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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光 -【閨房,請進請進之二】丞相夜不歸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10:23 AM     標題: 風光 -【閨房,請進請進之二】丞相夜不歸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2-8 01:5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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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在見過他本人之前,她聽說過的冷酷丞相申伯延是這樣的人──
高效率、高手段的工作狂,興趣是瘋狂加班+督促百官(S性格?),
在見過他本人且當了新婚夜夫君在書房挑燈夜戰的杯具新娘後,
她更確定這傳聞為真,並下定決心穿越女絕不能輸給古板男,
想她擁有中醫師+營養師+廚師證照,定要先用夜宵征服他的胃,
再用現代人思維色誘降服他的心,讓他改在閨房展現S性格(羞)……

【出版日期】2014/10/08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79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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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1 PM

楔子

「春季養肝,所以我們這副養肝湯裡,加了丹參、澤瀉、黃耆、當歸……另外還有白蘿蔔,更添加潤肺的功能,提高呼吸道的免疫力,所以各位觀眾,雖說春眠不覺曉,但養好了肝,就不會一直想睡覺嘍!」

攝影棚裡,美女主廚動作輕巧地煮了一鍋香氣四溢的參雞養生湯,在她親自嘗了一口,清麗臉龐漾出一抹滿足的笑容之後,四周的工作人員似乎也被吸引住,腹中饞蟲大動,連導演都看傻眼慢了半拍。

「卡!」終於,導演回過神來,做出了今日結束的宣告,眾人也歡呼一聲,一窩蜂湧向了那鍋湯,爭先恐後的舀了一碗,大快朵頤起來。

唯有負責煮出這鍋湯的美女主廚,眼角微露一絲疲憊,自個兒先端了一大碗灌入口,接著很快地脫下圍裙,拎起了皮包。

「月恩,雖說這是養肝湯,也不能這樣喝的吧?到時候肝沒養到,嘴巴先燙到了!就算忙著要走,這等美食也要慢慢品嚐啊!」導演注意到了她似乎要離開,不由招呼了下她。

「我哪裡有那種美國時間?」美女主廚,也就是樓月恩,無奈地朝導演笑了一笑。「晚上還要夜診呢,看來不到凌晨應該沒時間吃飯了,現在不快偷喝一點,不只肝要養,胃也要養了!」

「還好妳自己是個中醫師,知道怎麼調養,換成一般人早就把醫院當臥房了!」導演歎息著搖了搖頭。

樓月恩也很是無奈,不過除了苦笑,好像也做不出其他反應。

她的人生像是注定好了一樣,只能像顆陀螺般不停地轉呀轉、轉呀轉,似乎哪天只要她停止轉動了,那麼她辛辛苦苦掙來的一切,就會化為烏有。

從小,她便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兒,在育幼院長大。靠自己的勤奮努力,年紀輕輕便考取中醫師執照。然而她並不以此自滿,同時更進修了營養相關課程,考取營養師及廚師執照。

同時具有這些專長的人並不多,再加上她清麗動人的外表,很快便被一家電視台看上,開闢了她第一個個人美食節目,收視率扶搖直上。

而由於她的方式注重食療,手段溫和卻有效,在西醫掛帥的今日,竟也殺出了一條血路,讓她在聲名大噪之餘,也有了自己的中醫院。所以她每天就在醫院、電視台兩頭跑,偶爾還要參加一些學術研討或座談會,忙得不可開交。

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如果她倒下了,節目因此開天窗,她可能再也沒有上電視露面的機會;醫院裡沒有她坐鎮,讓慕名而來的病人失望,那麼他們可能再也不想來了。

最後,她又會變回那個一無所有的孤兒,那樣的日子實在太可怕了。

搖了搖頭,她與導演及工作人員們揮了揮手,便急急忙忙地走出電視台,叫了輛出租車,直奔回中醫院。

出租車司機是個大叔,約五十來歲,他一見到樓月恩,似乎若有所思,在車子拐了幾個彎後,才打破沉默開口道:「妳是電視上那個很會做菜的美女中醫師樓月恩吧?」

正在閉目養神的樓月恩被他的聲音驚動,扯了扯嘴角代替笑容,「我是樓月恩,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節目收視率這麼好,連司機大哥都認識我?」

「我老婆天天看妳的節目啊!還會煮給我吃,我也是常喝妳電視上的那些藥膳,才會這麼有精神,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樓醫師呢!」司機大叔開朗地一笑。「不過樓醫師,剛從電視台出來,現在又要去醫院?天都黑了耶!」

「沒辦法,我看夜診,還有很多病人等著我。」樓月恩淡淡解釋。

「唉,明明生活還有很多其他的享受,幹麼把自己忙成這樣呢?賺那麼多錢,卻沒有時間花,妳是醫師,這麼忙不怕也搞壞了自己身體?」司機搖了搖頭,「我要是妳,長得這麼漂亮,一定好好的享受人生,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或者找個好男人談個戀愛,結婚建立自己的家庭,為自己活一下嘛!」

談戀愛嗎……樓月恩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依她的名氣與美貌,追求她的男人可不少,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讓她動心。她喜歡的,是那種有責任感、成熟穩重的男人,可惜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如果告訴別人她沒有談過戀愛,可能會笑掉別人的大牙,但這是事實,她離結婚成家之路,還很遙遠。

或許這輩子不可能有自己的家人了吧……樓月恩遺憾地想。

「我很想為自己活,但是現在沒空。」她苦笑道。

司機眼底精光一閃。「如果給妳機會再來一次呢?妳願意嗎?」

樓月恩看著車窗外繁榮的街景-下班後的情侶開心地挽著手走在街上;高中的小弟弟小妹妹偷牽彼此的手,笑得很靦;路邊賣絲巾的小販,正在向一個年輕男性推銷著嫩綠色的新款式,應該是為女朋友挑的吧……

她有點羨慕,真的。

「我想,如果再來一次,我會願意的。」她肯定地道。

司機眼睛一亮,那笑容陡然詭異起來。「那好,其實妳不應該一生孤苦,只是先前出了點差錯。現在既然妳答應了,那麼我們就來改變一下現況……」

在樓月恩還不解其意的時候,車窗外的景色漸漸變得扭曲模糊,她驚恐地看著這一切變化,忍不住大叫出聲,此時一道刺眼的光芒射了過來,令她本能的閉上了眼。

在這條熱鬧的街上,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就這麼突兀地憑空消失,不留一點痕跡。而四周逛街過馬路的行人,卻彷彿沒有見到這異狀,繼續著他們原來做的事。

殊不知,在這個世界的樓月恩,再也沒有張開眼睛的機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2 PM

第一章

軒轅王朝一百二十四年。

時值冬至,在北方的京城,雖未下雪卻是寒冷不已。樓府的下人們剛收拾好午膳,除了幾個看門的家丁,其餘的人大多都躲進了房內避寒。主人文華殿大學士樓玄在皇宮裡辦公,一時還回不來;夫人李鳳琴午睡去了,二小姐樓月華帶著丫鬟不知溜出門到了哪裡,只有大小姐樓月恩在膳房裡不知忙著什麼。

外頭冷風呼呼,樓府裡卻是一片寧靜祥和。

「好了!」在鍋裡倒下了一碗杜仲水,蓋上蓋子慢燉,這鍋樓月恩特製的杜仲加味豬腎湯就完成了。「等會娘醒了,端一碗到她房裡,就能改善她手腳冰冷的症狀。」

一旁等到都快睡著的丫鬟迎春連忙醒來,小心翼翼地拿著扇子,到熬湯的炭爐前搧了起來,一邊問道:「大小姐,迎春一直很好奇,妳這些本事是哪裡學的啊?四年前妳十歲的時候大病一場,好起來後整個人都變了!」

樓月恩只是神秘地一笑。「我天生聰明伶俐啊!要讓妳知道了原因,每個人都變得這麼厲害,那我還怎麼混?」

迎春似懂非懂地被她糊弄了過去,卻不知自己問的問題,確實問到了樓月恩心中最深的那個秘密。

現在這個樓家十四歲的大小姐,便是現代的中醫師樓月恩穿越而來。當時樓月恩坐著詭異的出租車,只覺眼前強光一閃,等到眼睛再次張開,她已成了個十歲且病懨懨的古代小女孩。

花了一番心力瞭解情況,樓月恩才知道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的附身在這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然而不同的是,這個古代的樓月恩,有著身為文華殿大學士的父親樓玄,還有慈藹的母親李鳳琴,更有一個以掃把星之名在京城家喻戶曉的雙胞胎妹妹樓月華。

穿越而來的樓月恩,一開始還很不能接受自己成了古代人這個現實。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父母對她的細心呵護,還有妹妹的天真可愛,著實擄獲了她的心,四年之間讓她全心全意地接納了這些家人,享受家庭的幸福。

只不過,這座樓府不知是風水不好還是怎麼了,總是遇到各種麻煩事,讓樓月恩不停善後-她的父親樓玄由吏部尚書一路官越做越小,到現在只是個文華殿大學士,雖然得以親近龍顏,但權力不知小了多少,講明白一點只是台古代的打印機,專門把皇上的命令用漂亮的毛筆字給「打印」出來;而她的母親體弱膽小,連一隻蟑螂飛過都能讓她嚇得睡不著覺;至於妹妹樓月華就不必多說,只要她少惹些禍,就阿彌陀佛了。

所以知道了父親木訥的個性在朝中不討喜,樓月恩便時不時傳授他幾招,讓他在官場裡至少還能活得下去;而母親的身體,樓月恩也使出看家本領,長期為她食補,到現在已經比四年前好了許多;至於妹妹惹下的諸多禍事,只要不死人她總有辦法替她解決,再不濟也能靠父親,畢竟父親做過吏部尚書,還是會有人給他面子的。

思緒回到眼前,樓月恩交代了迎春幾句之後,獨自步出了膳房。外頭天色陰沉,令她有種不安的感覺,然而還沒走到大廳,就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舉目望去,只見樓月華的貼身侍女心兒,一臉驚恐地朝著自己跑來,樓月恩的心不由得一沉。

自己不祥的預感,似乎要應驗了!

在心兒開口前,樓月恩已先聲奪人地問:「這次事情大不大?」

心兒一愣,但隨即回過神來,哭喪著臉道:「大!」

「月華躲在府裡還是府外?」樓月恩又問。

「二小姐躲在府外。」心兒臉色更苦了。

如果說剛才樓月恩只是心涼了一半,現在則是整個兒都涼了。通常只要有樓月華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大大小小的衰事發生,如果是府裡可以解決的事,那麼樓月華便會躲回家,等著姊姊幫她解圍;如果像現在這樣連家都不敢回了,代表這次惹的禍很大條,目前府裡的人還頂不住。

像現在,距離大廳還有好幾十步,但已然可以聽到裡頭吵吵鬧鬧的聲音。

「事主找上門來了?」問完後,樓月恩才發現這問題似乎是廢話,於是又追加道:「來了幾個人?」

「三個。」心兒的回答,讓樓月恩稍微鬆了口氣,至少不是大批人馬圍攻學士府,三個還好解決。然而心兒的下一句話,卻又讓她差點翻了個白眼,直想自己乾脆學樓月華一起躲起來好了。

「但這三個事主,是不同家的,而且背後都有著不同的勢力。」心兒怯怯地道。

她的意思是,樓月華這次一惹事,就得罪了三家不同的人啊!這三個人似乎頗有來頭,這次學士府被拆了都有可能,事情難辦了。

怕來人打擾了母親,樓月恩急急忙忙步入大廳,大廳裡三個男人一見她,就氣勢洶洶地大喊-

「樓月華!妳終於敢露面了,還不快隨著我回去向公子請罪……」

「樓小姐,我們小咕生意,被妳一個人毀了,叫我們老闆如何是好……」

「月華小姐,我也不爭什麼,今天弄壞的東西,妳賠了就好……」

「別吵了!學士府是你們可以吵鬧的地方嗎?再吵都抓去治罪!」樓月恩大喊一聲,果然廳裡立刻安靜下來,不過三個男人的表情倒是都還憤憤不平。

「我不是樓月華,我是樓月恩,樓府的大小姐。我父親不在,這府裡就是我說了算。」三天兩頭在替妹妹善後,樓月恩處理這類事情已經很得心應手了。清了清喉嚨,指著其中一名穿深藍色家丁服的人,「你先說,什麼事?」

明明她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但表現出來的氣度,卻讓那名家丁順著她的話道:「我們家公子在路上見到了月華小姐,驚為天人,好意想請她喝酒,想不到貴府小姐卻在大街上行兇,推倒了我家公子!這叫我家公子的面子要往哪裡擺」

所以就是有人調戲了月華,月華動手反擊就是,事情是對方先挑起來的。樓月恩點了點頭,指著第二個身材壯碩還露著六塊肌的男人,「換你,你又是什麼事?」

「我是來來酒坊的人!今天送酒到酒家去,樓小姐推倒了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恰好倒在我身上,一大車的酒就這麼翻了!看妳們要怎麼賠我!」那男人氣呼呼地道。

「那你呢?」樓月華指向第三個身著黑衣還戴著小帽的男人。

「送酒的人酒翻了,剛好灑進了我們悅來客棧裡。正好裡頭一桌正吃著火鍋呢,轟地一聲就燒了起來,不只客人跑光,還毀了我們半間鋪子!」那男人衣角都還有燒過的痕跡呢!

樓月恩聞言只能無語望天,這下明白整個前因後果了,這月華不愧是京城第一掃把星,不過推了個**也能燒了一間鋪子。可是基於愛護妹妹的心,她必須站出來替妹妹爭個公道,於是犀利地指著第一個家丁,向眾人說道:「你們不覺得,事情的開端都是此人的公子害的?若不是他來招惹我妹妹,會有後面那些事嗎?所以該賠償的人,是他家公子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那來來酒坊的人猶豫了一下,老實說道:「他家公子,我惹不起。」

樓月恩的眉頭皺起來了。

悅來客棧的小二也附和道:「總之樓二小姐牽扯進這件事,我沒辦法叫那公子賠錢,只能要你們賠錢了。」

樓月恩姣美的小臉蛋微微的抽搐起來。

「你家公子,是誰?」她倒想知道是誰家公子,如此仗勢欺人!

只見那名家丁趾高氣揚地回道:「我家公子便是當今戶部尚書錢士奇的長孫,錢朗!」

此話一出,只見大廳門口聽到丫鬟通報趕來瞭解情況的李鳳琴,聽到這個名頭,驚呼一聲直接昏了過去,樓府因此又陷入一片混亂。

瞧瞧眼前三個氣勢不輸討債集團的男人,再加上一個隨時隨地都能昏倒的母親,還有這府裡雞飛狗跳的景象,樓月恩揉了揉發疼的額,不禁在心裡哀嚎-

該死的出租車司機!不是說再活一次她就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嗎?怎麼她好像見鬼的更忙了啊浮浮浮浮……

由於事情是那錢朗搞的,而戶部尚書錢士奇又是出了名的護短,樓月恩解決不了這件事,只好暫時打發了那些人,持著父親的令牌來到皇宮,希望能找到樓玄,期待父親有辦法靠人脈斡旋一下。

然而她還是小看了宮裡的禁衛森嚴,她的令牌只能進到文華殿的圍牆外,再進去就要被攔下來了。眼看著只隔一道門就是文華殿,請侍衛進去通報,又一去就是一個時辰不回,差一步達陣的她只能在外頭乾著急,一點辦法也沒有。

突然間,一個身著月色狐毛大氅的年輕男子,沿著圍牆邊似乎要走進文華殿,樓月恩靈機一動,連忙跑了過去攔住他。

「這位大人,請留步!」

那男人停下了步伐,不解地望向喚住他的人。即使他個性沉穩內斂,見到嬌美可愛的樓月恩,也不由得驚艷。

好個嬌俏的姑娘家!就是不知道是誰家女兒。

不過那心頭的波動也僅此一瞬,他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是有些嚴肅,不懂皇宮裡怎麼會突然冒出個水靈靈的女孩,又是為什麼要叫住他。

在宮裡不認識他的人不多,敢這樣攔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倒是叫了人的樓月恩,看清了自己叫住的男人,不由得倒吸口氣,納悶地仔細瞧了瞧他。

「這位大人,你……究竟幾天沒睡了啊?」忍不住谷了比他臉上的黑眼圈。幸好這男子長得還算端正俊朗,而且氣質高華,也算略略掩蓋了他的憔悴。

那男子揚了揚眉,她不問,他還真沒算過自己幾天沒睡了。「本官政事繁瑣,豈有多餘的時間拿來睡覺?」

樓月恩差點送他一個大白眼,醫師的本能一下子拿了出來。「在這皇宮裡,哪個大人不是政事繁瑣?比如說,沒有人不知道本朝的丞相大人是個工作狂,連我爹都像被皇宮綁架了。但睡覺是人體陰陽協調的方式,長期陽不入陰,可是會導致氣血失衡,陰陽失調……」

說到這裡,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到個好辦法,讓自己能進入文華殿了。「這位大人,你是否長期食慾不振,全身疲累?」

男子眉頭微微一挑,卻是回答得很保守。「確實如此,本官的口腹之慾甚為淡薄,精神……亦是時有恍惚。」

「還有,你常覺得頭痛欲裂,注意力無法集中?」

「本官事繁,換了誰都會頭痛。」他也沒否認。

「甚至是口乾舌燥,情緒不穩定,做事常不得法?」

這下男子無言以對,因為她全說對了。由於政事推行不順,他常有發怒的衝動,只是被他強行控制住。不過平時洩露出的一絲半點嚴厲之氣,也夠旁人忌憚膽寒了。

「那就對了!」樓月恩看出了他被她的話所影響,便打蛇隨棍上。「大人,小女子的醫術不敢說賽華陀,但要賽過華陀他兒子應該還是可以的。」天知道華陀根本沒有兒子,只有弟子,反正只要能說服眼前的男人,要她掰自己是扁鵲轉世都沒問題。「所以若是大人能帶小女子進文華殿,小女子願為大人開副藥方,減輕大人的……」

她語中的交換之意甚為明顯,只可惜男子個性剛直,卻是不為所動,只是眉頭微皺,轉身便走。

見他就要離開,樓月恩急了,她等了半天才有這麼一個人經過,家裡還等著她救命,可不能輕易放過!於是她脫口說道:「大人你可別不信小女子!你這些症狀不改善,到時候不只食不下嚥,還會腎陽衰弱……呃,房事不順……搞不好還會『無望再舉』呢!」

她一口氣說出了好幾項嚇人的病症,甚至只差沒直言他性功能障礙了。男子臉上嚴厲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像是意外這小丫頭竟口不擇言到連這些話都敢說。

「妳治得好?」他終於鬆了口,但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絕對不是被她說的什麼腎陽衰弱,無望再舉之類的話嚇唬到了。

「當然!小女子立刻開一帖藥方給大人,保證大人七日之內食慾變好,睡眠情況也能改善!」樓月恩自信地拍了拍胸。

「然後呢?」他又問。

「什麼然後?」樓月恩一愣。

「如果我真有妳剛才說的所有問題,妳的藥卻只能改善我的食慾與睡眠,那其他的毛病呢?」他好整以暇、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直指她話中疏漏。

「其他的毛病?你是說……」樓月恩竭力回想,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誇張了他的病情,尤其是xing功能障礙的部分,不禁小臉微紅,訥訥解釋道:「反正你還沒到那程度嘛,不用治不用治……」

「妳又是怎麼知道本官還沒到那程度?」

瞧那小丫頭羞窘得話都說不出來,像是想拚命找洞鑽,難得男子古井無波的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不想再為難她了。

「妳幾歲了?」

「今年十四。」樓月恩用力張大了眼睛,眨呀眨的,開始賣起萌來。

不過顯然這招對這男人沒用,一聽到她的年紀,他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罷了,妳告訴本官妳是誰,進文華殿的理由,別再拿什麼藥方糊弄本官。」「什麼糊弄?本姑娘可是有真才實學的……」樓月恩還想再辯,但他臉色突然一沉,陡然散發出一種威嚴的氣勢,令她想自吹自擂一番的話都吞回了肚裡。

樓月恩立刻謙恭有禮地強笑起來,她可是相當識時務的,眼下不是爭執的時候,先想辦法進文華殿才是重點。「大人明察,小女子是大學士樓玄的女兒,今日上街,巧遇到戶部尚書錢大人的兒子錢朗,結果那錢朗色心大起,糾纏不休……」

她將樓月華幹的好事全攬在身上,只差沒聲淚俱下的控訴錢朗色慾熏心、卑鄙無恥,居然威嚇酒坊與客棧的人一起對她施壓。

末了,她才一臉楚楚可憐地用著祈求的大眼看他,「……這位大人,此事重大,那錢府的家丁來勢洶洶,小女子怕極了,家父又天天在宮裡『加班』……呃,是執勤,回不了家,小女子才想辦法前來稟報,看看家父有沒有辦法。」

明知道她在裝可憐,男子卻是雙眼微瞇,似乎有些觸動。對於她說的「加班」二字,他倒是覺得這形容頗為貼切,而樓玄回不了家,跟他也不無關係,說不得他得幫上一幫了。

「文華殿內如今處理之事實屬機密,非朝廷命官不得入內,所以妳的消息才會被阻攔了。」男子簡單地解釋了那傳達消息的侍衛一去不回的原因。「不過本官倒是可以進去替妳告訴樓玄此事,妳回家等消息吧。」

說完,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要離去。

「大人,請留步!」樓月恩大喜之餘,連忙叫住他。

男子納悶地看著她,只見她自顧自地說道:「藥方啊!大人,你可要記牢了,這對你的……呃,各項症狀,都非常管用呢!當歸三錢,白朮三錢,丹皮……」她話一說完,便向他道了謝,又急忙趕回府處理那一屋子的混亂。

這一次,男子倒是沒有急著轉頭離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嬌小卻窈窕的背影,在腦子裡回想著她方才說的藥方,還有她那宜喜宜嗔的俏臉最後露出的那抹飛揚神采。

申伯延不敢相信。

看著眼前空了的碗盤,他不敢相信自己邊看公文邊用膳,居然不知不覺地把午膳吃光了,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以往他總是食慾不振,吃個一兩口飯,菜能夠吃掉半盤就算是大食量了,更別說他還喝了一大碗湯!

這一切,都是從吃了那丫頭給的藥方開始的。

事實上,樓月恩在皇宮裡遇到的大人,便是軒轅王朝中以工作狂著稱的丞相申伯延,但他沒有自報姓名,她也本能的以為身為丞相必然年事已高,完全沒有把他和申伯延這名字聯想在一起,誤會就此造成。

原本申伯延對樓月恩的藥方不以為意,然而昨日「加班」時巧遇御醫,他無意中提到了這份藥方,想不到御醫沉吟了半晌,竟是大聲稱妙,直問是哪家神醫開的藥,還叫他非服用不可。於是申伯延便命人煎藥,服了三天,居然就有了明顯的效果。

或許是飯量增加,他的精神也好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文牘看一看便走神,或是精神不濟容易疲勞。如此觀之,那丫頭確實沒有誇大自己的能力,具真才實學。

所以,她當時提到,如果他的毛病再不治好,之後還會腎陽衰弱,房事不順,甚至無望再舉……

要知道他到現在,可還沒娶妻呢!

申伯延清咳了一聲,摒除了腦子裡的一些雜思,反正她給的這帖藥目前已看到了效果,只要他持之以恆,應該就不用害怕之後衍生出的那些毛病……吧?

「沈祿!」沉吟了一會,他突然喚道。

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輕男子聞聲走了進來,恭敬地作了個揖。此人名為沈祿,家族世代為申家效力,辦事相當得力忠心,他自己都做到朝廷的四品官了,仍是以謀士之姿跟從申伯延,住在相府裡。

他一進門,見到桌上被清空的碗盤,不禁喜上眉梢。「相爺,你胃口開了?」

「嗯,是那藥方的緣故。」申伯延簡單解釋

「相爺臉色看起來好多了,前幾日見到你,我都怕你走路走一走就昏倒了。天知道自皇上登基後,你殫精竭慮為朝廷辦事,為黎民興政改革,幾乎以皇宮為家,忙得連覺也睡不飽、飯也吃不下。朝裡那群老不死卻聯合新皇扯相爺你的後腿,讓府裡的大家都好擔心相爺的身體啊!」沈祿很是感歎地道。

申家祖上為軒轅王朝的開國元勳,出過三代丞相,功績顯赫,也因此府裡現在還收著三道免死金牌。而申伯延年紀輕輕便展露不凡才智,二十來歲便被先皇指定輔佐新皇。

而在去年新皇李興上任後,因為軒轅王朝的大肆拓展,先前用了百年的律法政策都已有些過時,再加上近年天災人禍不斷,尤其現在京城所在的北方還鬧著旱災,故申伯延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除舊布新,推行新政,從郵驛、戶政、軍事、官制、禮制等,無所不包。

然而這麼大的改革,再加上申伯延認真嚴謹的性子,要求百官要在最短時間將政令完備,無異於叫百官包含皇帝日日留在宮裡處理政事,弄得朝中哀鴻遍野,直想聯合起來抵制他。只不過申伯延這相位有先皇遺詔的加持,府中三道免死金牌又等於讓他長了三顆腦袋,連皇帝李興也拿他沒辦法。

等申伯延完成了此次的新政改革,大概還會有更多金牌發下來,屆時他的地位就更不可動搖,要練成九命怪貓都沒問題。

只不過這一年多的勞心勞力,換來的卻是申伯延的氣色日漸難看,身體也越來越差,叫相府裡的人擔足了心。沈祿博覽群書,也是懂些醫藥之道的,但他開的藥總是一開始有效,後來就失去了作用,讓他對申伯延的身體也是無可奈何。前幾日聽說申伯延得一藥方,而且喝藥之後似乎成效卓著,如何不讓他欣喜若狂?

「不知是哪家神醫開的方子?」高興之餘,沈祿也不忘正事,「要不在下將他請回府,日日為相爺調養,必能常保相爺康健。」

申伯延想起那個嬌美可人的小丫頭,還有她說到自己能力時的那股可愛自信,不禁微微一笑。「她的身份,不適合請入府的。不過,最近她惹了件事,我倒是可以幫點忙。」

「相爺請說。」沈祿明白了,申伯延突然喚他進來,肯定就是為了那神醫的事情。

「最近文華殿大學士樓玄……就是先皇時期還是吏部尚書那個樓玄,他的女兒惹上了錢士奇的長孫錢朗,你去處理一下。」申伯延口氣雖淡,但一想到錢朗竟敢動那個可愛的小丫頭,便令他心裡像擱了根刺。

原來那神醫與樓玄還有關係?沈祿點點頭,但微一思索,不禁又皺起眉來。

「相爺,那錢士奇最近大力抵制你的一些改革措施,再加上其人相當護短,怕他不會那麼容易妥協。」

「他不妥協,也得妥協。」申伯延說得雲淡風輕,好像處理這件事就像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聽到申伯延口中隱隱透露出的霸氣,沈祿笑嘻嘻地領命而去,這種橫行霸道的差事他最愛了,自然知道要怎麼處理。

申伯延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憑他的權勢,不管對方如何反抗,一切老子說了算。

所以無論他戶部尚書錢士奇多麼資深,無論錢朗多麼紈褲,沈祿只是到尚書府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話,要錢朗不准再向樓月華追究,並賠償一切損失,諒他錢士奇也不敢多說什麼。

果然錢朗雖垂涎樓月華的美色,卻也不敢捋申伯延的虎鬚,他向錢士奇加油添醋的渲染一番後,錢士奇先是暴跳如雷,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申伯延不知為什麼竟替樓玄攬了這件事,難道他錢士奇還敢去跟一人之下萬人

之上,家裡還有三道免死金牌的申伯延鬧?

所以他只能鐵青著臉教訓了自己孫子一頓,要他不准再去惹樓家的人,同時賠償了酒坊與客棧的損失,就算心中暗恨不已,這件事依舊不了了之。

當樓府裡人心惶惶之時,李鳳琴憂心成疾,樓月華深躲府中,而樓月恩正頭大如斗的回憶著父親的人際網絡,思索看誰有本事解決這件事情,外頭居然傳來了令人驚喜的消息。

錢朗那件事解決了!而且還是當今最有權勢的丞相申伯延大人,替他們樓府出頭的!

一時間樓府歡聲雷動,就差沒上祖墳酬謝祖先保佑。

而不明所以的樓月恩,以為父親的人際關係原來這麼強大,連那以嚴肅剛正出名的丞相大人都請得動,終於鬆了一口大氣。

在現代也混了一個中醫院院長的她,深知這官場上的恩情可不好受。丞相申伯延雖是權勢滔天,如今在宮裡卻是受百官排擠,即使木訥如父親都抱怨過丞相幾句。目前在宮裡是不是要選慣站還是未定之天,如今得了人家的恩惠,父親在宮裡頂多只能口頭答謝一番,但私底下的「行情」,她樓月恩還是懂得的。

於是在搜刮了樓府的庫房之後,樓月恩帶著幾樣有價值的禮物,親自到了丞相府,希望能表達一點感激之意。

然而一到丞相府,大門是開了,也有管家出來接待,告訴她丞相大人仍在皇宮處理政事,沒讓樓月恩見到這位在朝中呼風喚雨的能人,而申伯延也不愧清廉之名,即使是府中下人亦相當謹慎,禮物一概不收,客客氣氣地又將她請了出去。

不過樓月恩哪裡會這麼放棄呢?於是她等在相府附近,希望能見申伯延一面。可是她顯然低估了丞相工作狂的程度,這一等,等到太陽下山,月上樹梢,錯過了晚膳時間,連宵禁都快開始了,她還是沒等到人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2 PM

第二章

心灰意冷的樓月恩正想離開,遠處卻慢慢來了一座轎子,轎子外觀樸實無華,卻是直朝著相府門口前進。

樓月恩心忖這轎子裡必是丞相大人無疑,她要不要來個攔轎喊冤……噢不,是攔轎報恩……她正在猶豫,想不到那轎子竟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裡頭走出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人。

樓月恩一見到這個男人,便是雙眼一亮,這不是那日在皇宮裡,替她傳話的好心大人嗎?

「你……這位大人,原來你是相府裡的人啊!」她完全沒有想過這男人就是丞相本人,還熱情地向他打招呼,因為她心裡認為能當上丞相的不都七老八十了,哪裡有這麼年輕挺拔、豐神俊朗的?看來,他應該是丞相的慕僚什麼的。

遠遠的,聽隨從說相府外有人,申伯延想著都已是深夜,會是誰?剛掀起轎簾,就看到立在相府外的樓月恩了,她穿著厚襖子頂著冬夜寒風動也不動,一股莫名的衝動與好奇讓他停了轎。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樓家蒙相爺出手相助,消彌了一場大禍,小女子正是送禮來了!浮!上回是大人替我傳遞消息至文華殿給我爹,那肯定也是大人將我樓家遇到的困難告訴相爺了吧?自然,小女子也要感謝大人!」

樓月恩原本還在搓手呵氣,見到他之後心情大好,似乎天也不再那麼冷,等不到丞相的遺憾也更不算什麼了。這位大人有種很穩重的氣質,讓夜裡等得有點疲倦不安的她,心裡也安定下來。

「本官已收到你的好處了。你的藥方,很有效。」申伯延隱諱地避開了自己的身份,上回沒告訴她自己便是她一直掛在口中的丞相,再加上她對丞相令樓玄天天「加班」這事似乎頗有微詞,現在他倒不好承認了。

何況,他不希望她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後,會在他面前收起笑容,像其他人那樣對他唯唯諾諾。他欣賞的,便是她自然不作偽、把他當成一個朋友的態度。

「那可不,小女子的醫術可不是自誇的。」在專業的部分,樓月恩還是很有自信的,小巧的下巴得意地抬得老高,可惜她只有十四歲,看來稚氣又可愛,連申伯延都覺有趣。

不過話說到此,樓月恩的柳眉又皺了起來,忍不住恭怨道:「大人,既然你也相信了小女子的醫術,咱們也算有點交情了,小女子就和你老實說,相爺為官清廉,小女子送的東西他全退了回來,所以小女子更不懂了,相爺為什麼要平白幫我樓家?小女子才在這兒等,除了希望能等到相爺當面道謝,更想探探相爺口風,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弦外之音,可相爺竟到現在都沒回來……」

申伯延薄唇微微一扯,哪裡有她想得那麼複雜?「本官若說丞相沒有什麼想法,你肯定是不信的,就當丞相想拿這件事打壓一下錢士奇吧。」

「原來如此!」樓月恩長吐出了一口白氣,卻也沒有放下心來。「這倒是說得過去,不過我爹夾在其中可就慘了……」

想到自家那個官越做越小的可憐老爹,換成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從總經理一路做到收發室,部門經理還經常要來欺壓一下,簡直悲慘到了極點。

這倒是個問題……申伯延想都沒想,立即承諾道:「放心吧!咕官保證你父親在朝中一切無恙,錢士奇想算計他,丞相會幫忙頂著,如何?」

「真的?太好了!大人你真是個好人!相爺也是個好人!」樓月恩驚喜地跳了起來,在他身邊又叫又笑。在現代的樓月恩是個公眾人物,需要注意形象,不可能這麼做,但古代的她只是個少女,當然要恣意揮灑青春可愛啊!

見她純然無邪的欣喜表情,讓申伯延臉上冷硬的線條都放軟了下來。他發現自己喜歡看她笑,比起宮裡那群皮笑肉不笑的老狐狸,她真誠的笑容顯得更加可貴。

「大人肯定是相爺親信中的親信,居然能讓他聽你的話。為了表達感激之意,小女子我今天就大放送了!」她突然慎重如宣誓般地道。

「大放送?」這詞挺新鮮的,申伯延雖稍能理解,卻也被她一下子弄糊塗了。

「沒錯,我先看看!」她伸出手,閃電般抓起申伯延的手腕。

申伯延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她在把脈,但手腕處感覺的滑膩輕柔,卻讓他的心微微一動,差點衝動地抓起她白嫩的小手把玩。

她雖只有十四歲,但厚襖子都不能擋住她的窈窕身材,且她容貌又清麗無瑕,言語個性更是意外地成熟,總讓他很難把她單純地當成個小女孩看待。幸好他穩重慣了,很快就把心緒的一絲不寧壓制下去。

樓月恩診了他的脈象後,微微點頭,似乎對他的身體情況很滿意,「大人你吃了那帖藥,身子有了改善,如今再吃,藥已不對症,效用會慢慢減緩。小女子再重新幫你調整一下藥材,保證吃了之後效果更好,而且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後遺症?!」申伯延如今對這三個字,可是敏感得很。「你是指……那個腎什麼的方面的問題嗎?」

「腎……呃,對對對,自然是不會有問題的……」樓月恩不禁流了些冷汗,她當初也不過是因為情急隨口一說,這位大人似乎很在意「腎」的事情啊!

「要如何確認本官不會出問題?」申伯延沉吟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追問。

樓月恩一時語塞,雖然她在現代時,活了二十幾年也算輕熟女了,面對病人都能侃侃而談,但在古代她可是只有十四歲啊!夠抓著問這「腎」的問題,又不能像現代那麼大方回答,還真是難住她了。

難道她能直接告訴他你去找個女人來一發就知道?

於是她只能含蓄地、小心翼翼地、用著幾乎聽不到的音量道:「聽說,那平康坊裡,有個怡紅院……」

「本官知道了,此事本官自有計較。」申伯延打斷了她的回答,也不由得尷尬起來。這丫頭再怎麼醫術過人,畢竟還年紀尚小浮!能說出怡紅院這等煙花之地,應該是她的極限了。

他相信自己應該沒有問題,還沒有嚴重到要到怡紅院「確認」的程度,他只是以防萬一的問一下而已。

對,以防萬一。

氣氛一時古怪了起來,夜風彷彿更冷了。樓月恩將衣襟拉了拉,像是護住身子不讓寒風灌入,順勢轉移了話題:「大人,新的藥方是這樣的:人參兩錢,蟲草三錢,何首烏……」

她沒告訴他的是,這帖藥方除了紆解他失眠胃口不佳的症狀,其中更有幾味,是增加他男性功能的。

畢竟這位大人似乎對他的「腎」很在意,雖然她剛把脈沒檢查出什麼問題,不過為了讓他對她的藥「更有感覺」,她不介意讓他晚上「砰碰叫」個幾天。

但是……偷瞥了他清俊的臉,樓月恩想像他服藥過後的情況,竟是不受控制地臉紅起來。

而申伯延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這丫頭在月夜裡那羞怯的模樣,似乎添了幾分女性的嫵媚,又讓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思,起了一陣異樣。

「晚了,深夜酷寒,你一人回樓府不安全,本官送你回去吧!」

他也不敢再多看她,帶著她便往樓府的方向行去。天寒地凍,兩人卻都沒有上轎,而是領著一座空轎與一群轎夫,並肩信步而行。

難得這個晚上,申伯延回府後沒有利用他有限的時間繼續在書房「加班」,在她身邊,似乎能讓他忘了那些繁瑣的公務,還有朝中爾虞我詐的險惡。

這段路程,是他出仕後走過最舒心平靜的一段路。

御書房裡,皇上李興召集了六部尚書,重臣聚集,卻獨獨缺了丞相申伯延。

李興不能說是個昏君,但絕不是個明君。他年紀不大,二十來歲與申伯延相若,新君當政應該也有些野心與抱負才是,可惜他才大志疏,只想得過且過地混完他這一生。畢竟軒轅王國的國力還算安穩,外患頂多就是南方的巫族,不管是當個閒散的君王日日享樂,還是當個勤奮的君王夙夜匪懈,這個王朝都應該不會倒。

可惜先皇沒事指定了個丞相申伯延給他,就注定了李興這任皇帝做得不會太輕鬆。申伯延的一連串新政改革,先是壓得他喘不過氣,偶爾抗議一下想偷懶,申伯延那嚴厲的目光一射過來,李興便只能縮著脖子繼續「勤於問政」。

可是國事如麻,事情永遠沒有做完的那一天,一整年沒幾天能休息玩樂,李興被逼得快發瘋了,而在申伯延麾下的人自然更苦不堪言,所以自然而然皇帝與大臣們就聯合了起來,隱然與申伯延對峙。即使明面上他們斗不倒申伯延,暗地裡他們也不會讓申伯延想推動的新政那麼容易成功。

新政還沒上軌道,最近北方卻又鬧起了旱災,奏折如雪片般飛來,已經快淹沒了御書房的龍案,而事關萬萬條人命,申伯延又盯得特別緊,這已經大大的超出了李興的容忍範圍。

因此李興今天集合了六部尚書,便是想商議一下是否有辦法抵制一下申伯延,或是轉移他的注意力,甚至是奪他的權,讓他別一天到晚盯著自己,反正怎麼樣都比現在好!

「……你們一個個由先皇時期就是肱股大臣,經歷的朝政大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就想不出辦法把那申伯延扳倒力他仗著他申家開國大臣的功勳,見了朕都還可以免跪呢!」李興瞧一群老臣皺眉的皺眉、抓鬍子的抓鬍子,就是沒有一個能擠出一個字,簡直氣煞人也!

六部尚書你看我、我看你,都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先不說申伯延府裡的免死金牌都快比他家的鏡子還多,此人高居相位竟一點把柄也沒有,廉潔自守、剛正不阿,連假都沒請過一次,讓人想利用他不在的時候動點手腳都沒有可能。

此時,御書房外的太監突然通傳道:「文華殿大學士樓玄求見皇上。」

文華殿大學士輔佐皇帝處理政務,代擬聖諭,李興常把一堆困難的奏折或文書丟給文華殿,要他們提出意見,事實上他只是想偷懶,屆時批閱照本宣科就是。

樓玄現在出現,大概是某些奏折有了問題,想找皇帝討論來了。

然而現在的李興哪裡有心情討論那些煩心的事?揮揮手正想屏退樓玄,戶部尚書錢士奇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在皇上開口前搶先道:「啊呀!皇上,要算計那申伯延,樓玄此人可能有大用。」

「怎麼說?!」李興終於有了點精神,連忙興致勃勃地問。

「樓玄有個女兒,名為樓月華。」因為此女害錢士奇栽了個大跟頭,所以他還特別調查了一下。「這樓月華年方十四,卻已有了一個京城第一掃把星的名號。據臣所知,樓月華所到之處,一定會發生大大小小的災難,屢試不爽。像微臣的孫子錢朗前些日子只是在路上多看了她一眼,居然就摔斷了腿,連一旁的客棧都受到波及,被燒了。」

聽到此女如此懾人的經歷,李興也不由得揚了揚眉。「樓月華與扳倒申伯延有什麼關係?」

「皇上明察,申伯延暫時是扳不倒的,但我們可以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倒大楣。」錢士奇眼中露出精光,「申伯延如今尚未娶妻,連個妾都沒有,如果皇上以無後為大做理由,體諒地賜婚樓月華給他,屆時家中多了個出了名的掃把星,申府必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申伯延等同後院起火,家事都忙不完了,哪裡還有空管朝中之事?屆時,我們扳倒他的機會就來了。」

要說他沒有一絲公報私仇的心,那絕對不可能。這一著棋若是成功,那個害了他孫子的女人,還有壓迫他一家的申伯延,都會一起墜入地獄,屆時他錢士奇就出頭了!

李興聽得連連點頭。不過掃把星一事玄之又玄,讓他心裡有些沒底,於是他想了一想,終是喚來太監,召見樓玄。

樓玄抱著一迭奏折,在外頭等得腳都酸了,聽聞皇上有空,便急忙跟著通傳太監入了書房。不過一進門,看到裡頭六部尚書都在,忍不住愣了一下,連自己進來的原因都差點忘了。

「微臣參見……」

樓玄還沒下拜,李興已不耐煩地揮手令他免禮。而為免這個耿直的官員又要囉唆起奏折中的政事,李興先下手為強道:「樓玄,你是否有一女叫樓月華?」

「是,微臣的小女兒,確實是叫樓月華。」樓玄被問得一頭霧水。「你這女兒,是否有個名號,叫京城第一掃把星?」

聽到皇帝這麼說,樓玄苦笑起來。「這不過是京城人拿來取笑小女的綽號罷了。小女個性天真迷糊,常常闖禍捅婁子,也許是這樣惹了不少禍事,才會被視為掃把星……」

「這樣就夠了。」李興很滿意自己得到的答案,於是又問:「你覺得申伯延這個人怎麼樣?」

皇上與丞相不對盤的事,朝中人人皆知。被這麼一問,樓玄冷汗都快滴下來,小心翼翼地回道:「丞相大人年輕有為,勤於問政,是不可多得的國之棟樑……」

「所以你很滿意申伯延嘍?」李興笑得有些詭異。

「滿意什麼?」樓玄總覺得皇上加諸位尚書看著他的眼神,彷彿自己被一群毒蛇盯住一般,不禁打了個冷顫。

「朕決定了!」李興不管樓玄,就此拍板定案,「朕要指婚樓月華給申伯延!」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文華殿大學士樓玄之女樓月華,蕙質蘭心,端麗賢淑,實為不可多得之良配特此賜婚予丞相申伯延,欽此,謝恩。」

李興派出的劉太監到了樓府,站了半個時辰念完了這落落長的聖旨,因為樓玄在皇宮「加班」,因此聖旨由李鳳琴接下。

聽到皇上賜婚,還是賜給朝中位高權重的丞相申伯延,李鳳琴激動得拿著聖旨的手直發抖,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幸好樓月恩在後頭忙接了一句謝恩之類的話。

那傳旨的劉太監自然很不滿意,先是皺了皺眉,最後卻帶著一抹得逞的嘲諷笑意離去。

這外人一走,李鳳琴立刻喜極而泣:「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月華終於要嫁出去了!還是嫁給丞相大人,這是天大的恩典啊!」

一旁的下人聽到府裡的掃把星要嫁出去了,一時間都感動得熱淚盈眶,終於不用再替二小姐惹的麻煩擦**了!上回惹了戶部尚書的公子,府裡差點就被滅門了啊!

「還以為二小姐在京裡的名聲那麼……響亮,還擔心她嫁不出去呢!皇恩浩蕩、皇恩浩蕩啊……」一個在府裡做了幾十年的管事,忍不住感激涕零地道。

原本還在興奮之中的李鳳琴,被這麼一提醒,也想到自家女兒那楣星高照的名聲,不禁笑臉一僵,擔心起來,不知月華會不會被嫌棄呀?

「還有還有,二小姐嫁出去後,就不是府裡的責任了,到時候丞相府人仰馬翻,也不用我們再心煩,老爺的白髮應該可以少一點了……」另一個也是老資歷的侍衛頭子,感歎地說。

聽到這話,李鳳琴的臉更黑了。自家女兒惹禍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如果指婚的是穩重聰明的月恩也就罷了,但偏偏是月華萬一她進了相府,把人家府裡給拆了,或者是害得丞相官運受阻,遷怒樓家怎麼辦?要知道這是很有可能的,自家老爺一開始也是吏部尚書啊,是生了月華之後才每況愈下……

「幸好是皇上賜婚,要不二小姐說不定會被拒婚,到時候就難看了……」

幾名嘴碎的婢女也在背後偷偷議論著,偏偏這些話全進了李鳳琴的耳朵裡。

李鳳琴突然感到心慌意亂,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還沒關好的大門口突然衝進了一個人,那是忙到沒日沒夜、面容憔悴、氣急敗壞的樓玄。

「皇上是否來了聖旨?」樓玄頂著兩個黑眼圈,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真的將月華指婚給了申相爺?」

「是啊,老爺……」李鳳琴一看丈夫鐵青的臉色,也知道此事似乎不太妙。

「唉!天亡我樓家,天亡我樓家啊!」樓玄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命人去關大門,急急忙忙將妻子與樓月恩帶到一邊。

「這個指婚,是皇上的陰謀呀!」

「什麼陰謀?」李鳳琴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她身後的樓月恩更是臉色微變。「皇上由錢尚書那裡知道了我們家月華是個出了名的掃把星,就向皇上建議此次的賜婚,意圖是要扯申相爺的後腿,讓他家室不寧啊!」樓玄一下子像老了十歲。

「什麼?那萬一這件事被申相爺知道了,又或者是月華惹了什麼事讓相爺不高興……」李鳳琴光想像,就快崩潰了。

「沒錯!月華那娃兒慘了,咱們樓府也死定了。」樓玄在原地團團轉,像只無頭蒼蠅,嘴巴直叨念:「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呢」

「我絕對不嫁!」

此時,一個與樓月恩長相一模一樣,只有衣服顏色與髮飾不同的少女,由內室奔出,正是樓月華。

只見她氣呼呼地由母親手上拿過聖旨,接著往旁邊一扔。「我才不要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樓玄一聽止住了腳步,一邊急著撿起聖旨,一邊罵道:「你這逆女!誰告訴你申相國行將就木了?他」

一句話沒說完,聽到「行將就木」四個字,不認識申伯延的李鳳琴不禁兩眼一翻,哀鳴了一聲,「我的女兒啊!」

接著,居然就這麼昏了過去。

「娘!」樓月恩與樓月華連忙上前扶住,緊張地叫喚。

接著是一干下人急急忙忙將李鳳琴抬進了房;而樓玄仍是愁容滿面,已做好最壞打算,要不乾脆辭官逃跑算了;至於樓月華,在發了一頓脾氣之後,又躲回自己的房間生悶氣。

而樓月恩,只能無奈至極地在樓玄、李鳳琴與樓月華三人所在之地來來去去。

入夜,樓月恩安撫好了剛清醒的母親、哭得不成人形的妹妹,以及愁雲慘霧的父親之後,終於能踏出房外。

深吸了口氣,再呼出一口白氣,寒意入體,樓月恩終於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對於父親這朝中的可憐蟲,還有老是昏倒的母親,加上一個一天到晚在惹麻煩躲麻煩的妹妹,她似乎已經忙得有些麻木了

「在現代的時候,穿越小說我也是看過幾本的,別人穿越時空,不是成為世界主宰級的仙俠,再不也能成了個皇后、公主之類的,怎麼就我這麼苦命,好不容易解決了錢士奇的壓迫,現在又來個指婚。這樓家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了,難道這勞碌命還會隔世傳遞的嗎……」

就在她哭笑不得、自怨自艾的時候,上天似乎還嫌她不夠辛苦,樓府的一個婢女,跌跌撞撞地衝到她面前,眼淚立刻飆了出來。

「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堅持不嫁,好像好像是易容扮了男裝,帶著細軟和丫鬟逃婚了!」

這下好了,主角都跑了,這賜婚還賜個頭!

面對著萬念灰的父親與纏綿病榻的母親,樓月恩只能先低調地讓家丁在城中尋找樓月華,還特地交代長得像的男女都要確認。但皇宮裡仍舊定時送來舉辦婚禮的用品及禮制之物,甚至還派人來為新娘子製作禮服,像是怕樓家反悔似的,逼得樓月恩只能暫時頂替妹妹出現在皇宮的人面前,掩人耳目。

不過她也知道再這麼下去不行,樓月華似乎已經離開京城了,她不只擔心妹妹的安危,更擔心家族的未來。

這件婚事已經擺明了是一樁針對丞相的大陰謀,申伯延雖然在朝嚴格,但在民間可是極有美名的,在他的逐步改革之下,自京城開始,官場氣像已經有所改善,何況他還幫過樓家一次。

唯今之計,只有再闖一次丞相府,探探申伯延對這次的婚事反應如何了。

於是,趁著夜色,樓月恩又前往了丞相府。為什麼選在夜裡出發?原因很簡單--申伯延現在幾乎日日以皇宮為家,偶爾才回府一次,白天是肯定不在的,她即使晚上去,若能遇見他還算是運氣好。

但她內心更深的期待卻是想見到那位面容清俊,十分在意他的「腎」的那位大人。陪著丞相大人加班,他應該也不會太早回府吧……

樓月恩只帶著幾名家丁,乘轎而去,京城裡寒風陣陣,偏偏就是不下雪,迷濛的夜色裡,月光有種淒迷的美。然而越接近丞相府,她就越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背後有人跟著,而且越跟越近了。

拐了一個彎,轎子突然停下。樓月恩忍不住掀開轎簾一看,卻見幾名黑衣人立在轎外,與樓府的家丁對峙著。

「來者何人?此為文華殿大學士樓玄家眷之車轎,請各位讓路。」樓月恩壓下心裡的緊張,硬著頭皮道。

「樓小姐,請回府。」為首的黑衣人並沒有散發出敵意,但週身的氣勢卻十分冷冽。

「你們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聽你們的?」明明對方只說了六個字,但樓月恩腦子一轉,立刻有了種令人發寒的聯想。

「你們跟蹤我?否則怎麼會知道我來了這裡?又為什麼不想讓我出府?」

「樓小姐,你問得太多了。」

那黑衣人不再囉唆,向同伴一個眼神示意,一群人立刻制住了樓府的家丁,接著,為首的黑衣人伸手探向車轎之內,似乎要將樓月恩抓出來。

她忍不住驚叫一聲,正想抵抗,卻見朦朧夜色之中閃過了幾道寒光,那黑衣人頓時痛呼一聲,倒退了幾步。

接著,一群身著侍衛服飾的人,和那群黑衣人打了起來,情勢一下子扭轉過來。而樓月恩忍不住下轎想看清情況,卻一頭撞進一個堅實的懷裡。

她抬起頭一看,就見一張清俊卻嚴肅的臉龐。

這不是……那個時常會出現在她腦海裡,也是她今天前住丞相府一心想見到的男人嗎?

「你……」樓月恩先是喜悅地抓住他的衣袖,後來又發現自己跟他實在太接近,幾乎是身子貼著身子,彷彿都能感覺他身體傳來的溫度,連忙又退了一步,離開他的胸懷。

申伯延一放開她,摸了摸鼻子掩飾尷尬。他今夜心血來潮想回府歇息,卻見到一群黑衣人正要挾持她,他想都沒想便叫護衛上前協助,自己則是想把轎裡的她接出來。沒想到這個時候她自個兒從轎裡出來了,兩人剛好撞在一起,而他為了預防她跌倒,只好將她摟住……

但他卻沒想到,不過是這麼單純的肢體接觸,就讓他心旌一蕩,對懷中女子的柔軟及幽香回味不已。

她突然的退開,反而讓他鬆了口氣,否則他還真擔心自己一向剛正不阿、嚴厲肅穆的形象會被打壞呢!

「這麼晚了你又來……本官明白了,可是為了賜婚一事?!」申伯延稍微一思考,就知道她的來意了。

「是,小女子可否求見丞相大人?此事體大,小女子希望能面見丞相……」樓月恩急忙道。

在申伯延還沒回答時,那方激烈打鬥的黑衣人,其中一個突然竄高,飛撲向申伯延,以他飛身而下的角度,恰好可以在申伯延背後拍下致命的一掌。

「啊……」樓月恩瞪大眼,看到對方的行動她想都沒想就硬是抱著他一轉,反而讓自己嬌小的身子暴露在危險之中。

「小心!」申伯延沒想到她居然不顧性命想替他擋招,心中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而那名黑衣人似乎並沒有想傷人的意思,只是想隔開樓月恩與申伯延,因此即便躍到了兩人身旁,他也沒有出招,反而伸手搶奪樓月恩。

一時失察令他有機可乘的侍衛,哪裡可能再讓他得逞?何況剛才差一點丞相大人就要蒙難了。一想到這裡,侍衛幾乎瘋狂,原本對黑衣人只是想擒下問話,現在更是不計後果的下了重手。

「你沒事吧!」申伯延抱著樓月恩,連忙低頭查看,想不到驚魂甫定的樓月恩一個抬頭,兩人的唇竟這麼相觸了。

一種酥麻刺激的感覺,瞬間在兩人的心頭閃過,黑陣對上了美目,視線竟是交纏得無法分開。這不知算不算得上一吻,但肯定是彼此在男女之情這一塊領域中,有過最親密的接觸了。

樓月恩小臉漲紅,想不到自己在古代的初吻,竟然糊里糊塗就給了出去,不過對象是這個男人,她似乎也沒有多大的失落,反而有種情竇初開、小鹿亂撞的悸動感。

至於申伯延,他只是目光複雜地直看著她嬌美的容顏,似乎在考慮什麼。

「鏗!」一個響亮的聲音,驚起了兩人注意,原來黑衣人的長刀被擊落在地上。而那群黑衣人對視一眼,立刻由四面八方飛躍而起,沒入夜色中消失。

而侍衛為了保護申伯延等人,並未追擊,情況暫時安全了,申伯延終是手一鬆,有些遺憾地放開懷中的人兒。

「樓小姐,你可以說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在這裡遇襲?」他又恢復原本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樣,慎重地問。

樓月恩也被今天這場驚險經歷嚇呆了,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我們府上沒有與任何人結仇啊!不過奇怪的是,那黑衣人好像不是想傷害我,他只是要我回府,似乎不願讓我接近這裡。」

被她這麼一提醒,申伯延也沉吟道:「確實事有蹊蹺,方纔那黑衣人明明有擊殺你我的機會,最後卻放棄了……」

「大人,這是那黑衣人被擊落的刀。」一名侍衛上前,奉上一把長刀。

那刀上清清楚楚地烙著「大內製造」,分明是皇宮裡出來的東西。

所以說,這群黑衣人是皇宮派來的?

不,最近皇上才賜婚他與樓家女兒,不可能自己又來破壞,而且,派人潛伏還大大方方的拿著皇宮的刀,這實在招搖得太令人起疑了。

誰會想把這件事嫁禍給皇宮?誰又能簡單的接觸到這麼高的層級?

「樓小姐,你這幾日外出時,有受到什麼限制嗎?」申伯延突然問,「比如這幫黑衣人有沒有出現過?」

樓月恩搖搖頭,「沒有,我去哪裡都沒遇見過他們,只有今日有重要事情想來求見丞相大人,他們就突然冒出來……」

申伯延驀地濃眉一揚,「我明白了!這群人並非想對樓小姐不利,只是想阻止你接近丞相府……」

錢士奇!除了他,不可能有別人了!但他的目的是……

他的思緒還在飛轉著,樓月恩突然叫道:「是啊!大人,今日小女子前來,便是想要告訴丞相大人,這次的賜婚是樁陰謀!」

「陰謀?」申伯延覺得自己越來越靠近答案的真相。

「是啊!其實……其實月華是京城有名的掃把星。」樓月恩略微尷尬地道:「大人你還別不信,這事情真的很邪門,月華在京裡惹得到處雞飛狗跳、不得安寧。這椿婚事是錢尚書向皇上建議的,很顯然是想公報私仇,讓丞相大人家宅不寧。所以小女子特來求見丞相,希望丞相再次考慮這件婚事,是不是有必要繼續下去。」

她的說法並未表明自己是不是樓月華,但因為她說得情急,卻沒有注意到這點疏漏。

原來如此!申伯延明白了。那群黑衣人,八成與錢士奇脫不了關係,因為樓家知道這樁陰謀,為了避免他們向他通氣報信,所以才會有一群黑衣人監視著樓家,只要有樓家的人接近丞相府,一律強行帶回。

很簡單的,申伯延便推理出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而對於錢士奇與皇上的陰謀,他只是冷冷一笑,並未太過在意。

反而是眼前這個少女……

申伯延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精緻的臉蛋抬了起來,在月光中她看起來是那麼清麗、嬌美。

「原本本官也覺得這樁突來的婚事很不妙,是否拒絕為佳,不過……」他忍不住伸出了拇指,在她紅潤的櫻唇上輕輕一揉,接著表情莫測高深地道:「掃把星又如何?本官現在倒是要好好考慮了……」

樓月恩沒有得到丞相府確切的答案,而與那年輕英俊的大人因為有了那麼意外的親密接觸,甚至對方最後一反常態的孟浪舉止嚇了她好大一跳,她也不好再多問,手足無措地逃跑,於是一個驚險的夜晚,她無功而返。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3 PM

第三章

最後樓玄由皇宮得到的消息是,丞相府接了聖旨,現在已經在趕辦聘禮了。

一下子樓府上下愁雲慘霧,喜事辦得像喪事一樣。看著父母日漸樵悴,樓月華遲遲沒有下落,最後沒有辦法了,樓月恩只好跳了出來。「月華既然不回來,那麼這次……由我代嫁吧!」

反正樓月華跑了都已經是砍頭的罪,現在再來個欺君之罪也不算什麼,橫豎都是一顆頭給他砍,多頂幾個罪還比較划算。頂多成為丞相夫人之後,向申伯延借一面金牌來擋一擋,反正他相府什麼沒有,免死金牌多的是嘛!

在過年前兩個月時,樓月恩出嫁了。

婚禮過程一切都很順利,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一個程序都不差。而樓府裡的長輩,樓玄故作鎮靜地將女兒送出閣;原本哭得死去活來的李鳳琴,在看清了女婿申伯延的年輕與俊俏後,態度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臉盈盈地將人送出門,直讓樓玄腹誹不已。

在皇上賜宴過後,終於是洞房花燭夜。

樓月恩緊張地坐在床沿,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方才拜堂時她蓋著紅巾,沒看清自己未來丈夫的模樣,在她的想像中,或許是一隻充滿皺紋的手,持秤桿揭開了她的蓋頭,然後是一張堪比樹皮的臉,用著沙啞老邁的聲音喚她「娘子」。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眼淚都快掉下來,這次為了救月華,為了救樓家,她真是虧大了!現在只能祈禱,那個丞相大人「那裡」已經老得不中用了,免去圓房這一道手續,那麼依他的清廉與剛直,她願意照顧他到終老。

胡思亂想著,她聽見房門被推開,接著上了門閂,一道沉著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她。樓月恩屏息等著,心跳快到像要飛出胸口。

然而,差點讓她眼睛凸出來的畫面是,由蓋頭下看出去,持秤桿的是一隻光滑而修長的手,而在蓋頭被揭開後,她猛然抬頭,映入眼中的是那張清俊正直又嚴肅的臉龐……

「你……」樓月恩唰的一聲站了起來,鳳冠上的裝飾差點插到申伯延的臉,讓他倒退了一大步。「怎麼會是你?丞相大人呢?」

「我就是丞相,丞相就是我。」申伯延有些哭笑不得,「有必要這麼激動,成親第一天就謀殺親夫嗎?」

「你就是丞相?你你你……所以你騙我?」樓月恩受到太大的衝擊,連話都不會說了。

「我並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承認罷了。」申伯延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他承認當初是有故意瞞她的成分,但現在可不能承認,他不希望她因此和他產生粗語。

瞧他說得義正辭嚴,彷彿自己說出來的就是真理,樓月恩咬著下唇,心中有種想暴打這傢伙一頓的衝動,但同時,她又為自己嫁的不是什麼行將就木的老頭,反而是讓自己動心的男人而欣喜。如此的悲喜交加、愛恨衝擊,著實讓她矛盾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沒有人告訴我丞相大人這麼年輕。」最後,仍是敗於他「老子說的就是對的」之強大氣勢下,她不甘願地道。

「本官的年紀,稍加打聽便可知道,何況年紀與丞相的職務有什麼關係?」他理所當然地反問。

「你……好!」樓月恩被堵得啞口無言,確實是她先入為主的認為丞相就該是個老頭,也沒去向樓玄求證。在論理上,她算是說不過他了,不過彼此都心照不宣他理虧就是。然而她也不是沒事情瞞著他的,眼前這個他理虧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便順勢說道:「既然大人騙了我一次,那麼如果我有什麼隱瞞大人的,也請大人不要追究。」

「你能有什麼事情隱瞞我?」申伯延微微皺眉,雖然他不認為她能說出什麼令人吃驚的內容。

「大人,我隱瞞你的事情很簡單,卻很嚴重。」她掙扎了一下,硬著頭皮道:「其實我……不是樓月華。」

申伯延深深地望著她,許久方道:「但你是樓玄的女兒,這件事從尚未賜婚之前,我就知道了。」

「你會不會太冷靜了一點?我不是樓月華耶!」她本以為這個消息會讓他暴跳如雷,至少也露出點意外的表情,沒想到他面部肌肉僵硬,還真沒成就感,她喪氣地坐在床上。

「我叫樓月恩,是樓月華的雙胞胎姐姐。」

「樓月華為什麼要跑?!」他淡淡地問。

在他目光的壓力之下,樓月恩只能坦白地解釋,「因為……因為我們姐妹先前一直誤會大人行將就木……呃,應該說是年高德邵,月華不願嫁,就逃婚了!所以只好由我代嫁……」

「我明白了。」申伯延微微點頭,像是一點也不在意地道:「其實你可以事先告訴我,你不是樓月華,而不是假扮成樓月華騙我。」

「我並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承認罷了。」她以他剛才說過的話,同樣理所當然的反答,終於有一點點扳回一成的感覺。

聽到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申伯延先是一窒,接著苦笑搖頭。「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啊!」

樓月恩聽他語氣,發現他似乎真的不介意,不禁鬆了口氣。

而眼前正是兩人成親後最重要的時刻,她沉默良久訥訥地問:「大人,那我們接下來是要……」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她也慢慢地低下了頭,終於露出一絲新嫁娘的嬌羞。要退婚將她給辦了?還是要洞房花燭夜將她給「辦了」?其實如果對象是他,她……她願意的。

「你……」聽到她主動提起兩人的「好事」,申伯延伸出修長的手,慢慢抬起她的下巴,手指輕撫她滑嫩的頰、豐潤的唇,像是想將她妝後嬌美的五官看個清楚。

接著,他的手開始往下,由她的下頷滑過她的頸項,到了性感的鎖骨部位,最後停在她胸前。

感受著眼前嬌軀在微微發抖--她,只有十四歲,還沒及笄啊!申伯延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

「今天晚上先這樣了,你放心,你代嫁的事,我不會計較的。」說完,他的大手離開她的身上,接著轉身離去。

「大人?大人你要去哪裡……」樓月恩都閉上眼睛,想要迎接自己這段人生的第一次了,但一張開眼,卻是看到他大步離去的關門場面。

「他走了?就這樣走了?」

樓月恩傻眼地摸了摸自己發熱的臉,又沿著他輕撫她的軌跡,玉手到了胸口之前,突然恍然大悟。

「他應該不是嫌我不夠漂亮,這張臉我還是有自信的,那肯定就是……因為我太小了!」

摸了摸自己只比饅頭好一些的胸部,她有點洩氣。現代的樓月恩雖稱不上波霸,但胸前也是小有規模的,但到了古代,怎麼胸前的長進卻是十分緩慢,原本她還不介意,反正這具身體也才十四歲,可現在快有機會在自己心儀的男人面前「解放」了,這卻成了一樁大問題。

姣美的臉蛋忽而扭曲忽而怨懟,最後露出一個堅定不移的表情。

「我才十四歲!還有機會『長大』的!申伯延,本姑娘跟你卯上了,一年之內,我一定要你進我閨房!」

一個月了。

再一個月,就過年了,京城裡一片喜氣洋洋,家家趕辦年貨,連一向冷清的申家也不例外,除了裡裡外外大清掃一遍之外,門牆上也貼了紅紙粘粘喜氣。

然而這一切,都是在服侍申家人幾十年的劉管家主導下有條不紊地運作者,也就是說,樓月恩這個新進府的丞相夫人,不僅一點說話的權力都沒有,對她也只是基本上的尊重而已。

樓月恩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一個月內,申伯延沒有一次回房睡,雖然他現在無論加班到多晚都會回府,算是給她這個新夫人面子,但回來也是睡在書房,一天都不見得能和她見上一面,她與他,根本是有名無實的夫妻,難怪其他人會瞧不起她了。

更別說,她嫁進來是皇帝與錢士奇針對申伯延的陰謀,沈祿這個第一謀士對皇宮裡的事無所不知,府裡自然多多少少聽到了風聲,皆對「樓月華」這掃把星敬而遠之。

坐以待斃一向不是樓月恩的風格,她在現代也管理了一家中醫院,平時還要上節目、擬菜單,參加一些學術研討會、座談會什麼的,她都沒忙成申伯延那個樣子,所以今天倒想好好看看究竟他為什麼能忙成這樣。

於是這日深夜,樓月恩特地撐著沒睡,在知道他回府之後,立刻由房裡來到書房前,準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然而,她似乎把一切想得太簡單,書房門外劉管家如寒松般挺立,竟將她阻在門外。

「夫人,夜寒風冷,您還是回房吧。」劉管家板著一張臉,那嚴肅的態度比起申伯延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要見丞相大人。」樓月恩並未被他的臉色嚇到。「丞相大人忙於公事,恐怕沒空見夫人……」

「你是夫人還是我是夫人?我要見自己的夫君,還要你批准嗎?」樓月恩真是火了,她看起來年輕好欺,骨子裡可是氣勢十足。「而且熬夜傷身,你明知丞相工作過量,勞神傷體,不加以勸阻,居然還來攔我了,你這是身為一個管家該有的態度嗎?!」

劉管家被訓得張口結舌,竟是一句話都回不了,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低估這位夫人了。

樓月恩再不理他,直接閃過他推門進去。一進書房,她便被裡頭滿坑滿谷的……公文堆嚇到了。

除了窗台,書房裡只要是能夠擺東西的桌子椅子書櫃甚至是地上,都擺著滿滿的各式文書,陣容比國家圖書館還壯觀。

「大人呢?」她問著跟在身後的劉管家。

一旁傳來一句模糊不清的答話:「我在這裡。」

樓月恩忍不住回頭,氣苦地道:「劉管家,別裝神弄鬼了,大人在哪裡?他不是回來了嗎?」

「唉,我在這裡。」一堆公文後,突然冒出一顆人頭。

樓月恩嚇了一大跳,定楮一看,才發現那是面容樵悴的申伯延。雖說他大概是被海量的公文淹沒了,但在深夜裡,他那樣面無表情的冒出來還真有些恐怖。

「大人!」她抽搐著臉望著四周,「這些文書……你也太忙了吧?」

「朝政正值改革,北方又鬧乾旱,諸事纏身,我既要求百官要加時當值,完成我交代的繁重政事,我自己當然更不可懈怠,要以身做則。」申伯延正著臉道。

「但不管再忙,覺總是要睡的吧?大人都一個月沒回房了!」說到委屈處,樓月恩又忍不住流露出孩子心性,不依地跺了跺腳。

他對自己的要求如此之高,公事上幾乎是一絲不苟,難怪他把自己的身子搞得這麼差,外強中乾。這大海般的工作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真虧他頂得住。

樓月恩承認,她真的有一些心疼他,都想一把火燒掉這些公文,叫他不要再忙了。

申伯延覺得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愧疚,因為他確實是故意不回房的。「呃,你也看到了,國事如麻,我分不開身……」

「你分不開身,皇宮裡那些大人也分不開身,那為什麼人家還是可以子孫滿堂?」樓月恩可不會被他糊弄過去,索性放膽反問。

「咳咳……」他現在非常清楚她在埋怨什麼了,也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直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那個,現在還不是時候……」

「就知道你嫌棄妾身。」樓月恩面露一絲哀怨。

申伯延頭大了,連忙解釋,「我沒有嫌棄你……」

這……這夫人,原來是訴閨怨來了。劉管家在旁聽得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當真不識相,竟然阻止夫人進門不說,還站在這裡聽了老半天,這可是人家夫妻的私密話啊!

於是,一向光明磊落、正直嚴肅的劉管家,生平第一次偷偷摸摸地移動腳步,慢慢地往門口移去……

然而,在一旁鬥嘴的小夫妻,卻沒有因此停火,樓月恩繞到了公文之後,把申伯延拉了出來,上下打量後做了一個決定。

「算了!反正你現在的身體也不行,等妾身將你調養好,你就沒理由拒絕進妾身的閨房了!」

「什麼?我不行?我哪裡不行?」申伯延差點把她抓過來問個清楚。這兩個字對男人可是奇恥大辱,申伯延自認清心寡慾,但這「不行」卻是口說無憑,無異於栽贓嫁禍,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

身為人妻,臉皮也要練得厚一點了,何況樓月恩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將申伯延拐進房,於是她故作若無其事,卻是語帶暗示及挑逗地道:「大人,妾身不介意為你『全身檢查』一次。」

氣氛一下子由針鋒相對變得曖昧,夫妻兩人的目光交纏,像是你來我往各不服輸,又像是郎情妾意眉目傳情,讓腳都還沒踏出門的劉管家老臉不斷抽動著,在心裡直喊罪過,渾身的血液彷彿都衝向了腦袋,讓他漲紅了臉。

「咳,總之,我說現在還不是時候。」申伯延再次向她強調。即使累極加上睡眠不足,但畢竟是血氣旺盛的年紀,每日早上身體的自然反應,還是會告訴他自己究竟「行不行」。

但是他的小妻子,年紀也實在太小了,他實在無法就此「辣手催花」,即使他曾無意與她有過甜蜜一吻,也抱過摸過她的身子,早就知道她那厚重的衣服下,其實已然曲線玲瓏……

「總之大人的身體交給妾身了!先前妾身為大人調配的方子,很有效吧?但現在大人的身體情況又有所改變,以後就由妾身為大人調理身子,三餐讓妾身為你做吧!」

這可不是問句,是肯定句。樓月恩才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就是認定他嫌棄她了,只要她將他調養好,等他不會過度勞累不會輾轉反側不會食慾不振又「很行」的時候,他就再沒有任何借口不回房了!

想不到她不只會開藥方,似乎烹飪也有一手?申伯延沉吟著,尚不置可否,已經一腳踏出門的劉管家突然又縮了回來,連忙出聲阻止--

「呃……大人!這可不成!廚房每日的菜色與份量,都是廚子精心為大人設計的,夫人這一插手進去,就會亂套,廚房的人恐怕會不開心……」

這番話,無疑也在暗示著樓月恩,丞相大人可是這府裡的命脈,不是可以任她亂搞的,她最好不要隨意插手大人的任何事,否則下人們反對起來,可是很嚴重的。

然而這番話由申伯延聽來,卻是相當刺耳。他長期忙於政事,下人只要不出錯他也甚少管教,怎麼現在似乎準備騎到主子頭上,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於是很罕見的,他沉下了臉,語氣十分凝重地道:「劉管家,方纔你們在門外

說的話,本官都聽到了。」回想起來,他還挺欣賞她反駁劉管家的氣勢,「本官知道你們或許有些不服氣,但她說的沒錯,現在她才是主母。」

被訓了兩句,劉管家人老成精,自然服軟,恭敬地回道:「是,奴才知道了。」

可是……他往樓月恩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這夫人硬是要管大人的膳食,那就讓她去管,但他可不保證她不會被下人抵制啊……

隔日過了晚膳,樓月恩才走入膳房,她需要的材料,已經由劉管家遣人準備好了,她只要一展身手就好。

一入膳房,便見到好幾名廚子在忙活著,其中一位名為方嬸的胖大媽在其中吆喝著眾人做事。由於晚膳已過,現在處理的都是深夜大人回來準備享用的餐點,抑或是明天的早點。

樓月恩見自己進門,居然沒有一個人理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更令她不悅的是,她早已交代下去,大人的宵夜她會處理,但看這些人忙得熱火朝天,分明是不把她的命令放在眼裡。

深吸了口氣,既然如此,樓月恩打算來個相應不理,大家各做各的。反正她有把握讓申伯延將她的東西吃下去,這群廚子想白忙一場,那就讓他們忙吧!

然而,找了一個空位,樓月恩才剛找了一把磨利的刀,正想去找食材時,那位胖墩墩的方嬸己走了過來,急忙將刀子拿到一旁。

「夫人,這刀你可別用,萬一傷了手,我們這些奴才可要擔罪的。」

連刀都不能拿?樓月恩不動聲色,決定先去挑選食材。然而才看到一樣自己指定的藥材,正準備伸手拿,方嬸又擋到她身前,這次直接把整籮的藥材都端走。

「夫人!那龍血木你可別亂拿,都是珍貴的食材,可別當成泥塊扔了!」不能拿藥材?樓月恩看了她一眼,那先去挑鍋子總行吧?她左顧右盼之後,才找到一個砂鍋,滿意地想將它取出,方嬸又來了。

「夫人,你連鍋子都端不動吧?這鍋可沉了,摔了就不好。夫人,我看你就別站在這兒了,大夥兒還要準備東西,晚些大人回來了才能吃,宮裡那些御膳大人都食不下嚥,只有老奴煮的符合大人胃口啊!」方嬸眉飛色舞地說,語氣不無得意。

言下之意,就是嫌樓月恩礙手礙腳,方嬸在說話的同時,碩大的**還有意無意地頂呀頂呀,直將嬌小的樓月恩都快頂到門外了。

樓月恩活了二十幾年……好吧,在這個軒轅王朝也算活了四、五年了,還沒有這麼被人忽視過,久安之勢一股悶氣直衝天頂。更不用說方嬸等人正在準備的食材,讓她這個專業人士看了一陣無言。

「這位……方嬸,你在府裡煮菜幾十年了,這膳食要煮什麼都是你擬定的?」樓月恩忍住了所有的氣,不動聲色地問。

「沒錯!」方嬸得意洋洋地抬起頭,彷彿這樣做地位就會高出一截似的。

「那今晚你準備煮什麼給大人吃?」樓月恩好整以暇地問。

「赤蘇燉雞湯,百合炒銀杏,山楂糕……」方嬸說出一連串菜色,聽起來滋補又美味,連她自己都很滿意。「大人喜歡的口味,我一清二楚,也沒有其他人煮得出來。」

可是樓月恩聽在耳中,這些菜色卻是大大的有問題。她突然咧出一抹笑容,準備反擊了。「方嬸,先不管大人喜歡什麼口味,但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你知道嗎?你開的食單,有無符合他的身體需求?」

方嬸愣了一下,她煮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身體需求?我開的菜,都是大人喜歡吃的……」

樓月恩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話,不留情面地指控道:「據我所知,大人自接任丞相之後,已有逾年食慾不振了,這樣你敢說他喜歡吃?他第一次把飯菜吃完,還是夫人我開的藥方令他食慾大進,否則你的菜也只能當擺設!」

此話一出,不僅僅方嬸臉色大變,所有一旁在切菜的、洗菜的,還有挑菜的廚子們全都停下了手,臉色古怪地瞧著樓月恩,第一次對自己做的工作產生懷疑。

方嬸當然更是不服氣。「我我選的都是好菜,都是上肉」

「但不適合他!」樓月恩不再給她辯駁的機會,直接拿事實壓倒她。「以你那道赤蘇燉雞而言,你只知冬日要進補,但裡頭的薑片是味辛性熱之物,大人舌苔發黃,體溫偏高,卻又臉色泛白,精神不濟,這是外寒內熱之症,你用大熱的雞湯去補他,食用多了耗氣傷津,不是害他嗎?」

這一番話振振有詞,還摻雜了眾人都不懂的醫理與藥性,偏偏又符合現實情況,一時之間眾人都表情凝重起來。

那些什麼上肉、好菜,似乎在這瞬間都成了砒霜一樣。

「有……有這麼嚴重?」方嬸吞了口口水,她是真被嚇住了。

「就是有!」樓月恩要說的可不僅於此,她又指向了地上的一籠果子,接下來的話更是字字誅心,「還有你說的山楂糕,雖是味酸甜易入口,想刺激大人胃口,但山楂只消不補,不利脾胃虛弱之人,大人長期少食甚或不食,脾胃本就極弱,這山楂糕一吃,嚴重時甚至會脾胃出血,根本就不能吃!」

此話一出,方嬸臉都綠了,那群廚子更有人把手上的刀給嚇掉,鏗啷一聲更加重了大夥兒的心理壓力。

其實說起來,方嬸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也是一心為丞相府、為申伯延的。只不過年資一久,不免有些倚老賣老、剛愎自用。在劉總管的通風報信之下,知道新主母想接手主子膳食,要到膳房來興風作浪,方嬸本想給樓月恩一個下馬威,但現在看起來,自己才是嚇得夠嗆。

其實樓月恩的話誇張了許多,但全都是基於事實,申伯延虛不受補,長期亂吃一些不該吃的食物,遲早會出問題的。

知道自己將這群下人震懾住了,樓月恩才慢條斯理地由門口走了回去,不過這回她氣勢足了,走路都像有風似的,還劃東指西的。

「所以,我可以用這廚房裡的東西了嗎?你們怕我割傷?不讓我拿食材?不讓我拿鍋子?行,你們拿!我要這個、這個和這個,全放進砂鍋裡」

廚房裡的這一幕,完完全全地落在了窗外兩個男人的眼中。

申伯延身著大氅,一旁是劉管家束手謹立。

他今日提早由宮中回來,就是知道樓月恩想替他烹調膳食,怕她被為難了特地趕回,不過她的表現,卻是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申伯延此時眼中露出的溫柔神采,是劉管家看都沒看過的,也讓他明白了這位新進夫人的地位,似乎比眾人想像的都要重要多了。之前那些對於夫人不受寵的猜想,恐怕大家都錯了……

「大人,這……」廚房裡眾人的表現,讓劉管家認為有必要解釋一番,申伯延卻伸手止住他的話。

「看來是我多慮了。劉管家,我不管事,但這幾十年來,你似乎也越來越管不動了?」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無波,但劉管家卻聽得一頭冷汗。主子心頭透亮,明知道蔚房裡今天演的這一出,多多少少有他唆使的影子在,但主子並沒有明說,還算給了他幾分面子。

「這……奴才知錯……」劉管家只差沒跪下來了。

「我知道你們這些下人在想什麼,不過既然心是向著我的,我也不怪你們。但這府裡,也該有人來管管這些事了。」申伯延直視著膳房裡的樓月恩,她小小年紀卻展現出這樣的能耐,幾乎讓他不用多加考慮,就能放心的把偌大的丞相府交給她。

看來皇上誤打誤撞的賜婚,卻是讓他得到了個寶啊!

「奴婢全力協助夫人。」劉管家一躬身,這次卻是心悅誠服。

「你倒也不用太刻意,更無須用身份去壓那些下人。我這夫人的能力,恐怕超乎你我的想像,就讓我們靜觀其變,我相信她有她的辦法與手段去收服他們。」申伯延忍不住扯動了嘴角,他發現自己很久沒這麼笑了。而且也只有她,能夠讓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我期待著她能給我什麼驚奇。」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4 PM

第四章

丞相府膳房的人,原是抵制樓月恩最嚴重的一群,居然就這麼乖了。

或許其中有畏懼丞相威嚴的成分,又或許劉管家的約束也起了一點作用,不僅是膳房的人,其他的家丁侍女侍衛們,平時議論夫人的聲音也個個都靜了下來,即使他們並不是打從內心的服氣。

這天晚上,就是除夕團圓夜了。

就算申伯延以國事為重,他也不會殘忍到在除夕這天要百官工作,他自己也待在丞相府裡,雖然一樣是坐在書房裡忙著公事,但樓月恩那丫頭卻難得地令他無法專心,心思一直漂蕩在外頭。

那個丫頭說,今年的年夜飯,菜色由她指定,而且府裡上上下下在除夕夜圍爐享用年夜飯時,全部都要集中到大廳來。

這個命令讓眾人嘩然,當然,他們心中想的不外乎是夫人要讓膳房的人難看,所以剝奪了他們一年一度大展身手的機會;而他們更認為在除夕夜集合大家,根本就是要教懲罰他們之前對她不敬,給眾人一個下馬威。

類似這樣的耳語,一直在申伯延的耳邊傳著,甚至連劉管家都擔憂地來請示,不過他想了一下之後,駁回了下人們的請求,要他們全數聽從夫人的話去做就對了,不得有異議。

他也很想知道,她想做什麼。

從下午開始,樓月恩就把自己關在膳房裡,從外頭可以看到裡頭的人在這樣的冬日裡,居然忙得滿頭大汗,可是卻沒有人敢進去打探一下現在夫人的情形,全都揣著心惶惶地等。

終於,用團圓飯的時間到了。相府裡所有的人,都來到了大廳,卻意外地看到大廳裡原來的傢俱已清空,改為擺上了十幾個大桌,而申伯延最後來到,卻見樓月恩在最上首朝他招手,正在等著他。

「這是……」申伯延不明就裡,完全捉摸不到她的心思。

「你等著看,今天,我要改變這府裡的每個人!」

樓月恩笑咪咪地挽住他的手,清了清喉嚨,朝著下首的所有人開口道:「諸位,請坐吧!這桌上有名牌,請大家按名牌入座。」她刻意打扮過,用妝容掩去了原本的些許稚氣,再加上莊重溫婉的姿態,看起來真有幾分主母氣勢。「一年來為相府服務,辛苦大家了。以往的年夜飯,丞相與諸位都是分開吃的,然而既然同在相府,那就都是一家人,自然這團圓飯,也要一起吃才是。」

申伯延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明白她的用意,也意外她居然能利用這個時機,想到這一招。

而眾人則是瞪圓了眼,張大了口,全都訝異得面面相覷。他們沒聽錯吧?自己不過是一介下人,竟有機會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一起享用年夜飯?所以……

所以這新來的主母,不是要向大家訓話,而是邀大家一起團圓?一些原本心裡埋怨、不情不願的人,全都升起了一種愧疚感,這不只是慚愧自己誤會了主母的好意,更是後悔自己先前為什麼要那樣反對她!

然而不僅僅如此,在眾人一個蘿蔔一個坑地落坐後,菜一盤盤上了,那些膳房裡的人、端菜的下人們,都是一臉喜悅期待,又看得眾人不明所以。

「這菜……好香呀!看起來好好吃……」終於有人忍不住評論起來。

「是啊,好像……這好像是藥膳呢!」比較見過世面的,也由食物的香味與食材瞧出了些什麼。

「藥膳可不是什麼人都吃得起,咱們真有這福氣?」也有人懷疑。「而且,怎麼好像每桌的菜都不一樣呢?」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樓月恩緩緩地開口了,「諸位或許不知我精通醫理,嫁進丞相府近三個月了,除了一邊為丞相大人調養身體,我也發現府裡的諸位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氣血不足,或是身子燥熱、臟器虛弱等問題。所以趁著這次年夜飯,我便替諸位設計了這頓藥膳,針對每個人不同的情況,食用不同的菜色,大致都可以滋補養身、舒緩病痛。」

「所以這些菜,是夫人為我們特別設計的?」

「難怪我們要分座位坐了,原來每桌都是針對不同的情形,那不代表著夫人注意到了我們每個人的情況?!」

大夥兒馬上聽懂了樓月恩的意思,有一些甚至感動得淚都快流出來。什麼時候有主人這麼體恤下人了?這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才讓他們撞見啊?

「謝夫人恩典!謝大人恩典!」某些比較機靈的人,先是衷心地說出自己的感謝,跟著滿室都響起了這般心悅誠服的聲音。

「大家開動吧!」最後,在申伯延一聲令下,眾人歡呼一聲,終於喜孜孜地開始享用這難得的年夜飯。

「我已經盡量不小看你了,但你總是能一次次讓我驚奇。」申伯延這次也是對她的手段歎為觀止,不明白樓玄那個老實人,是怎麼教出這麼聰明伶俐的女兒。

「你現在才知道?」為了讓大家刮目相看,今天這一頓她可計劃了好久,平時就要留意記錄每個人的身體情況,也把她累得夠嗆。

「我也是想要盡快融入這丞相府裡啊!」

「喔?你這麼積極的原因,是什麼?」他突然深深地望著她,目光像是隱晦地暗示著什麼。

這一泓深潭似的眼,還有他話語中帶著的隱約曖昧,竟讓樓月恩愣愣地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申伯延很滿意她的反應,更進一步地確認不只他對這丫頭有些奇特的感覺,她對他更是有著戀慕的想望。

一種屬於男人的滿足感,在此時突然滿溢申伯延的心頭,他不由得在心裡大歎可惜,這丫頭只有十四歲,居然只有十四歲啊……

突然間,一隻玉手掐住了他的臉,令申伯延的思緒為之一頓,只能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瞧妾身最近將你養得多好,臉蛋這麼光滑細緻,膚質都快比妾身好了!」樓月恩半是嫉妒,半是感歎地道。這傢伙現在氣色變好,簡直魅力四射,剛才她都差點被他迷住了。

呃……這丫頭剛才之所以著迷似的望著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膚質變好,而不是什麼……什麼男女之間的感情之類的……

申伯延不禁為之氣結,也難得地孩子氣了一次,同樣伸出手捏住她的臉蛋。「你的也不差啊!」

「但你的語氣似乎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如孩童般,你來我往幼稚地鬥嘴,而捏在對方臉上的手,則好像先放開就輸了似地,硬是僵持著。

這一幕,不只同桌的人看呆了,隔壁桌來湊熱鬧的第一謀士沈祿也看傻了,甚至劉管家也是同個表情,連其他坐得遠遠的下人們,都忍不住站起來揉揉眼睛,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這大人與夫人是在做什麼?打情罵俏?

可能嗎?這可能嗎?大人可是軒轅王朝裡最穩重、最沉著、最威嚴的官員啊……

像是突然感覺到四周的氣氛不太對,申靈與樓月恩同時往兩旁看去,觸到數百道詫異的目光,發現他們已成為眾人的焦點,都不由得臉上一熱。

原本面對面的兩人,突然同時由對方的臉上抽開手,肩並肩坐正,一個伸出筷子夾菜,一個猛喝著茶,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噗……」沈祿第一個忍不住噗嚙一笑,「有趣,真是太有趣了,還好今天沒錯過這麼有趣的畫面……」

而既然有人當了先鋒,其他人也哄堂大笑起來,申伯延本想斥責,但想了想今日是團圓夜,氣氛又是這麼熱烈歡欣,便悶頭吃起菜來,硬是把這份尷尬給吞了下去。

「大家吃菜、吃菜啊,夫人精心準備的……」還是劉管家有良心,老臉雖帶著笑,還是岔開話題替主子解圍了。

眾人又重新投入搶菜吃菜的行列。今日的藥膳宴雖沒有酒,但是光是敬茶也掀起了好幾波高潮,連申伯延都被敬了幾杯。最後茶足飯飽,眾人還轉移陣地到了府裡的大花園中,放煙火炮竹、玩遊戲取樂,大夥兒今天不是主僕,而是家人,一起享受著這溫馨喜樂的一刻。

「大人,今日氣氛那麼好,團圓夜讓眾人如此滿意,都是妾身的功勞呢!」樓月恩看著眾人的喜悅,突然開口。「是不是該給妾身一些獎賞?!」

「喔?你要討什麼賞?」申伯延也放鬆了臉部線條,隨意回道。

「妾身希望--」樓月恩特地拖長了尾音,有種勾引的意味。「大人今晚能回房睡……」

申伯延看她一副得逞的可惡笑臉,心中好氣又好笑。反正剛才臉都丟了,突然惡向膽邊生,乾脆伸出雙手,捏住她的雙頰往外一拉。

「夫人,為夫今日要『加班』!恐怕不能回房了!」

樓月恩失敗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她誘惑他回房總是失敗。

一開始是他的宵夜,由於他回府得晚,她以往總會準備一套適合他的膳食送去書房,而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一反以往食不下嚥的情況。然而在除夕夜過後,她開始將宵夜放在房裡,他回府後,就非得進房才有得吃。不過這傢伙不知是鐵石心腸還是天生遲鈍,居然一點都不懂得她的用心,吃飽後就拍拍**走人,回到書房繼續工作。

叔叔可忍嬸嬸可不能忍啊!

申伯延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的小妻子處在怎樣的煎熬之中,但他卻很明白自己快擋不住她「熱烈」的攻勢了。

畢竟他也正當血氣旺盛的年紀,又有個含苞待放的清純小妻子成天想著要勾引他,令他暗地直呼消受不起,好幾次甚至要站在夜裡的寒風中冷靜一下,才能再度將注意力放在公事上。

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如此意志不堅,意志不堅啊!

這日回到府中,又是颳風,卻仍無雪,今年北方的旱情,是越來越嚴重了。剛過了元宵節,時序進入春季,但這風越來越寒了。申伯延坐在轎中由皇宮回府,心中既期待又抗拒,不知他的小妻子又會出什麼招,想將他留在房間裡。

進了府後,果然劉管家又負責地前來告知他,夫人將宵夜擺在房裡,要他回房享用。申伯延心道果然如此,但腳步卻不聽話地自動移向了房門之前。

「咳!我回來了。」他低聲道。

「大人請進。」樓月恩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清亮悅耳,然而如果仔細聽,便能聽出今日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絲的緊張。

申伯延不疑有他,推開門進去,然後關好門後回頭一看,他差點看直了眼。這這這……這是他的小妻子?才十四歲還沒及笄的小妻子?

樓月恩穿了件曲線畢露的絲質裡衣,那不知是什麼剪裁,在她行動之間,修長的美腿竟然若隱若現。雖然身材稱不上火辣魅惑,但那清純嫵媚的氣質,在他眼中卻比任何成熟女人都要來得誘人。

北方旱荒之事已致重災,自峪門以南……申伯延只能在心裡默誦著今日寫給皇上的奏折以平心靜氣,天知道這樣的大冷天,他已熱得流了一身汗。

「大人!你終於回來了……」樓月恩一把撲了上去,居然就這麼緊貼著他,雙手勾著他的脖子。

請聖上命北方知縣大開糧倉……申伯延目不斜視,直在心裡念著,莊重的臉上有著一點扭曲,只差沒大叫出惡靈退散了。

「大人,你今夜要吃飯還是吃我呢?」樓月恩見他竟像根木頭一樣,索性出了大絕招,拿出現代女性誘惑男人最老套卻最有用的那一句話。

申伯延果然中招,什麼奏折什麼原則都拋到一邊了。他驀然低頭凝視著她,那眸亮得像是一把可以燒掉她的烈火,更像是能一口吞噬她的猛獸。

樓月恩有點後悔,她是不是玩過火了……

不過已經來不及,申伯延突然一口吻住她,讓她連逃離的機會都沒有。一脫去那老成持重的外皮,剝掉那嚴肅古板的束縛,他居然也可以這麼熱情,這麼激烈,光是一個吻就令她神魂顛倒,不能自己。

而她挑起的,可不只是一個吻而已。申伯延的大手伸入了她薄埂的裡衣,恣意**每個能令她尖叫的敏感處,令她瑟瑟發抖,婉轉嚶嚀。而那像是求饒又像是求歡的聲音,讓申伯延幾乎要將她剝光,品嚐著她每一寸肌膚的甜美。

現代的她,也是交過男朋友的,卻沒有人能讓她如此失控,如此忘我。

這個時代她還沒有被任何男人碰過,身子正是處於最敏感的時候,兩人還沒有真正的到達最後一步,就讓她覺得自己快虛脫、快崩潰了。

就是今晚了嗎?她會成為他的人嗎?

在她暈陶陶地這麼想著時,外頭突然一陣大風刮起,呼呼的聲音都把窗吹開了,那刺骨的寒意令房內的兩人是一震,旖旎纏綿的氣氛頓時消散不少。

「大人……」她雙眼迷濛地看著他,幾乎是任君採擷了。

然而這一刻,申伯延卻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離開她嬌美的身子,而後脫下了自己的大氅,蓋到了她身上。

「夜裡冷,快睡吧!」說完,他便轉身欲離開。在這房裡再多待一刻,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禽獸不如的事,只能繼續在心裡念著,「……務必速行敉平缺糧之殤,南北運輸需革新通暢因應……」

「大人!」樓月恩也清醒了,卻是相當不滿,「你在碎碎念什麼?」

「啊?本官念出來了嗎?」申伯延一個機伶,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心裡想的全說出口。幸好剛才不是在想一些風花雪月淫猥不堪之事,否則說出來的全是些淫辭穢語,他這剛正不阿的形象大概會毀於一旦。

「大人抱著妾身,居然還一直想著什麼缺糧的事,你這超級工作狂……」樓月恩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政事繁忙、政事繁忙啊。我和你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好好歇著吧!」申伯延不敢再多留,只是扔下這麼一句話,離開之前,還不忘把所有沒關好沒鎖好的門窗都關緊了。

他小妻子的春光,連月亮都不能偷窺一眼,哼!

樓月恩傻眼地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整個人消失在她面前,她才甩了甩頭,臉蛋皺成一團,小拳頭在空中直揮著。

「臭男人!可惡的男人!要不是我對你身體狀況瞭若指掌,真以為你『那裡』不行了!就差臨門一腳,你居然給我開空調煞車……」

氣煞人也!氣煞人也!他吃也吃過,摸也摸過,反悔也來不及了!

她真的不明白他所謂的不是時候是什麼意思,那究竟要什麼時候才可以,難道是要等她「長大」的那一天嗎?

忍不住低頭看看自己還在發育的胸部,似乎尺寸真能再有長進一點。

「好!姑娘我決定從明天開始,就來個『蜜桃成熟時』計劃,什麼燉奶、青木瓜、豆槳,吃到吐也要吃,絕對要讓他逃不過下一次!」

小拳頭停了下來,現在拳中緊握的是一股決心。

身上的大氅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絕對不是沒有感覺的,否則不會受她引誘,只是那惱人的風令他停了下來。

感受他摸過吻過的部位,她不由得全身都發熱起來,好些地方都還泛著迷人的粉紅,心頭那一股氣惱也化成了羞齦。

剛才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她一定要再來一次!

然而樓月恩不知道的是,申伯延第一次在出房門後沒有回到書房,而是在寒風中站了一整晚。

這樣或許可以澆熄他心頭一些蠢蠢欲動的壞念頭,也讓他不會再一直回想方才自己和小妻子親熱時,那活色生香的香懿畫面。

君子坐懷不亂,坐懷不亂啊!

確實,申伯延成功地壓下了慾火,而且是非常成功,絕對能讓他好一陣子都對女色沒興趣。因為這個笨蛋衣著單薄又吹了一整夜的風!終於病倒了,還是被早起的家丁發現他昏倒在院子裡。

先不說申伯延平時就有過勞的問題,加上長期營養失調、作息不正常,導致外強中乾。原本在樓月恩的滋補下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還沒完全調養過來之前,他又將自己害病了,這一次身體就像在向他抗議一樣,所有的症狀一次大爆發,讓他只能發著高燒、全身無力地躺在床上。

「我不管!你今天不准上朝……不,你至少五天都不能碰公文,只能好好的休息!不趁著這次把身體調養好,落下了病根,你以後絕對毛病不斷,要再治好就千難萬難了!」樓月恩恐嚇著他。

天知道他是為什麼犯病浮!申伯延在心中歎息著。不過難道他能去怪她沒事誘惑他?明明是他禁不起誘惑!幹下了一些禽獸不如的事,難怪遭天譴啊!

「咳咳……」申伯延想說些什麼,但一激動,卻引來一連串的猛咳,最後仍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趁他病,要他命……啊不是,是趁他生病,要他聽命!樓月恩知道他心懷國事,便斬斷他最後一絲希望。

「我請沈大人替你到朝中請假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是她親自診治他的,自然知道他有多嚴重,根本不可能上朝,就算上朝也站不住,不如在家養病。

「你休假,那百官也可以不用在你眼皮子下天天加班,總有幾天可以下朝就回家了吧?我爹也好久沒有準時回府了,這陣子就當讓眾臣也鬆口氣,說不定大家還會因此感謝你呢!」樓月恩有些天馬行空地說著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他吃力地說完這句話。「三天內,我得出府……」

樓月恩不敢相信他都病成這樣了還不肯休息。「三天?三天你連站起來都有問題了,還出府……」

「我必須起來……」申伯延喘著,卻用盡力氣想拉開棉被,彷彿想要下床。

「你你你……你別亂動……」樓月恩瞧出他眼中的堅持,玉齒一咬。

「好嘛!我盡力幫你養病,但你也不能亂動,三日之後我保證你能起來不過你要帶我一起出府!」

喘息了一陣之後,聽到她這麼說,他終於妥協不再掙扎,乖乖地躺平。

他三天后是想去做一次必要的視察,讓他的奏折更有說服力。原本他不希望她煩政事,但既然她一定要跟,那讓她跟著也無妨,或許可以讓她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勞心勞力。

王朝的現實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啊!

三天后。

不知該說樓月恩醫術精湛還是說申伯延毅力驚人,就這麼短短三天,他竟真的能夠站起來,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難看,甚至可以喝些熱粥了,一日服五次藥也變成三次。

「真是打不死的小強啊……」樓月恩咕噥著。

「夫人,你在說什麼?」申伯延穿好了外衣,再拉上大氅,似乎聽到她瞪著自己在說些什麼,納悶地望向她。

「沒什麼。」樓月恩打了個哈哈,「走了走了,你不是要出府嗎?我倒很想知道你如此放不下的事究竟是什麼呢!」

申伯延點點頭,帶著她進入馬車,出了丞相府,緩緩地往城外行去。

今日天氣終於放晴,不再像前些日子陰風慘慘,樓月恩也才勉強答應讓申伯延出門。

她是現代醫師,可沒那麼迂腐一定要病人躺到病癒,有時候曬曬太陽是有益病情的,何況他又心急如斯。

馬車慢慢地出了城門,走了約十里路之後,停了下來。沈祿上前揭開車簾,扶著申伯延下車。

「快快快!我也要下車,前幾年父親帶著我們全家到城外出遊一次之後,我就沒有再出過京城了呢!」樓月恩幾乎把這一趟視察當成郊遊了。

「下車後看到了風景,你可別驚。」申伯延虛弱地一笑,象徵性地搭了她的手,讓她下車,事實上該說是她自己跳下來的。

樓月恩先是閉著眼,深吸了口新鮮空氣,感受了下陽光的溫暖氣息,才慢慢張開眼。然而放眼望去的風景,卻令她張口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什麼?」她抖著手指著前方,「我記得這裡該是一大片田地,現在簡直就像廢棄的河道,這土裂成了一塊塊,連草都不長一根啊!」

申伯延帶她來的,便是京城外種糧的農地。在數年前還是黍稷如海,高梁如浪,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然而如今卻是一片荒蕪,土地乾涸,作物枯萎,氣氛蕭索猶如鬼域。

申伯延凝重地看著這片土地,果然如他所料,乾旱的情況更嚴重了,要是再靠近其他城鎮,路有凍死骨的情況都算尋常。「去年夏天少雨,冬日又無雪,北方的旱情,已經嚴重到粒米不產了,全靠過去的儲糧在撐著,但也撐不了多久。」

樓月恩偏著頭,思索著現代遇到這種情形時,政府是怎麼解決的。「可以把南方的稻米先運一些過來啊!南方不是稻米之鄉?沒聽說那裡有什麼災情不是?」

申伯延並不知道這是她在現代的常識,只暗讚她不愧是大學士之女,這些政事都能侃侃而談。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4 PM

第五章

「道理是這麼說,但南方官員們貪瀆嚴重,效率不彰,公文一去半年竟沒有任何回音,派去的欽差大臣要不上下交相賊,要不就空手而回,皇上竟也相信他們同流合污的說法。」

什麼?這軒轅王朝竟已腐敗成這樣?這皇上要換到現代,早就被罷免一百次了吧?樓月恩聽得目瞪口呆。「這……簡直是個昏君!」

「這話你在私底下說可以,明著說,別人還以為我要造反了呢。」申伯延提醒著她,口氣卻不嚴厲,因為連他也這麼覺得。「皇上其實有些才情,只是太過疏懶,只想享樂不想勞碌。所以我才會一直鞭策他,甚至用百官來牽制他,讓他多多少少做點事。」

原來如此,難怪他的「加班」政策雷厲風行,原來是要以下迫上啊!樓月恩點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因為她馬上想到樓玄那張苦瓜臉。

「所以我爹也算是被牽連的?」

「呃……可以這麼說。這點我很抱歉,但激勵皇上,為國為民是做臣子的責任,有時候必要的犧牲是無可避免的。」

提到樓玄,申伯延的臉色有些尷尬。「前朝的律法政策很顯然已經不適用了,所以我推行了一連串新政,要是能夠順利實施,必然政治清明,上下一心。這也是想替皇上搏得賢名,史冊流芳。可惜先皇仁厚,讓眾官屍位素餐,現在新君上任,大伙當真該勤政了,卻是人人抵制新政,反而與皇上聯合起來排擠我。我嚴以待人,這也是無奈之舉。」

想到申伯延在這其中花的心力,每天都埋在公文堆裡,還要被抵制,樓月恩都忍不住生起氣來。

「那些老賊!早就該告老還鄉了!居然累得我老公都病了!」

聽到她袒護的語氣,申伯延心中一陣溫暖,「老公」這詞很新鮮,聽起來更比相公親密多了。自己的妻子,果然還是向著他的啊!

只不過她提的問題,同樣也是他的疑惑。「你以為他們沒有提過告老還鄉嗎?我也想著新官新氣象,老的一批退了可以讓新人上位。可惜不知為什麼,那些辭呈被皇上一一退回,所以那些老尚書們,仍然屹立不搖。」

「雖然我很心疼,但看這情況,你還真的不能不管了……」樓月恩看著他大病一場後削的臉龐,只覺得鼻子都酸了起來,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這樣吧!我會更努力的為你調理身體,大人你處理國事時,不管多麼辛苦,也要想著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先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啊!」

「我知道。」他本能的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身子輕摟進懷裡。他真的很慶幸皇上賜婚,慶幸樓月華跑了,自己才能娶到她,這種能充塞整個心房的溫馨與滿足,是別人無法給予的。

樓月恩輕抬起頭,美眸微闔,似乎想要迎接一記親密的吻。而在這樣的氣氛下,申伯延也動情的低下頭,想汲取她的甜蜜,卻在她櫻唇的前一寸停下了動作。

「我生病……」

「我是大夫,我說可以!」說完,她主動踮腳尖吻上他。這老公什麼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方面龜毛到令人髮指!

這方小夫妻正濃情密意,原本勘察好情況要來向申伯延報告的沈祿,走近後發現相擁親吻的兩夫妻,隨即掉頭而去,站得遠遠的不去打擾。

「你們,別靠過去。」他順便阻止了幾個要過去馬車旁的侍衛。「咱們先在這裡看看風景吧!」

「這裡?」眾侍衛左顧右盼,「沈大人,這裡哪裡有風景?」

「瞧瞧翠綠的山」呃,山好像禿了,「清澈的水……」呃,現在乾旱。

在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原本還想替申伯延留點面子的沈祿,只能加重語氣說:「大人與夫人『正在忙』,你們現在過去就壞了好事了,懂不懂!」

「懂懂懂懂懂!」眾侍衛一聽,就知道那對恩愛的夫妻又在「放閃光」了,「放閃光」這詞,還是夫人這三天寸步不離的照顧大人時教他們的呢!

「沈大人,這裡綠草如茵,風景真好啊,呵呵呵……」甚至,侍衛們還配合沈祿演起戲來,眾人有的欣賞枯草,有的研究起石頭,總之以不要被相爺與夫人閃到為原則,有多遠走多遠。

「是啊,風景真好呢。」沈祿沒好氣地看了他們一眼,心頭卻是歎息,這樣輕鬆的時光,或許不長了。

「這兒還出太陽,朝廷中卻恐怕要起風了。」

五天能改變多少事?

對申伯延而言,只是放了五天病假,但當他五天后上朝時,他發現自己被架空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架空。

以前他日日鎮守在皇宮裡,事必躬親,皇上想抽掉他的權力都沒借口,這次他好死了死請了五天病假,終於給了皇上一個好機會,什麼體恤下屬、分憂解勞各式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全搬了出來,將申伯延政令改革的任務分派給了各部尚書,而他這丞相反而成了虛職,什麼都不用管了。

因為這不是攸關生死之事,就算有一百道免死金牌也沒用。申伯延知道自己推行新政成了很多人的箭靶,根本不能有任何疏失或空隙讓別人見縫插針,這也是他剛生病時不願請假的原因,可是身體的情況不是他能控制的,事倩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怨不得誰。

因此,明明感覺很氣悶,但在早朝聽令時,申伯延仍得叩謝皇恩,讚頌一下皇上,再若無其事地退下。

只是這群人若是認為他申伯延會因此在朝廷的角力之中倒下,那就未免太小看他了,他們申家為百年世家可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退朝之後,申伯延現在無事一身輕,橫豎不必「加班」了,他也就順勢回府。現在宮中氣氛詭譎,留在宮裡還不如回家與親親小妻子玩呢!

惡魔般的上司被撥權,其餘百官也樂得不用再「勤於問政」這皇上都一下朝就找樂子去了。眾人沒有了申伯延盯著,還忙個屁,全都忙不迭的想離開皇宮。

不過退朝後由皇宮出來,百官走的都是同一條路,由於申伯延表現得太沉穩、太無所謂了,反而讓一些得利的官員們很不是滋味,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點傷害也沒有還害得自己差點吐血。

「丞相大人,你現在倒是輕鬆了,你那組織水陸郵驛的事,落到了老夫頭上,喔,不知再來個五年十年,能不能搞好呢!嘿,不過丞相大人請放心,老夫不打擾你休養的……」戶部的一名吳侍郎,在錢士奇的授意下刻意冷嘲熱諷一番,言下之意就是你這新政要推行還得靠老子,老子偏要慢慢拖你又能如何?

「唷--丞相大人難得下朝就離宮,是要返家嗎?格你父親的,看來以後丞相大人可以日日準時回丞相府了?本官還想請教一下丞相大人關於本部……你說那什麼……他母親的什麼緊急時動員兵力……瞧瞧我連這名字都忘了,這案子怎麼推行啊,呵呵呵……」

兵部尚書毛一強是個粗人,只是官當得高了,說粗話還會修飾一番,不過他語氣可傲了,態度更是不可一世。難得有機會能騎在丞相大人頭上,把他要推行的政策當成垃圾一樣處理,自然要好好把握機會。

「申相爺還要澄清吏治呢!咕朝政治清明,哪裡需要這麼大刀闊斧。申相爺,老夫直言了,你這案子現在皇上交給咱們吏部了,但老夫可不會動搖國本去幫你做這事。」吏部尚書岑冬書更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駁了他。

聽著這些風涼話,申伯延面不改色,更是一點動怒的跡象都沒有,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些人,淡淡地道:「本官的政見,都是一些福國利民的政策,並非為了本官一人。如今天災頻仍,地方不寧,正需革新。你們不願配合推行,否決新政,一再推諉,與本官個人何干?本官的目光還沒有這麼短淺,只能說,屆時若弄得民不聊生,老天有眼,自會譴責不法之人。」

「你……」眾官氣得吹鬍子瞪眼,卻也不敢反駁什麼。畢竟申伯延就算無權還是丞相,官大就是能壓人。

「說得好!」一旁,一個清脆嘹亮的女聲傳來,還配合著拍手的聲音,竟是樓月恩來了。

因為擔心申伯延的病情,又怕他哪根筋不對了剛復工就加班,她便刻意到皇宮外等著,想不到讓她聽到這麼精采的對話。「不愧是妾身的相公,轅軒王朝的丞相啊!心裡想的都是為國為民,哪裡像某些人為抵制而抵制,不識大體,幼稚得很。」

「哼!婦道人家,愚不可及,國家政事豈有你插話的餘地!」錢士奇首先開罵。

「你娘不是婦道人家?你妻子不是婦道人家?你是在罵你娘還是在罵你妻子愚不可及?」要論耍嘴皮子,樓月恩可是結合了古今中外的精華,多出他幾百年的經歷,怎麼可能罵輸他?

錢士奇果然氣得直甩袖,卻也沒有再說什麼,怕自己又著了她的道。

「眾卿不返家,在這裡吵什麼?」氣氛正僵持凝滯時,突然又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卻是皇帝李興親臨,還早就換好了便服。

「參見皇上。」

行禮之後,錢士奇也不好說出自己被一個女人給堵住了話,便把話繞到申伯延頭上,尋尋他的晦氣也不錯。

「皇上,微臣等人在這裡,是在請教申相爺呢。」錢士奇笑得陰險,「皇上體恤相爺,讓相爺把施行新政的工作放給臣等,只不過新政繁雜,臣等恐力有未逮,再這樣下去,新政怕難有實行之日。」

李興懂他的意思了,這是在為難申伯延呢!於是他笑了笑擺手道:「此事不急。」

百官一下子都像打了勝仗一般,得意洋洋地看向申伯延,那驕傲的眼神彷彿在告訴他:看到沒?皇帝老子都說不急了!

李興擺了一番架子後,還故意施施然地道:「既然諸位都下朝了,朕也好久沒有出宮走一走。如今春花初開,不如和朕一起去賞花吧!」

這話更是排擠申伯延了,因為申伯延當權的時候,百官日日忙碌,連皇帝也不例外,現在一奪他權,所有人就當著他的面手牽手要去遊玩,還有比這更削他面子的事嗎?

「皇上恩寵,臣等自然遵從。倒是相爺平日政事繁忙,恐怕無法前往啊……」

這一下,君臣笑成一團,諷刺意味十足。

樓月恩哪裡聽得下這些話,正要反駁,申伯延卻輕輕抓住她的手,朝她搖搖頭。

接著,他面色如常地向前朝皇帝一揖,寵辱不驚地道:「皇上,臣領的是國家俸祿,如今天下不安,災難頻仍,臣如今既閒散無事,在廟堂上無所做為,便不願屍位素餐,做那伴食宰相。故請皇上恩准臣能微服下鄉,為皇上巡視天下,察民所需,以安民心。」

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把一干身居高位還準備去賞花的人全都罵進去了,偏偏他又沒有明講,誰只要反駁就是自掘墳墓,所以即使眾人又驚又氣,卻也無話可說。

「噗……哈哈哈……」樓月恩卻是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在旁竊笑起來,她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老公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真帥啊!

而李興原本臉色大變,但後來聽到申伯延願意自我放逐下鄉,遠離權力中心,想到以後自己在皇宮裡就沒人會再督促他了,方纔那一點不悅便立刻丟開。

「丞相的要求,朕准了!」

微服出巡不是一件好差事,換成現代的說法就是出差,何況這出差還不是一個定點,而是東南西北四處奔走,哪裡有事便往哪裡去,更別說不保證住宿客棧的質量,有時候錯過了宿頭,還得睡在馬車上。

雖然申伯延不願意樓月恩受這種苦,但這次微服出巡還有其他的意義,因此他必須帶著她。原本以為,他自做主張向皇帝請求,樓月恩該很不高興才是,畢竟她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想不到才一回府,她二話不說立刻開始收拾起出行的東西,還一天到晚問他什麼時候出發,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他不知道,在現代的樓月恩,因為學生時代窮困,所謂的休閒只能從事一些不花錢的活動,什麼登山溯溪馬拉松她玩得可熟了。現在有機會走出相府、走出京城,她興奮都來不及。

何況,出去走走有益身心健康,她老公不必再待在皇宮裡當工作狂,還要受那些貪官的鳥氣,她自然迫不及待。

於是沒隔幾天,申伯延便帶著樓月恩,謀士沈祿自願眨官隨行,還有幾名侍衛一起輕車簡行地上路了。

馬車先是行走官道,再轉水路,過了鬱鬱群山,再渡過風景秀美的大河。由於申伯延是個文官,加上還有樓月恩及服侍的丫鬟幾名女眷,一行人花了快兩個月才終於來到南方地域。

南方的天氣與北方不同,北方干冷,南方濕熱,尤其現在都入夏了,天氣熱得很,北方的襖子幾乎是一到南方就脫光光換成薄衫。吃的東西南北也不同,北方食麵南方食米,烹飪也是南方偏甜、偏鹹,因此先不說那些丫鬟個個水土不服,連侍衛都很受不了,無精打采、發燒不止、腹瀉嘔吐的所在多有。

反而是身為主子的申伯延,因為平時樓月恩調理得當,居然是所有人之中精神最好的那個,而樓月恩只是神情略見疲憊,但她自己是醫師,身體一有狀況她就會調整,所以也無大礙。

如此一來,速度就更慢了,原本想趕在太陽下山前進城的,現在顯然來不及,只能在附近的小山村先落腳。

一行人進了山村,這裡都是些茅草房舍,以老人居多,偶爾出現幾名孩童,好奇地向他們打量,也都面黃肌,足見是個貧村。

申伯延等人直接尋到村長處,臨時租要了幾間沒有人居住的茅草房,樓月恩還特地要了一些鍋碗瓢盆--自然,這銀子是特別給的。

一行人終於能稍作停歇,半個時辰後,樓月恩在屋內安頓好,走出屋外,便好氣又好笑地盯著一群軟趴趴的侍衛,甚至連第一謀士沈祿都有氣無力地坐在一旁。

「瞧瞧你們的樣子,若遇到賊人,我和大人要靠你們保護,還不如拿把刀先砍自己兩下,裝死欺敵算了。」一路行來,她平易近人的態度,也與他們有了不淺的交情,自然能亂開玩笑,他們也不會在意。

畢竟那群侍衛雖然現在看起來不濟,但若真遇賊人,他們的戰鬥力卻是可以瞬間拉起,一人滅了一頭熊都沒有困難。

「夫人,你不能怪我們,我們不像丞相大人那般,有專人烹煮藥膳調養身體啊,只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嘍……」沈祿地位不同,其他侍衛不敢說話,但他卻可以順口調侃回去。

「怎麼能讓你們坐以待斃,我還缺人牽馬抬轎呢!」樓月恩可不是省油的燈,直接把沈祿連帶這群侍衛的地位再眨一級,不過她的下一句話,讓他們除了苦笑之

外也無話可說。「後頭我熬了一鍋藥湯,抬出來一人一碗,保證你們個個精神飽滿,明兒個上路時讓馬兒休息,就由你們來拉車!」

她的話雖誇大,但看申伯延容光煥發的樣子,人人都知道她的藥是真的有效,於是侍衛連忙到後頭去抬藥,一人舀了一海碗灌下去。

不一會兒,只聽到人群裡傳來這樣的對話--

「嗅?好像真的有效果,我覺得沒那麼累了……」

「方纔肚子還隱隱作痛,現在一點也不會了,我甚至可以打一套伏虎拳!」

「糟,早上一點胃口也沒有,現在我覺得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這群侍衛原就身體強健,現在只是水土不服,為了讓他們能感覺到藥效,她還特地加大了藥材的劑量,如今看來果然奏效。

「眾人身體都好些了嗎?」申伯延亦是由屋內走出,見到侍衛們都恢復了精神,他也滿意地點點頭。

「難怪相爺身體越來越好,原來每日吃的東西這麼好,效果好到我都想天天喝了。」沈祿不得不佩服樓月恩。熬的雖是藥湯,但加了雞肉山茸等下去燉煮,滋味比一般的美食更好,與一般藥湯給人難以下嚥的印象大相逕庭。

「不過這一回,相爺可要看我們喝了。嘖嘖嘖,我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待遇比丞相還好啊……」

眾人聞言都不禁低頭竊笑,當然在丞相面前他們不敢放肆大笑,只是樓月恩待人比較寬和,他們才比較放鬆罷了。

沈祿話都還沒說完,屋內又走出一名侍女,拿著一個湯碗,恭敬地端到申伯延面前。「大人,這是您的藥湯,夫人特別交代的,因為佐料較多,熬得比較久,勞大人久等。」

此話一出,正在偷笑的一干人等全呆在當場。沈祿更是酸溜溜地道:「為什麼你也有?你明明比我們狀況都好,還佐料較多呢,當丞相果然有特權……」

「你們……」申伯延即使嚴肅,也不由被他們逗得微微一笑。「這藥湯是對症下藥,我們狀況不同,哪裡有特權一說?!」

想不到,樓月恩卻認真地點頭道:「是有特權!誰叫他是我老公呢?他那一碗確實好喝一些。你們不服嗎?不服也去找一個會醫術的娘子啊!」

這下不僅申伯延呆了一下,沈祿一口藥湯噴出來波及到一旁的侍女,得到一句「沈大人好髒」,連其他侍衛都被藥湯嗆得劇烈咳嗽起來,你噴我、我噴你,噁心成一片。

最後,這一切全化成一連串的大笑,連想損人的樓月恩都破功自己笑出來。

申伯延噙著微笑看著眾人,更多的是看著樓月恩。也只有她這般奇女子,能改變自己身邊的氛圍,嚴肅的丞相府眾人,居然也能被她惹出那麼多歡笑與趣味。

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

回想起來,以前那只有工作的枯燥日子,究竟他是怎麼過的?

正笑著,突然,樓月恩覺得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袖,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到臉頰都凹下去的小女孩,張著無辜的大眼看著申伯延手上的藥湯。

她一把抱起小女孩。「你餓了?想喝湯?」

小女孩點點頭,一臉的期望,她這輩子還沒聞過這麼香的東西。

「但是你身體屬弱,體質虛寒,那湯不適合你,喝了會吐的」樓月恩望了望小女孩的臉色,又探了探她的脈象,皺了皺眉,對她身體的虛弱感到不可思議。

軒轅王朝不是很強盛嗎?那些官員不是一直強調天下太平?怎麼隨便一個小山村,人民卻是如此貧瘠體弱?

「夫人!對不起啊,小雲打擾你了,快下來!」一名婦女急急忙忙奔了過來,想伸手去抱小女孩,卻又怕自己褻瀆樓月恩這衣著華貴的外鄉人,只能收回兩隻手乾著急。

「娘,我要喝湯。」叫小雲的小女孩,聲音細細地道。

「那湯……」婦女自然聞到湯的香氣,也是吞了口口水。「咱們喝不起的,小雲來!」

然而,在小雲尚未回答前,樓月恩卻看著婦女,眉越皺越深。「你眼白混濁,肌膚暗沉泛黃,這是肝症的前兆……最近是不是常覺得疲累?四肢無力?這病可拖不得啊。」

「夫人是位大夫?」那婦女嚇了一跳,突然朝她跪了下來。「我沒關係的,請夫人救救我的公公……就是小雲的爺爺,他病了好久,都不能下床了,但城裡大夫嫌我們這裡偏僻,都不願來……」

一旁山村的居民聽到有大夫來了,也都圍了過來,一個個跪在樓月恩面前。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老母親啊……」

「夫人,我兒折了腳骨,都不能走路了……」

瞧著這一群老弱窮困,樓月恩心中很是不捨,目光不禁投向申伯延。

而申伯延同樣將眾人困苦的模樣看在眼中,除了不捨,更多的還是對朝廷的氣憤,以及身為朝廷命官卻無法改變情況的無力感。

「今日就宿在這裡,舉辦義診。」他很快地下了決斷。

「我也來幫忙。」沈祿立刻捲起袖子。申伯延與樓月恩的決定令他很是動容,身為第一謀士的他什麼都懂,醫術不敢說超過樓月恩,但解決一些小病痛還不成問題。

申伯延只是眉頭一揚,對著沈祿會心一笑,接著也不浪費時間,很快地吩咐起已然警戒起來的侍衛及待命的侍女們。

「你們幾個去幫忙,迎春,你們再煮一鍋藥膳肉湯出來,這材料如何調配……」他看向樓月恩,「……就要辛苦夫人了。」

「不會的,你能做這樣的決定我不意外,也很開心。」樓月恩朝他嫣然一笑,突然低聲湊

樓月恩真的沒看過這種男人。

這幾日他與她共寢,她都使出渾身解數誘惑他,好幾次他都快中招,將她推倒在床上了,但明明兩人已攜手邁向了最後一關,他卻是遲遲不破關。

電動裡最後的大魔王都沒他這麼難打啊!

他明明……腎的方面沒什麼問題,她都感覺到他那男性旺盛的生命力了,可惜他總是能忍得住。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總不可能他在抱她的同時,心裡愛的其實是個男人吧?

還是因為這一路行來他們刻意挑偏僻的山村走,一些百姓困苦貧窮的景象像諷刺著皇宮裡的奢侈淫靡,讓申伯延的心頭越來越沉重,所以他才對那床第之事興致缺缺?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5 PM

第六章

在樓月恩天馬行空的猜測下,馬車也行走了三個月,最後到達了目的地南日城--會走這麼久是因為他們沿途施醫贈藥,開辦了無數次義診,樓月恩還因此搏得了個女神醫的稱號,只不過沒有人知道女神醫旁那個指揮若定的男人,就是當朝丞相申伯延。

南日城是南方水運陸運的樞紐之一,平時人來人往,貨暢其流,相較於北方現在乾旱,京城顯得有些蕭條的情況,這裡繁榮熱鬧,比京城都還像京城。

馬車在一間大客棧中落腳,眾奴僕們先忙著在客棧裡整頓,而申伯延則要了客棧食堂二樓一處靠窗的清淨座位,與樓月恩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南日城大街的榮景。

同桌的還有沈祿,這一路來的義診,他廣博的知識提供了不少助力,先前他自眨官位也要與申伯延同行的舉止,也讓樓月恩很是欣賞,現在他與樓月恩都能算是稱兄道妹的好朋友了。

「你們這道蓮子燉雞,可有加黃耆及通草……那油淋肉排可有麻油?另外,有沒有紅棗茶……沒有?」

兩個男人有些納悶地看樓月恩用著奇怪的方式點菜,到後來沒有一道合她的意,她居然小臉一皺,將茶杯往前一推說道:「算了,隨便來幾道能填飽肚子的菜吧!至於湯……我另外找人拿藥,你們再幫我燉。」

打發走店小二後,她伸手招來侍女,取來筆墨,洋洋灑灑地列出了一張藥單。

「你去城裡幫我抓這些藥,最重要的是,幫我買兩顆青木瓜回來,這東西南方才有的!」

那侍女領命而去,申伯延才有些擔心地道:「夫人,你可是身體有恙?否則何須吃藥?!」

「你能補,我不能補嗎?」想到自己淪落到得喝中藥「補身子」的境界,樓月恩不禁有些怨他。

申伯延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怨氣,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得罪她了,還以為是自己讓她太辛苦。「身體虛才需要補,但我看你氣色還好,難道是這陣子看診讓你累著了?」

「才不是,我沒有那麼嬌弱,我只是……」想到自己抓藥的用意,樓月恩小臉微紅,啐了一聲,「唉呀,你不懂啦!」

「就是因為我不懂,我才擔心你,而且你情緒不太對勁,似乎對我……這事情是因我而起嗎?」她現在可說是申伯延心中的寶了,他自然不會放過任何她清緒上的問題,尤其好像跟他有關。

樓月恩快瘋了,這稼伙要追究起一件事來還真是不屈不撓,難道她能明白跟他說:你嫌棄老娘胸部小,老娘現在開始豐胸還不行嗎?

這對夫妻正在僵持著,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沈祿忍不住噗哧一笑,表情古怪地道:「相爺,我建議你別問了。夫人方才說的那黃耆、通草、紅棗什麼的,還有侍女拿走的藥單上,加了幾味甘草、黨參、白芍、菟絲子等藥,一看就是溫補氣血,滋陰涼潤的好藥方,最後還來兩顆青木瓜,你還不明白嗎」

他自然不方便看向樓月恩身上的某個部位,卻是興味十足地將揶揄的目光移到了丞相身上。「一切都怪相爺你的喜好,難怪夫人不得不怨啊……」

說著,他還暗示性地用手在胸前比劃了兩下,原本不明白的申伯延現在也理解了,不由得薄斥道:「你這傢伙唯恐天下不亂,本官哪裡是你說的那種人?」

「是啊,相爺當然不是我說的那種人,夫人,我想相爺只是力有未逮。在夫人未嫁進相府前,我曾見過夫人為相爺開的藥方,其中幾味壯腎補陽的藥材,用得我都心驚肉跳呢,所以相爺並不是不為,可能是不行……」沈祿最後又調侃到了樓月恩那裡去。

「不行你個頭!他才沒有那問題,你說的藥方我想起來了,那只是『預防性』的治療,有些反應是正常的……」

預防性的治療?申伯延突然想起去年樓月恩第一次到相府找他時的情景,還幫他「調整」了一下藥方,那幾日他喝完藥都覺得衝勁十足,猶如一尾活龍,晚上批寫公文都覺得運筆如飛,原來這丫頭還來這一手。

「夫人,難怪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原來……」申伯延的臉色有些沉了。

樓月恩一怔,狠狠地打了個冷顫,憤憤地偷瞪了沈祿一眼,才急忙解釋道:「那是……那是因為你好像很擔心,我才會幫你釐清問題嘛!現在不是證實了你沒問題?所以成親那麼久之後,你還……我才會覺得問題恐怕出在我身上,我只好對自己也來個『預防性的治療』嘍!」說完,她還偷瞄了一下自己小巧的胸部。

「你放心,我沒問題,你也沒問題!」申伯延沒好氣地隱諱說道,眼下還有一個沈祿在場,他總不能挑明了說,誰叫你這丫頭年紀太小,讓他不能辣手催花!

「我們都沒問題……難道問題在他?」樓月恩秉持著現代人的思維,立刻聯想到了現代很流行的一些BL小說,立刻花容一變,瞪著沈祿。

「難怪這傢伙天天跟在大人你的身邊,沈祿你該不會對大人動什麼歪腦筋,天天騷擾大人吧?」

原本邊看著好戲邊喝茶的沈祿,一口茶忍不住噴了出去,還嗆到自己。「咳咳咳……又關我什麼事了,怎麼每回與夫人談話我都得噴幾口茶?天可憐見,我可沒這種奇怪的嗜好……」

瞧他一副狼狽的模樣,樓月恩才吃吃笑道:「活該!我逗你的,誰叫你要挑起這件事,挑撥我們夫妻,自己在旁邊看戲!」

沈祿聞言不由得苦笑搖頭,他這是挖洞給自己跳了,沒事去惹這個小魔女。而申伯延一開始沉鬱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終於被他們逗得展開了笑顏。

這傢伙終於笑了啊!樓月恩與沈祿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一路上申伯延臉越繃越緊,他們心中也不無擔心,現在到了目的地,兩人唱作佳的來了這一齙,也是希望他能放鬆一點。否則這微服出巡的正事還沒辦,自己就先被自己煩死了。

申伯延將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中,心裡益發感動,這兩個人不惜犧牲形象、什麼鬼東西都敢說出來也要逗笑他,他們一個敬他是友,一個愛他是夫,這份用心他記下了。

他心中的鬱結一去,也能與兩人插科打譯,三人氣氛正好,談興正濃,突然聽到外頭一陣吵雜之聲,同時納悶地往窗外一看--

只見客棧隔壁一間名叫源榮行的大商行裡,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中年人被打了出來,那中年人憤憤不平地叫嚷道:「陳老闆,我給你的都是最好的種米,卻用五分錢收我一斤,你不要欺負我不懂,這些錢到北方,連一顆米都買不到……」

「吵什麼?」商行裡腦滿腸肥的陳老闆走了出來,「告訴你,這南日城就是老子的源榮行最大,價格老子說了算,你就算賣別人也沒人敢收,知府到了這裡還要敬我三分!老子五分錢收你一斤米已經是高價了,再吵我連一分錢都不給你!」那中年人自然不依,當街與陳老闆吵得更大聲。

而這陳老闆似乎真如自己所說,是有些勢力的,街上的行人只是遠遠看著,沒人敢出來伸張正義。

申伯延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在京城裡比這陳老闆錢多勢大的人多了去,都沒人敢這麼囂張,足見這南方官商勾結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只是一個眼神,沈祿就知道他的意思,笑吟吟的起身往樓下去。

就在陳老闆要往瘦弱中年人的身上補一腳時,一把折扇輕而易舉地將他給擋住。

「你是誰?敢管老子的閒事?」陳老闆大吼一聲抬頭,卻見到一個笑臉迎人的公子哥兒,看來紈褲味十足,不由得更加不悅。

「外地人,你別以為有幾個錢到南日城就可以裝英雄!不該你的閒事別管,否則我……」

「否則你怎麼樣?」沈祿仍是笑容不減,但他身後卻出現了兩個彪形大漢,都是丞相府的侍衛,隨便一個都有能單手舉起百斤大石的怪力,那壯碩身形,嚇得陳老闆話都說不下去。

「哼!我……我不跟你說了!老羅你快滾!這次算你幸運,下回老子不做你生意了,看你還能跟誰哭去!」陳老闆知道自己拿沈祿沒辦法,便把氣撒在瘦弱的中年人身上,然後灰溜溜地鑽回了商行,還立刻搭起門板關起門了!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看大爺衣著是京裡來的吧?為了救小的,害大爺得罪了陳老闆,小的真是……」瘦弱的中年人又是激動又是愧疚,都不知道要擺出什麼表情了。

沈祿卻是由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這個中年人雖然外表窮困土氣,卻能認出京城服飾,還知道北方物價的情況,恐怕不僅僅是個南方鄉巴佬。

要瞭解南方官僚貪污腐敗的情況,必能從此人口中問出些什麼,於是沈祿用扇指了指客棧二樓窗口,笑道:「不用謝我。幫你的人是我們公子,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說出來……說不定你會有一個鹹魚翻身的機會!」

中年人姓囉,名叫羅大毛,本身是北方津城出身。由於津城是京城的外港,兩城交流頻繁,所以羅大毛也對京城之事瞭若指掌。

然而軒轅王朝在先皇時由盛轉衰,由於政策的缺失,津城的物價飛漲到了極點,羅大毛一家子生活不下去了,他便想著變賣房產,移居到南方買下一大塊土地,做個農戶自給自足都比在北方汲汲營營快活。

結果到了南方,地是買了,家也安了,卻發現這裡的貪官比北方還可怕,由於天高皇帝遠,南日城的林知府幾乎可說是土皇帝了,貪贓枉法、欺男霸女無所不來,這種情況在新皇上任之後更是嚴重百倍。

原本申伯延要實施一連串新政,羅大毛即使在官商句結欺壓之下,也捺著性子等著好日子,但最近又聽說丞相被奪權了,那些佔著茅坑不拉屎的權臣又開始橫行霸道,林知府更是囂張到了極點,羅大毛也快忍不住,幾乎都想去投奔南方巫族了。

「既然你知道源榮行官商勾結不公平,為什麼又要和這陳老闆做交易?」申伯延擰著眉問。

「因為小的內人最近生病了,族人也有些身體不太好,大夥兒沒力氣耕種,田都廢耕了。這樣下去不行,所以小的才連種米都拿出來,想去換點錢。雖說今年南方盛產,源榮行之前還以五十分錢收一斤米,沒想到現在居然剩五分錢收一斤,簡直是欺負人啊!」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種的莊稼像被糟蹋了,羅大毛說得怨氣沖天。

「更別提現在南日城被源榮行把持,米只能賣給他們,他們這不等於強搶還不准你叫救命嗎?」

申伯延的表情越發凝重了起來。「現在北方乾旱,一斤米可是漲到了天價的五十兩,足足是他們買價的一萬倍!而南日城米只能賣給一家,等於源榮行囤積了所有廉價收購的稻米。你說今年盛產,但我記得戶部的奏折卻是說,南方今年稻米產量不足,所以遲遲無法將稻米北運救災,只能坐看米價節節升高……」

「這間源榮行是什麼來歷,讓那陳老闆可以一手遮天?」沈祿聽了羅大毛的話同樣很火,但他更在意的是南方居然亂到連一家商行都能當大王了?

「源榮行是南日富商出錢合資的,由林知府罩著,陳老闆只是其中掌權的管事。他們控制著南日城的物價,所以勢力龐大,而且我們都相信,這肯定有北方京城大官與其勾結,否則怎麼會什麼都查不到……」羅大毛說到激動處,他方才被陳老闆踢到的地方一個抽痛,還讓他的臉扭曲了一下。

「真敢講啊……」沈祿打趣地一笑,「你說得這麼露骨,不怕我們舉發你,將你送給林知府領功?」

「這位公子一臉正氣,必然是個有勢力的大人物,或許更是特地為我南方官吏亂象而來,我羅大毛雖然是個鄉野村夫,但看人還是有分自信的,否則公子剛才也不用救我了。」羅大毛說著,居然就跪了下來,方才被石子地磨破的膝,現在更是血肉模糊。

而他跪的方向是直直對著申伯延,足見他所謂一臉正氣的公子,指的就是申伯延,讓沈祿好氣又好笑起來。

「你倒是會認人,直接跪了正主兒。怎麼他一臉正氣,我們其他人就一臉邪門嗎……」

「不是的……」羅大毛一下子懵了,「公子自然也是英俊瀟灑……」

「那可不!」沈祿得意地一笑,「你既相信我們,我們自然會替你辦到好。」

「辦到好?我還吃到飽兼網內互打哩……」瞧沈祿那副囂張的樣子,樓月恩忍不住咕噥起來。

「吃到飽?網內互打?」羅大毛再次傻了,這群公子夫人明明說的是京城話,他怎麼好像聽不太懂。

樓月恩向沈祿挑了挑眉,偏偏不解釋。他不是很厲害?自己去理解啊!明明是她老公該耍帥的時機,卻讓他搶了過去,她可看不下去了。

沈祿扇子一張,若無其事地喝了一杯茶道:「吃到飽呢,就是夫人見你面黃肌瘦,賜你一桌藥膳,她可是出了名的女神醫,包你吃到飽!至於這網內互打……嗯嗯,等到那林知府等人落網後,就讓他們互打,也讓你們這些百姓消消氣……」

「噗……」這下換樓月恩一口茶噴出來,沈祿真會瞎掰啊

「好了,別逗他了。」申伯延現在對南日城的情況也有了些瞭解,更是加強了他一定要整頓好南方的想法。「沈祿說的沒錯,情況已經這麼嚴重,我無論如何都會插手,你放心吧,此事必然給你個交代。」

「謝謝兩位公子!謝謝夫人!」羅大毛叩了幾個頭,再起身時,臉色突然有些遲疑地道:「這位夫人,可是近日在南方贈醫施藥的女神醫?能不能求夫人替內人看看?她前幾日下田後,就高燒不退,身上也出了奇怪的疹子,請了幾個大夫都看不好,部分村人好像也開始有同樣的症狀……」

樓月恩原本還很鎮靜,但聽到羅大毛的形容,她俏美的臉蛋表情也漸漸沉重了起來,一股難言的危機感隨即升起。

「我看……這南方的混亂情況,可能會比我們想像的棘手多了。」

而申伯延與沈祿習慣了她活潑嬌蠻的模樣,哪裡曾看過她神情如此凝重?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這下子,事情似乎更不妙了。

一群人又出了南日城,城外是一大片的稻田,如今正是稻綠之時,微風吹過一片草浪,令人心胸也開闊起來。

而這耕作一大片稻田的農戶們,都集中居住在南日城西邊的一個村落。村裡雖是平凡的磚瓦泥屋,村民也偏瘦弱,但至少比起北方那種土地龜裂、路有餓殍的情況好多了。

不過回想起南日城裡那種繁榮的樣子,還有陳老闆那奸商身上的油都快流到地上了,足見在這南方一隅官商欺民多深!

羅大毛將眾人迎進了他的小平房裡。這是一座老舊的泥屋,裡裡外外還算整齊,只是桌上櫃上的灰塵,說明了此間的女主人恐怕很久沒有空擦拭了。

「寒舍簡陋,不堪入目,請各位見諒……小牛,還不快擦擦桌椅,客人來了!」羅大毛連忙叫家中晚輩拿條巾子拍了拍灰塵,然而這一拍卻揚起了滿天塵埃,眾人咳成一片,比不拍還要慘。

「無妨,先看看夫人的情況。」待塵土落地,申伯延揮了揮手,解了羅大毛的尷尬。

「那好,我讓人扶她出來……」羅大毛連忙叫方才闖禍的小牛進去扶人。

熟料,樓月恩突然攔住了那壯得像只小擰的孩子。「小牛,先等等。羅夫人現在應該身體虛弱,難以行走吧?很可能還高燒不退,身上長了疹子要好好看護,如果磨擦到衣服破裂,可就難治了。」

「夫人真是神醫!我內人的情況確實如此!」憂心忡忡的羅大毛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喜色。

說得準才糟啊……樓月恩在心中暗道,與申伯延交換了個眼神,這眼神中的沉重與憂慮,卻是難以啟口。

「我進去看看吧,你們待在外面……呃,我是說房子外面,沒事別進來。」說完,連小牛的帶路她都拒絕,逕自進了內室之中。

因為她一句話,眾人又全移到了屋外,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不明白她在搞什麼鬼。

「能把丞……把公子你轟出來,也只有咱們夫人做得到啊!」沈祿打趣地道。

由於不想嚇到這些純樸的村民,申伯延要求眾人不要以官餃相稱,所以他現在就成了沈祿口中的公子。

而他毫不在意,出了房門後,竟氣定神閒地立在院落中曬起太陽。「她會這麼說,必然有她的道理,我們只要等候結果就好。」

「你真的很寵她,她嫁給你,是因為錢士奇與皇上的陰謀,想不到你竟如此信任她?!」沈祿好奇了起來,他現在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和申伯延說話。

申伯延沉吟了一下,才坦然道:「因為她不是樓月華,她是樓月恩,樓月華的孿生姐姐,樓玄的大女兒。」

沈祿臉色微變。「這……這是欺君之罪啊!正直如你,居然沒有辦了她?」

「我早就知道了,在成親那日之前,我就查明了樓月華逃婚,由月恩代嫁。」申伯延面不改色地說出了一個驚天大秘密--連樓月恩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你還娶?難道你……」沈祿腦子一轉,突然明白過來,搖頭笑看深謀遠慮的好友。

「你該不會一開始就看上人家女兒了吧?我看就算那樓月華沒逃婚,你也有辦法讓樓家把樓月恩嫁給你吧?」

「這件事,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月恩也不知。」申伯延並不回答,但一直波瀾不興的臉色,竟也微微不自然起來。

沈祿直視著他,突然像明白了什麼,詭異地笑了起來,有些事情盡在不言中,丞相追求起女人來令人不知不覺,才是最高境界啊!

這方正打著舌戰,另一方倒真像要打起仗來,羅大毛的叫喝聲突然由後頭響

起,接著他持著一支棍棒擋在申伯延兩人面前。

迎面而來的,是幾個衣著光鮮的男子,看他們也不像官,身上也不是官服,可除了自帶幾名武師,後頭還跟著十幾名捕快,一群人聲勢浩大,態度囂張。

「你們……孫老頭,你們想做什麼?」羅大毛明知道是螳臂擋車,但仍堅持護著申伯延兩人,他絕不能讓貴客在他的地盤上受到委屈。

「做什麼?我們來這村子買稻米啊?有生意上門,你該跪下謝恩才是,這是什麼態度?」為首的華衣男子便是孫老頭,他是源榮行的管事之一,專司這類欺壓百姓之事,威風得很。

羅大毛聽到他說的話,氣得手上的棍子抖得都快拿不穩。「今年的米還沒收成,村裡儲存的早就被你們收購光了,我自己昨日連種米都讓你們陳老闆給訛了,你還來買什麼米?」

「這個我不管!總之我們源榮行要向你們這村子買五百斤米,你們死也得給我湊出來,這是十分之一的訂金,十日後老子會再來。你們知道的,如果十日後老子取不到貨,你們這村子如此破舊,到時候燒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說完,孫老頭象徵性地丟下一兩銀子,拍拍衣擺就要走。

「熳著!」沈祿在旁從頭看到尾,這次還真算開了眼界了,「十兩銀子要買人家五百斤米,不從還威脅要燒房子,強買強賣到這種程度,還真是囂張到沒邊了!」

要知道在京城裡有申伯延鎮著,百姓都還算奉公守法,偶爾有一兩個不長眼的鬧事,也是不管背景很快就抓起來,哪可能看到如孫老頭這般公然搶劫的?

「你是誰?關你什麼事?」孫老頭不屑地看了沈祿及申伯延等人一眼,冷哼了聲。

外地人?外地人來這貧窮的破村子做什麼?

「路見不平,自有人拔刀相助--」沈祿才想出風頭,卻馬上被人打斷。

「拔你個頭,我馬上讓你連刀都拔不出來!」說完,那孫老頭一揮手,一干武師與捕快立刻朝沈祿及申伯延衝了過來,拔刀就要亂砍一通。

他是來要米的,既然這外鄉人自己送上門要讓他立威,他也懶得廢話。

羅大毛見狀臉色大變,舉起棍子就要豁出這條命跟他拚了,這時一直沉默著的申伯延,突然冷冰冰地開口道:「你們聽到了?要做到讓他們連刀都拔不出來!」

一聲令下,一直在後頭蓄勢待發的丞相府侍衛全動了起來。這群人雖然對南方有些水土不服,但以前都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士兵,武功高強戰力十足不說,更有一股子殺氣與悍勁,真要動起手來,一個比一個狠。何況這一路上平安無事,他們也閒得有點發慌了,現在正好動動手腳。

一群精兵對上烏合之眾,高下立判。孫老頭帶來的人,一個照面就全被打翻,還有的甚至直接扔下武器求饒,狼狽至極。

「這麼快就解決了,真沒勁。」侍衛頭領踢了踢地上那嚇得半死的捕快,不屑地回到申伯延身旁。

「你們這群外地人,竟然敢毆打官差……」見人退去了,孫老頭緩過氣,一張老臉變得猙獰不堪。

「你是官差嗎?什麼官?」沈祿打斷了他的話。

「我……老子不是官差,但他們是!」孫老頭指著一地東倒西歪的捕快。

「你不是官,憑什麼號令捕快?我合理懷疑你們是假扮的!既然是假的官,那打你們也只是剛好而已。」沈祿笑嘻嘻地道。

「你你你……你一個外地人這麼愛管閒事,老子絕對讓你出不了南日城方圓……」

「哼!」申伯延突然重重一哼,孫老頭立刻像老鼠遇到貓一樣,脖子一縮,什麼話都縮了回去。

「滾!不想死就別讓我再看見你。」申伯延淡淡地道,那久居高位的氣勢一散發出來,就讓其他人不敢造次。

他知道為難一個孫老頭是沒有意義的,南方的官商勾結、貪污腐敗,是根本的問題,沒有他擬定的新政配合,這種情況只會更惡化。所以他懶得跟孫老頭多說什麼,把人趕走就是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哼!你們給我記著!老子……老子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們就死定了……」孫老頭跑得遠遠地撂下狠話,但陡然看到申伯延犀利的目光,頓時腿一軟差點又跪了下去。

「走!我們走!」這下他真的不再囉唆,帶著一群人跑得比飛的還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終於走了。」沈祿搖了搖頭,笑著對申伯延道:「公子果然霸氣十足,光出個聲音就比我說了一堆話還嚇人啊!」

申伯延有些沒好氣地道:「不管我再怎麼霸氣,他們一定會再回來,這種人沒有受到真正的教訓,是不會罷休的。」

沈祿點了點頭正要答話,樓月恩正巧由屋內走了出來。她方才在屋裡什麼都聽到了,亦是氣憤難平,看著遠去的孫老頭等人,插口道:「回來又怎麼樣?這群人要敢再回來,我一定把他們嚇得哭出來!」

「喔?你有辦法?」沈祿倒是好奇了。

想不到樓月恩臉蛋兒一沉,凝重地道:「我沒有辦法,但她有辦法。」

她指了指後頭的房子,裡頭只剩羅大毛的妻子一人,其他人都被樓月恩趕了出來。

「我方才診治了一下羅夫人,已經確定她得的是痘瘡,也可說是斑瘡,若以你們的說法,就是瘟疫!」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5 PM

第七章

「這瘟疫主要由唾沫或接觸傳染,主要症狀是會打寒顫,發高燒、全身無力,並長出疹子或膿皰,一旦擴散開來發展迅速,依這裡的醫療條件,有一半以上的人一個月之內就會死亡。」

研究過這時代的醫療技術程度,再加上由北到南這幾個月義診的心得,樓月恩很確定地做出結論,這一次瘟疫不簡單,恐怕會死很多人。

聽到她的話,申伯延心都涼了,更深一層的體悟到人力有時窮的道理,有些事不是說你權力多大、智慧多深就可以改變的。

「這村裡已經有幾家人感染了瘟疫,我先讓沈祿他們去安排你所說的『隔離』,但村民們原就與南日城互動頻繁,南日城又是南北通衢,依你說的情況,這疫情恐怕會在南方蔓延開來。」他走到窗邊能看到一片綠油油的稻田,風景秀麗本應心曠神怡才是,然而看到田梗上玩耍的孩童那無憂無慮的模樣,心頭的壓力就覺更重。

樓月恩能體會他現在的感受,身為一個官員與身為一個醫者相同,看著黎民百姓受苦卻無能為力,那該有多麼的自責心痛。

於是她走到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與他看著一樣的風景,也承擔著一樣的壓力。

「老公,我早上也去了附近的幾個村落,發現已經有一些人染病,他們都讓我帶回來隔離了,這件事必需擴大來做,連南日城也要注意。」她輕輕地道。在這裡不能叫他大人,如今她「老公」已然喊得很順口了。

感受到她給予的溫暖,申伯延臉上嚴峻的線條終是放緩了些,他握住她的小手,將她拉到身前來。

「月恩,此病……有藥治嗎?」

「其實……有。」樓月恩咬著下唇望著他,有些遲疑地道:「我能擬出一副藥方,對於這種瘟疫應該能有效果,可是這藥方里的一味主藥需要花時間研究,調整藥性……我已經畫出了那草藥大概的模樣,讓熟識附近山野的村民們分頭去找,也派人到幾個大城去買,但我怕根本找不到。」

現代針對這種疫病,中醫已結合西醫的技術,分析出某些中藥有抑制瘟疫病毒的功效,其中最有效的一味叫做鶴涎草。然而樓月恩真的不知道這時代有沒有這玩意兒,因為草是現代才發現而且重新配種的新品種草藥。

所以就算找到了類似的品種,能不能用都還是個問題。

「這只是剛開始,我們只能盡力而為。」申伯延長歎口氣,面前的田地正位於北方,他犀利的眼神彷彿穿過了這一片大地,直直射入京城的皇宮裡。

「這次的瘟疫,或許是老天也看不過去,要給京城那些昏君官僚一個教訓吧!」

樓月恩能感受到他的無奈及憤恨,突然一個踮腳,那甜蜜的櫻唇便吻上他的,隨後還像怕他跑了,雙手索性由他腰際抽回,捧住他的雙頰,像個孩子般不肯放。

好一陣子,兩唇才分,她氣喘吁吁地望著他,雙頰酡紅,目光卻無比堅定。

「你……」申伯延有些訝異了,唇邊似乎還留著麻麻癢癢的感覺。

樓月恩像是賭氣般鼓起臉,認真地說道:「反正我們都在疫區了,而且我還是主治大夫,是最可能被傳染的,我怕以後都沒機會了,有花堪折直須折……」

申伯延原本心情沉重,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也低下頭吻住她。

不過他的動作就輕柔得多,像是把她帶到了雲端那般,有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幾乎讓她不想離開這種連心靈都能觸動的深刻感動。

終於覺得吻夠了,疼惜夠了,申伯延才放開她。「我卻對你很有信心,這次危機一定會安然度過的。」

他如何不明白,她只是想逗他開心,讓他的情緒舒緩一下,而她也確實做到了。但她身為一個大夫,心裡的壓力與包袱,又怎會比他輕鬆?申伯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別忘了,我們還有事沒做呢?」他突然說道。

「嗯?」樓月恩被他突來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你一直熱情邀約,你忘了?」他伸出手指在她額間一點,學她同樣認真地道:「丫頭,就算你贏了吧!如果成功度過這一關,咱們就洞房。我可是還沒證實我『腎』的功能,非常人可及呢!」

兩人現在的心態換成現代的概念,就像是世界末日到了,該去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搶銀行的就去搶銀行,想祈禱的就去祈禱,而他們……只差最後那,步就是有名有實的夫妻了,那還顧忌什麼?

樓月恩腦子裡頓時充滿了一堆光怪陸離的想法,正經八百的與他對視一陣之後,最終忍不住兩人一起笑了出來。

「老公……你這麼嚴肅的人,居然說得出這種話,看來這一次你也是豁出去了,哈哈哈……」

終於,那沉凝的氣氛被沖淡了不少,也增添了一點突破逆境的信心。即使現在這一點曙光都看不到,但領在前頭的人總是不能先放棄,對吧?

不過,也許上天還沒有真正遺棄他們,羅大毛突然敲門進來,手裡還拿著一根黑色的草。

「女神醫,這是我們村民找到最像你說的那種藥草了,只不過它不是灰色的,而是黑色的」

樓月恩心頭一跳,接過那枝草仔細觀察,聞了聞香味,最後硬著頭皮掰下一截塞進嘴裡,最終眼睛一亮,驚喜地望向申伯延。

「我想,我們可能真的有救了!」

因為她手上拿的雖不是改良過的鶴涎草,卻是鶴涎草的原生種啊!

鶴涎草的原生種並不普遍,聽羅大毛說,這種草他們當地人是拿來喂雞的,雞吃了之後身強體壯,也比較不會生病,可說是南日城的特產。而在北方,就沒有看過這種草的蹤影,足見也只有南日城這一帶的水土能夠養得活。

知道鶴涎草在這裡被當成雜草,樓月恩連忙叫人收集起來,集中在一個地方種植,然後她就把自己和數百種藥材一起關了起來,決心埋首研究一定要找出一個能夠解決瘟疫的藥方。

而申伯延自然也沒閒著,他知道,向京城反擊的時候到了。

京裡那些人顯然安逸放縱慣了,有時候不讓他們怕到骨子裡,他們根本體會不到百姓的苦,這次瘟疫,便是個好機會。

於是,在申伯延的一聲令下,眾人開始行動,連當地的村民都加入了他的計劃之中。

不用打出丞相的名號,只要有女神醫在,村民就會乖乖配合,同時他們被申伯延的一句話深深打動了--「當朝廷守護不了你的家園,就自己守護!」

樓月恩開始「閉關」沒幾天,那孫老頭果然帶著人來了,而且這次聲勢浩大,不僅源榮行的陳老闆親至,後頭數十個打手都拿著武器,連官兵都來了幾十個,站在最前頭的甚至是個捕頭!

他們也不囉唆,一來到村口,陳老闆就十分囂張地大喊道:「給我砸!有米的就全部搬走!」

後頭的打手及官兵們全都一臉獰笑地想著自己可以在這次行動中搶到多少東西中飽私囊,上頭林知府已經說了,要是傷了人命,他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好東西先交回衙門……

眾人由村頭開始一戶戶搜刮,果然抬出了好幾包米,但奇怪的是這些房子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正在狐疑之時,村子後方幾間房舍緊閉的大門突然都打開了,一個個身上長滿麻子的人衝了出來,還一邊嚷著:「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所有打手及官兵全納悶地停了下來,看著朝他們衝過來的人,一個個形容可怕,身上長滿疹子不說,表情猙擰叫聲淒厲,有的傷口還流血流膿,原本想上前找碴的人都忍不住倒退了好幾步。

接著,村後又跑出了許多村民,這些人倒是正常,沒有缺手缺腳也沒有滿身麻疹,但口中說的話,更令眾打手不寒而慄。

「前面的官爺!快將他們攔住,這些人都染了瘟疫,別讓他們跑進城裡,會死人的!」

眾人一聽臉色大變,尤其是那些闖得比較深入又搶得很忘我的,全都抬著戰利品沒命地往回跑。想不到本以為跑掉就沒事了,後頭的聲音又響起來--

「官爺!那些米都染了瘟疫,根本不能吃了,你們別拿啊!」

此話一出,誰還敢拿米,全都急忙往地上一扔,連帶方才順手牽羊的一些值錢東西也往後丟。錢財乃身外之物,現在逃命要緊啊!

「官爺,米也別亂丟啊!亂丟會造成瘟疫擴散的……還有你們之前強買的那些米,也全都不能吃、不能亂扔……」

聽到這話,那些連滾帶爬的人嚇得狂號出聲,淚流滿面,想到自己碰了染上瘟疫的米,連死了的心都有了,腳上像裝了風火輪般,一個個飛也似地衝出城外。

一下子,孫老頭等人就跑得不見蹤影,那些追著跑著的村民也停下腳步。

只憑幾句話,找幾個人化妝演演戲,就把來勢洶洶的官兵嚇走,每個村民都發出了歡呼聲,這是他們第一次,憑自己的力量趕走了敵人!

「果然不出夫人所料,這群人全嚇到哭了。」沈祿在後頭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欽佩還是該感歎,畢竟瘟疫是真的發生了。「公子這招真是高明,讓村民去嚇人,也紆發了他們幾十年來被欺壓的怨氣。」

「不只。」申伯延一臉凝肅地看著那群人離開的方向。「我還要他們把訛詐強搶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說到這個,沈祿忍不住莞爾。「也只有那群白癡會相信,瘟疫會感染稻米,被你這麼一嚇,他們還不自己搬回來?」

「我會在這裡以時價收購這些稻米,你現在可以去聯絡北方的永盛行,我已經和他們當家的靳封辰談好了,請他們將米運回存倉。」在等著人的同時,申伯延可也沒閒著,已經將下一步都想好了。

「可是讓那些官分派這些米糧,中間又不知道要被貪多少……」沈祿歎了口氣。

這個問題,申伯延卻早有打算。「我岳丈是文華殿大學士,皇上許多旨意都是他擬的。分派米糧之事,或許可以由岳丈那裡下手,皇上雖好逸樂,卻不是個笨蛋,只要旨意合理,他沒有不准的理由,何況這是他的天下。」

「我明白了!這些日子公子南下,京官們紛紛玩忽職守,連皇帝都是整天玩樂,批閣奏折幾乎都是大學士代勞。我會請樓大人多多幫忙,皇上有人代勞更是樂得輕鬆,我保證那些米糧一顆不缺的送到該送的地方去!」沈祿握著拳頭,眼泛精光道。

「另外,南日城暫時沒有好處往京裡送了,京裡一定有人會跳腳,有些朝廷裡的毒瘤也該拔一拔了,你知道該怎麼辦的。」申伯延想像日後京城那些人可能會有的反應,越是決定要下狠手。

「現在京裡的官員耽於逸樂,不思進取,忽視推行新政的急迫性及重要性。等到南方疫情的消息傳到北方……我相信朝廷裡會很熱鬧的。」

「這事情交給我沒問題!我立刻啟程回京,公子就等我好消息吧!」沈祿笑得有些得意,有些詭詐,京裡那群人若以為丞相只是個會拚命工作的傻蛋,那他們就頭洗乾淨準備摘帽子吧!

「先皇將皇上交給我,我也不能讓他就這麼玩掉了軒轅王朝先賢們打下的根基不是?」申伯延像歎息又像感慨般地喃喃自語道:「接下來皇上要經歷的事,應該可以讓他振作起來!」

半日之後,源榮行果然陸陸續續搬回來了幾千袋的米,這一搬就搬到了半夜,足見光是這半年,他們囤積壓搾的米糧有多少!而且搬完米的人都飛快地逃跑,彷彿村裡有鬼在追著他們似的。

而在天還沒大亮之前,碼頭幾艘載著滿滿白米的船,緩緩地駛向了北方京城。

一場反攻朝廷的戲碼,就從現在,正式拉開序幕……

一個多月過去了,快入秋的南方一樣炎熱,甚至比盛夏時還要炎人,而這也連帶導致了疫情的擴散,幾乎到了快壓制不住的地步。

雖然申伯延已經盡量隔離病人,但小村資源匱乏,總不能坐吃山空,有些發病初期還沒有徵兆的村人依舊在外做買賣,也因此附近的村落,甚至南日城裡,都聽到了有人發病的消息。

而樓月恩仍是不眠不休地研究著藥方,因為她只能一個人努力,其他大夫根本無法理解她的現代實驗方式。她做了幾百種搭配,卻又一次次的將其推翻,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之下,她不僅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形容憔悴,到最後幾乎連門都不出了。

申伯延看在眼中很是心疼,他終於明白先前在京裡時,樓月恩看著他日日加班那種有心無力的無奈感,讓他也反省起自己過去那種工作的方式,是否真是太過火了。

雖然新政的推行迫在眉睫,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和他有一樣的熱忱,由此可見,百官對他的排擠,他自己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不過那都過去了,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樓月恩在申伯延忙碌體虛時,還能替他熬煮藥膳補身子,但當狀況反了過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為她做什麼。

這種無力感,對一個一切都要掌握的人,是相當大的打擊。

於是,申伯延向遠在京城的沈祿討了一張藥方,或許比不上樓月恩的對症,但至少能緩解一下樓月恩的疲憊。

「公子,真的不需要幫忙嗎?」迎春面色艱難地看著膳房裡的申伯延,瞧他一把一把地將藥材丟進盅裡,不禁心驚肉跳。

「不需要,你只要幫我處理那只魚就好。」申伯延指著遠處水桶裡的某只動物。

「這是魚?」迎春整張臉都扭曲了,「公子,你竟說這是魚……」

「你快處理一下,等會兒也扔進來,在中午之前要燉好。」申伯延不再和她多說,他可不想拖時間餓著了樓月恩。

「是。」迎春僵著臉動手處理起那只「魚」,心中只能暗歎著夫人你自求多福吧……

午時一刻,申伯延的那盅「魚湯」終於燉好了,聞起來香氣四溢,他小心翼翼地親自送到了樓月恩的房裡。

一進門,便看到樓月恩一臉沮喪地又倒掉了一壺藥。她整個人都瘦到下巴尖了,那弱不禁風的模樣雖又有另一種楚楚可憐的美,但申伯延卻是很捨不得。

他希望他的小妻子,永遠是那副臉蛋紅撲撲、精力十足的俏模樣,而不是現在這般有如蒼白柔弱的病西施啊!

「外頭怎麼樣了?」樓月恩一看見他,問的果然是疫情的事。「大家一定都在等著我找出藥方吧?不知道大夥兒急成什麼樣子,會不會怪我動作太慢了……」

「凡事只靠一個人本就困難,如果這麼容易,我的新政早就推行天下了,你何須如此自責?」雖是這麼說,但他也知道她的自責與內疚不是光靠一句話就能化解的。

不過,顯然他小瞧了樓月恩的堅強,她朝著他勉力一笑。「是啊!我一個抵十個用呢!藥方一定做得出來的,應該是吧……」

申伯延靜靜地看著她的強顏歡笑,並不在這時候點破,只是把藥盅端到她面前,希望能給她點安慰。「來,喝點湯,我親手煮的。」

「你親手煮的?你……」樓月恩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在看到他眼中的肯定時,一股熱浪幾乎襲上了她的眼眶。

這個在軒轅王朝裡呼風喚雨的男人、這個嚴肅正直一絲不苟的男人,居然為了她親自下廚,聞這味道還是特地準備的藥膳?!此刻,樓月恩的感動無以復加,就算她曾經懷疑過他喜愛她的程度,如今有這一盅藥膳,她便再無疑慮。

「老公有勞了!」樓月恩終於能暫時放下那惱人的瘟疫藥方,拿起勺子舀申伯延煮的湯:一邊舀一邊細數:「土黃苠、紅棗、木耳、蟲草、黨參……這副藥方該是補中益氣、消除疲勞的,哪裡來的?」

「是我向沈祿要的。」申伯延老實道。

沈祿?樓月恩點了點頭,沈祿確實是略通醫理,不過光看藥材,她便猜得到她的親親老公與沈祿溝通時,一定產生了什麼誤會。「這副藥雖是對症,但卻是適合男人吃的,你沒有告訴沈大人藥方的用途嗎?」

「我……」申伯延啞然無語,他如何說得出來是要煮給自家夫人吃?這有多滅他大男人的威風?而且這藥方,還是他半誤導半暗示沈祿這是他自己要喝的,只是不方便麻煩正在閉關的樓月恩,才會找到沈祿頭上。

「我明白了。放心,這藥對女人一樣能用的。」樓月恩看出了他的心態,一股笑意升起,但臉上仍故作鎮靜,繼續舀著湯裡的肉。

既然她不追問,申伯延也當作沒事,想不到她突然又來句回馬槍,「大人,你也有面子問題啊……」

「咳!咳咳咳……」申伯延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嗆了,狂咳一陣,最後好氣又好笑地瞪著她,「快吃吧!」

樓月恩也不敢頑皮了,便把注意力放回藥湯上,順便轉移話題。「嗯?這藥方不是燉雞?這是什麼肉,我怎麼沒看過?」

「這是魚。」

「魚?帶殼的魚?」越看,樓月恩越覺得可疑……

「該不會是甲魚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確實是帶殼的,村民替我抓來,說是很補。」申伯延當初

要了只魚,村民就送來了,他廚藝完全不行,哪裡知道這是什麼魚?「怎麼,你不喜歡吃嗎?」

「我……我吃!」管牠是什麼魚?總之這是老公的愛心,拚了命她也要吃下去……

然而湯才一入口,樓月恩的表情一僵,小臉上的肌肉抽動著,卻是遲遲不喝下第二口。

「怎麼了?你的表情有點奇怪?!」申伯延微微皺眉。

「大人……你要不要一起吃點?」樓月恩欲言又止,最後索性將碗推給他。

申伯延不疑有他地喝下一大口,之後也很乾脆地全噴了出來。

「噗……怎麼會苦成這樣?還有一股草味與土味,明明你煮的時候就沒這些問題。」他又吃了一口魚肉,「還有這魚肉,怎麼會這麼韌……」

樓月恩苦笑道:「這藥材有的要事先處理,汆燙浸泡方式不一,大人一定是拿來就丟進鍋裡吧?還有這湯裡的魚,如無意外,大人煮的應該是甲魚,它還有一個俗名,叫鱉……」

申伯延完全無言了,果然隔行如隔山,如果不是她認識這些藥,被他毒死都有可能。

樓月恩見他大受打擊,心忖自己大概表達得太直接了,連忙安慰道:「這裡是南方,聽說南方人四隻腳的只有桌子不吃,兩隻腳的只有人不吃,所以吃個鱉又算什麼呢,是我們不習慣罷了……」

申伯延搖了搖頭,「唉,這麼難吃,你別吃了。」

「那怎麼可以?良藥苦口,這是大人的愛心,怎樣我都要吃的!」樓月恩見他氣餒,連忙由他手上將碗搶了回來,立刻灌下去一大口,小臉都漲紅了。

只不過那鱉肉……還是算了。

「你這傻瓜。」申伯延心湖一蕩,不由上前輕摟住她,憐愛地順了順她的長髮。「我下回再煮別的藥湯來,這盅你就別喝了。」

「噗--」這下,換樓月恩很乾脆地噴出來,幸好她面對的不是他的方向。

「呃,不勞大人,真的,我、我很好,精神都恢復了,大人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不用忙我的事……」

對上她無辜的眼神,申伯延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最後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明明很忌憚那鱉湯啊!在我面前,你不用掩飾什麼。就像那瘡疫的藥方,明明你很心急、很擔憂,就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要知道我們是夫妻。」

「明明就還不是……」她低聲咕噥著。

這次申伯延是真的笑了,她真的非常在意這件事啊!「怨氣這麼深?我都不知道你急著把藥方找出來,是為了想抑制疫情,還是想盡快和我圓房了!」

「大人……」居然被他打趣了?樓月恩瞪向他,最後仍是笑了出來。

瞧她終於真心展露笑顏,申伯延也安心了一些。他不像沈祿那麼會插科打譯,但他仍是用他的方法,逗自己的小妻子笑。

「好了,這幾日沈祿要從京裡回來了,到時候會有好戲看,我會讓你知道,不會有人因為你拿不出藥方而怪你的。」

官倉的米全陸陸續續搬了回來,連一些不是村裡產出的米,也統統算在他們頭上,這數千包米,一下子都被申伯延利用北方永盛行的船運回了北方,雖然無法解決北方饑荒,但總是能暫時紆解一點。

如此一來,許多人的利益便受到了影響。南日城林知府原本該秘密上繳給京裡某些官員的孝敬費及米糧,現在全成了空,讓他的壓力一下子大了不少。同時,他又不敢上報京城南方發現瘟疫病患的事,只能派人去查哪裡的米還沒有受到瘟疫影響,不管是搶還是偷,全數充倉歸公。

然而不查則已,一查卻發現,原來稻米根本不會感染瘟疫,也就是說他們搬到小村裡的幾千包米,都是被騙回去的,而始作俑者,肯定就是那些外地人!

於是氣急敗壞的他,也顧不得什麼面子,隔日便親自帶著大批官兵,來到了城外的小村莊,不僅要把米全搬回來,還要給那些外地人一個教訓。

官兵來到的時候,申伯延等人早已得到消息,好整以暇地在村口等了,他還不忘將樓月恩拉出屋子,讓她一起看看好戲。

「該死的外地人,居然敢訛騙官倉裡的米……」一見到申伯延,林知府立刻大罵起來,惱怒得官帽都快掉到地上。

相較之下,申伯延十分氣定神閒。事實上,他等今天已經等了一陣子了。「我有說要你們把米送回來嗎?明明是你們自己要搬來的,何來訛騙?」

林知府被他這麼一說,頓時啞了口,確實沒有人叫他把米搬回來,全是他捕風捉影被嚇的,這下被這麼公開地說出來,他不僅裡子丟了,連面子都沒了,不禁氣得發抖。

「好!不管怎麼樣,本官限你一日內將那些米糧交出來!」

「沒了。」申伯延揚了揚眉,那表情之淡然,彷彿只是在說自己吃飽了那麼輕鬆。

「沒了?怎麼會沒了?足足是幾千包的米啊!你是頭熊也吃不了那麼多!」見申伯延越淡然,林知府就越跳腳。「來人啊,把這些外地人,還有帶頭的村民給我抓起來,嚴刑拷打,就不相信他們幾張嘴能吃下幾千包米!」

一聲令下,捕快們就要出動,這時候申伯延只是簡單地一揚手,那懾人的氣勢竟然讓眾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等等!你憑什麼抓我們?」

「憑什麼?就憑你私吞了官倉的千餘包米!」自己的人居然像狗一樣聽話,林知府氣得老臉都快抽筋了,這外地人究竟是什麼來歷,怎麼會有那麼威嚴的氣勢?

「我私吞?請問這位大人,那些米哪裡來的?」申伯延緩緩地道。

「自然是由村裡購得……」

「那就是了。當初你們是用五分錢一斤收購的,你們自己硬要搬回來,造成我們的麻煩,那些儲藏與人力耗費我就不與你計較了,如今你想索回,我也不佔你便

宜,據我所知北方的米已經飆到五十兩一斤,所以以市價來算嘛……」申伯延手一伸,立刻就有村民由屋裡搬出了十幾包白米。

「就這些了,大人可以搬回去了。」

「你……你當本官是傻子嗎?」瞪著那十幾包白米,林知府眼中都出現血絲了,「告訴你,你死定了,本官不只要索回那幾千包米,還要你們加倍奉還!若是拿不出來,本官就滅了你們這村子!」

「你這不是強搶嗎?」申伯延口中這麼說,臉上卻一點懼色也沒有。

林知府卻以為他怕了,得意地獰笑道:「我就是強搶,你奈我何?本官在這南日城就是天、就是王,連皇帝都管不了我!」

「就等你這句話!」這年頭真是亂了,瘋子一堆,連認罪都有人搶。申伯延由袖袋裡掏出一塊令牌,「你先看看這個。」

「這……這是代天巡狩的令牌,怎麼會在你手上」林知府也算地方大吏,如何不認得這塊令牌?而聽說京城這陣子眾官連帶皇上都像在放大假,唯一一個自請下鄉,巡視地方的大官只有……

想到那個答案,林知府出了一身冷汗。「難道你是,你是申」

「沒錯,本官便是當今丞相申伯延,奉皇命來剪除你們這些貪官污吏。」申伯延冷冷地道。他的身份一亮出來,不僅林知府那邊的人臉色大變,連那些不知情的村民都是一瞼訝然,畢竟他的名字在軒轅王朝可說是無人不知。

林知府費了好大一番心力,硬是把驚愕的感覺壓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申伯延,瞧眼前的人年紀甚輕,雖然此人勤政愛民,卻沒聽說有什麼厲害的手段,林知府於是有些小看他,明知道今天這關難闖,卻仍想闖闖看。

「丞相大人,本官也是一時氣極亂說話,哪有什麼強搶的事,這不是還沒搶嗎?」這亂說話的罪,可比強搶民財,甚至貪污瀆職的罪要輕得多了。

林知府吃定申伯延沒有證據,欺他年輕可能沒什麼官場鬥爭經驗,硬是要睜眼說瞎話。

「沒有證據?」申伯延冷笑,林知府可能有的反應他都猜到了,哪裡會沒有準備?

「十月十五,南日城知府林威遠納米百斤,繳五千兩。十一月二十,南日城知府林威遠納米百二十斤,繳六千兩……」

「這……」越聽越耳熟,大名便是林威遠的林知府臉色已然全黑,他知道自己這次死定了。

「這是戶部吳侍郎家搜出來的賬簿,要不是斷了你這條財路,讓他沉不住氣暴跳如雷,本官哪裡有辦法順籐摸瓜抓住他貪贓枉法的證據呢?」申伯延翻著賬本,沈祿回京那一個多月,可不是去假的。

林威遠腿一軟,瞬間跪了下來,哭喪著臉直叩首,都礙了一臉血仍直說:「丞相大人開恩,丞相大人恕罪……」

不過苦肉計對申伯延是沒用的,瞧林威遠禍害了多少百姓,若今日開恩,誰又來替那些百姓出頭?

「給本官摘去他的烏紗帽,所有共犯全抓起來。」申伯延一喝令,包含沈祿從北方帶來的人馬及一干侍衛便衝上前,利落地摘去林威遠的帽子,他後頭那些官兵也全被押了起來。

這情景看得人心大快,村民百姓們全鼓噪了起來,氣氛有如雨過天青,充滿了欣喜及快活。

「原來丞相大人如此年輕有為,我們全都有眼不識泰山,還有女神醫施藥救貧,丞相大人一家都是好人啊!」

「也只有丞相大人與女神醫會這麼關心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女神醫現在還在為我們的瘟疫想辦法……」

「感謝丞相大人!感謝女神醫……」

百姓又是感謝又是叩拜,而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樓月恩,也領受了百姓純然的愛戴。

「這便是你說的好戲?」她終於知道,申伯延今日特地叫她出來看的是什麼。

「我很感動,真的。」

她一直在屋裡埋首努力,受盡挫折而日漸乏力,卻不知道背後有這麼多人支持她、感謝她,如今受到了鼓舞,她所有的精力像是回來了,也更有決心與信心要找出治療瘟疫的藥方!

「看吧,我說過他們對你只有感激,不會有怨慰的,你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了。」申伯延終於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雖然在人前淡得像是看不到一樣。

面子問題啊!樓月恩總算明白他在公眾場合老是|臉嚴肅的原因了,還不是不想讓人欺他年輕,才要裝老成充場面。

越瞭解他,越覺得其實這老古板的男人也有他可愛的一面,樓月恩壓抑不住心頭的笑意,在這一刻,要不是為了他的面子,她真的會深深地擁抱他。

她好愛他,好愛好愛他啊……

原以為大事底定,村口卻疾馳來一匹馬,馬上一名中年男子急翻而下,也不顧自己差點跌一大跤,連翻帶滾的來到了眾人面前。

「林大人,城裡急報……這……」那名男子話才說一半,便見到林威遠披頭散髮地跪在那裡,所有捕快全被抓了起來,而那些外地人卻氣勢十足地站在一旁,令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緒。

「說!什麼急報。」心忖此人大概是林威遠的師爺一類,申伯延也不囉唆,直接拿出令牌。

雖然男子的身份還不足以認識這塊代天巡狩的令牌,但上頭雕的龍他看得一清二楚,龍可不能隨便雕的,這外地人恐怕是皇帝身邊的人。再看林知府那狼狽的樣子,烏紗帽都被人摘了,捕快們也被抓,這衙門等於讓人抄了……

男子立刻機伶地跪下,恭敬卻是著急地道:「這位大人,咱們南日城……因為林大人隱瞞疫情,現在爆出了上百名得了瘟疫的病人,城裡已控制不住了!」

申伯延表情大變,但他第一個卻是看向了樓月恩。果然她整張小臉都蒼白了,甚至踉蹌了一下,倒在他的懷中。

人算不如天算,他這些日子想讓她放鬆一點的心思全白費了,連他自己都不由得緊繃起來。這下子,她肩上的壓力又更重了。

軒轅王朝一百二十五年,瘟疫疫情於南日城全面爆發。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6 PM

第八章

疫情控制不住了,樓月恩只能就身邊有的藥材,先拿出一些治標不治本的藥方給其他大夫去試著救治,自己則更加投入在鶴涎草藥方的研製之中。

然而心越急,就越做不出成果,好幾度她都想放棄了,但看到那些病患痛苦的樣子,她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努力,然而又有誰能一次次的潰敗而不氣餒的?何況她所在的這個時代,完全沒有科技可言,一切都得土法諫鋼,她試藥試到自己都覺得像神農嘗百草了……

一個月又過去了,不只南日城,疫情漸漸地擴及整個南方,甚至北方也開始聽說有人染病,可她卻仍無成果……樓月恩沮喪地扔下了藥缽,狠狠地打開了房門。

此時已是深夜,她正想出去走走找點靈感,卻發現這個孤寂的夜晚不只她一個人醒著,她親愛的老公正靜靜地立在門外,用他的方式陪伴著她。

對啊,她還有他啊,她怎麼忘了呢?她一直以為只有自己在努力著,但申伯延是控制疫情的主要人物,他一定比她更辛苦、更勞累,卻還是放不下她呀!

「月恩。」申伯延看她呆滯的表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朝著她淡淡一笑。

「你……」所有的委屈、沮喪、灰心以及感動,都在這一刻全爆發了出來,豆大的淚水由樓月恩眼中落下,她像個小娃娃一樣,抱著他大哭起來。

「嗚嗚嗚嗚嗚……我做不出來,我做不出來,我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那麼多人死掉了,我卻什麼事都辦不了,嗚嗚嗚……」

「別哭。」他心疼地抱起她,關門走回內室,在床沿坐下。「我也什麼事都做不了啊,我還是個丞相呢!」

「嗚嗚嗚嗚嗚……老公,都是我不好做不出解藥,你的壓力一定很大,等疫情的消息在北方傳開,朝廷那些人一定會一直逼你的……嗚……」樓月恩現在極度悲觀,已經想得很遠,自己都在心裡演起皇帝十二道金牌逼殺申伯延的戲碼了。

「放心吧。這疫情是危機,又如何不是轉機。」申伯延莫測高深地微微上彎唇角。

「如果我也病了,你說他們又能拿我如何?你老公我也很久沒放長假了,屆時我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能挪出些時間多陪陪你,這樣不是很好?」

「你的意思是……」樓月恩突然止住了哭聲,瞇起眼來覷著他,由她嫁入丞相府,更深一層的瞭解申伯延後,益發體認自己的老公根本是隻老狐狸,連她這個多了千百年經驗的「後人」都甘拜下風啊!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擔心別的,專心的研究解藥就好。剩下的事我會替你槓著,就算最後真的做不出來,就當是天意要轅軒王朝元氣大傷,也好給那些腐敗的官僚一個警惕,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真正該負責任的人,最後會主動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申伯延三言兩語,便稀釋了她心中的內疚。

「萬一到時候我們也死了怎麼辦?」想到那種畫面,她突然像只無尾熊般賴在他身上,臀部靠著他的大腿,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螓首埋在他的胸懷,使勁撒嬌。

「至少我還陪著你,一起生,一起死,誰也不丟下誰,不是也很好?」原本申伯延還很不捨她的難過及自責,但見她如孩童一般的幼稚動作,不由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笑出聲音。

雖然這番話很令人感動,不過想到某些事,樓月恩才不依呢!

「這樣一點都不好!我雖然已滿十五歲,卻連及笄之禮都還沒有參加過就要死了;我明明嫁了人,卻還沒有洞房過就要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申伯延好氣又好笑。「如果你真的這麼在意,我會配合的……」

「你還說!都是你害的!」她突然抬起頭,剛才哭泣的淚花還掛在眼角,小臉卻是可愛地皺了起來,指控他道:「你一定是嫌我長得醜,身材很差,胸部不夠大,才會每次都在最後關頭踩煞車,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反正哭過的人最大,她就是耍無賴就對了,哼!

什麼叫踩煞車?申伯延不懂這個現代用語,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理解她的話。

「不是這樣的,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樓月恩收放自如地停下了抱怨,哀怨地用著水汪汪的大眼盯著他,看他能說出什麼理由。

申伯延對她的孩子氣搖了搖頭,溫柔地道:「面對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妻子,我何嘗不想呢?你不覺得我每回都忍得很痛苦?但你嫁給我時,才剛滿十四歲!十四歲嚴格說起來只比個孩子大一點,年紀實在太小了,我動了你都覺得自己是個辣手摧花的禽獸。」

說到這裡,他雙眼一瞇,手指輕輕地點在她的臉上,像在打量什麼精緻的瓷器一般,若有所思地說:「不過你現在已經及笄很久了,因為一到南方就發現疫情,你又忙著研製解藥,我本想洞房這件事情先不急。但如果這會成為你的遺憾,那麼我們今晚就圓房吧!」

「老公……」樓月恩這才明白他的顧忌,剛才自己還不明就裡的恣意撒潑,愧疚感陡然升起。「對不起,我誤會你了,我以為你嫌棄我,有一度我還想你會不會後悔娶的是我?月華的胸部好像比我大一點……」

說著,她還下意識地在自己的胸口揉了一下。

申伯延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不過他忍住笑意,正經地宣告:「傻丫頭,我對樓月華根本沒有興趣。」

「啊?那你還奉旨娶她?」樓月恩還是有點不甘心,畢竟她不是名正言順的那個人。

「我要娶的是你,從沒有想娶她。」他回答得乾脆,卻沒察覺自己似乎洩露了什麼心裡的秘密。

「但皇上指給你的是月華啊!」樓月恩狐疑地覷著他。他沒有想娶月華,那還接旨接的那麼開心幹麼?

「那不重要……」

申伯延察覺自己的失言了,正想打住話題,可是樓月恩怎麼會放過他?

「不行,你說清楚,明明指婚的是月華,你怎麼似乎確定自己會娶的是我?」她整個人巴著他,一副他不說清楚就不放手的架勢。

申伯延掙扎了一下,在男子氣概與哄老婆之間,他歎口氣選擇了後者,只不過仍舊說得很隱誨。

「……好吧。在皇上指婚的聖旨一下後,我就查明了樓玄有兩個女兒,而我認識的那個,不是樓月華。事關我的未來,我怎麼可能不調查?!」

「所以月華接旨當日就逃婚一事,你知道?」

「……嗯……她逃了當晚我才知道的……」

「所以月華逃婚,你還堅持要娶,而我樓家為了避免被問罪,也只有讓我代嫁一個方法……難道你在成婚前就相中我了?!」

樓月恩終於聽明白,眼兒彎彎露出賊賊笑意,也直接聯想到……

「該不會你暗戀我很久了?」

「丫頭,你話很多,不是要圓房嗎?我會讓你忘了這一切。」申伯延怎麼可能讓她再問下去?事關男人的顏面,於是不待她反應便直接吻住了她。

話說,讓女人閉嘴最好的方法,就是吻她。這句話相當大男人主義,卻是深得申伯延這種人的意,雖然他不是現代人,沒聽過這句話,但千百年來不變的道理,在他身上還是本能的使了出來。

她的口中,有著淡淡的藥味,但身子卻散發出馨香,形成一種很吸引人很舒服的味道。

申伯延不再壓抑自己,而是掠奪般地吸吹摩挲她的香唇,讓她幾乎都要缺氧了,而他的手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解開了她的衣服,直接攻城略地,讓她在極度的剌激之中顫抖、狂喜。

樓月恩有著現代女人的靈魂,她明明有百種手段可以在床上與這個男人並駕其驅,但他的攻勢太猛烈,讓她一開始就沉淪在肌膚相親的美好之中,任他擺佈,直到好不容易他稍稍停了手,眼神狂野得有如野獸,她反擊了。

樓月恩吻著他、撫摸著他,在他陽剛的肌肉上劃下挑逗的線條,挑動他每一個敏感的地方,讓他粗重地喘息著,她知道如何讓一個男人瘋狂,尤其是為她瘋狂。

夜深了,樓月恩終於成功地將申伯延騙入她的閨房,接下來的激情與纏綿,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申伯延在拿下南日城知府林威遠後,以南日城為據點,四周的州郡官員懾於他的權勢及手段,紛紛響應,故沒多久他便正式接管了南方的政權勢力,主持南米北運的水陸航線,陸陸續續地向北方運去稻米,又藉樓玄之手分配到最需要的地方,因此乾旱造成的饑荒暫時緩解。

同時他還要抑制南方的疫情,雖然樓月恩暫時先開出治標不治本的藥方,還建立了隔離線,但疫情依然在擴大。而因為消息傳遞緩慢,等到皇帝收到奏折時,南方幾乎淪陷了大半,於是久久沒有召集的御書房議事,這日終於在朝會後,由皇帝李興親自召來六部尚書舉行。

「皇上,南方瘟疫茲事體大,且與各部都脫不了關係。如果以現行機制運作,恐怕緩不濟急。微臣認為,此時應該由各部調派精英,臨時成立一個針對疫情的編制,一切文書流程從簡,讓皇上的命令能最快的直通地方。」吏部尚書岑冬書早打好腹稿,因此在皇上追問時侃侃而談,信心十足。

李興聽得連連點頭,同時卻也納悶地皺眉道:「好方法!不過你說的這個方法,朕好像在哪裡看過……」

岑冬書沒料到李興會注意到這個,還以為他只會吃喝玩樂,不禁忐忑起來。岑冬書歷經兩個皇帝,早已無心政事,只不過先前告老還鄉不成,現在仍在尚書之位,再懶散也得想個辦法。多年的歷練讓他知道皇帝會問什麼,也早就準備好了答案,但想不到皇上竟追問答案的來由,令他掙扎著是否將實情說出。

現在不只是皇帝的利眼盯著他,其餘五部的尚書更是心知肚明的瞪著眼,岑冬書知道自己想搶功的伎倆沒有用,只好老實道:「稟皇上,這是申相爺先前提出的新政內容之一,微臣只是截取其中一部分而已,尚有許多需要各部配合的措施。不過以現今的情勢,咱們似乎沒時間等到所有措施完備,只能先擷取一部分使用……」

李興聽得啞口無言。岑冬書的話無疑是說,如果當初大夥兒有好好按照申伯延的計劃行事,積極的修改法令推行新政,現在遇到南方疫情這類事情,應變的法子早在第一時間就會出現了,豈會如現今這般亂無章法,毫無頭緒?

不過身為一國之君,李興自然不會當眾承認自己失職,便故作無所謂揮揮手道:「……算了算了,先這麼辦著,如今檢討那些也沒用了。只不過南方的消息也未免來得太慢,疫情嚴重到了這種地步才讓朕知道。」

說到驛站,眾人的眼光分別看向了戶部尚書錢士奇與兵部尚書毛一強。這兩人前者猶如老僧入定,一副皇上不點名就不準備開口的樣子;後者個性衝動,在拚耐性拚不過錢士奇的情況下,只好訕訕開口--

「皇上,本朝的驛站,分屬兩部。驛為戶部管轄,站為兵部統領,兩部互不相干,這……呃,驛站的衝突時有所聞,訊息拖延了也是各自推諉。申相爺在新政中提出了驛站合一簡化路線的方法,只不過、只不過這……」

「不用這這那那了,朕知道了。」不就是暗示是他要求百官排擠申伯延,所以這驛站合一的事情就擱下了嗎?李興心頭悶氣更重,想不到抵制一個申伯延,會搞得自己這麼麻煩,此時他不由得相當後悔,當初有申伯延在時,他哪裡需要煩這麼多事?遇到困難申伯延會給他方向,讓他學習怎麼處理,如今少了申伯延,一遇到難事要自己想辦法了,卻是千頭萬緒難以釐清。

唉,申家會有三面免死金牌,不是沒有道理的,轅軒王朝要不是代代皇帝都有一個申家人輔佐,早就不知亡國了幾百次。

感歎歸感歎,李興總不能在百官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後悔,只能力持穩重,順水推舟道:「此事要盡速處理!還有,這南方的疫情嚴重,可有藥能治?傳朕旨意,派幾個御醫下去,協助救治……」

「皇上,這臣倒是知道。」錢士奇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現在逮到機會便立刻跳了出來。

「先前微臣建議皇上指婚給申相爺的女子,也就是大學士樓玄的女兒,聽說醫術了得,在南方有女神醫之美稱。她已經在研製針對瘟疫的藥方,我們若想要解決疫情,恐怕要從此女身上手下……」

然而他不說則已,一說李興火就上來了。「申相爺申相爺,沒有申伯延你們就不會做事了嗎?」

錢士奇一腳踢在鐵板上,又不能罵回去,只得厚著老臉道:「皇上息怒……臣、臣等自然也是一心為國。比如咱們北方的旱情,現在已經受到控制了,米糧都已發放下去,代表臣等也是有在做事的……」

「你們一個個都當朕是白癡嗎?那些旨意,明明是樓玄替朕擬的,你們哪個參與進來了?樓玄是申伯延的岳父,他會突然開窮,是誰的指點還用朕說嗎?也幸好那掃把星被指給申伯延沒讓他出什麼事,否則不等南方瘟疫北傳,光是缺糧現在你們一個個都得給朕陪葬!」

李興現在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沈祿會突然由南方回來,又匆匆地趕回南方。

申伯延人不在京城,卻仍心繫北方百姓,與他比起來,這群冗官簡直一無是處!

「氣死朕了,明天開始,你們每個都給我『加班』,好好研究推動申伯延的新政!」因為申伯延的緣故,「加班」這個詞在京裡蔚為流行,連皇上用起來都氣勢十足。

六部尚書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要當那出頭鳥首先接旨。畢竟這個旨意等於終結了他們現今安逸閒適的生活,沒有申伯延在還要「加班」也太慘了,因此眾人都是一臉凝重地迴避了皇帝的目光。

他們偷懶的心態,李興又如何不知道?雖然自己這個皇帝前一陣子也是疏懶了些,但現在他想振作起來,這些官員不配合,他自己一個人難道動得起來?於是他更加生氣,大手一拍龍案,讓那些老尚書們心都差點跳了出來。

「該死!朕的話沒聽到嗎?居然一個個擺苦瓜臉給朕看?難怪父皇駕崩前會指派申伯延給我輔政,沒有他就震不住你們這些老賊了?」自己的威勢或許尚不足以服眾,那他就找個可以服眾的人吧!

「好!朕立刻下旨把申伯延調回京裡,好好的壓一壓你們這些老滑頭!朕可不想軒轅王朝百年的基業,毀在朕的手上!」

皇帝震怒的消息一下傳遍了北方京城。京城裡的百姓才明白,原來北方的糧荒能疏解,還是遠在南方的申伯延之手筆。因此,他們對朝廷裡那些屍位素餐的官員更不滿了,而百姓越不滿,那幾頭老狐狸和皇上受到的壓力就越大……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申伯延的計算之中,南方的疫情傳回北方京城,朝廷裡果然變得很熱鬧,而皇上……完全不出意料地振作起來。

一輛馬車由京城出發,日夜兼程一路趕向南日城,想要請回丞相大人……只不過申伯延的

南日城衙門外,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上下來了一個身著青衣的老年人,此人皮膚白皙,身材高瘦,聲音尖細,卻是精神矍爍,散發著一股傲氣。

這便是皇帝跟前最受寵信的劉太監,先前指婚樓月華給申伯延的聖旨,也是他去頒下的。身為宮裡第一太監,不是最重要的消息,也用不著他出馬。如今劉太監再次手持聖旨,便是要來召申伯延回京。

前幾年申伯延在宮裡呼風喚雨,天天加班讓百官苦不堪言的時候,劉太監因為陪伴皇上加班,也沒少受苦。而當初他去樓家宣旨時,樓家人居然只是謝恩,習慣上相應的「報酬」一個子兒也沒給,更讓他恨上了他們。

這次皇上再次派他前來,而且還是急召,他若不狠狠削一削申伯延的面子,再拿點好處,也枉稱第一太監了!

敲開了衙門的大門後,申伯延等人在中堂候著,劉太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雙手慎重地捧著聖旨,陰陽怪氣地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申伯延代天巡狩,於南日城功績卓著……特召申伯延即刻回京推行新政,利澤天下,不得有誤,欽此,謝恩。」

劉太監姿態高傲地將聖旨拿得高高的,等著申伯延接旨,再狠敲他一筆。想不到等了老半天,舉得他手都酸了,卻沒人將聖旨接過。

「申伯延,還不接旨!」劉太監目露凶光,眼神往申伯延等人掃了過去。「若延誤了時間,令咱家不得不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狀,可就不好了。」

「劉公公,這份聖旨,恕咕官不能接。」申伯延完全不受他威脅,氣定神閒地到。

「什麼?難道你想抗旨?」劉太監大驚,「抗旨可是死罪,你想清楚了。」

「南方疫情事態緊急,需本官在此主持,相較之下新政的推行早有規劃,只要按本官先前在京裡時那般進行即可。因此本官無法北歸,此事本官自會上折稟報皇上。」申伯延無視劉太監囂張的態度,一派平和地解釋著。

「該死的申伯延,別以為你是丞相咱家就不敢辦你了!這聖旨你不想接也得接!皇上要你回去,你就得回去,否則咱家回宮後一定告訴皇上你的大膽行徑,令你申家翻不了身,治你誅連九族之罪!」劉太監憤怒地道。事實上他是色厲內荏,心中更怕的是皇上怪罪他連頒個聖旨都頒不好,居然沒把人帶回京裡。

然而他這般威脅,申伯延仍舊沒有反應,申伯延身後的南方官員甚至百姓們,卻都像刺媢一般豎起了全身的刺,惡狠狠地瞪向了劉太監,令他膽寒地退了一步,而沈祿更是直接開罵,一點面子也不留給他。

「治個什麼鳥罪?你們北方的無能官吏,旱災治不了,疫情也控制不了,新政更推不了,除了會捅婁子和偷懶還會做什麼?南方瘡疫這麼嚴重,死了一堆人你也看到了,現在要申相爺回去,誰來控制疫情?誰來進行南米北運?屆時你們北方人紛紛餓死病死,誰來負責?你嗎?」

「就是嘛就是嘛,誰敢威脅申相爺,就先把我們都殺了……」

沈祿一番話罵得痛快淋漓,罵得劉太監如喪家之犬,所有聽到的人也感到稍稍妤解了一點悶氣,紛紛附和起來。

只是劉太監卻管不了那麼多,他的差事要緊,什麼南方人北方人,死多少與他何干?但他勢單力薄,本以為拿個聖旨就可以壓過眾人,卻沒想過別人不理他時該怎麼辦,只能氣得雙手發抖,卻是無計可施。

「不必和他囉唆了。」申伯延懶得再多和劉太監糾纏。皇上要劉公公傳話,他又何嘗不是想利用劉公公向皇上傳話?

申伯延由懷裡掏出一面金牌,朝劉太監扔了過去。

「拿回去覆命,這東西我還很多。」

劉太監接住了飛來的東西,定楮一看,差點嚇飛了魂……這……這是免死金牌啊!什麼時候這東西像大白菜一樣滿街都是了,申伯延竟把它當顆蘿蔔一般扔過來?

劉太監一臉扭曲的樣子,看得眾人紛紛發笑,這讓他更是氣得臉忽青忽白,都不知道該怎麼找台階下。

此時內廳之中突然奔出一抹身影,直直地投入申伯延懷中,也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老公!我告訴你……嗅?怎麼這麼多人?這不是劉公公?有什麼事嗎?」樓月恩難得「出關」,一踏到外頭便發現那面熟的劉太監,原本欲說出口的話,突然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夫人,既然是劉公公,還能是什麼事?來宣旨呢。」沈祿一副無關緊要的態度,又令劉太監氣得牙癢癢的。「皇上要相爺回京城去,大概他發現新政不推不行了,要相爺去鎮鎮場子。可是南方疫情這麼嚴重,相爺怎麼可能回去呢?就僵持在這了。」

「申相爺,就算你想用這金牌抗命,也得跟咱家回去一趟,屆時你自可與皇上親談……」劉公公咬牙切齒地道。

樓月恩原就不太喜歡這個妖裡妖氣的公公,現在一聽,更明白了對方的企圖,柳眉一皺,計上心頭。

老公曾經告訴她,這疫情是危機也是轉機,更是她老公放長假的大好時機呢!只要她老公……

她突然一臉擔憂,轉向申伯延道:「相公,這幾日你覺得身體如何?還發燒嗎?身上的疹子有沒有更多了?前幾日你還咳出血來,讓妾身好是擔心……」

此話一出,身旁的人皆是臉色一變,不過申伯延陣營的人還能忍住文風不動,劉太監一行人卻是全體一起往後跳了三大步。

「你你你……」蓮花指指著申伯延,劉太監連話都說不好了。「你也染上了瘟疫?」

還不待申伯延說話,樓月恩便搶著道:「唉,我相公在疫情的最前線,自然染病的可能性最高了!要不是他意志強,現在能站在這裡都算是個奇蹟……」

雖然有古古怪怪的詞彙,但申伯延現在知道她在搞什麼了,不禁欽佩她反應之快,選在這個時候替他的計劃再添一把火。他本想隔一陣子再將他染病的假消息傳回去,但現在能反過來利用劉公公反而更妙,甚至還有女神醫背書……

於是他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很配合地道。「劉公公,這便是我不能回京的主因,只能先拿免死金牌一用。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去,那也可以……」

「不不不不不,你不用回去了,千萬不要回去!」劉太監嚇得將金牌扔回給他,像上頭也沾了瘟疫似的。「這個還你,咱咱咱家回去會替你跟皇上說清楚,你千萬不要自己跑回京……咱家回去了。」

說完,劉太監一回頭三步並作兩步跑掉,正要跳上馬車,但想了一想後,又像身上長了跳蚤似的,用力的在身上胡亂拍了好幾下,像要把瘟疫的病源全拍掉一般,這才連忙上車飛也似地離去。

他動作之快,讓申伯延這方的人都還來不及反應,末了,還是沈祿先笑了。

「相爺,我怎麼不知道你染病了?」他打趣地道。

由京裡回南方後,他一直跟在申伯延身邊處理大大小小的事,他有沒有方才樓月恩說的那些症狀他最清楚,一看就知道申伯延在裝。

「我也不知道,或許只有我的娘子知道。」申伯延見劉太監走得匆匆,不由得也笑著搖頭。

「那是我與老公有默契!你不懂啦!」樓月恩像在揮蒼蠅似的,朝沈祿揮了揮手。

「不愧是丞相夫人,真是聰明伶俐……」沈祿好奇之心一發不可收拾,涎著笑臉直誇讚她,實際上是想挖出秘密。

「好說好說……」樓月恩同樣假笑回應。

「夫人你不是一直『閉關』?該是見不到相爺的,怎麼會知道相爺的計劃?」沈祿突然這麼一問。

「廢話,他晚上都會來找我……唉呀!」樓月恩一個不小心,洩露了夫妻間的私密事,臉不由得紅了起來。

「喔…一下官明白了,這也證明了相爺『那方面』確實沒問題,夫人不必再想方設法地替相爺補腎,而下官也獲得了清白,下官絕對對相爺沒有非分之想啊……」沈祿笑嘻嘻地回道。

這些都是先前樓月恩打趣沈祿的話,如今他原封不動地全送還給她,惹得她小臉又紅又白,都快化身為母老虎了。

「沈祿,別欺負我的娘子了。」申伯延好氣又好笑地打住兩人的對話,難得樓月恩在與沈祿鬥嘴時處在下風。他捨不得自己的小妻子受委屈,便轉移了話題道:「你必然是有事告訴我才會離開房間的,是什麼事?」

聽到這個,樓月恩方纔的困窘似乎一掃而空,大眼綻放出喜悅的光芒,說出了一個讓四周的人都為之狂喜的消息。

「大人,這幾個月我試了幾百副藥,終於讓我試出能成功治療瘟疫的藥方了!」

劉太監回到北方後,也把申伯延染病的消息傳到了京城,一時間眾官大為震驚,尤其是皇帝李興,更是嚇得六神無主,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

而一回過神,他第一件事便是更嚴格地要求百官勤於問政,同時要御醫也投入藥方的研製。他終於徹底的體會到,他以前能那麼理直氣壯的偷懶、那麼安心的把政事丟一邊,都是因為有申伯延。如今可能有了失去申伯延的危機,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把握能將王朝打理好。

所以,沒空再偷懶了,如今的李興,全副心力都投入在政事之上,終是認真的開始學習自己處理龐雜的朝政。然而沒有申伯延的引領,他學得磕磕碰碰,常常一個問題就停在那裡老半天,只是這樣雖然效率不彰,他卻也從錯誤中學習不少經驗,也越來越有天子的架勢了。

在御醫還沒研究出個頭緒來時,南方突然傳來了消息,疫情的治療藥方被女神醫研發出來了,而且女神醫並不藏私,大方地讓藥方在民間流傳,只希望能救到更多的人。

這個消息傳進了皇宮裡,百官縱然欣喜,但如今對朝政更加敏感的李興,卻察覺到依這藥方在南方的流傳程度,根本不可能是這幾日才研發出來,足見消息傳至北方時已經晚了許多,而這自然是因為王朝裡訊息傳遞方式效率不彰所致,也讓他更加感慨自己當初抵制申伯延的不智與幼稚。

「鶴涎草?你們說,北方制不出這副藥,是因為缺了一味主藥鶴涎草?」李興聽著御醫的稟報,大為不滿。

「是。此味藥材為南方特產,只有南方水土才種得出來,而女神醫似乎有獨門手法改造了這味主藥的藥性。如今申相爺已改善了整個南方的政令傳遞方法及郵驛,所以這味主藥能很快地在南方散播出去,只是到了北方……這……在新政尚未完備下,恐怕很難告知百姓,更別說我們目前還無法取得並且自製這味主藥。」

「那你們不會先向南方要一批鶴涎草應急嗎?」李興氣得大罵。又是新政不推行惹的禍,這件事他究竟要後悔多少次?

「臣等前幾天有上奏折,不知是否到了皇上這裡……」御醫也感到很委屈。

李興無言了,新政裡還有一項是皇宮裡公文流程的改善呢!想不到連這麼小的事,現在也出了問題。申伯延那腦子究竟是什麼做的,想出來的新政幾乎是鉅細靡遺。

發覺自己似乎踩了皇上的痛腳,那御醫也很機伶,立刻改口道:「不過藥方剛研製出來時,申夫人知道宮裡也在研製藥物,有先遣人送了一小批鶴涎草過來,原本是讓臣等研調配用,現在倒是可以先拿來應急,畢竟北方的疫情還不算嚴重……」

「罷了罷了,一個瘟疫便搞得京城裡由官到民皆是惶惶不安,這是朕的過錯,朕也不再推諉,不會怪到你頭上。」李興突然覺得,他所學所知還是太不足了,頒下去的旨意不但無法解決問題,反而一直製造新的問題。「朕決定親自微服南下,找申相爺及申夫人想個辦法。」

「皇上,萬萬不可!雖然有了藥物,但南方疫情還是極為嚴重……」御醫阻止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李興攔了下來。

「朕便是要親自看看百姓的情況--以前申相爺曾對朕說,朕要出宮可以,但不要只去狩獵或是游春,偶爾也要到民間看看。如今災難頻仍,朕便要好好看一看,究竟朕的王朝出了什麼問題。」李興越來越覺得,自己獨自一人面對的越多,就越發現自己的能力不足,他可是一朝天子,申伯延卻事事走在他前頭,朝政理得比他還好,明明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叫他如何甘心?

「可是申相爺也染病了啊……」御醫原本覺得皇上說的有理,但一想到這事,心又提了起來。

「治療的藥方還是他娘子找出來的呢!第一個治的不就是他嗎?那朕還怕什麼。」李興只是懶,可不是笨,差點在御醫面前翻了個白眼。

就這樣,李興繼任後的第一次微服出巡就這麼決定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南方的申伯延,正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到來,就如他曾向樓月恩所說的,真正該負責任的人,最後會主動出現在面前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8 PM

第九章

「終於……看到一線曙光了。」

立在南日城衙門之外,看著不知道第幾個由隔離區走出來的康復病人,申伯延很是感慨。

這幾個月的瘟疫,軒轅王朝可說是元氣大傷,可是也讓京城那些人好好的反省了一番,也算達成破而後立的效果了。只不過看著百姓一個個染病死去,申伯延心中很不好受,卻要力持冷靜主持大局,其中的煎熬也是難以言喻。

這一切,都要感謝他的親親小妻子不是?

想著想著,申伯延的腳步就不由得往屋內行去,果然樓月恩正嫻靜地坐在大廳裡。要是以往,在這種四下無人的情況,申伯延必會過去拉住她的小手,說幾句體己話,說不定再來兩記夫妻之間的親密動作。然而今日他看到她,卻是一反常態地皺起眉,不發一語。

「大人?」樓月恩站了起來,有些嬌嗔地道:「我等你好久了!有好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呢!」

「你想說什麼?」申伯延的語氣沒有以往熱情,反而變得有些冷淡。

「我想跟大人說,今天呢,會有一個貴客到這裡來,我們要好好招待,千萬不能怠慢了……」樓月恩笑得有些過分燦爛。

「貴客?若依照你的說法,今日該會有兩名貴客才是。」申伯延卻像看穿了她賣的關子,一派沉著地回道。

「兩名?明明只有一名啊?」樓月恩偏著頭想了又想,最後像是嫌麻煩,甩了甩頭道:「算了!不管了。總之呢,我們要為貴客準備一個舒適的房間,幾件漂亮的衣服,這裡人手不足,倒是不需要人服侍了,那貴客有自己的人……」

「要不要再準備一桌好菜,像是要有糖燉豬蹄這道菜?」申伯延沒好氣地道。

「你怎麼知道?」樓月恩笑得眼兒彎彎的,張開手臂就朝著他衝過來。「大人,你真是太體貼入微了,真令人感動啊……」

「慢著。」申伯延退了一步,避過了她的擁抱,冷冷地開口,「樓月華,你玩夠了嗎?」

被他喚住的「樓月恩」身子一僵,笑容也凝結在臉上,最後試探性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何況,現在月恩早已不叫他大人了,老公老公叫得可相當親密自然。

詎料,樓月華長吁了口氣,拍拍胸脯道:「幸好你認出來了,我還在想萬一我撲過去抱你,你不閃開的話,我要怎麼收尾呢!」

申伯延對這小姨子很是無奈,她任性所做的一些事,差點害了樓家,打她十大板都算客氣了,但她長得和樓月恩一模一樣,讓他再怎麼生氣也無法向她發怒。

「那……姐夫,剛才我說的迎接貴客的東西……」樓月華扭著小手,嘿嘿賊笑著,糖燉豬蹄可是她最喜歡吃的菜呢!

「迎接貴客的東西我會準備,但不是給你的。」申伯延臉一板,厲聲說:「你擅自逃婚,讓月恩代嫁,萬一讓皇上知道了,樓氏一家可是犯下欺君之罪,樓大學士可能被斬首的!你可知罪?」

樓月華沒想到情況有這麼嚴重,小臉不禁一白,訥訥說不出話來。

「此外,這裡雖然不是安置病人的地方,卻也在隔離區之內。你擅闖隔離區,官兵是可以立刻捉拿你問罪的!如果你一個不慎也染上了瘟疫,自己全身長滿疹子潰爛流膿不說,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隔離區的規矩,萬一四處亂走又傳染給別人,這個責任你負得起嗎?」

申伯延的話一句比一句嚇人,一聲比一聲嚴重,樓月華聽得害怕不已,眼眶都紅了起來。

「嗚……姐夫,我……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要爹被砍頭,我也沒有想害別人生病,我只是……我只是沒辦法了,我不要嫁給一個行將就木……一個不認識的人。」樓月華說著,居然號啕大哭起來。「嗚哇哇哇……我犯罪了,爹要死了,大家都要生病死了,都是我害的,姐夫你抓我就好了,不要告發我爹……」

瞧她用著樓月恩的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申伯延都忍不住心軟了。他是刻意想讓樓月華受點教訓,至少該明白自己做的事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這幾年如果不是樓家還有點小小的勢力護著她,依她惹麻煩的功力,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老公,你就別再嚇她了。」突然,樓月恩由內室出現,好氣又好笑地將一條絲帕塞給妹妹,自己則投入申伯延的懷裡。

「你怎麼看出她不是我?明明我們長得一樣,有時候穿相同的衣服站在一起,連爹都分不出來呢!」

「就知道是你這丫頭玩的把戲!」否則樓月華怎麼可能突破重重關卡進到隔離區內?

「她跟你不一樣,至少在我眼中,你們差很多。」

說到這裡,他突然用力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以後別玩這種遊戲,萬一我分不出來,你豈不是要哭死?」

樓月恩捂著被彈痛的額,卻是咯咯地笑了起來。他的話雖是責備,但也有著滿滿的疼寵呢!

「你才不會,我知道你一定分得出來的!你是軒轅王朝最聰明的人嘛!」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申伯延沒好氣地念著。「而且不回京城,居然跑到這裡來了?」

這兩個丫頭玩的小稈戲,哪裡逃得過他的法眼?他知道月恩對於自己不是以本名嫁進他申家耿耿於懷,更在意自己與樓月華那幾乎看不出差別的胸部尺寸,才會想用這種方法整他一整,只是她恐怕也沒想到會被他識破。

「姐夫--」聽到申伯延問了,樓月華還不待樓月恩幫她解釋,立刻哭得淅瀝唾啦地飛撲了過來,將姐姐由他懷裡搶走。

「你不知道我好可憐,當初我逃到了南方,躲在一個小村裡,想不到那個小村被巫族的人攻打,我就被擄到巫族去了。結果巫族的頭領拿猜,他……他看上了我,還說要和我成親,我花了好大心力才逃出來,恰好聽到姐姐與姐夫在南方抗疫,就直接過來了……」

「你一個女孩,頂多再加一個婢女,能獨力從巫族逃出來?那拿猜是姨了還是瞎了?」申伯延一下子就聽出漏洞所在。

「他才沒瘸也沒瞎,人還挺俊朗的呢!只是……只是……」樓月華突然臉蛋兒一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要不是得維持自己身為宰相及姐夫兩個身份的威嚴,申伯延肯定會翻個大白眼。樓月華的事一定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不過既然她現在安全無虞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就要保住她,剩下的事以後再慢慢挖掘吧!

「算了,我會讓人帶你去休息。月恩,我們走了。」申伯延不再理會她,拉著自己的小妻子就想走。想不到樓月華死巴著樓月恩不放,申伯延又勾著樓月恩的腰,看起來就像拖了條長長的尾巴。

申伯延淡淡地瞄了樓月華一眼,突然開口:「皇上駕到!」

樓月華嚇得手一鬆,差點就跌坐在地上。開玩笑,皇上駕什麼到,她現在可還有條欺君之罪沒算呢!

輕輕鬆鬆解決個拖油瓶,申伯延摟住自家小妻子就要離開,想不到樓月華像牛皮糖般不屈不撓又黏了上來,再次巴住樓月恩。

這裡她人生地不熟,只認識姐姐一個,還有可靠的姐夫,她當然死都不能放手。

「皇--上--駕--到--」這一次,響亮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樓月華鄙夷地看了申伯延一眼,手仍是緊緊抱著樓月恩。

「姐夫,你不要再騙我了,這次就算皇上真的出現,我也不會放手的!」

「是嗎?」申伯延突然微微一笑。

樓月華還不明所以,一個氣質華貴的年輕人突然由外頭大踏步進了廳,劈頭就道:「申相爺讓朕一陣好等,算了算了你不用接駕,朕自己進來了……噢?」

剛進門的李興,愣愣地看著長得一模一樣的樓氏姐妹與他的愛卿申伯延糾纏在一起……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一直以為申伯延嚴肅正直,古板無趣,想不到他挺吃得開的,一王雙鳳玩得比他這個皇帝還快活啊……

由於有求於樓月恩與申伯延,李興即使知道了樓月恩代嫁的欺君之罪,也只能表現大度的不予計較,只希望她能多生一點瘟疫的治療藥物出來,讓北方的官員百姓們能鬆一口氣。

這一點倒是不成問題,樓月恩很乾脆地應允了,藥做出來就是拿來救人的,瘟疫剛發現時她便要求大規模的種植鶴涎草,現在新的一批正好收成,讓藥材不虞匱乏。

疫情緩解了,李興親自見到染病的病人,受到刺激,最近也振作了起來,開始親自視察南方各項措施,連樓月華都自己回來了,總算是可以鬆口氣的時候。申伯延好不容易擺脫了糾纏著妻子的樓月華,帶著樓月恩正想出府逛逛,卻在將要踏出府門時,看到立在門外的沈祿。

申伯延二話不說,拉著樓月恩回頭,想由側門出去,側門旁的庭院,卻正好堵著樓月華。幸好他反應快,在被她看到之前躲進了樹幹後,之後趕忙帶著樓月恩,改由後門出去。

然而這一到後門,便見到皇帝李興帶著兩個侍衛杵在後花園,像在賞花似的,令申伯延只好悻悻然地又調頭離去。

樓月恩見他連三個地方都被堵,不禁噗哺一笑。「人紅事忙啊,老公,大家都想找你,你接下來該不會要帶我爬牆吧?」

申伯延好氣又好笑,他可是辛苦的在替他們夫妻倆爭取獨處的時間,倒成了她打趣他的理由了。

「你這丫頭,之前還急匆匆地想將我騙入閨房,得手後就不珍惜了?為夫我可是被纏得慌,連與妻子私下相聚的時間都沒有,才會躲著他們。」

嘻嘻嘻,難得我有這種奇貨可居的感覺,當然要讓我得意一下。」自兩人圓房後,樓月恩清楚的感受到他的疼寵,他這丞相的尊榮光環,現在完全被老公這身份打散,她對他自然態度就更不拘謹了。

「現在他們兵分三路,堵主了所有出口,我們怎麼辦?」

申伯延吟了一會兒,說道:「很簡單,我們改在正廳等,看他們誰先不耐煩了,離開了崗位,我們就可以趁隙離開。」

既然出路都沒了,申伯延索性帶著樓月恩到大廳等。只要那些人有個風吹草動,侍衛自然會來通知他,那他便可以重新選擇路線逃走

然而一到大廳,申伯延與樓月恩都傻了,樓月華、沈祿及李興三人竟然都在廳裡,還一臉得逞的笑意。

「嘿嘿嘿,我說姐姐一定會想翻牆,但堂堂丞相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只能回到大廳嘍!」

「明明是我說相爺掌握了這屋裡所有的侍衛,他不可能自己監視府裡,一定會讓侍衛去做,所以會回大廳」

「你們也別跟朕爭了,是朕說申相爺平素就習慣居中指揮,不管怎麼樣都會回大廳的。」

申伯延聽得頭都疼了,總之他被逮住了就是。

他擺了擺手,無奈地說:「行了行了,你們找我做什麼?皇上在這裡,萬事讓皇上決斷就好……」

「南方疫情雖是稍緩,但朕總有種不安的感覺……」

「姐姐,我在這裡好無聊,你陪我出去逛逛……」

「丞相大人,自樓姑娘來了之後,南方的巫族似乎有異狀……」

三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這其中皇上是他不能過分責罵的,樓月華是小姨子還長得像他娘子,他也捨不得多說,至於沈祿身上有著他交辦的工作,總不能因為盡忠職守而被責怪,申伯延也只能搖頭苦笑。

「停停停!你們都先別講!」眼尖地看到庭院裡匆匆行來的人,申伯延心頭一動,突然往外一指。「讓他先講!」

「他……」所有人往外頭看去,赫然見到一名穿軍服、風塵僕僕的人正趕到門外,接觸到眾人的眼神時,他也是一怔。

「丞相大人?」這名士兵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這還是第一次他來傳遞軍情時,遇到眾所矚目的情況,真令人有些害羞。「小的有什麼不對嗎?」

「身著邊防軍的軍服,是南紹城的王將軍派你來的?可有急報?」申伯延看著

他手足無措的表情,彷彿看到了剛才的自己,忍不住有種荒謬的笑意,只可惜眼下他還笑不出來。

因為拿猜的關係,申伯延也叫沈祿多多注意南方的情況,因此一見到這個人,他就覺得不妙了。

這名士兵很快地反應過來,跪下行禮後將一封信遞給他,同時說道:「啟稟丞相,小的是王將軍派來的,他說此事重大,消息傳回京城恐怕來不及,叫我先到南日城通知丞相。」這士兵並不認識李興,故徹底忽略了地位最高的皇上,由此可見事情的急迫。

「巫族……巫族大軍圍住了南方邊境,現在正逼近王朝最南端的南紹城,王將軍是寫信來求援的。」

「巫族會突然興兵,難道是因為……」不只申伯延,每個人都看向了樓月華,看得後者不禁心虛起來。

那名士兵不明所以,接著道:「巫族的首領拿猜,要求我們這個月內交出一個叫樓月華的女人,說她是巫族的什麼新任夫人,卻叛逃到我們王朝來了。」

樓月華一聽,馬上跳腳。「他放屁!我本來就是軒轅王朝的人,哪裡叛逃了?而且我還沒嫁給他,婚禮沒舉行我就跑了,還不是他的夫人呢……」

原來如此……在場的每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算是深刻明白了樓月華帶衰捅婁子的功力。不愧是京城第一掃把星,去一趟巫族回來,人家就興兵要打軒轅王朝了呢!其中王朝的主子李興感受尤深,氣急敗壞地埋怨起來。

「就是你,就是你,你這天字第一號的掃把星,朕才剛來到這裡,都還沒出南日城看看,你就有辦法給朕帶來一場戰爭,你真是……真是……」

「我也不願意啊……」樓月華很是無辜地扭著手指。

「丞相大人,現在該怎麼辦?要將樓姑娘交出去嗎?」那名士兵突然問,他終於明白消息中的樓月華,恐怕就是眼前這個表情古怪的姑娘。

「呃……」此話一出,每個人又殷殷地看向了申伯延,看得他很是無奈,只能朝著李興一揖。

「不必看我,這是皇上的王朝,樓姑娘是皇上的子民,要如何做該由皇上決斷,我這個做臣子的,不便越俎代庖。」要是他不這麼說,就會令人以為連皇上都唯他馬首是瞻了,功高震主的道理申伯延還是懂的,他可不想平白受人猜忌。

李興這才反應過來……對啊!他才是軒轅王朝的老大,自然要由他決定。雖然他也有些六神無主,不過申伯延對他的尊重,倒是稍稍讓他這陣子被打擊的信心恢復了一點。

申伯延與他兩人年紀差不多,他就不相信自己會差他多少!

左思右想,依他的個性,最好是把人交出去消彌了這場禍事,也省了很多麻煩,但這是他這皇帝大顯威風的好機會……為了振振皇威,於是他正了正臉色,有了決斷。

「哼!稈人交出去……交個頭!我們轅軒王朝是天朝,巫族也沒有比我們其他的藩屬國大多少,居然敢來向朕叫陣了?他說交人就交人,天朝的顏面何存?來人啊!稈朕的旨意傳回去,將北方的軍隊給朕調來,這一次,朕就剿了他巫族的老巢!」

聽他說得霸氣十足,每個人都是精神一振,唯獨還保持著理性的申伯延,平靜地開口提醒道:「皇上,拿猜的要求是一個月內交人,而依我朝現在公文傳遞與大軍行進的速度,由北方調兵絕對趕不上這場戰爭,唯一可用的,只有南方的邊防軍。」

李興剛興起的一股豪氣,又立刻被打滅,悻悻然地問:「那怎麼辦?打得過嗎?」

看這年輕皇帝沒用的樣子,申伯延只覺好氣又好笑,看來對他的磨鏈還不夠啊!

「如果皇上曾經在意過臣提到的統計全國兵力分佈、收攏軍權的建議,那麼皇上就會知道,只用南方邊防軍,這次戰爭勝負只在五五之數。」

連國家兵力都不知道,這是皇帝的失職!而且是大大的失職,招架不來的李興只能苦笑,「唉,申相爺,朕確實不該抵制你的新政,不管是北方旱情,南方疫情,還是巫族興戰,這一次朕是徹徹底底的嘗到了苦頭,你就別再挖苦朕了。朕知道你心思縝密,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微臣不敢。不過微臣因為防疫的關係,事先組織過幾個南方的民團,平時集結及行事都有規範。如今只要多加訓練,再以保家衛國大義為先,相信會是我朝十分強力的後援。」申伯延趁機來個機會教育,不管什麼事,他都會先做準備,這也是李興該學習的一環。

李興即使很不甘心,好像什麼都在申伯延的規劃之中,相較之下他這皇帝似乎一點用都沒有,但他也知道形勢比人強,只能訕訕地道:「民防,民防,這也是你新政裡提到的,朕服氣了,行嗎?申相爺,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呢?」

「等。」集結南方民團要等,訓練要等,派人去與拿猜虛與委蛇也都要等。

總之要等到一個最好的時機,將主動權拿到手中。

「然後--」申伯延突然又十分鄭重地對眾人說,「在等待的這段期間,請皇上及諸位三天內不要找我,我有要事在身。」說完,他一拉樓月恩,很快地步入後屋,消失不見。

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對他突然的消失很不適應,不知道申伯延又在玩什麼把戲,那士兵甚至都還跪在地上,一頭霧水呢!

「申相爺會有什麼大事?還帶著夫人,該不會是疫情有變?」

「不不不,皇上,我覺得應該是姐夫有什麼秘密兵力,我們不知道。」

「皇上、諸位就別再猜了。」其中,大概只有沈祿明白申伯延在搞什麼鬼,哭笑不得地道:「我看,大人是被我們纏怕了,這會兒忙的是他的『兒孫大事』啊!」

等待的期間,眾人也沒有間著,李興發奮圖強去了,鎮日泡在申伯延的書房裡,研究著一堆公文奏折;而沈祿忙著訓練民團,至於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樓月華,因為姐姐與姐夫躲起來享受兩人世界,她只好擔起責任,替姐姐看護那些尚未痊癒的病人們。

雖然有了藥物,但總有些病情過重的病人死去,或者是全身長滿疹子一時無法痊癒,鎮日痛得死去活來。樓月華這嬌嬌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血淋淋的殘酷場景,幾天之內她幾乎嘗遍生離死別的深刻滋味。

這些人都這麼可憐了,卻還要遭受戰爭的陰影威脅,雖說瘟疫的大流行不是她害的,但戰爭的起因卻是她啊!如果拿猜豁出去了當真攻了進來,南日城很快就會被影響到,屆時血流成河,百姓流離失所,她一個人害這麼多人受苦,情以何堪?

那方的樓月華大受刺激正憂心著,這方的申伯延與樓月恩自然不曉得,只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光。成親這麼久了,也只有這段時間兩人能稍微放鬆,像一般的百姓一樣在城裡走走,欣賞南方特有的風光。

河岸垂柳、水色湛清、繁花似錦、重巒迭嶂,在過了幾日樓月恩稱為「度蜜月」的日子後,申伯延終於帶著她回到南日城衙門。

接下來面對巫族又是一堆麻煩事,悠閒的日子也到頭了。

只不過一回衙門,便覺氣氛詭譎,人人看著申伯延夫妻都是欲言又止。申伯延與樓月華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正想抓個人問,此時樓月華的侍女心兒突然迎了上來,哭哭啼啼地說不出話。

「發生什麼事了?」樓月恩趕忙問。

「二……二小姐留書出走了!」心兒哽咽回道。

「什麼?這事已經發生多久?」樓月恩大受打擊,嬌軀一晃,幸好申伯延在旁攙住她。

「兩天了。」心兒哭得更是厲害。這兩天她死求活求,但姑奶奶和姑爺不在,身份更高的皇上她又見不到面,簡直急死人了。

申伯延卻聽出了端愧,「皇上沒有任何決斷嗎?」

「皇上他說……樓姑娘回去了,那這場仗正好也不用打了,所以皇上準備撤兵……」心兒說得義憤填膺,當初她聽見皇上的命令時,氣得差點衝到書房理論。

「荒謬!」申伯延臉色一沉,一點面子也不給李興,直接吩咐一旁的侍衛。

「給我叫沈祿來,召集民團即日對巫族出兵,這件事絕對不能作罷!」

侍衛領命急急忙忙去了,但過了一會兒,李興卻大搖大擺地由外頭走來,意態閒適地道:「申相爺,樓姑娘回去了,巫族戰事已解,為何還要出兵?依朕的想法,那些民團什麼的準備都可以撤了……」

「巫族戰事已解,是皇上你說的,還是拿猜承諾的?」申伯延見到他一派輕鬆如獲大赦的樣子就有氣,他真以為走了個樓月華,麻煩也跟著走了嗎?

「如果以為樓月華自己回去,拿猜就會退兵,這種想法未免太天真。興兵一次要動用多少人力物力,並不是說退就能退!萬一拿猜趁著我們鬆懈時攻進來怎麼辦?這時更要加緊準備!」

彷彿沒見到李興突然色變的臉,申伯延挑明了點出他的失策。「何況,即使拿猜最後沒有攻進來,我們大軍壓境,也有恫赫的作用,免得巫族小覷了我朝,認為我們不敢迎戰,以後隨便抓個百姓都能威脅我朝,所以絕對不能撤兵!」

以前申伯延教導李興都是由迂迴提示,讓他自己領悟。而這次卻是等於指著鼻子罵他了,李興地位尊貴高高在上,如何能忍受?

撤兵一事是他第一次獨自下的決定,他認為不會有錯,他不需要申伯延也可以做得很好!想到這,李興振振有詞地反駁,「申伯延,你是在教訓朕嗎?朕最近勤於問政,也學了很多東西,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拿猜身為巫族領袖,豈能出爾反爾?倒是你,你不能因為樓月華是你小姨子,便公私不分想用王朝的軍隊救你一個親人……」

申伯延一聽,都快被他氣笑了,皇上根本還搞不清楚狀況。

「臣公私不分?臣真要公私不分,南方這場瘟疫,臣大可不管!為何還要讓我妻子勞心勞力去研製藥方?臣真要公私不分,根本可以不理會先皇的托付,哪需要研擬什麼新政,看整個王朝繼續腐敗下去就好了!」

李興大為光火,用力地往桌上一拍。「你……你這是在說朕的不是了?」

申伯延倒是沒有他那麼激動,只是態度冷然地回道:「臣只是就事論事。」

「好,你若執意行事,朕就偏要擋,你又能如何?」李興說不過他,索性拿天子的威勢來壓他。

「別忘了你的岳丈樓玄也是朕的臣子,你如此胡來也會害了他,不怕朕摘了他的烏紗帽嗎?!」

申伯延只是深深地看著李興,看得後者都有些氣虛了。李興任性、疏懶,他都可以容忍導正,但不明事理到拿家人威脅臣子,就踩到申伯延的底線了。

「皇上……身為樓玄之女,臣婦有話要說。」樓月恩好不容易由樓月華的失蹤緩過氣來,卻見自家相公與皇上槓上了。而這皇上甚至拿她樓家來當作籌碼,她此時便不得不跳出來表明態度。

往前站了一步,她暗自握住了申伯延的手,像是想由他那裡得到一點勇氣--與皇帝對峙的勇氣。

「嫁予丞相,便以他為主,臣婦相信他的判斷不會錯的!如果皇上要降罪,就降罪給臣婦吧!臣婦父親也年邁了,告老還鄉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還可以陪陪病弱的母親。」

意思就是,她代表樓家與申伯延共進退!申伯延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雖然他有把握皇帝動不了樓家,但是她不知道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出這種決定,已經不單單是對他的信任,更是把生命都托付給他了。

這便是他的妻子,他申伯延的妻子,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然而,李興聽完她的決定,卻是有些慌了手腳。「荒唐!荒唐!你居然要拖著樓家與他陪葬?」

申伯延已經不想跟李興多囉唆什麼了,樓月華已走了兩天,若不快趕上,讓她回到拿猜身邊,這事就不好談了。

「皇上,您自然可以下令撤兵,臣不會干涉皇上的決定。不過,臣用的是民團,不是王朝編制內的軍隊,臣召集志同道合的百姓一同抵抗外侮,相信並沒有牴觸王朝的律法,最後究竟是樓家與我陪葬,還是百姓與皇上陪葬,自有事實論斷。」此話,無疑表達了申伯延最後的立場。

「反了!你們這是反了!」李興已經拿他毫無辦法了,最後只能威嚇道:「申伯延,你要敢走,敢獨自出兵,朕便撤了你丞相之位!」

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申伯延輕描淡寫地一揖。

「臣告退!」說完,他便帶著樓月恩離去。

「該死!氣死朕了!」

李興氣得拂袖,像螞蚱般跳來跳去,不安焦躁的情緒溢於言表。

樓月恩臨去之前看到這一幕,心有所感,不禁暫且停步,回頭說道:「皇上,臣婦只是想說,您不信任先皇御指輔政、三代為國盡忠的肱股大臣,卻相信行事狠辣、毫無往來的拿猜,這不是很奇怪嗎?」

申氏夫妻走了,因為樓月恩一句話,李興慢慢平靜了下來,脫出了盛怒之時的不理智,也開始反思了被他們夫妻你一我一語的批評後,他發現自己的決定居然有所動搖,但即使有些後悔,事關天子顏面,他如何能妥協?

「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申伯延自己亂搞,畢竟他身為皇帝,怎樣都要去看一下才行!還有……還有這南方疫情,仍需要申氏夫妻兩人,不能讓他們出事……李興替自己找了台階下,內心惱怒地急忙跟上。

然而,君臣之間的心結已結下,恐怕不是這麼好解開的。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48 PM

第十章

申伯延還是慢了一步。

帶著大隊人馬,原本就比單槍匹馬的樓月華行動緩慢,等到民團與軍隊集結在了南紹城時,樓月華已回到拿猜身邊好幾日了。

而拿猜似乎也遵守了諾言,在樓月華回來的第一日,圍困南紹城的兵力就退去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人馬,也只不過是因為南紹城本身加強了防備,所以巫族還是留些人防著罷了。

這局面,倒是順了李興的意,拿猜退兵的事居然被他料中了。相形之下,申伯延集結大隊人馬在南紹城,一副準備開戰的樣子,就顯得有些愚蠢,勞民傷財還撲了個空。

更重要的是,申伯延幾乎可說是抗旨而來的啊!

於是他端起了君王的架子,擺足了威風,在南方一干高級將領,還有樓月恩面前,朝著申伯延就是一頓臭罵。

「……你自己看看,拿猜都退兵了,你還帶這麼多人到南紹城做什麼?吃閒飯嗎?你知不知道光是這樣,國庫要花多少錢養這些人?更不用說這種行為彰顯了我軒轅王朝的氣度小,因為一個巫族就緊張兮兮,簡直丟盡了朕的臉……」

申伯延沒有回話,他只是一直盯著掛在牆面上的地形圖深思著。

他的沉默令李興更生氣了,「朕說過,你要敢自作主張出兵,朕就奪了你的官位!就算你申家有三面免死金牌又如何,你是父皇指定的輔國丞相又如何?君師君師,你錯誤的決策證明了你根本沒有資格當朕的老師,如此勞師動眾,朕不拿你問罪已經很好了……」

終於,申伯延有反應了,他淡淡地看向李興,「皇上,您看過這地形圖嗎?」

「巫族都退兵了,有什麼好看的?」李興怒哼一聲。

「我們現在在這裡,而巫族的大本營,在這裡。」申伯延用手指圈了兩個地方,「距離兩地之間,有一座陰風谷,山高路狹,易守難攻。更重要的,陰風谷後是一大塊高地,可放下數十萬兵馬都沒有問題,如果由陰風谷攻向南紹城,只要兩個時辰的時間。」

「你說這些廢話做什麼?」李興厭惡地擺了擺手。「總之朕要你快退兵就是。」

這皇上疏懶的性子雖有改善,但到底是根深蒂固,連去深思申伯延的話都懶,一副就是老子嫌麻煩你快退兵的樣子。

反倒是一旁的將領,他們原本也是抱著與李興類似的心思,不明白申伯延帶一堆兵馬來做什麼,好像顯得他們很無能守不住城似的,然而申伯延突然提到了陰風谷,每個人都若有所悟,臉色齊齊凝重了起來。

「要撤兵可以,但臣建議皇上先派探子……不,親自到陰風谷去看一看。萬一拿猜的退兵只是虛張聲勢,事實上大軍藏在了陰風谷,我們只要一撤兵,那麼迎接而來的必是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現在的軒轅王朝因疫病元氣大傷,禁不起這些。」申伯延本想讓偵察兵去,但他對李興的個性太過瞭解,當頭棒喝對他才有效果。

李興雖然也覺得他有理,不過為了面子問題,仍是嘴硬道:「萬一陰風谷無異狀呢?你要如何負起這個責任?」

申伯延看了眼樓月恩,她只是淡淡點頭,表示無限度的支持,於是便回道:「皇上不是要去了臣的職?如果陰風谷無事,那麼臣就此致仕又如何?!」

一旁的將領聽了,臉色都是大變,但礙於皇上與丞相誰的位置都比他們高,最終也只能閉嘴,把那種不妙的心情收在肚子裡。

於是申伯延帶著李興與樓月恩,身旁有著南紹城精英部隊的保護,一小隊人馬由後方繞到了陰風谷,再由杳無人跡的小道迂迴而上。

不必到山頂,只到了半山腰,看到不遠處高地上萬頭攢動的情況,眾人的臉就先黑了一半,直到位於制高點,能看清那谷裡佈兵的情況了,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這……別說拿猜退兵了,拿猜根本還增加一半的兵力,幾乎有百萬大軍就駐紮在這陰風谷中。如果當初真如皇上所言撤軍了,光這百萬大軍就能掃平整個南方。

「拿猜……竟敢欺瞞朕……」李興的臉有些扭曲,心情混合著尷尬與羞愧,卻是不敢直視申伯延。

申伯延倒是很坦然。「拿猜並沒有欺騙誰,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自己要退兵,退兵這件事,都是我們自己想像的。」

「申相爺……這……朕之前的判斷,出了一點誤差,其實朕也覺得當然不能由南紹城撤兵……」一句話,說得李興滿頭大汗。

「噗……」在這麼緊張嚴肅的時候,樓月恩卻忍俊不住地笑出來,因為這個皇帝吃癟的樣子,實在叫人看得很痛快啊!「果然這年頭位置越高就要越機伶,否則就得要有把死人說成活人的本事,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一眾官兵都一身冷汗地看著她,現在是生死交關的時候,這丫頭是少根筋還是腦子哪裡出錯了,居然還敢當面說皇帝不是?

「大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居然……」

李興怎麼聽不出她的嘲諷,正想開罵,卻聽到她輕描淡寫地說:「唉,這個鶴涎草啊,最近有點缺呢!恐怕運到北方的量要減少很多了……嗅?皇上,您在和臣婦說話嗎?居然什麼呀?」

「咳咳咳咳咳……」李興算是被她一句話威脅得夠嗆,只能陰著表情硬生生改口道:「居然……夫人居然如此的有見解,真叫朕汗顏。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是否要死守南紹城?」

眾人見皇上居然能無恥到這種程度,表情也變得相當複雜,不過他們也同樣等著申伯延的看法,現在也只有他能讓人信服了。

「不!」想不到申伯延一口就否決了李興的提議。「現在最好的方式,是主動出擊。他在等我們撤兵,那我們便打他個措手不及。」

這提議與李興怕事的性格完全相反,於是他老毛病又來了,皺起眉反駁道:「不是守在南紹城就好?你都說過這陰風谷易守難攻,主動打他們不是找死嗎……」

「好啊好啊皇上英明!」樓月恩實在看不下去了,冷笑著鼓起掌來。「那就聽皇上的,一切交給皇上就沒問題了!皇上之前說拿猜會退兵,他不就退兵了嗎?現在皇上要我們死守南紹城,我們就守,反正之前皇上提到的將士輜重成本也不算什麼,我們軒轅王朝國庫充盈,我們跟拿猜比氣長,看誰撐得久嘛……」

李興被她氣得火冒三丈,但不管如何反駁都是他理虧。先前他的判斷事實證明都是錯誤的,自己雖然很努力在學習處理朝政了,但這次在判斷拿猜行軍一事上信心大受打擊,更進一步瞭解自己的斤兩。如果真的全交給他,申伯延撒手不管,他自己都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屆時軒轅王朝還能保住就不錯了。

「呃……末將以為,咱們聽聽申大人怎麼說吧!」終於,一旁的王將軍看不下去了,一國之君居然可以糗到自己說不出話來,便搭了一個台階讓他下。

申伯延方才沒有阻止樓月恩,也是想讓她挫挫皇帝的威風,順便消消氣。否則如果真要讓李興一意孤行,那就真的沒得救了。

於是,他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拿猜的兵力接近百萬,如果他強攻南紹城,以我們現有的兵力是守不住的。所以我們才要主動出擊,免得陷於被動。」

原來如此……每個人都相當認同地點點頭,連固執的李興都心頭一動,覺得此法子似乎真有可行性……

申伯延見眾人意動,繼續說道:「因此我們要不就偷襲,要不就全數退出南紹城,俟北方兵力支持,一鼓作氣反攻。」

最後,他看向了李興,有時候該讓他自己面臨生死關頭,他才會深刻的體會到自己的缺失。

「要退還是要攻,一切由皇上決定。不過臣的意見是,攻擊是最完美的防守,尤其是在敵人自以為成竹在胸的時候。」

樓月恩明白申伯延的用意,更知道李興那貪生怕死的性子,便刻意聲聳肩,若無其事地加了把火道:「老實說,臣婦不相信某些人,但臣婦相信自己的相公。一個連巫族佯裝退兵都能識破的人,臣婦沒有理由不信。他贊成攻,臣婦就做他的後援,若有人決定逃,那麼臣婦會帶著他,比任何人逃得都遠。」

這無疑是最困難的選擇題,尤其申伯延夫婦已經做出了選擇,李興若是反對,那麼接下來申伯延肯定就不會再插手了,而且還會如樓月恩所說,有多遠逃多遠,一切成敗由李興負責。

如此大的壓力之下,李興反而看開了。反正出醜的事還差這一次嗎?就當是自己名留青史唯一的機會好了。

「好了!朕決定,這兩日便集結軍隊偷襲陰風谷。這次朕領兵親征,讓巫族看看天朝的威風!」

隔日凌晨,平原上起了大霧,在天將明未明之際,李興親自領兵,進攻陰風谷。

這次的進攻十分成功,防守在外圍的巫族大軍節節敗退,不斷的往谷中撤,最後只能縮成一個保護圈,全被逼到了高地之上。

李興威風凜凜地騎馬立在最前方,把巫族打得落花流水,他才覺得出了一口鳥氣。

不過對方也還有數十萬兵馬,只是一時反應不及而已。如果等他們緩過氣來,這場仗還有得打。

王朝軍隊都知道這個情形,所以完全不敢放鬆防備,正在準備第二輪進攻時,巫族大軍那方突然一陣騷動,接著走出了一匹馬。

馬上是一個皮膚黝黑年輕俊朗的將軍,他持著矛指向李興說道:「你居然能識破我以退為進之計?」

「這並不難猜。」李興毫不猶豫地將這份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軒轅王朝的情形嗎?偷襲陰風谷,必然是申伯延的意思,這並不是巫族輸給了軒轅王朝,而是我拿猜輸給了申伯延。你們軒轅王朝之人都相當狡猾,別人我不相信,我只和申伯延對話。」那名年輕將軍便是拿猜,不過他顯然不把李興看在眼裡。

「你……」

李興氣極,正要撂些狠話,但後頭申伯延卻緩緩行出,止住了他的發言。

雖是在馬下,申伯延的氣勢卻完全不輸人,一個文官敢這樣泰然自若地步入戰場,這份勇氣就足夠讓人刮目相看了,一出場就鎮住了場子。

「在下申伯延,久仰巫王拿猜之名。」

拿猜眼睛一瞇,二話不說跳下馬,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認為坐在馬上就高人一等的想法,拿來面對申伯延這種人實在有夠蠢。

「申相爺果然是年輕有為。我告訴你,這次你們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算我拿猜栽了。不過你要知道,如果我要和你硬拚,你們也只會落得一個慘勝。所以,我要和你談條件。」

「什麼條件?」申伯延也相當好奇,依他原本的想法,拿猜應該不會這麼快妥協的。

「我要用退兵……交換十大車貴國所產之鶴涎草!」拿猜也不囉唆,很直接明白的提條件。

「你要鶴涎草做什麼?」申伯延思忖,忽而眉毛微挑。「難道巫族裡也開始流行起瘟疫了?」

「沒錯!所以我說你運氣好,要不是軍隊裡有幾人染病,我早在你們偷襲前就會先強攻南紹城了!」拿猜說起這個,還有些憤憤不平。

這倒是巧了。申伯延不動聲色,幾株草就能消彌一場戰爭,怎麼算都划算。不過,他並沒有立刻答應。

「在這之前我想知道,樓月華在哪裡。」

「月華她……」拿猜一個遲疑,一抹嬌小的人影就從他身後慢慢地行出,而且還是被人攙著出來。

「姐夫……」樓月華看到申伯延,眼淚忍不住廣流了下來。

申伯延還來不及反應,遠遠在後被眾侍衛護著等他的樓月恩已飛奔而來,看到妹妹瘦了一大圈,臉色蠟黃,身體虛弱,手上還長著疹子,不由得心酸起來。

「月華……月華你怎麼變成這樣?你……你也感染瘟疫了?」要不是申伯延攔住她,她真的會衝到樓月華身邊。

「嗚嗚嗚,姐姐,我一回到巫族,就開始上吐下瀉,一定是他們這裡風水有問題啦,才會害我感染瘟疫……」聽到姐姐的關懷,樓月華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戾的指控著。

這番話不用說巫族的人了,連軒轅王朝這邊的人聽了都有種想昏倒的衝動。明明是樓月華這掃把星走到哪裡把衰運掃到哪裡,將瘟疫帶進了巫族大軍之中,居然還嫌人家風水不好?

「老公……」樓月恩急急拉著申伯延的衣袖,他一定有辦法救月華吧!

申伯延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會處理。」

很奇妙的,只不過一個動作,樓月恩心中的不安就消除了許多。申伯延身上的沉穩氣質很容易令人信任,尤其她對他堅定的愛意,更加深了這種撫慰的效果。

安撫住她後,申伯延先觀察了下拿猜與樓月華的互動,一個計劃在心裡成形,「拿猜,你既能為了月華興兵,那麼月華對你而言可說相當重要,是也不是?」

拿猜堅定地回答,「比我的命還重要!」

樓月華心中一動,看向拿猜的目光似乎變得溫柔了一點。

既然這樣就好辦了。申伯延看得出樓月華與拿猜之間並非毫無情意,他也不是要棒打鴛鴦,只不過有這樣的好機會,如何不用?

「好!既然如此,我想拿你的命,與你交換一個條件。」他指向拿猜身邊的樓月華,「我可以幫你治好她……」

「讓你救治,那月華豈不是要回去軒轅王朝?不行!我拿到了鶴涎草,一樣可以救她!」拿猜還不等他說完,便直接回絕。

「你救得了她嗎?」申伯延敢提出,就有說服的方法。要比口才,他自信寰宇內沒有人比他更能說。

「不要以為拿到鶴涎草就一定能治癒這瘟疫,在我朝多是服了藥仍然死去的百姓。我妻子便是研製出藥方的女神醫,也是月華的孿生姐姐,只有她才有把握能救回月華的命!」

「她?」拿猜不由看向樓月恩,那與樓月華一樣的臉給了他一種親切感,再看看身旁虛弱的樓月華,即使心裡已經有些願意,卻仍不敢輕易答應。

見他動搖,申伯延更接著道:「待救回了月華,如果我能說服她回巫族呢?」

「姐夫?!」樓月華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拿猜卻是星眸一亮,「如果你救得回月華,還能勸她回到我身邊,你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

「二十年。」申伯延伸出兩隻手指。「我軒轅王朝與你巫族簽訂二十年的和平協議,彼此不得興兵攻打,還要在一定程度之內互市往來。」

他的條件一開,軒轅王朝這邊的人全驚歎起來。申相爺果然一心為國,這種時候都還能想著為天朝謀取利益!尤其是李興,對申伯延所有的猜忌、嫉妒等種種情緒,現在也全化成了感動。

待眾人震驚過後,申伯延才解釋起自己為何有信心勸樓月華回巫族,「只有雙方和平,不再敵對,月華與你在一起,才不會招致一個叛國之名不是?巫王,如果你真的疼惜月華,應該為她想一想。你強擄她為妻,她心不會在你身邊,如果有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她才會心甘情願留下。」

樓月華原本還想抵死不從的,但聽到申伯延的話,竟異樣地安靜了下來。拿猜看了看她,這種條件,對巫族一樣有利,更別提還有樓月華的因素,於是他很乾脆地答應。

「好!我答應你!我相信你申伯延的人格不會騙我,我讓月華跟你回去,你們要治好她!再讓她回到我身邊。」

於是,一段長達二十年的和平,就在這機鋒十足的對談之間決定了。拿猜帶著他的人退出陰風谷,申伯延也讓軒轅王朝的兵先撤回南紹城。

這一路上,李興身為統帥,卻不如申伯延說的幾句話,這讓他痛定思痛,決定要跟申伯延學治國,同時內心增添了無數對申伯延的愧疚及感激。

終於,他親自來到申伯延夫婦身邊,放下所有的面子與架子歎息道:「唉,朕實在是汗顏,先前做了一堆錯誤的決定不說,還誤會了你。如今你竟為我朝帶來二十年的和平,朕……朕實是對卿有愧……」

申伯延大度地勸解,不讓他那麼尷尬。「皇上不必如此,這二十年只是讓我們軒轅王朝休養生息,北旱南疫,這些年百姓也受夠了。而且與巫族互市,能促進族群融合,再加上月華與巫族的聯姻,二十年後八成也打不起來了,當然這一切還需要皇上努力。」

如果二十年還不夠李興學會如何做一個好皇帝,那他也沒辦法了,這軒轅王朝注定要衰敗的。

李興被他說得眼眶都快紅了。「申相爺……你的情操,真是太令人感動了,朕慚愧不已……」

「就當這是臣為皇上做的最後一件事吧。」申伯延突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

「啊?什麼意思?」李興感動到一半,卻硬生生愣住,完全反應不過來。

申伯延看著他的呆樣,只是深沉地一笑。「皇上在戰前不是說過,如果臣獨自出兵,就要去了臣的官位?如今陰風谷一事已了,臣無牽無掛,便接旨致仕了。」

「嘻嘻嘻!老公,這話我愛聽!咱們走吧!」在旁邊等得無聊的樓月恩聽到這話,美眸都亮了起來。

她笑吟吟地勾起了申伯延的手,夫妻倆飄然而去,留下因太過震驚而石化當場的李興。

沒有人說,身為丞相就不能記仇的!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回到京城後,李興才知道原來京裡那些官員們,個個都巴望著申伯延快些回來。因為在執行新政時,發生了許多他們想都想不到的問題,卻又不知該怎麼解決,因此全都抱著一種僥倖的心態,想著反正皇上南下把申伯延帶回來,一切就有解了--想不到,等到的居然是申伯延致仕的消息。

百官陷入恐慌,一個個上奏絕對不能讓申伯延走了,李興也知道,他其實已大力慰留過好幾遍,偏偏是他自己親口說過要撤了他丞相之位,所以即使這次對抗巫族申伯延算是立了大功,李興卻還是留不住他,好說歹說之下只能讓他留職放長假,看他老兄什麼時候回心轉意再回來。

「老公,你真的不管他們了?!」

回到相府後,因為申伯延賦間在家,樓月恩著實好好地享受了夫妻之樂,不過習慣了他忙碌不堪的樣子,現在再看他鎮曰府裡府外遊山玩水,倒叫她感覺有些怪怪了。

「你老公,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申伯延一派輕鬆地躺在樓月恩特別設計的涼椅上,一旁放著新鮮水果,他在享受水果香甜的同時,也慨歎著自己居然到最近才發現原來相府裡的花園景致還不錯。

「所以你是想嚇嚇他們?」樓月恩一點即明,不由偷笑起來。「我就知道你這人不可能間太久的。」

他微微側身,便看到揉合著少女與少婦風情的樓月恩,笑得花枝亂顫,她一直認為沒什麼「長進」的地方,倒是也有了小小的波濤起伏,更不用說那纖細的腰肢以及渾圓的豐臀,在他面前一扭一扭的,十足誘惑。

「真要我擬定的新政落實,最重要的前提是那些官員包括皇上都得乖乖聽我的。否則只要誰又橫插一槓、暗來一手,又會生出一堆麻煩事,屆時倒霉的又是百姓。」他口中說著政事,雙眼卻隨著她的移動瞄來貓去。

「所以只要你按兵不動,換他們來求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樓月恩叉著腰站在他面前,胸部頂得衣服鼓鼓的,一臉促狹道:「在未見你真面目之前,我總覺得丞相申伯延就是個只會加班的老古板,原來你才是心機最重的那個人!」

申伯延不做辯解,本能地伸手一攬,便將那日漸惹火的可人兒一同拉到涼椅上,印下了一記熱吻,大手順便胡亂地在她身上肆虐一番。

啊!真是人間美事,難怪有從此君王不早朝一說,女人的魅力實在太可怕了……

樓月恩被他弄得渾身麻癢,咯咯直笑,一邊假意掙扎將他推開。

「人家在跟你說正事!明明你之前就正經八百的,現在怎麼也會與我調情了?」

「本官也是很認真的與你調情。」申伯延表情不改,看起來還有幾分嚴肅樣,但他的手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早將他小妻子的豆腐吃了個遍。

相府的下人們早習慣了他們夫妻嬉鬧,都很識相地閃得遠遠的,免得被他們的閃光閃瞎了。

「別鬧了別鬧了。」樓月恩與他玩得釵橫鬢亂,氣喘吁吁。

「有人來了啦!」遠遠地,果然沈祿似乎領著幾個人過來,還刻意控制著速度,等他們夫妻玩完再說。

申伯延對這些人的到來早有心理準備,反而拉住了整好衣發欲離開涼椅的樓月恩,暗示地向她挑了挑眉。

樓月恩何許人也?一看到申伯延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索性也一起坐在涼椅上。橫豎這涼椅她設計得夠大,兩個人一坐一躺並不顯得擠,也不會給人遐想。

聽到這方嘻笑聲停了,沈祿便好整以暇地帶著人過來。他們都是朝廷重臣,這時前來,是來勸申伯延回朝廷及討教來的。

當先鋒的是錢士奇,只見這老賊彷彿與申伯延相當熟絡,一點芥蒂也沒有地涎著笑臉道:「申相國好雅興,此時竟在院中賞花呢!」

「去年本官請了個病假,大夥兒就急忙把我的工作搶去了,我不在院中賞花還能做什麼呢?!」申伯延瞇著眼,一副正在享受陽光的樣子,連看都不看錢士奇。

這奪權一事有錢士奇的關係在,不過他絕對不會承認,仍是厚著臉皮道:「朝廷裡怎麼缺得了丞相呢?我們戶部那吳侍郎不肖,勾結南日城的知府及富商為非作歹,已經被皇上問罪了,現在我忙得焦頭爛額,不知申相爺是否能賜教,關於那水陸郵驛的事,老夫實在一頭霧水啊……」

「猶記得那吳侍郎告訴本官,他需要五年十年才搞得好水陸郵驛之事,而且絕對不會來打擾本官休養的。」申伯延朝桌面上指了指,樓月恩便知機地在他口中餵了塊水果。

錢士奇知道申伯延是故意無視他的,但也只能氣悶在心裡,無奈地咕噥道:「那是吳侍郎說的,不是老夫說的啊……」

戶部被打了回票,但其他部的官員卻還沒有放棄。

兵部尚書毛一強急忙出來,一臉疲累地道:「丞相大人,兵部的許多改革,還需要你來教教啊,本官這陣子他母親的累死人了……」

「那些推行的新政,叫什麼名字你都背起來了嗎?」說到這記憶力,申伯延可好了,任何人曾諷刺他的任何話,他可都記得牢牢的。「記憶力不好,可是什麼事都做不成啊。」

「呵呵,毛大人,可需要妾身為你準備一道清神醒腦的方子?保證你什麼都記得住,也不用來找我相公了」樓月恩笑吟吟地,很可惡地加了一句。

毛一強聽得滿頭大汗,不好意思再多說。

吏部尚書岑冬書看到他們的慘狀,雖知道自己大概也會無功而返,但皇上交代他們一定要將申伯延勸回來,他也不好不開口。

「這……丞相大人,朝中現在百廢待興,政風敗壞,還需要丞相回來指導……」岑冬書說得自己都心虛了起來。

「岑大人之前不是才說本朝政治清明?如今又成了政風敗壞,弄得本官都糊塗了。」申伯延說自己迷糊,但表情卻沒啥變化,擺明了在裝傻。

當初這些官員怎麼諷刺申伯延的,樓月恩可是聽得很清楚。這回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討羞辱,她自然要大玩特玩,於是接口道:「這事要動搖國本才能做,代價太大了,我家相公現在無權無勢,只是頂著個虛名,只怕是有心無力。」

岑冬書一臉苦笑,只得挑明了說:「丞相大人不要取笑我們了,先前對你無禮,都是我們的錯。如今皇上已下令我們一定要請你回朝,還請丞相大人通融一下吧!」

其餘數人也是點頭如搗蒜,都帶著一臉期待地看著申伯延會不會善心大發。

申伯延聽到這話,終於有比較大的反應了,但也不過是把臥姿換成坐姿,直視著他們道:「果子腐爛的是中心,就要從中心挖掉;朝政腐爛的是核心,所以諸位大人……」

他的意思很清楚了,這些老臣屍位素餐,貪於逸樂,早已不適合待在需要改革的高位上。如果要新政能順利推行,最重要也是最先要做的一點,就是讓他們辭官。

原以為這群老臣聽了會氣急敗壞,想不到在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換過意見之後,居然都雙眼放光,錢士奇甚至面露喜色地道:「申相爺,你有辦法讓我們都告老還鄉?」

申伯延納悶了,樓月恩更是一臉狐疑,老臣們的反應大出他們意料,現在是很流行辭職嗎?怎麼他們一個個開心得像中大獎似的?

「你們很想告老還鄉?」申伯延以前是聽過六部尚書曾向皇上提過告老還鄉一事,但被皇上駁回了。他一直以為這是六部尚書以退為進,想謀取更大權力的手段,如今看來,情況似乎與他所想的有些不一樣。

「我等幾乎每年都提一次,卻總是被皇上駁回。」錢士奇等人面面相覷,很是無奈。

「像我們的年紀,在朝政之上早已無心也無力了,但不知為什麼,皇上就是不願讓我們致仕,所以……所以我們之前才會那麼排斥申相爺你的改革,我們只想清閒地度完餘生,哪裡還有精力大刀闊斧改變呢?」

這……這、這真是誤會大了啊!申伯延與樓月恩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之前以為這群老人家戀棧官位佔著茅坑不拉屎,原來是另有隱情?

申伯延即使再聰明,也弄不清楚皇上的想法,最後只得幫他們出了個主意,「那你們就回去交差吧!跟皇上說你們無能為力勸我回宮,請皇上罷免了你們的官職,這不就得了?」

諸位大臣頓時一臉恍然大悟。對啊!這麼簡單的方法,他們怎麼沒想過呢?於是他們也不再勸申伯延,一個個喜孜孜地走了。得到這樣的結果,申伯延無話可說。

「臣等無力勸回申相爺,請皇上責罰。」

各部尚書得了申伯延所授的妙招,一回宮便立刻趕到御書房,一個個咚咚路地向皇帝跪下稟報。

「責罰……責罰你們有個屁用?」李興最近頭大如斗,氣得髒話都忍不住飆出來。

「新政被你們搞得一團混亂,叫你們去問申伯延又什麼都問不出來,是要氣死朕嗎?」

眾尚書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後,由錢士奇代表奏道:「臣等自知能力不足,若新政在臣等手上繼續下去,只會越弄越糟,屆時皇上更加操神,實為臣等之過。故臣等請皇上准臣等告老還鄉,也讓後學有識之士繼位,為社稷謀福利。」

「又提?」李興揮揮手,「此事不准再提……」

樓月恩不由得哭笑不得,奸臣似乎翻身,而他這正直的忠臣倒開始耍奸了,這什麼跟什麼啊!

「啟稟皇上,其實……」錢士奇看了看其他人,眾人都對他堅定地點點頭,他才硬著頭皮說:「其實以這勸回丞相無功,請求告老還鄉的方法,是申相爺教我們這麼做的。」

「喔?是他說的?!」李興眉頭一揚。

「其實申相爺的意思是,臣等居高位卻做不好事,早該下來換成年輕後學了,如此一來新政由更有抱負更有能力的人去推行,才能風行草偃、利澤天下。而且臣以為,新人上任諸事不熟,申相爺就當仁不讓得帶領,這不就代表著,如果臣等不在了,他就回來了?」

錢士奇不再戰戰兢兢,豁出去全說了。「所以他勸臣等藉這次機會向皇上提出告老還鄉,如此既能讓臣等安享天年,也解了皇上的圍。」

「對啊!」李興心頭一喜,忍不住一拍掌。「看來朕當初硬要留下你們,倒是想岔了。」

「不知道皇上當初硬要留下臣等的意思是……」錢士奇有些感動地問,難道他們的才能當真讓皇上喜愛到捨不得放人?

「唉唉唉,那是朕誤會了。朕剛上任時,申伯延推行新政,讓我們眾人日日『加班』,你們居然還想在那時候走?朕自然要留下你們這些老狐狸和朕一起對抗他,才會一直駁了你們告老還鄉的請求。」李興摸了摸下巴,說得雲淡風輕,完全不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一干老臣聽了差點老淚縱橫。原來他們都年紀老大了還不得閒這麼多年,全是因為皇上一個「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態。而他們當時因為太想清閒度日,還真的就開始抵制申伯延,正遂了皇上的意,所以這退休計劃就一年拖過一年。

相信要是申伯延知道自己是因為這樣才被排擠,應該也會哭笑不得吧?

「好好好,你們一個個要告老還鄉,那就全回去吧!」李興忍不住由椅子上站了起來,在御書房裡踱來踱去。

「接下來拉誰上任好呢?吏部尚書,吏部尚書……啊!岑冬書,你兒子不是也在宮裡……」

李興望向原本吏部尚書站的位置,卻赫然發現他早走得不見蹤影。

「跑得這麼快?那吏部就先擱著。兵部……兵部選誰好呢?毛一強,你看你家的子佷……」思索當中,李興又點名了一人,結果聽見岑冬書早早逃跑的毛一強似乎也感到了不對,跟著在後頭也立刻走人,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居然也走了?」李興氣得都笑了,最後望向被推出來說話而走不了的錢士奇。

「錢士奇,你說這戶部……」

錢士奇在心裡痛罵著那兩個不講義氣的老賊,欲哭無淚地道:「皇上,臣建議您不如直接去問申相爺,他一定有令皇上滿意的人選。」

「好!你說的有道理!」李興也不管現在什麼時辰了,一馬當先地衝出御書房,「朕立刻去找申伯延,聽聽他的意見……」

錢士奇只能呆站在御書房裡無言以對,他在朝為官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被皇上扔在書房裡不管。

然而才過一會,李興突然又衝了回來。「等等,朕要把朕親自畫的兵力部署圖帶去,要讓申伯延知道,朕也是有在用功的!」

說完,他又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讓錢士奇傻眼了好一陣。原以為這事情就這樣了,他也準備要走,想不到李興第二次沖了回來。

「還有朕的奏折!這陣子朕可是發憤圖強,依照以前申伯延教的方式去做,朕要讓他好好看看,朕絕不是個昏君!」

因此,錢士奇看著李興又來來回回衝了好幾次,後頭的劉公公頓時被皇上堆了滿手的奏折,幾乎都跟不上主子的腳步了,小帽也落了下來。

終於,李興再也沒有回來,錢士奇原本凝肅的老臉,在看了看空了的案頭之後,突然咧開了一個笑容。

申伯延真是高招啊!皇帝這樣的個性,也只有申伯延教導得了他。如今的李興在申伯延的刺激下,已然具備做一個好皇帝的心態,如果申伯延回宮主持新政,未來的軒轅王朝繁榮可期啊!

申伯延最後還是回朝了。

不過他的做法有了相當的改變,不再親力親為。在六部尚書全都告老還鄉,他推薦了新的人選後,新官上任都想有些作為,皆是全力配合申伯延的新政改革,自然相當順利,百姓漸漸地都體會到了新政的好處。

而皇上李興在被申伯延以各種方法一次次打磨後,也收斂起了疏懶張揚的性子,勤奮起來,而申伯延時不時的教授指導他一些東西,也讓他十分受用,對這個先皇指定的丞相幾乎是執以師禮,佩服非常。

時光飛逝,王朝內氣象終於一新,不再有先前新君上任時的混亂,百姓也相當感佩皇上及丞相的恩德。

而且因為分工有致,眾志一心,百官反而不用加班,事情也可以做得很好。如今申伯延就是個朝九晚五的公務員,早朝過完在宮裡處理政事,直到申時回府,規律得不得了。更重要的是,他原本外強中乾的身體,在樓月恩的食補下,日漸強壯,更是豐神俊朗,讓他在原本就剛正不阿的威儀中更添了一股浩然之氣。

這種外表及氣質上的銳變,自然羨煞有一堆老毛病的官員們。而在打聽到這是丞相府那名女神醫的功勞後,這食補的風潮便在京城裡風行起來,連一般的食館也時興在菜色裡加入一兩樣藥材,強調菜餚除美味外更有強身健體之效。

京城的高官權貴自家府裡有女眷的,都想盡胳法和樓月恩往來;而那些退休大官們,現在最在意的就是養生,自然也巴巴地到丞相府串串門子,希望能向樓月恩討到一帖藥方,那就受用無窮了。

在這樣的風氣之下,女神醫所在的丞相府,自然門庭若市,高官雲集了。

「呵呵,錢老尚書,你這風寒濕痺之症,是你早年生活失常,常處潮濕,風寒濕邪乘虛而入,堵塞經脈,以致氣血不暢。我幫你開一副藥,其中雞月籐五錢,桂枝五錢,當歸一錢,斷續……」

樓月恩筆走龍蛇寫好了一副方子,而原本在她面前坐立不安的錢士奇,眼神也因期待而變得晶亮。

然而這藥方寫好後,她卻遲遲不拿給他,叫這退休的老尚書心焦不已。「申夫人,這……」

「當年我相公被人陰了,差點就娶了我家妹妹……」樓月恩突然舊事重提,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呃……申夫人,此事乃老夫之過,老夫在這裡跟你賠不是了。但也幸好有皇上指婚一事,夫人才能與申相國共結連理啊!」錢士奇尷尬地一揖。「如果夫人想要,老夫可求皇上再指婚一次,這次絕對不會搞錯了……」

樓月恩早就被正了名,哪裡想要再成一次親那麼麻煩,剛才也只是想到眼前的老頭曾經為難過申伯延,所以消遣他一番罷了。

「錢大人還有許多子佷在宮裡,都是國之棟樑,與我相公配合起來,必能讓朝政更進一步……」樓月恩暗示著。

錢士奇人老成精,哪裡聽不懂,立刻咧著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老夫會約束錢氏一族與申相爺好好配合,申相爺在宮裡發號施令起來,必然如臂使指……」

片刻之後,錢士奇滿意地拿著藥方去了,接下來是兵部的前尚書毛一強。

這位毛大人戎馬一生,在同輩之中的老人算是身體強健的,但因為練武打仗有許多暗傷,卻也折騰了他大半輩子。

而樓月恩除了開藥,更有一手絕妙的針灸之法能夠減輕毛一強的不適,他自然也對樓月恩客氣至極,有求必應。

「毛大人,你在兵部仍是極具影響力的吧?聽我相公說,北方軍性格驕恣,不願配合移防,這造成了我朝邊防上的一大漏洞,真是令人憂慮啊。」樓月恩輕輕一歎。「毛大人是要治病對吧,看我囉唆的……我這一針可是要刺在翳風穴之上,可能會有點痛,毛大人忍耐一下……」

毛一強原就將之前錢士奇取藥方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也明白樓月恩在暗示什麼。然而他還在想要不要動用自己在兵部的暗椿幫助申伯延時,她已然一針在耳後刺下,痛得這個從小扎馬步站梅花樁長大的老人,差點連眼淚都飆出來。

「申夫人,這何止有點痛,這、這他母親的痛死人了啊……」毛一強忍不住來了一句改良版的髒話。「申相爺需要什麼配合,老夫一定叫那些小兔崽子都乖乖聽話,不聽的就軍法伺候……這樣行了吧?有沒有什麼方法比較不痛啊?」

樓月恩嫣然一笑,「呵呵呵,毛大人怕痛啊?那我改扎這完骨穴,也有相同的效果,而且一點也不痛呢……」

毛一強顯些翻個白眼昏過去。早知道有其他穴位能代替她還扎,這不是存心要看他痛的嗎?

不過知道她的用意是在替申伯延出氣順便討點方便,其餘治病的謝禮她一項也沒要,毛一強也只能認了。

被她針灸完之後神清氣爽,一想到還有之後的複診,他連忙回府去安排一切事宜。

「接下來……呵呵呵,是岑大人啊……」樓月恩若有所思地一笑。

看到她這抹笑,岑冬書都忍不住渾身發毛,剛才錢士奇與毛一強的遭遇他可是從頭看到尾,而他先前為官時,得罪申伯延的地方可不少,這下他來求醫,不知道會被整得有多慘……

在申府大廳之中,這等慘絕人寰……應該說是仁心仁術的戲碼不時上演著,申伯延回府時,正巧看到的就是岑冬書一副要上刑場的模樣。

而岑冬書之後,還有幾個高官,排著隊要等看病呢!

申伯延不由得有些不滿,樓月恩如此搶手,時間都被眾人佔了,留給他這老公的時間自然少了,他好久沒與她親熱一番,見此情況如何能忍?

於是他繃著臉,清咳了兩聲,果然廳裡眾人看到他,連忙站了起來,連正在就醫的岑冬書也不例外。

申伯延淡淡看了眾人一眼,開門見山道:「諸位大人,再過一刻就至酉時了,俗話說過酉不醫,所以各位大人請回吧。」

「過酉不醫?什麼意思?」還沒看到病的人,自然不想回去,天知道要插進這女神醫看診的隊伍裡有多麼難,大家都不願放棄機會。

申伯延很有耐心地解釋:「這酉時為陰陽交替之時,陽氣衰,陰氣盛,如行那銀針入體或是藥湯大瀉之法,一不小心邪氣入侵,導致身體更為不適,反而不美,所以過酉不醫,也是為了大家著想……」

「這麼嚴重?」所有人聽了都嚇一跳,岑冬書更是直接一揖,而後拉起衣擺便跑。「申大人,那老夫就先告退了……」

「呃,下官也告退了……」看前吏部尚書都嚇跑了,其他人更是內心揣揣,於是紛紛告辭,最後竟走得一個也不剩。

樓月恩手還擺著替岑冬書把脈的姿勢呢,可眨眼之間全都跑得不見人影,讓她好氣又好笑。

「想不到老公你還能說出這番道理,過酉不醫啊,我都沒聽過呢……」她嬌媚地斜睨了申伯延一眼。

「我也沒聽過。」申伯延卻是面不改色地回道。

樓月恩聽了不禁傻眼,她老公信口開河的本領根本已練到爐火純青,不愧是當朝宰相,連唬人都唬得有板有眼,果然能做到丞相是有他人不能及之處。

「那你還說得振振有詞,我都聽傻了呢!」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樓月恩只覺一陣好笑,她方纔還覺得他說得真有道理呢!

「不把他們糊弄走,還不知道那些人要在這裡煩多久。在這府裡,你就是我一個人的娘子,可不是眾人的女神醫!」申伯延臉色終是緩和下來,輕柔地抱住了她。

啊!好久沒與自家娘子親熱了,她抱起來還是如此舒服。

樓月恩趁機偎在他懷裡撒嬌,他想念她,她又何嘗不想呢?「老公,你這話真霸道,但我喜歡聽。」

「丫頭,這番醫治,也勞了你不少心神詐那些人吧?」申伯延早就在朝中感受到諸多官員全心全意的配合,細問之下,才知樓月恩暗地裡使了不少力,也讓他感動不已。

「近日新政已上軌道,你也不必再費心了。」

樓月恩只是不捨看他一個人忙,也不是要什麼感謝,如今奏了效,她自然也欣喜非常,聽到他的話,更是心花怒放,便以他剛才的話打趣回去,「為了老公你能早些回府,詐他們一下又如何?在這府裡,你可是我一個人的夫君,可不是眾人的申相爺。」

「你這話真霸道,但為夫也喜歡聽。」申伯延如何不懂她?同樣也學著她的語氣回答。

「嘻嘻……」樓月恩笑著吻了他一口,這可是夫妻情趣,個中甜蜜滋味是自己才懂的啊!

她嬌俏甜美的模樣映入申伯延的眼簾,那玲瓏有致的嬌軀又在他懷裡磨蹭著,讓申伯延心湖一蕩,忍不住傅示性地道:「咳!丫頭,今晚為夫會早些回房,你明白了吧……」

樓月恩如何聽不明白,但她故意裝傻回問:「老公,你邀娘子我今晚早些進房,是為了什麼啊?」

「自然是為了後嗣繁榮的大事。」

「老公,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她突然神秘地一笑,端起桌上一個湯碗,慢條斯理地喝起裡頭的藥,也不多解釋。

她這舉動讓申伯延緊張了。「你怎麼了嗎?為什麼要喝藥?」

樓月恩喝完最後一滴藥,才雲淡風輕地瞥了他一眼,「老公,我喝這藥,也是為了後嗣繁榮之事啊!」

「你的意思是……」申伯延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

樓月恩嬌羞地將小手放到了小腹之前。她如今雖然才十七歲,但身子骨養得可壯了,生兒育女之事自然不成問題。

申伯延終於懂了,一陣狂喜襲上心頭,讓他第一次忘了身為丞相的形象,也忘了維持穩重,忘情地將她打橫抱起,一記又一記的吻落在她臉上。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申家有後了……」突然餘光瞄到桌面上的藥碗,他身子一僵,又連忙小心翼翼地將她放下。

「你現在要小心點,千萬不能動了胎氣,明日我便貼張佈告,閒雜人等請勿進入……要是誰敢再來煩你,我便法辦了他!」

樓月恩期待地眨眨眼。「老公,那你今晚還進妾身的閨房嗎?」

「那當然……」申伯延原本的「豪情萬丈」在得知她懷孕後「壯志全消」,看來他得禁慾好一陣子了,於是無奈地道:「不進了,我今晚睡書房……」

「啊?可是我一個人在房裡好害怕呢!萬一睡不好掉下床了怎麼辦?還有,沒有抱著老公我睡不著,這樣精神不好會影響寶寶的。」樓月恩撒著嬌,雖說懷孕的人最大,但她可不完全是任性。

她從過門第一天就無所不用其極的騙他進閨房,如今雖然與他「大功告成」了,但他早已是她房內不可或缺的一道風景,少了他她確實會很不習慣。

明知在房裡抱著她卻不能碰,會是非人的煎熬,晚上大概都不用睡了,但申伯延對她的疼寵早已深入了骨子裡,更不用說現在她身上還有克制他的必殺武器。所以他明知自己答應了沒好處,還是任她予取予求。

「好好好,我進房我進房,以後我日日都進房,這樣好嗎?」

以前,他這丞相可是因為公事繁忙而夜夜不眠,如今有了如花嬌妻,卻仍舊得夜夜不眠,不過這次可是他心甘情願,而且求之不得的啊……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2-8 01:50 PM

尾聲

軒轅王朝一百二十八年,申伯延的新政已成功推行有果,百姓安居樂業,宇內昇平繁榮。

而這一年,王朝還發生了一件大事,便是巫族的首領拿猜,終於成功抱得美人歸,要與樓月華成親了!

這兩人早就互有情愫,只是因為過去兩國敵對的關係,產生了諸多矛盾與誤會。在兩國簽訂了長達二十年的和平契約後,樓月華也終於不再抗拒拿猜,而拿猜更以他的誠心,感動了樓月華,因此抱得美人歸。

若是以巫族的習俗,樓月華只要點頭,拿猜就可以領她回家,族裡大吃大喝慶賀一番就是成親。然而若依轅軒王朝的習俗,那可就複雜了,光是六禮就讓拿猜頭痛萬分。但樓月華是丞相申伯延的小姨子,她的父親樓玄也早恢復了吏部尚書之位,如今聲勢水漲船高,哪裡能順著巫族的習俗,輕易就將女兒送出閣?

最後,雙方採取折衷的方式,婚禮的前半段依軒轅王朝的禮俗,讓拿猜親自由南方千里迢迢到北方來迎娶,等到迎娶之後,就依他們巫族的方式,反正人已經出閣了,要怎麼玩隨便他們。

所以,拿猜組成了一個龐大的迎親使節團,親自領著數十名巫族的好兒郎,騎著南方矮小卻強壯的駿馬,浩浩蕩蕩的來娶親了。

而以申伯延的地位,自然也是要到樓家鎮場子的,不過他並不是主角,因此只要出現就好,他也樂得與樓月恩抱著兒子,在一旁觀禮。

卯時一到,拿猜的迎親使節團抵達了,但是在樓府等候的一干家屬與賓客,卻在看清了這迎親大隊的情況時,是啞口無言。

確實,他們是依足了軒轅王朝的禮數,有樂手開路,有童男童女撒花,然而在這隊伍裡的巫族好男兒們,有好幾個不僅身上負傷、鼻青臉腫,甚至說好的百匹駿馬都只剩下一半不到,沒馬騎的只能狼狽地步行在隊伍之中。

「難不成,巫族的迎親隊伍在半路被強盜打劫了?」賓客之中,猜測聲四起。

還不待當主人的樓玄開口問,那拿猜摸摸鼻子,已尷尬地笑道:「岳丈、岳母,還有申大人與諸位大人,本王的隊伍,在進了京城與樂手會合之後,出了點岔子。我們的馬兒不習慣太尖銳的聲音,可一進京城,竟有煙火炮竹迎接我們,再加上鼓樂齊鳴,這……這馬兒突然受驚,四散奔逃,我們一時控制不住,讓一些沒跑了,所以才成了這個樣子」

原來如此啊,成親當日卻遇到這種事,這拿猜也算倒霉了……眾人同時冒起了這個想法,也忍不住回頭往屋內看了一眼,好像想看一看屋裡新嫁娘的表情。

這樓月華,果然是出了名的掃把星啊,還沒過門就先克掉夫婿一半的人馬……

身為大舅子的申伯延,自然不會讓樓府未來的女婿難堪,便朗聲開口道:「諸位巫族的好漢辛苦了,因為不熟悉本朝的禮俗,勞你們受過,你們少了幾匹馬,本官便贈你們雙倍之數,就充當本官的賀禮了。」

申伯延的賀禮自然早就送了,如今這麼一說也只是讓拿猜及樓玄有台階下,令兩人是感激地朝他點點頭。

樓月恩夫唱婦隨地道:「至於各位好漢的傷,有我這女神醫在,保證你們在離開京城時完好如初,我還會開一份藥方讓你們帶回去,有傷的治傷沒傷的強身!」

巫族一向信奉巫醫,醫學落後這不知多少。有了樓月恩的藥方,還能有傷治傷沒傷強身,對於巫族不啻是一大幫助。

拿猜欣喜地道了謝,這迎親隊伍也成功入了樓府。然而在進大廳行那叩禮之前,拿猜等人卻站成了一列,全都是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

「軒轅王朝的諸位,在我們巫族娶親之時,有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便是在男方帶走女方之前,要先唱歌表達我的愛慕之情。本王特地選了十數字族裡歌聲最好的男兒,為月華姑娘唱一首歌。」

這倒是新鮮了,眾人興致勃勃地等待著,此時正是春天,一陣清風吹過,讓氣氛更加鮮活輕快。

樓月恩感受了下這風,輕輕遮住兒子的口鼻,似乎怕他受寒,而申伯延也是眉頭一皺,將母子倆拉到身旁,替他們擋風。

此時,拿猜的「合唱團」開口了--

「山巒曲折嗽……代表我的情意……咳咳咳……在這滾滾江水中……咳咳咳咳咳……澎湃地擁向你……啊--哈啾!」

聲音是夠嘹亮,但一開口唱沒兩句便咳個不停,最後還來個噴嚏做結尾,直叫所有人聽得臉上抽搐不已。

拿猜更是困窘得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了,趕忙替自己人開脫道:「抱、抱歉,不知為什麼這一陣風吹來,我們的鼻子就開始癢,這歌自然唱得……呃,零零落落……」

喔……眾人又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頻頻點頭,這拿猜要娶的可是京城第一掃把星啊!唱個歌倒嗓不過是小事一樁。

樓月恩心知這事八成又要牽扯到那霉星高照的妹妹頭上,忍不住替拿猜解圍,「呵呵,這北方到了春天,繁花盛開,風裡都含著花粉,遇到體質敏感點的,在這時間連酒都不能碰呢!你們沒遇過這種情況,會感覺不適也是正常。」

「申夫人說得極是、極是……」諸位賓客哪個不是有求於樓月恩?現在她在京裡的地位可不下於申伯延,自然每個人都配合著她圓起場來。

拿猜苦笑著撫去一頭汗,這婚禮的重頭戲還沒開始,烏龍事竟已發生一堆了。

終於,拿猜進了大廳,樓月華也被迎了出來,在眾人提心吊膽之中,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婚禮。接下來,便是大宴賓客的時候。

而眾人等的,也正是這個時候。幾年前,軒轅王朝與巫族還是敵對狀態,戰火時起,兵部許多官員被惹得一肚子氣。如今有這好機會灌拿猜喝酒,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非讓他醉個三天三夜迎不回新娘不可!

反正掃把星都娶了,醉成爛泥也只是剛好而已!

樓府這次席開百桌,拿猜坐在主桌,看到那幾個兵部的熟面孔臉上不懷好意的笑,以及他們手上那十幾甕的酒,臉色不由有些僵硬。他必須承認,即使在戰場上他所向披靡,但在酒場上,他可是一杯就倒啊!

此時一杯……不,是一海碗的酒已然擺到他面前了,拿猜突然靈機一動,便道:「在這大喜之日,我很想跟諸位大人共謀一醉,不過之前女神醫說了,我們南方人對這花粉不適,驟然喝酒恐怕不知會出什麼事,所以本王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說完他也不等人回答,咕嚕咕嚕便牛飲下一大杯茶,其餘賓客聽到他的理由,也只能恃悻然地干了手上的酒。

而申伯延與樓月恩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一笑,這拿猜倒是反應極快,他們本還想著怎麼幫他解圍呢!

這一點小插曲,並不影響婚禮的喜悅,在曲終人散,賓客盡歡後,巫族的最後一個儀式,也要開始了。

樓月華已將鳳冠霞帔換成了巫族的禮服,一身輕靈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這最後的儀式,便是身為新郎的拿猜,必須用一張竹椅,將新娘由娘家背到她的夫家。

京城離南方巫族乘車馬可是要走上兩個月,即使樓月華不重,一路背著也夠嗆。那群沒灌到酒的兵部老軍痞,全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歡呼鼓噪著拿猜快背起竹椅。

拿猜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就算自己對此早有準備,想到那遙遠的距離,俊臉上的笑容也是有點不自然,卻還是硬著頭皮背起竹椅,身子微彎。

樓月華不明所以,喜孜孜地坐上,想不到這拿猜正要起身,那竹椅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不堪負荷,居然啪啦地散了開來,樓月華驚叫一聲,就要跌落在地上。

幸虧拿猜武藝不俗,一個轉身將她接得牢牢的,也讓眾人鬆了一口大氣。

大夥兒本以為這場婚禮雖然問題層出不窮,卻終於能夠安然度過,想不到最後還來這一招,不免讓人欽佩樓月華煞氣之強,眾賓客也完完全全的愣在當場,樓玄更是無語問蒼天,一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窘樣。

申伯延與樓月恩再次對視,對這種情況也不免都是無話可說。最後是申伯延處變不驚,命人抬了一輛華麗的轎子來,拿猜知道他的意思,這場烏龍婚禮三番兩次受申伯延之助,拿猜不由得向他感激一笑。

揭開轎簾,拿猜抱著樓月華,將她放進了轎子裡,這一整個過程眾人安靜無聲,氣氛相當古怪,像是怕連轎子也垮了。樓月華坐實了掃把星的名號,大夥兒也只能欽佩拿猜娶她的勇氣。

待拿猜出轎抬起頭,對上的便是一干人等又緊張又同情的表情,在這尷尬到了極點的一瞬間,他突然朗聲一笑。

「月華真是本王的福星,本王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啊?!」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懷疑這拿猜是否被刺激過了頭,才會冒出這麼一句話。

拿猜卻笑著向眾人解釋,「你們京城之人皆說月華是掃把星,但我巫族之人今日迎親失了駿馬還受了傷,卻得到了申丞相的雙倍補償與女神醫的強身藥方;而我巫族獻唱雖然出了糗,卻也因花粉之助免於被灌醉在宴席之上,更別說我拿猜原本要背著月華行百里之遙,月華卻將竹椅坐垮,倒免去了我一趟苦累,若這一切真是被她影響,你們說她難道不是我的福星嗎?」

原來還可以這樣解釋!眾人被他說得若有所思,最後都是心服口服,誠心地祝賀起來。

「這麼說起來,還是樓二小姐替我們兩國帶來永久的和平,我們還要感謝她呢!」

「以後兩國化干戈為玉帛,就從你們開始,祝你們百年好合」

「琴瑟合鳴,早生貴子啊……」

看著婚禮又恢復一片喜慶,樓月恩與申伯延也欣慰地一笑,感受著樓月華的幸福,他們也默默地將手牽在了一起。

「這個麻煩精,終於是別人的責任了。」樓月恩不捨卻又高興地道。

「他們的愛情,可是從一場戰爭開始的,能夠演變到今日珠聯璧合,我看他們確實是真正的天作之合。」申伯延若有所思地道。

「那我們呢?我們的愛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樓月恩俏皮地問。

「呵,是從一個夜晚開始的。」

「可是老公你心甘情願進我閨房那個夜晚?」

「不,是從某個笨丫頭在冰天雪地裡被襲擊,還偷親了我一口的夜晚。」樓月恩一怔,最後驚喜地看向他,這是他最隱諱的告白,她如何聽不出來?

「喔……老公,你終於露餡了,我說你早就愛上我了嘛,決說決說,再來兩句甜言蜜語讓我聽聽……」

申伯延但笑不語,他這丞相的嚴肅形象可還要顧著,哪裡可能你愛我我愛你的,將那麼肉麻的話宣之於口?

而看著她撒嬌時眼中泛起的幸福,他知道,一切早就盡在不言中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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