,就面無血色的柳家母女歉然一笑,「柳夫人、二小姐,阿楠失陪了。」

說完,夫妻倆一起轉身,朝花廳外走去。

「等一下。」眼見原本該屬於她的皇甫哥哥就要和那個賤女人一起離開,柳依秋再也忍不住的出聲叫道。

趙楠停下腳步轉頭望向她,皇甫世也跟著停下來,漠然的看向那位恬不知恥的女人。

「二小姐有事吩咐?」趙楠開口問。

柳依秋卻完全無視於她,一雙眼睛都盯著皇甫世,如訴如泣,委曲求全的說:「皇甫哥哥,你對秋兒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告訴秋兒,秋兒可以改。」

皇甫世沉默了一下,冷漠道:「都不滿意。」

「世兒!」皇甫夫人忍不住喝止他,這樣太無禮了。

「娘,有些人不把話說明白是不會死心的,與其讓她們抱著幻想自以為是,不如幫她們徹底清醒過來,免得將來失了名聲,找不著親家,還得賴上咱們,要咱們家負起責任,孩兒可不想擔那種莫名其妙的責任。」

皇甫世直言不諱,說得既無情又諷剌。

柳夫人被氣白了臉,怒不可抑的朝他吼道:「你說什麼?誰失了名聲、找不著親家了?」

「如若不是找不到親家,堂堂柳家嫡出二小姐需要這樣送上門與人做妾?這件事若傳到宮裡,被明雲貴妃知曉,不知貴妃娘娘做何感想?」皇甫世面無表情的說。

「你--」柳夫人又驚又怒,整個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皇甫哥哥,這是秋兒自個兒任性做的決定,與柳家無關,更與貴妃娘娘無關。」柳依秋急忙開口解釋,然後梨花帶淚的對著皇甫世幽怨訴情。

「皇甫哥哥,你應該知道秋兒對你的情意,自從秋兒在十二歲見過你一面之後,心裡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秋兒對你情真意切,一往情深,你--」

趙楠忍不住腹誹,十二歲?還真早熟,不過在這個時代這樣大剌剌的說出這種話,而且還是在長輩面前,她也太不要臉面了吧?

她偷偷看向婆母,只見婆母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些許不屑的表情,就連柳夫人也皺起了眉頭。

「那可真巧,我在遇見阿楠之後,心裡同樣再也容不下別人。」皇甫世開口打斷柳依秋,他的話讓身旁的趙楠頓時臊紅了臉。

這傢伙沒事扯上她做什麼?真的是……

「皇甫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這話我在莊子裡就已經說過了。」

皇甫世冷然強調,然後譏諷的看著她說:「你說對我情真意切、一往情深?呵,這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種話也不知羞?況且這話說得著實可笑,難不成只要對我有情意的姑娘,我皇甫世就該一個個娶她們為妻為妾不成?還是說你柳二小姐特別尊貴,特別與眾不同,想要什麼別人就得順著你、配合你,直到你一償所願為止?你還真當自個兒是個東西呀。」

「皇甫世,你別欺人太甚了!」柳夫人怒吼出聲。這一串批評若傳了出去,她的秋兒還要不要嫁人呀?事到如今,她已然絕了將女兒送進皇甫家的念頭。

「小侄不過說了實話,何來欺人太甚之說?」皇甫世面不改色的回應道。

「皇甫世,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你身邊那個村姑一樣的寡婦?我家世好、長相好、知書達禮、琴棋書畫、女紅巧藝哪樣不如她了?憑什麼她能成為你的妻,我卻連當你的妾,你都不願意接受?你告訴我為什麼?」

柳依秋再也遏制不住傷心與憤怒,目光含恨,咽哽的質問。

「因為我愛她,對你卻沒有任何一絲好感,相反的只有厭惡,這個答案不知柳二小姐可滿意否?」皇甫世冷淡的回答。

「你……你--皇甫世,我恨你!我恨你!」柳依秋淚如雨下,再也承受不了他傷人的無情言語,羞憤欲絕的丟下這串話後,哭著跑出花廳。

「秋兒!」柳夫人心疼的叫道,急起直追了幾步後又突然停下來,轉身冷冷地從皇甫世看到趙楠,再到皇甫夫人,最後目光又回到皇甫世臉上,憤恨不已:「皇甫家,我柳家記住你們了!咱們走著瞧!」說完袖手一揮,頭也不回的離去。

「世兒,你太衝動了。」皇甫夫人苦笑以對。

「娘,既然孩兒不可能娶柳二小姐,便代表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長痛不如短痛。」皇甫世的語氣充滿了不以為然。

「但柳家在京城的影響力……」

「娘,宮裡不是只有一位貴妃娘娘而已,宮外也不只有明王爺一位王爺,柳家自以為勢力通天,其實說穿了他們根本無權無勢。咱們過去之所以容忍他們並不是怕他們,只是想和氣生財,不想徒生事端罷了,加上之前咱們又有內鬼作亂,這才懶得理會他們。但是現在他們若還想像過去那般恃勢凌人、頤指氣使,他們得先掂掂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皇甫世解釋。

「唉,這事我不管了,你自個兒去跟你爹商量。」皇甫夫人歎氣道,接著忽然想到,「剛才你不是說你爹找媳婦有事,正在書房等著嗎?怎麼還站在這兒,快去快去,別讓你們的爹久等了。」

皇甫夫人揮揮手,覺得有些疲倦。每回接見柳家那對母女後她總覺得特別累,還好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回了吧?

心情突然變好,她決定帶馨兒上街逛逛,聽說吉祥點心鋪最近推出一種新口味的點心好像挺好吃的,帶她去吃吃看,看到底是那鋪子師傅做的新點心好吃,還是媳婦做的點心好吃。

哼,若不是擔心媳婦太累,他們皇甫家也不缺銀錢的話,她一定會慫恿婦媳開間點心鋪子,讓京城裡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媳婦有雙巧手,做出來的點心比宮裡的點心都好吃,讓那些胡說八道的長舌婦看得到、吃不到,讓那些人饞死。

唉,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否則說不定第一個饞死的人就是她,媳婦現在可沒空做點心給她吃呀,還是趁早去吉祥點心鋪解饞吧。

「去請馨兒小姐過來,」她開口道,「告訴她,娘要帶她出府去吃點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18 07:16 PM

第十章

與柳家徹底撕破臉之後,京城裡對皇甫家少夫人的流言蜚語一夕間多了起來,變得更加沸沸揚揚,直接受影響的自然是皇甫家旗下所經營的鋪子。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街頭巷尾都在傳說,在趙氏妖女的禍亂下,皇甫家正一步步的走向滅亡,所以為免在皇甫家倒閉後受牽連導致血本無歸,還是早點與皇甫家分割才安全。

膽子小的商人聞言後都一一抽身而去,許多自詡清高的名門貴胄在聽信有關禍亂蒼生的趙氏妖女謠言後,也不許家奴再向皇甫家旗下產業的店舖採買東西,因此皇甫家在京城裡的生意頓時一落千丈。

這一切都在柳家的意料之中,因為這正是他們的報復,誰叫皇甫家不識好歹,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呢?皇商皇甫家?哼,等著一敗塗地吧!

相對於柳家的得意,皇甫家自是一片愁雲慘霧,不過愁雲慘霧的都是一些不明真相,只會隨波逐流、道聽塗說的無知者,凡是管事者,尤其是手中的鋪子和生意都在京城以外者,無不老神在在,穩如泰山。

為什麼呢?

因為鋪子生意的營收屢創新高,因為他們的手下一個個精神抖擻、工作賣力,因為再這樣下去,皇甫家的未來,他們的未來,還有他們子子孫孫的未來……

他們簡直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再想下去他們極有可能會瘋了,因過於激動、興奮而樂瘋了。

令他們至今仍無法平復心神的是,造就這一切改變與成果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們皇甫家的少夫人,那個在京城中被以亡族禍害之名傳得沸沸揚揚的趙氏妖女。

可笑,那些只會胡說八道的無知人群實在是太可笑了,也不看看皇甫家現任家主和少主是什麼人,他們可是皇甫雲豐和皇甫世啊,怎麼可能會被妖女迷惑、識人不清呢?

家主皇甫雲豐一步步將普通商賈的皇甫家帶領至今日皇商的地位,少主皇甫世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十三歲便開始跟隨其父掌管皇甫家產業,承先啟後,繼往開來,推陳出新,直至現今這局面。

他們父子倆深謀遠慮,目光如炬,又怎會犯下三歲娃兒都知錯的傻事?

妖女?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而且就算少夫人真的是妖女又如何了?她既沒害人,也無吃人,輔佐少主興家、興宅、興族,讓皇甫家族事業昌盛,生意興隆,讓鋪子裡的管事、夥計們的月銀節節高昇,人人喜笑顏開,進而讓家宅和樂,豐衣足食,誰說他們皇甫家的少夫人是妖女呀?相反的,稱少夫人為仙女、菩薩的倒是不少。

總而言之,事實勝於雄辯,不管京城裡那些無知人們如何抨擊少夫人,他們這些人都不可能會動搖,倒是家裡那群無知婦人是該敲打敲打了,竟然向著外人,在那邊胡言亂語,哼!

於是--

「少夫人,三老太爺那邊的瑄大夫人和鳳二夫人來了。」綠翡進門稟報道。

「有沒有說是為了什麼事?」半倚在臥榻上看書的趙楠輕輕地皺起眉頭,轉頭問道,最近上門來找她的人還真多。

「帶了不少禮盒,大概又是為了向少夫人賠罪而來的。」綠翡忍不住笑道。

「又是?」趙楠忍不住呻/吟,「你說這些人是不是吃飽太閒,沒事找事做呀?」

綠翡聞言,更是搗嘴笑得東倒西歪,而趙楠卻只能咳聲歎氣,心想著要不要裝病?

這半個多月來,上門拜訪她的親戚特別多,之前這些親戚上門有婆母或三嬸、四嬸出面交際,她樂得輕鬆,結果不知怎麼的,最近那些人竟都直接指名是要來拜訪她的,搞得她想躲都躲不掉。

這還不打緊,最讓她為難的是,這些人總是帶著禮物上門,不是賠罪就是巴結,搞得她實在是莫名其妙又尷尬不已,再加上不省事的三嬸因眼紅,每回見到她就是怪裡怪氣的對她冷嘲熱諷,讓她一整個很不舒服。

想到今日若是再接受瑄大夫人和鳳二夫人所送來的禮品,三嬸又不知會露出什麼表情來諷刺她,光想就覺得頭痛。

嗯,還是不要見好了。

「綠翡,幫我想個理由推了吧。」她說。

「少夫人,這不好吧?」綠翡猶豫的說。

「昨日您將二老太爺家的週四太太和小姐們推了不見,聽說為此私底下已有人在背地裡批評您傲慢,所以奴婢覺得您還是見一見她們吧,別推了比較好。」

「那些人說話總是高來高去、勾心鬥角,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覺得很累,真的很不想見那些人。」趙楠閉上眼睛,伸手揉著太陽穴,感覺有些頭痛。

「怎麼了?不舒服嗎?」

皇甫世的聲音突然在房裡響起,令閉著眼睛的趙楠瞬間睜眼,驚喜不已,「你回來了?!」

前些日子洵州傳來水賊禍亂,他領命前去肅清水賊以確保河運暢通,一去便是月餘,真是讓她既擔心又想念。

「我回來了。」皇甫世深深地凝視著她,走到她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眉頭輕蹙的柔聲道:「哪兒不舒服嗎?我讓人去請大夫。」

他說完轉頭,發現剛剛還站在房裡的綠翡已退了出去,正欲開口喚人,卻聽妻子說:「我沒事。」然後將他的手從她額頭上拉了下來。

「事情都處理完了?有沒有受傷?沒事吧?」

妻子溫柔的聲音、關心的神情,瞬間撫慰了他連日馬不停蹄的疲憊,滋潤了他的身心,令他露齒微笑,坐上臥榻,伸手將她擁進懷中。

「沒事。」他答道,然後反過來關心她,「你呢?過去這段日子都好嗎?」

既然他主動問了,趙楠決定稍微和他抱怨一下,看他有沒有辦法解決近來讓她頭疼不已的事。

「不好。」她以抱怨加點不滿的語氣答道。

「怎麼了?」他立即蹙起眉頭關心的問。

「不知道,只知道最近突然冒出一堆族人和親戚上門拜訪我,拜訪也就算了,卻帶來一堆又一堆的禮品,用各種手段和名義硬推給我,想拒絕都拒絕不了。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一臉煩悶的看著他說,然後又補充道:「聽說三老太爺那邊的瑄大太太和鳳二太太現在就在廳堂那邊等著要見我,我一點也不想見她們,你快點幫我想辦法拒見。」

「不想見就別見,還需要想什麼辦法?別忘了,你可是咱們皇甫家的少夫人,不是隨便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他對她說。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說的簡單,族親長輩要見我這個晚輩,我能拒絕嗎?就算能好了,能拒絕幾次?昨天不過才拒絕了那麼一次而已,就有傳言說我傲慢--」

「誰說的?」他忍不住插嘴問道。

「別管誰說的,反正就是有那麼一回事。」她說。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那些人為什麼突然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跑來討好我、巴結我?你到底做了什麼?」她質問他。

「我什麼都沒做,做的是你。」

「我哪有做什麼?」她冤枉的叫道。

「咱們皇甫家旗下的事業蒸蒸日上,不管是酒樓還是鋪子,河運、海運還是鹽務,哪項生意不是經過你的指點後就變得昌盛興隆?」他笑盈盈的看著她說,「這些全都是你的功勞。」

趙楠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半晌後才嘟嘟囔囔的說:「我只不過說了幾句話,給點意見而已,哪是我的功勞呀?明明就是你和爹做的決定,為何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這時代還不懂得營銷,她不過是把現代的什麼贈品啊、會員啊、打折啊、集點啊、買一送一之類的營銷手法稍微對他提示了一下而已,誰知道他就能舉一反三搞出那麼大的動靜,這到底關她何事呀?她真的是太無辜了。

「什麼責任?是功勞!」皇甫世哭笑不得的說。

「我不管,反正與我無關,那些麻煩你得想辦法幫我解決。」她賴皮道。

「知道了,我會負責解決,不讓那些人再來煩你,這樣可以嗎,夫人?」他雙眼中盈滿深情與笑意,寵溺的對她柔聲道。

「可以。」她滿意的微笑,抬起頭吻了他一下做為感謝。

他的雙眸變得深邃,久別重逢,身體的渴望禁不起一絲挑逗,只輕輕的一吻就足以讓他慾火燎原。

「阿楠。」他沙啞的輕喚她一聲,聲音中充滿了慾望,然後無法自已,情不自禁的將她壓倒在臥榻上,深深地吻住她,雙手則迫不及待的在她身上游移著,動手扯開她的腰帶,將手伸進衣襟裡撫摸她柔嫩的肌膚。

「別……天還亮著……」她通紅著臉,羞赧的輕聲說道。

「一會兒就喑了。」他低啞的說,親吻她的舉動沒停,撫摸她身體的勳作也沒停,讓她的身子一陣酥麻無力,慢慢地顫抖了起來。

「床……嗯……」她顫抖的嬌聲提醒,卻終於忍不住輕喘,呻/吟出聲。

她的呻/吟聲銷魂入骨,令他腦袋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床是什麼東西,失控的迅速扯開阻擋在兩人之間的衣物,然後分開她修長的雙腿,一個挺身猛然衝進她嬌軀深處,兩人同時低喊出聲。

接下來房裡響起一連串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男人粗重的呼吸夾雜著女人柔媚的嬌吟聲不斷響起,停了又起,起了又停,持續了一整個下午,讓屋外的丫鬟婆子一個個都羞得不敢靠近,避得老遠。

果然是久別勝新婚,少主和少夫人真的是太恩愛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京城裡的謠言起了變化。

首先關於皇甫家少夫人的傳言不再是一面倒的情況,開始有了懷疑與反駁的聲音,而一切都源自於外地來的人。

他們不是一群人,而是陸陸續續、三三兩兩的來,他們的身份上農工商、販人走卒各個階層都有,卻一致的在聽見京城裡的人討論起皇甫家的少夫人是妖女時,一概嗤之以鼻,或反諷那些人是井底之蛙,不知所謂。

兩種不一樣的聲音一起出現時,若不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就是最終會有場辯論,結果幾次類似的情況發生後,圍觀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京城派所說出來的話向來都只是猜測、謠言,和外來派的言之鑿鑿、舉證歷歷、親眼所見成了明顯的對比。

其中最讓人不可思議與津津樂道的是,外來派所帶來京城以外,關於皇甫家產業的消息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那些人口中新奇的東西、可愛的贈品或折扣、集點什麼的,總是讓人好奇不已,還有那大排長龍、搶購一空的敘述則是令人歎為觀止,恨不得親眼目睹那壯觀的場面。

總而言之,什麼皇甫家的少夫人是個妖女,皇甫家主事者被迷亂了心智,皇甫家不久後將敗亡之類的謠言慢慢地消失,皇甫家在京城裡的生意也隨之逐漸恢復榮景,並且一天比一天火熱起來。

其次便是柳家壞事做盡,終於自食惡果。

先是柳家老爺淫人妻女被告上官府,這事尚未解決,柳家大爺為其長子賄賂科舉考官,當場人贓俱獲,接著又傳來柳家二爺在外地為官不仁,貪圖賄賂,縱子行兇,民怨四起,最後甚至連柳家小姐都來插一腳。

聽聞原本是待字閨中的柳二小姐竟以到廟裡進香之名私會情郎,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在園林裡私會被人撞了個正著,這也就罷了,與柳二小姐私會的對像不是別人,竟是其姐夫明王世子,這真的是近年京城裡最大的醜聞。

趙楠聽見這個傳聞時,簡直難以置信,柳依秋在幾個月前不是還對她的皇甫哥哥一往情深、非君不嫁嗎?怎麼才過了幾個月就移情別戀了?而且她誰不好勾搭,竟然去勾搭自個兒的親姐夫,柳依秋這個女人應該是腦袋有問題吧?

她搖了搖頭,突然覺得很慶幸,幸好他們與那個女人已經毫無瓜葛,沒有任何關係了。

「少夫人,少爺差人來問您準備好了沒有?」

綠箬從門外走進來,帶著一臉疑惑的表情轉達少主的傳話。

不怪她疑惑,身為少夫人的貼身丫鬟,少夫人要做什麼或是準備什麼她幾乎都會曉得,但這一回她怎麼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呢?少爺要少夫人準備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呀?

「啊!」趙楠聞言後突然驚叫一聲,站起來嚷道:「我忘記了!」

「少夫人,您別急,您忘了什麼,奴婢幫得上忙嗎?」

「當然幫得上,你快點幫我換衣裳--不,衣裳不用換了,幫我拿披風,還有找雙好走的鞋子給我穿。少爺答應了今日要帶我出門逛街,這麼重要的事我竟然忘記,真是太不該了。」

趙楠懊惱的說道,忙不迭的轉身去挑一個漂亮的荷包,將自己部分的私房錢塞進荷包裡,再揣進懷裡。

綠翡拿來繡鞋替她換上,又幫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鬆散的頭髮,接著替她繫好披風,主僕兩人這才匆匆前去與等待她的皇甫世會合,然後搭乘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出府逛街。

趙楠很開心,因為這可是她嫁給皇甫世之後,他第一次同意陪她「壓馬路」,過去他要不是很忙,就是礙於安全考慮,總是霸道的不許她在外頭行走,而今……

咦咦咦,等一下,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他之前總是以她的安全考慮拒絕她出府逛街的要求,怎麼這一回這麼簡單就答應了,其中定有古怪。

「你今兒個怎麼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帶我出門?總覺得有什麼陰謀。」她坐在馬車裡,斜睨的相公,緩緩地開口。

皇甫世輕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著搖頭道:「什麼陰謀?我為什麼要對夫人耍陰謀?」

「這我怎麼知道?我正在等你告訴我為什麼呀。」她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快點告訴我。」

「沒有陰謀,我發誓。」皇甫世有些哭笑不得。

「真的?」

「真的。」

「那你今兒個怎會答應讓我出府逛街,不再拿安全當借口的將我囚禁在府裡?」她似笑非笑的調侃著他,挑眉壞笑。

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低頭以額頭「叩」的輕撞她額頭一下,以示懲罰。

「胡說八道!」他抵著她的額頭柔聲輕斥道。「哪個囚犯像你日子過得這般舒心,食衣住行皆有下人張羅服侍,還有公婆、相公疼寵,一堆人爭先恐後的送禮巴結,手中還握著值錢的庫房鑰匙,這種囚犯怕是人人都想當吧,你還不滿足?」

「意思就是你真把我當囚犯呀?」她皺了皺鼻子,抬起下巴報復的咬了下他的下唇,結果玩火自焚,被他扣住後腦狠狠地吻,激烈的熱吻、抵死的纏綿,作到她都快要不能呼吸,他這才鬆口放開她。

她氣得槌他,狠狠地瞪他,一邊用力的喘息,他卻得意的輕笑,還不斷地對她挑眉大送秋波,無賴得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你知道我想問你的是什麼,快點回答我。」她無力的又伸手槌了他一下,催促道。

「柳家完了。」他只說了這四個字,但這便足以代表一切。

「所以傳言中關於柳家的一切都是你做的?」

「不,那些事都是他們自己做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我唯一做的就是讓他們的惡行早一日暴露在世人眼中罷了。」他說。

「包括柳依秋那件事?」

「那個女人心術不正。」皇甫世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說。

「什麼意思?」

「當那個女人決定詆毀你,與咱們皇甫家作對時,她的聲名就已經注定毀了。」他將她拉進懷裡,溫柔的擁抱著她。

「一個足以匹配她柳二小姐的家世,又要讓眼高於頂又勢利的柳家看得上眼,也願意娶她的人根本沒有。於是在聽說明王世子與世子妃感情不睦,她便動了異心想取而代之,絲毫未想過世子妃是與她同胞所出的親姐姐。這麼狠毒的女人想自尋死路,我又何須與她客氣呢?」

「所以你就幫她製造與明王世子私會的機會,再安排一些目擊者,將這髒事捅出來晾在陽光下,一舉數得?」她接口道。

「沒錯。」

「哇,好狠。」

「怕了嗎?」他看著她。

「正好相反,你做得太好、太棒了。」她獎勵的吻了他臉頰一下,然後哼聲狠道:「那種連親姐姐都能如此無情背叛的人,完全是死不足惜。不過依這種情況,明王世子還是會將她抬進明王府做妾吧?」

「那可不一定。」他嘴角輕揚的諷剌道。

「怎麼說?」她迅速問道,八卦魂熊熊燃起。

「據說明雲貴妃被柳家層出不窮的亂事氣到放話不理,現在柳家唯一能求助的只剩明王府,但明王爺與王妃對柳依秋的所做所為相當的反感,直言柳家只能二選一,一是王府出援手,二是抬她進府。若你是柳家家主,你會做何選擇?選擇救自己、兒子和孫子,還是眾多孫女中一個早已聲名盡毀的孫女?」

「看樣子柳依秋這一生算是完了。」趙楠忍不住歎息道。

「怎麼,突然同情起她,覺得她很可憐嗎?」

「她是自作自受,我為何要同情她?」

「那你為何歎息?」

「只是覺得名聲對女子太重要,一不小心毀了就全完了。」

「這是當然。」

「哼!」她不爽的冷哼一聲。

「這是什麼意思?」他好笑的問她。

不公平!她在心裡大聲答道,但也知道這個時代、這個社會就是這麼一回事,她想要公平,只能再穿越回她前世所在的現代才能擁有她想要的男女平等。

她搖了搖頭,沒回答,正好車廂外的馬車伕出聲提醒,「少爺,前面就是繁華大街了。」

繁華大街是京城中最熱鬧的一條大街,以前原本只是南北雜貨聚集交易的集市,後來隨著京城地理位置的顯貴而越來越繁華重要,而且這裡聚集的貨物不只有

大京國境內的,其他國家甚至海外異族的東西都有,因此自從趙楠聽說京城裡有這麼一條大街之後,便一直想來這裡挖寶。

「到了,終於到了!今兒個我要在這裡逛個夠,你可不准攔我!」她有些手舞足蹈興奮的說。

皇甫世眼底滿是寵愛的溫柔,微笑的點頭道:「不攔你,只陪你,這樣可以嗚,夫人?」

「准。」她俏皮的應道,說完夫婦倆對視一眼,皆笑了起來。

馬車停下,皇甫世先行跳下馬車,然後扶她下車。

趙楠下車後只見眼前熱鬧的大街前聳立著壯觀的石牌坊,上頭寫著大大的「繁華」二字。

大街熱鬧非凡,兩側擠滿了攤販,攤子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給。

攤販後頭樓坊林立,旗海飄揚,上頭寫著的全是商號名,一眼望去竟沒有一間是重複的,果然興隆,讓人歎為觀止。

「走吧。」皇甫世牽著她的手,溫柔的微笑。

她點頭,興致勃勃的隨他前行,從石牌坊下方穿越而過,一腳踏進繁華大街,接著便墜入逛街購物的天堂,開心得她眉眼彎彎,笑得闔不攏嘴。

皇甫世一直陪在她身旁,啥也沒買沒看,就光看著她臉上開心愉悅的笑容,便已心滿意足。

「趙楠?!」

突然之間,一個尖銳中帶著驚訝的聲音傳進他們夫婦倆的耳朵裡。

趙楠疑惑的停下腳步,眉頭輕蹙的循聲轉頭,心想著在這京城的大街上怎會有人認得她,而且還這樣大聲嚷嚷出她的閨名?太奇怪了。

抬眼望去,只見是一名婦人打扮的小攤主,看起來年歲不太大,三十歲左右的模樣,身材福態,但臉上卻充滿了風霜,神情憔悴,肌膚黃黑,一雙無神帶著滄桑的雙眼睜得老大,帶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她。

「你認識?」皇甫世輕聲問。

趙楠一臉茫然的搖頭,她還真不認識這個婦人,但對方怎會一口就叫出她的名字呢?帶著好奇與不解,她走上前去,客氣的問道:「這位大嬸,你認得我?」

「大嬸?」婦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怒不可遏的朝她尖聲怒吼道:「趙楠,你敢叫我大嬸?我年紀足足比你小了三歲,你竟然敢叫我大嬸?我哪裡像個大嬸了?!」

趙楠呆了一呆,認真的看了眼前的婦人好一會兒,還是沒能認出她是誰。

不過,對方真的比她小三歲嗎?就算這時代沒有SK-II可以擦,那也不至於保養成這副德行吧?比她小三歲,那不是只有十六歲嗎?太驚人了!

「對不起,我還是想不起你是誰,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她歉聲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這個賤人,別以為--啊!」婦人話未說完,她腳邊的攤子卻突然打翻,整個打在她身上,嚇得她尖叫出聲,接著便聽到一個足以冰凍人的森冷聲音。

「注意你的言詞。」皇甫世冷聲道。

「你……你是誰?」婦人有些懼怕的問。

「我是誰你用不著知道,只要回答我夫人問你的問題就行了。」

「你夫人?」婦人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玉樹臨風,衣著華貴,卻渾身透著森冷氣息,令她感到畏懼的男人,再看向站在男人身邊的趙楠,終於後知後覺的領悟男人口中所謂的夫人,指的是誰,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你……這不可能?你明明就是個寡婦,代替我嫁了那個病死的舉人,怎麼可能會是什麼夫人呢?這不可能!」婦人有些恍惚的搖頭道。

這個女人怎麼可能過得這麼好,怎麼可能比以前還美、還貴氣逼人,就好像擁有了世間所有美好的一切,怎麼會這樣呢?這樣的人生和生活,不是應該屬於她嗎?娘明明就是這麼跟她說的,不是嗎?

婦人所說的話讓趙楠一瞬間瞠大了雙眼,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是趙雁兒?!」林氏的女兒,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妹妹?她太吃驚了!

「你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你娘呢?還有,小弟呢?」她蹙眉問道。

然她對那個小弟沒什麼印像與感情,但好歹他也是趙家血脈,是她和衡弟的親人,她無法不關心。

趙雁兒呆呆的瞪了她許久,突然厲聲朝她指控:「娘和弟弟都死了,是你害的!你自個兒發達了,就棄母親弟妹於不顧,自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讓咱們母子仨人挨餓受凍,母親與弟弟才會因受不了飢寒交迫而死,是你害死他們的!」

趙楠一陣傻眼,這關她什麼事呀?更何況當年他們母子離開福涼城時,還把趙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捲走了,她沒找他們算帳就算了,這女人現在竟然還敢在這裡做賊的喊捉賊,真是太不要臉了!

不過看她滄桑、樵悴、疲憊又有些癲狂的模樣,她突然又沒了與她計較的心思。

想一想,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才十六歲而已就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副模樣,如若不是她有個野心勃勃的娘,她現在或許就在李家村那個純樸善良的小農村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過著雖貧窮卻寧靜美好的生活吧?真是個可憐的女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什麼。

「走吧。」她轉身對皇甫世說。

夫婦倆一起轉身離開,沒再理會那個瘋了似的,不斷在他們後頭叫囂,叫他們別走的婦人。

「要我將她趕出京城嗎?」皇甫世輕聲問她。

「只要她別來煩我、別找我麻煩,就隨她吧。」趙楠輕搖了下頭,看著眼前繁華熱鬧的大街,卻突然失了繼續逛街的興致。

「咱們回家吧。」她說。

「怎麼了?」皇甫世眉頭輕蹙,關心的低頭凝視著她。

「突然覺得有點累。」

「好,那咱們回家。」他不疑有他的立刻點頭應道,招來身後的小廝去喚車伕,準備起程回府。

只是他沒想到回府歇息了兩天之後,妻子依舊是那副意興闌珊。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只想睡覺的疲憊模樣,他擔憂不已的喚人去請大夫。

大夫來後,坐在床側把了一會兒脈,突然喜上眉梢的轉頭朝他咧嘴笑道:「恭喜少爺、賀喜少爺,少夫人這是喜脈啊。少夫人有喜了,已近兩個月。」

皇甫世先是一愣,隨即展顏大喜。

他喜不自勝的打賞了大夫一大筆賞銀,將人送走之後,立刻轉身將仍呆呆坐在床榻,雙手輕覆在肚子上,驚喜得回不了神的妻子小心翼翼的摟進懷中。

「阿楠,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整個人激動不已。他要做爹了,他要做爹了!

趙楠也很激動,既驚喜又興奮,還有些複雜的感受,因為就在不久前她還憂鬱的想著她那個夭折的異母弟弟,想他的年紀才多大,十一或十二?

人生都還沒開始,竟然就這樣沒了,生命真是脆弱,人生真是無常。

然後,突然間大夫就來了,說她有了身孕。

一條新的生命正在她腹中孕育、成長著的感受,讓她瞬間領悟到生命除了脆弱之外,還很神奇且帶著希望。

他們的孩子,屬於他與她生命的延續,那適愛的延續。

「皇甫世,我愛你。」懷著滿滿的愛與感動,她開口告訴他。

他的心臟狂跳,揚唇微笑,低頭深情的親吻她,然後貼著她的柔唇沙啞的回道:「我也愛你,我的阿楠。」

他們的人生因愛而持續,而圓滿。

--End--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