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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井上青 -【篡位嫡妻之二】穿越馴夫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8:21 PM     標題: 井上青 -【篡位嫡妻之二】穿越馴夫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1-30 09:2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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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唉,人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是一失足穿越成別人,
不僅從熟女變少女,還平白多了個老實過頭的現成夫婿,
他明明是個大少爺卻親自下田幹活,把賺錢布莊丟給二娘管,
這身體的原主嫌棄他叫他滾,他就真的沒進過兩人的新房,
以至於成親至今仍舊不曾圓房,怎一個慘字了得,
本來嘛,她這個正義姊就見不得好人受欺凌,
再加上這傻大個兒實在太體貼,讓她的心都軟了──
他沒有君子遠庖廚這等八股思想,天天煮粥餵食她,
還把她這娘子的話奉為聖旨,答案永遠只有「好」這個字,
更重要的是他所有行動都以考量她的需求為優先,
這種好男人她不留下來自用豈不浪費?
於是她開始為他爭取應得的東西,要他愛情事業兩得意,
當事情終於成功,可以開始過他們的甜蜜小夫妻生活時,
這殺千刀的男人居然在外頭金屋藏嬌,連兒子都生了?!

【出版日期】2014/05/07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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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07 PM

第一章

站在住家公寓的頂樓,留著一頭俐落短髮、身材高瘦的何文珺,一手拎著酒瓶,另一隻手指著墨黑的夜空,咬牙切齒地大罵。

「李文翰,你這個沒心沒肝、沒血沒淚的臭男人!老娘賺錢給你花,你卻趁老娘不在帶女人回我家亂搞!你他×的,給我滾得遠遠的,老娘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這個爛男人!」

罵完又低咒幾聲,她就地坐下,將瓶中殘存的琥珀液體一口飲盡。

她兩眼無神的盯著前方,不由得嗤笑一聲。又來了,這種結局早在她預料中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自己幹啥還發火?

她是平安房屋直營店的店長,外人眼中房仲業的女強人,她是工作狂,是拚命三娘,是三十五歲的單身女子,雖然她一直把自己當成男人在職場闖蕩,但她真真切切是個女的,她也想談戀愛。

即便自己真的抽不出太多時間陪男友,但她也在金錢物慾上補足他們,名表、名車,再貴她都捨得送他們,可是……他們卻一個個背叛她!

這個李文翰是第幾個了?從她三年前當上店長算來,他應該是第十八個背叛她的男友。

縱使自己面貌普通,但她挑男友的條件可嚴苛了,一定非帥哥不可,型男、花美男她都愛,她有一百七十公分高,因此男友一定要高於一百八十公分。

好吧,她承認,自己虛榮心重,身邊有個稱頭的男友,的確讓自己面子十足。

每個和她交往的男友,剛開始都乖得像隻貓,她要他們往東,他們就不敢往西,她加班時,他們都會乖乖在家等她回來,為她煮消夜、按摩、放洗澡水,可時日一久就會慢慢變調,有了一堆名牌貨,他們不甘守著空房子,常趁她加班去夜店釣辣妹,她雖生氣,但一想到是自己沒空陪他們,理虧在先,對這種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他們非但沒感到羞愧,還得寸進尺,挑戰她容忍底限,把小三帶回她家,睡她的床,每一回都是她察覺有異,故意說要加班,實則提前回家,當場撞見姦情。

她的男友們大多是小白臉,姦情被揭穿就哭哭啼啼求她原諒,指天誓日發誓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但她不是心軟之人,小錯她能忍,大錯一次也不行!

一個鐘頭前,她才在十樓的住家把前男友李文翰轟出門,她早察覺他怪怪的,警告後他仍不知收斂,帶女人在她床上玩激烈的遊戲,她騙他今晚要陪客戶應酬,十二點才會回家,但她八點就悄悄回來,開了門見客廳沒人,直闖房間,果然房內如她預料那般淫穢。

她早警告過,不許他帶任何人進她的家,她有潔癖,容不下別人碰她的床,何況他還和別的女人在她床上滾來滾去,這口氣她何文珺要是能忍,就不會到三十五歲還沒嫁人了。

她不想為臭男人忍氣吞聲,可是她鍾愛帥哥,偏偏帥哥就是最難拴住心的臭男人。

食指朝上胡亂比著,她醉言醉語地發誓:「我何文珺下輩子再也不交帥哥男朋友!」這輩子她是改不了了,只好期望下輩子能改進。

只要她當店長的一天,她交的男友一定得是帶得出門、讓她臉上有光的帥男人。她知道這種心態不正常,但人就是這樣,在這個競爭的現實社會,誰不想多掙一點面子?

「還有,下輩子如果重新投胎,我再也不想當好勝好強的女人,當這種女人很累,一天到晚和男人較勁拚命,誰知我肚裏辛酸。」這輩子,不管個性脾氣或任何方面,她都改不了,只能指望下輩子脫胎換骨。

下意識舉高酒瓶,將酒瓶反倒,裏頭連一滴酒也沒,算了,反正酒瘋也發夠了,喝完一瓶酒,洗滌內心的憂傷,明日她何文珺又是在職場和男人廝殺的女強人一個。

至於男朋友……她想想,前幾天陪客戶吃飯時,那家餐廳的服務生又高又帥,身材挺拔、屁股很翹,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低笑,天涯何處無小草,只要她願意出手,沒有她追不到的男人。

站起身,她兩手高舉,仰首望天,高呼著,「下輩子換男人來追我,我不想再倒追男人了,很累耶!」

何文珺身子搖搖晃晃,今晚自己好像喝得特別醉,也是,一整瓶酒都喝完,不醉死才怪。

眼前一片模糊,門在哪兒?她步履蹣跚,歪歪斜斜地往前走,整個人碰到牆,身子往前傾,看到底下的大馬路,她一怔,嚇得想縮回身子,身體卻不受控,此時一陣怪異的強風吹來,她突然覺得自己身子輕飄飄的,而且大馬路似乎離她越來越近……

驚覺自己似乎是翻過頂樓的女兒牆摔下來,她失聲大叫,可惜為時已晚,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傳來,她人便昏死過去。

四周響起尖叫聲,有人高喊著,「有人跳樓自殺,快報警!」

誰跳樓自殺?這麼不愛惜生命的人何必救他!

摔倒在地上的何文珺被鬧哄哄的吵雜聲給吵醒,她爬起來,看著四周圍著一群人,大家圍觀的想必就是那個跳樓自殺者,她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咦?躺在地上那個人好面熟啊……

「文珺,文珺,你醒醒,都是我的錯,你快醒來,別嚇我!」

怪了,跪在自殺者旁邊的男人不就是才被她轟出門的李文翰嗎?他幹嘛抱著那個女人喊她的名字,觸她黴頭啊?

她何文珺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自殺,她情願拚工作爆肝而亡,也不願死得這麼不值。

「文珺,文珺,我真的不知道你會為了我自殺,我……我……嗚嗚嗚。」

「為了你自殺?李文翰你少臭美,我好好的站在這裏,哪裏自殺了!」她兩手叉腰,氣呼呼的說。

「文珺,你快點醒來,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李文翰,你哭夠了沒!」她手一揮,朝他後腦杓打去,奇怪的是,她明明揮得很用力,可似乎沒打著他,她的手像無形般穿過他的腦袋又透出來。

她驚了下,這、這是怎麼回事?

救護車鳴笛聲越來越近,她聽見有人喊,「讓開、讓開,救護車來了!」

明明是一陣慌亂推擠,她完全感覺不到有人撞到她,她的身子在每一個朝她推擠來的人身上不停穿透。

等人群散開,她這才清楚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擔架上,被送上救護車。

「我、我怎麼跳樓自殺了?」她瞠目結舌,整個人驚呆。

不,我沒有要自殺,我想好好活著,明天我還要去和大客戶簽約,還要面試新員工,還要……

驚覺救護車已開走,她忙不疊想追上去,她現在的狀況應該就是靈魂出竅吧,她想只要自己的靈魂和身子合而為一,被救活的機會或許就會大一些。無論如何,她的魂魄不能離自身太遠。

她往前飛,想追上救護車,卻感覺有人抓住她,讓她動不了。

「誰,誰抓我!」她回頭一看,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穿著白衣的人就在她身後。

「你……是白無常?」這個時候能和她一起飛在半空中的大概也不是人,照他的衣著來看,肯定是鬼差之一的白無常。

「我還不是正式的白無常,我是實習生。」他指著衣服上繡的「實習生」名牌,蒼白的臉孔略顯青澀。

「實習生?」何文珺挑了下眉。好吧,任何職業都要先經過實習階段,即便鬼差也不例外。「我現在沒空管你是正式還是實習,我要去追我的肉身……等等,我能看見你,是不是代表我複活無望?」

白無常點頭。

看他點頭,她馬上破口大罵,「×的,我還不想死!」

白無常似乎被嚇到,臉色變得更蒼白,「不關我的事,這生死簿上寫著你陽壽已盡,而且我是代替我師父來當班的,師父怎麼交代我就怎麼做。」

她情緒緩和了些,伸手要來生死簿,「給我看看。」若是天要絕她,她也只好認了,不然能怎麼樣?

「我不能把生死簿交到你手裏,但我可以拿著給你看。」白無常堅持原則。

「死菜鳥,挺有原則的嘛!」

白無常把生死簿拿高給她看,「你看,何玟莙,陽壽已盡。」

何文珺盯著生死簿看,她的視力超級好,再遠她都看得清楚,何況才不到一隻手臂的距離。

「何玟莙?你他×的是不是搞錯人了」看到和她名字雷同的「何玟莙」,她馬上聯想到是怎麼一回事。

她住十樓,生死簿上這個陽壽已盡的何玟莙住五樓,之前警衛常搞混她們的信,她只好把自己的名字加上「十樓的」,她沒記錯的話,五樓的何玟莙是個小護士,而且今晚她也有上樓來,許是見她在發酒瘋,嚇得又跑下樓。

所以她活該倒楣變成替死鬼?

「搞錯人?不可能,你的生日是……」白無常念出生辰,何文珺臉色越發凝重。

「老娘已經三十五歲,你要勾的那個才二十五歲,你是瞎了眼不成!」她火氣都上來了。

「可是你看起來還很年輕……」白無常心虛的道。

「謝謝喔,與其被說年輕,我甯願看起來老一點也要活著。」要是明天報紙刊出她為情跳樓自殺,那她一世英名不就毀了?她最不屑的就是此舉。

「可是你剛才一直在說下輩子要如何如何,那不就是準備自殺的人最後的……」

「自殺你個頭!」何文珺氣呼呼的打斷他,「我不管,快點把我送回去。」

「送回哪裏?」白無常怯怯的問。

「送回我的肉身,我不想死,我要活下來!」她大吼。

白無常捂著耳朵,「回、回不去了,你的肉身摔得粉身碎骨,即使能救活,也會變成植物人,但能救活的機會只有兩成。」

「意思就是我連當植物人的機會都很渺茫。」何文珺雙手環胸,冷冷的打量著他,「告訴我,我該去哪裏投訴你的罪行?」

「不要,姑娘求求你,我在鬼界熬了百年,才掙得這個白無常實習生的機會,你若去閻王那裏投訴,日後我就算再熬千年都爬不上實習生的位置。」白無常苦苦哀求。

何文珺睨著他,她不是心軟之人,只是投訴未必能成功,就算成了也未必對自己有利,「那你說怎麼辦?我先警告你,除非我的肉身能恢複健康,否則我不想回去當植物人。」

要她動都不能動,那她直接去投胎算了。可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死去,她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對國家社會又這麼有貢獻,拚經濟她永遠打頭陣,國家失去她這個人才,經濟恐怕會衰退,若是重新投胎,她也不知下一世的自己有沒有這顆金頭腦。

總之,她不想死,她要活。

「既然我是代替五樓的何玟莙冤死的,那你把她的魂勾來,我去借她的身體重生。」雖然那女人矮了點,但長相還算可愛,且比她年輕十歲,她委屈點無妨。

「不行,你剛才跳下樓那一瞬間,你和她的命運就已經交換了。」

「誰答應了要和她交換的!」何文珺咆哮,見白無常一副無辜樣,她深吸一大口氣,理智的問:「那你說,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讓我重生?」再多的咒罵都無濟於事,想想有何補救方法才是最要緊。

「是不是只要不要死,能活著就好?」白無常確認。

「要健康的活著,能跑能跳的那種。」自己的肉身回不去,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不管她附身在何人身上,只要她這顆金頭腦還在,她還是有辦法回到平安房屋工作。

工作是她的生命,她的人生是為工作而活的。

「好,你稍等,我LINE給我師父問問。」白無常拿出口袋裏的智慧型手機。

「×的,你們鬼界也流行用智慧型手機LINE來LINE去。」何文珺翻了個白眼。

「科技進步,我們也要跟上潮流。」

白無常和彼端的師父討論片刻後,關上手機,和她說:「我師父說他幫你找到一個重生的替身,但要馬上去,不然她若嚥下最後一口氣,就會來不及了,可是……」

「確定不會變成植物人,能跑能跳的那種?」她再三確認。

「是健康的,不過……」

「那還等什麼,快點送我去,萬一遲了我就沒複活機會了。」她迫不及待地拉著白無常走。

「不是那邊,往這邊才對。」

「早說嘛你!」

被白無常反拉著走,才走一步,她就覺得被一股強大的風給吹去,一陣天旋地轉,她似乎被捲進龍捲風,不停旋轉,轉得她頭都暈了,不一會便暈了過去。

頭好痛!

尚未張開眼,何文珺就覺得額頭一陣劇痛。該死,昨晚她是喝了多少酒,搞得今早宿醉頭疼,不行,她得趕緊起來,她還要帶VIP客戶去看屋,可是頭怎麼那麼痛?

「大少奶奶,你醒了?」

聽見有人說話,她眼睛微張,視線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大少奶奶醒了、大少奶奶醒了!」

大少奶奶?現在是在演哪出?她和李文翰沒有玩過角色扮演的遊戲,難不成他想玩這遊戲,博她歡心?

哼,來不及了,他和小三的姦情被她抓到,她絕不會原諒他的,就算他自宮演太監,她也不會心軟。

等等,她想起一件事,昨晚她似乎跳樓自殺了。

驀地睜開眼,彈坐起身,額頭上傳來的撕扯痛楚讓她痛得不敢再挪動身子,她是怎麼了,頭上似乎有傷口……

讓她想想,昨晚她遇到一個實習的白無常搞烏龍,把她和住五樓的何玟莙命運弄混了,錯把她的魂給勾走,她要求他賠償肉身,據他和他師父LINE來LINE去的結果,說是找到一個活蹦亂跳的肉身讓她複活。

她能坐起來,想來身體應該無礙,只是他×的,頭怎麼那麼痛

「靈犀,你醒了。」一個蓄著絡腮鬍的大個慌慌張張跑進來,一雙牛眼直盯著她看。

「大叔,你誰啊?」眼前這個男人穿著一身粗布衣,渾身黑黝黝的,活像遊民似的。

身後的丫鬟露出驚詫表情,說道:「大少奶奶,這是大少爺,你的相公。」

「相公?我還娘子咧。」何文珺臉龐抽動了下,「我相公長這副德性?」她在摔下樓前雖有說過下輩子不再交帥哥男友,可也不需要配給她這麼醜的丈夫吧,何況她是說下輩子,不是這輩子。

目光掃過站在床邊尷尬的主僕倆,她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還是一眼就能瞧得出的不對勁。

「你們幹啥穿這樣,是在演古裝劇嗎?」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是一臉慌張的丫鬟先出聲,「大少爺,我、我去請大夫來。」

丫鬟出去後,她低頭見自己也穿了一身古裝,狐疑的問:「我幹嘛穿這身衣服?」

「昨晚你衣服都濕了,是春菊幫你換的。」

「我是說,幹啥給我換上古裝?」

「古裝?不,這是你新做的衣服,你忘了嗎?」

她臉一沈,他很明顯在跟她雞同鴨講,要不是她頭昏昏,肯定開罵。

「靈犀,你渴了吧,我倒水給你喝。」石辛黝倒來了水,她接過水杯,一口喝光,此舉嚇壞了他。「很渴嗎?我再倒一杯。」

他又倒來,她一樣一口飲盡。

「我再倒……」

「夠了,是要倒幾杯,想撐死我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想害死你,我……昨晚是我喝醉了,一時失手才會……」男人低下頭,一臉懺悔樣。

何文珺瞇起眼,猜想著她額頭上的傷肯定和他脫不了幹系,他方纔已主動招供,所以是他昨晚喝醉酒,把她額頭摔出一個傷口,意思就是她被家暴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見她轉頭左右張望,石辛黝忙問:「靈犀,你找什麼?」

「電話在哪兒,我要打113告你家暴。」

石辛黝一臉憨呆,似乎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別以為裝傻就沒事,我不會輕易饒過你的,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就算你哭爹喊娘我也不會心軟。」

「爹娘都不在了。」石辛黝幽幽的說。

她一怔,一個大個子說這話和他堅強的外表實在很不搭,可他說爹娘不在時,口吻很是傷心又遺憾,讓人不自覺也跟著感傷。

好吧,就算長得一臉熊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誰人父母不在不會掬把傷心淚?

「總之,你對我家暴,我絕不會輕易善罷幹休。」她堅持,非得給他一個教訓不可,要不日後三天兩頭給她家暴,她光應付就疲於奔命了。

她的重生,可不是要浪費在應付丈夫家暴這種事上。

說到這,她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呢。

「靈犀,我保證以後……」

石辛黝正信誓旦旦給承諾,她急急打斷他的話,「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石家大宅。」

「不,我是問,這裏是台北嗎?」她睨他一眼。憑她在業界闖蕩十多年,任何人什麼個性,只要聊上五分鐘便可知曉,眼前這大個子,她的相公,憨厚有餘,心眼沒半分,和這種人說話其實挺累。

「台北?那是什麼地方?」他不明就裏地搖搖頭。

不知台北,那他肯定不是台灣人,不過他說的話她聽得懂,應該是同胞,無妨,只要是身處華人聚集處,她的房仲專長不怕無處發揮。

「好吧,那我問你,這裏是什麼村?」她從小處問起,不是她瞧不起他,這種鄉下大叔怕是沒什麼常識,說不準連當今總統是誰都不知。

「這裏是柳花村,你打小住這兒,你怎會不知?」

「我忘了不行啊?」她啐了聲,靈機一動,索性把過錯推至他身上,「肯定是你害我的頭受傷,我、我八成變傻子了。」

一犯傻,她忘了所有事,十分合情合理,省得她一再解釋。

「靈犀,你真傻了?」石辛黝一臉焦急,「都怪我,都怪我。」

「對,都怪你,不怪你怪誰。」想起自己還沒問清楚身在何處,她翻了個白眼,續問:「這個柳花村是在哪一縣?」

「青野縣。」

「哪一省?」

「東烏省。」

「東屋?」還是東巫?不管是什麼「屋」,她怎沒聽過有這個省?

「靈犀,如果你要去官府告我,我、我不會怪你的,是我傷你在先……」

「官府?什麼朝代還講官府。」她隨口嗤了聲。

「現在是天星皇朝。」他認真回答。

「你說什麼,天星……皇朝?」這是哪一國?

「對,我們是天星皇朝的子民。」他一臉怔愣,不知她受了什麼刺激,竟如此激動。

「不是,這個天星皇朝到底是哪一國?」

「靈犀,你真傻了,怎麼連自己住哪兒,是哪國人,都給忘了?」

「我就是傻了才問你,你快點說,這個天星皇朝到底在哪裏?」

「我們住在南方,皇宮在北方,皇宮裏有皇帝和皇后,還有個皇太后,還有宰相、將軍、大臣……」

聽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她雖聽得有些迷糊,不確定這個從未聽過的天星皇朝到底是哪一國,但可以確定的是,這裏不是現代而是古代!

察覺這個事實,她心臟差點承受不了,直想再暈過去。

原來她不只是借屍還魂,還穿越到某個曆史未記載的朝代!

這教她如何接受?那些高科技的平板、智慧型手機,LINE、臉書,全都沒有,更可惜的是,她的房仲專長亦無用武之地。

那該死的白無常實習生,勾錯她的魂也就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只求重生,他卻再次搞烏龍,讓她穿越到古代來。

誰說要來這裏的,她可沒說要穿越啊!

氣到無力,兩眼昏花,索性昏死直接投胎算了。她身子一軟,整個人倒向床上,雙眼疲軟的闔上,耳邊只聽見男人慌張的叫喊-

「靈犀,你怎麼了?」

當何文珺再度醒來,身邊的男人換成一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帥哥,她一度以為自己又重新投胎了,可惜細問之下,她還是在青野縣柳花村的石家大宅。

「嫂子,你真的忘了自己是誰?」有著一雙桃花眼的石俊鑫嘴裏喊她嫂子,雙手卻親親熱熱的握著她的手,宛若將她當成是他娘子。

「我是誰?你又是誰?」她傻傻地問,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眼底被他瞅得漾起一抹笑意。

不是她不注重倫理道德,是她還搞不清楚誰是誰,何況有此等人間美男主動衝著她笑,她心頭難免竊喜嘛。

若是要選丈夫,憑良心說,這人比那粗大個稱頭多了!

石俊鑫盯著她,當她是刻意在裝傻,對她忘了自己是誰一事不以為意,目光移至她額上的傷,心疼的輕撫,「我大哥也真是,害你撞了這麼大一個包,日後怕是會留下傷疤。」

「所以那個粗大個是你大哥?我是粗大個的妻子,你是我的小叔?」她得先弄清楚這家人的關係。

撫她額際的手僵了下,見她一副認真模樣,石俊鑫低笑,「靈犀,別人也就算了,在我面前你何必裝傻?」

她一臉正色。「我看起來像裝傻?」她這人雖偏愛帥哥,但該理智的時候可一點都不馬虎。

「你真的撞傻了?」他露出懷疑的目光。「可大夫來看過,說你只是額上的傷嚴重些,落井嗆了水,其他並無大礙。」

她輕壓頭,做出痛楚狀,「肯定是這傷太嚴重,把我給撞傻了。」額上的傷口其實並不大,許是落井泡水受到細菌感染吧。

他端詳一會,確定她不是在同他開玩笑,眼珠子一轉,「大哥出手真是狠,竟推你落井,害你差點喪命,我看報官抓他好了。」

這話聽來像是在替她出氣,可她是誰,她是闖蕩房仲界十多年的何文珺,雖是初來乍到,尚未釐清這家人的恩怨,可她眼一瞄,大抵猜到這帥男人是想來個借刀殺人,他想扳倒那粗大個子,又不想弄髒自己的手,才想借她的纖纖玉手……

低頭一看,喲,這雙手還真是嫩呢!

既然一開始這家人就沒報官,肯定有不報官的理由,那她何必當壞人?何況若不是出了這事,她怎能穿越?雖然她一點都不想來古代。

「我這不是好端端的,要抓誰去關?」她雲淡風輕的說。

「可他推你是事實。」石俊鑫眼神閃爍了下,隨即氣憤不平的說:「就算如大哥所言,他只是推你去撞井邊,但若不是他做出此舉,你也不會頭昏失足落井。」

「我失足落井?」

「是啊,大哥是這麼說,不管如何,他肯定早就心懷歹念,壓根沒念夫妻之情。」

「是你救了我?」她瞅著他瞧。若是,豈非是一樁英雄救美,小叔救嫂的美事。

聞言,原先氣呼呼為她抱不平的石俊鑫頓了下,眼底閃過異色,「不,不是我。」

「那是誰救我的?」顯然是她失足沒多久就被救起,要不她也無法附體重生了。

「是大哥。」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實情。

「害我的是他,救我的也是他?」她怔了下,就事論事的道:「既然他救了我,功過相抵,這事就算了。」

「我想他是良心過意不去,又怕背上殺妻罪名,才會回頭救你。」他一臉不屑。「他這麼對你,你何苦維護他?」

何文珺皺眉,感覺這帥哥一直在逼她,想讓她針對那粗大個,她乾脆佯裝頭疼。

「我的頭好痛,想休息一下。」

「靈犀……」石俊鑫還想說什麼,見她闔眼不想再多談,只得無奈歎氣離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08 PM

第二章

何文珺以為自己聰明,才來一天就弄懂石家大宅的人物關係,未料,丫鬟春菊的一席話再度令她瞠目結舌。

「你是說,我從小就在石家長大,是石家的童養媳?」

春菊點點頭,「小姐……不,大少奶奶,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何文珺愣愣地搖頭,「我不是說我撞傻了嗎,還不都是粗大個,不,大少爺害的。」雖然她暫時不告他,但這事死賴活賴都要賴在他身上。

春菊微皺眉,「大少爺他最疼你,會這樣一定是太生氣了。」

「他疼我?」這丫鬟的說詞和帥男人不同,她這個人很公正,不會只聽一面之詞,就來聽聽春菊怎麼說。

「是啊,我雖然到石家當丫鬟才十年,但這十年來,大少爺對你的好,我們這些下人全都看在眼裏。」春菊又特別強調,「不只大少爺,老爺和夫人待你也像親生女兒。」

何文珺怔怔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春菊似找到機會,把內心的話一股腦全說出,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從她嘴裏滔滔不絕逸出。

聽完後,何文珺這才真正知曉,原來這個本姓燕的燕靈犀是石家童養媳,石老爺原本是要她來當大少爺石辛黝的妻子,可是她和二夫人生的二少爺石俊鑫情投意合,但石俊鑫入帥嘴甜不愁雙生子,可這石辛黝就不同了,他憨直呆傻,二十出頭都沒意中人,雖然以石家的財富要求門親事也不愁沒有,可到底比不上自小養在家的來得親,何況石家二老也擔心憨厚的兒子被外來媳婦欺負,最終這個燕靈犀還是成了石家的大少奶奶。

兩年前兄弟倆各自成親,去年石老爺和大夫人相繼病逝,石家大宅現做主的就是二夫人蔡春嬌,她一手掌管石家布莊,經濟大權全落在她手中,大房除了幾間舊房間,在大宅內說難聽點,境況只比家僕好一些。「大少爺他不管布莊的事?」

春菊搖頭,「老爺在世時,布莊的事一向都是二夫人在管,大少爺只管耕作。」

「耕作?他去哪兒做農活之事?」

「在郊外。」春菊很顯然是大房的忠心丫鬟,句句都偏大房,「老爺知道大少爺不是做生意的料,擔心他日後無一技之長養活妻女,從他懂事便開始讓他去田裏工作。」

何文瑤額上冒出三條黑線,讓一個堂堂的大少爺去務農,虧石家老爺想法如此豁達,不過這也算是因材施教,話拙之人若硬要他學做生意,那也是痛苦事一樁,再說耕作也不是壞事,至少三餐能圖得溫飽。

「不過,老爺也不是沒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打算。」似怕人聽見,春菊左瞧右瞧,確定沒人闖進來,在她耳邊低聲說:「老爺臨終前有宣佈,石家布莊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有一半產權。」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老爺是拖著病體在大廳宣佈的,大家都有聽到,連我也在場。」

「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幹啥這麼緊張?」像怕被人偷聽到似的。

春菊皺起眉頭,「大少奶奶,你不犯傻前,大少爺都被欺壓了,你這一犯傻,我擔心二夫人他們……」

眼一瞄,讀到丫鬟的心思,何文珺瞭然的點點頭,「放心,我只是一時犯只,不會永遠犯傻,有我這個正義姐在,這個石家大宅不會有欺壓弱小的事。」

「蛤?正義姐?」春菊一臉不明所以。

「我是說,人世間自有公道正義。」她乾笑,轉得頗硬。

「喔。」

「對了,天都黑了,大少爺回來沒,是不是該吃晚飯了?」聊了一會,肚子也餓了。

春菊怔愣了下,「大少奶奶,大少爺他不會回來,他不住這兒。」

「他不住這兒住哪兒?」

「他住在田裏的小屋。」

她瞪大眼。「大少爺住在田裏?!」

深夜,睡了一天的何文珺到了夜裏反而睡不著。

除了額上的傷口隱隱抽痛,惹得她夜不成眠,最重要的是,她得趁夜半時分召喚一下白無常,和他好好溝通一下。

她實在不太想住在這個科技不發達的古代,若是現代那邊有空缺,她硬盧也要盧他把她帶回去。

披了外衣步出房外,今晚月明星稀,大房這邊更顯冷清,家僕屈指可數,除了幾間空蕩蕩的房間,很遠才能看到一盞燈火,不過這樣正好,方便她行事。

仰首對著夜空,她輕喚著,「白無常。」

原地轉了一圈,沒半個人影,不,鬼影。

她再試。「白無常。」

還是沒回應。

「白無常,你別躲,快點給我出來。」她的耐心有限。明明是他勾錯魂在先,又沒和她商量就讓她穿越到古代,她也不是想責罵他,錯都錯了,想辦法補救最重要。

「白無常。」是不是月亮太亮,他不敢現身?好吧,她步至樹下,黑漆漆一片,總能現身了吧!

「白無常,快出來,我不怪你,真的。」她好聲好氣的說。

「快點,有事好商量嘛。」

等呀等,還是沒見白無常出來,她忍不住動氣了。

她指天畫地,怒氣騰騰的對著半空咆哮,「你到底出不出來呀你!」

須臾,終於有回應了,「我、我這就出來。」

她嘴角得意的微揚,惡鬼惡人騎,看來鬼也是怕惡人的,好聲好氣的請他現身他不甩,非得要她動怒才行。

「靈犀。」

她轉身的同時,那人驀地出聲,回頭看清眼前的不是白無常,而是石辛黝,她怔了下。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我不放心你,所以回來看看。」他尷尬一笑,「你的傷還很痛吧?」

他一臉愧疚,隨即又正經的說:「靈犀,我是大哥,我叫石辛黝,不是叫做白無常,白無常是鬼差爺。」

何文珺額上冒出三條黑線。想來他早就回家躲在黑暗處想知道她的情況如何,方纔她出來瘋喊,他大概以為她發現他,對空咆哮是在吼他出來。

「你晚飯吃了嗎?額上有傷,你一定痛得吃不下吧。」他一臉焦慮擔憂,「大哥去煮你愛吃的地瓜豬肉粥給你吃。」

說完,他急匆匆往前走,走了三步,停下腳步回過頭,「靈犀,夜裏外頭冷,你進屋去等,等會我粥煮好再端進房裏給你吃。」

她沒攔阻他,因為他走太急,也因為他真誠的關心,讓她想起她在現代已過世的外婆。

她打小和母親、外婆三人相依為命,母親泰半時間都在拚命賺錢養家,照料她的工作全落在外婆身上,外婆疼她,怕她冷怕她熱怕她餓,每天放學回到家,一定有點心先填肚,她家經濟不寬裕,最常吃的點心就是外婆親手做的炸地瓜塊。

在外婆和母親相繼去世後,已經很久沒人這般真誠的對待她了。

方纔那一刻,她確定這男人很疼燕靈犀,三更半夜還特地跑回來關心她吃晚飯沒,除非是吃飽太閑,要不就是真有心。

怪的是,他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大哥」,而不是丈夫。

他們這對夫妻還真是奇怪,丈夫自稱大哥,夫妻不但分居,他還放心讓妻子跟和她郎有情妹有意的小叔往來密切。

她不禁揣想,會不會他其實也只是把她當妹妹,是父母硬要湊合,他才不得不硬著頭皮答應?

可這也不對,倘若他是身不由己,父母既已不在,他把她休了,不就可還彼此自由之身,皆大歡喜。

怪了,他只是要替她煮碗粥,她幹嘛一時感動,站在他的立場替他想這麼多?她不以為然地嘖了聲,不過就是一碗稀鬆平常的粥何況她又沒特別想吃。不過他既然已去煮,她就勉為其難捧場吃一下,反正她也睡不著,且也召喚不到白無常。

想到白無常,她又不死心地試圖叫喚,「白無常!白無常!」

嘖,連個鬼影都沒有,還是吃粥去吧。

何文珺腳步往前挪移,循著石辛黝方才離去的方向前行,他雖然走得急,可也不難找到他,他要煮粥肯定是去廚房,前方有個地方亮著燈火,她猜想那裏就是廚房了吧。

走近探頭一看,見他在忙,她直接往裏頭鑽。

「靈犀,你怎麼來了?」見她到來,他一時手腳慌亂,不知所措,「我不是讓你回房去等嗎?」

「怎麼,這地方只有你能來,我不能來啊?」

她這麼一說,他更顯慌亂,「不是不是,我是怕灶裏的你,而且你向來不進廚房的。」

何文珺心一突,詫異地看他一眼。這石家人真怪,大少爺會耕作種田,還會起灶煮粥,童養媳卻當千金小姐養,打小到大連廚房都沒進過,還怕煙燻著她……

嘖,有沒有這麼嬌貴。

「反正睡不著,就過來看看。」她淡淡的說。

「喔。」他怔怔點頭,見她站著,忙不疊拿條乾抹布擦拭長板凳,「那你先坐會,水已經滾了,粥很快就好。」

「沒關係,你慢慢來,反正我……」本想說「不餓」,可見他一頭熱,不想潑他冷水,她改口道:「也睡不著。」

他又盯著她,傻愣愣的點頭。

「那個,粗大個……」

她話一出,他愣了下,察覺她是在喊他,他應了聲。

何文珺覺得自己一直這樣叫喚他實在不妥,便問他,「我以前都怎麼叫你?」

「你都叫我大哥。」他笑道,打開鍋蓋,將削好的地瓜倒進去。

「我們倆成親後,我還喊你大哥?」她脫口問出,察覺到他明顯怔了下。

「爹娘有要你改口,可你總說喊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他語氣中有著明顯的無奈,表情卻是強顏歡笑。

一時改不過來?是不想改吧!唉,這事她也不好妄下評論,畢竟她現在借住在燕靈犀的身子,吃人嘴軟,住人身軟,再者,或許燕靈犀生前真的很不願當他的妻子。

「那我一樣喊你大哥好了。」初來乍到,發現自己有個黑黝黝的大老粗老公,她一時還不能接受。

「好。」他淡笑中帶著一絲歉疚,大概想著是他害她撞傻,心中十分過意不去。

「大哥,你愛我嗎?」

她突然拋出這句大剌剌的問話,把石辛黝嚇得驚慌失措,手一不小心碰到滾燙大鍋,燙了下,手一晃,鍋蓋匡啷落地。

她像個沒事人一樣穩坐原位,表情平靜的瞅著他。她是很正經在問,想確切瞭解他們三兄妹的三角問題,說不定她這個局外人可以幫忙解決他們之間存在已久的問題。

她想,古代人說好聽點是拘謹矜持,但實則是逃避問題,不願正視問題癥結所在。

既然她現在面對的是粗大個,當然就是先確定他的心意如何,倘若他對燕靈犀一丁點男女之情也沒,那事情就簡單好辦,先讓他休了她,剩下的問題就讓二哥去解決。

但若是他對燕靈犀有情意,那事情就挺複雜了。

不是她在說,燕靈犀長得還真是美若天仙,一雙眼水靈靈,身段纖細婀娜,初見鏡中的人,她還想這是誰啊,睨眼瞧著,內心忍不住發酸,想著美貌之人定是無腦,後來驚覺就是她借住的燕靈犀本尊,登時有種來到古代沒吃虧反賺到的驚喜。

想不到面貌普普的女強人何文珺也有機會搖身一變,成為楚楚動人、婀娜多姿的美嬌娘。

其實美人未必無腦,像她就是美貌與智慧兼具。

「靈犀,粥煮好了,我盛給你。」石辛黝藉著盛粥之舉,刻意避掉方纔她所提及令他臉紅心跳的問題。

看出他不想回答,她暫不逼他,等他想清楚再回答也不遲。

他幫她盛粥,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端著粥,他坐到角落的矮凳去。

「大哥,你幹嘛坐那麼遠,是怕我把你吃掉嗎?」

她突然語出一些平日不會說的話,含著一口粥的石辛黝呆呆地瞅著她,一臉茫然。

「看什麼鬼,過來跟我一起坐,我們聊聊。」一時改不了說話直爽的習慣,也不想改,她何文瑤就靠這張嘴吃飯、哄客戶、管下屬,說話不爽利、不麻辣,她很快就會被淘汰。

不管她能不能回得去現代,反正她就是想做自己,她才不當別彆扭扭的女人家,這點他得遷就她。

她的話讓他嚇得瞠目結舌,「靈犀,小時候,娘常跟你說,要當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子。」

「小時候?以前的事我全忘了,何況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她涼涼的說,拿小木匙舀了一口粥,順便吹涼它。

「就、就是長大才得溫柔嫻淑。」

她睨他一眼,「然後呢?」吃了粥,濃稠粥湯滑入嘴中,她眼睛登時一亮,這粗大個還真的很會煮粥,地瓜和米粥綿密交融,入口即化,真好吃。

「然後?」他一臉呆樣。

「我是說長大後學著溫柔嫻淑,然後要幹嘛?」

「然後才能嫁得好人家。」

「嫁得好人家?我是你的童養媳,我除了嫁你還能嫁誰?!」她想,大夫人和古代所有的母親一樣,都是用這些話來教養小女娃的,大概也沒想太多。

「呃……」他被她的話問啞。

「是不是我撞傻,變得粗枝大葉,你就嫌棄我了?!」她端起碗,以碗就口,大口喝粥,做足了粗枝大葉的行為。

「不不不,不管你變得怎麼樣,我都不會嫌棄你。」他緊張地擺手申明自己的心意,隨即垂頭喃語,「我還怕你嫌棄我。」

雖然他說得小聲,但她除了嘴利,耳朵更利,以前下屬偷罵她,即使離十步遠她都聽得到。

堂堂一個石家大少爺,竟擔心自己的童養媳妻子嫌棄他?!

照這情況看來,石家二老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寵燕靈犀太過,把她當親生女兒寵,以為這樣她就會和自家人同心,可卻適得其反,寵到她太過任性,連自己的丈夫都敢嫌棄。

她在職場上最討厭的就是不懂禮貌、尊卑不分的新人,那可是踩到她的地雷。「大哥,你過來坐吧。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兄妹,別說什麼嫌不嫌棄,我們……

就聊聊小時候的事。」既然她取代了燕靈犀,那自己就代替她盡到對兄長該有的禮貌。

雖然和石俊鑫相比,他比較不那麼俊帥又語拙不討喜,但她可不是嫌棄他,說穿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雖喜歡帥哥,但也不是以貌取人的傻瓜。

「聊小時候的事?」他面有難色地囁嚅著,「你以前很少跟我聊天,你都只跟俊鑫聊天。」

她順他的話尾,涼涼的說:「那你去叫他來跟我聊天。」

他先是一怔,表情雖略顯不願,但還是依言去做,「喔。」

見他真轉身要去請情敵來和她聊天,她翻了個白眼,一副被他打敗的模樣。

「你要去哪兒?」

「我,我這就去找俊鑫來……」

「回來,坐下。」她伸長手臂,食指指著他,又移至桌邊的另一張長板凳。這人腦袋是灌了水泥不成?硬邦邦的,都聽不懂她是在說反話。

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她對他說話也乾脆些,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他依她指示,和她同桌而坐,表情先是驚愣,後又浮現受寵若驚。

見他又喜又不安,她突地想到自己才暗中決定要代替燕靈犀,尊敬他這個兄長,可方纔她好像是在對他……

「大哥,我的粥吃完了,你再幫我盛一碗。」她的口氣軟了些。

「好。」他馬上起身幫她盛粥,碗放至她面前,兩個牛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你怎麼沒幫自己盛?」她耐著性子,盡可能的輕聲細語。要是跟她的房仲新人不懂舉一反三,她肯定馬上開炮。

「噢,對,我也吃。」他端著盛好的粥,落坐後啼哩呼嚕喝著粥,一雙眼還是瞅著她。

他的舉動令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也更加確定以前燕靈犀一定很少主動和他說話,是以她一邀他聊天,他就如蒙皇恩,想來也是可憐。

她斜眼看他,「不燙嗎?!」碗裏的粥還冒著煙呢。

「有一點。」他的眼睛好似被黏住了,巴著她的臉不放。

人美就是這樣,無心勾人魂自飛,以前她可是得花一筆錢買個名牌貨,男友才勉為其難衝她一笑。

她下意識地用蓮花指將散發勾在耳後,人美真好,什麼都不用做,男人就癡癡地巴著不放。

「大哥,你貴庚?」要瞭解他,當然得先清楚他的年紀。

「我今年二十五歲。」

她一驚,他看起來像三十五歲呢。

想起她犯傻忘了自己的歲數,他主動告知,「你今年十七歲,俊鑫二十二歲,我和你差八歲,你和俊鑫差五歲,你們倆年紀差比較少,所以……比較有話聊。」

「我這一穿越年輕了十八歲,真是賺到了。」她嘟嘟囔囔,一臉爽樣,「難徑這燕靈犀細皮嫩肉的……」

「靈犀,你在說什麼?」他一臉愕然。

「沒事,我撞傻了,有時連我也不知自己在說啥。」她裝傻道。

他一臉擔憂,「要不要我去請大夫來給你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三更半夜大夫不用睡覺呀,沒事,我說沒事就沒事。」

「噢。」他還是滿臉憂心。

「繼續說嘛。」

「說什麼?」

「說石家的事。」她想了想,「說說石家怎麼發達的,你爹幾歲娶你娘……就這一些吧。」

「喔。」他點了頭,開始從他爺爺那代說起,「我聽爹說,以前石家也是挺窮

的,爺爺奶奶在種田,家裏孩兒常吃不飽,爹打小就到處做粗活,耕作是一定有的,還挑過煤礦。牛糞、洗過馬廄,還有……」

她靜靜聆聽,發覺他雖然不會說什麼漂亮話,可其實講話很有條理,才不是如她一開始所想那般語拙。

「在我兩歲那年,爹開了布莊結識二娘,後來二娘有身孕,爹不得不娶她進門。」

「你娘,不,我們的娘沒有抗議嗎?」要換作是她,連男的她都給他踢出門,哪還能讓小三進門。

他苦笑,搖頭,「不知道,娘從沒跟我說過。」

「夫,女人太溫順,男人就會不知分寸,放縱胡來。」

「不是的,爹其實很辛苦,他一輩子為石家勞心勞力,即使開了布莊,他還是去田裏幹活。小時候我就想,我什麼都不會,就力氣大了些,我若去幫忙耕田,這樣爹就可以不用去田裏辛苦了。」

跟她雞同鴨講?算了,他這人個性就是憨直了些,大概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從這些話語聽來,他也是孝子一個。

不過這石家父子還真有趣,石老爺擔心兒子沒什麼長處,費心教他耕田,他則是擔心閑不下來的爹去田裏工作太辛苦,一心搶著擔下田裏的活。

「田裏其實挺有趣的,有時別人家養的雞鴨會跑來,還有一些鳥呀、蛙呀,有時連蛇都會爬來。」;

「這些先不用說。」她額上冒出三條黑線,她沒想聽這些田事,「說大宅裏的事,說我怎麼來到石家的。」

「喔,你是在我八歲時一個奶娘抱來的,那時你剛出生一個月,還在襁褓中,爹娘說你……日後是要給我當媳婦的。」他說這話時,害羞的低頭微笑。

「那時誰抱你你都哭,只有我抱你才不哭。」他又羞又高興的回想,連話都說不清,含糊說著,「有時奶娘貪睡,我抱著你一直哄,哄得我自己也睡了,常常一早醒來,我還緊緊抱著你呢。」

意思是說,他在燕靈犀還是嬰兒時,兩人就已同床共枕,還相擁而眠?

不,他只是化身小奶爸哄娃兒而已,難得一個大少爺肯紆尊降貴,願意親自照顧她,可為什麼這麼健康的事,從他嘴裏說出,再聽進她耳裏,會覺得很不自在呢?

「奶娘去給你洗尿布或忙其他事時,我偶爾還會幫忙給你換尿布。」

瞧他說得一臉高興,似忘了面前這位就是曾被他把屎把尿的小女娃,在已經長大的當事者面前說這些,他都不會覺得尷尬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何文瑤一想到嬰兒時期的燕理犀全被他看光,而現在她的身體是自己在使用……

她實在聽不下去了!

「你小時候……」石辛黝完全停不下來,不停回憶那段美好的時光。

「夠了,」她突然打斷他站起身,說到興頭上的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愣,「夜已深,我困了,我想回房睡覺去。」

「我扶你回房去。」

「不用!」她急急閃開,「我、我可以自己回房。」

「喔。」他神色黯下,主動退了一步。

沒多看他的表情,她羞窘不已的急匆匆離開,獨留他在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的背影。

坐在涼亭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古箏的弦,睨瞧石桌上擺的古箏,何文珺頓覺自己的頭又痛了。

五天了,她額上的傷好了許多,昨日二哥,呃,就是石俊鑫,她既已決定喊石辛黝為大哥,若再喊石俊鑫為小叔總覺得有些怪,是以她也改稱他為二哥。

昨日他讓人送來這架新古箏,說是怕她養傷無聊,給她打發時間用,只是這個石俊鑫也真是奇怪,一般人都是叫病人多多休息,他反倒怕她無聊,還給她弄這玩意來。

聽春菊說,燕靈犀很會彈古箏,想來他也是為她好,她在養傷中,也許他想博她歡心,所以給她買了個新禮物。

可是她這個犯傻的燕靈犀對樂器一竅不通也不愛,看來她得讓他知道她不愛這個,免得他一直送錯禮物,他要送也得送她喜歡的,不過她現在還不知道在古代有什麼東西是她會喜歡的,日後等她想到再說。

話說回來,她窩在房裏五天了,除了春菊和幾名大房的僕人,來探望她的就只有大哥和二哥,那個二房的春嬌姨娘和燕靈犀的二嫂不但連個人影都未瞧見,連差僕人送湯送藥送水果都沒,若不是燕靈犀做人失敗,就是這二房的人太不懂禮數。

就算感情不太好,畢竟同住一個屋簷下,她還是剛死裏逃生,不,應該說死而複生的傷患,發生這麼大的事,她們婆媳倆還能當作沒事,好歹也做一做表面功夫,差僕人送個禮也好啊。

以前她光打個噴嚏,開會回來桌上就擺滿一堆熱飲,有時還會有一顆大頻果呢。

雖說現代人是現實些,她也知道送那些熱飲的下屬都是想來巴結她的,可至少她看了心情愉悅,不像這裏冷清清的,無情無趣又無聊。

纖手支頤,她輕歎了聲。這幾天她又呼喚白無常好幾次,可他完全不鳥她,和石家二房婆媳同類,無情無義,避不見面。

後來她想,她既然活了,大概再也見不到白無常,見不到他,回現代去的機會等於零,她只能安分的當犯傻忘了往事的燕靈犀。

「大少奶奶。」春菊拿著披風小跑步過來。

「我不是要你改稱我為小姐嗎?」她不悅的斜瞪已來到眼前的丫鬟。

「這……」春菊一臉為難。

「這什麼這,我說這樣就是這樣。」

「是,小姐。」春菊勉為其難改口,「小姐,起風了,我扶你回房去。」說著,她自己倒先咳了聲。

「你倒是比我嬌貴,才吹個風就咳了。」原本想損損她,但目光一瞥,見到她露出袖口的手起了水泡和紅疹,何文珺疑惑的問:「春菊,你的手怎麼了?」

春菊輕遮了下,「大夫說是染了風寒,這陣子很多人都這樣,不打緊,我想過幾天就好了。」

「有嘴破發燒嗎?咽喉會痛,還有全身會酸痛嗎?」她狐疑的問。

她每問一項,春菊便用力點頭,驚問:「小姐,你怎麼知道,莫非你也染了風寒?我馬上去請大夫來幫你看診。」

「不用,我沒染風寒。」何文珺喚住她,再問:「大夫說你這是風寒?煎藥吃了嗎?」

「吃了,可沒那麼快好,宅裏有個小丫鬟最先染上,藥吃了好幾天,還直嚷著全身酸痛、口乾舌燥。」

「宅裏有很多人染風寒?」

「不只宅裏,外頭更多,大夫說這陣子天氣冷熱交替,最容易染風寒。」春菊納悶的說:「可以前染風寒手腳也沒起紅疹啊。」

何文珺再細瞧了下,心頭疑惑不已,這哪是風寒,明明就是腸病毒的症狀,不過古代就有腸病毒?

話說這腸病毒她可是有切身之痛。

她在現代之所以能成為房仲直營店的店長,那是因為她秉持著客戶事就是自己親生父母事的緊要態度,服務親切,博得客戶滿意,成交率沒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只要和客戶談公事遇到任何突發狀況,她一定馬上挺身而出,竭盡所能的幫忙到底,腸病毒的事件就是一例。

她有個vip客戶專門投資房地產,有一天她到他公司拜訪,聊到一半客戶突然接到幼稚園電話,說他兒子得了腸病毒,要趕快帶去看醫生,但他半小時後得主持一個重要會議,妻子人又在國外出差,原要秘書前去,當時她馬上自動請纓。

那位客戶信得過她,把兒子交給負責任的她很放心,遂請托她前去。

她帶小孩到醫院時,客戶已先打電話請熟識的醫生安排兒子住院檢查,雖有請特別護士照看,但她還是等到他來才離去。

最後,她當然又從他那兒賺了一大筆錢。不過經過三天的潛伏期後,她也開始出現發燒、出疹和口腔黏膜潰瘍的症狀,被傳染了腸病毒。

當時她的症狀就和春菊現在的情形如出一轍,只不過春菊看起來還好,她當時則嚴重些,病倒在家好幾天。

她猜,這可能是因為在現代病毒一直在突變,病人的情況才會益發嚴重,或許病毒原先是很弱的,就像一般小感冒,。所以即使染病,春菊也還能站在她面前和她說話。

「春菊,等會你馬上讓廚房煮一大鍋地瓜葛根湯。」

「小姐,你想喝?」

「不是我喝,是要給你們這些染……染風寒的人喝。」說腸病毒她也未必懂,既然大夫說風寒就風寒吧。

「不是說口乾舌燥嗎?喝點甜湯也好,就說是我體諒染風寒的下人,讓廚子煮給大夥兒喝。」

當初她請病假在家休息,她的狗腿下屬前仆後繼的來探望她,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偏方,其中一位向中醫師打聽到喝地瓜葛根湯可緩解發燒、全身酸痛和口乾舌燥的症狀,天天煮來給她喝,她喝了幾天,真的好多了。

雖然她覺得以春菊的症狀看來,八九不離十是腸病毒,但一來她不是大夫,二來萬一她說這湯有效,結果喝了沒效,那她不是糗大了。

反正喝這湯對染病的人有益無害,就算無效,那就當她這個主子體恤下人,做了一回順水人情。

「小姐,我替大家謝謝你。」春菊感動不已,「對了,晚飯應該煮好了,我馬上端到房裏給你吃。」

「我不餓,不想吃。」

「那怎麼行,你身子這麼虛弱。」

春菊這麼說,她才想到,燕靈犀的身子這麼弱,春菊天天在她房裏進進進進出出,她怎沒染到腸病毒?唔,她想,這陣子她喝藥湯像喝水,病毒大概嚇得不敢靠近她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她懶洋洋起身,突地脫口而出,「那晚大哥煮的地瓜豬肉粥還真是好吃。」

「那我讓阿牛去請大少爺回來煮粥給你吃。」春菊興高采烈的說。

「呃,不……」她原本想回絕,可想想這不失一個請他回來的好藉口。「好吧,隨便你。」

她淡淡的說完,轉身就走,春菊抱起古箏,尾隨而來。

「大少爺若知道是小姐要他回來煮粥,他肯定樂壞了,一定馬上跑回來,也不知為什麼大少爺這幾天都沒回來,他明明很關心你的傷,不可能不回來的呀……」

春菊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哪裏像個染風寒的病人,不過她的無心之語在何文珺聽來倒像是在控訴她的罪狀。

那晚是她反應太過,這幾日她靜心想想,他哪有什麼錯,莫說他是大少爺,就他一個才八歲的小孩,整晚沒什麼睡就為了照顧一個小娃兒,那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偏偏她不知哪根筋不對的就那樣突兀的跑了。

她的反應肯定讓他誤解她還是嫌棄他,所以縱使心繫她的傷勢,這幾日他也不敢再來擾她。

他待她好,她不是沒感受到,這幾天她也為自己那晚莫名其妙的反應感到懊悔愧疚,本以為他會再回來,可等了這麼多天也沒見到人影,她想,若她沒開口,他肯定不敢回來,也不敢再接近她,索性藉這機會主動請他回來,讓他知道她沒嫌棄他。

「阿牛,你快去請大少爺回來,就說大少奶奶沒胃口,只想吃大少爺煮的地瓜豬肉粥。」

她前腳才進房裏,就聽見走在後頭的春菊高聲喊著。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09 PM

第三章

吃著桂花糕配著茶點,何文珺無聊的輕喟了聲,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古代女人了。

算算日子,她來到古代已經半個月,這半個月她都在養傷,足不出戶,整個人都快長香菇了。

她整日都窩在自己的院落,而大房不出,二房也不邁,二房不來探她,她也撐箸不去,不過她耐心有限,等她完全好透,或許她會先去嗆聲,找個人吵吵架也好,要不老過這般空虛的日子,她真的會無聊死。

那個石辛黝還真是顆石頭,她好心替他找藉口回來,他居然還給她閃閃躲躲,梅。人偷偷回來煮一鍋地瓜豬肉粥,煮完馬上跑走,不知在和她見外什麼。

她其實也知道他之所以會如此,罪魁禍首就是她,她一下子對他好,一下子又馬上翻臉,受了二度打擊的他,自然退縮得更厲害。

原本她已吩咐廚房的下人,若見他回來馬上來通知她,可每回都不湊巧,若不是她在睡覺春菊不敢吵她,就是石俊鑫在,前天她獲訊急急趕去,他卻先一步跑走了。

哼,她何文珺可是很有個性的,她都這般主動給他台階下,他還跟她玩捉迷藏躲貓貓,算了,不回來就不回來,每天煮粥以為人家吃不膩呀!

拿起一塊桂花糕嫌膩的丟回盤中,每天都吃桂花糕和粥,她什麼時候變這麼好養了。

以前她的嘴可刁了,下屬常搞團購,每天她都吃不一樣的點心,布丁、蛋卷、蛋糕,天天都有變化,哪像現在一成不變。

「靈犀,怎麼了,是不是吃桂花糕吃膩了?」俊美的石俊鑫從外頭走進,笑著遞上一包東西。

「這什麼?!」他一來,她的嘴角忍不住微揚。人長得帥又笑臉迎人,誰不喜歡,哪像石辛黝硬邦邦的。

「這是……」他坐到她身邊,幫忙打開紙包,頓了下,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你愛吃的鮮肉荀包。」

她一怔,她沒有很愛這包子,不過既然是他特地買來的,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就當換換口味也好。

「給你。」他拿起包子,笑遞給她。「包子還熱著,快吃。」

她歡喜接過,用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甜甜嗓音說:「謝謝二哥。」

方纔那少女般的甜嗓是她發出的?也是,這有什麼好奇怪,燕靈犀才十七歲,有這種聲音實屬正常。

她吃了一口,發現他盯著她直看,不同於石辛黝傻愣愣的模樣,石俊鑫看她時,眼神豐富多了,她驀地抬眼,對上他毫無笑意的臉,那仿若審視的眼神令她不由得愣了下,石俊鑫一看見她的視線,馬上又掛上瀟灑俊帥的笑容。

他的笑容如沐春風,讓她覺得方才只是自己多心,一直保持笑容總是會累,不笑時自然就嚴肅些嘛,沒什麼好奇怪的。

在公司上班,她不笑時也總是讓一幹下屬皮皮到。

「我聽說大哥每天都回來煮粥給你吃?」石俊鑫一雙桃花眼黯下,看起來像在吃醋。

她睞他一眼,內心忍不住竊喜,「是啊,我讓他回來煮的。」這人也真是的,吃什麼醋。

她不管旁人怎麼想,她已片面決定恢複單身,他和石辛黝都是她的哥哥,她並不偏愛誰,當然,人帥一點是吃香了些,但她自認沒偏私,她一直想方設法讓石辛黝回來,是他自己不珍惜這好機會。

現下她真當他們是哥哥,日後感情的發展就隨緣,她愛誰多一些,她就做主把自己嫁掉,除了他們倆,她還會去外面看看,說不定外頭有更好的男子等著她嫁。

「你想吃粥讓下人煮就是,何必讓大哥回來。」

他想握她的手,她借拿包子的動作巧妙避開。「大哥煮得特別好吃嘛。」

這些天春菊又放膽多跟她說了一些事,她這才知道這燕靈犀真的很任性,她和石俊鑫雖互有情意,可礙於父母之命有情人無法成眷屬,她得不到的,見別人得了自然恨透,是以她對二嫂尤玉英心懷怨妒,不願喊人,可能也有老死不相見的決心,加上她和二夫人也互不喜歡,石老爺不在後,這一年多來大房和二房壁壘分明,互不侵犯,儼然成了不相幹的兩家人,倒是這石俊鑫不避嫌,走她的房間如走自家廚房似的。

但春菊信誓旦旦的說,雖然石俊鑫常進她房間,但關係是清清白白的,因為他進房後,房門從不掩蔽。

不掩門也不代表不能幹壞事,不過這裏是古代,他們應該也沒膽那麼開放,何況這邊的下人中,不時有二房安插過來的眼線。

她想,互有情意的兩人至今仍清白未逾矩,主因應是燕靈犀對石家二老的恩情謹記在心,不敢真做出令石家蒙羞之事,才會天天和情郎相見,還能忍情把持住。

這兩人說穿了就是曖昧有餘,姦情未達……呃,總之,還是清清白白的就是。

石俊鑫若有所思,沈吟了下,趁她不備握住她的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深情款款的凝視她,「靈犀,都怪二哥無能,既不能娶你,也沒好好保護你,才會害你遭受大哥……」他頓住,蹙眉不語,一副自責頗深的樣子。

她差點被他感動了,可再多看一會,忽然覺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靈犀,答應我,千萬別跟大哥走得太近,我萬萬沒料到他竟然會對你動手,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我擔心他會克制不住自己再次對你動粗。」

何文瑤盯著他,不置可否。一般女子若聽此言,肯定會哭得淅瀝嘩啦兼帶著滿腹委屈投懷送抱,可是,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石俊鑫每回深情望她時,眼底都帶有一抹審視意味。

會不會是自己以前被花美男騙太多次?誰教每回他們深情款款看著她時,總是別有所求,不是要她買名牌包,就是要換車,她都被騙精了,一眼就可以看穿他們心懷鬼胎。

「我會給你請一個比大哥還會煮地瓜粥的新廚子,你別讓大哥回來,再有機會接近你。」

「沒……」她想跟他說「沒這麼嚴重吧」,可他卻打斷她的話。

「我這就去找。」說完,他急忙起身,轉身如風般奔離。

何文珺愣坐原位,呆呆的目送他離去,她老覺得他的言行有異,可明明他都是在為她著想啊。

他離開不久,春菊便進來,不明所以的問:「小姐,二少爺急匆匆的跑出去,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說要給我找個比大哥還會煮地瓜粥的新廚子。」

「蛤?」春菊一臉困惑。

何文珺瞥見春菊手上的疹子消失,人也更精神了點,問道:「春菊,你的病全好了?」

「多謝小姐關心,春菊的病全好了。」春菊笑道:「其實只是小風寒,多吃幾天藥總會好全,倒讓小姐操心了。」

「其他人也好了嗎?」

春菊搖頭,「說來也怪,就我們宅裏的人痊癒,外頭很多人都是反反複複的發作。」

「那我大哥沒事吧?」她脫口問。

「大少爺沒染風寒。」

「喔。」也是,他壯得像頭牛,抵抗力強,自然不會被傳染。照春菊這說法,那地瓜葛根湯似乎真的有點效用。

這時春菊見桌上有吃了一口的鮮肉筍包,驚問:「小姐,這誰吃的?」

「我啊。」

「小姐吃的?」春菊揚高聲音。

她斜瞪,「怎樣?」

「你最討厭吃筍子,怎麼會……」

聞言,何文珺心一突,馬上想到不對勁的地方,「這事二哥知道嗎?」

「二少爺當然知道,你們打小一起長大的……不對呀,這是二少爺買來的?他明知道你不愛吃,為何還買?」

春菊的話,恰恰點出何文珺內心的納悶。

「二少爺肯定是想試一試你是不是真傻了,忘了以前所有的事,和跟他的……」春菊驚覺自己多嘴,且後頭的話也不宜再說,馬上噤口。

何文珺低頭沈思,久久不發一語。春菊猜得是沒錯,可她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買包子給她吃一事表面看起來是石俊鑫測試她是否真傻,真忘了兩人的情愛,可從她方才不時撞見他露出的銳利目光來推敲,他並不是傷心她真忘了對他的情意,反而像擔心著什麼,只是她一時也不知其中原委。

「對了,春菊,你算是我的貼身丫鬟吧?」她問。

「算是吧。」春菊想了想,點了下頭,「一開始我是服侍大夫人的,幾年後,小姐不喜歡服侍你的丫頭雀兒……大夫人便讓我來服侍你。」

雖然春菊話接得很快,但她還是察覺到她說到雀兒時,話語頓了下。「為什麼我不喜歡服侍我的丫頭?」

許是沒料到她會提問,春菊怔愣了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神情,「這我、我也不知道。」

何文珺也沒多想,燕靈犀是個有點任性的女子,她連姨娘、二嫂都不喜歡了,不喜歡一個丫頭,想來也不需特別原因,何況要當主子的面說主子任性,的確是令春菊頗為難。

這事罷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問。

「春菊,我問你,我大哥推我去撞井之前,究竟發生什麼事?」

「這……」春菊皺著眉頭,欲言又止,內心似經過一番掙扎後,轉身先去關上門,這才開口說出她所知的事。

「大哥到底回來了沒?」

沒病硬裝病,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的何文珺躺得腰酸背痛,不耐地坐起身,高聲問站在房門口不時往外瞧的春菊。

「還沒呢,小姐。」春菊也急了,她伸長脖子朝外頭看了看,視線所及處連個人影都沒。

春菊欲入內室,安撫受傷後變得急躁的主子,赫然發現她人已來到門口處。

「小姐,你不能站在這兒,萬一大少爺回來看到你沒病,那他準會馬上回田裏去。」春菊焦急的道。她是不知小姐為何突然決心迎回大少爺,但這是天大的好事,她十分樂意配合。

「誰說生病的人非得一直躺床上,難道就不能起來走動一下?」嘟囔抱怨了幾句,何文珺還是乖乖走回床邊。

「小姐,那你別躺,先坐著,我去守門,若看到大少爺回來,我就大聲喊,你再趕緊躺回床上。」春菊輕哄著,就怕主子等得不耐煩,改變心意。

她天天盼著小姐能和大少爺像真正的夫妻一般攜手同心,以前小姐全無這等心思,她一個丫鬟也不好多說什麼,但自從小姐受傷甦醒後就似變了個人,對大少爺也未像以前那般嫌惡,還很願意聽她這個丫鬟多說幾句,更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小姐甚至還主動要請大少爺回來。

她想,這一定是老爺和大夫人在天上有保佑,如果小姐和大少爺這對夫妻能真正圓滿,就不負大夫人臨終所托了。

大夫人定也知小姐不願嫁大少爺,她的遺願沒人可托付,只好拜託她盡力幫忙。不想讓大夫人心頭有憾離世,她在大夫人病榻前發誓,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一天不能圓滿,她就一天不嫁人,會一直等到他們夫妻同心,她才會離開石家。

她可不是隨口說說,她絕對會實現對大夫人發的誓言,她原本已打定主意,倘若大少爺和小姐一直分居兩處,不成連理枝,那她就一直待在石家不離開,就當是未能完成大夫人所托,一輩子為奴贖罪。

她自小家境清寒,兄弟姐妹十來個,常常一天只吃一餐,大夫人知道她家困境,主動伸出援手,不但送米送菜讓他們有食物吃,還讓爹娘來石家工作,見她還有點小聰明,便讓她到府裏當丫鬟。

大夫人待她和家人極好,見她娘有一手好廚藝,便給了爹娘一筆錢,讓他們去做小生意,如今她爹娘和幾個哥哥們雖稱不上發達,但日子還過得去,至少不會再挨餓受凍。

現今她家人為了做生意舉家遷居外地,她堅持留下,自是感念大夫人對他們一家人的大恩大德,沒有大夫人相助,說不定他們一家人早就淪落街頭當乞丐了。

「早該這麼做。」何文珺走到桌旁,為自己倒杯茶喝。她是勞碌命,沒病讓她老躺著,她還躺不住呢。

啜了一口茶,她眼神黯下,不知這個石辛黝脆弱的心靈是否還有傷,畏縮著不願回來看她,不過她想,以他愛護燕靈犀和內心自責傷了她的愧疚,一聽她又病倒,不至於不回來探望。

昨晚,春菊把那晚所知的事告訴她,她這才明白石辛黝這麼憨厚好性子的一個人因何會勃然大怒,對燕靈犀動粗。

那天是大夫人的忌日,原本石辛翻;燕靈犀以及春菊都跟著在祠堂誦經,那日燕靈犀心事重重,似乎想開口跟石辛黝說些什麼,但礙於誦經儀式還未完成,她始終沒開口。

晚飯時間,燕靈犀推說疲累,不想吃先回房休息,春菊忙著收拾祠堂供品沒跟著,之後的細節也不清楚,只知道待她快收拾好時,突地聽見阿牛慌張的喊「大少奶奶掉入井裏了」。

她一驚,丟了手邊的東西飛快朝井邊跑去,半途就遇見石辛黝抱著已被救起"全身濕漉漉陷入昏迷的燕靈犀朝房間飛奔,嘴裏一直大喊著「快去請大夫來」。

思及此,何文珺將手中空杯放回桌上,視線看向在門邊守候的春菊,瞧春菊急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雖然事發過程的中間細節春菊並未參與不甚清楚,但她說大夫來到前,她在房裏幫燕靈犀換掉濕透的衣服時,身上帶著酒味的石辛黝癱坐在地上,邊流淚邊喃喃自語說了一長串。

總結春菊所聽到的,大略做了一番揣測,這個燕靈犀極有可能是想在大夫人忌日後跟石辛黝攤牌,說她想結束夫妻關係,要跟石俊鑫在一起,話雖未說出口,但石辛翻肯定猜測到,才會在吃晚飯時一個人喝悶酒。

他喝了酒之後就回房要去找燕靈犀,先不管他想跟她離婚與否,他來到房前見房門關著,正想上前敲門,卻見到自己的弟弟從房裏走出。

親眼撞見這種難堪事,是男人都會大發雷霆,石辛勳大概意思到自己真火了,丟了丈夫的面子又怕自己會對燕靈犀動怒,是以氣衝衝地轉身就走。

燕靈犀一路追出,大概就在井邊,兩人有了拉扯,石辛黝力氣大,一把推開她,自己生氣走掉。

石辛黝頭也不回的走了一段路後,許是擔心自己發火的蠻力可能會不小心傷了燕靈犀,躊躇半晌,最終還是踅回查看。

沿著離開的路往回走,在井邊發現她的鞋,他嚇得往井裏一探,見井中似有東西在掙扎,定睛一看好像是人,井邊的鞋是燕靈犀的,落井的極可能是她,他高聲喚人來幫忙,下人聞聲趕至,他讓下人找來繩索綁在腰間,親自跳下井去救她。

這事兩邊的說法不一,石辛黝是大房主子,大房的下人自然挺他,堅持是大少奶奶傷了頭,起身時頭昏,不小心跌落井裏;二房跟大房素來不對盤,逮著這機會,口口聲聲說是石辛黝推燕靈犀落井的。

之所以沒在第一時間報官抓人,據春菊的說法是因為二房的人皆知燕靈犀就算和石辛黝貌不合神又離,想擺脫大少奶奶的身份,可她也決計不會傷石辛黝一根寒毛,即便是石辛黝真有害她之意,她也不會有一句怨言,更不可能報官抓他,何況又沒人死。

仔細想想,這燕靈犀其實也算可憐,不愛的人甩不掉,也不敢設計擺脫,倘若沒發生落井之事,她可能打算三個人就這麼耗一輩子。唉,真是可惜了她的花容月貌。

才又倒了杯水喝,就聽見春菊朝她焦急的喊,「大少爺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聽到春菊突如其來的喊叫,驚得何文珺嘴裏含的水「噗」的一聲噴出,隨即嗆聲連連,還不忘趕忙躺回床上去。

虎急急趕回的石辛黝一衝進房內就聽見她狂咳的聲音,臉上立刻佈滿愧疚和擔憂。

「靈犀,你怎麼了,怎麼咳得這麼厲害?」高個子的他半蹲半跪在床邊,手伸到她背後,幫她拍背順氣。

跟著過來的春菊睜眼說瞎話,「小姐她之前落井嗆水的病症沒好全,這幾日老是咳得厲害。」

何文珺偷瞪了她一眼,都是她突然大聲叫,才害她被水嗆到,不過這嗆得倒真是時候,不用硬裝,裝病戲碼就做足。

「都是大哥不好。」石辛黝愧疚不已。

「不,不會的。」石辛黝滿心憂慮,怕自己一時魯莽之舉真害她成了病美人,「大哥會給你找全青野縣最厲害的大夫來醫治你。」

他想了想,這病不能拖,要真落下病根,那就是華佗再世恐也棘手。

「大哥現在就去找。」他起身欲走,春菊見狀忙不疊擋住他。

「大少爺你不能走!」春菊攤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

小姐好不容易動了招夫回家的念頭,大少爺這一走,日後小姐還不知會不會有這個好念頭呢,為了完成大夫人的遺願,說什麼她都不讓大少爺走。

「春菊你擋我做啥,快讓開,我要去找大夫來醫靈犀的病。」

「小姐她……」春菊求助的看向側躺在床上、一臉神色鎮定的人。

「靈犀,你等等,我一定會給你找來……」石辛黝回頭看她,話還未說完,原本一臉平靜宛若沒事人的何文瑤突然嚶嚶啜泣起來。

石辛黝嚇一跳,馬上回到床邊,關心的問:「靈犀,你、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何文珺眼眶噙著淚,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幽幽的說:「大哥,你是不是見我病了嫌棄我,不要我了?」

石辛黝急得猛搖頭,「我、我沒有,我怎會嫌棄你呢!」他伸手想拍拍她的手臂安撫,但一想到那晚在廚房煮粥給她吃時,她似乎仍不喜歡與他太親近,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收回。

瞥了一眼他收回手的舉動,她視若無睹,只一味的控訴著,「那你這些日子回來煮粥,為何總避著我?」

她明知是上回自己情緒反應太過,害得他又畏縮不敢靠近,可這事她很難對他解釋,也不想解釋,索性把錯全推到他身上,反正他對她本就心懷愧疚,多背一兩條罪狀也沒差。

說她是無賴也無妨,況且他應該也習慣了,以前他被燕靈犀吃定,現在換她來當燕靈犀,不管是思想或個性,她都比燕靈犀靈活多了,他被她吃死死那是早晚的事。

說來這對兄弟也真奇怪,一個要幫她找廚子,一個要幫她找大夫,兩人話一說完皆馬上起身要走,個性急躁得很。

不過他倆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她總覺得石俊鑫幫她找廚子另有目的,而石辛黝則是單純心急她的病。

「我……我……」

何文讒他一眼,如他所料,石辛黝被她問啞,她順勢說道:「你才剛回來就藉口幫我找大夫,馬上起身要離開,」她佯裝抽噎-「這不是明擺著在避我嗎?」

「我不是在避你,我……我是……」石辛黝愣愣的說:「急著找大夫幫你看病。」

「找大夫一事阿牛不會做嗎,非得你親自去。」她泣訴,實則也是在教導他,堂堂一個大少爺什麼事都自己親力親為,那請下人做啥用。

見她生氣,擔心她氣壞身子,他順了她的意,徐徐走回床邊,「那我不走,我留下陪你。」

在她片口張舌下,他這隻大虎立即像只乖貓般立正站好,那一臉憨憨的無辜樣令她險些笑出聲。

忍住笑,她瞪了在一旁看好戲看得眼發直的春菊一眼,「春菊,你還杵著幹嘛,還不快去叫阿牛請最厲害的大夫來給我看病。」

她暗中給春菊使了個眼色,若讓石辛黝去請大夫,那她裝病戲碼不是馬上被戳破,戲要演下去,自然得由自己人暗中安排大夫一起來演。

回神的春菊愣愣的點頭,「喔,我馬上叫阿牛去請大夫。」她欲離開前,回頭再看裝病的小姐一眼,她從不知道小姐這麼會演戲。

春菊內心感慨著,小姐撞傷頭後,心意莫名改變,一心希望大少爺回家來。

早知如此,幾年前就讓大少爺推小姐去撞井……呃,這麼說好像不對,哪有下人希望主子受傷的?

話說回來,小姐這招「招夫回家」的手段還真是高竿,她看了都打從心底十二萬分佩服呢,見他們倆感情似有進展,她可是比誰都高興。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0 PM

第四章

「你說什麼,你和燕靈犀至今還沒同床過?!」

招夫回來的第二晚,何文珺發現一件驚人內幕,那就是成親已兩年的石辛黝和燕靈犀,竟然到現在都尚未圓房!

昨晚她以為他是擔心她病著,怕自己會擾她的眠,不敢上床與她同睡,才會自動打地鋪,誰知今晚他又畫地為床,她實在看不下去,他堂堂一個大少爺打什麼地鋪,大房這邊別的沒有,空屋還挺多的,她趕他去其他房睡,他又不放心她不願離開。

她要他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扶正他大少爺的威勢,至少讓他能和石俊鑫平起平坐,他們倆要追求她,她條件得平等才公平,光是看石俊鑫的穿著打扮就知是有錢的公子哥,而他這位大少爺穿得卻活像下人似的,令她胸臆間就忍不住爆出不平之氣。

路見不平,也有向燈向火,何況她是人稱正義姐的房仲第一女豪傑,若不拔刀相助,枉費這美名。

於是她開了條件,他若想留在房裏,就得上床來和她一起睡,原意是想讓他打消睡地板的堅持,自動去其他空房睡,沒想到憨直的他竟主動對她招供實情。

「小時候有。」他訥訥的答。

「誰問你小時候的事!」察覺自己口氣急了些,她收斂了下,和緩的問:「我問的是成親後。」

「成親後……」他盯著她看,搖頭,再度如實告知,「沒有。」

「沒有?你們同房一年多,都沒有進展?」他是在爹娘去世後才搬到田裏小屋睡的,在這之前,他和燕靈犀還曾同房一年多呢。

他搖頭,臉上浮現落寞神情,「你說不想,所以我就在房裏打地鋪。」

「那你爹娘知道嗎?」被他打敗前,她真替他過世的爹娘感到焦急和悲哀。

他們苦心領養的兒媳婦竟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若兩老地下有知,恐怕會氣得跳腳。

「我沒告訴爹娘,你有沒有說我就不知道了。」

「你以為燕靈犀是傻子啊,她幹嘛自己招供這些,又不是吃飽沒事找罵挨。」

她白了他一眼。

「靈犀,你真傻了,你就是燕靈犀。」他滿眼擔憂的看她,「看來阿牛找的大夫說得一點也不假,你這病怕真是落下病根,很難醫好。不過你放心,大哥絕不會拋棄你,一定會養你一輩子的。」

她無力的瞪他一眼,「你不用管我,你煩惱你自己就好。」

對他,她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惱,明明那麼大個卻老吃虧,她氣得拉來棉被蓋住頭,不想再跟他說話。

「靈犀,被子別蒙住頭,小心悶得不能喘氣。」

她側過身,背對著他,氣得連話都不想跟他說。

石辛黝在地上鋪好被褥,躺了片刻,尚無睡意的他陡地坐起身來,看著她的背影,內心頓湧愧疚和擔憂,略垂頭,他開始自言自語。

「靈犀,大哥知道爹娘執意要你嫁我是委屈了你,娘忌日那晚,我知道你有話想跟我說,我也猜到你想說的是什麼……」

躺在床上背對他的何文珺維持原姿勢,靜下心來齡聽他的喃語獨白。

「其實我一直都有在想我們的事,大哥也希望你能過得開心點,可是我打小就認定你是我的妻子,無法說放手就放手。」他沈默好半晌,再出聲,突然跳開原話題,「那晚,我心情很不好,喝了些酒,大概三、四碗而已,沒有喝很多喔。」

何文珺急得暗暗咬牙,這人也真是,話居然說到一半沒說全,他認定燕靈犀是他妻子,然後呢?他到底愛不愛燕靈犀,最重要的重點幹啥不說!

心頭憋著疑問卻不敢動也不敢問,怕自己一動,他發現她沒睡,就不會繼續喃喃自語了。

「那晚我來找你,卻看見俊鑫從我們房裏出來,房門還關緊緊的,這太不應該了,不可以這樣,我們,還是夫妻呢。」

原來他也是認定只要不關房門就沒事,是以之前一直隱忍,若關上房門,就等於做了不該做的事,那晚喝了酒的他才會發飆。

唉,好傻好天真的大叔,呃……大哥。

何文珺在心中想,這石辛黝說話雖然很跳Tone,但他真的挺能說的,沒人打斷他就落落長一直說。

以前大概燕靈犀都不想跟他說話,他又只會悶頭種田,自然是沒讓他有發表言論的舞台和機會,加上他一臉惑厚,總令人誤以為他拙口笨腮。

「我其實想過,如果你真的比較喜歡俊鑫,我會成全你們,可你不能那樣,還是我的妻子,怎麼可以和弟弟關在房裏。」

聽到他又在關鍵時刻跳開,她實在很想跳起來打他的頭,順便逼他把話說清楚,說說看他內心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到底愛不愛燕靈犀,如果燕靈犀真的喜歡石俊鑫,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該死,這人真愛吊人胃口!

「那晚你追出來,我心頭正氣著,你如果不拉我,不跟我說那些胡謅的話,我也不會氣得把你推開,害你去撞到頭。」他滿心愧疚,「我不應該不理你掉頭就走,你當時喊我我若回頭,就會發現你撞到頭,如果那時趕快幫你找大夫醫治,你就不會落井,不會犯傻,如今大夫說你可能會犯傻一輩子,這全都是大哥的錯。」

何文瑤張開眼,從他的話聽來,他推了燕靈犀之後還聽見燕靈犀喊他,那就代表他並未將燕靈犀一把推落井,只是害她撞傷。

不過,燕靈犀對他胡謅了什麼話?這好像就是惹得他大怒推開她的主因。她暗暗地深吸一大口氣、吐氣,再吸氣,再吐氣,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她這個急性子,遇上他都被磨得成溫性子了。

還是再等等,看他還會自爆什麼內情。

「自小爹娘就教導我們不可說謊騙人,可你那晚編的謊,實在太不應該了,你真的不應該說那種話。」他像鬼打牆一般,一直在說她不應該。

「就算你真的想跟俊鑫在一起,你也不能亂說俊鑫不是我的親弟弟,那會傷害到俊鑫、傷害石家的。」

聽到這驚人內幕,何文珺再也忍不住,馬上彈坐起身,驚道:「什麼,燕靈犀說石俊鑫不是你的親弟弟?!

石辛黝怔了下,「靈犀,你、你還沒睡?」

「呃……我早睡了,才剛醒。」斂下驚愕神情,揉揉眼,她裝出睡眼惺忪樣,「剛剛我似乎有聽到大哥說,娘忌日那晚我對你說二哥不是你親弟弟?」

石辛黝愣了下,猛搖頭,「沒,沒這回事,你聽錯了,大哥沒這麼說。」她盯著他直看,明明就有還說沒有。

被盯得心虛,他眼神閃爍了下,「大哥困了,要睡了。」

說完,他馬上躺下,且拉著被子蓋住頭,明顯做賊心虛。

見狀,她涼涼的道:「大哥,被子別蒙住頭,小心悶得不能喘氣。」

蒙在被子中的他含糊回應,「我沒關係。」

「大哥,我真的有對你說,二哥不是你親弟弟?」她故意逗他。

他沒再回應,被子裏的身形明顯背對她側躺縮起,她低笑了聲,不再鬧他。

何文珺躺回床上,了無睡意,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那番話。

聽說石俊鑫幫她請的新廚子已來到,何文珺特地到廚房一趟,新廚子正在煮燕靈犀愛吃的地瓜豬肉粥,只見他手中的抹布一下子擦桌面、一下子拭砧板,過一會還拿去墊鍋蓋,鍋中滾水濺出,他又順手拿抹布擦拭……

「叫他滾!我不想吃他煮的粥。」站在廚房門口,她看了身旁的阿牛一眼,拋下話,轉身欲走。

「小姐,這位新廚子是青野縣最頂尖的大廚,很多大官都愛吃他煮的菜。」見她一來,連吃都還沒吃就要趕大廚走,阿牛實覺可惜。

「我不是大官,不愛吃他做的菜。」何文珺淡淡的說:「叫他別忙了,請他走。」

「可是,他是二少爺請來的……」阿牛一副畏怯樣。

「這裏是大房,大事由大哥做主,至於要不要留廚子這等小事,由我做主。」

何文珺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她知道阿牛為何會視二少爺如自家主子般不敢違命,石家的經濟大權掌握在二房手中,當家主子石辛黝老不在家,一班下人自然就聽從二房的命令,再者,他們這些奴僕的去留也是二房說了算。

就拿大房管家來說,石家二老去世後,二房便以老管家年事已高為由,給他一筆小錢打發他走,大房這邊僅存的幾名下人中,阿牛算是最資深的,是以春菊有事總找他。

唉,山中無老虎,勉強只能挑隻猴子來當大王。

現下,她已召回石辛黝,為了重振大房的聲威,態度自然得強硬些。

她承認自己是故意找新廚子麻煩的,不管石俊鑫請多少位新廚子來,她一律都會打回票,合該這新廚子倒楣,她一來就見到他一條抹布擦遍整個廚房,衛生習慣實在太差,她不想攆他走都難。

沒有新廚子,她倒要看石俊鑫還有什麼藉口,不讓石辛黝回大宅來。

昨晚石辛黝提及燕靈犀受傷那晚,曾對他說石俊鑫不是他親弟弟,雖說這極有可能是燕靈犀知道石辛黝已發現她和石俊鑫的姦情,情急之下的說詞,也許她是想讓石辛黝轉移注意力好讓自己脫身,也有可能是這說法能讓她脫離叔嫂亂倫的罵名。

只是她從春菊口中聽到的燕靈犀似乎沒這等聰明心機,然而就因如此,偏愛石俊鑫的燕?犀居然會主動對石辛黝說道種話,她再三推敲,覺得事有蹊蹺。

不論如何,知道這事後,她對石俊鑫的看法有了大轉變,不再被他俊帥的外表迷惑,盲目的對他有好感。

對石俊鑫的好感度降低是確定的,倒不是針對他是否為石老爺親生兒子,是不是真的是石家少爺,只是她總覺得這整件事的內情不單純,好像有個陰謀在,可究竟是什麼樣的陰謀,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眼下的當務之急便是重新扶正石辛黝,讓大房重掌石家大權,不知為何,她強烈認為這是她穿越到古代的第一件重要使命。

回神後,發現春菊和阿牛皆張口結舌望著她,她怒道:「還杵著做啥,還不快去攆廚子走!」

阿牛一臉呆愣,見狀,春菊猛拍了他手臂一下,「阿牛,你還不快照著小姐說的去做!」

「喔,我這就去。」

何文珺這才轉身離開。

莫怪下人見她發飆會有此等驚嚇表情,以前的燕靈犀充其量就只是只任性小貓,可她何文珺不同,她是隻虎,還是只會發威的母老虎!

看不慣石家大宅這等不公不義的現象,日後,她發威的次數定會一天比一天多,屆時,這班下人肯定再也見怪不怪了。

一早趕走廚子,中午春菊端來廚工做的簡樸午飯,何文珺順口問道:「給大哥送中飯沒?」

「小姐,依你的吩咐,半個時辰前阿牛已送去了。」春菊笑著說。

「送了就好。」舉箸,她夾了一塊白蘿蔔放入碗中。

這個石辛黝真是勞碌命,一早天未亮,他就出門到郊外田裏工作,聽廚工說,天亮時他跑了回來,可能想煮粥給她吃,見到石俊鑫請的新廚師已經在煮,他又回田裏去了。

原先她是想讓人去召他回來,讓他別幹田裏的活,可念頭一轉,要他重新學做大少爺,這事並不是一蹴可幾,雖不能拖太久,也不能逼他太過。田裏的工作是他日常生活重心,一下子要他別做,他可能會念茲在茲,若她態度強硬,也許剛開始一兩天會聽她的話不去,但最後終究會克制不住跑回去,與其如此,不如讓他慢慢收、慢慢放。

讓下人去送中飯,一來這本來就是該做的事,二來,她是怕他又跑回來,不管他是要回來看她吃飯沒,還是要回來陪她吃,從石家大宅到郊外田裏,一般人徒步約莫要半個時辰,就算他腳程快,來回一趟也夠累死人了。

阿牛就沒他笨,他去送中飯,還知道得駕馬車去才不會走斷腿。

對,明天她就規定他,若要去田裏,就駕馬車去。「這新廚子煮的是什麼菜,我們的石大少奶奶嚥得下嗎?」

房內突響起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在用餐的何文珺和一旁盛湯的春菊同時抬起頭。

「二少奶奶好。」見到來人,春菊怔了下,隨即向露出不屑神情的女子問安。

春菊口中的二少奶奶尤玉英理都不理她,一雙細眼斜瞪著坐在桌前的人。何文珺看了她一眼,繼續吃飯,扒了一口飯,舉箸指著她,隨口問著一臉不安的春菊,「春菊,這女人是誰?進別人房裏都不會敲門,還挑吃飯時間來打擾人,懂不懂禮貌呀她,想必她爹娘都沒怎麼教導她,唉,可悲啊。」

說完,她又若無其事吃她的飯,倒是被罵了一長串的尤玉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小姐,這位是二少奶奶。」春菊訥訥的說。

「喔,二嫂啊,二嫂坐,你還沒吃中飯吧,一起吃。」何文珺坐在原位,淡淡說著,「春菊,給二嫂添副碗筷。」

她是刻意裝傻的,即便未聽到春菊喊「二少奶奶」,光看她一身華服和盛氣淩人的模樣,也知道是二房那邊跑過來的。

聽到燕靈犀喊了她二嫂,還待她如此親和,尤玉英怔住。

以前別說叫她二嫂,連和她說話她都不屑,兩個妯娌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來,偶爾不巧碰上,她總會酸燕靈犀幾句,把她氣得臉發白,只能一聲不吭悶氣在心頭,悻悻然轉身就走,哪像今日話說這麼一長串,連頓一下都沒有。

「大嫂,你真傻了?!」尤玉英盯著她直瞧。

這個燕靈犀真不要臉,明明是有夫之婦,還堅持要下人如往昔喊她小姐,居心可議,她猜,她定想借此脫離大少奶奶的身份,好光明正大勾引她丈夫。

哼,只要她尤玉英在的一天,她燕靈犀休想嫁石俊鑫為妾,她想當小姐,她偏不如她的意。

何文珺睞她一眼,「你才傻呢,一臉傻樣。」

春菊忍不住笑出聲,見尤玉英射來厲眼,她趕緊低下頭。

尤玉英忍住氣,「大嫂,我聽說你主動請大哥回來,而且還和你同房,這事是真的嗎?」

「才說你傻,你就問了個笨問題,我的丈夫跟我睡同房有什麼好問的?不相信的話,晚上你就過來看,反正你闖我的房如入無人之境嘛。」何文珺涼涼的說。

連被辱罵兩回,尤玉英氣在心頭,強壓下怒氣,她狐疑的問:「你有什麼打算?」

她實在不懂燕靈犀在想什麼,既然主動召大哥回來,應該是想跟大哥重過夫妻生活,可卻又要下人喊她小姐,實在很矛盾。

其實燕靈犀若真傻了,傻乎乎的和大哥當夫妻,對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事,如此一來,燕靈犀便會把和俊鑫的情忘得一乾二淨,自然也不會來勾引俊鑫,她樂得清心,不用每天派下人盯著,更不用天天把怒氣當飯吞。

雖然目前俊鑫還是對這小賤人挺好,還特地請新廚子討好她,但只要燕靈犀不理,時日一久,他自覺無趣,說不定就會放手。

大哥回來,他和燕靈犀重新過夫妻生活,其實有利也有弊,因為婆婆擔心大哥若真和燕靈犀齊心,那石家布莊早晚會回歸大房手裏。

不過眼下她才管不了那麼多,只要燕靈犀不和她搶丈夫,大哥回來住,頭一個力挺的就是她,婆婆的擔心是多餘的,大哥憨笨,哪有能力掌管布莊。

「我打算……」何文珺思忖了下,狀似認真實則裝傻,「吃完飯後來碗紅豆湯,配一塊甜甜的糕點應該不錯,之後去花圔散步一會,然後再回房睡覺。」

「你!」見燕靈犀耍弄她,一時拿她沒辦法的尤玉英又氣又無奈,問不出話她也不想多留,離去前還不忘罵她一句,「你真傻了你!」

見尤玉英悻悻然離去,何文珺裝無辜的問著一旁掩嘴竊笑的丫鬟:「春菊,我真傻了嗎?」

春菊低笑了聲,「小姐,你一點都不傻,我還覺得你變得比以前精明,更伶牙俐嘴了呢。」

她一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得意樣,「我就說嘛,是我二嫂傻了?!」

春菊怔了下,隨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傍晚,石辛黝扛著鋤頭回來,手中還多了一束野花野草。「靈犀,這給你。」他走進房內,見著她,咧了個大笑容,將手中的花遞給正照著鏡子的她。

她側首蹙眉,「你幹嘛給我一束雜草?」

「這不是草,是花。」

「這明明是雜……」回頭見他一臉羞怯,她突然意識到他是想送她花,她立即頓住爭辯的話語。

她想,要他一個粗大個去買花,他可能也不會買,許是見田間小路上有花,就摘回來送她。

她其實不是挺愛花的,以前送花給她的大有人在,她不愛又覺得買花浪費,通常會直接言明不收花。

而漂亮的鮮花她都懶得看一眼了,何況是路邊的野花野草,不過瞧他一臉興致勃勃樣,她也不好潑他冷水,再說這野花不用錢買,自然也沒什麼浪費的。

春菊端著茶水進來,見他在不由得怔了下,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打擾他們,瞥見他手中拿著一束花草,她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小姐,這是大少爺頭一回送你花,你就收下吧。」

「大哥頭一回送花給我?」她內心狐疑,可又莫名有一絲歡喜,第一次總是珍貴的。

難得他開竅,她就勉為其難當一回好人,收下他的心意。「大哥,謝謝你。」她佯裝歡喜得不得了,回以羞怯溫柔的一笑。

他傻乎乎的笑開,「靈犀,你若喜歡,我每天都摘一束花回來送你。」

「呃……」她一臉發窘。

春菊倒是比她還樂,點頭如搗蒜,「好啊,大少爺你要記得天天摘花回來送小姐,小姐最喜歡花了。」

「好,我一定記住。」

石辛黝衝著她直笑,害她不好意思開口婉拒他的好意。

「對了,小姐,二少爺他……」春菊一開口,目光對上石辛黝,囁嚅道:「他又請了一位新廚子來。」

石辛黝原本笑亮的眼神聞言陡地黯淡下來,何文珺見狀,心中的天平忍不住偏袒向他。

「幹嘛又請新廚子,大房的事大哥自然會管,不用二哥操心。」

感受到她似乎在維護他,石辛黝內心小小雀躍了下,但一想到宅裏的事向來都是二房掌管,要不要請廚子這種事自然也歸他們管,再者,他也知道俊鑫請新廚子是特地為了煮粥給靈犀吃。

「那、那個新廚子已經來到府裏,正在廚房煮粥。」春菊期期艾艾的說。

「又煮地瓜豬肉粥?」何文珺叫道。

春菊點點頭。

何文捃垮下臉。老是煮這粥煩不煩,以為她吃不膩啊?

「有人煮就好。」石辛黝內心悒怏,勉強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喃喃的道。

「什麼叫有人煮就好!」何文珺氣急敗壞的說,「大哥你要挺起胸膛來,從今天起,大房的事全由大哥你做主,不許二房插手。」

要全權掌管整個石家,以他憨厚溫和的個性現在是不可能做到的,那就循序漸進吧,先讓大房的主權回歸他手中再說。

「聽到沒,大哥!」見他人軟軟,心軟軟,她就恨鐵不成鋼,一肚子氣。

見她露出和以往悶不吭聲大相逕庭的威嚇樣,他被駭住,愣愣點頭。

「那好,你現在馬上去趕新廚子走。」完成這任務,便是他踏出成功的第一步。

「可是,春菊不都說了,那新廚子已經在煮粥,等煮完粥再好好跟他說說,現在趕人家走似乎有點太不近人情了。」石辛黝一臉為難。

「好好跟他說說?要泡一壺上好的鐵觀音請他喝嗎?」她斜眼瞪他。

「邊喝茶,邊和他說,這樣也是可以的。」

「可以你個頭。」她無力得翻了個白眼。她在揶揄他,他未聽懂,還認真給她回應。

「算了,這事還是得由老娘出馬,反正早上我已經不近人情一次,也不差再幹一回。」

她說了一長串,聽得一旁的主僕倆發傻,直愣愣的瞅著她。「走呀,還杵著幹啥!」她先走兩步,發現他倆除了眼睛會動,身體還僵在原地,她退回,主動牽起他的手。

「走……走去哪兒?」見她牽他的手,他目光移至交握的兩隻手,臉驀地羞紅,心頭樂呵呵的。

「去廚房,和新廚子PK。」她一個沒注意,脫口說出英語。

「PK是什麼?」他學她方才說的詞,不明所以的問。

「對呀,小姐,你剛剛說的皮……什麼什麼的,那是什麼?」春菊困惑地問。

「是PK。」石辛黝糾正她。

聽到他極正確的英文發音,何文珺登時對他另眼相看,「喲,大哥,你不錯喔。」

被她稱讚,他樂得呵呵傻笑。

「笑什麼笑,快點去廚房和新廚子來一場煮粥大賽。」她趕緊拉著他走。「為什麼要我跟新廚子比賽?」他邊走邊問。

「你只要贏了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請他走路了嗎?」以她憨厚正直的個性,要他沒有理由趕廚子走,他的良心可能會受諸責大半年,既然石俊鑫請新廚子是來代替他的,若是新廚子煮得比他難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請廚子走路了。

「可是……」

「不許輸,聽到沒!」不讓他有反對餘地,她嬌喝一聲,他立即乖乖點頭。

「聽到了。」他眼光落下,這一路停停走走,說了一些話,她始終沒放開他,緊緊的牽著他的手。

他的內心,欣喜若狂。

「大哥,你在廚房做什麼?」

何文珺一早醒來,不見石辛黝在房內地板打呼,以為他又去田裏了,經春菊稟報才知他人在廚房煮粥,聞訊急匆匆趕來。

「靈犀,你起來了,我在煮要給你吃的粥,馬上就好了。」石辛黝開心的笑。

何文珺垮下臉,語音含糊的抱怨著,「是沒別的可以煮了嗎?昨晚才煮,今早又煮,是想讓我吃到吐嗎。」

不去布莊,不代表我現在不去。」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可是什麼,你粥煮好沒?快點,我還有正事要做。」她嗔了嗅,聞到一股焦味,大叫,「大哥,粥是不是煮焦了?」

「呃?」回神的石辛黝也聞到一股焦味,忙不疊拿鍋鏟慌張的攪動鍋中的粥。

見他慌慌張張的一臉矬樣,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粗大個看久了,其實也挺可愛的嘛!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0 PM

第五章

用過微焦的粥,阿牛駕馬車載她和石辛黝來到街口,這是她穿越後頭一回來到古代街上,自然得好好逛逛。

雖說這裏是她以前聽都沒聽過的天星皇朝,不過這裏的風土民情都和電視劇裏演的差不多,頗像明朝那時代。

她讓阿牛去巡田晚點再來,自己則和石辛黝逛起街來。

一路走來,她發覺手上起疹子、染腸病毒的人還真不少,只是症狀不一,有的較輕微,有些則皺著眉頭,一臉不舒服。

這期間她沒出過門,一直在宅裏忙重振石家大房的事,加上大房的下人都沒症狀,她一時就將這事拋到腦後了。

沒出門還真不知這時疫的嚴重性呢!

她東張西望,發現有症狀的很多都是身穿華服的有錢人,這些人平曰養尊處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連動都懶得動,抵抗力差,染病的機率自然高一些。

「靈犀,小心點,別被撞到了。」見她四下觀望,沒注意前方路,石辛黝小心地拉過她,免得被一輛朝他們駛來的馬車撞著。

「停停停,給小小姐買枝糖葫蘆。」馬車裏,一名婦人迫不及待的將手從車窗伸出,「賣糖葫蘆的,給我兩枝糖葫蘆。」

何文珺瞥見那人的手也起了紅疹,連逛街都搭馬車,不運動免疫力下降,難怪會被傳染。

她一邊想一邊繼續往前走,今兒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沒多餘心思管旁的事。

來到髮飾攤前,她隨手拿起一支樣式特別的髮簪瞧著。「這支髮簪看起來不錯。」

「靈犀,你喜歡就把它買下來。」頭一回和她一起逛街,石辛黝顯得特別興奮,可也有點手足無措,這些女人家的玩意他實在不懂。

「你說的喔。」她故意伸手向他討錢,「給我錢。」

他怔了下,難為情的垂頭,「我、我沒有錢。」

她明知他沒錢,向他要錢不是故意刁難,而是要讓他知道,身上沒錢樣樣不通,別說一支髮簪,想買一個包子都沒辦法。

他再怎麼憨傻也不可能不知銀兩的重要性,想來是二房吃定他,說好聽點是石家大宅所有家用全由二房支付,可他們只給三餐吃的粗食和一些小開銷,換做新台幣來算,一個月就是幾千塊。

春菊明明跟她說,石家布莊大房擁有一半,那就是說布莊每個月淨賺的收入得分他們一半,這布莊生意明明不壞,卻仗著他老實只用幾千塊就想打發他?哼,門都沒有!

今日她特地帶他前往石家布莊,就是去爭月費的,不然這粗大個只要有地瓜粥吃就行,傻傻的被騙都不知。

去石家布莊之前,她得給他上一門「沒銀兩,什麼都買不到」的震撼課,等會他才不會阻檔她的好事。

「阿牛才走不久,我去追他,跟他拿錢。」他馬上轉身要追人去,她立即拉住他。

「你都沒錢,阿牛會有什麼錢。」她一臉被他打敗樣。

「那我回去找找,房間抽屜應該有錢。」

「一毛都沒有!」

「蛤?」

從他談話間聽到他們沒錢,小販不耐煩的趕人,「走走走,沒錢的就回家去吧。」

何文珺斜看了小販一眼,不是覺得他勢利,而是氣惱他幹啥說話這麼客氣,說一點狠絕的話才夠震撼啊。

小販不配合,她自己來演。

「大哥,人家真的很喜歡那支髮簪。」她硬擠出兩滴眼淚,一臉委屈,指著剛被小販擺回原位的簪子。

見她泫然欲泣,石辛黝心疼不已,「別哭,大哥想辦法買給你。」他上前,好聲好氣的和小販商量,「老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等等拎一大袋地瓜來跟你換,你這支髮簪就給我妻……呃,我妹子。」

小販搖頭兼擺手,「那不成,地瓜是便宜貨,你就算是裝一大袋來,也抵不過我這支髮簪的價錢。」

聽小販這麼說,何文珺腦內靈光一閃,突生出個想法,不過這先緩下,等她解決眼前事再說。

她咬著唇裝委屈,拉拉石辛黝的衣角,「大哥,我聽春菊說,春嬌姨娘說過,我們若要用錢,就直接跟她要是不?」

石辛黝怔愣了下,遲疑的點頭。「春嬌姨娘是有這麼說過,不過……」他吞吞吐吐。

不用聽他說,她也猜得到,那個春嬌姨娘定只是說場面話,真要向她拿錢,肯定一毛也拿不到。

「春嬌姨娘有說過就好。」她怯怯的說,一轉身,馬上收起眼淚,姿態略高的向小販說:「老闆,你可知我們是誰?」

「看起來有點面善,一時想不起來,不過你們方才說的春嬌姨娘可是石家布莊的二夫人?」小販謹慎的問。

「正是。」

「那你們是?!」

何文瑤向他鄭重地介紹,「這位是石家的大少爺石辛黝,我是石家大小姐。」

「原來是石大少爺,失敬,失敬!」小販態度丕變,恭敬之餘,狐疑的看了身穿樸素衣服的石辛黝一眼。

「我大哥生性簡樸,不愛華麗的衣服。」何文珺淡笑,為小販解惑。

出門前,她翻遍整個衣櫃,石辛黝最像樣的就是此刻他身上這套仍嫌太過樸素的衣服了。

「喔,我是聽過石大少爺在種田,今日一見,果然……呵呵。」小販乾笑著,「不過,石家小姐兩年前不是成了石大少奶奶?」

「這不是重點。」何文珺不耐煩的說,「重點是,你這簪子要不要賣給我?」

「能賣簪子給石大少奶奶,那可是小人的榮幸。」

「很好。」她隨便指著擺在攤上的幾支髮簪,「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加上最後那支玉簪,全給我包了。」

「靈犀,我、我們沒錢。」石辛黝緊張的在她耳邊低聲說。

她的食指貼豎在唇前,發出噓聲,「大哥,你別管,我來處理。」

「石大少奶奶,你要的髮簪我全包好了。」一早就做了一筆大生意,小販手腳俐落的快速將貨物包起。

何文珺未伸手接,「我還要逛街呢,這樣,等會你有空幫我送去石家布莊,別忘了順便請款。」

她笑道:「春嬌姨娘真是辛苦,布莊和大宅全都是她在操勞,連買米買菜的錢都由她掌管著,我這買髮簪的錢自然也得跟她要。」

「只是,不知我買這幾支髮簪會不會太多了,春嬌姨娘會不會生氣責罵我?」

「不,不會的。」石辛黝搶著說,可說不出實際安慰的話,倒是小販立刻接腔。

「這怎麼多了?才這幾支而已,那石家布莊隨便賣一匹布就可以買我一、二十支的髮簪。」不想讓上門生意泡湯,小販理直氣壯幫腔,「再說你是石家小姐兼大少奶奶,那石家布莊有一半是你們大房的,你買這幾支髮簪怎麼了,要我說,一點都不為過。」

「真的?」

「那是自然!」

「小哥,有你這話我就安心了。」小計謀成功,何文珺內心竊笑著。等會還需要他上布莊助陣,她不忘給他甜頭,「你人這麼好,賣東西的品質和價錢又實在,日後我一定常來光顧。」

「那真是太感謝了,大少奶奶,你人美心好又親切,像活菩薩下凡來似的,不像二房那對婆媳,狗眼看人低,她們可瞧不起我這小攤子。」

和賣髮簪的小販又聊幾句後,何文珺拉著石辛黝往下一攤賣字畫的走去,同樣的戲碼再度上演。

石辛黝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她為何要買一堆東西,還要春嬌姨娘付錢,他實在很擔心,等會春嬌姨娘可能不會付帳,如此一來,怕是她又要傷心的掉淚了。

才想著,她又到下一攤買東西了。

「這豬腳看起來挺有彈性,我今兒個突然好想吃豬腳。」何文瑤不嫌煩的三度上演買東西,又猶豫擔心被責罵的戲碼。

她抓准小販的心理,有錢賺誰會笨得把生意往外推,再者二房婆媳倆實在太惹他們厭,他們自然挺她挺到底。

「靈犀,你買太多了。」兩道粗眉皺起,他不是真嫌她買太多,而是擔心春橋姨娘不付帳,她此刻的歡欣會成泡影。

「等大哥有錢,我再帶你來買。」

都怪他,他要有錢,她喜歡什麼就能全買給她。

「噓。」她又將食指貼豎在唇前,「大哥,你只管陪著我就好,不要出聲。」

她現在沒空告訴他自己的打算,她忙著從第一攤買到第十攤,她估計,找十個小販上石家布莊幫她助陣順便當見證人,應該是足夠了。

「這燈籠真可愛,手工真細緻,我好喜歡。」

中午,石家布莊應該挺熱鬧的。

如同何文珺所料,他們在中午之前就到達石家布莊,布莊的幾名資深夥計見他們突然來到,皆一臉錯愕與驚訝。

「走得我腳酸死了。」她彎著身,揉揉酸痛的小腿,見夥計們皆茫然的看著他們,她一出聲就是咆哮,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你們是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是不,沒聽見本小姐喊腳酸,還不快搬椅子來給我坐!」

夥計們被吼得回神,正欲行動,石辛黝已搶先搬來椅子,「靈犀,椅子來了,你快坐下,走那麼久的路,你的腳一定很酸吧?」

見狀,何文珺扁扁嘴。她真會被他打敗,他幹嘛搶下人的工作做,他這樣她如何教導下人。

落坐後,見夥計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她又發火了。

「大少爺親自來到,怎麼沒聽見你們向他請安,請他上座,還有連最基本的奉茶也沒有。」她板起臉,「連自家主子都不招呼,怕是上門的貴客也是如此怠慢吧!」

一名最資深的夥計阿水常扛布和布莊總管一起到府裏,他是認得燕靈犀的,可燕靈犀有大小姐的嬌氣,不會和下人多說什麼,生起氣來頂多是拿一雙水眸瞪人,他從未聽過她罵人,今日她突然上門,一開口就是一頓罵,起先他還懷疑自己眼花認錯人,這會確定她是大小姐,阿水忙不疊向她請安。

「大少奶奶,不知你和大少爺今日會來,這些小夥計都才來一年多,他們不認得你們,還請見諒。」阿水對身後的夥計揮手示意,「還不快請大少爺上座,泡一壺上好的茶來。」

阿水一下令,一個夥計去泡茶,一個請石辛黝入座。

「是。」

「大少爺,你請坐。」

「不用客氣,我腳不酸。」石辛黝呵呵笑著。

何文珺睞他一眼,語氣中夾帶著命令,「大哥,坐。」

見她似乎不高興,不想拂逆她,他點點頭坐下,還自動噤聲。

阿水陪笑道:「石家布莊的規模之大,是整個青野縣數一數二的,生意向來頂好,這點大少奶奶不用操心。」以為她只是純粹進來關心一下狀況,阿水臉上掛著驕傲笑容,一五一十的說。

「沒騙我?」

「小的怎敢騙大少奶奶,在街上隨便問個人,都知道石家布莊天天門庭若市。」

「是嗎?」何文珺佯裝不信他的話,偏巧賣髮簪的小販來到,阿水正好和他認識,便拉他來作證。

小販點頭保證阿水所言不假,何文珺才露出勉強相信的樣子。

賣髮簪的小販先收攤,他是第一個上石家布莊來請款的,她請他稍等,先在一旁稍候。

「我們都來了好一會,怎不見我春嬌姨娘,連布莊的總管也沒見著人?」她又問阿水。

她來之前可是做過功課的,她知道布莊生意好,有一大半是做酒樓歌妓的生意,這樁生意是由酒樓歌妓出身的二夫人牽線,再由司總管去洽談,想必他倆都是手段厲害之人,她可不能低估了他們。

「這……」阿水有口難言,倒是在一旁歇腳喝茶的小販主動告知。

「大少奶奶,你很少上街所以不知道,二夫人每天中午都會和司總管到欣榮客棧用餐,這會怕是已經去了。」

「啐,你別亂說!」阿水緊張的朝小販揮手。

「我可沒亂說,這是整個街上的人都知道的事。」

「想來春嬌姨娘定是邊吃飯邊和司總管討論布莊的事,唉,真是難為了我春嬌姨娘,她也太辛勞了,連一頓飯都不能清心的吃。」何文珺淡淡的說,讓緊張冒汗的阿水得以鬆了口氣。

「是啊,二夫人真是辛苦。」阿水順水推舟說。

小販不認同的嗤了聲,這石家二夫人和司總管私底下有曖昧一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不過這是他們石家的事,他一個外人也不便多嘴議論,他只想請完款,回家吃飯。

「大少奶奶,我這髮簪幫你送來了,你看方不方便先給我銀兩,我這會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呢。」

「那是當然。看得付你多少銀兩,你跟……就跟他說。」她指著阿水,他看起來年紀比較大,想來是除了總管之外能做主的人。

小販和阿水說明來意,又報上價錢後,伸手要錢,只見阿水一臉為難。

「不,大少奶奶,這事小的不能做主。」別說布莊的錢向來都由司總管一手掌管,這二夫人早就交代過,不許給大房一毛錢,現下大少奶奶買東西要布莊付款,這等明擺著找罵挨的事他可不會笨得去沾染。

「為什麼?」何文珺裝傻,「莫不是布莊連這點錢都付不出來?」

阿水怔了下,小販搶著說:「大少奶奶你真愛說笑,石家布莊生意興隆,怎麼可能連這點小錢都付不起?」

「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人有時就是愛面子,明明過不下去還硬撐。」她露出擔憂自責的神情,「怪我無長才,沒法幫春嬌姨娘的忙,若布莊連髮簪的錢都付不出來,那肯定是挺糟糕了,不知小哥認不認識什麼大戶人家,可否幫忙問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買下石家布莊,緩解倒閉的危機?」

她滿臉愁雲,眉蹙春山,一臉楚楚可憐樣,看得小販還真同情起她來。

「我是不認識什麼大戶人家,不過既然是大少奶奶請托,我會幫你留意的。」聽他們說得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阿水趕忙挺身澄清。「不不不,留意什麼,咱們石家布莊好得很!」

這謠言可是比毒藥更容易害死人,萬一石家布莊要倒閉的不實傳言流出,那生意肯定會大受影響,他家全靠他在布莊這份工作吃穿,萬一布莊生意不好,二夫人肯定先拿他們這些夥計開刀,沒工作,他一家老小十口人不就得去喝西北風了!

「你叫阿水是吧?」她斜眼睞他。方纔她聽小販是這麼喊他的。

「是,小的是阿水。大少奶奶,你真的別操心,石家布莊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好。」

「阿水,真難為你了,我看你也挺忠心,還幫瞞著。」何文珺頓了下,目光移至門口處,方纔她光顧的十攤小販,這會陸續拎著貨進來了。

見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事,大夥兒好奇的詢問,賣髮簪的小販自動幫他們解惑,聽完後,眾人議論紛紛。

「不不不,大少奶奶,還有各位,石家布莊生意穩噹噹的,光是今兒個一早就賣出十匹布,我說的是真的,要不我拿帳本給你看。」阿水情急之下沒想太多,一心只想阻止石家布莊快要倒閉的不實謠言流出。

「也許帳本是假的啊。」何文瑤涼涼的說,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

她就是要逼他主動拿帳本給她看,好粗估一下石家布莊每月淨賺多少,大房能拿多少錢,有這麼多人作見證,等會春嬌姨娘回來,想賴也賴不掉。

「帳本怎會假得了?何況我們也不知大少奶奶你今天會來,怎會做假帳給你看?」

「那是,大少奶奶你就信他吧。」小販中有人出聲。

「好吧,既然大家這麼說,我就信你嘍!」何文珺翻著帳本粗略看了下,心中大驚,這石家布莊的生意還真是嚇死人的好,比她當房仲的業績好上太多了。

為免阿水起疑,她手指輕壓髮際,故作頭痛狀,「我大病初癒,這帳本看得我頭都痛了……」

她一說,原本在一旁沈默不語的石辛黝立刻緊張的跑到她身邊,關心的問:「靈犀,你頭又痛了是不,那我趕緊送你回家。」

何文珺眼神黯下,陰陰地睞他一眼,這個粗大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喜歡扯她後腿。

被瞪一眼,他似乎知道自己又惹她不悅,主動將食指貼豎在唇前,發出噓聲,乖乖退到一旁。

見狀,她愣了下,有些好笑,又覺得自己對他的包容度太低,雖然他總是差點毀了她的計畫,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番好意。

「大少奶奶,那你要不要先回府休息?」

「不用,我看這樣,你把前兩個月的盈餘說給我聽,等會再指給我看就可以了。」她佯裝漫不經心的整整頭髮。

她若自己看,只有她看到,這一票人可沒看到,那算什麼見證,唯有讓阿水自己念出來,那才叫公正公開。

「好吧,那我念給大少奶奶聽。」阿水開始說:「上個月的進帳,扣掉成本和夥計薪餉還有其他瑣碎支出,總計淨賺一萬兩。」

「一萬兩?!」在場的一票小販,個個瞠目結舌,驚呼稱羨。

「也許只是上個月比較好那麼一點點。」何文珺不動聲色,淡淡的問:「那上上個月呢?」

「上上個月更好了,扣掉所有支出,淨賺了一萬兩千兩。」阿水驕傲的抬高下巴。

他一說,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何文珺暗自竊笑。阿水說的和她方才看到的帳目一模一樣,這個笨蛋,驕傲個什麼勁,不知自己已跳入她設的圈套中。

「你沒騙人吧?」

「大少奶奶,就在這兒,你自己看看。」阿水指著賬本上,上上個月結餘的最後一行。

「好像是耶,小哥你看是不是?!」她問一旁賣字畫的攤販,他一臉溫文書生樣,方才買字畫時和他交談,她確定他不但識字人也有幾分聰明。

「沒錯,帳本上所記和這位大哥說的一樣。」賣字畫的書生歎了口氣,「唉,我就算賣一輩子的字畫,也掙不了這麼多錢。」

「別說你了,我賣一輩子豬肉也賺不了這麼多錢。」豬肉攤的老闆垂頭喪氣的說。

「你們這些市場擺攤的怎麼跟我們石家布莊比,我們二夫人和司總管人脈可廣了,這方圓百裏內的大富人家無一不認識,他們買布料做新衣的生意可是我們全包了。」

阿水猛拍著主人馬屁,正巧主人就回來了。

「這、這些臭攤販全擠到我們布莊來做什麼?!」尤玉英高亢拔尖的聲音先響起。

何文珺回頭一看,不只尤玉英,連石俊鑫也來了,還有一男一女兩個老的,想必就是春嬌姨娘和布莊的司總管。

她目光一掃,發覺他們四人也全都有腸病毒的症狀,只是男的手上紅疹少了些,但她突然又發現另一件事……

這個司總管怎麼和石俊鑫長得有點像?不,應該說石俊鑫和司總管有幾分相像,不管是身材或是面貌都很像。

內心存疑之際,石俊鑫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

「靈犀,你怎麼來了?」他臉上儘是驚愕神情。

「俊鑫,我和靈犀……」石辛黝也來到她身後想出聲,卻被她緊抓著手,似知曉她的意思,他再度噤聲,安靜陪在她身邊。

她笑著對石俊鑫說:「二哥,我在家待得慌,讓大哥陪我上街,逛呀逛的就來到石家布莊了。」

見她主動緊握石辛黝的手,石俊鑫內心五味雜陳,這時,尤玉英上前擋在他們中間,氣呼呼質問:「大嫂,你沒事跑到這兒來幹嘛,還帶一大堆臭攤販來!」

被辱罵的小販們氣呼呼的嚷著,何文珺替他們出聲,「二嫂,我不覺得他們臭,是不是你的鼻子壞了?!」

「你的鼻子才壞了,這麼臭的味道居然沒聞到!」尤玉英一罵,石俊鑫馬上拉

何文珺假裝委屈的看著石俊鑫,「二哥,我很想要買他們賣的那些東西,可是我沒錢,大哥也沒有,只好請他們上石家布莊來請款。」

「那些低級貨你也買,也不怕丟了石家的面子。」見自己丈夫又在維護這個小賤人,尤玉英又妒又氣的大聲嚷著。

「二嫂,我不知道該去哪兒買高級貨,不如你告訴我,改天我再去買,如此就不會丟了石家的顏面。」她不卑不亢的說:「不過還是得請店家來石家布莊請款。」

「你想得美!」

「不,這不是我想的,是春嬌姨娘說的,現下石家布莊和大宅全歸春嬌姨娘管,春嬌姨娘不是說過,大房想要買什麼東西,只管跟她說嗎?」她裝出天真單純樣。

聞言,石俊鑫突然一臉緊張的問:「靈犀,你、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漠視他的緊張,她一雙眼珠骨碌碌的轉著,「沒有,是大哥告訴我的。」她轉身對著石辛黝笑,讓他有機會發言,「大哥,對吧?」

她不會笨得說是春菊先告訴她的,那會害慘春菊,石辛黝是大少爺,就算他們再生氣,諒他們也不敢對他怎麼樣。

石辛黝看著她的眼,點點頭,「對。」

「我是說過這話。」一直在後頭聽阿水報告事情原委的蔡春嬌原寒著一張臉,走到她面前時立刻換上一張笑臉,「靈犀,你還病著,想必是病糊塗了才會亂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她又對著石辛黝說:「辛黝,你也真是,靈犀病糊塗,你也跟著糊塗了,這些東西我們石家根本用不著,買它們做什麼。」

「我……」石辛黝低下頭,彷彿自己真做錯事。

何文珺定睛看著眼前的二夫人蔡春嬌,才四十歲的她雖已略顯老態,不過懂得打扮又搽了粉,看上去比一般同年齡婦女妖嬌多了。

「春嬌姨娘,我生病期間,你和二嫂一次也沒去看我,這才不知道我的病早好了,想來也是你們太忙碌的緣故。」何文珺故意點出二房女人的無情無義。

小販們竊竊私語著,其中有人說:「都是一家人,這石家大少奶奶生病,怎麼二夫人和二少奶奶一次也沒去探望?」

「我聽說石老爺和大夫人不在後,這二房總欺壓著大房……」

蔡春嬌果然是在紅塵中打滾的人,這些小販的話雖對她不利,但也不痛不癢,她依然很沈得住氣,充耳不聞。倒是被點名的尤玉英一副齜牙咧嘴想吃人的模樣,不過還是被石俊鑫給拉住。

「我說二夫人,你快點把銀兩給我們,我們要趕快回家吃飯。」小販們等得不耐煩,起哄嚷道。

「是啊、是啊,快給錢。」

「你們別鬧了!都給我出去。」隱忍許久的布莊總管司寅大喝著,「阿水,還不趕緊轟他們走,這些人全擠在店裏,我們布莊怎麼做生意?」

「你給錢我們就走!」賣豬肉的小販氣呼呼的說:「石家布莊一個月淨賺一萬兩,連這點小錢也不付,也太小氣了!」

「用不著的東西我們不買,把你們的爛貨全拿回去!」許是仗著有蔡春嬌撐腰,司總管脾氣大得宛若自己是布莊老闆似的。

「誰說不買?」不等小販向她求助,何文珺挺直腰桿,擺出高姿態,「難怪布莊的夥計無禮怠慢,原來是司總管給他們做了好榜樣。」

司總管回頭,一副懶得理她的表情。以前是石老爺在,他才對她屈意奉承,自從石老頭死了,他連一塊布也沒再拿去府裏給她挑過。

「我還不知道我們石家布莊的總管管這麼寬,我這個大少奶奶想買的東西,他還不讓我買呢。」何文珺同小販們說,要他們幫忙評評理。

「這太過分了!」

「就是,一個管事而已,竟然管到大少奶奶頭上。」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沒料到燕靈犀變得如此伶牙俐嘴,司總管對她的指控顯得無力招架,措手不及的他求救的看向蔡春嬌。

未待蔡春嬌出聲,何文珺已好心的替他們想了個解決的方法。「好吧,既然春嬌姨娘不願幫我付這些款項,那就把該給大房的錢給我,我自己來付就是。」

「什麼該給大房的錢?!」這下,蔡春嬌臉上的笑容全不見了,板著一張含怒的臉。

以為這樣她會怕她?她何文瑤可不是被嚇大的。

「爹臨死前說過,石家布莊由大房和二房各佔一半,這件事石家所有人都知道。」她裝無辜,「照爹的遺言,石家布莊每月淨賺的錢,春嬌姨娘你得分一半給我和大哥才是。」

她對著幾十名小販和不知啥時跑來看戲的鄉親問道:「各位,照我爹的意思,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就是這樣。」

「這石家布莊每月淨賺一萬兩,照理得給大房五千兩。」賣豬肉的直接幫他們算好。

「什麼淨賺一萬兩,哪來這麼好賺!」說到錢,司總管激動的否認。

「剛剛他自己說的,我也看過帳本,的確是淨賺一萬兩沒錯。」賣字畫的書生指著阿水,仗義執言。

「上上個月還淨賺一萬兩千兩呢。」有人又出聲。

司總管咬牙切齒的看向阿水,蔡春嬌則是怒咆著,「司總管,快點付錢打發他們走!」

一張臉氣得通紅的蔡春嬌拋下怒語,瞪了何文珺一眼,悻悻然地進入內室。

「看到沒,這就是你的好妹子,還不走,想讓娘氣死呀!」

尤玉英對她哼了聲,硬拉著還杵在原地的丈夫,尾隨婆婆進入內室。

「給錢!給錢!」司總管瞬間被小販們包圍。

「大哥,我們走吧。」何文珺看了石辛黝一眼。

她知道此刻話題正熱,證人也多,和蔡春嬌談月費,是對她最有利的時刻,但一來都是自家人,她不想做得太絕,再者這些小販拿到錢後,個個急著回家吃飯,哪有空再幫她撐腰做見證。

即便蔡春嬌當著眾人的面,點頭答應給大房月費,以二房婆媳的個性,事後肯定會反悔不給,至少絕不會給足五千兩,且今日也拿不到,蔡春嬌定會以「五千兩不是小數目,一時間拿不出來」為藉口搪塞。

明知得不到,她也不想再鬧,此刻她的肚子正咕嚕咕嚕叫著呢。

「靈犀,等等,你買的東西還沒拿。」

石辛黝轉身想去拿,被她拉住,「大哥,這些東西叫下人送回府就行。」

她看了正在維持秩序的小夥計一眼,「你,等等把我買的東西送回石家大宅去。」

「是,大少奶奶。」方纔那一仗為她樹立了威嚴,小夥計可不敢把她的話當馬耳東風,唯唯諾諾應道。

「若是少了一件或是有毀損,那些金額我會從你的月俸中扣除。」

這下,小夥計聽了更心驚,「是,大少奶奶,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東西安全送達的。」

她滿意一笑,拉著石辛黝往外走。

步出門外,石辛黝在她耳邊小聲說:「靈犀,我們不是要回府,那些東西我幫你拿回去就可以……」一直覺得沒表現的他,扼腕失去展現自己能力的一面。

「誰說我們要回府?」

「都過中午了,你不回去吃中飯?」他問,肚子也唱和的叫了聲。

她莞爾,「我們是要去吃中飯,但不是回家吃,是要去欣榮客棧吃。」

「欣榮客棧?!」他愣了下,隨即一臉為難。

「可是我們沒錢。」

「誰說沒有,我們可是月入五千兩的大戶人家。」

她得意一笑,這筆帳當然還是得由石家布莊來付。

一樣都是月入五千兩,二房能去吃,大房自然也能,且等會到客棧,她還要點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菜色,這才叫公平不是?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1 PM

第六章

夜裏,睡到一半的何文珺感覺今晚的床似乎比以往特別,床板一樣硬實,卻多了一分柔軟,讓人睡起來更加舒服,身子微微一側,順勢抱著床,愉悅的嘴角微揚,覺得再也沒比這張床更舒適的了。

等等,「抱」著床?她兩手動了動,確定自己是抱著床無誤,心一怔,倏地睜開眼。

眼一張,見床板穿了件衣服,她扯了下,衣服下不是床板,是一塊肉,還是有毛的肉!

目光往上移,對上一張熟悉的黝黑面孔,臉的主人正對著她傻笑。

「大哥,你幹嘛緊抱著我,你是不是趁我睡著偷幹了什麼壞事?」她想挺直身,他那雙結實粗壯的手卻緊摟著她,讓她無法坐直身。

聽到她的指控,他惶恐的鬆開手,一臉惶然的搖頭,「沒有,我沒幹壞事,是你睡著了,我怕你摔著才抱著你。」

「我睡著了你不會叫醒我啊?要不,抱我去床上睡也行。」

「我、我怕吵醒你。」

「你是趁機想偷抱我吧。」坐直身後,她拉拉發皺的衣服,隨口道。

身旁的人不語,低著頭,臉上滿是害羞。

見狀,她輕笑,定睛看他。其實這人挺耐看的,臉蛋雖不俊俏,但剛毅有型,皮膚緊實得很,挺性格的,膚色黑是黑了點,但黑的好,體格更顯結實健壯,活脫脫是猛男一枚。

以往她偏愛花美男,從未交往過猛男,如今身旁就有一隻,上下再給他打量一下,如此健壯體格,還真是令人心動,一心想染指。

驚覺自己對他起了邪惡念頭,她突然莫名害羞起來,尤其身上還殘留他的體溫,一股曖昧的感覺泉湧,在她胸臆間溫溫熱熱的翻騰著。

「大哥,你、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背九九乘法?」漠視心頭的悸動,她正色問。

桌上擺著一張她寫的九九乘法表,她想起自己是在教他背這張表,他一直喃喃

念著,她聽久了瞌睡蟲上身,就不小心睡著了。

前天他們去石家布莊,她大抵瞭解石家布莊生意會好,泰半原因是二房的人脈廣、生意手腕好,她初來乍到不久,別說人脈,連街脈她都不熟,現階段她還不想跟二房搶石家布莊的經營權,既然賺錢,就讓他們繼續經營,她蹺腳等著領月費就好。

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下不搶,不代表日後不爭,趁著現在清閑,她決定先教會他算帳,要算帳就得學打算盤,她想了想,乾脆也教他九九乘法,算帳更快些。

他當然問了她為何會這個,她裝傻說生病時夢見神仙教她的。

「有,我背好了。」

「不只要背好,還要把它記在腦袋裏。」她指著頭。

他點點頭,「我全記下了。」

「全記下了?」

九九乘法雖然不是什麼很難的東西,但要背熟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他這麼快就記起來了?

見她似乎不信,不等她問,他開始主動喃喃念道:「二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五八四十,五九四十五……九八七十二,九九八十一。」看著張口結舌的她,他笑道:「靈犀,我念完了。」

「對,你念完了,好,很好,你真背起來了,你真是個天才。」驚歎之餘,換她喃喃自語。

她傍晚才把九九乘法表寫好,此刻天未亮,還在半夜,從傍晚到現在不過三、四個時辰,他居然全背起來了,這不是天才,什麼才叫天才!

「蛤?」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他一臉不明所以。

「喔,沒有,我的意思是大哥你太厲害、太棒了!」她拍拍他的臉,高興得不得了。

她真的該對他刮目相看,原以為他傻乎乎的,大字不識幾個,但他的學習能力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其實從很多方面觀察,他算是個很聰明的人,就拿前天去石家布莊,她讓他別說話,後來又給他一次發言的機會,本來她還擔心他被她「打壓」得不敢吭聲,沒想到她讓他說他就說,回家後,他告訴她,他是從她的眼睛看出來的,如果她的眼睛含怒,他就不說話,反之,若她的眼睛帶笑,他就放膽的說。

她想,他的才能是被他自己和他爹給埋沒了,他上過私塾能識字,只是他太孝順,一心想為他爹分擔田裏的工作,常常翹課去田裏幫忙,他爹誤以為他不愛啃書本,較愛啃地瓜,擔心他無長才,於是致力培養他成為大少爺農夫,就這樣陰錯陽差,石家白白錯失一個栽培文狀元的機會。

不過這不打緊,活到老學到老,況且他才二十五歲,記憶力好得驚人,加上她這個良師親自指導,把他培養成奸商……呃,不是,是很會做生意的商人,是指日可待的事。

被她稱讚,石辛黝欣喜若狂,「靈犀,我再背一遍給你聽,二得一,一二得二……」

「不用了。」她一怔,馬上打斷他,「很晚了,先睡吧,明天還有工作要做。」

聽她這麼說,他馬上噤聲,忙不疊起身,幫她把床上棉被鋪好,再鋪自己的「地床」。

「靈犀,你很累了吧,你先上床睡,我把桌上東西收好馬上就睡。」

他忙得像顆陀螺般打轉,她突然覺得於心不忍。

「那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看他一眼,她心頭莫名升起一股情愫,險些脫口讓他一起上床睡。

心中大羞,她在想什麼呀,不過這有什麼好羞的,他又沒休了她,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兩人同睡一床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再說,她原本就打算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之後和他在一起,現在既然對他有好感,她也不再排斥和他成為真正的夫妻。

躺在床上,側看著他高大結實寬壯的背,她心頭突生一股渴望,她倏地側過身,背對著他。

太快了!太快了!他都還沒吻她,怎麼就想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呃,這有什麼關係,在現代一夜情多得是,別說沒先牽手,沒先吻過,連對方貴姓都不知咧。

她幹嘛又想這些?這裏是古代,不是性觀念開放的現代,對,她是保守的燕靈犀,不是熟女何文珺。

地床上傳來規律的打呼聲,她睜開眼,有些無奈的看著他,他的打呼聲也太大了吧,鼾聲如雷擾她眠!

不過這也不是他第一晚打呼吵她,幾乎每晚睡覺他都打呼,她拉來棉被蓋上,就當聽音樂吧,有聲音伴著入眠,心頭踏實,其實也不是那麼糟。

一早醒來,無意外的又不見石辛黝人影,她以為他又窩到廚房去,但春菊搖頭說:「不,阿牛已經找到新廚子,一大早就來了,大少爺不在廚房,他去田裏了。」

「又去田裏?」瞥了桌上的花瓶一眼,何文珺苦笑。

這個石辛黝算是重諾的人,先前說過每天都會摘一束野花回來送她,即便這兩天沒去下田,他還是特地在附近拔了野花回來,雖然有和他說過不用特地去摘花,但他仍樂此不疲。

她要阿牛找廚子,就是不要他窩在廚房,唉,他這人,若不在廚房就是去田裏,看來她得雇工去種田,他才不會老是心心唸唸田裏的地瓜沒人看顧。

「小姐,要叫阿牛去請大少爺回來嗎?」春菊問。

從石家布莊回來後,小姐和大少爺之間似乎頗有進展,天天膩在一塊,再這麼下去,他倆的感情一定會越來越好。

「不用。」何文珺一口回絕,「我正好也想去田裏一趟,等等就去。」

「小姐,你要去田裏?!」春菊一臉駭然。雖說小姐生病後性情大變,會做一些往常都不願做的事,但她要去田裏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不,也沒有,只是小姐是金枝玉葉,那田裏連我都沒去過,你要去……」「對,我是金枝玉葉不能去田裏,那大哥是粗枝大葉,活該在田裏打滾。」她涼涼的道。

「不是不是,小姐,春菊不是這個意思。」春菊惶恐的直擺手。

「我知道,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她就是這張嘴不饒人,自己也控制不了。

「等會叫阿牛駕馬車載我去,你這片玉葉就留在府裏。」

「小姐……」被主子稱為玉葉,春菊一副消受不了的表情。

何文瑤笑睞她,「我可不是讓你真待在府裏當玉葉,把府裏上上下下給我看管好,宅院樹上要是有一片黃葉,我就唯你是問。」

「是,春菊一定會把府裏事務管好。」春菊戰戰兢兢的答應。

見春菊那麼拘謹,她開玩笑道:「如果樹上有玉葉,那就二一添作五,我們倆分了,別讓阿牛知道。」

春菊噗哺一笑,用力點點頭。她當然知道這是主子打趣的話語,但這也是主子賞罰分明的原則。

自從主子甦醒後,石家大房越來越有大房的氣勢,小姐頗有見地,大刀闊斧,先把一些散漫的舊奴僕給遣走,新召的奴僕做事勤快又有規矩,大房這邊的宅院整個生氣盎然,尊卑有別,似又回到從前老爺還在的光景。

小姐看重她和阿牛,阿牛管大房的所有大事,她則照管府裏的丫鬟和一些小事。

春菊滿心感激,能得大夫人和小姐的看重,許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就算要她一輩子留在府裏效命,她也願意。

吃過早飯,照原訂行程,何文珺讓阿牛駕著馬車載她到城外石家的田地巡視,她順便想瞭解一下石家的田位於何處,總面積有多大。

途中,坐在車內的何文珺一臉怏怏不樂,她陰著眼,垂頭思忖片刻,末了,嘴角斜揚,心中已有成算。

新來的廚子手藝還算不錯,用過美味的餐點,原本她是高高興興坐馬車要到田裏找石辛黝,可出發前,阿牛遞上二房遲了好幾天才送來的月費,看到一千兩紋銀,她的臉都綠了。

雖說月費一千兩已可過富貴生活,但她沒看到帳本就算了,偏偏她晶亮的雙眼看得一清二楚,石家布莊每月淨賺一萬兩,兩房平分,大房至少得分到五千兩,丟一千兩就想打發她,真是吃人夠夠。

二房的總管說得好聽,說那一萬兩是帳面上的金額,其實有一大半都是拿去應酬送禮,剩下淨賺的金額只有一、兩千兩。

真是聽他在放……放風箏!

目前她還沒心思管石家布莊的事,但倘若他們做得太過分,就別怪她出手狠奪,整間吃下。

雖不奪,但她若不先去報月費被暗槓短少之怨,她就不叫何文珺,她已想好之後要怎麼回報二房了。

小亂搗著,大策想著,反正她絕不容許二房再欺壓大房,石辛黝有她這個精明幹練的妻子,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心一怔,妻子?看來她已經越來越適應這個身份了,初來古代時她還暗想,自己最大的容忍度只願當他妹子的……

手絞著絲絹,沒人盯著她,可她臉上卻浮現不知所措的神情。

「小姐,到了。」簾外,阿牛的聲音響起。

「啊?喔,到了呀。」她輕咳了聲,正了正心神,掀開車簾,阿牛已等在車旁,伸手扶她下來。

一下馬車,極目遠望,一整片田似無邊際,幅員遼闊,令她傻眼的是,視線所及似乎全都是地瓜葉,敢情這粗大個只會種地瓜?

「這一整片都是石家的田地?」她驚問,眼睛陡地發亮,這要在現代,別說全部,只消擁有這三分之一的地,那就發發發發大財了!

「不,石家的田靠近我們站的這邊,外邊那些都是別人的地,一直荒廢著,大少爺想既然要種田,多種一些也無妨,就把那些田全租下。」已晉陞為管家的阿牛向她稟報。

「全都是種地瓜?」她微蹙眉,不確定的問。

「呃,目前看來是。」

她果然沒看錯,石辛黝這個笨蛋,這麼一大片田地都種地瓜,難怪每天都煮地瓜粥給她吃。

目光梭巡片刻,看不到想找的人,她問:「怎麼沒看到大哥?」就算田地遼闊,他那麼高大的一個人在地瓜田裏,應該還看得到一丁點人影。

「大少爺可能在小屋裏。」牛管家引領而望,一樣未見到人,指著不遠處的矮屋,猜測的說。

「小姐,你在這裏等,我去找大少爺。」

「我們一起過去。」她是來視察田間狀況,當然也得瞭解一下小屋內部的情景,何況之前石辛黝一直住在那兒,她更加想知道那裏頭有些什麼設備。

「可是泥土會弄髒你的衣鞋。」

「我就是故意要弄髒它們。」她低喃。

「蛤?」

「走吧。」她下令。

牛管家不敢違令,領著她往前行。

快到小屋前,忽然聽見石辛黝呵呵的傻笑聲從小屋裏傳出,何文珺忍不住嘖了聲,這人說他傻他還真傻,一個人也可以傻笑得這麼大聲。

才想著,屋內馬上響起另一道聲音,且是女人的聲音。

「大少爺,這地瓜粽是我昨兒個跟何大嬸學的,第一次做,連形狀都塑不好,你可不要笑我。」

聽到女人的聲音,她瞬間臉一沈,腳步也沉重的頓住。

牛管家也停下前進的腳步,心一驚,再仔細聽這聲音頗熟,他回頭笑著說:「好像是珠兒的娘。」

見她端著一張臭臉,牛管家忙不疊斂起笑容。

珠兒的娘?誰啊?

不讓牛管家向她解釋,她努努下巴,示意他繼續往前走,捉姦手腳得快,萬一小三聞風從後頭跑了,還捉什麼捉!

牛管家不敢再多說,領著她往屋裏走,尾隨在後的何文珺氣呼呼的,一雙眼燃著火,鼻孔噴出兩道怒氣,心頭嘔得不得了。

她捨不得他被二房欺壓,捨不得他堂堂一個大少爺還得卷褲管下田工作,處處為他著想,為他出頭,他大少爺倒好,一大早就來田中小屋和小三私會!

「大少爺,小姐來了。」一進到屋裏,見石辛黝背對著門坐在矮凳,牛管家高聲喊著。

「大、大少奶奶。」和他隔桌而坐的一名黝黑瘦小、看來三十出頭的婦女見她來到,一臉驚慌,忙不疊起身。

「靈、靈犀。」石辛黝瞪大眼,起身時還因太驚嚇把矮凳都踢翻了,「你、你怎麼來了?」

「我要是再不來……」她忍住心頭火,斜瞪桌上那一袋「愛的早餐」,她咬牙切齒損著他,「這珠兒的娘親手做的地瓜粽,不就被你一個人吃光了。」

「大少奶奶,如果你想吃,我明天再做一些。」珠兒的娘雙手微顫,拿著一顆地瓜粽遞到她眼前。

這是在向她謝罪?哼,誰要吃她親手做的東西。

只是她連哼都還沒哼出聲,遑論擺出大少奶奶的正宮姿態,石辛黝竟然虎急急的一把搶過珠兒的娘手中的粽子,還大聲嚷嚷。

「不要給靈犀吃這個地瓜粽!」

登時,屋內空氣凝結,珠兒的娘和牛管家面面相覷,不解石辛黝為何如此激動,但何文珺知道,這人之所以有這般膽大包天的舉動,全都是為了維護他的小三!

在她面前,他竟敢肆無忌憚的用行動表明力挺小三,分明就是沒把她這個正牌原配放在眼裏。

心頭的怒火瞬間飆升,她正要開罵,他卻突地一臉慎重的說:「靈犀不喜歡吃荀子,這地瓜粽的內餡有荀絲,不要給靈犀吃這個。」

咆哮的話語梗在喉間,何文珺張口結舌之際,他又道:「靈摩,如果你想吃地瓜粽,等等我就包給你吃。」

他一席話融化了她的心,霎時滿腹怒氣直墜地底深層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甜。

「大少奶奶不喜歡筍子,那我明天包沒加筍子的地瓜粽。」

「珠兒她娘,不用了,我來包就好,靈犀她喜歡吃我煮的地瓜豬肉粥,應該也喜歡吃我包的地瓜粽,所以我來包就好。」石辛黝笑得靦腆。

「是啊,大少爺的廚藝好得不得了,很多有名的大廚都是他手下敗將。」見她怒氣緩下,牛管家跟著敲邊鼓,「對了,珠兒的娘,你應該來好一會了,要不要趕緊回去看顧你家珠兒?」

「對,我出來太久了,得趕快回去。」珠兒的娘向她行禮後,慌忙離開。

「靈犀,你坐。」石辛黝用自己的袖子將椅子擦乾淨,笑呵呵的請她坐。

睞他一眼,她旋身落坐。

「方纔我就叫珠兒的娘趕緊回去,珠兒還小,一會功夫沒見到娘,肯定要哇哇大哭。」

她還沒審問,他倒自己噪噪不休說著,「她也怪可憐的,珠兒的爹去年生病死了,她得照顧珠兒沒法工作,三餐沒著落常餓著,我也沒別的東西可以送她,只能送一些地瓜和地瓜葉,她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偶爾會做一些地瓜料理來給我吃,這不,她昨兒個學了地瓜粽,今早就包來給我吃。」

他眼神清亮,沒絲毫心虛,她自是相信他說的話。

就是嘛,他這麼憨直的一個人,家中還有個美嬌娘,哪有可能偷交小三。

方纔她怒氣填胸,不過一時吃醋罷了,哪個女人見到自己丈夫和別的女人窩在屋裏有說有笑,心頭不會起疑,醋罈子不會打翻的?除非她不愛她老公,恨不得趕快放他去吃草。

心一怔,她在吃醋?方纔她氣得要死,只差沒拿菜刀殺進來,全是因為她不知在何時已將他當自己丈夫,準備捉姦逮小三?還有,她情緒之所以這麼激動,是因為她……愛他?

思及此,她頓時覺得臉微燙,心頭也有些羞怯,她早已發覺自己對他有好感,但卻沒發現感情已那麼深。

「對了,靈犀,你坐一下,我馬上去做地瓜粽給你吃。」他只在乎她的喜好,連她來此的原因都尚未細問,就急著要做地瓜粽給她吃。

這麼好的男人,對她無微不至的體貼,在現代就算打一百盞LED燈都找不著,再者,他本來就是她丈夫,她這個當妻子的,自然得好好抓住他,死巴著他不放。

不過這地瓜粽就免了吧。

「大哥,回來!」見他蹲到角落,認真的挑選地瓜,她趕緊喚他。

別說她還有正事,已經吃飽飽的她哪還吃得下地瓜粽,想撐死她呀!「我要做地瓜粽……」

「改天再做,我突然又不想吃了。」不忍凶他,也不想潑他冷水,她委婉的說:「你帶我去田裏走走看看吧。」

說到田,站起身的她忍不住叨念,「那麼大一片田,你幹啥全部都種地瓜,怎不種些別的?」

「因為……」他看著她,期期艾艾的說??「因為你喜歡吃地瓜粥,所以我才全部都種地瓜,這樣一整年都不愁沒有地瓜煮粥給你吃。」

他一說,她整顆心都融化了,明明他也沒說什麼甜言蜜語,可她的心瞬間甜到爆漿。

眉眼含笑,水眸柔柔的嬌睞他一眼,這個高大健壯又無比貼心的好男人,她何文珺兼燕靈犀要定了!

「靈犀,我已照你的話,收購方圓百裏內所有的地瓜和葛根,連還沒能采收的我也先付了帳,我和他們簽了約,等收成時再收貨。」

「大哥,辛苦你了,先坐下喝口茶。」何文珺……不,燕靈犀微笑著說。

十天前,她第一次去田裏時,赫然驚覺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回來後就決定拋開何文珺這個凶悍的男人婆,好好當溫柔水美人燕靈犀,讓他能擁有一固真正溫柔的好妻子。

她想,老天爺安排讓她的靈魂飛到古代來寄宿在燕靈犀的身體裏重生,就是知道她這人聰明又有慧眼,比正牌的燕靈犀更能瞧得出石辛黝的好,更懂得珍惜。

老天有眼,祂是公正的,重生前的燕靈犀錯愛石俊鑫,不搭理自己的丈夫,還讓他因而搬去田中簡陋無比的小屋獨居,此等荒唐行徑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會許她一個重生機會,讓她代替燕靈犀真真切切的愛自己的丈夫。

「大哥,我有點頭暈,你幫我看一下這帳本,今天收購的地瓜和葛根總共有幾斤?」她將放在自己面前的帳本挪至他面前。

雖說有她這個精明幹練的妻子管帳,不勞他費神,但他多少也得懂一些,要不他傻乎乎的,日後發大財時被手下帳房卷款潛逃,那他不是吃大虧了?「你頭暈?要不要緊?」他焦急又關心的問。

「我不要緊。」她嬌羞一笑,「我靠著你休息一下就好。」說著,她的頭隨即靠上他強壯的手臂。

見她依偎過來,他的心跳陡地如擂鼓般狂震,原本均勻的氣息也稍顯粗沈,對著她,他不自在的呵笑一聲,直覺體內一直發熱,他趕忙移開目光,專心算帳。

「大哥,好好算,可別算錯了。」頭手齊貼他粗壯的手臂,明知他被她攪得心跳失序,慌慌亂亂,她更故意鬧他。

她不是想讓他算錯,只是他這樣子真的很可愛。

「我、我算好了,你看看對不對。」石辛黝緊張得直冒汗,將帳本挪回她面前。

「靈犀,想不到你這麼、這麼愛吃地瓜,這十天來,我和牛管家已收購兩千多斤的地瓜,要不我再租幾塊地多種一些地瓜?」她看帳本時,他盯著她側面直看,覺得她真是美,他好喜歡看著她跟她說話。

燕靈犀忍不住好笑,這個傻大個,誰會沒事收購兩千多斤的地瓜來吃,撐死一百回都不夠。

上回從布莊回來後,她讓牛管家找了五組人做實驗,每組各有兩個有腸病毒症狀的人,兩人都吃同一個大夫開的風寒藥,一人喝地瓜葛根湯,一人不喝,結果有喝地瓜葛根湯的全好了,另一個沒喝的就反覆發作,五組實驗結果都一樣,她便確

定地瓜葛根湯的確有緩解發燒、全身酸痛及口乾舌燥的作用。

確定後,她馬上讓牛管家去收購地瓜和葛根,同時放出地瓜葛根湯的食療效果,這幾天,市場已出現搶購地瓜和葛根的熱潮。

「對了,還有葛根,那也要種葛根嗎?」他喃喃自語著。

她被他打敗了,她收購地瓜和葛根是想壟斷市場,海榜一筆,這個真正目的她還沒對他說,加上他也沒得腸病毒,且向來只管埋頭做事不多問,是以他到現在還不知地瓜葛根湯火熱的程度。

沒忘自己已下定決心要改頭換面,當溫柔可人的燕靈犀,她揚起笑容,側過臉看他,「大哥……」

見他額上冒了一堆汗,她抽出手絹,溫柔的幫他擦汗,孰料她越擦,他汗冒得越多,氣息也越來越粗重。

她當然知道他為何會如此,美人在旁溫柔伺候,哪個男人不意亂情迷,蠢蠢欲動,他傻得太過,汗都冒成這般,還硬把持住,真是呆頭鵝。

之前幾天,他每日都在外頭奔波收購地瓜和葛根,回來時已晚,常累得倒頭就睡,她不忍心吵他,即使共處一室也沒什麼進展,今兒個她特地讓他在天還沒黑就回來,吃過晚飯就和他關在房裏,就是準備……嘿嘿嘿。

既然決定和他當夫妻,當然不能讓他睡地上,但要邀請他上床睡,得

先委婉做一些事,讓他明白她的心意,如此夫妻情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今晚就來個投懷送抱,唉,連這種事都要她費心機,她這個妻子當得可真是辛苦。

伸手將早放在桌上備用的酒壺拿過來,斟滿兩杯,端了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

「靈犀,這……」見她突然起身倒酒,他一臉不明所以。

她舉杯邀他,「為了慶祝收購事項圓滿順利,大哥,我們來乾一杯。」連喝酒的藉口她都想好了。

「靈犀,你……你不會喝酒啊。」他指著端起酒杯的她,一臉錯愕。

「夫,我不會喝酒?我可是千杯不醉--」察覺自己又以何文珺的身份發言,她忙不疊轉換成燕靈犀溫柔嬌嗔的語調,「大哥,人家就想和你喝一杯,還是說,你跟本不想和我一起喝酒?」

「不,我不是……我喝。」他倏地舉杯一口飲盡,喝完見她還端著滿滿一杯酒等著與他共飲,尷尬了下,瞥見桌上的酒壺,他忙不疊幫自己又倒一杯,「靈犀,我們一起喝。」

定會醉。」石辛黝自責著。

醉了?她心一怔,對耶,她現在是燕靈犀,燕靈犀從不喝酒,不像何文珺是海量,千杯不醉……喔,頭好暈,看來自己是真醉了。

醉就醉吧,藉著酒意,搖晃的身軀順勢撲向他懷中,感覺他健壯的身軀明顯僵了下,她輕笑,使壞地再將一雙纖細藕臂圈在他的腰際上,煽情指數瞬間破表,只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不知是酒醉臉酡,還是羞怯緋紅。

她發出銀鈴般笑聲,仰首看他,手摸著他發燙的臉,「大哥,我問你,你喜歡以前的燕靈犀,還是現在的?」

美人在懷,僵挺著壯碩身子,不敢輕舉妄動的石辛黝,嘴角不自在的扯動了下,「靈犀,你就是你,哪有分以前或現在,你一定是醉了。」

「別想轉移話題,快點回答我!」她拍拍他臉頰,重新提問:「你比較喜歡以前的燕靈犀,還是生病後犯傻的燕靈犀?」

她突然計較起這點,因為她在乎,也是吃醋吧。

真是好笑,她居然跟同一個軀殼的人爭風吃醋,燕靈犀重生前重生後,還不都是這副模樣,他打小就認定燕靈犀是他的妻子,他萬般包容燕靈犀,喜歡她絕對無庸置疑,想來他應該也分不出自己的感情,之前、之後也沒有什麼差別。

唉,算了,何苦拿這艱深的難題為難他,她原打算放他一馬,未料,他倒先出聲了。

「靈犀,我說了你可別生氣。」不敢正視她,他一雙眼直盯著正前方,「其實我,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壓下內心莫名的狂喜,她佯裝醉困,整個人癱軟在他胸膛,不回應,只發出醉喃之音,讓他能暢所欲言。

他的脾性她倒已摸透幾分,你正經問他一概靦腆不答,只有在對方睡著後他才會唧唧喳喳,自言自語說個不停。

「以前你總不愛搭理我,連跟我說話都不想,可現在你天天都跟我說話,還對我笑,所以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他又喃喃自語說了一長串,說得她內心喜孜孜的,可頭越發暈使得她無法再細聽,但知道他說的不外乎就是現在的她一長串的優點。

「靈犀,我們剛才喝了交杯酒,那、那我們是不是就是夫妻了?」雀躍的他傻笑著問。

「嗯。」她醉喃了聲,不是裝的,她是真的很暈。這個燕靈犀也太沒用了,幾杯小酒下肚就醉了。

「真的?靈犀,你真的願意當我的妻子?」他的聲音聽來有些發抖。

「騙你我就和你姓!你妻子醉了,快抱她上床睡覺。」她實在不行了。

「喔,好。」他抱著她起身,動作之大,讓已頭暈的她暈上加暈。

抱她上床,幫她蓋好被子,他傻笑地盯著她好半晌,隨即如往常般準備鋪地床睡覺。

雖然眼前景象不停晃動,看得不太真切,但她似乎見他拿著被單在鋪地……「大哥,你在做什麼?」

「我在鋪床,馬上就要睡了。」

「你不想跟我當夫妻了?」

「我很想。」他揚高的嘴角,難掩內心興奮。「我們不是喝過交杯酒了嗎?」

「既然喝了交杯酒,你還不快上床來,哪有夫妻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地上的,這樣怎麼成夫妻?」

「你,你要我……到床上睡?」他不敢置信的問。

醉得一塌糊塗的她無力再搭理他,發出最後通牒,「你要再不上床,明早我醒來萬一後悔,你就別想跟我當夫妻。」

側身背對他躺著,她巳盡力了,不來拉倒,那也只能怪他憨呆遲鈍,是特大號的呆頭鵝一隻!

才想著,突然感覺有個龐然大物鑽進被裏,頓時一股暖流環繞著她,身子瞬間都熱起來了。

「靈犀,我、我可不可以碰、碰你?」他僵躺著,動也不敢動,怯怯的問。這人實在太過憨直,都躺進被窩來了,隨便一個翻身也能碰到她,哪還需要虛心客氣的詢問。

「隨你高興,你愛怎麼碰就怎麼碰。」她迷迷糊糊回應,今晚,她是無力再奉陪了,他想怎樣就請便吧。

一聽到她應允,他的手馬上伸過來握住她的手,好半晌就這麼緊緊的握著,沒其他動作,只有粗喘聲不斷。

就在她正要進入夢鄉之際,他突然翻身壓在她身上,在雙眼迷濛半張的她來不及反應時,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含住她微啟的朱唇。

意識模糊的她,只感覺唇上一陣陣熱切的吻和不斷噴拂在她臉上的男性粗喘鼻息,有一雙不安分的手一直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2 PM

第七章

一早,猶在睡夢中的燕靈犀是被春菊的驚叫聲吵醒的。

「啊--」

「啊!」

在春菊的叫聲後還有一聲,不是她,也不是春菊,是男人的叫聲,且就在她耳邊。

「你是誰!」這是春菊的聲音。

「我、我是……」

「大少爺?!」驚訝指數破表的叫聲從春菊口中逸出。

覺得身子沉重無比的燕靈犀緊拉住被子,靜靜躺著不想搭話。

這主僕倆有那麼不熟嗎?唔,她想,大概是春菊從未見過打赤膊兼睡在床上的

石辛黝,一早推門進入,赫然發現她床上躺了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或許誤以為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淫賊偷上她的床吧。

「大少爺,你、你怎麼……」春菊回神後,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誇張的倒抽了一口氣,旋即羞赧的說:「小姐,對、對不起,我、我馬上出去。」

房門才被關上,外頭便響起聞聲奔來的牛管家焦急的問話,「春菊,發生什麼事,我大老遠就聽見你的叫聲,裏頭出了什麼事?」

「沒,沒事。」

「是不是小姐怎麼了?」

「沒有。」

「沒有你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對了,大少爺在不在房裏,都這麼晚了,我怎沒見大少爺出房門,他還在睡嗎?奇怪,大少爺從來沒睡這麼晚過啊。」

「阿牛,別問了,我們先走,不要在這裏嚷嚷。」

「不是,你還沒跟我說,大少爺到底在不在房裏?」

「大少爺當然在房裏!臭阿牛,別問了,快走!」

直到房外的聲響靜下來,僵坐在床上的石辛黝才鬆了口氣,彷彿自己做錯什麼事,怕讓人逮著一般。

他偏過頭,對上她的眼,一張臉瞬間漲紅,羞得不知所云,「靈犀,你醒了。」

他和春菊叫那麼大聲,還開聊一會,她既未睡死也沒聾,當然早被吵醒了。

「你繼續休息,我、我去田裏工作。」

他一旋身,光溜溜的背部從頸下至臀上一覽無遺。

盯著他健壯的背,那一大片不同於黝黑手臂的古銅色光滑肌膚,結實精壯一丁點贅肉也無,還有那結實俏挺的臀部,看得真是令人心花怒放,垂涎欲滴。

這等完美的健壯身材,縱使是高大的西洋男影星也沒幾人可及,這人是誰?是她燕靈犀的老公呢!

內心與有榮焉之餘,她忍不住讚揚自己慧眼獨具,知道該選這個不下田就包得像犀利哥的男人當老公。

「一大早丟下嬌妻不管要去哪兒?」她伸手想拉他,才動了下,下半身撕裂般的痛楚頓時襲遍全身,痛得她齜牙咧嘴,「好痛!痛死我了!」

她一喊,才剛下床的石辛黝面露焦急,立刻撲回床上。

「靈犀,你哪裏痛?」被她瞪了一眼,他怔了下,已然猜到她因何喊痛,滿臉歉然的道:「你不要緊吧?」他想安撫她,但騰在半空中的手遲疑著,不敢降落。

斜睞他一眼,這人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昨晚她還暗笑他憨傻,是只呆頭鵝,沒想到他非但不傻,懂得可多了,至少還知道喝了交杯酒之後不是只有單純上床睡覺這麼簡單,該做的事他一點也不馬虎,全都做了。

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飯,兩人成了真夫妻,那她更加要扶持他,讓他當真正的一家之主。

一條赤裸的纖細手臂從被裏伸出,看著他,她溫柔一笑,伸手拉下他騰在半空的手,輕握著。

「辛黝,昨晚我們已經成了真正的夫妻,從今以後,你會好好待我嗎?」她溫柔低問。

「一定會。」他用力點頭,語氣堅定無比。「你一定要當個有肩膀的男人,扛起這個家。」

「我會,我一定會。」他拍拍自己的肩,再次點頭,認真無比的說:「我馬上就去田裏工作,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餓著的。」

她啞然失笑,他還是單純的認定認真耕田就餓不死的「石老爹準則」。

罷了,今天她身體不太舒服,不能帶他去執行奸商任務,只好先放牛吃草。

「辛黝,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在他欲起身之際,她先出聲。

「靈犀,你說,一百件事我都答應你。」

「吻我。」

「蛤?」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出門前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吻我,這樣才代表你有愛我這個妻子。」見他怔愣住,她故意說:「還是說你根本不愛我?」

「不,我愛,我很愛你。」他的臉逼近她,氣息益發粗喘,冷不防地吻住她。

「不用……這麼猛,溫柔點……」就算他很愛很愛她,也不用這麼狂猛呀!

連續五日,石辛黝都照著燕靈犀的話做,每日出門和進門都會先吻她一下,從一開始的猛獸撲獵物之狂烈獸吻,經過三天的調教,他的吻已變得溫柔深情多了。

下人們也從一開始的錯愕不自在,到現在的偷覷掩嘴羞笑,連二房的下人也聞風前來觀看。

啐,當他們是在儀隊禮兵交接嗎,有什麼好看的,大驚小怪!明日她就讓春菊一人收十兩,總不能白白表演給人看!

「靈犀,我回來了。」石辛黝一回到家,見到她,先給她來個大擁抱,之後便旁若無人似的與她深情擁吻。

下人們竊笑之餘,突然有一道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拔高飆來--

「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麼,成何體統!」尤玉英一進大廳,見著下人說的情況,親眼撞見這不知羞恥的畫面,又是和燕靈犀有關,她自然大罵特罵起來。

「二嫂,不,弟妹,你今晚大駕光臨,有何貴幹?」燕靈犀對著她問,語落,隨即又免費加碼奉送一回免費表演,她踮起腳尖,主動親吻著身旁的丈夫。

見狀,尤玉英又驚又叫,「你們要不要臉呀,大廳上還敢做這種事!」

「哪種事?」燕靈犀嗤了聲,「辛黝親吻的是他的妻子,我吻的也不是別的男人,我們都沒幹偷雞摸狗的事,有什麼好不要臉的!再說,爹娘如果看見我和辛勵的感情這麼好,他們在九泉之下,一定很高興很欣慰。」她就是用這說詞,讓他卸下內心顧忌,公然與她擁吻。

她才不信古人保守那套,她就是喜歡和自己丈夫公然曬恩愛。「再說,弟妹你難道不希望我和辛黝夫妻恩愛?」她睨著她,涼涼的說:「還是說,你希望我和二哥……」

怕自己丈夫又被她勾引,尤玉英緊張的說:「你們夫妻倆的事,我才不想管!」

「那你來是有何貴幹?」看她一眼,她來準沒好事,燕靈犀懶得理她,逕自拉著石辛黝入座。

「弟妹,你也坐。」石辛黝客氣的招呼。

尤玉英未入座,而是大步走到他面前,氣呼呼質問:「大哥,為什麼我們二房廚子要拿地瓜,大房廚子壓著不給?」

她知道這事肯定是燕靈犀在搞鬼,找她定會碰一鼻子灰,再笨的也知道要找憨厚的大哥要。

「有這種事?等會我讓廚工扛一袋地瓜過去給你們。」

「一袋哪夠,我們二房的下人那麼多,三餐都要吃地瓜飯,加上要煮地瓜葛根湯,也不知得喝幾天這風寒症才能好,至少也得給十袋。」說到激動處,尤玉英輕咳了聲。

十袋,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十袋?沒問題,弟妹你要多少有多少。」和石辛黝隔著茶几而坐的燕靈犀瞥見她手上疹子未消,猜想她定是心急的想藉地瓜葛根湯根治風寒。

何文珺說道:「一袋地瓜五十斤五兩銀子,別說我不通人情,我給你打八折。」她吩咐立於一旁待命的阿牛,「牛管家,記下,二少奶奶要十袋地瓜,秤好斤兩,明兒個讓人送去,但要記得先收款再出貨。」

雖說地瓜的價格和之前相比可說是飆至天價了,但和白米比起來還是便宜很多,加上不管有無得到腸病毒的人都在煮地瓜葛根湯喝,現在地瓜可是炙手可熱呢!

「一袋地瓜要五兩?燕靈犀,你這分明是在搶人!」尤玉英氣咻咻的質問:「以前大哥給我們地瓜從來都不用錢的!」

「是啊,靈犀,我們都是自己人,不必跟弟妹拿地瓜的錢。」石辛黝也幫忙說清。

「聽到沒,大哥說不用錢。」

「我聽到了,我丈夫說什麼我都依他。」燕靈犀起身,徐徐走至丈夫坐的椅子旁,「辛黝,如果是自家人,想吃我們賣的地瓜,當然不必收錢。可是,我們和二房等於是已經分家了,各自獨立管帳,我還記得先前我帶你上石家布莊做衣服,有人還要跟我們收錢,唷,仔細看好像就是眼前這個人。」

怪她一時大意,先前她只看到兩個月的帳目,其他的未細看,二房原本應該平分給大房的五千兩月費硬拗成一千兩不說,還將先前的帳動了手腳,從石老爺去世至今一年的帳,除了她看到的那兩個月,其他月份收支全都是打平,二房擺明了一毛也不給她。

她到石家布莊查帳,順便想替他做幾件新衣服,就是眼前這女人要她先付錢,不然連布都別想碰,那時她就想好了,之後一定會讓他們好看。

語塞的尤玉英,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算了,誰希罕你們的臭地瓜,我跟別人買去!」她悻悻然轉身就走。

燕靈犀好心提醒她,「別怪我沒提醒你,東烏省的地瓜和葛根幾乎都在我們這兒,其他人就是有也不會願意賣,你若是要買得趕快,要不我明天還會漲價。」

尤玉英臉色難看的離開後,大廳中剩夫妻倆獨處,石辛黝眉頭緊皺的問她:「靈犀,你還要調漲地瓜價錢?」

「當然,打鐵得趁熱,此時不漲更待何時。」她坐回原位,悠哉的啜著茶。現在他們石家大房,可是方圓百裏內人人知曉的地瓜大戶。

大房光靠著地瓜還有葛根便能日進鬥金,想必已然跌破二房全家的眼鏡,外加捶心肝嘔死了。

整個東烏省種植的地瓜和葛根陸續都被她收購壟斷,在其他處採買不到的有錢人家便開始瘋狂搶購囤積,一出手少說都是幾百斤的購買。

收購來的地瓜,放在先前她讓人臨時搭建的倉庫,原本堆滿滿的地瓜,現在竟只剩三分之一,她將地瓜炒出天價,就是要狠狠削這些富人家一頓,她賺的錢已足夠他們一輩子吃喝不愁,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很在意二房貪了他們的銀子,只是小小刁難一下他們,否則她哪會那麼輕易就放過他們。

「靈犀,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調漲地瓜的價錢?」石辛黝面有難色的道。「為什麼?!」放下水杯,她不明所以的問。

「再漲下去,很多人都買不起地瓜吃,他們會餓死的。」

她不以為意的說:「沒地瓜就吃別的,吃飯吃麵呀,又不是一定得吃地瓜才會飽。」

「可是很多窮人只吃得起地瓜,他們買不起米……」

聞言,她心一突,陡地驚愣住,對耶,這裏是古代,很多窮人都是以地瓜為主食,不像現代的人想吃飯就吃飯,有的還嫌吃太多會發胖,這裏很多人連米都沒得吃,只能以便宜的地瓜果腹,現在地瓜價格飆漲,那不是害窮人雪上加霜……她怎沒考慮到這點,真糟糕!

「還有,那些窮人也沒錢買地瓜和葛根煮甜湯喝。」

「這次的風寒症,都是有錢人傳染到比較多,我看街上那些小販都沒人被傳染……」

「可是他們家的老母妻小或許有。」

當初她之所以決定壟斷地瓜和葛根當奸商,一來是為了要重振大房,再者就是要狠削像二房這種勢利的有錢人,是她太自負也太心急,單看街上小販無人有腸病毒症狀,就一味地認定除了有錢人家的下人,一般百姓因泰半都是做粗活勞動,抵抗力強,自然就不會染病,卻忘了他們家裏還有身體虛的老弱婦孺可能染病。

雖說這病毒在古代不太嚴重,不至於要命,但生病久了還是會不舒服。

現在地瓜才飆至天價賣出,若馬上調降,那些大戶一定會來抗議,更甚者會要求退貨,入口袋的錢怎能吐出來,可她又不能不顧窮人……

她得好好想想,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靈犀,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我說錯話,惹你不高興?」他訥訥的問。

盯著他看了好半晌,她突地一笑,「這是誰的丈夫,怎會這麼聰明,這麼善良,這麼令人敬佩。」

「我,我是你丈夫。」她突然這麼大力稱讚他,害他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原來是燕靈犀的相公,難怪這麼年輕有為,善良敦厚。」

她握著他的手,笑看他。「還好有你提醒我。」

真的還好有他!她只顧著賺錢大業,埋頭往前衝,卻忘了後頭還有一群苦哈哈的弱勢群體亟需照顧。

他外表看來像鋼鐵人一般,可卻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

「那,你是不是不調漲地瓜了?!」石辛黝替那群等著買地瓜吃的窮苦人家感到高興。

「不,地瓜價還是要漲。」做生意講究的是信用,她已經說漲就得漲,要不就是把先前大量收購地瓜的人當笨蛋耍,如此一來,以後誰還願意信她。

她可不是只想做這樁生意,在這裏,很多生意等著她做呢。「可是……」

「辛黝,我們不賣,但可以送。」見他神色落寞,她忙不疊獻策安慰。

「送地瓜?」

「當然不是。我們左手賣地瓜,右手送地瓜,那不是用右手打左手,」此刻開倉送地瓜,不就和調降地瓜價一樣,都是把這幾日搶買地瓜的人當笨蛋。

「得改送別的。」

「別的?」

「嗯,我想好了,就送綠豆薏仁和白米。」

「送綠豆薏仁和白米,為什麼?」

其實是她突然想到,她在現代得腸病毒時,天天喝地瓜葛根湯,喝都喝膩了,她的狗腿下屬馬上去查找資料,然後換煮綠豆薏仁湯給她喝,說這甜湯也有同樣的效用。

她想,她之前讓廚子煮地瓜葛根湯給大房下人喝,緩解大夥的病症,現下也可以如法炮製。

只是,她當然不能把綠豆薏仁湯也有緩解腸病毒病症的效用說出來,不是擔心沒效,而是一說出來,那些有錢人誰還願意跟她買地瓜和葛根。

「辛黝,我是這麼想的,既然窮人家吃不起地瓜,我們又賺了錢,就賑濟窮苦百姓發送白米,再煮綠豆薏仁湯給大家喝,綠豆薏仁清熱退火,可以煮湯,也可以煮粥,對身體都很好,你覺得如何?」

她想,他們用奉湯的方式煮綠豆薏仁湯給大家喝,連續奉湯七天,為免有些生病的人沒出來喝到,除了白米再另外發送兩小包綠豆和薏仁給窮人家,不管煮湯煮粥,她想效果應該都一樣。

「當然好。」他緊握著她的手,堆著滿臉的笑,學起她說話:「這是誰的娘子,這麼美若天仙,聰明伶俐,善良仁慈又溫柔敦厚。」

她笑睞他,「唷,你也學會貧嘴了!」

「我說的全都是真心話。」他手肘抵在茶几上,兩手緊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的黑眸凝視著她。

和他面對面,她嬌笑著:「既然知道你娘子這麼好,還不快吻她一下。」

「又要吻?我剛剛進門時就吻了。」

「不要拉倒。」她佯裝生氣。

「我吻。」他急急的將嘴湊上,兩人十指交握,雙唇輕碰一下又分開,再碰,再分開……

就在兩人濃情密意時,大廳外,一雙狹長黑眸蘊藏著滔天怒火看著他們,那人雙手掄拳,一張俊俏的臉隱隱抽搐,片刻後才咬牙切齒,悻悻然離去。

一早醒來見身邊的床位空著,上身只穿著一件肚兜的燕靈犀懶懶翻身,側臥床上,等著丈夫進來。

她想,他一定又是親自去幫她打洗臉水來,早早就跟他說過不用,但他執意如此,說他很樂意為她做這些事,這是愛的表現,當然,這話是她教的。

這人聰明得很,一點就通,倘若她教得太多,不知他會不會變得花心……美眸攸地一緊,她噘起嘴,哼,他敢!

側躺好一會,原本想來個玉體橫陳,擺出撩人姿態給他看,但這會她手撐得都酸了,手一縮,乾脆直接趴倒在軟枕上,一頭烏黑秀髮如黑瀑披散,巧妙地遮掩她光裸的背。

自從她和辛黝成了真正夫妻,這一個多月來,春菊再也不敢隨便闖進來,尤其是早上,沒她召喚,她是一步也不敢擅自踏入,就怕再度撞見太養眼的畫面。

還有,她覺得一大早讓丫鬟在外頭等候這點太沒人性,她們一醒來就從早做到晚沒啥休息,是以她恩准春菊可以睡晚點,不用一大早就來到房外候命。

所以,就算此刻她在房內光著身子也不怕,反正只有她相公有眼福看到。

猶有睡意的她趴了一會,在即將返回夢鄉之際,突然聽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音睡意猶濃,她懶懶趴著不動,閉著眼讓她鼻子變得更靈,她似乎聞到酒味?辛黝七早八早跑去偷喝酒,莫不是想幹啥壞事?

嘴角微揚羞笑,有時睡前為了增加夫妻情愛,她會跟他喝一兩杯小酒助興,好的不學淨學壞的,真是!

是說昨晚不是才喝過?唉,她老公真是體力過人。燕靈犀暗自笑著,突然聽見那人喊--「靈犀!」

這聲音聽來怪怪的,像喝很醉似的,該不會喝了一大壇吧:「靈犀,你怎麼可以……」

一隻手摸上她赤裸的背,令她沒來由地起了雞皮疙瘩,那陌生冰涼的觸感和辛黝摸她時的溫熱完全不同,還有,手也不同。

辛黝手掌大,手勁也大,可摸她時會盡量放輕力道,就怕一不小心傷了她,但此刻的感覺卻全然相反,這人的手掌明顯小了些,手勁也比辛黝小,但他壓在她身上的力道彷彿出盡全力似的,還帶著痛苦悲傷和控訴意味?

能大搖大擺進入這間主臥房的男人除了辛黝之外,只有……石俊鑫!

半夢半醒的她立即翻身坐起,定睛一看,坐在床沿邊、滿眼血絲盯著她看的果然是石俊鑫。

「二哥,你一大早跑來我們房裏做什麼?」她怒聲質問。

她聽春菊說,這陣子他幾乎夜夜泡在酒樓不回家,看他這樣子,肯定是才剛從某個歌妓懷抱中離開不久。

「靈犀,你真的和大哥成了真正的夫妻?怎麼可以!」盯著上半身只著一件單薄肚兜的她,石俊鑫掄拳怒捶床板。「你難道全忘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循著他氣怒的目光,低頭見自己上身幾近裸露,她立即拉來棉被遮體,「是,我全忘了,你馬上給我出去!」

這人明明還是那張俊臉,可她越看他越覺得討厭。

石俊鑫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反而更朝她逼近,趁她不備抓著她的手,怒咆控訴,「你說過絕不會讓大哥上這張床,絕不會讓他碰你的!你還說這輩子只愛我一個,你怎麼可以忘了?!」

她試著推開他,但她太纖弱,醉狂的他又一身蠻勁,將她壓制在牆面。

「石俊鑫,你快放開我,要不然我一喊,你會很難看的!」她快被一身酒臭味的他給薰吐了。

「我不放!我們明明是情投意合、天造地設的一對,為什麼石老頭要把你嫁給大哥,就是因為他偏心,他只疼他自己的兒子!」

還在試圖做困獸之鬥的燕靈犀聽他這麼說,倏地停住掙扎。

他說的是死老頭還是石老頭?還有,「只疼他自己的兒子」這話聽來,似乎在說他不是石老爺的兒子?

「如果那晚你不是執意要把真相告訴大哥,我也不會」石俊鑫想說什麼,但似乎有啥顧慮沒把話說全,馬上又改口,「如果你願意跟我走,今天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真相?她敏銳的嗅到石俊鑫身上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他有約燕靈犀一起私奔,但燕靈犀不願意?

她被他一身酒臭味薰得暈頭轉向,聽得有些模糊不清,正想趁機再深問,他突然發狂的拉開她遮體的棉被。

「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大哥的妻子,你愛的雖然是我,卻一直不讓我碰你,但現在你卻讓大哥碰了你,你以前的矜持哪裏去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裏,怒火和慾火交互狂燃著。

他抓著她的雙手,欺近她,粗喘氣息噴拂在她耳畔,「沒想到你現在也和酒樓那些歌妓一樣淫蕩,學會只穿一件肚兜勾引男人了。」

一說完,他粗魯的吻著她的脖子,一隻手還伸進肚兜內,粗暴的撫弄她的身子,她用被放開的手拚命的打他推他,卻推不開,顧不得兩人窩在床上可能會被誤解,燕靈犀放聲大叫--

「救命!快來人啊,救命!」

正端奢洗臉水進來的石辛黝聽到愛妻的求救聲,馬上跑入內室,見有個男人在欺負他妻子,水盆一丟,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領將他拽下床,朝那人臉上狠揍一拳,第二拳欲落下時,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被揍倒在地上的是他弟弟。

「俊鑫……」發怒的拳頭僵在半空中,原本滿腹怒火的石辛黝瞬間愣住。

「大哥,你憑什麼打我?!」摸著被打傷的臉,石俊盡吃力的站起,「你明知道靈犀愛的人是我,她想嫁的也是我,是你和爹聯手拆散我們!」

對於弟弟的指控,石辛黝無語反駁,內心五味雜陳。

見自己丈夫被欺壓,她也被欺負,夫妻倆一同吃了大虧,還在惡人先告狀,氣憤不平的燕靈犀怒道:「我愛的人是辛黝不是你!」

她一說,原本僵住的石辛黝像被解除咒語一般,瞬間活過來,他回頭,一臉感動的看著她。

「辛黝……」她佯裝一臉駭懼,哭著喊他。

「靈犀。」他坐上床,拉著被子遮體的她馬上投入他懷中,害怕得直發抖。

「辛黝,我好怕。」

「別怕,有我在。」他緊緊的摟著她。

「你快趕他走,我不想再見到他。」她整顆頭埋在他胸膛,連看都不想再看石俊鑫一眼。

見狀,石俊鑫心頭大為光火,「靈犀!」

「俊鑫,靈犀是我的妻子,你不要再糾纏她。」石辛黝兩手緊抱著妻子,護著她。

燕靈犀暗咬牙,都這時候了,她的笨老公還在忍,她佯裝哭著對他說:「辛黝,叫他滾!」

聞言,石辛黝對弟弟說出有史以來最重的話,「你、你滾,不要再來了!」雖不想對自家人撂狠話,但他也不容許他再來騷擾他的妻子。

「你……」不甘心的石俊鑫還想再鬧,可春菊和牛管家已聞聲而來。

「二少爺,大少爺,大少奶奶,這……」見三人同處一房,石俊鑫臉上明顯掛綵,恩愛的主子夫妻坐在床上緊抱著,場面說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牛管家大概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燕靈犀下令,「牛管家,請二少爺出去!」

此刻,沒有比她更適合發號施令的人,她出聲驅趕石俊鑫,一來讓石俊盡死了這條心,二來,她要讓下人清楚明白她現今的態度和身份,她是石家的大少奶奶,不再是從前那個和二少爺糾纏不清的小姐。

「是。」牛管家大聲回應。大少奶奶態度堅定,自是他們大房下人最樂見的。

「二少爺,請。」

「哼,我自己會走!」

一臉怒意的石俊盡悻悻然的離開,牛管家跟在後頭,生怕他又回頭來鬧,春菊離開前也貼心的把門帶上。

所有人都走了,房內回歸甯靜,夫妻倆對看著。

「靈犀……」

她看著他,突然掄起粉拳猛捶他的胸膛,「臭辛黝,你去哪裏去那麼久,還光著身子回來。」

會氣到捶他,是因為她察覺自己的身子真的在發抖,一來是氣石俊鑫把她和酒樓歌妓相提並論,二來,她一點也不想讓別的男人碰她的身子,尤其她發現自己毫無反抗能力,更令她惶惶不安。

「靈犀,對不起,我去幫你端洗臉水時經過荷花池,想起以前你曾經讓下人取清晨荷露洗臉,我心血來潮便想幫你取荷露,結果弄了一身汙泥,我就去衝水,要是知道俊鑫會來,我絕不會離開房間半步!」

原來他是為了她。停住捶他的動作,她摸摸他被捶得略略發紅的胸膛,「疼不疼?」

他搖頭,「不疼。」

他抱緊她,「靈犀,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她不明所以的問:「哪些話?」她剛說的話可多了。

「你說你愛的人是我,不是俊鑫。」他的黑眸閃著喜悅的笑意。

「我們都是夫妻了,幹啥還問這個傻問題!」她睨他,「我要是不愛你,怎會讓你抱這麼緊,抱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

聽到她的埋怨,他忙不疊將圈緊緊的手放開,輕環著她。「這樣你可以喘氣了嗎?」

她被他正經的模樣惹得發噱,她只不過是說笑罷了,不過……

「石辛勵,你的手放哪裏?」

「這裏。」他動動擱在她小腹上的左手。

「另一隻手呢?!」她斜瞪他。

他欲動右手,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不小心探入她肚兜內,粗大的手掌整個罩在豐挺渾圓的右乳上,難怪他覺得觸感軟軟的。

她軟聲斥著,「還不放開。」

她發覺自己一萬個願意讓他吃豆腐,可石俊鑫一摸她,她便厭惡至極。

「我不放。」他又將她摟得更緊些。「靈犀,你是我的妻子,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喲,會說花言巧語了。」

「我說的是真心話。」

「說真心話的人手幹嘛一直亂摸?」她嬌嗔著,輕拍一下他不安分的手,「別鬧了,今天我們還有很多正事要做,洗臉水呢?」

「剛剛打翻了,我再去幫你端一盆來。」

「不用了,等會我讓春菊端來。」她輕推他,「幫我把衣服拿來穿上。」

「喔。」

見他明顯忍著強大的慾望,硬是幫她穿上衣服,她忍笑,一本正經地道:「今天你去田裏巡視就好,奉湯送米的事我叫牛管家另外差人去。」

這陣子辛黝一直在忙奉湯送米的事,好幾天沒去田裏,她怕他會對田裏的小地瓜犯相思呢。

「好。」待幫她將衣服全穿戴整齊,他眼底的一小族慾火自動滅熄。

「晚上……」她睞他一眼,媚笑著,「早點回來!」

美眸一笑百媚生,像受到鼓舞似的,石辛黝甫黯下的眼神立即燦亮閃耀。「我一定會早點回來。」

她啞然失笑,他也太喜形於色了,這是優點,可也是缺點,要做大生意的人,可得喜怒不形於色,看來她得再好好教教他。

「停止收購地瓜和葛根,只收先前已經簽約的,對了,記得先送五袋地瓜給珠兒她娘,別跟她收錢。」

燕靈犀在書房翻看著記事表,每天該做的工作她都記在上頭,這會她正在和牛管家交代事情。

炒物價一事,原本她就是打算炒短線,加上物貴傷民,她便決定提早收手。如她之前所料,價格一哄抬,更遠一點的商人肯定會想來分杯羹,可惜這方圓百裏的人家該買的全買齊了,短時間內沒人想再買地瓜和葛根,這價格自然就慢慢跌回低價,整件事就此落幕。

倉庫中還未賣出的地瓜除了留著自宅吃,她還向辛黝提議,讓珠兒她娘做黑糖地瓜粽拿到街上去賣,自食其力,給魚吃不如教人釣魚嘛!

「是。」牛管家問:「大少奶奶,若珠兒她娘執意要給錢呢?」

「那就跟她說,等她賺了錢再給也不遲。」

「是。」

「大少奶奶,你還有事交代嗎?沒的話我就先去辦事。」

「去吧。」

牛管家才走出書房,春菊就疾步前來,外頭似乎發生什麼事鬧哄哄的。

「春菊,怎麼了?」

「大少奶奶在書房裏嗎?」春菊微喘著問。

「在。」

聞聲起身的燕靈犀邊走向書房門口邊問:「春菊,什麼事這麼吵?」她似乎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在找你。」

牛管家一驚,「大少奶奶,要不要我讓人趕她?」

相較於牛管家的擔心驚慌,當事者倒是神色不變,安之若素。

她淡然道:「她要找我就讓她來。」

這個尤玉英肯定是為早上她老公走錯房的事前來興師問罪,來得這麼慢,都快吃中飯了,比她預料中還遲了些。

「可是……」

「大少奶奶,要不你先躲躲?」春菊擔憂她受傷。

「躲什麼,這裏可是大房的地盤,我還怕她不成。」對付石俊鑫,她也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但要對付身材比她稍矮略胖一些的尤玉英,她自認還綽綽有餘。

話才說完,妒火焚身的尤玉英發狂似的朝她奔來。

「燕靈犀!」尤玉英衝到她面前,手舉高就想摑她,眼明手快的牛管家立即抓住她的手。

「你這個死奴才,敢抓我的手,還不快給我放開!」

牛管家一鬆手,方才未打著燕靈犀的那巴掌便火辣辣的貼上他的臉,眾人怔住之際,另一道響亮的巴掌聲倏地響起--

春菊本以為是尤玉英又打了牛管家一巴掌,直到她大嚷大叫,方知那一巴掌是自家主子出手的,熱燙的巴掌印就這麼貼在尤玉英臉上。

「燕靈犀,你敢打我!」被賞耳光的尤玉英氣得咬牙切齒,怒騰騰的想還手,未料雙手被比她高半個頭的燕靈犀給抓住。

「尤玉英,你給我聽好了,這裏是我大房的宅院,牛管家是我大房的人,他有錯我自個會教,還輪不到你來教訓!」她斬釘截鐵地說。「我燕靈犀最容不得的,就是外人來欺負我大房的人。」

她話一出,所有圍觀的下人全都同仇敵愾,牛管家更是露出感動得無以複加的表情。

「我是外人?我可是石俊鑫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石家的二少奶奶。」氣瘋的尤玉英以為她的意思是沒把她當石俊鑫的妻子看,立即像潑婦罵街般叫嚷,「燕靈犀,你這個賤女人,都已經和大哥圓房了還來勾引我丈夫,不要臉的賤人!」

被莫名罵了一頓,惱怒的燕靈犀冷不防的用力將她甩開,毫無防備的尤玉英跌坐在地,摔疼屁股,痛得唉唉叫。

「尤玉英,你哪只眼看到我勾引你丈夫,我是去你們房間撒野了嗎?」燕靈犀冷眼瞪著她道:「今天是你丈夫石俊鑫一大早莫名其妙闖進我們房間,對我說了一些醉言瘋語,正確說來,是他糾纏我才對。」

被自家丫鬟扶起的尤玉英還想再上前,牛管家和幾名家丁硬是擋著不讓她過,她氣得破口大罵:「你們這些死奴才,想造反呀!」

「他們在保護自己的主子,盡忠得很,哪來造反之說。」燕靈犀涼涼的說:「尤玉英,別老閑著沒事愛管我家的下人,我勸你管好你自己的丈夫,不要讓他再喝得醉醺醺、暈頭轉向跑錯房,下回他若是再闖錯房,我可不保證我家相公會不會手下留情。」

「哼,你放心好了,再過不久等新宅蓋好,我們就會離開這間老舊破宅,只要你不要發騷勾引我丈夫,他再怎麼醉也不會跑到你房裏去!」

「新宅?」燕靈犀納悶的問:「你是說二房另外蓋新宅?」她怎沒聽說這事?察覺自己氣極之下口無遮攔,把婆婆交代要守口如瓶的秘密不小心說出,尤玉英臉色刷白。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心虛的尤玉英氣勢都沒了,整個人慌了手腳,倏地轉身離開。

「牛管家,你有聽說二房蓋新宅的事嗎?」尤玉英一走,燕靈犀馬上問。

「沒有。」牛管家問其他人,「你們有誰聽說了嗎?」

大夥兒一逕搖頭,顯然這是極機密的事,見尤玉英那慌張樣,這事肯定不假。

燕靈犀低頭暗忖,二房口口聲聲說石家布莊沒賺錢,卻有錢蓋新宅,還秘密進行著,這其中一定有鬼,她得派人暗中好好調查一番才行。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3 PM

第八章

夜裏,吃過晚飯的燕靈犀獨自在後花圜散步,丈夫連續幾日晚歸,今晚大概又是熱心的幫珠兒她娘試吃地瓜新品,昨晚還拎了一袋紅豆地瓜糕回來呢。

她倒沒吃醋,知道他純粹是熱心幫人,她很高興,只是擔心他一直幫忙試吃,萬一珠兒她娘亂配食材,吃了中毒……

應該不至於吧,再怎麼配也都是能吃的食材,即使配得不對,了不起就是拉個肚子罷了,她老公那麼壯碩,禁得起拉幾回。

恕冷,她噗哧輕笑,但思路一轉,笑容立即被愁雲掩蓋,坐在大紅花叢旁的一椅低頒沈思,愁眉不展。

半個月前,尤玉英跑來對她興師問罪,不小心脫口說出二房正在蓋新宅一事,她讓下人暗中調查,雖然無所獲,但她直覺認定尤玉英所言非假。

十日前她上街走走,那個賣髮簪的小販偷偷告訴她,前不久他一名住在鄰縣烏心鎮的親戚娶媳婦,他特地去吃喜酒,那兒有一戶人家正在蓋新宅,宅院已蓋好七八成,外觀看來氣派豪華,他好奇一問,他的親戚告訴他,那是一名原本就住在烏心鎮的窮小孩,離家數十載,說是經商有成,回老家來買地蓋大宅,還打算在當地開一家布莊。

聽到蓋大宅和開布莊,她敏銳得聯想到尤玉英說的,但接下來小販所說的卻令她更加吃驚。

小販再追問是何人,他的親戚說只記得那戶窮人家姓司,他家小孩叫什麼名字倒忘了,好巧不巧,當時那個經商有成的窮小子正好回去監察新宅進度--

「我定睛一看,喲,那不是石家布莊的司總管嗎!」小販說這話時,還露出瞠目結舌的誇張表情。

一個布莊總管能花大錢蓋新宅、開布莊?擺攤多年的小販機伶得很,他直覺這事內情不單純,不想惹禍便趕緊溜了,免得被司總管認出,否則說不定會有不好的事降臨在他身上。

小販是猶豫再三才決定告訴她的,還拜託她千萬別讓人知道是他說的。她當然不會置好心的小販於危險之地,再者,事情尚未查明前她更不可能張揚,打草驚蛇。

她記得日前她以「青野縣柳花村,石家大少爺石辛黝行善奉湯」的名義,在各地免費奉送綠豆薏仁湯並賑濟白米,烏心鎮也包括在內,那地方是牛管家親自去監督的,她召來牛管家一問,牛管家說他印象中確實有經過一座還未竣工的氣派大宅,因有要務在身,沒多做停留,自然也沒多問當地人大宅的事。

她讓牛管家找人佯裝成賣涼水的到那兒去查明真偽,果然一切皆如賣髮簪小販所言,確實是司總管衣錦還鄉蓋大宅。

那人還問出即將開張的布莊老闆是司總管的兒子,可司總管並未娶妻生子,何來兒子?

另外還有一件令她不解的事,亦是和石家布莊有關。

話說她第一回去石家布莊,不明就裏的阿水給她看了帳本,隔日便被司總管給趕了出去,沒了工作又要養一家十來口的阿水四處找零工做,還曾到石家田裏幫忙地瓜收成,她見阿水勤勞,便問他願不願當領班,她給的月俸不會比他在石家布莊少,正急需找一份穩定工作的阿水自然願意,也因為他帶領一班勤工在石家田裏工作。辛黝才不用日日守著一大片田。

前幾日阿水到府裏向她報告他規劃的各項新作物的耕種面積,還順便提及有幾家認識的布料供貨商向他抱怨,這一個多月來石家布莊大量進貨,可貨款卻一再拖延不付。

阿水說,這不是石家布莊向來的作風,石家布莊最講信用,每進一次貨,當月底定會結清貨款,再者,石家布莊之所以客源廣,就是一直有進新款布料,是以絕不會大量囤貨。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其中有一家布料供貨商所提的送貨數量,還是石家布莊以往一整年向他們叫貨的數量。

供貨商當然也怕被騙,不過貨確實是送到最有商譽的石家布莊,不怕歸不怕,貨款有收到他們才能真正安心,可每回登門請款,司總管總是板著一張臉,怒斥著「急什麼,石家布莊就在這兒,跑不了,再說這石家布莊有一半是大房的,石家大房現在是地瓜大戶,整座倉庫堆著金山呢,你還怕請不到貨款嗎?」

司總管說這話的意思,擺明是要大房替石家布莊收拾爛攤子,可是他為何要讓石家布莊成為爛攤子?既然貨是送到石家布莊,代表二房的人應當是知情,春嬌姨娘和石俊鑫他們怎會任由他胡來?

太可疑了,可疑到爆!

雖說布莊的經營權是大房和二房各執一半,但目前為止還不都是掌握在二房手中,即便他們連一毛都不分給她,她也是摸摸鼻子認了。

好吧,就算她要插手管,二房還是有一半的經營權,再說,「石家布莊」這塊招牌在業界響叮噹,石俊鑫是石老爺的二兒子,他們不可能把石家布莊毀了,除非……

除非什麼呢?她閉著眼,靜下心細想,突地,她心頭大亮,驚慌地睜開眼。

除非石俊鑫不是石老爺的親生兒子!

對,沒錯,倘若是這個原因,那這所有一切全都能兜起來了。

假設石俊鑫是司總管和春嬌姨娘所生,那司總管回鄉蓋大宅的錢肯定就是春嬌姨娘出的,還有開布莊的兒子,指的就是石俊鑫。

他們利用石家布莊的名義大量進貨,一來替新開的布莊囤積免成本的布料,二來等石家布莊撐不住,便丟還給大房收拾爛攤子,說不定還會上演一出不跟大房爭產,含淚委屈讓渡的戲碼呢!

嘖,這些人真是壞心腸,壞透了他們!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臆測的有九成九接近真相,她曾隨口問過一些人,大夥兒都說辛黝和他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高大粗壯,孔武有力,這麼聽來,外貌斯文俊秀的石俊鑫絕不可能像石老爺,可石俊鑫也不怎麼像春嬌姨娘,倒是她第一次看到司總管,就覺得他和石俊鑫十分相像,只是他中年發福,膚色暗沈,臉皮有點垂有點腫,沒那麼俊,可能也因此大夥兒沒多注意,卻逃不過她這雙精銳眼眸的審視。

如果石俊鑫真是司總管的兒子,那……

「靈犀。」

還在沈思中,後方突然有人叫她,把她嚇了一大跳。她驚地站起,旋身一看,喲,她正想著曹操,曹操就出現了。

「你又來做什麼?」她警戒的往後退。本以為先前她態度堅定的要辛黝趕他走,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又來纏她。

「我只是出來走走。」他盯著她,神色複雜,似怨似痛又似無奈。

「喔。」

他說得也不無可能,也許他真只是睡不著出來來走走,不小心遇到她。雖說兩房現今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畢竟都在同一個宅院,也沒築牆劃分界線,這後花園還是相通的,走著走著難免會不小心遇上。

虛應了聲後,她轉身要走,不想和他多糾纏,走到一半突然想到,她應該趁他

們還未掏空石家布莊之前,把布莊「送」給他們,她想,他們之所以不珍惜石家布莊,是因為擔心石俊鑫不是老爺親生兒子這事遲早會爆光,屆時二房一家人定會被驅逐,與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倘若她拱手相讓,整個石家布莊變成他們的,他們非但不會惡意倒閉,且大房也不用擔下掏空後的爛攤子,唔,這真是一石二鳥之計,不,有可能是一石三鳥。她只是說現下要把石家布莊讓給他們,又沒說日後不買回。

她想,倘若石俊鑫真不是石老爺的親兒子,這事肯定會讓他們如坐針氈,縱使她讓出布莊,也只能暫時保住石家布莊不倒,如果二房想要到烏心鎮生活,石家布莊還是會被賣掉以免麻煩,屆時她再暗中出手,不就手到擒來了?

這計甚好,只不過她要找什麼藉口,把石家布莊讓給他們?禮多必有詐,她要無條件相讓,他們說不定會害怕得直發抖呢。

才愁著,後方追上的人突然一把拽住她,她一個重心不穩跌入他懷中,頭晃了下,下意識地摸頭,腦內靈光一閃,她找到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好藉口了!

壓下內心的厭惡,她沒掙脫,而是撫頭佯裝頭痛。

「二哥,我頭好痛。」有別於日前冷絕無情的驅逐,此刻溫言軟語的她,彷彿又回到以前那個與他相愛的清麗可人兒。

「靈犀。」他抱緊她,生怕她溜走不理他。

「二哥,我的頭……」仰首,水眸幽幽的看著他,「為什麼我腦裏突然閃過一些畫面,我愛的人是你不是大哥……這怎麼會……」

「靈犀,你想起來了?!」他激動的抱緊她,突地想到什麼,興奮之情頓住,小心翼翼的問:「你全都想起來了?」

他怪異的神情令她不解。照理說,燕靈犀想起真正愛的人是他,他應該會興奮地抱著她痛哭流涕,起初是這樣沒錯,可是他又突然神情丕變,似擔憂又似害怕,這是怎麼回事?

對了,她想起辛黝說過,燕靈犀在撞井受傷前,曾對他說石俊鑫不是他親弟弟,他就是聽她這麼說,一氣之下才會失去理智推了她。

她想,石俊鑫一定是告訴過燕靈犀這個秘密,所以他擔心她現在若想起,會壞了他們正在進行的好事。

思及此,她蹙眉,輕搖頭,「沒有,只是為什麼看到你,我的心又高興又揪疼……難道外頭那些流言都是真的,我以前愛的人真是你?」

既然他害怕,她就裝著沒全部想起,再說,一下子恢複全部記憶,反而會令他起疑。

見她似乎真未想起所有事,只依稀憶起兩人的情意,安下心的石俊鑫激動得抱著她,「靈犀,你真的想起來了!」

滿滿的厭惡感湧上,趁他手放鬆,定睛看她時,她使勁推開他。

「不,二哥,我們不可以這樣。」還好燕靈犀夠保守,她這麼做,反而更令他深信她憶起他倆的情愛。「我、我是你的大嫂,你是我小叔……」

「靈犀,我不要你當我的大嫂,你說過你絕不會當我大嫂的,可你卻……」他捉住她的手,忽地又用力放開,咬牙切齒控訴,「你一心袒護大哥,還讓他上床和你成了夫妻。」

她佯裝愧疚痛苦,踉蹌一步,還煞,有其事的舉袖遮臉,裝出啼哭狀,實則在內心暗咒。

這人還真是自私!他自己也娶妻,也和他妻子上過床,有時還去酒樓狎妓,憑什麼要燕靈犀為他守身?

「我、我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以為、以為我是和大哥情投意合,才會……嗚。」這回她改用手輕貼臉,啼哭幾聲,好讓這齙舊情複燃的戲碼更加逼真。

「靈犀,你已經和大哥當了夫妻,還幫他賺了一大筆錢,不欠石家什麼了,你不必再因為他拒我於千裏之外。」

在她尚未意會過來他說這話的意思時,他突然逼近,一隻手抓住她的手,另一隻圈住她腰際,低頭就想吻她,手也開始在她身上亂摸。

這個急色鬼!

燕靈犀掙扎著,朱唇險些被他吻到,她故意加大掙扎動作,雙腳亂踢一通,膝蓋朝他兩腿間一撞,他痛得馬上彎腰護住命根。

「二哥,我們不能這樣。」故意漠視他疼痛的模樣,她裝害羞掩面退後,一副不敢違背道德和他逾矩的保守樣。

石俊鑫痛得說不出話,她又樣裝抽噎的道:「二哥,我們這輩子是無緣了,今生就算是我負你,我、我會想辦法補償你的。」

「靈、靈犀……」雙腿間的疼痛稍緩,石俊鑫又想上前抱她,可才往前走一步,發覺還是痛,遂停下腳步。

哼,讓你看得到,摸不到!

內心竊笑的燕靈犀不忘趕緊點出正事,要不等他沒事了,色心定又馬上升起,屆時她可難再脫身。

「二哥,既然你在意我幫大哥打出地瓜大戶的名號,幫他賺進一大筆錢,那……」她故作思考,沈吟半晌後道:「我就把石家布莊的經營權全讓給你,就當做是我辜負你情義的補償。」

石俊鑫怔愣住,「靈犀,你說什麼?!」

「二哥,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負了你,可我真的沒想到我為何會和大哥在一起。」她邊退邊含淚搖頭,「你放心,石家布莊的事我能做主。」

「不,這個……」沒料想到她會突然提這事,石俊鑫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不讓他有拒絕餘地,她快語搶白,「二哥,我能給你的補償也只有這個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說到做到。」

她深情哀怨又無奈的看他一眼,旋即轉身跑走,留下一臉愕然的石俊鑫呆杵原地。

而不遠處的一棵老樹下也呆站了一個人。

見妻子跑過,原想喊住她的石辛黝見她似乎哭著跑走,聲音梗在喉間,下意識躲到樹幹後。

他剛回來不久,聽丫鬟說飯後她一個人獨自在後花園散步,便急著來找她,一整天沒見,他可想她了,但他一來到,就聽到她在和人對話,還是個男人,慢下腳步後仔細一聽,聽出是俊鑫的聲音。

他心口一突,沒上前打招呼,不知為何就自然而然站到這沒光線的漆黑樹下,他看到靈犀和俊鑫在說話,似乎已經聊一會了,他只依稀聽見靈犀在跑離前,對俊鑫說要將石家布莊的經營權全給他,還說要補償俊鑫。

他頓時心口一震,莫非靈犀已經想起往事,想起她真正愛的人是俊鑫不是他?眼神黯淡下來,他的心有點慌,如果靈犀真的想起以前的事,那她……她……

他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只知道自己不希望靈犀離開他。

離開後花園,燕靈犀馬上到書房擬了一份石家布莊經營權的讓渡書,打算明天一早就到石家布莊公開宣佈此事,為免夜長夢多,這事得快點進行,且要快得讓他們措手不及,在沒多思考的情況下,二房肯定會以為他們是平白賺到了,殊不知她暗中將了他們一軍。

她沒喚春菊和小丫鬟來伺候,寫得太高興,一時忘了時間,待回神才發覺夜已深,起身時還渾身腰酸背痛呢。

都這麼晚了,她家那口子怎沒來找她,該不會是還沒回來?

擱下筆離開書房,她疾步朝臥房走去,一進入房內,就見他眼神呆滯的坐在桌前,一頭黑髮濕漉漉的。

「辛黝,你頭髮濕答答的,怎不擦乾,萬一著涼怎麼辦?」她邊說邊拿來一條布巾幫他擦濕發。

見她來到身邊,他緊緊環住她的腰,期期艾艾的道:「靈犀,你、你去哪裏了,我找不到你。」

他不知自己在樹下站了多久,失神的他先去澡間衝澡,片刻後才回到房裏,見她不在房內,猜想她不知是不是又去找俊鑫了,他想再去後花圜看一看,可又不想那麼做,他相信靈犀不會做出不好的事,但想到日前俊鑫喝醉跑到房裏來欲對靈犀不軌,他就一整個不放心。

想去又不想去,陷入兩難的他內心矛盾至極,越想心情越沉重,整個人宛若石化般呆坐著,直到她回來,他才又精神起來。

「我能去哪兒?我要不是在房裏,就是在書房,要不就是在廚房巡視,總之我就在宅院內,你找不著我就叫下人找呀。」

她愛憐的摸摸他的濕發,笑斥道:「找不到我你就呆坐著,頭髮這麼濕也不擦擦,犯傻呀你。」

聽到她說「犯傻」,他想起她是撞井受傷,才會忘了以前的事,之前大夫說過,如果她的頭又犯疼,趕緊再找他開藥,說不定就會好起來。

雖然他非常不希望她憶起以前的事,但如果她頭疼得厲害,不看大夫也不行。

「幹啥一直盯著我看?」

「靈犀,你最近頭有犯疼嗎?!」內心雖然五味雜陳,但他是真的關心她。

「為什麼這麼問?」她不明所以的看他。「你剛剛提到犯傻,之前你的頭不是會疼嗎,我就想……」

「喔,沒事,這傷口好了就不疼了。」她微微一笑,這傷都過一段時間了,他還真是關心她。

不像石俊鑫,聽到她想起往事,非但沒說要幫她找大夫看看,還一副色慾攻心樣。

「真的不疼?」

他還想再問,此時燕靈犀看到散在桌上的一疊地契,猜想他方纔之所以呆愣得連頭髮濕淋淋都忘了擦的原因。

「不疼,不疼。」她虛應了聲,忽地拿起一張地契,得意洋洋的笑,「你剛才是在看這些吧。」

他還沒意會過來,她就坐下把桌上散亂的一堆地契整齊收好。

看著堆高高的地契,燕靈犀嘴角的笑容也跟著拉高。她把賣地瓜賺的錢挪出大部分,用來買石家田地周邊地主不願耕作的田,因為大部分的地主泰半都在城裏安穩的做小生意,沒人有意願去耕作,一聽到她要買地,很多都是一口就答應,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她今天就是一直在整理和登記這些,把地契拿來房裏就是要讓他看一看,想必他方才就是看這些看傻眼了。

「靈犀,你把我們租的地全買下了?」他翻看了下,不明所以的問:「用租的就好,為什麼要買?」

「趁現在農地便宜,當然要趕緊買下。」好不容易讓她等到能發揮專長的機會,她當然要進行一番大作為。

他愣愣點頭,「你有打算要種什麼作物嗎?」看著她,他腦海總浮現方纔她和俊鑫在後花園說話的情景。

他想問,卻又不敢,倘若他開口,就代表他有一丁點懷疑,他沒懷疑她,但想知道她是不是恢複記憶,可他又不想知道,一但知道他就得面對事實,事實就是她愛俊鑫不愛他……

她早先就籌劃買地的事,無意中發現偏遠的一塊地冒出溫熱地泉,她靈機一動,決定要來蓋溫泉會館,她想過若是蓋普通的宅院可能吸引不了客人,是以她決定要出奇制勝,蓋歐式城堡,之後再將溫泉的療效大肆吹噓一番,如此,上門消費的客人肯定如過江之鯽,屆時想泡溫泉說不定還得排隊等上兩、三個月呢。

她笑瞇了眼,輕拍他的臉,「相公,以後你不用去田裏工作,就坐在家泡茶等著收錢就好。」

這是誰家娘子,這麼會替夫家賺錢,她可以說是天上掉下來送給他的金頭腦娘子啊!

「溫泉城堡?那是什麼?」他一臉困惑。「那是……過兩天我帶你去看溫泉,再跟你解釋。」

「那田地呢?!」

「傻啦,全部要蓋溫泉城堡,沒田地了。」

「沒田地怎麼種地瓜?還有阿水和那班農工他們要如何生活?還有一些靠農田收成後拾劣菜果腹的老爺爺、老奶奶怎麼辦?」

他語氣不卑不吭,但聽人她耳裏,卻成了強烈的控訴,令她怔住,好半晌不發一語,呆看著他。

「靈犀,是不是我說錯話,惹你生氣了?」見她默不作聲,以為是自己沒支持她的提議,讓她不高興,「我只是……」

「辛黝,我沒生氣。」她握住他的雙手,臉上有一絲愧疚,赧顏一笑,「我真慶幸石辛黝是我的相公,還好有你適時提醒我,不然我就又重蹈覆轍鑄下大錯了。」

她一心沈浸在能發揮專長和為他賺大錢的喜悅中,一心想狠挖富人的錢,卻忘了顧及靠田地生活的苦農們,實在汗顏。

「靈犀,我不是和你唱反調,只是不想看到大家沒飯吃。」見她真沒生氣,他才鬆了口氣。

「我知道,我相公石辛黝可是東烏省第一大善人。」她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自從奉湯贈米的活動開辦,「石辛黝」這個名字就從響叮噹的地瓜大戶變成大善人,整個東烏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在喝下綠豆薏仁湯後,百姓們的腸病毒症狀都緩解了,她這個奸商也安心多了。

「靈犀,我是你相公。」他苦笑,他才不想當第一大善人,他只想一輩子當她的相公。

「你真傻啦,你不是我相公,誰是我相公!」她突然緊張的摸他的頭,「該不會是剛才沒擦乾頭髮,寒氣入侵腦袋?唔,還好沒發燒。」

確定他頭沒發燙,她安心之餘,笑著握住他手臂,臉頰輕蹭著。

「辛黝,多虧有你,要不我差點又要當一回罪人了。」她感激的看著他,隨即道出決定,「我不蓋溫泉城堡了,不過我想蓋一間小小的湯屋,我們累了就可以去泡溫泉。」

他愣愣點頭,「你決定就好。」

聞言,前一刻還在撒嬌的她突然有感而發道:「辛黝,你對我太好了,你應該要對我凶一點,例如警告我要是膽敢再有下回,你就把我給休了!」

他一怔,她該不會是想用此藉口讓他把她休了吧?

「不,靈犀,我絕不會休了你。」他猛地抱住她,語氣堅定。

瞧他一臉認真,她啼笑皆非,嗔笑道:「算你有良心。」

「對了,辛黝,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正色道:「我打算把石家布莊的經營權全部讓給春嬌姨娘他們,你若是不願意……」

她還未說完,他馬上就應允。

「我願意,給他們吧。」他單純的想,她要把石家布莊讓給二房,就是想補償俊鑫,只要補償了俊鑫,她就能繼續安心的當他的妻子。

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只希望她不要離開他。

「我說的是要將石家布莊整個拱手讓給二房,你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大善人也不必這麼慷慨。」她不放心的再度摸他的頭,又摸自己的,「沒燒呀,應該沒傻吧。」

他點頭,訥訥的道:「我們先前已經靠地瓜和葛根賺大錢了,石家布莊就讓給俊鑫,反正本來就是他們在經營,我也不懂布莊的事。」

「好吧,你沒意見就好。」她微微一笑,突然覺得好累,大概是興致勃勃想蓋溫泉城堡的計畫被他否決,亢奮的情緒被抽空,整個人就開始發懶。

「靈犀,我們……」他起身,雙手還緊圈著她,想告訴她,他希望和她當一輩子的夫妻。

但她誤以為他是在向她求歡,她推開他,懶懶的說:「辛黝,我今天好累,人很乏,我想睡了,不要吵我。」

「喔。」他隨口說:「那我睡地上,免得吵到你。」

她想了想,「那就委屈你了。」讓他睡床上不抱她、不親她、不摸摸她,對他來說反倒是一種折磨,與其如此,就讓他委屈一晚好了。

她真要他睡地上!莫非是她心裏愛著俊鑫,再也不願和他同床了?

石辛黝眼神黯下,燕靈犀一沾床就睡著了,連她自個兒規定睡前要互道的「晚安」都沒說,他只好默默的為自己鋪地床。

「靈犀,晚安。」

怕吵到她,他小聲說著,卻遲遲等不到她回應,只有她規律的呼吸聲傳來,他在內心安慰著自己,一定是他想太多,她或許真的只是累了,明天她一定會叫他上床睡的,一定會。

順利完成石家布莊經營權讓渡的計畫後,燕靈犀讓一名下人駕馬車送她到田裏。

一早,她跟丈夫提及今日要到石家布莊,公開宣佈要將大房的經營權讓給二房,為了讓更多人見證,她不只找了街上那班小販,連田裏的一班農工也全休假一天,跟著到石家布莊去壯大聲勢。

越多人見證越好,她絕不讓二房有臨陣退縮的機會。

不過辛黝聽到農工休假,有些不放心,堅持要到田裏去巡視。

她沒強迫他跟著去石家布莊,細想了下,雖然讓渡這步棋只是她計畫中以退為進的招數,而他昨晚也答應得爽快,但再怎麼說,要一個男人把店的經營權讓給對方,無疑等同示弱,他雖善良不爭,畢竟也是個大男人,還是有自尊心的。

她率領一大票人去石家布莊時,還把春嬌姨娘和尤玉英這對婆媳倆嚇了一大眺,春嬌姨娘是純粹被她的來意嚇到,她猜想石俊鑫還未來得及告訴他娘這事,不過正好,她就是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而尤玉英則心虛的眼神閃爍,擔心她是來揭露她不小心說出二房蓋新宅的事。燕靈犀想,尤玉英畢竟還沒笨到極點,不會主動向自己婆婆和丈夫招供自己所犯的錯討罵挨,而她也交代那日聽到這秘密的下人不許多嘴,沒打草驚蛇,她才能順利的查到真相。

知道她不是來揭穿秘密的,向來視她為眼中釘的尤玉英仍像剌蜻一般,和她說話總是話中帶剌,還強烈質疑她這麼做肯定沒安什麼好心眼。

當下,她立即化身為溫溫柔柔的可人兒,裝著難過委屈,堆著滿臉歉意,只差沒添上淚兩行。

「一切原因昨晚我已經跟二哥說了,你們去問他吧。」她把所有的疑問全推給還躺在家裏宿醉未醒的石俊鑫去解答。

雖這是件佔盡便宜的事,但精明的春嬌姨娘還是猶豫著,最後是司總管虎急急的催她簽下這對二房有百利無一害的經營權讓渡書。

整件事情比她預料中更早圓滿結束,見時間還早,她便打算去田裏找丈夫,一來告訴他這件事圓滿達成,二來吃中飯時間也快到了,她打算和他一起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

來到田邊,她讓駕馬車的下人在外邊等著,她自己走田埂小路去找他,想給他來個大驚喜。

心情大好的她邊走邊想,等等見到他,她要不要來個飛奔跳到他身上抱住他,讓他嚇更大一跳?想著想著她噗哧一笑,未料剛靠近小屋,就聽見屋裏有女人的聲音……

是珠兒的娘?不對,聲音不像,且珠兒的娘對她感激涕零,一大早還跑去石家布莊幫忙壯勢,散會後又忙著顧她的地瓜粽子攤了,不可能在這兒。

說來這些人也真可愛,明明讓出經營權是有損大房之事,可她一說要他們幫忙做見證,他們個個慷慨仗義,一副力挺她到底、義氣深重的模樣,令她哭笑不得之餘也感動他們對她的信任。

話說回來,如果屋裏的女人不是珠兒的娘,那會是誰?嘖嘖,肯定又是另一個珠兒的娘。

她丈夫大概是當大善人當上癮了,隨時都能找到需要幫助的人,且都是女人,還是少婦,這女子聲音聽來頗年輕,但她是少婦嗎?

屋裏傳出小孩的啼哭聲,登時解了她的疑慮,果不其然,又是某某某的娘。

哼,她家那粗大個還真有少婦緣呢,一天到晚就在田中小屋偷藏少婦,行善是好,但他若敢藉行善之名行一絲絲歪邪之事,她就給他好看!

「雀兒,阿寶他是不是餓了,怎麼哭起來了?」

聽到他喊「雀兒」,燕靈犀怔了下,這名字她是不是在哪裏聽過?

「大少爺,我、我沒錢買米煮粥給阿寶吃……」

「廚房應該還有些米,我去看看。」

「沒有了,我剛剛看過,米缸沒米了,不過還有地瓜和一些菜,我已經煮了地瓜,等會煮熟就可以給阿寶吃。」

「大概是阿水和農工們把米吃光了,還沒來得及補上,沒關係,等等我就回去拿。」

「大少爺,對不起,我和阿寶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雀兒,你別這麼說,阿寶是我們石家的孩子,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負責養大他的。」

聽到屋裏的石辛黝這麼說,燕靈犀心頭彷彿被千斤大石重重一擊,痛得緊揪著。

他說阿寶是石家的孩子,還說會負責養大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怎覺自己突然間犯傻了,這明明是很簡單的問題,但她腦內嗡嗡作響,一時間完全無法思考,倒是雀兒的話讓她陡地回神。

「大少爺,我住在這兒會不會不方便?萬一大少奶奶知道,她一定會很生氣的。」

她現在就生氣了!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住這裏確實不太方便,我會幫你另外找一處合適的居所。」

「那這件事你會告訴大少奶奶嗎?可不可以暫時先別說?」

「這個……」孩子的啼哭聲越來越大,某人顯然刻意避重就輕,「雀兒,你要不要先去看地瓜煮熟了沒,阿寶他好像餓壞了,一直哭呢。」

「好。」

屋內的對話聲暫歇,只有孩子的哭聲震天響,氣到一張臉都扭曲的燕靈犀原要進屋去當場殺他個措手不及,可念頭一轉,又不想進去了。

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會聽屋裏那女人的話,不告訴她他在外頭藏了個女人,還有私生子的事。

連孩子都有了,石辛黝,還真看不出來啊,老裝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原來跟其他的臭男人一個樣!

她兩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的回到馬車旁。

「大少奶奶,你沒找著大少爺?」見她獨自一人氣衝衝回來,下人納悶的問。

「馬上回家!」她鐵青著一張臉,上了馬車後又交代,「不准跟任何人提我來過這兒。」

要讓他知道她來過,他說不定就會一五一十說出來,但她要的是他真心主動的坦誠以對,不是害怕的招供。

「可是春菊和牛管家都知道你來田裏找大少爺。」

對喔,她是興高采烈來找丈夫的,只差沒昭告天下。

她暗暗咬牙,氣呼呼的說:「反正你給我守口如瓶就是了!」

「呃,是,大少奶奶。」

馬車往回走,坐在車內的燕靈犀不停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可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田間小屋纏綿恩愛,還信誓旦旦的說他會負責養大孩子,她一把怒火就狂飆上來,哪裏冷靜得了。

一路上她心頭憋著怒氣,氣他也氣自己,都怪她,沒事幹嘛把他教得那麼聰明,這下好啦,原本憨厚的他居然也懂得金屋藏嬌了,自己還真是個好老師呢!

氣得牙癢癢的她除了咬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裏狂罵那無良的家夥百遍千遍。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4 PM

第九章

從田裏回來,燕靈犀氣都氣飽了,連中飯都沒吃,那個死沒良心的居然也沒回來。

她忍,她忍,她一直忍!

氣極又空腹,她覺得很累,躺在床上小憩卻睡著了,等一覺醒來,窗外天色已黑,坐在床邊的她低頭思忖著。

她從田裏回來後,忽然想起春菊跟她提過雀兒這個名字,若她沒記錯,雀兒曾是她的貼身丫鬟。

她想喚春菊來再問清楚些,可牛管家告訴她,春菊接到她爹病重的消息,因為不知道她還有多久才會回來,他就做主讓春菊趕緊回去看她爹。

她沒生氣,還讚賞牛管家做的對。家人病重自然得放行,這是人之常情,何況春菊為了大房付出這麼多。

這些下人中就數春菊和牛管家最資深,一時間沒法問春菊,她自然就轉問牛管家。

牛管家確實記得大房的丫鬟中曾有個叫雀兒的人,可他不清楚雀兒為何沒繼續留下。

問了等於白問,不過她趁機調侃了牛管家一下,說他眼裏只有春菊,當然不記得其他丫鬟的二三事。

她不是沒眼睛,牛管家和春菊互有情意早在她來到古代的前段時間就瞧出端倪。她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偽裝憨厚老實的石辛黝。

死沒良心的粗大個,她處處替他著想,為他賺錢,他卻在外頭找小三,還跟小三有了孩子……

等等,她來到古代才將近半年的時間,他和小三已經有了私生子,那就代表他早在她還沒來當燕靈犀之前就已經有了小三。

所以他不是和她在」起後才找小三的,是因為前任的燕靈犀老不理他,不准他上床一起睡,甚至還趕他去田裏住,他畢竟是個大男人,難免有需求,才會找小三。

嘖,她一定是傻了,幹嘛替他找藉口,還有一點想原諒他。照她以前的個性,若知嘗自己的男人找小三,她一定二不說先踹他幾腳,然後毫不留情的把他趕出門。

結果她幹嘛石辛黝那麼好,不但沒揍沒踹,還外加同情先前不被燕靈犀當丈夫對待的處境。

想到這裏,她頭突然有點暈,一定是被他氣的。

外頭有人輕輕的敲門,一名小丫鬟進來,「大少奶奶,你醒了,我是要把晚飯端來房裏,還是你要到廚房和大少爺一起吃?」

「大哥回來了?」

「嗯,剛回來,現在在廚房吃飯。」

燕靈犀沈下臉。他倒好,在外邊和小三私會,哄抱兒子一整天,享盡天倫之樂,回來直奔廚房找飯吃,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妻子。

「大少奶奶……」

「你去告訴他,等他吃飽後幫我把晚飯端來房裏,我在房裏吃。」她盡量忍怒,為的還是替他留顏面。

「好,那我先去告訴大少爺。」

丫鬟離開後,她不僅覺得頭暈,腰還有點酸,身子沈甸甸的。

他要吃飽一頓飯沒那麼快,在那之前,她還是先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等著和他開戰。

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她感覺額上覆著一個大手掌,那厚實掌心的觸感不陌生,尋常人手掌可沒這麼大,這麼溫熱,這得天獨厚的大掌除了她丈夫,沒別人。

「靈犀,起來吃晚飯了,你怎麼還在睡?丫鬟說你交代要我把晚飯端來房裏給你。你怎會這麼晚還沒吃?我以為你吃了,所以我就自己到廚房,如果知道你還沒用餐,我就會來陪你。」

他嘀咕著,不放心的再摸摸她的頭,「應該沒發燒吧,可身體怎麼溫溫的?」

睜開眼,聽到他絮絮叨叨的念著,她忍不住吐槽,「活人哪個身體不是溫的。」

「靈犀,你醒了,我扶你。」他扶她慢慢坐起,回應她的話,「不是啊,你平常身子偏涼些,沒這麼溫。」

「真的嗎?」經他一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纖弱的燕靈庫身子偏涼,常手腳冰冷,但今天她老覺得有些躁熱,但又不像發燒。哼,一定是被他氣的。

他認真的點頭,蹲下身,主動幫她穿鞋。

盯著他頭頂梳理整齊的黑髮,她壓著怒氣問:「你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來?」

「阿寶發燒,我背他去給大夫看。」他想也沒想就說。「阿寶?誰啊?」怒氣偷偷從她鼻孔噴出一些些來。

站直身,他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表情有點驚慌,「阿、阿寶是……」

「是珠兒她娘的孩子嗎?」她漫不經心,邊走向桌子邊說。

「呃,是是是。」

走到桌邊,她忍不住回頭罵,「是你個頭!珠兒她娘的孩子就是珠兒,哪來的阿寶!」

「呃,不是,我說錯了,是我發燒去找大夫。」他改口。

美眸一沈,瞪他一眼,哼,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靈犀,你快吃,這是我剛才特地給你煮的豬肝粥,還熱騰騰的。」他慇勤的拿銀匙幫她粥吹涼,送到她嘴邊,明顯在轉移她的注意力。

睞他一眼,她訝異自己越來越有耐心,竟然能忍著不發飆,且還頗有意願想吃他煮的粥,真是太沒骨氣了。

只是她才張口要吃,一陣濃重的豬肝腥味撲鼻,胃裏頓時一陣翻攪,令她噁心想吐。

見她別過臉,捂嘴作嘔,他放下碗,緊張的幫她拍著背,「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

她含淚瞪他,氣得推了他一下,「石辛黝,你這個壞心鬼,故意拿壞掉的豬肝煮粥給我吃,你想害我對不對!」

「不,靈犀,我怎麼會想害你。再說這豬肝沒壞,很新鮮,這是我回來時在路上遇到賣豬肉的,他說剛宰了一頭豬,要送去給城東的何家,我想你喜歡吃豬肝,而且一定得是新鮮豬肝你才吃,我就跟賣豬肉的商量一下,叫他切一小塊豬肝給我,賣豬肉的聽說是要給你吃的,硬是不收我錢。」他喘了一口氣,續道;「我本來是想炒豬肝,聽丫鬟說你還沒吃,我就直接煮豬肝粥了,會不會是我擔心豬肝煮太熟會太硬,才煮一下子結果沒煮熟?」

他說完,馬上舀一塊豬肝吃,咬了兩口,眼睛一亮,「這誰煮的,這麼好吃!」

她怔了下,啼笑皆非,他現在也學會開玩笑了嗎,還會學她說話。

他兩眼直盯著她,萬分期待她說出答案。

見他傻等,她竟於心不忍,睨著他不情願的說:「石辛黝煮的。」

他怔了下,眼神黯然,低頭,忍不住脫口說出內心的憂愁,「靈犀,以前你都會說「是我的相公」。」

她想起自己愛的人是俊鑫後,一定很後悔嫁他,現在她已經連名帶姓喊他,連他是她的相公這點都不願承認了。

她瞪他,這人會不會太超過,得了便宜還賣乖,知道他有小三,她還願意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那就是他祖上積德了,還敢要求那麼多?「我的相公是不是叫石辛黝?」她沒好氣的問。

他急點頭,「是。」

「那不就得了。」

「喔。」聽她這麼說,他的心寬慰了些,至少她還認他是相公。

他端起粥聞了又聞,確定真沒腥味,拿銀匙重新再舀一口粥,送到她嘴邊。「靈犀,這豬肝粥很好吃,真的沒腥味,你吃點。」

一整天沒吃什麼東西,她早就餓了,加上他的說詞和親自吃過掛保證,她再度張口想捧場,未料還是聞到腥味,頻頻作嘔。

「拿走!我不要吃豬肝粥,誰說我喜歡吃豬肝的!」她邊嘔邊罵。

「你以前很喜歡吃的……」生怕她聞到又作嘔,他把豬肝粥端遠遠的,小聲嘀咕著:「既然你想起你愛的人是俊鑫,那應該也想起你以前喜歡吃豬肝才對啊。」

嘔聲連連的她未聽見他在說什麼,身體不舒服之餘也沒耐性了。「石辛黝,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我不是在說了嗎?」他一臉無辜。「說那麼小聲,誰聽得到!」

「喔,我……」遲疑了下,他本想開門見山直問她是否真想起往事,可念頭一轉,到嘴邊的話又吞回,還是別問的好,假裝不知情或許還能保住兩人的夫妻關係。

放下碗,他走上前,替她倒了杯水。「靈犀,你先喝杯熱水,順順氣,我去幫你煮地瓜粥。」

她接過水杯,一口飲盡,用力將杯子放回桌上,怒瞪著他,「你說不說?」

他怔了下,搖搖頭。

「是男人的話就說!」她氣得拍桌站起,他最好老實交代雀兒的事,不要再轉移話題。

見她這麼激動,他猜想,她肯定想逼他先開口,然後要他休了她。不休,不休,他不休!

他緊閉著嘴,堅定的搖頭。他甯願裝不知情,也不要她離開他。

「石辛黝!」她怒不可遏,指著他的鼻子怒氣騰騰的說:「你給我滾!」

沒料到她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他一臉驚愕,「滾,滾去哪裏?」

「給我滾到田裏去!馬上去!」她氣得直發抖。

「靈犀,你別生氣,我、我馬上去。」見她氣成這樣,他雖一千萬個不願離開,可更不想讓已滿臉濺朱的她,因看到他更加氣丕丕傷了身,只好順她的意。

經過她身邊時,他看了她一眼,見她猶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沒想改口留他的意思,他只能垂下頭,落寞黯然的離開。

不看他,不喚他,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原本怒氣攻心的燕靈犀瞬間鬆懈下來,所有力氣像被放盡,虛軟的跌坐椅上。

她不是真要趕他走,只是她真的非常生氣,她無法接受他沒肩膀、沒擔當的行為,最令她生氣的是,他沒和她坦承他犯的錯。

他帶小三住到田裏的房子這件事遲早會被發現,但他卻不和她坦白,倘若他願意認錯,也許她就不會那麼生氣的趕他走。

看來不管是古代或現代,臭男人全都一個樣,真把她給氣死了!

懶洋洋的趴在桌面,全身乏得很,燕靈犀想,自己一定是被石辛黝氣到無力,才會整整三天都沒出門。

不只沒出門,她還覺得時光彷彿倒流到她剛穿越來古代那時候。連續三天,那個不認錯的臭石辛黝天天跑回來煮地瓜粥,煮完又快閃,硬是不和她打照面,和當初的情況一模一樣,差別只在於那時她不太喜歡他,現在她是很討厭他。

哼,不認錯乾脆就壞到底,幹啥還偷偷摸摸回來煮粥,想討她歡心?就算他煮再多粥給她吃,她也不會高興的!

不過,不高興歸不高興,她還是吃了他煮的粥,否則她氣壞身子,餓死自己,那不是便宜了他?他說不定也常煮給小三吃,小三蹺腳等吃,她躺著等剛剛好而已。

再說,這幾天她被他氣得什麼都吃不下,只有他煮的粥勉強能下肚,她想,他說不定在粥裏給她下了什麼符咒,才會到現在即使滿口嫌棄,還是忍不住想他。

「靈犀。」

聽到房外有男人的聲音,以為是石辛黝回來了,她高興得嘴角微揚,但一眨眼笑容隨即掩下。她高興個鬼呀,他又沒認錯,她打定主意不原諒他了,他要帶小三住外頭,那就在那兒住一輩子吧!

說也奇怪,這三天她刻意向阿水委婉打聽田屋那邊的事,清楚的聽阿水說那屋裏只有石辛黝一個人。她相信阿水絕不會瞞她,一定是石辛黝把雀兒母子安排到其他地方了,要不阿水若見著屋裏有其他人,不用她問,定會主動前來向她稟報。

還有,就算雀兒能躲在房內忍著不吭聲不出面,小娃兒哪能忍,光是肚餓就能聽到他的啼哭聲了。「靈犀?」

「我不是讓你滾去……」坐直身,她沒好氣的吼,話還沒說完,房外的人突地猛拍門。

「開門,靈犀,你開門。」

這聲音……是石俊鑫。

她陰沉的美眸添上幾許埋怨。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一直來。

知道她到石家布莊公開讓渡經營權,石俊鑫以為她還愛他愛得要死,連三個晚上都跑來,第一晚她沒防備讓他跑了進來,還好牛管家正端著某人要滾去田裏前,

特意幫她重新煮的粥來,適時幫她化解危難,知道石俊龕定不會就此罷休,昨晚她在房內上了大鎖,他一來,早收到她吩咐的牛管家馬上去請尤玉英來,夫妻倆在外頭吵了一架,各自悻悻然離開。

本以為石俊鑫會暫休一兩天,誰知他越挫越勇,今晚又來,煩不煩呀他。「靈犀,你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

石俊鑫在房外猛敲門,她沒應聲,反正等會尤玉英自然會把他帶走,她若開門,還得虛應他一番,多累人呀。

正想上床窩進被子裏,省得心頭煩躁,不料這時卻聽見一道喝斥聲。

「俊鑫,這麼晚了,你在我們房外猛拍門做什麼?」

是石辛黝!他的聲音聽來有些不悅,這大概是自認識他以來,他對石俊鑫說話語氣最重的一回。

哼,知道吃醋了吧!

「大哥,我來當然是找靈犀的,難不成是找你?」石俊鑫的聲音聽來有些醉意,肯定是借酒壯膽。

「這麼晚了,靈犀她睡了,你有事明天再來。」石辛黝壓下心頭不悅的說道。「呵,大哥,你該不會是被靈犀鎖在房外吧?」石俊鑫說著,忍不住譏笑,

「大哥,聽說你被趕去田裏睡啊?真可憐……不,應該說你趁之前靈犀受傷忘了往事,硬佔了靈犀的便宜,你是小人!」

聽到石俊鑫的指責,隱忍許久的石辛黝再也克制不住,動手揍了他一拳。「石辛黝,你竟敢打我,你當你是誰!」摔跌在地的石俊鑫不甘被揍,站起還擊,石辛黝閃過,他煞不住的去撞到門。

聽到門板被撞發出好大聲響,在房內的燕靈犀真替石俊鑫擔心,這個不自量力的家夥,瘦皮猴硬要撲猛虎,他哪是石辛黝的對手,她老公……哼,是臭石辛黝才對,他高大威武……不,是粗蠻野人一個,只消一拳一腳就能把他打趴在地。

「我是你大哥。」

「哼,我才沒把你當我大哥。」嘴賤的瘦皮猴又挨了一拳。

聽著房外的打鬥聲,房內的燕靈犀不安的來回踱步,這牛管家怎到現在還未把尤玉英叫來?

石辛黝忍石俊鑫忍夠久了,今晚壓在心底多年的怒氣如火山爆發,那可是會失控的,再多拖個一時半刻恐怕會出人命。

這個石俊鑫倘若被打死或重傷,不管是殘是廢,她安排好的計畫恐會生變,那可就麻煩了。

「大少爺,二少爺,你們別打了!」牛管家這時出現了,想拉開他們,可瘦弱的他哪拉得動,只好高聲喊,「大少奶奶,你快出來,大少爺和二少爺在打架!」

末了,他又補一句,「二夫人和二少奶奶都不在。」

燕靈犀聽了方才瞭解原來就是她們都不在,昨晚和妻子大吵一架的石俊鑫才敢再跑來。不過這婆媳倆深夜不在家會去哪兒?唔,肯定是去新宅了。

「石辛黝,你打,有種你就把我打死!」節節敗退的某人被打得無力還手,只剩一張嘴了,「靈犀愛的是我,不是你,你就把我打死,讓靈犀怨恨你一輩子!」

「你--」

燕靈犀一開門,毫無意外地,眼前的情景如她所料,石俊鑫倒在地上,石辛黝則一手揪著他的衣領,一手高舉握拳,準備狠揍他。

這真是精采又經典的畫面,要不是石家布莊還未到手,她一定會大力鼓掌,給她老公……不,給臭石辛黝鼓掌一番,他總算有點男子氣概了。

不過她出來不是為了幫他,反倒是要來削減他好不容易強硬起來的男人氣勢,她雖不願,但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這麼做。

「靈犀!」見她出來,石俊鑫馬上對她投以求救的目光。

忍下內心的厭惡與不屑,燕靈犀佯裝不捨的看了石俊鑫一眼,隨即瞪著掄拳目露凶光之人,「石辛黝,你是想把俊鑫打死嗎?他可是你的親弟弟。」

她特地強調「親弟弟」,為的是要讓石俊鑫知道,她並沒有想起他不是石老爺親生兒子的事,想安他的心。

她不是沒想過只要揭穿石俊鑫的身份,石家布莊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回到石辛黝手中。

但這有兩點隱憂,一是屆時石家布莊恐怕被春嬌姨娘有心操弄至倒閉,二是即便石家布莊好好安在,以石辛黝的善良天真及無知,對,他就是無知,敢在外藏小三,對她這個幫他賺錢、助大房重振聲威的妻子忘恩負義,他不是無知鬼是啥?總之,這人傻乎乎的,就算他知道石俊鑫不是他親弟弟,但兩人打小一同長大是事實,沒手足實可有手足情,以她對他的瞭解,他還是會把石家布莊讓給石俊盡。

與其讓來讓去,三不五時諜對諜,不如斷得乾脆些,先讓後買,也算對二房仁至義盡,何況他們已經在籌備新布莊,脫手石家布莊是早晚的事。

「靈犀……」石辛黝看向她,一副明明自己沒錯卻受責怪的委屈模樣。

漠視他的不平,她嗔道:「牛管家,還不快幫忙扶二少爺起來。」

「是。」

被扶起後,石俊鑫撫著被揍疼的臉,「我是來找靈犀談正事的。」見一堆下人聞聲前來,他故意裝著正經八百的模樣。

燕靈犀對牛管家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下人全遣走,一堆人在如何說得了正事。

接收到命令,牛管家立即對下人們吆喝著,「明天還得早起幹活呢,全回去睡了!」

牛管家和下人全離開後,燕靈犀率先開口,「二哥,你找我有什麼事?」

「靈犀,我、我想跟你說……」

石俊鑫看了一旁還紅著眼的石辛黝,內心暗驚今晚這只病貓竟發威成猛虎,擔心他又克制不住發狠,他悄悄往她身邊靠一步。

「石家布莊這一年多來生意真的很不好,幾乎快撐不下去了。」石俊鑫哀怨的道。

他原先不是想來說這些廢話的,知道她想起和他的往日情,他整個心蠢蠢欲動,成日想她想得心癢難受,恨不得馬上和她有肌膚之親。

以前她一再矜持,雖說不想逾矩,但他想泰半原因是因為她還是完璧之身,現在不同了,她都讓石辛黝碰過她了,想來也不必再矜持什麼了。

這幾日,她如同當初那般將石辛黝趕到田裏去睡,本以為是要和他成了好事,他接連兩晚興致勃勃前來,都被牛管家壞了事,昨夜還把他家那個母夜叉找來,今晚,尤玉英和娘都去新宅監察屋內佈置情形不會回來,如此大好良機他怎能不來,孰料他尚未進入房內,就殺出一個程咬金。

「二哥……」

她才剛開口,石辛黝立即挺身沒好氣的對他說:「靈犀已經把石家布莊的經營權讓給你們,布莊生意不好,你和春嬌姨娘得自個兒想辦法解決。」

他的強硬態度和清晰的口條真令她刮目相看,原來吃醋會令他快速成長。不過,他都已經有了小三,幹啥還為她吃醋?哼,男人就是自私的想要享齊人之福。

「我……」石俊鑫不知是醉了還是被脫胎換骨的石辛黝駭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二哥,大哥說的沒錯,布莊的事一切都由你和春嬌姨娘做主。」她溫柔的說。

「靈犀,你、你怎麼改稱我為大哥了?」石辛黝驚詫的看她。

她故意別過臉去不看他,石俊鑫則是一臉幸災樂禍,得意的笑,「大哥,靈犀本來就是這麼稱呼你的呀。」

「你……」

不理會他,石俊鑫試探的問:「靈犀,你剛剛說布莊的事一切都由我和我娘做主,那如果真的撐不下去,把石家布莊賣掉……」

「不可以!」一聽到石俊鑫說要賣布莊,發威的猛虎再度咆哮。

「大哥,我是在問靈犀的意見,不是問你。」石俊鑫只是畏懼他的蠻力,對他的意見可不以為然。

石辛黝轉看向她,「靈犀,不可以!」

兩人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等著她出聲。

燕靈犀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遊移,半晌,她淡淡的說:「假使石家布莊真的虧損連連,那賣掉布莊也不失為一個止虧的好辦法。」

「靈犀,你怎麼可以答應俊鑫把布莊賣掉?!石家布莊是爹多年的心血啊!」石辛黝抗議著。

燕靈犀撫額佯裝頭痛,轉身不理會,石俊鑫主動替她擋下猶不甘心的抗議者。「大哥,你管好你的田地就可以,布莊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石家布莊是爹一手創立的,不能賣!」

石辛黝的語氣益發嚴峻,擔心石俊鑫被嚇得不敢賣布莊,燕靈犀回頭馬上再補他一槍。

「大哥,爹在世時,早把石家布莊交給春嬌姨娘管理,我想春嬌姨娘比你我更能理智評估布莊該賣與否。」再讓他搗亂下去,恐會毀了她的計畫,她不得不想法子制止他。

石辛黝愣住,聽她這麼說,擺明就是支持俊鑫賣掉石家布莊,他雖怒不可遏,卻不能罵她,也無法反駁她,她說的不無道理,只是……

趁他不備,石俊鑫突然冷不防出手朝他的臉狠揍一拳,報複他方才對他飽以老拳之仇。

突如其來的攻擊令石辛黝猝不及防,踉蹌了幾步,重心不穩的他身子往後仰,後腦撞到了花台,發出好大的碰撞聲響,之後整個人便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大哥?!」見石辛黝倒地,肇事的石俊鑫駭住。

「辛黝!」燕靈犀奔上前,蹲在他身邊,見他昏厥,她嚇得大喊,「快來人呀,牛管家,快點來人」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14 PM

第十章

「你是誰?」

受傷昏迷的石辛黝,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後,醒來見到燕靈犀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當下人們驚詫的以為他也傷到腦子忘了以前的事,她卻老神在在,不驚不慌。她慌啥?受傷裝失憶這招是她發明的,跟她這個鼻祖來這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而且他要學也學個全套,她可沒漏看他剛醒時看到她愛戀又不捨的神情,忘了她?鬼才相信咧。

他不只失憶,還整個性情大變,從前溫溫吞吞的,現在他大少爺可是霸氣側露呢。

「我不吃粥,娘兒們才吃這玩意,給我酒和肉!」他在房內對親自端粥給他吃的牛管家喝斥著。

牛管家將粥原封不動的端出,見站在門外悠哉修剪枝葉的她,一臉無奈的說:「大少奶奶,大少爺他……」

「他要喝酒吃肉就給他。」她淡然的道。

「是,我這就去。」

「這些事讓其他人去做。」停下修剪枝葉的舉動,她低聲問:「我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很順利,一切都按大少奶奶的計畫進行。」牛管家小聲回應。

燕靈犀滿意一笑,「去吧,有事隨時通知我。」

「是。」

牛管家才走,房裏的人像等不及似的,打開房門大嚷大叫,「還不快點給我拿酒來,全死光了是不是!」

見她站在門外,他頓了下,隨即氣得大喝,「你這娘兒們,厚顏無恥的杵在我房門外做啥?我都說了,我無妻無兒,孤家寡人一個,過得自由自在,你休想纏著我!」

「你最好是無妻無兒,孤家寡人一個。」她低啐著。裝瘋賣傻,想用這招趕她走,好迎回小三母子?沒門!

「你這涎皮賴臉的女人,還不滾!」他怒喝。

這人瘋了一天還不累啊?懶得陪他演戲,她打了個哈欠,涼涼的回應,「是,賤妾厚顏無恥,涎皮賴臉,賤妾這就滾。」轉身,她真走了。

見她離開,他眼神黯淡,心頭一揪,整個人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退至門後,前一刻硬撐出來的霸氣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頹喪樣。

「靈犀……」他喃喃低喊她的名。

呆滯目光垂下,無焦聚的看著地面。他其實昨天就已醒來,只是一直不願面對她,是以繼續裝昏迷。

躺了一天,想了一天,從前晚三人談論石家布莊變賣與否時她明顯偏袒俊鑫來看,他想,雖隔了一段失憶的日子,但她對俊義的情未減反增。

其實從她將他趕回田裏去睡那時他就該明瞭,她又回到那個只愛俊鑫不愛他的靈犀。本以為把石家布莊全讓給俊鑫,會讓她內心對俊鑫的愛消失,可惜全是徒然,可見她有多深愛俊鑫。

昨晚他整夜未眠,思考一夜,決定放她走,成全她和俊鑫。但她的個性他清楚,娘臨終前交代她要好好照顧他,身為童養媳的她,一直放不開這沉重的包袱,即使他開口說要休了她,她也未必會答應他這麼做。

他不像她那麼聰明,想了一晚,他只想得出這個裝失憶裝粗野,怒趕她走的下下策。

現在她真走了,一定是去找俊鑫了吧?他不怪俊鑫害他受傷,只希望俊鑫能善待靈犀,好好的愛她、珍惜她。

頹然坐在地上,看著房內,想起這段時間夫妻相處的恩愛情景,他慘澹一笑,夠了,他不能奢求太多,有這一段回憶,他該心滿意足了。

深夜,燕靈犀獨自來到二房宅院,這原本金碧輝煌的院落如今卻成了一座空宅,屋內空蕩蕩的,僅剩一些下人房內不值錢的破布和舊桌椅。

二房婆媳這半個多月以來,接連趁三更半夜叫人把值錢的好貨全搬走,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是她私下交代下人故意漠視兼充耳不聞,特地放任她們為所欲為。

三天前,石俊鑫害石辛黝受傷昏迷,她急著喊人幫忙,那個小孬孬居然偷偷溜走,至今都沒見到他出現,大概以為自己害死了石辛黝,會被官府的人抓去關,躲起來避風頭了。

出了這意外,她猜測二房賣布莊的事一定會更加提早,果然不出她所料,昨兒個春嬌姨娘就約了她暗中安排買布莊的金主談買賣石家布莊的事,金主依她所言,要春嬌姨娘把欠布料商的帳全繳清,他才願意買下布莊,為了順利脫手,春嬌姨娘只好忍痛把帳全結清了。

石家布莊的事總算塵埃落定,現下還需請這金主佯裝布莊新老闆,開店營業幾日,過陣子她再出面光明正大買回,如此才不會落人口實,石辛黝也才能接受得心安理得。

得了,剛才他還罵她是厚顏無恥的娘兒們,她幹啥還關心他的感受!

哼,等她料理完二房的事,她就來和他算總帳,順便料理他偷藏小三的事。

說也奇怪,也不知他把雀兒藏哪兒去了,她雖沒真正下令要牛管家派人去找,但有隨口提了若知雀兒的住處,告訴她一聲,這牛管家做事牢靠,她吩咐的事他一定會盡力去辦,但過了兩三天都沒消息,可見他也沒遇到雀兒。

站在庭院,她抬頭一看,還好今晚月光皎潔,要不靠她這盞小燈火,哪能照亮這一大片黑漫漫的宅院。

這會,牛管家應該已派人將她今晚要睡的客房整理好了,她也該回去就寢。

那個臭石辛黝故意裝瘋賣傻想趕她走,還早呢,她最大的讓步就是讓雀兒母子來住二房這邊的宅院。

他爹的二房才偷搬走,他的二房就要入住,哼,真是好兒子,徹底遺傳他爹的……算了,到底是她公公,身為一個好媳婦不應該隨便評論自己過世的公公。

想來自己真是個賢德的妻子,還願意讓他納妾。唉,不然怎麼辦,孩子都生了,不過有前車之監,她會先要求滴血驗親,她可不想白養別的男人生的兒子,日後若又像石俊鑫這一家搞這把戲,那她又要應付一回,不累死才怪。

正轉身要回大房那邊,她突然聽見有小娃兒的啼哭聲,頓下腳步細聽,聲音好像來自前面那間房內。

房內漆黑一片,怎會有小娃兒的哭聲?她大起膽子上前去察看,才走兩步,哭聲又沒了。

她磨眉,這二房才剛搬走,不會馬上就鬧鬼了吧?

雖說她沒做什麼虧心事不怕鬼,但她只是個弱女子,若真遇到鬼一個人也不好處理,還是去叫牛管家過來看看好了。

她正掉頭要走,後頭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著實把她嚇了一大跳。

「靈犀。」

鬼出聲了?不,這聽來像是石俊鑫的聲音。

回頭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差點傷人致死,龜縮躲起來的小孬孬。

「你是來找我的吧?」見她深夜出現在二房宅院,以為她是來尋自己的,石俊鑫開心不已。

「呃,大哥還好吧?」他是聽說石辛黝已醒來,才放心回來察看。

「嗯。」她點頭虛應,「那天……」

「那天我被大哥打得遍體鱗傷,覺得頭昏昏的,我心想大哥有你們照顧就夠了,就自己先去看大夫。」

睜眼說瞎話的爛人!燕靈犀在心裏狂罵。

「對了,二哥,這是怎麼了,二房宅院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她裝傻的問。

「這個啊,我們搬到別處去了,娘聽說你在照顧大哥,不想打擾你,才沒事先告知。」

「是這樣啊。」她裝作接受他的說法。

「靈犀。」石俊鑫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既然大哥醒了,有牛管家他們照顧他就行了,你跟我走吧。」

「走去哪兒?」她下意識想掙脫,可他將她的手握得死緊,她無法抽開。

「跟我到新宅去住,一切事情等到了新宅我再告訴你。」

「不,二嫂她不會歡迎我的。」她急中生智,搬出尤玉英當擋箭牌。

「新宅那邊一切由我做主。」

「不,我們不可以……」

就在兩人拉扯間,小娃兒的啼哭聲又響起,見他一臉被嚇到的表情,顯然也聽到了。

「怎會有小孩的哭聲?」他一臉驚愕的問。

她趁機抽回手,佯裝驚嚇退了好幾步,「二哥,好像是從你的房間傳出來的。」

怪了,那娃兒的哭聲益發宏亮,聽來不像鬼,倒是有點耳熟。

「阿寶不要哭,不要哭了。」房內還有個女人的聲音。

阿寶?對,是阿寶沒錯,難怪她覺得這哭聲有點熟悉,如果娃兒是阿寶,那女人應該就是阿寶他娘雀兒。

這個石辛黝,她都還沒開口應允,他就迫不及待安排雀兒母子住進二房,真是可惡至極!

不對,石辛黝這幾天都躺在床上,再說,二房也是這兩晚才全搬走的,他怎麼安排?

「誰在裏邊?」聽到有人聲,石俊鑫這才走過去,他不敢進去,停在房前五步遠處,裝凶大喝,「出來!」

等了一會,孩子依舊大哭,哭聲越來越響亮,這時雀兒開門抱著孩子出來,她一見到石俊鑫,立即屈膝跪下。

「二少爺,阿寶是你的孩子,他發燒了,求求你救救他……」雀兒哽咽道。什麼,阿寶是石俊鑫的兒子?!那石辛黝跟人家瞎攪和什麼,不會是傻傻的被雀兒騙了吧?燕靈犀傻住。

「你、你不要亂說話!」石俊鑫一臉慌亂,趕緊否認。

他今晚除了來察看石辛黝是否真的沒事,最重要的就是要來帶靈犀走,想納她為妾,沒想到半途冒出阻礙,靈犀心氣高,若知道他跟雀兒這丫鬟有了孩子,肯定會惱怒不跟他走。

「二少爺,你知道我沒有亂說。」見燕靈犀走過來,雀兒馬上轉而對她磕頭,「大少奶奶,雀兒知道自己不該高攀二少爺,可孩子是無辜的,大少奶奶求你原諒我,請你為我的孩子做主,讓阿寶認祖歸宗。」

燕靈犀愣了下,她跟石俊鑫燕好有了孩子幹她屁事,幹嘛求她原諒?

啊,對了,她記得春菊說過燕靈犀不喜歡雀兒。她想了想,燕靈犀喜歡的人是石俊鑫,可他又不安分的和雀兒眉來眼去,所以她一氣之下就把雀兒換掉。

雀兒明知自己主子和石俊鑫互有情意,還和他私通有了孩子,自然是對前主子萬分抱歉,才會求她原諒。

「靈犀,別聽這賤丫頭的話!」

他試著想拉她走,她裝作生氣的躲開。「你跟她都有了孩子,還口口聲聲說你愛的是我!」

「靈犀,我真的愛你,我這不是來帶你走嗎?」

「哼!」她兩手環胸,別過臉去。

「二少爺,求你帶阿寶走,我一個人無力扶養啊。」雀兒哭著哀求。

燕靈犀看了已哭累快睡著還抽抽噎噎的孩子一眼,這孩子看不出到底多大,瘦骨嶙峋的,顯然出生至今常挨餓。

「你跟哪個野男人生的孩子,別想賴在我頭上!」石俊鑫硬是不承認。

「不,阿寶真的是你的孩子,當初你說會照顧我,我才敢替你懷上孩子,可我真有了孩子,你卻避不見面。」雀兒哭訴著,「我用你留給我的銀兩省吃儉用,才挨到把孩子生下……」

「你這賤丫頭還不給我住嘴,敢再滿嘴胡謅,我就打死你!」石俊鑫冷不防踹了雀兒一腳。

雀兒摔倒在地,懷中原已睡著的孩子又啼哭起來,她哄著兒子,淚流滿面的哀求,「二少爺,如果你要我死,我可以馬上死,但請你好好照顧阿寶,他真的是你的兒子。」

「叫你住嘴你還說!」

惱羞成怒的石俊鑫還想狠踹雀兒,見狀,燕靈犀馬上挺身護住她母子二人,「二哥,你幹啥跟一個丫鬟過不去。」

「靈犀,別聽她亂說,這種賤丫頭,隨便抱個孩子來就想母憑子貴,烏鴉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情形我看多了,別信她!」

「不,大少奶奶,雀兒說的句句是實話,大少爺可以為我作證。」

「為什麼他可以為你作證?」燕靈犀回頭問。

「幾天前我實在走投無路,到田裏找大少爺幫忙,大少爺親口向我保證他會扶養阿寶長大,還安排我住到一處無人住的舊宅,送了一些米糧給我,他說隔天會拿一些銀兩給我,我本不需要銀兩,可阿寶發燒了,我又等不到大少爺,才會跑來石家大宅。我看二房的側門開著,這邊沒半點燈火,人似乎全搬走了,便抱著阿寶先躲在房裏,想找機會去找大少爺。」

原來是這樣!那這一切都是她錯怪辛黝了。

「呵,繞了一個大圈子,原來這孩子是我大哥的。」石俊鑫硬是把孩子推給石辛黝。

「不是的,二少爺,阿寶是你的兒子。」

「如果這孩子是我的,為什麼你不找我,要找我大哥?」

「對呀,為什麼你不找二哥?」

「我找過,可二少爺你一直避不見面。」雀兒委屈的說。

燕靈犀彎身扶她,「先起來再說。」她摸到孩子,發現他身上很燙,瘦弱的雀兒甫站起便一陣頭暈,身子微晃,她忙不疊接過孩子,「孩子我來抱。」

「靈犀,這孩子肯定是大哥的,你就別管,讓她抱著孩子去找大哥,把孩子還她,我們快走。」

「我不走!不管這孩子是誰的,他在發燒,總不能見死不救。」懷中的孩子哭個不停,她看了實在心疼,「我要帶他去找大夫。」

石俊鑫擋住她,「靈犀,這孩子大哥會照顧,你就別管了,我帶你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

「你別說了,無論如何先救孩子。」就算這孩子不是石家的,且還是石俊鑫這爛人的骨肉,但到底是一條生命,她不救於心不安。

見燕靈犀是出自真心關心孩子的安危,雀兒突然拉住她,激動的說:「大少奶奶,你不能跟二少爺走。」

石俊鑫狠摑了雀兒一巴掌,怒氣未消,再度將她踹倒在地,「你這賤丫頭,見不得我和靈犀好是不是!」

「石俊鑫,你夠了沒!」抱著孩子,燕靈犀不敢上前去護雀兒,怕石俊盡惱羞成怒傷了孩子。

「靈犀,你為什麼不聽我的?」石俊盡失了耐心,氣急敗壞的吼,「別管孩子,我們快走!」

「不,大少奶奶,你不能跟二少爺走!」跌倒在地的雀兒再度激動大喊,而牛管家和兩名下人終於聞聲前來。

「大少奶奶?二少爺?這是怎麼回事?」牛管家愣問。

「牛管家,這孩子身上發燙,先叫個人抱孩子去找大夫。」燕靈犀把孩子抱給牛管家,牛管家又轉交給其中一名下人。

見到孩子安全了,從地上緩緩爬起來的雀兒突然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大聲喊著,「大少奶奶,大夫人忌日那晚,我親眼見到二少爺把你推入井裏,二少爺想害死你!」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全怔住了,聞訊趕來的石辛黝也驚得瞪大眼,「雀兒,你說的是真的?」

聽到他的聲音,燕靈犀回頭看他,隨即又看向雀兒,因為石俊鑫突然抓住雀兒,用手捂著她的嘴。

「這丫頭瘋了,見我不愛她,想用這方法報複我,靈犀,你明明是被大哥推倒撞到井邊,如果有人推你落井,最有可疑的人也應該是大哥才對。」

雀兒唔唔的叫喊,燕靈犀看不過去,上前想拉開他的手,「石俊鑫,放開雀兒!」

「靈犀,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我那麼愛你,怎麼可能推你落井,想害死你呢?」石俊鑫緊捂著雀兒的嘴。

雀兒趁他分心和燕靈犀說話,用力咬了他的虎口處,他痛得鬆手,她馬上逃開。

石俊鑫想再抓回雀兒,燕靈犀擋在他面前不讓他得逞,雀兒逃到石辛黝身後,害怕得直發抖。

「雀兒,你儘管說,把你所看到的情形全說出來,我和大少爺一定會保護你和阿寶。」燕靈犀瞪著石俊鑫,向後頭的人做出保證。

「靈犀,雀兒是因為我不愛她,她是在嫉妒你,才會無中生有瞎編造這些謊話,你別信她的無稽之談。」

「不,大少奶奶,雀兒說的全是真的,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發誓。」躲在石辛黝身後的雀兒顫抖著說:「那晚是我生下阿寶的第五天,我把孩子托給好心收留我的一位老婦人看顧,來到這裏想找二少爺,告訴他我幫他生下一個兒子。

「我趁著大夫人忌日整天都有誦經團的人進進出出,跟著混進大宅來。當晚,二少爺從你房裏出來,和大少爺擦肩而過,我躲在不遠處,原本想尾隨二少爺離開,找適當時機同他說話,可二少爺不知為何突然不走還躲了起來……」

「你別再瞎說!」石俊鑫怒喝著,打斷她的話。

「雀兒,你繼續說。」燕靈犀出聲給她壯膽。

「雀兒,你說。」石辛黝也想知道實情。

「我見二少爺行徑怪異,也躲著不敢喊他,沒多久,大少爺就氣衝衝的離開,大少奶奶跟在你身後追著,二少爺等了一會才跟上,我也跟了過去,我看見二少爺扶大少奶奶起來,兩人似乎起了什麼爭執,還互相拉扯,大少奶奶好像有些頭暈,手扶在井邊,然後……然後我就看見二少爺從背後把大少奶奶推入井裏,之後二少爺就慌張跑走了。」

「一派胡言!」石俊鑫怒咆著。

「我說的是真的,我看到二少爺對大少奶奶這樣,我嚇都嚇死了,他那麼愛大少奶奶,卻也能狠心害死大少奶奶,二少爺根本不愛我,如果我告訴他我生了兒子,他說不定不會高興,可能還會害死我。」雀兒害怕的縮起肩。

「從那晚後我便不敢再來,是因為好心收留我和阿寶的婦人死了,我被她的親戚趕走,走投無路下才硬著頭皮找大少爺幫忙。先前我就聽說大少奶奶被救起,卻忘了以前的事,才一直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出來。」

「我看你是瘋了!瘋女人,胡言亂語一通!」石俊鑫隔著燕靈犀,指著雀兒大罵。

「她沒瘋,她說的是真的!」燕靈犀語氣堅定的說:「聽雀兒這麼說"以前的事,我全想起來了。」

「靈犀,你……」石俊鑫突然顯得驚慌失措。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那晚你會狠心的推我落井,致我於死地。」燕靈犀眼神犀利的瞪著他,「因為我要把你不是爹親生兒子的事告訴大哥,所以你就先下手滅口。」她猜,足以讓他動手的理由只有這個。

「靈犀,所以那晚你說俊鑫不是我親弟弟,那些話是真的?」石辛黝萬分震驚。

此時大房的下人全來了,聽到這話,個個驚得張口結舌。「靈犀,既、既然你全都想起了,那就能更毫無顧忌的跟我走。」

石俊鑫想,反正石家布莊已賣掉,他不是石家人的真相也不怕人知道了。

「石俊鑫,你心狠手辣想殺我滅口,還妄想我會跟你走?」這人怎能在差點害了一條人命後還裝作若無其事。

「我、我一點都不想害你,是因為你、你固執的要和大哥說我不是他親弟弟,我一時情急就推了你一下,誰知道你沒站穩,就、就跌落井裏了。」

石俊鑫話語甫落,石辛黝馬上朝他揍了一拳,又立即再補一拳。

「俊鑫,就算你不是我的親弟弟,我還是會讓你住在石家,可你居然想害死靈犀,這點我絕饒不了你!」

石辛黝怒氣騰騰,第三拳已揮出,未料有備而來的石俊鑫掏出一把利刃,朝他手臂用力劃去,一道血痕立即顯露。

「辛黝!」見他被劃傷,燕靈犀焦急的道:「你、你的手流血了。」

「靈犀,對不起,如果那時我信了你,就不會把你推開害你受傷,還差點送命。」石辛黝自責不已。

「過去的事別再說了。」

「你們都別過來,誰敢過來我就殺了他。」石俊鑫高舉著刀子,嚇阻想上前圍住他的牛管家和幾名家丁。

「靈犀,你過來,跟我走。」

「石俊鑫,你死心吧,我是石家的大少奶奶,一輩子都是,我愛的是石辛黝,不是你。」她斬釘截鐵地說。

「你怎麼可能愛他!我知道,你以為我不是石家二少爺了,就沒名沒利,你放心,就算我不是石家少爺,我還是有錢人,我有新布莊,還有新大宅,你跟著我,肯定過得比現在還好。」

「真的?」她佯裝驚喜,「既然這樣,那……」

「靈犀。」石辛黝緊張的握著她的手,不願讓她過去。

她看了他一眼,給他一個安心的笑,隨即和對面的人說:「既然你們離開石家還是能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那就更應該接雀兒母子去新大宅住,好好照顧他們。」

「對,俊鑫,所有的事,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了,包括你不是我親弟弟,還有失手推靈犀落井的事。」石辛黝捂著手臂上的傷,附和著妻子的話,「但你要好好照顧雀兒母子,阿寶真的是你的親生骨肉。」

「你們真的不計較所有的事?」石俊鑫像卸下心防,握刀高舉的手緩緩放下,頹然的語氣彷彿帶著悔意。

「大哥,對不起,我不該為了想隱瞞自己的身世,做出傷害靈犀的事。」

「過去的事別再說了。」

咦,這不是她方才說過的話?她看了石辛黝一眼,這人現學現賣,還真聰明。

「對了,阿……阿寶是不是在發燒?雀兒,我們趕快去看阿寶。」

石俊鑫伸出手要她過來,雀兒起初有點猶豫,但樂見兩人和好的石辛黝催她,「雀兒,快去。」

雀兒點點頭,二少爺願意接納她,那是最好不過了。「二少爺,阿寶他昨晚就開始發燒,不知道他……啊!」

雀兒突然驚叫,嚇得原本要回大房宅院的大夥兒全都回頭。

「俊鑫,你做什麼!」石辛黝大喊。

「石俊鑫,放開雀兒!」見石俊鑫拿刀架在雀兒脖子上,燕靈犀懊悔自己方才怎會那麼輕易相信這個畜生。

「要我放開她可以,你過來。」石俊鑫雙眼佈滿血絲,面目猙獰。

擔心雀兒在他手中會有危險,她想上前去換回雀兒,卻被石辛黝拉住,「靈犀,你別去。」

「你放心,他不會傷害我的。」她自信滿滿的說。

他鏗鏘有力的反駁,「他曾推你入井,怎麼不會傷害你!」

她一怔。對耶,她一時沒多想,認為石俊鑫愛燕靈犀愛得要死,不會真傷害她,卻忘了他是個自私鬼,為了隱瞞真相,連心愛的女人都可以下毒手。

「靈犀,過來!」見她遲遲不來,已瀕臨抓狂的石俊鑫冷不防用利刃在雀兒臉上劃了一刀,「你若再不過來,我就殺了她!」

雀兒雖又怕又痛得大哭,但還是對她直搖頭,「大少奶奶,你不要過來,別管我,我若真有萬一,求你們幫我照顧阿寶……」

見到母性堅強的一面,燕靈犀為之動容。「石俊鑫,你放了雀兒,我過去。」

見他情緒似已失控,倘若她不過去,雀兒定會有性命危險,若不再激他,他未必會傷害她,兩害相權取其輕,自然是她過去為宜。

「靈犀,不要。」石辛黝再度拉住她。

「我不會有事的。」她反握他的手,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她相信,若她真有危險,他會救她的。

撥開他的手,她往前走,眼神直視著石俊鑫。

「大少奶奶,你不要過來……」雀兒哭著,她再度想咬石俊鑫的手掙脫,未料石俊鑫早有防備,手飛快抽離,原架在雀兒脖子上的刀用力劃過,一道鮮血瞬間從雀兒頸間噴出。

「雀兒!」

大夥驚叫,燕靈犀上前想扶住她,石俊鑫趁機要拉她過來,石辛黝見狀馬上挺身護著她,不讓她被抓走,無法得逞的石俊鑫惱怒的舉刀剌向石辛黝的背部。

「大少爺……」

見主子受傷,牛管家和其他下人奮不顧身上前將石俊鑫打趴在地,登時現場一片混亂,傷的傷,倒的倒……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1-30 09:20 PM

尾聲

主持完石家布莊重新開幕典禮,身子有些疲乏的燕靈犀在丈夫的陪同下先行回家休息。

「靈犀,你坐,小心點,我倒茶給你喝。」小心翼翼扶妻子入座,石辛黝開心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他怎能不開心,再過一陣子他就要當爹了。

接過水杯,燕靈犀說道:「辛黝,石家布莊重新開幕,你應該留下來招呼客人,讓春菊陪我回來就可以了。」

一切都照她的計畫順利進行,幾天前他們公開向布莊新老闆買回石家布莊,小小的改了一下內部裝潢後,石家布莊就擇訂黃道吉日重新開幕。

「不行,你懷孕了,我不放心你。」他輕輕摸著她還平坦的小腹,欣喜不已。

她笑睞他,「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我最快也得再八、九個月才會生,難不成你要天天黏著我?」

是她太大意,以為是燕靈犀這副軀殼太羸弱,動不動就累,身子虛天癸期亂才遲遲未到,卻未料到自己是懷孕了。

「我們是夫妻,當然得天天黏在一起。」

「貧嘴。」她睨他,「把衣服脫了。」

「現在嗎?」他愣了一下,隨即開心的脫下衣服,粗壯雙臂輕輕的環抱著她,「靈犀,我會很溫柔的。」說著,他溫柔的在她臉上親了下。

她輕推開他,「溫柔個鬼!我是要看你背上的傷,你想到哪兒去了,思想歪斜的家夥!」

「呃……原來你是要看我背上的傷啊。」知道自己會錯意,他乾笑,馬上背對著她,讓她瞧瞧。

她摸摸他古銅色的寬背,先前被石俊鑫剌傷的傷口已結痂脫落,留下一道疤痕。

「已經好全,不痛了。」

「真的耶,我相公還真是天賦異稟,這麼重的傷也能安然無事,傷口比一般人好得快。」這可不是她在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是幫他看傷的大夫說的。

半個月前,他被石俊鑫剌傷背部,大夫出診來幫他上藥,他反要求大夫幫動不動就喊累的她把脈,她本還罵他幹啥勞煩大夫,未料這一把脈才知她有喜了。

想來這也是他疼妻的福報,要不這會她恐怕還不知自己有孕,成天在外趴趴走,胎象不穩也是危險。

「這是誰的相公,這麼厲害?!」他挺直身,衝著她直笑。

又來了!她一臉啼笑皆非,「是燕靈犀的相公。」不配合他一下,他又會情緒失落。

他開心得又親了她一下。

「先把衣服穿上,大白天的光著上身,等會丫鬟進來看到,還以為我們在……」她摸摸肚子,身教言教,小孩子不該聽的全別說的好。

「噢好,我馬上穿上。」她對他說過肚裏小娃兒很聰明,身教言教很重要,這點他謹記在心。

提到丫鬟,燕靈犀就想到雀兒,那晚雀兒的脖子被石俊鑫劃了一刀,失血過多身亡,阿寶沒了母親,石俊鑫……不,司俊鑫又被捕入獄,司家人不認這孩子,她和辛黝收留了阿寶,打算好好照顧他,扶養他長大。

未料近日事情有了變化,被關在牢中等候判決的司俊盡突然撞牆身亡,痛失獨子的蔡春嬌這才想到自己還有阿寶這孫子,死活都要把阿寶搶回去扶養。

「靈犀,你在想什麼,怎麼看起來有點憂愁?」穿好衣服,見她低頭不發一語,他關心的問。

她輕歎了聲,「我在想阿寶的事。」阿寶現在還在石家,她還沒決定要不要把他交給蔡春嬌扶養。

「你怎麼看?」

「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先別管我的決定如何,你說說你的看法。」

「我是這麼想的,雀兒臨終前把阿寶托給我們,是擔心俊鑫他們不會善待阿寶,所以她才開口要求我們好好照顧阿寶。」他頓了下,續道:「可現在情形不同,俊鑫已經不在,春嬌姨娘日後只剩阿寶這個孫子能依靠,她定會用心扶養他長大成人,不會讓他受丁點委屈。

「再說雀兒一直很希望阿寶能認祖歸宗,所以我想,把阿寶交給春嬌姨娘這個親祖母和司總管這個親祖父,應該不會被虐待才是。」

「意思就是阿寶留在這兒,我這個非親非故的養母會虐待他嘍?」她挑了下眉。

「不是,不是,靈犀,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緊張的澄清。

她噗嗤一聲,「我說笑的。」她捏捏他的臉,「我相公分析得太有理了,所以我決定把阿寶送回蔡春嬌這個親祖母身邊。」

他說的她全想過,多了他的認同,她才能真正安心下此決定。

「真的?」

「那當然,我都聽我相公的。」

夫妻倆相視一笑,她握著他的手,問道:「辛黝,你真的不在意蔡春嬌欺瞞爹和娘,還有差點搬空石家家產的事?」

她把她這陣子暗中進行的所有計畫全告訴他,他知曉後對她心懷感謝,卻沒半句咒罵蔡春嬌的話,當真是聖人也。

他搖頭,「我和娘向來都不管布莊的事,從石家布莊成立至今,都是春嬌姨娘在打理,石家布莊能經營得有聲有色,都是她的功勞,至於她欺騙我爹說俊鑫是石家骨肉的事,我爹已經不在了,我也不知他會不會生氣,不過我爹在世時,倒是常以有俊鑫這個長得俊又聰明的兒子為榮,他是很高興的。」

「你還真是凡事都看得很開,寬宏大量。」她斜睨他,嗤了聲,「好人都你在做,我就專作暗中使詐的奸詐小人。」

「不,靈犀,你是好人,你一直幫我守住石家,這個家若沒你,恐怕已經支離破碎了。」

「你知道就好。」

雖說辛黝不追究二房瞞子盜產的事,但蔡春嬌失去獨子也算得了報應,更諷刺的是,他們一家人搬進新宅不久,那個司寅馬上納了妾,蔡春嬌登時從石家二房搖身一變成了司家大房,對她來說內心應是五味雜陳吧,她終於也登上大房寶座了,但馬上也有了二房來分享她的丈夫。

至於一直對她恨得牙癢癢的尤玉英,聽說成了寡婦的她和新布莊的總管成日眉來眼去的……唉,好混亂的一家人。

房外丫鬟敲門,送來一碗熱粥後又退出。

「咦,怎麼加了豬肉?我明明吩咐廚子煮白粥給你當飯前點心吃的。」

「煮就煮了,沒關係。」她微笑。

這陣子她害喜嚴重,吃啥吐啥,唯有白粥還能勉強下肚,他擔心吃得不多的她兩餐之間會餓著,遂吩咐廚子在兩餐間再煮一碗粥給她當點心吃。

「靈犀,我先吃看看有沒有腥味。」

他舀一口粥正要送入口,她冷不防冒出一句:「這粥是娘兒們吃的,你這個大爺不是只喝酒吃肉嗎?」

「我是在吃肉呀。」

她定睛一看,他還真是把碗裏的豬肉全挑光了。怪了,她原是想藉機消遣他,怎有種被反將一軍、啞口無言的感覺?

「靈犀,碗裏沒肉只剩粥,應該沒腥味了,你吃一口。」他舀一口粥,送到她嘴邊。

她吃著粥,睨他一眼。她揶揄他,他還會跟她裝傻矇混過去,學聰明了呢!

「過去的事全都別再想了。」他憨厚一笑,「因為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們石家要辦喜事了。」

「辦喜事?」她敏感的看了他一眼。現下因她有孕在身,二房那邊的宅院暫時不做任何變動,他該不會是想納妾吧?反正有現成的二房宅院。

「對呀,你不是說牛管家父母都不在,他要娶春菊,我們自然得替他做主。」

他笑呵呵的,「牛管家和春菊都是自己人,他們的喜事就是我們石家的喜事。」

「喔,對、對呀,是石家的喜事。」原來是她錯怪他了,不過還好他提了,要不她還真忘了這事,懷孕後她不只身子乏,腦袋也變空了,能記得的事不多。

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用太操心,反正她相公越來越聰明,有事相公服其勞便是。

「來,再多吃點,這樣孩子生下來才會跟我一樣強壯。」他舀粥餵她吃。

「一生出來就跟你一樣強壯,那不嚇死人。」

「呃,我是說以後。」

她看著他輕笑,來到古代有他這個溫柔體貼的相公陪伴,她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很幸福。

「辛黝,有你真好。」她衷心的說。

「靈犀,有你真好。」他學她。

「貧嘴!」

「我是說真的。」

「我知道。」

每天這樣說笑打趣,她真的一點都不覺得膩呢。

一碗熱粥,兩人對看笑談,幸福,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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