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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大司空 -【逍遙侯】《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45 PM     標題: 大司空 -【逍遙侯】《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5-1-12 02:27 AM 編輯



【書名】:逍遙侯

【作者】:大司空

【內容簡介】:

  李中易,本是共和國最牛的中醫權威,因車禍到了五代十國,附體在一個文不能科舉、武不能提刀的廢柴身上!

      這時候,兒皇帝石敬塘剛剛賣掉燕雲十六州不久。

      後蜀國主孟昶,正在與花蕊夫人嬉戲。

      南唐後主李煜,隔江猶唱後庭花!

      後周世宗柴榮,做夢都惦記著北伐。

      北宋太祖趙匡胤,正琢磨著黃袍加身。

      這是混亂的時代,卻也是李中易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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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53 PM

第一章 抄家

    李中易背靠假山,眯起兩眼,漫無邊際地盯著北方的天空,心情異常沮喪。

    上輩子,李中易就職于共和國最權威的中醫機構——國家中醫科學院,他不僅享受著國家的特殊津貼,而且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席權威專家。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經常被請去參加國內的頂級專家會診,其精湛的醫術,受到老首長們的一致好評。

    就在老院長臨近退休,李中易即將接班的節骨眼上,他本人卻出了大事。

    晨練的時候,李中易被一輛超速的失控小轎車給撞得血肉橫飛,一命嗚呼。

    良久之後,李中易暗暗歎息,唉,來到這裡已經三個多月了,漂亮老婆和可愛的兒子,實在令人揪心吶!

    如今,到了這蜀國,他所附體的少年依然叫李中易,同樣出身中醫世家。

    不巧的是,當今蜀國的國主孟昶,在歷史上就是個悲劇性的超級綠帽男。

    若干年後,孟昶擁兵十幾萬卻不敢一戰,直接投降了宋太祖趙匡胤。這還不算完,就連他最寵愛的費貴妃——花蕊夫人,都被老趙給霸佔了去。

    李中易的父親李達和,乃是蜀地的名醫,現任蜀國殿中省尚藥局「侍御醫」之職。

    和後世一般人的印象不同,據醫史記載,隋唐五代的太醫署不過是相當於後世的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大學+藥材基地罷了,算是官方的醫療管理和教育機構,並不負責給宮中貴人看病。

    真正給皇帝以及王公大臣們看病的所謂「御醫」,其實指的是尚藥局內,正五品下的奉禦,從六品上的侍御醫,包括正八品下的「司醫」。

    李達和祖上都是從醫的郎中,家世幾乎乏善可陳。然而,李中易的嫡母曹氏卻是出身萬州名門望族的曹家。

    據說,當初曹氏嫁進李家的時候,僅僅陪嫁的上好良田就有近千畝之多。

    正因為曹家的強勢地位,自從曹氏的嫡子李中昊出生之後,李中易這個庶長子的日子,變得日益艱難。

    偏偏,李中易文不成武不就,書呆子的「好」名聲,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之下,早已傳得四鄰皆知。

    就在李中易神遊天外之際,不遠處的一陣竊竊私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這小蹄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只要把大郎君伺候好了,將來還不得吃香喝辣,過美美的好日子?」

    「唉,大郎君讀書讀成了書呆子,習武又怕苦,經常被阿郎訓斥責打,我跟著他,哪來的指望?」

    「你呀,別不知足啊,大郎君雖然是庶出,可畢竟是阿郎的親生兒子。」

    「唉喲喂,你成心氣我不成?別的暫且不提,我這個大郎君身邊的一等丫鬟,唉,穿粗麻的衣裳戴木簪。人家二郎君身旁最末等的小丫頭,都是穿金掛銀,吃香喝辣……」

    「二郎君是夫人的嫡子,將來必定要繼承家業,自然……」

    「當歸姐姐,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求求你娘幫我在夫人面前說句話,好不好嘛?」

    「哼,你這賤蹄子,我還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別老想著往二郎君身邊湊,夫人那邊看得死緊,當心小命不保。我娘雖然是夫人的老陪房,這種事體也不敢多言,萬一壞了大事,還不得全家都給打殺了?」

    「唉,賊老天,這可叫奴家我怎麼活啊!」

    「……」

    等兩個婢女聊得盡興,各自散去之後,李中易這才不慌不忙地從假山後踱出來。

    也許是中醫世家的緣故,李家的婢女們多以藥材命名。剛才,存心背主的那個丫頭,不是別人,正是他李中易的貼身婢女,名字叫芍藥。

    至於當歸,則是李達和身邊的四個大丫頭之一,當歸的親娘就是內院管事張嬤嬤。

    晌午時分,一向在宮中就食的李達和,突然回到家中,他剛進門就讓人把李中易給叫進了書房。

    「孩兒拜見阿爺。」李中易恭敬沖坐在書桌前的李達和一揖到地。

    「罷了。」李達和注視著李中易,看了良久,方才歎了口氣,緩緩地說:「大郎,過完年,你就滿了十八了。」

    根據李中易的經驗,長篇大論的說教即將開始,他趕緊低頭聆訓。等李達和發洩出胸中的悶氣,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嚴重後果,這事也就過去了。

    「為父常在宮中行走,謹慎小心了一輩子,這一次卻……」李達和突然停頓了一下,臉色也變得柔和許多,喚了李中易的乳名,「知子莫若父。珍哥兒,以你的資質,不管是學醫或是科舉,大約都沒啥指望。為父本想借著蔭封的機會,送你去太廟做個齋郎,儘管出身不算很正,終究也是個入仕的出路。不料,朝廷突然改了新規……」

    李達和喘了口氣,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我是六品官,倒是可以送你去兵部‘資課’,也算是個入仕的門路。只不過,這十三年的煎熬實在過長,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撐那麼久,你母親那裡又……」

    李中易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李達和這是在替他盤算未來的前程,他趕緊俯身道:「孩兒不孝,讓阿爺費心了。」

    李達和擺著手,說:「你我是骨肉至親,何必虛言?養不教父之過,你變成今日這般模樣,我有很大的責任吶!」

    「阿爺,我……」李中易本想解釋一番,卻被李達和擺手打斷,「這一次,我若是能夠高升……你倒是有機會去陛下身邊的三衛做個衛官,等歷練個三年五載之後,出息倒也不錯。」

    李中易張了張嘴,本想說他精通醫術,也可以當御醫。可是,李中易話到嘴邊,又只得咽了回去,他敢說李達和敢信麼?

    從書房出來之後,李中易嘴角彎起一個驚人的弧度,心情舒暢了許多。

    剛才,李中易雖然被李達和鄙視得體無完膚,但是,李達和的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卻完全不容抹殺。

    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數日後的一天,李中易吃罷午膳後,和往常一樣,緩步踱到家中的池塘邊。

    來到這後蜀國也有幾個月了,李中易一直沒想明白,在這個群雄並起,諸國惡鬥的混亂年代,他的未來之路,究竟在何方?

    經商?咳,這個時代的商人,地位異常低下,即便有萬貫家財,只要稍有不慎,就會招來抄家滅門之慘禍。

    接李達和的班,繼續當御醫?咳,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李中易上輩子就看得一清二楚。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按照李達和指點的路徑,先當幾年衛官,然後混個官身,放出去做個悠閒逍遙的縣丞、縣尉之類的末流小官,好象也不太穩當。

    史書上記載得清楚明白,國主孟昶是個昏憒無道之君,國破之日,為時已不遠。

    「大郎,大郎,你在哪兒?大郎,出大事了……」

    忽然,令人驚恐的呼喚聲,高一聲低一聲地灌入李中易的耳內,打破了他的沉思。

    李中易從池塘邊站起身,用力地晃了晃腦袋,收拾起各種雜念。

    卻見生母薛姨娘帶著貼身婢女瓶兒惶急地朝池塘邊奔來,他下意識地大聲喝問:「出了何事?」

    薛姨娘聽見李中易的聲音,眼前不由一亮,她三步並作兩步,一路狂奔到李中易的身旁,緊緊地拉住他的手臂,驚慌地哭道:「大郎,快跑,夫人已經帶著二郎鑽狗洞逃了……」

    李中易皺緊眉頭,嫡母和二弟鑽狗洞跑了,至於嘛,難道真出了大事?

    就在李中易一頭霧水之際,薛姨娘吃力地從瓶兒的手裡接過一隻大包袱,不管不顧地硬塞進李中易的懷中。

    好傢伙,真沉吶,李中易一不留神,沒接穩,那包袱險些掉下來,砸到腳背。

    「阿娘,莫非是父親出事了?」李中易上輩子畢竟伺候過好些重量級的大人物,見識過不少令人驚心動魄的大場面,他迅速穩定住心神,沉聲問薛姨娘。

    誰知,薛姨娘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居然楞在了當場,李中易叫了她好幾聲,都沒任何反應。

    李中易一時沒轍,只得扭頭望向同樣目瞪口呆的瓶兒,溫和地說:「你先深吸兩口長氣,再慢慢告訴我,父親究竟出了何事?」

    以李中易的閱歷,他估摸著,多半是父親李達和惹上了**煩。

    李家雖然門第不高,但李達和畢竟是有品級的侍御醫,屬於官身,比起朝中的使相們固然不值一提,但也不是尋常百姓或是商賈之家敢於輕易招惹的軟腳蝦。

    當初,薛姨娘選中瓶兒當貼身的婢女,看中的就是她能說會道,伶牙俐齒,頗有幾分小機靈。

    瓶兒按照李中易的吩咐,呼出兩口長氣後,很快緩過神,條理分明地稟道:「大約一刻鐘前,夫人急急忙忙地帶著二郎收拾起細軟跑了,鑽的是狗洞。家裡全亂了,小婢聽說,好象是家主給貴妃治病,卻惹惱了陛下,已經被下了大牢……」

    李中易摸著下巴,心下暗暗一歎,不管是如今的封建王朝時代,還是在後世的共和國,當醫生的風險都不小啊!

    上輩子,除了患者殺醫的惡劣事件層出不窮之外,他這個圈內的「名醫」,看似在人前風光無限,倍受世人尊崇。實際上,只要稍有不慎,捲入到權力鬥爭之中,代價也是重得令人承受不起。

    「咱們得趕緊走!」李中易來不及多想,一手將沉甸甸的大包袱背上肩頭,一邊攙扶住低聲垂淚的薛姨娘,快步朝後門走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53 PM

第二章 巨禍

    「大郎,好大郎,你終於肯喚賤妾一聲阿娘了,娘……死了都值!」薛姨娘幾乎是半掛在李中易臂彎裡,一會低泣,一會又笑,如顛似狂。

    李中易劃越時空附身李家已有多月,薛姨娘的心病,他大致知道一些。

    這副皮囊的舊主人,為了討好家世顯赫的嫡母,故意對生母薛姨娘異常冷淡,經常當著很多下人的面喝斥辱駡薛姨娘,整得她灰頭土臉,痛不欲生。

    家主李達和雖是醫官,卻也學足了士大夫的典型做派,對於後宅之事不聞不問或是裝聾作啞。

    丈夫不管,親兒子惡語不斷,這薛姨娘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艱難。

    由於急著逃命,三個人的速度並不慢,可誰曾想,他們剛到後門口,就見一大群兇神惡煞一般的軍將,大呼小叫著從門外湧入。

    「大郎,你快些翻牆出去,娘親擋住他們……」

    危急關頭,薛姨娘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滔天勇氣,居然挺身而出,張開嫩弱的雙臂擋在了李中易的身前。

    「小的們,都給老子把招子放亮了,連一隻螞蚱都不許跑嘍……」李中易聽見牆外此起彼伏的吆喝聲,不由輕聲低歎,翻牆逃走顯然已成幻想。

    沖進後門的軍將們在軍官的吼叫聲中,用刀槍將他們三人逼到了牆邊一角。

    面對著寒光四射的殺人兇器,薛姨娘明明怕得要死,嘴唇發烏,渾身瑟瑟發抖,卻依然遮護在李中易的身前。

    剎那間,李中易的心田之間最柔軟的部位,被一股巨大無匹的力量擊中,渾身上下,暖流四溢。

    「阿娘,我是男兒。」李中易笑望著薛姨娘,神情堅毅,雙眼裡透露出的意思異常明確,他是男子漢,必須站出來。

    「大……大郎……」薛姨娘惶急地想要拉住李中易,李中易已經不動聲色地跨過薛姨娘,用略顯瘦弱的身軀將她和瓶兒擋在了身後。

    軍將們控制住了宅子之後,並沒有對李中易他們動粗,只是冷冰冰地盯著他們。

    不大的工夫,前門那邊傳來接二連三的吆喝聲,「中使到!」

    「快點,快點……」在軍將們的刀槍威脅之下,李中易等人被驅趕到了正廳之前。

    一位白麵無須的宦官,手捧詔書,昂首立於臺階之上。

    也許是看見李中易肩頭的大包袱,那宦官皮笑肉不笑地問:「汝等倒是早有準備吶,是想走親戚咧,還是想串門子呢?」

    牆倒眾人推,真乃是至理名言。

    這宦官分明是想取笑於他們,藉以作樂,效靈貓戲鼠之故事爾。

    對於這種程度的調侃,以李中易的見識和閱歷,只當輕風拂過兩耳。

    李中易輕咳一聲,吸引到宦官的注意力之後,方笑道:「剛欲走親戚,不想尊使駕到,在下招待不周,還望尊使莫要見怪。」

    「咦……」宦官頗有些驚異地打量著李中易,他不過是勝券在握的戲耍罷了,卻不料階下的小子竟有如此膽量,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尊使既是齎詔而來,何不稍待片刻,容在下擺設香案,恭聆聖意。」李中易克制住心下的恐懼和慌亂,彬彬有禮地沖著那宦官深深一揖。

    直到現在,李中易依然只知道父親李達和替貴妃治病,治出了大毛病,卻完全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他眼下最需要的是時間,以便仔細琢磨甚至是打聽清楚此事。

    那宦官本不欲應允李中易的要求,無奈,朝廷對於接詔的流程有著嚴格的規定,確須擺設香案。

    宦官游目四顧,視線掃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軍將們,他轉念一想,反正人已經被控制住了,這已經煮熟了的鴨子難道還能飛走不成?

    「嘿嘿,雜家眼裡揉不得太多沙子。小兒輩,你乃是庶子,擺設香案接詔,恐怕還輪不到你嘍。」宦官奸笑數聲,突然厲聲喝道,「來人啊,都帶上來吧。」

    「喏!」在軍將們的呼喝聲中,李中易赫然看見哭哭啼啼的嫡母曹氏,和面無人色的二弟李中昊,被人推推搡搡地押解過來。

    李中昊原本還算俊秀的面龐上,赫然留有幾道刺目的血痕,灰頭土面,頭髮披散,活象個瘋子,那裡還有半分李家嫡子的氣派?

    在眾人的注視下,也許是因為私下偷跑的愧疚,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李中昊始終躲避著李中易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李中易一看見嫡母和二弟也被抓了,頓時有些明白,父親李達和出事的消息,能夠及時的傳到家中,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設下的圈套。

    想想也是,李家不過是區區從六品下的侍御醫之家,宮中出的大事,如果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怎麼可能如此之快就傳到家中呢?

    「李家二郎,還楞著幹嘛,趕緊的擺設香案,接詔吧?」宦官洋洋自得地瞥了眼李中易,神態之中頗有些不屑。

    在後世的紅色高牆之內,類似跟紅頂白,落井下石的屁事,李中易見得太多,自然絲毫不以為意。

    宦官連聲催促李中昊,李中昊整個身子抖作一團,活象得了傷寒的病人,一個勁地打擺子,好容易才磕磕巴巴地顫聲說:「一切……一切聽憑大兄做主。」現場一片譁然。

    瓶兒氣得俏臉發紫,她渾然忘記了恐懼和身份,嬌聲喝道:「家裡的便宜被你們占盡,這倒楣的事卻都要大郎君頂著,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搖頭不已,他這個弟弟從小嬌生慣養,沒經歷過風浪,這爛泥終究扶不上牆。

    「尊使,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由在下代其勞吧?」李中易上前半步,恭敬地一揖到地。

    那宦官抬頭看了看即將西下的斜陽,又看了看神態自若的李中易,猶豫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說:「快些使人去辦,小心耽誤了時辰。」

    李中易絲毫也不耽誤工夫,扭頭吩咐瓶兒:「趕緊去找管家尋香燭來,莫要忘了將香案擦拭乾淨。」

    瓶兒應聲欲走,李中易抬手攔住她,問道:「去做何事?」

    「去……去找管家……」瓶兒不過是個深宅婢女,遇上今日這種塌天大事,哪能不心慌意亂,難免會出紕漏。

    李中易慶倖自己的謹慎,他緊緊地盯著瓶兒,一字一吐,將剛才的吩咐完整地說了兩遍。

    「不要慌,去吧。」李中易確認無誤後,溫和地打發走了瓶兒。

    宦官沖著階下呶了呶嘴唇,兩名軍將當即跟了上去,押著瓶兒去辦事。

    「尊使,炎日照人如虎,不如到廳中小憩片刻?」李中易緩步走到階下,隔著數名全副武裝的軍將,向那宦官發出善意的邀請。

    「不必了!」宦官斷然拒絕了李中易的請求,「你且退下。」

    儘管隔了幾米遠,但李中易的鼻內依然嗅到一股子夾雜在熏香之中淡淡的尿騷味,他暗暗點頭,這就對了!

    李中易靠近宦官的目的,就是想確認家傳醫史中的相關記載,是否真實可靠。

    上輩子,李家的祖上曾經是清廷太醫院頂兒尖的御醫——左院判。據家史記載,康熙時的大太監魏珠儘管權勢顯赫一時,卻因為那話兒被閹,始終有個尿不盡的老毛病無法克服,必須大量的使用香料,以遮蓋住尿騷味。

    後來,李家的祖上因為犯了事,給梁魏珠獻上一個可以顯著抑尿的偏方,這才保住了性命。

    院中滿是戒備森嚴的軍將,李中易顯然不可能和曹氏、李中昊私下裡有所交流。那麼,要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從眼前的宦官身上打開突破口。

    只是,這宦官既然被割了那話兒,心理上面難免有些**和忌諱,如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戳其短,那也太過愚蠢。

    雖然,史書說,宦官沒有不愛錢的。這種要命的時候,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是,李家雖然有些錢財,卻都掌握在嫡母曹氏手上,李中易不知底細,自然無從下手。

    就在李中易著急上火的時候,他眼前猛地一亮,李家有半株七十年以上的高麗參。

    李達和有次喝多了,曾經失言,那半株高麗參乃是無價之傳家寶,為了保險起見,一直藏在祖祠案桌的活動地磚下邊。

    打定主意之後,李中易沖那宦官恭敬地說:「稟尊使,家中尚有祖上傳下來的七十年高參麗,這高麗參乃是神藥……」他故意停在半山腰,想看看那宦官的反應。

    根據醫史記載,古人對於高麗參的功效,一直有著許多可笑的誤解。這個時代的高麗參,簡直被吹捧成了活命仙草,就和後世有人宣揚生吃茄子可以包治百病,一樣的可笑。

    「什麼?什麼?七十年的高麗參?」那宦官失聲發問,驚喜交加地瞪著李中易。

    「在下安敢欺瞞尊使?」李中易加重語氣,給出了異常肯定的答覆。

    那宦官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著李中易,眼珠子一陣亂轉,臉色變幻無常。

    「請尊使移步正廳,容在下細細道來。」李中易不敢拖延,及時地向那宦官遞出臺階。

    那宦官猶豫再三,終究抵擋不住仙藥的**,他當即換上一副笑臉,和藹地說:「既然大郎誠心報效君上,到時候,雜家替你美言那麼一番,朝廷倒是極有可能法外開恩。」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宦官只不過是為了將那高麗參騙到手罷了,所謂的許諾哪有絲毫誠意。

    這種程度的忽悠,對於在後世混跡於紅色高牆之內的李中易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尊使,請!」李中易不敢耽誤寶貴的救命時間,搶先出手,恭恭敬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宦官滿面笑容地領著李中易進了正廳,各自坐定,略微寒暄了幾句,就探身問李中易:「賢侄,不知那高麗參,現在何處?」

    好傢伙,居然連稱呼都改得如此肉麻,不就是半株高麗參嘛,請問,節操幾文錢一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54 PM

第三章 鬥宦

    李中易近距離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眼前這位名叫黃清的宦官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他這一笑起來,滿臉的褶皺,配上尖聲細氣、不男不女的怪異腔調,以及難以掩蓋的尿騷味,別提多令人膩味。

    「回尊使的話,在下家中除了高麗參之外,還有一貼祖傳的偏方,包治宮中貂襠們的更衣之疾。」李中易知道這宦官已經心急,也不好太過撐著他,適時端出**力十足的「大菜」。

    更衣之疾,乃是李中易針對宦官們因為閹割的後遺症,導致尿不盡這個大毛病的文雅說法。

    如果說,敬獻高麗參給國主,有可能讓黃清獲得重賞的話,那麼,包治尿不盡的偏方,恰好擊中黃清的軟肋。

    彼此都有需求,才有互利互惠的餘地,此乃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你說什麼?」黃清猛然從主榻上站起身子,顫聲問李中易,「果真?」

    李中易從容不迫地點著頭說:「在下願以身家性命擔保,千真萬確。」

    李達和是個有真本事的御醫,其醫術十分了得,外人也許不清楚,身為內侍省內謁者的黃清,他不可能不明白。

    李達和今次之所以倒了大黴,和得罪了尚藥局的上官,有著密不可分的干係。

    李中易所言有偏方可治更衣之疾,黃清儘管未見其方,卻也信了個六、七成。

    以前,黃清伺候在陛下身邊的時候,最痛恨的就是,明明正當值,卻屢屢抑制不住想去更衣室找便器的衝動。

    宮裡的內侍們大多有尿不盡的老毛病,這本不足為奇,可是,輪到黃清的身上,則尤為嚴重。

    也許是當初去勢的時候沒閹好,黃清即使儘量不喝水,尿量也比旁人大上許多,而且說來就來,完全控制不住。

    因著這個要命的大毛病,黃清終被陛下所惡,由原本的貼身近侍,被貶為內謁者監轄下的打雜跑腿的苦命人。

    見黃清實在著急,李中易取來紙筆,當面寫下一個方子,遞到黃清的手上。

    黃清顫抖著雙手,仔細地打量著方子,從上到下,從左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如獲至寶。

    趁著黃清的高興勁頭未消,李中易淡淡地補充說:「此方一般三、五日即見效,只是,若要斷根,則需斟酌此方,調養半年以上。」

    見黃清驚愕地望過來,李中易心下微微一笑,藥方的用藥以及劑量,他均動了些小手腳。

    如果就這麼輕易的把全部藥方都給了黃清,李中易在後世十多年的官僚生涯,就算是白混了一場。

    經過刪減的偏方雖有顯效,卻偏偏一時間難以根治,黃清若想痊癒,必定在未來的一段日子裡有求於他。

    另外,那半株高麗參,應該足以讓黃清在孟昶那裡,獲得不菲的獎賞。

    要知道,在這個崇拜高麗參的時代,即使在後蜀的皇宮裡,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之寶物。

    黃清砸摸清楚李中易話裡的意思,不由拉下臉,沉聲反問李中易:「李大郎,此話何意?」

    面對滿臉怒意的黃清,李中易鎮定自若地說:「尊使容稟。自古以來,這中醫皆為因人施治,即使是再好的藥方,也鬚根據病情,反復斟酌諸藥之君臣佐使,並非在下有意藏私。」

    明明是要脅,但是,李中易卻把話說得非常圓潤,至少,黃清在大面上挑不出他的半點毛病來。

    黃清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卻又找不出李中易的破綻,一時間,倒有些患得患失。

    打鐵還需趁熱,李中易拱著手說:「尊使,家父于醫術之道,雖不敢妄比醫聖孫公,在蜀地卻也不須妄自菲薄。」

    黃清眯起兩眼,仔細地品味了一番李中易話裡的意思,不大的工夫,他已明白了李中易是在繞著彎子,詢問李達和犯事的根由。

    其實呢,李達和這事倒也不算複雜,只不過,黃清和李家遠無親近無故,犯不著插手罷了。

    既然,李中易這麼識趣,不僅獻出寶參,更有可能幫著解除掉爭寵的心腹之患,黃清倒也不介意賣個人情,透一點點風聲給李中易。

    至於,李中易能否領悟他的深意,端看這小子夠不夠機靈了。

    「賢侄,我來問你,這為官之道,何物最要?」黃清擺出一副循循善誘的長者風範。

    「體察上意,最是要緊。」李中易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樹上有二桃,偏有三人想吃,如之奈何?」黃清雲遮霧罩地和李中易大打啞謎。

    「死太監,亂用典故!」李中易暗暗罵道,凝神細細思索其中的關鍵。

    二桃殺三士,這是很老的故事了,李中易自然知道。只是,李達和所搶的桃子,又是什麼呢?

    聯想到,李中易本人當年踩人上位的一些往事,他瞬即有些了然。幸好他這幾個月也沒閑著,撲在書房裡狠狠地惡補了一番有關蜀國的規章典制,否則還真會被眼前的死太監給繞了進去。

    這殿中省的尚藥局內最大的官,有左、右奉禦各一名,這兩位奉禦不僅是五品官,而且還都是李達和的頂頭上司,這恐怕就是黃清所說的二桃了。

    結合李達和那天在書房裡,對他的未來前程所作出的安排,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李達和應該是為了他這個廢柴,主動捲入了一場涉及到權力的惡鬥之中,從而被人設下圈套,給算計了。

    「不瞞尊使,在下平生最喜吃桃。」李中易有心配合黃清打啞謎,他伸出左手,湊到嘴邊,演繹了一下吃桃子的動作。

    「孺子可教也!」黃清暗暗欣賞李中易的通透,他微微一點頭,算是不動聲色地把尚藥局的左奉禦高新河,出賣給了李中易。

    「尊使,還請轉稟陛下及貴妃,罪臣之家伏請賜於戴罪立功之機。」李中易已經掌握到黃清這死太監既想佔便宜,又不想擔責任的矛盾心理,索性把條件給挑在了明處。

    黃清略一思量,他覺得,有那株七十年的高麗寶參做由頭,回去交旨的時候,幫著李家遞幾句話上去,倒也容易。

    「嗯,雜家自有主張。」黃清含糊不清地給了虛無縹緲的答案。

    李中易心裡明白,以黃清一直以來的明哲保身的處事態度,他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給了面子。

    說心裡話,李中易本想馬上就跟著黃清去見花蕊夫人,只是經過和黃清的一番暗戰之後,他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於黃清這種只取功勞,不擔責任的油滑性格,李中易即使提出要求,肯定也是白提。

    條件既已談妥,李中易當下領著黃清去了祖祠,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半株高麗參給找了出來。

    黃清喜氣洋洋地捧著高麗參回到正廳,就見接旨的香案已經佈置妥當。

    這時,黃清站起身,重咳一聲,手捧詔書,立於香案之前,冷冰冰地喝道:「汝等罪囚,還不速速跪迎詔旨!」

    「死太監,翻臉比翻書還快。」李中易一陣腹誹,行動上卻不敢怠慢,領著一大家子人,跪倒在地。

    「門下:……殿中省尚藥局從六品下侍御醫李達和,辜恩枉上……有司查抄李某家產……拿交大理寺,嚴加議罪,爾其欽哉。」黃清讀了大段冗長的駢四儷六格式的詔書,李中易固然聽得暈頭轉向,但是大概意思還是明白的。

    因為老爹李達和犯了重罪,不僅他已經被革職抓進了大理寺內的大牢裡,而且,李家老小都要被關進去,同時,李家的全部財產被皇帝抄沒充公。

    「趕緊謝恩吧?」黃清見現場一片鴉雀無聲,不由拉長了一張驢臉,厲聲質問李家眾人。

    「臣等……謝主隆恩……」李中易也不太清楚這後蜀國接聖旨該說些什麼,他大著膽子,借用了古裝電視劇裡的說法。

    黃清宣過詔書,緩緩踱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應為叩受天恩,懂麼?」

    沒等李中易有所反應,黃清仰起一張驢臉,沉聲下令:「來人啊,將李家的妾、婢統統押入教坊。」

    李中易一聽這話,心知要糟。他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區區數月,忽略了皇帝抄家的恐怖規矩,在所難免。

    別人倒也罷了,生母薛姨娘和瓶兒,李中易哪怕砸鍋賣鐵,也必須保下。

    「尊使,那薛姨娘乃是在下的生母,可否……」李中易故意停頓了一下,找機會觀察黃清的臉色。

    「朝廷的規矩大啊……」黃清久混皇宮,這等欺上壓下,借機大肆撈好處的手法,早已操練得爐火純青。

    李中易察覺到黃清並沒有把話說死,這就說明具體的處理方法,大有餘地。

    「尊使,我李家雖是清貧之家,不過,在本府城西,尚有千畝上好的水田。」李中易小聲提醒黃清,李家雖然銀錢不多,但是曹氏卻是肥得流油。

    黃清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哪能不知道成都府的西邊,都是有錢都買不到手的頂級良田?

    「這個嘛……不好辦吶……」黃清明明已經怦然心動,卻依然想繼續裝B。

    「想必,上蒼一定會如尊使所願。」李中易小聲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唔,吾有個遠親,名喚黃山娘子,住在城北的大同坊,汝到時一問便知。」黃清隱晦地點明,要將薛姨娘扣下當人質,用以震懾李中易不敢輕易的違背約定。

    黃清盤算得很清楚,這抄家的好處,他和手下的軍將,頂多撈些金銀首飾等細軟之類的浮財而已。

    至於,已在官府登記造冊的良田之類的不動產,如果沒有李中易搭手幫忙,黃清即使想吞,也絕難一手遮天,獨自吞下肚內。

    當然了,這天大的好處要想平安落袋,完全建立在李中易父子能夠鹹魚翻身的基礎之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55 PM

第四章 見面

    李中易聽懂了黃清的暗示,他心裡暗罵「死太監」,面上卻絲毫不顯,拱手道:「薛姨娘一向體弱多病,身邊若是缺人照料……」

    黃清既然已經伸了手,自不在乎安排區區婢女之事,他索性做了個順水人情,抬手指向跪在薛姨娘身旁的瓶兒:「就她吧。」

    李中易見黃清恰好指定了瓶兒,即使心裡非常瞧不起這個死太監,也不由暗暗佩服他的眼力過人。

    交易達成,李中易剛松了口氣,卻聽見廳外傳來女人尖利的叫聲,「郎君,郎君救我……」

    李中易轉過身子,定神細看,卻是他的貼身婢女芍藥,哭喊著,哀號著,撲倒在了正廳前的階下。

    「嘿嘿,有趣,真有趣。」黃清突見變故,不由一楞,隨即以為,此婢和李中易私下裡必有J情,他笑眯眯地等著看好戲。

    李中易剛剛附體過來的時候,當時就發覺,芍藥和臺灣的某位蕭姓女明星有著驚人的相似。

    身邊守著這麼一位和夢中**極其相似的美人兒,要說李中易不動心,那絕對是假話。

    怎麼說呢,按照唐代崇尚肥胖為美的審美觀,瓜子臉、腿長、腰細、臀隆的芍藥,應該歸入「醜女」的範疇。

    想想也是,曹氏最擔心的就是日漸成人的李中易,將來會危及二郎李中昊的家主之位,怎麼可能便宜了李中易呢?

    「郎君,求求您,救救小婢吧……婢子來生做牛做馬,都會感念您的大恩大德啊……」

    李中易一不留神,竟然被芍藥死死地抱緊了大腿,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笑容詭異的黃清,立馬明白過來,一定是這個死太監暗中搞的鬼。

    為了不被賣到那種生不如死的髒地方去,芍藥下定決心,只要大郎君不答應,她絕不撒手。

    李中易低頭看向近於瘋狂的芍藥,卻被她露出在零亂衣裳之外,那一片雪白肌膚所吸引。

    還真看不出來啊,這個賤婢小小的年紀,其高高隆起的胸部,居然已經初顯「**」的潛質。

    嗯,沒錯,這的確是個勾人的尤物!

    幾乎在剎那間,李中易的胸中騰起一股子邪惡之火,上輩子他就一直對那位俊俏可人,卻又風騷入骨的蕭大明星,很有感覺。

    李中易尋思著,如果將這好吃懶做,背主求榮的賤婢,**成乖巧聽話,可人心意的狐狸奴,其實也蠻不錯的嘛!

    沒錯,他就是想虐她,又怎麼滴?

    就在李中易抬起頭,有所決定的一瞬間,「善解人意」的黃清已經下令,「帶到一邊去。」

    撇開黃清的貪婪不提,這個死太監的的確確是一個擅長于察言觀色的高高手!

    時辰已經不早,黃清趕緊命人押解李家人犯,查抄各項家產,忙得不亦樂乎。

    因為李中易尚有大用,在正式起解之前,黃清倒是默許了他和薛姨娘、瓶兒以及嚇得渾身發抖的芍藥,待在一塊兒。

    「大郎,你沒事吧?」薛姨娘下意識地拉住李中易的右手,急切地問他。

    李中易暗暗歎了口氣,這都差點要被賣進教坊了,薛姨娘卻依然只關心他的安危。

    這份沉甸甸的母愛,幾乎令他承受不起,心窩深處暖流翻滾湧動,幾乎抑制不住。

    「阿娘,沒事了。請務必相信孩兒。」李中易鄭重其事地向薛姨娘做出保證。

    薛姨娘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哽噎著說:「信,賤妾怎麼會不信大郎呢?」

    這時,瓶兒突然雙膝跪地,泣道:「奴婢叩謝郎君大恩。」

    李中易點點頭,這丫頭倒是個忠心的好丫頭,尤為難得的是,她這股子一點就透的機靈勁兒,令人著實有些喜愛。

    「起來吧。」李中易溫言勉勵了一番瓶兒。

    瓶兒瞪圓了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李中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難以置信,原本如同蠢兒一般的大郎君,居然變得如此精明厲害,這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方才,眼看著要被抓去教坊,卻又被人叫了回來。如果不是就在天使身旁的大郎君救了她,有誰會搭理她這個卑賤得如同螻蟻一般的奴婢呢?

    抄家完畢,黃清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押著李中易兄弟以及曹氏,徑直去了大理寺獄。

    也不知道黃清使了什麼手段,李中易剛進監獄不久,就在獄官的秘密安排下,偷偷地和李達和見了面。

    李達和見到李中易後,大吃了一驚,他楞了半晌,方才皺緊眉頭問道:「你母親和二郎現在何處?」

    李達和根本沒問及薛姨娘,李中易心裡也明白,在李達和這種典型的封建士大夫心目中,只有正妻和兒子才值得關注。

    在這個年月,身為侍妾的薛姨娘,和卑賤的奴婢一樣,可以被隨意地送人或是買賣。

    「母親和二郎也被關進了大理寺……」李中易簡要的講解了一番家裡發生的事情,只不過,刻意漏掉了他和黃清私下裡做交易的種種。

    李中易知道,李達和一向看不起他這個百無一用的廢柴兒子,有些事情說多了非但無益,反而有害。

    「阿爺,這究竟是怎麼了?」李中易沒資本浪費掉寶貴的會面時間,他直截了當地問李達和。

    「唉,棋差一籌。」李達和看著眼前這個「不成氣」的兒子,重重地長歎,「我本想借著替貴妃治癒皮癬的機會,趁機立下大功,以便早日升上五品的奉禦,你和二郎的前程也就……卻不成想,為父一時心急,反被那高新河暗中下了毒手,貴妃的皮癬不僅沒有痊癒,反而患處大為蔓延……」

    李達和的說法,恰好印證了李中易此前的猜測,李中易心裡的底氣,更比此前足了幾分。

    「阿爺,難道貴妃的皮癬,真就沒法子了?」李中易不敢直接詢問貴妃的病情,只能繞著彎子想套李達和的話。

    李達和並沒有直接回答李中易的問題,反而十分奇怪的問他:「獄吏怎會容你我父子在此私會?」

    李中易心想,李達和總算是問到了點子上。這大理寺內門禁森嚴,監規嚴密,如果沒有內線幫忙,別說父子私會,就算是想吃頓飽飯都是奢望。

    城西的那千畝良田,其實不是李家的財產,而是曹氏的嫁妝。將來曹氏死後,只能由李家二郎李中昊繼承,和李中易這個非嫡出的庶長子,並無半毛錢的關係。

    天文數字的資產易主為黃清,自然必須曹氏本人定契畫押才行。

    以曹氏超級吝嗇的守財奴個性,李中易即使用腳趾頭思考也知道,假如沒有強大外力的威脅,曹氏必然不可能同意。

    這麼大的事情,曹氏將來不可能不鬧,也肯定瞞不住李達和。與其留下無窮的後患,不如現在就先給李達和透個底,讓他做到心中有數。

    「阿爺,傳詔的‘閹豎’抄家的時候,故意挑事,甚至揚言要把二郎整死。孩兒……孩兒擔心二郎出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探問。誰曾想,那閹豎竟是看上了母親在郊外的那千畝上好的良田……」李中易說到半山腰的時候,故意放緩了速度,等著看李達和的反應。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只要二郎沒事就好。」李達和的反應很平靜,這完全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還有件事,原本我是想等你定親之後再告訴你的,現在索性提前說了吧。」

    李達和慈愛地望著李中易,歎了口氣說:「為父年過三旬方有了你這麼一個兒子,自是喜出望外,故取乳名為珍哥兒。你本是妾侍所生,曹氏她又……唉,不提也罷。你從小性格懦弱,讀書雖算用功,卻終究天賦不足,科舉入仕必是無望。為父本指望著仕途上能夠更上層樓,使你和二郎能夠靠著門蔭,謀個好一點的前程……」

    「為父這些年行醫,所受的饋贈大多已拿回家中,」李達和猶豫了下,接著說,「大約在三年前,為父治好了趙廷隱相公之老父的頑固舊疾。因實在推託不過,受了廷隱公一所三進宅子的饋贈,名字叫作隨園,就在城北的大同坊內。這是為父的一點私心,想等你大婚後,和兒媳婦一起搬過去住。」

    別看李達和日常對他極其嚴厲,不僅經常性的訓斥,就連挨揍也已成了家常便飯。

    不成想,李達和對李中易竟然如此關愛,不僅拼了命地想替他掙一份好前程,而且還留下了一份不菲的家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李中易豈能不大為感動呢?

    獄吏已經在室內頻頻探頭,李中易意識到會面時間將盡,趕緊問李達和:「阿爺,貴妃的皮癬真沒辦法了麼?」

    李達和蹙緊眉頭,說:「為父行醫幾十年,見過無數怪病,卻從未見過那種反復發作的皮癬,時而蔓延,時而又收縮,實在是怪得很!」

    「阿爺,孩兒前幾日被蚊蟲所咬,瘙癢難當。閒時也讀過幾本醫書,不知那皮癬是否銅錢大小?」

    借助于李達和的描述,李中易有了個基本的判斷,費貴妃的皮癬應為神經性皮炎或是過敏性皮炎。

    只是,李中易還有點吃不太准,於是變著法地找藉口,繼續套李達和的話。

    「嗯,確是形如銅錢,患處增生較厚,有破損,時常滲液……咦,你怎麼知道這些?」

    李達和詳細地解釋了一番之後,猛然間意識到,李中易的插話,居然恰好切中要害,不由起了疑心。

    李中易故作羞澀的低下頭,小聲說:「孩兒也是看了醫書上這麼說,方有此問。」

    關於李中易上輩子本就精通中醫的來龍去脈,說來話長,就算是三天三夜都解釋不清楚,何況是在時間異常緊迫的當下呢?

    「嗯,錢財良田皆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就有盼頭。若是能弄到紙筆就好了,我給你母親寫封信,想必她會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針對李中易突然懂醫一事,李達和只是隨口一問罷了,既然李中易的解釋很合理,他也就撇開不理。

    這時,安排他們父子相會的那個獄吏,突然走了進來,小聲提醒說:「時辰已到,趕緊離開這裡。若是被上官發現了,小的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09:55 PM

第五章 轉機

    李達和與李中易都知道其中的厲害,父子倆連忙跟在他獄吏的身後,快步朝愛面走去。

    就在擦身而過的時候,李達和刻意壓低聲音囑咐李中易:「事若不可為,你只須照顧好二郎和你母親,不須管我。另外,在大同坊那宅子後院的老槐樹下,我親手埋下一口大甕,內有一百兩銀餅。若蒙陛下恩典,流配之時你可取了貼補家用。」

    李中易重重地點頭,一字一吐地說:「孩兒必不負阿爺。」

    父子分開後,李中易被押回監舍的途中,那獄吏突然板起臉說:「李家大郎,你家可有人送飯送衣?」

    李中易微微一楞,隨即意識到,和上輩子的監獄管飯不同,這個時代的監獄並不負責囚犯的衣食,需要家人託人情送進來。

    可是,李家已經被抄了個底朝天,除了薛姨娘、芍藥和瓶兒之外,家中奴僕婢女全給發賣了,哪有人給他送吃的喝的蓋的?

    俗話說得好,閻羅王好見,小鬼難纏。

    縣官不如現管,這獄吏看似簡單的一問,李中易卻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得罪了這些靠著犯人吸血發財的獄吏,李家的案子還沒翻過來,他李中易倒極有可能先被合法的整死在獄中。

    「不知貴官高姓大名?」李中易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拱著手恭敬地詢問那獄吏。

    誰都不喜歡刺兒頭,那獄吏見李中易態度恭順,彬彬有禮,他不由微微一笑,說:「鄙姓黃名景勝,忝為獄史,暫時管著這大理寺東獄。」

    李中易心想,既有東獄,多半還有西獄,不知道這裡邊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講究?

    僅從這獄吏說話的口氣,並且有權安排李家父子私下會面,李中易大致判定,這黃姓獄史在這東獄裡邊,頗有權勢。

    這獄史也姓黃,會不會是黃清的什麼親戚?

    李中易腦中靈光一閃,大著膽子試探黃景勝:「內使黃公,曾與在下提及,這獄內之事,悉憑貴官周全。」

    「既然叔父把你交給了我,這一畝三分地內的事兒,確實需要我來周全。不過,這麼多囚犯的吃喝拉撒,穿衣蓋被,屁事多如牛毛,我恐怕也很難周全得過來啊。李家大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黃景勝以為黃清已經給李中易交了底,他在說話間也就沒此前那麼謹慎。

    面對黃景勝的公然敲詐勒索,李中易心裡很明白,一定是黃清那個死太監太過吝嗇,導致黃景勝這個獄史變著花樣找他要錢。

    李中易暗暗慶倖不已,如果李達和沒有留下那一百兩銀子的私房錢,黃景勝在沒有油水可撈的情況下,難免會暗地裡使絆子,拿他撒氣。

    「城北大同坊有一所趙相公贈給我家的宅子,叫隨園。隨園後院的一棵老槐樹下,藏有一百兩銀餅。」李中易說到這裡,瞥見黃景勝瞪圓了兩眼,他不由暗暗冷笑,順勢接著下套,「在下和貴官雖是初見,卻也明白,貴官乃是極端重義的真漢子,必定會照顧在下父子周全。可是,貴官畢竟是一獄之主,手下有許多弟兄需要照顧衣食,這些銀錢就請貴官讓人取來,賞給弟兄們吧。」

    李中易這番話說得漂亮極了,既送了錢,又讓黃景勝覺得非常有面子。

    這李家大郎真是個妙人兒,黃景勝暗暗點頭不已,臉色也更加和緩。

    因為鐵錢太重攜帶不方便,大蜀國又嚴重缺銅,各地節帥紛紛私鑄銅錢,導致鉛多銅少的「惡錢」大行其道。

    而今,一兩銀餅子足可換得一千九百文「惡錢」,這一百兩銀子對於黃景勝利來說,絕對可以算是一筆鉅款。

    黃景勝慢慢收攏笑意之後,心中猛地一跳,慢著,那宅子竟然是當朝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趙廷隱趙相公所贈?

    黃景勝的左眼皮抑制不住地狂跳數下,心思立即活躍了許多。

    真說起來,黃清和黃景勝不過是已經出了四服的遠親罷了。當年,黃景勝的父親幾乎傾家蕩產,花了不少銀錢,這才打通了黃清的關節,謀到了不入流的區區獄史之職。

    黃景勝雖說在這大牢裡,利用手中的權柄,頗弄到一些錢財。不過,他雖得了些實惠,卻因朝中無人撐腰,前程自是一片黯然無光。

    如果能夠通過李家,和位高權重的趙相公搭上線,那前程還需要犯愁麼?

    黃景勝想到這裡,暗暗做了個決定,他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說:「你我年紀大致相仿,也不須太過生分,不如就以兄弟相稱吧?」

    李中易剛才故意透露出那宅子是趙廷隱所送,原本只是想告訴黃景勝,李家在監獄之外尚有強援。

    卻不料,透風的效果竟然如此之好,李中易暫時有求于黃景勝,自然不可能拒絕他的一番好意。

    「小弟見過兄長。」

    「賢弟啊,莫要如此多禮。」

    「……」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這麼一來二去,短短的時間內,竟然仿似多年的老兄弟一般的熟絡。

    「賢弟,令尊就在本監,自不必多說什麼。令堂及令弟那裡,為兄也會托人好生照料。」既已是兄弟,黃景勝總要給李中易一些甜頭和盼頭。

    李中易卻擺了擺手說:「兄長的一片好意,小弟心領了。不過,別監之事,兄長畢竟不太好橫加插手,不如順其自然為好,免得招來禍事。」

    開什麼玩笑?真讓曹氏在大牢裡吃得好,睡得香,那千畝良田她怎麼可能捨得放手?

    黃景勝越發地欣賞李中易,心說,這小子還真是個通透的明白人,知道不能給老子惹麻煩。

    當然了,黃景勝為了暫時籠絡住李中易,也不過順口那麼一說罷了,並沒真的打算出手。

    黃景勝要想搭上趙廷隱的線,無論如何,也必須等李家父子脫去欽犯的罪名,順利地從大牢裡出去,才真有指望。

    就目前來說,黃景勝能做到的不過是,讓李家父子吃得飽,穿得暖,可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遞一些消息而已。

    由於關係已經拉近,黃景勝很自然的就替李中易換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單間。

    李中易進去一看,鐵窗之外,一輪彎月將銀白色的光輝,柔和地灑進監舍。

    嗯,還不錯,既然月光可以進屋,這就說明白天有可能曬到太陽。

    「賢弟,你獨自待在這監舍裡,為兄做主,就不給你戴上刑具了。只不過,若有上官來視察,就只好委屈賢弟你了。」黃景勝拱了拱手,把監獄裡的一些重要規矩講述了一番。

    「讓兄長為難了,小弟感激不盡。」李中易享受到了非常規的待遇,趕緊拱著手連連道謝。

    「哦,對了,賢弟你還沒吃飯吧?為兄這就去安排。」黃景勝仿佛剛想起來一般,掉頭就走,去給李中易找吃食過來。

    李中易打量了一下監舍內的狀況,他發現,室內大約有十個平米左右,四處都被收拾得很乾淨。靠牆邊擺放著一張榻,榻上鋪蓋齊全,榻前有一張四方桌,桌上點了一支火焰搖晃不定的蠟燭。

    被關進大理寺獄的監獄裡,能享受到現在的待遇,李中易很知足。

    剛才,李中易發覺黃景勝的臉上出現了黃疸的徵兆,但是,因為燈火昏暗的緣故,他看得還不太清楚。

    不大的工夫,黃景勝提著一個紅漆食盒,再次步入監舍。

    「賢弟,看看為兄給你帶了什麼?」黃景勝將食盒放在桌上,笑著沖李中易招手。

    李中易湊過去定神一看,好傢伙,居然是標準的四菜一湯:一隻酥黃焦脆的烤雞,一碟水煮白菘(小白菜),一碟子鹽煮花生米,一碟炸得焦黑的炙肉。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兩壺酒。

    「呵呵,不瞞賢弟你,事有湊巧,都水監的劉主簿因為貪賄,被關在這裡候審。這些酒菜就是他家娘子托人送進來孝敬弟兄們的,愚兄正好順手拿了來。」黃景勝變戲法似的從大袖內拿出兩隻小酒杯,分別擺到兩人的面前,依次斟滿酒。

    「來,賢弟,為你我今日有緣結為弟兄,滿飲此杯。」黃景勝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中易正欲舉杯喝酒,卻見黃景勝突然扔下酒杯,捂住右肋,悶哼出聲:「好痛啊……」聲調拖得老長。

    幸好黃景勝為了結交李中易,事先把獄卒們都打發得遠遠的,否則,別人一準以為李中易下了什麼毒手。

    當下,李中易不敢怠慢,趕緊扶著黃景勝平躺到榻上,大拇指按在期門穴上,使出渾身力氣,猛力揉動了數下。

    「唉喲……」黃景勝低低的**出聲,躺在榻上直喘粗氣。

    李中易探手拿住黃景勝的腕脈,細品之下,他發覺,脈弦數滑,外加面部出現黃疸,八成是膽囊結石。

    「兄長,你張開嘴巴,小弟喂你水喝。」李中易湊到黃景勝耳旁,小聲哄誘他。

    也許是疼得腦中發麻,黃景勝順從地張開嘴巴,倒省了李中易一番解釋的口舌。

    舌紅胖,苔黃膩,幾項綜合辯證下來,李中易已經可以下結論,導致黃景勝痛苦不堪的罪魁禍首是:急性膽囊結石。

    如果是在21世紀,李中易直接採取腹腔鏡微小創口切除膽囊的手段就可根除,其實是很小的手術,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在這個缺醫少藥沒設備的後蜀國,黃景勝的急性膽囊結石,如果不能及時地做排石處理,極可能丟掉小命。

    李中易伸手在黃景勝的日月和期門兩穴上,反復地推拿了大約一刻鐘。

    趁著黃景勝疼痛感稍稍較弱的機會,李中易趕緊催促黃景勝:「兄長,趕緊叫人來照小弟開的方子抓藥。」

    「必須要快,時間拖得久了,性命難保。」見黃景勝神色間有些猶豫,李中易不得不加重語氣。

    李中易嚴肅認真的神色,迫使黃景勝不得不放下顧慮,大聲叫來了心腹的獄卒。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2 PM

第六章 活命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提筆疾書,一氣呵成,開了個許多老首長都用過,很見效的排石名方。

    柴胡、黃芩、郁金、枳殼、薑黃、青皮、大黃、白芍、川楝子各三錢,山楂兩錢,金錢草十錢。

    開了藥方後,李中易忽然意識到,古今的一些藥名大有不同。於是,他又另外列了個單子,把上述各藥的歷代名稱,一一做了備註。

    獄卒拿著方子快步跑出去之後,李中易這才緩了口氣。

    這副皮囊的舊主,雖然讀書讀成了書呆子,幸好毛筆字練得不錯,不然的話,李中易不知道要費多少事。

    頂頭上司患病,部下自然不敢馬虎。那獄卒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大約兩刻鐘左右,他就氣喘吁吁地照著方子抓來了藥,並且主動跑去煎好了藥。

    李中易接過獄卒手裡的藥碗,舉到黃景勝的嘴邊,喂他喝下湯藥。

    「這位兄台,還請備下恭桶。」李中易含笑沖著那獄卒拱了拱手。

    那獄卒咧嘴一笑,說:「郎君太多禮了,小人叫王大虎,大字不識一籮筐,是個粗人,您有事儘管吩咐。」

    當晚,黃景勝鬧騰個沒完,一會兒要蹲馬桶,一會又想嘔吐,把李中易和王大虎兩人折騰得不輕。

    天空微白的時候,黃景勝終於沉沉地熟睡過去。李中易幫他把了下脈,脈弦平穩,顯然那劑藥對了症,黃景勝的膽囊炎症已經有所控制。

    如果有針灸的銀針就更好了,李中易從茶壺裡倒了杯涼白開,遞到王大虎的手邊。

    「郎君……」王大虎楞了楞,接著明白過來,感動地說,「多謝郎君。」

    李中易含笑擺著手說:「這次兄長患病,多虧了你。等兄長痊癒後,在下自會如實相告。」

    「嘿嘿,黃頭平日裡待小人不薄,小人只是跑了跑腿,並沒幫上什麼,一切全靠郎君主持,黃頭才會轉危為安。」王大虎益發感動,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這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小道理,卻是明白的。

    李中易暗暗點頭,有些事情,通過黃清的這個心腹的嘴巴去說,比他親自解釋,效果要好上十倍不止。

    「如果有針灸的銀針,兄長的病情一定會好得更快。」李中易喝了口水,含笑試探王大虎的反應。

    王大虎顯得有些猶豫,並沒有馬上表態,低頭思索著什麼。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王大虎看似傻大黑粗,實際上,不僅反應不慢,心思也很細膩。

    想必,王大虎一定在盤算著,銀針不僅僅可以用來針灸治病,也可以用於殺人或自殺吧?

    李中易絲毫沒有催促王大虎的意思,這種既犯法又很忌諱的事情,還是由王大虎自己去做決定為好,逼急了反而有害。

    「這獄中經常有上官來巡視,小人擔心被搜出……」王大虎終究抵擋不住更受黃景勝賞識和提拔的**,隱晦地提出帶有條件的折衷方案。

    王大虎沒說出口的暗示,李中易自是洞若觀火。也就是說,他需用銀針的時候,王大虎必須在場。不僅如此,銀針用完之後,李中易必須馬上交給王大虎保管。

    嗯,還真是兩全其美,一箭雙雕的妙招呢!

    那句老話說的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見李中易點頭答應了他的要求,王大虎很高興,笑著說:「多謝郎君體恤小人的難處。」

    天光大亮之後,王大虎出去轉了一圈,大約有一個時辰左右,他帶著銀針出現在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心裡有些奇怪,笑道:「小弟雖然剛剛進來不久,卻也看得出來,大虎兄在獄中頗有人望。」這是拐著彎子想套他的話。

    王大虎咧開大嘴,露出憨厚的笑容,說:「全仗著黃頭的虎威,弟兄們待俺還算親厚。」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閃,王大虎這話裡透露出來的訊息異常豐富,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視。

    俗話說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須看主人!

    王大虎能夠在監獄裡自由進出,甚至肆無忌憚的夾帶屬於違禁品的銀針,可想而知,黃景勝在這東獄之中的權威性,絕對不容小視。

    午飯時分,王大虎提來的食盒裡,依然是四菜一湯的後世標準幹部餐,只是沒有酒。

    古人講究食不語,李中易吃過飯後,接過王大虎遞來的銀針,開始給黃景勝扎針。

    反復針灸日月和期門二穴,對於及時緩解膽囊結石引起的各種疼痛,有著顯著的療效,這已經在上輩子被李中易無數次驗證過。

    連續喝下幾碗湯藥的黃景勝,其狀態明顯偏好,已經能夠坐起身子。

    李中易抬眼看了看天色,窗外的日頭已經偏西,他的心情益發沉重。

    這都一整天過去了,黃清那個死太監那裡,依然沒有半點消息傳來,看樣子,情況大有不妙。

    按照道理來說,黃清昨天黃昏時分回去向皇帝交旨,如果快的話,應該當時就有好消息。最遲,也不可能超過今天早上。

    如果李中易沒有記錯的話,孟昶這個昏君,對於花蕊夫人簡直寵到了上天摘星下海撈月的恐怖程度。

    話說回來,就算孟昶不心急,害怕因為皮癬導致失寵的花蕊夫人,絕對不可能不重視。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呢?李中易也不是神仙,只能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逐步列出又排除各種可能性。

    不過,比起剛被抄家的時候,李中易至少已經明白,李家的敵人就是尚藥局的左奉禦高新河。

    知道敵人是誰,李中易下一步的動作,就可以做到有的放矢,不至於盲人騎瞎馬,亂整一氣。

    「賢弟,如果不是你及時出手相救,我這條性命,恐怕已經被閻羅王給收了去。」黃景勝哽噎地說,「活命大恩,景勝永世難忘。」

    李中易剛才故意走到窗戶邊,就是想給王大虎和黃景勝的私下交流的創造機會。如今,黃景勝的表現,充分證明,王大虎一定幫著說了不少好話。

    「兄長,快別這麼說,小弟不過略通一點醫術罷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李中易連連擺手,神情之間顯出十分謙遜。

    李中易在上輩子就深深地懂得一個道理,你越是在領導面前立下大功,就越要裝出一副謙虛謹慎的姿態,絕對不可以居功自傲,目中無人。

    黃景勝望著異常低調的李中易,不由滿意地笑了,他這個兄弟不僅會治病,會做人,更懂得進退之道。

    如果,李中易父子這一次擺脫了厄運,黃景勝對於李中易將來的前程,非常看好。

    「也不知道,趙相公是否知道此事?」黃景勝琢磨了半天,有意識地把話題引向趙廷隱的身上。

    黃景勝問得正是時候,即使他不提,李中易也一直想把話題引過去。

    這就是所謂的磕睡遇見了枕頭,巧極了!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回答黃景勝的問題,他靜下心來,仔仔細細,反反復複地推敲和琢磨了一番,這才解釋說:「不瞞兄長,家父曾經救下趙家的老太公,當時趙家已經在準備後事。只是,小弟與趙家的後輩們並無交往。」

    黃景勝眯起兩眼,凝神想了想。他發覺李中易的話雖不多,卻字字命中要害,既點出李達和對趙廷隱的大恩惠,又攤開了兩家平日裡並無深交的現實。

    「這就對了嘛,難怪李家人倒了大黴,趙家至今沒有派人過來探問。」黃景勝點了點頭,關係遠一點不算啥,老話說得好,事在人為。

    黃景勝自己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巴結上黃清這個遠得不能再遠的遠親,方有了今天的優厚生活,就是切身的實例。

    搭線那麼容易的話,當官的人還不得滿天飛舞,比夏天池塘邊的蚊子還要多?

    黃景勝笑著對李中易說:「賢弟,如果趙相公知道了你家落難的情況……」

    李中易故意想了想,這才端出早就想好的說詞:「我琢磨著,如果趙老太公知道了此事,事情倒大有可為。」

    黃景勝眨了幾下眼,猛一拍大腿,叫道:「妙啊,賢弟你果然聰慧。趙相公自是公務繁忙,蹤跡難尋。可這趙老太公卻是一直在家裡頤養天年,含飴弄孫。」

    大家都是明白人,李中易這麼一提醒,黃景勝馬上瞭解了他的想法。

    「賢弟,不如這麼辦,你請令尊修書一封,愚兄親自走一趟,替你送信去趙府。」黃景勝並非沒有主見之人,既然已經下了決心,當下不再猶豫,送佛送到西天才是做人情的最佳境界。

    黃景勝的提議,正中李中易的下懷,他一直就是這麼打算滴。

    只是,好事臨頭,李中易卻皺緊眉頭望著黃景勝,顧慮重重地說:「我家之事,怎好將兄長牽連進來?」

    「呵呵,區區一封書信罷了。富貴險中求,這世上哪有不冒風險,卻能坐收巨利之事?」黃景勝擺著手,笑著說,「賢弟之事,就是我的事。」

    李中易微微一笑,黃景勝這分明是在暗示,將來一定要有福同享,千萬不要過河拆橋。

    「兄長,苟富貴不敢忘!」李中易拂了拂衣冠,鄭重其事地沖黃景勝深深一禮。

    李中易在這關鍵時刻,並沒有長篇大論,濫給承諾,反而令黃景勝覺得八分可信。

    黃景勝哈哈一笑,說:「為兄這就領你去見令尊。」他急著要從榻上下地。

    李中易連忙伸手將他攔住,埋怨道:「兄長久病體虛,正須調養,怎能輕易挪動?」

    家裡出了塌天禍事,李中易卻還在關心他這個異姓兄長的病體,這麼純樸的人品,黃景勝原本懸在半空中的那顆心,重重地落回到了肚內。

    直到此時此刻,黃景勝的步步試探,獲得了滿意的答覆,他不由開懷大笑道:「賢弟真乃信人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3 PM

第七章 隱疾

    當李中易在黃景勝的帶領下,再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李達和不禁大吃了一驚。

    李達和在宮中當侍御醫多年,很早就聽說過大理寺獄內的種種陰森恐怖之怪傳聞,這裡進來的人很多,能夠囫圇出去的卻少之又少。

    「小侄無能,讓伯父受苦了。」黃景勝進門就沖著李達和拱手作揖,令李達和錯愕不已,一時竟忘了說話。

    「賢弟,你和伯父慢慢敘話,我去外邊看著。」黃景勝擔心走漏了風聲,不敢在監舍內久待,和李中易打了個招呼,就匆匆跑出去望風。

    「珍哥兒,這是……」李達和張大嘴巴,滿是狐疑地望著李中易,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

    李中易就笑著言簡意賅地把來龍去脈,掐頭去尾的介紹了一遍,末了,問李達和:「阿爺,您覺得直接給趙老太公寫信,可行麼?」

    李達和驚喜交加地望著李中易,臉色變換了許久,方才緩緩地說:「恐怕指望不大。趙相公當初贈我宅院的時候,雖未明說,卻暗含著兩不相欠的意思在裡頭。」

    李中易暗暗點頭,李達和的分析,和他此前的判斷,大致吻合。

    「不知那趙老太公為人如何?」李中易覺得,既然趙廷隱是當朝宰相,對於人情方面,難免要心硬許多,所以就想把突破口集中在趙老太公的身上。

    「為父當年替趙老太公治病的時候,曾經朝夕相處過一點時日。據我私下裡觀察,老太公表面上看似一團和煦,也不怎麼管家裡的事,但我始終有種莫名的感覺,老太公才是趙家真正一言九鼎的主事之人。」李達和解釋了一大堆,忽然意識到不對,「珍哥兒,你好象變了許多?」

    李中易暗暗好笑,原本的珍哥兒皮囊雖在,但內芯早就換了好幾個月。

    「阿爺,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孩兒畢竟是家裡的長子,也該動動腦子,幫著想想辦法,出出主意才是。」李中易含糊其詞地誘導李達和,向著家難當頭,人人有責的方向去想,免得被老李深究之下,露出破綻。

    「好好好,我家珍哥兒,果然長大了。」李達和老懷大慰,高興得頻頻點頭,他以為是嚴酷的逆境,逼迫著李中易變得成熟。

    兒子能夠及時地站出來,幫著家裡處理重大危機,做父親的沒有不高興的道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這個理由被李達和所接受,下面就要輕鬆許多。

    中醫之道,博大精深,針對許多西醫難治的慢性病,包括癌症在內,都有著不錯的療效。

    但是,由於缺少現代的各種輔助檢測手段,古人對於許多藥材的藥性,並沒有正確的認識,甚至有著許多可笑的誤解。

    別的不說,高麗參居然變成包治百病的仙草,就是一個鮮明的反面例子。

    李中易上輩子替首長們看病,就是一直堅持中西醫結合的方法,他的處理方法,見效快毒副作用小,從而成就了他在醫界的崇高地位。

    據李中易自己的深入研究,在歷史上,成因異常複雜的神經性皮炎,或是過敏性皮炎,基本上都會被誤診為疥癬,從而導致藥不症,久治不愈。

    李達和這個蜀國有數的名醫,居然看走了眼,導致李中易也跟著倒楣,就是明顯的反面教材。

    如今,李中易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就一定能治好費貴妃的皮膚病。但是,他都已經被抓進了大牢,面臨著隨時掉腦袋或是被人一輩子奴役的極大風險。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李中易倒下了,風韻余存、徐娘半老的薛姨娘,將絕難逃過被人肆意淩辱的險境。

    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中易完全沒有退縮的餘地,只能選擇豁出去,拼命一搏。

    現在,李中易面臨的最大難題是,黃清那邊不靠譜,他沒辦法進宮見到孟昶或是費貴妃。

    「阿爺,除了趙老太公那裡之外,還有沒有人可以幫著咱們在陛下或是貴妃說說話?」李中易其實是想問,和李達和交好的高官都有哪些人。

    「唉,為父身為宮內醫官,平日裡哪敢和外官有過多的結交?不要命了?」李達和說到這裡,不由暗暗後悔。他雖然很謹慎,但還是太老實了,遠不如交遊廣泛的左奉禦高新河。

    李中易早料到會是這個樣子,現在只不過是確認一下罷了,他小聲對李達和說:「阿爺,剛才那位黃獄史實際上是黃內謁的侄兒。那黃內謁惦記著母親的那千畝良田,特意讓那黃獄史好好地照料你我父子。以孩兒之見,那黃獄史是真心幫咱們。」

    李達和只是默默地傾聽著,並沒有插話的意思,李中易就接著提出看法:「以孩兒的淺見,眼下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阿爺您親自修書一封,拜託黃獄史幫著送到趙老太公手上,如何?」

    李達和思慮再三,如今,除了按照李中易的意見,寫信向趙老太公求援之外,尚有些渺茫的想之外,已經別無它法。

    當下,李達和不敢怠慢,反復斟酌之後,開始寫信給趙老太公。

    李中易不時地插話,詢問關於趙老太公的一切情況,李達和絞盡腦汁地一一做了詳細的解答。

    父子倆商量完畢,兩封書信也已經擬好,李中易正欲告辭離開,卻被李達和叫住。

    李達和歎了口氣,說:「珍哥兒,我知道,你對你母親一直心有怨氣,這錢財方面就不提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李中易沒有正面回答,卻反問李達和:「阿爺不提,孩兒險些忘了,不知這曹家會不會出手幫咱們家?」他故意把這個敏感的話題留到最後,目的就是想看看李達和對曹家的真實態度。

    「曹家麼……還是算了吧。」李達和躊躇半晌,悵然一歎,神色間顯得異常落寞。

    李中易懂了,在李達和的心目中,曹家顯然不是在危難之時,靠得住的親戚。

    這就足夠了,李中易心想,只要把曹氏積攢的私房錢折騰乾淨,她的大婦氣焰想必要弱上許多吧?

    回到李中易的監舍,黃景勝看了看左右的情況,小聲問他:「都商量好了?」

    李中易點點頭,說:「家父已經寫好了書信,只不過,兄長你要想見到趙老太公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黃景勝一臉發愁的說:「為兄剛才在外邊,也想了很多種方法,可……」

    李中易想了想,就問黃景勝:「不知道兄長有無機會見到令叔父?」

    黃清那邊一整天沒來消息,宮中肯定出了變故,李中易覺得必須掌握到這個新情況。

    「家叔父一向謹小慎微,平日裡吩咐辦事,都是他派人來找我。」黃景勝斟酌了一番,最終給出了令人沮喪的解釋。

    李中易眼眸一閃,黃清既然是派人來見黃景勝,那麼這居中負責聯絡的人,倒是可以想點法子。

    「來找兄長的是同一個人麼?」李中易摸著光滑無須的下巴,兩眼死死地盯在黃景勝的臉上。

    黃景勝點了點頭,說:「多是老僕黃四來找愚兄我。」

    「不知那黃四現在何處?」李中易眼前一亮,順藤摸去才有機會抓到瓜。

    黃景勝解釋說:「那黃四是家叔父最信任的僕人,一直掌管著家叔父在宮外的各項生意和鋪面,一般住在城北的大同坊內。」

    嗯,這就對上了號,李中易聯想到黃清昨日留下的聯絡地址,當即意識到:難怪黃清要把薛姨娘扣在大同坊內,敢情是因為心腹家僕黃四在那邊主事。

    「兄長,這黃四至關重要,不知能不能儘快和他取得聯絡?」李中易喝了口水,緩緩地問黃景勝。

    黃景勝盤算了一番,說:「除了休沐之日,為兄需要時時坐鎮獄中,脫不得身。不過,這王大虎和那黃四倒是不陌生。」

    李中易心下一片敞亮,王大虎連這麼隱秘的事情都可以去辦,的確是黃景勝的得力心腹。

    「既是如此,那就拜託兄長了。」李中易雖然沒有明說,黃景勝心裡卻明白,這是讓他安排王大虎去見黃四探問口風。

    「成,這個容易。」黃景勝當即點頭應承了下來。

    絕對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李中易覺得他有必要拿出殺手鐧,令黃景勝徹底倒向他這一邊。

    李中易踱到黃景勝的身旁,小聲說:「兄長,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我兄弟,有啥話不能說?」黃景勝不以為意地反問李中易。

    李中易歎了口氣,小聲說:「方才小弟為兄長診脈的時候,發覺兄長除了這要命的結石之症外,好象另有隱疾?」

    考慮到黃景勝的臉面問題,李中易故意說得很含糊。剛才診脈的時候,李中易發覺黃景勝腎水長期嚴重匱乏,應是早年過度縱欲所至。

    據李中易猜測,黃景勝不僅褲襠裡的那話兒有大毛病,而且,在子嗣方面很可能異常艱難。

    「你……你都知道了?」黃景勝促不及防之下,一張老臉立時漲得通紅,嘴唇劇烈的顫動著,整個人就仿佛是霜打過的茄子,立時蔫了一大截。

    其實,一直以來,黃景勝都有個非常嚴重的心病。黃景勝今年都已經三十多歲了,膝下不僅沒有一男半女,就連他本人都失去了「人道」的能力。

    幾年前的一個深夜,家中突然闖進一幫賊人,正和小妾盤腸大戰的黃景勝,受到了嚴重的驚嚇。

    自那以後,黃景勝襠下的那話兒就再也不聽使喚,無論家中的妻妾怎麼撩撥,楞是軟得象根麵條似的。

    飽暖思淫欲!

    眼睜睜看著如花似玉的小妾們,乖順地躺倒在床上,卻無法恣意地享受她們,對於有權有財有背景的黃景勝來說,比殺了他還要難受百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4 PM

第八章 絕境

    這些年,為了重新恢復男人的雄風,更為了求得子嗣,黃景勝想千方設百計,花費了無數的銀錢,請來許多所謂的名醫、巫師、和尚以及仙姑,幫著瞧病。

    苦藥水,樹葉水,黃符水,香灰水,童子尿,這些就別提了,那已是家常便飯。

    就連馬尿,黃景勝都曾經喝過好幾個月。可是,儘管飽受折磨,這麼些年來,黃景勝那陽萎的壞毛病,始終沒有任何的起色。

    「賢……賢弟,可有法子……」黃景勝死命地握緊雙拳,手背上的青筋猙獰恐怖的凸起老高,他異常緊張地盯在李中易那張清秀的臉龐上。

    黃景勝看到了希望,卻又擔心重新跌落絕望的深淵,他的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小弟家裡倒有個祖傳的驗方,配合上針灸,大約有九成希望可以痊癒。」李中易只是給了一個相對保守的論斷,以免黃景勝預期過高,反而有麻煩。

    如果黃景勝患的不是器質性陽萎,而是精神性的陽萎,那麼,藥方和針灸的功效難免要大打折扣。

    「老弟,速速開方子,幫我針灸。」黃景勝瞪圓了眼珠寶子,急不可耐地抓住李中易的手,再也不肯放手。

    李中易強忍住手腕上傳來的劇烈痛感,微笑著勸慰道:「兄長不必心急,小弟這就開藥方。」

    就在李中易揮筆開藥方的時候,「噔噔噔……」黃景勝一溜煙竄出監舍,跑出去找王大虎回來,竟連牢門沒關都茫然不覺。

    王大虎的腳下功夫真不是蓋的,很快,他就照方抓來了藥,煎好藥捧著藥碗端到黃景勝面前。

    黃景勝不顧藥湯依然很燙,兩眼一閉,捏著鼻子將藥湯一口氣喝下肚內。

    李中易見了黃景勝猴急的模樣,心說,這就對了!

    在李中易看來,黃景勝的膽囊結石發炎,固然足以致命,但是,若想靠這個讓黃景勝下死力幫忙,恐怕還稍嫌不足。

    好在,李中易發覺了黃景勝有陽萎的症狀後,心裡就已十分有底,他終於找到了讓黃景勝徹底倒過來的法寶。

    李中易也是男人,他很理解,黃景勝權勢美女都不缺,卻無法人道的巨大煎熬。

    搭上趙家會帶來的潛在升官好處,膽囊結石的活命之恩,再加上治好陽萎令其重振男兒雄風的巨大**,這麼三管其下,何愁黃景勝不就範?

    等黃景勝喝下湯藥之後,大約半柱香的時間,李中易將銀針湊到燭火上烤了大約三分鐘左右。

    銀針消過毒後,李中易一邊和黃景勝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邊悄悄地將銀針紮入黃景勝的命門穴,輕輕一撚,搓了兩搓,隨口問道:「麻不麻?」

    「麻,麻極了……」黃景勝抽動著嘴角,悶哼出聲。

    李中易點點頭,很顯然,黃景勝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內肆意縱欲,淘空了身子,從而導致命門火衰,腎陽不足。

    一番念提和撚插之後,李中易換到關元穴,繼續施針,「酸不酸?」

    「酸吶……」黃景勝抽著冷氣,酸得齜牙咧嘴,渾身直哆嗦。

    李中易將腎俞、太溪、中極、三陰、交陰、陵泉以及足三裡等穴位,一一紮了個遍。

    結合黃景勝的反應,李中易最終確認,老黃的陽萎是由以下幾個方面混合引發:精神上受刺激引起不舉、長期無節制的縱欲以至腎虧,因久治不愈導致中樞神經傳導衰落,引發肝鬱氣滯之症。

    根據李中易的經驗,要想標本兼治,就必須先從肝鬱氣滯之症開始,而不是先壯陽。這個順序一旦顛倒或是混亂,治療的效果很可能南轅北轍。

    一般來說,在這個年代,中醫對於神經系統疾病的治療手段相對貧乏,治療的功效也相對較差。

    李中易又等了大約一刻鐘,估摸著那碗湯藥的效力徹底發散開來,他這才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在黃景生曲骨、關元和稚邊這三穴之上同時施針。

    「它,它,它……硬……居然硬了……硬了……」黃景勝拿手指著他那根昂然**的「小兄弟」,居然高興得哭了,淚如泉湧。

    李中易淡淡一笑,黃景勝的那話兒能夠豎立起來,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剛才那個藥方,李中易稍微加了點料,藥效比平時要猛一些。另外,他在施針的時候,撚插和撚提的力度比以前也要強上不少。

    按照李中易上輩子給高官治療慢性疾病的經驗,如果不能讓患者迅速看到顯著的療效,從而對他產生絕對的信任感,即使他的治療方案十分對症,其治療的效果也肯定會大打折扣。

    「如果有電針的話,黃景勝的那話兒,應該會一直這麼硬下去吧?」

    如果黃景勝此時抬頭的話,他一定會發現,李中易的笑容看起來,很有點壞壞的感覺!

    八卦之心,不分男女老幼或是貴賤富貧,人皆有之,李中易也難以免俗。

    「兄長,只要堅持治療下去,不出半年必有……」李中易話沒說完,卻見黃景勝突然雙手撐在榻上,五體投地,叩頭如搗蒜,「從今往後,我這條賤命就是公子您的了。」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一次,黃景勝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再難逃出他的手掌心。

    「兄長,不要太過心急,要知道,欲速則不達啊!」李中易有心提醒黃景勝,不能因為有了盼頭而大悲大喜,以免影響到精神狀態,增加醫治的難度。

    好一陣子之後,黃景勝才從狂喜的狀態裡,恢復到常態。

    黃景勝沉吟良久,有些遲疑地說:「我現在倒是很擔心,我即使見到了那趙老太公,恐怕也說服不了他。」

    這就對了嘛!李中易看得出來,黃景勝確實的真心誠意地替他作打算。

    屁股必然決定腦袋,放之四海而皆準!

    目前的形勢,已經由李中易單方面有求于黃景勝,變成彼此之間都迫切需要對方的支援。

    基於切身利益的高度捆綁,黃景勝只要還想擺脫生不如死的陽萎惡夢,就絕對不可能允許李中易出事。

    如今,他們兩人已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彼此之間再難撇清關係。

    「兄長,不知道大虎兄弟……」李中易有意問了下王大虎的去向,黃清那裡始終沒消息,這可不是好兆頭。

    「我已經讓大虎去找黃四。」黃景勝摸著下巴說,「如果快的話,一個時辰左右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李中易點點頭,說:「大虎兄弟辦事,我很放心。」

    黃景勝聽李中易誇王大虎,他不由得意地一笑,說:「大虎是我使老了的兄弟,辦事倒也幹練得力。」

    臨近晌午時分,王大虎回來了,可是他帶回來的消息卻令人很難樂觀:那黃四居然離開了成都府,去向不明。

    李中易琢磨了一陣,如果黃清有消息從宮中傳出來,那黃四起碼要派人來告知黃景勝。

    顯然,黃清這條線已經斷掉,指望不上了!

    黃景勝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皺緊眉頭說:「既然黃四離開了成都,家叔父那邊多半沒留下什麼消息。」

    「家父剛才和小弟商量書信的時候,曾經說過,那趙老太公性子有些怪,尤喜談論詩詞方面的學問。」李中易有個特殊的想法,卻不好直接說出口,只能採取旁敲側擊的手段,引黃景勝入甕。

    黃景勝不由苦著臉說:「愚兄對於那詩詞之道,完全不通,否則,也不至於一直窩在這裡當牢頭。」

    「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李中易低頭沉思,愁眉不展。

    黃景勝一陣長籲短歎,如今,李中易的難題就是他黃某人的難題,這可怎麼辦呢?

    當今陛下雖然仁厚,可是,宮中也經常傳出,因為一些小事,導致大臣被枉殺的流言。

    「萬一,李家父子都被判了斬刑……」黃景勝想到這裡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寒戰,那他黃某人的下半生算是徹底毀了,生不如死。

    就在這時,黃景勝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他的心裡不由猛地一動。

    大約三年前,有位勳貴家的衙內,不僅當街強搶民女,還殺了人。成都可不是小地方,因為影響太壞,那衙內被判了秋後問斬。

    不成想,那衙內的家中為了保住家中獨子,暗中砸下重金,直接從黃清那裡下了手。

    在黃清的威逼利誘之下,黃景勝扛不住巨大的壓力,只得硬著頭皮暗中協助那勳貴家,把一個長相差不多的窮措大弄進來頂罪,放那做惡的衙內出了生天。

    這事做得異常隱秘,除了黃景勝這個經手人之外,知道的人極少。

    「賢弟,愚兄也許有辦法,能讓你親自去見他趙老太公。」黃景勝權衡良久,糾結了好半天,最終抵擋不住「褲襠」那裡傳來的巨大壓力和**,主動替李中易想出了好辦法。

    李中易心頭一陣怦怦直跳,他克制住激動心情,故作迷惑地問黃景勝:「我……我親自去見他趙老太公?」

    「今晚已經來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在獄中守著,讓大虎陪著你出去見趙老太公。」黃景勝既然開了口,也就不再隱瞞,把他的想法完整地端了出來。

    李中易故作詫異地望著黃景勝,遲疑著說:「這怎麼好?萬一……兄長你豈不是……」

    「放心吧,只要不超過半日時間,不會有事。」黃景勝絕非優柔寡斷之人,既然他已經下了決心,也就不再多想,「伯父那裡我也自會使人照顧著。」

    對於黃景勝隱晦的暗示,李中易心知肚明。李達和在監獄裡頭,親媽薛姨娘在黃清的手上,這兩人既是李中易難以割捨的至親,又是被掌握的人質。

    再加上,那王大虎不僅腳力異常了得,而且身材魁梧,膀闊腰圓,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4 PM

第九章 勇闖虎穴

    以王大虎的身手,對付李中易這個百無一用的弱書生,哪還不是小菜一碟?

    「既然兄長都已經安排好了,那小弟從命就是,明日不管事情是否順當,一定早早地回來。」李中易趕緊表了態,以免惹來不必要的疑心。

    黃景勝一臉凝重地望著李中易,說:「事關重大,出不得半點差錯,你我務必仔細地推敲一番,做到萬無一失。」

    於是,李中易和黃景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補充著商量了兩個多時辰,這才敲定整個行動計畫。

    第二日一早,黃景勝領來一個身材大致相仿的少年郎,將李中易替換出了監舍。

    早已換上獄卒服飾的李中易,低著頭跟在黃景勝的身後,十分順利地通過了沿途的四道鐵柵關卡。

    臨出大門的時候,黃景勝想引開眾獄卒的注意力,故意說了個葷段子,惹得大家嘻嘻哈哈的一陣浪笑。

    順利離開監獄後,王大虎和李中易登上一輛早就安排好的馬車。

    馬車駛動之後,王大虎湊到李中易的耳旁,小聲說:「趕緊換衣服。」

    即使是在上車的時候,王大虎的右手,始終沒有離開過掛在腰間的刀柄。

    這王大虎的警惕性,可不是一般的高!李中易心裡明白,面上卻裝作完全無感的樣子,從包袱裡拿出衣物,逐一換上。

    「我昨日就在趙家附近打探了一下,那趙老太公輕易不出門,一般的客人也很難見上他一面。」王大虎小聲介紹著趙家的一些情況,解釋得異常詳細,惟恐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李中易暗暗點頭,雖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是魔鬼往往隱藏在細節之中。

    現在,王大虎介紹得越詳細,李中易就越容易做到對症下藥。

    「你覺得我們這麼直接上門,有可能見到趙老太公麼?」李中易凝神想了一陣,有心試探一下王大虎的應急能力。

    「郎君家出事的消息,已經傳遍這成都府的大街小巷,想必已經傳進了趙相公家中。」王大虎頓了頓,接著分析,「如果,郎君就這麼直接報上名號,別說見到那趙老太公,恐怕立時就會被人拿下。」

    李中易連連點頭,含笑問王大虎:「以你之見,我該怎麼辦?」

    王大虎不由楞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說:「小的是個粗人,大字不識一籮筐,對於貴胄大族的事情知之甚少。」

    李中易眼眸閃了閃,這王大虎不僅聰明能幹,而且能夠清楚的知道他自己的短處,確實是個人才。

    「你說的沒錯,咱們如果就這麼直接上趙家的門,恐怕會有**煩。」李中易昨晚幾乎一夜沒睡,考慮的就是趙家大門怎麼進的問題。

    別說趙家的大門難進,就算是李家的小宅門,等閒之人也很難輕易的入內。

    「那怎麼辦?」王大虎摸著腦袋,一籌莫展。

    李中易笑著問王大虎:「大虎兄,趙家的情況你比我熟悉得多,現在我有幾個疑問想請教一二。」

    「郎君不必如此客氣,凡是小人知道的,一定言無不盡。」王大虎客氣地沖著李中易拱手。

    「大虎兄,這趙家有沒有遠嫁在外的女兒?」李中易問出至關重要的問題。

    王大虎仔細地想了想,說:「小人昨日在趙家對門的茶樓裡喝茶,那伺候雅間的茶博士,倒是個嘴碎的。據他說,這趙相公的長女,嫁到了梁州興元府(今陝西漢中)的張家,其夫婿是昭武軍節度使張虔釗的長子。當初,趙相公嫁女的時候,那十裡紅妝的豪奢排場,令他異常眼熱,至今難忘。」

    李中易抿緊嘴唇,點點頭說:「大虎兄,辛苦你了,這個消息非常重要。」

    王大虎咧嘴一笑,說:「不瞞郎君,小人跟著黃頭之前,一直在這成都府內當差。平日裡,小人喜歡走街串巷,打聽一些家長里短的雜事。」

    難怪這王大虎的心眼賊多,敢情,這傢伙當過一段古代的片警。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大虎兄,還請幫我弄一些豬血來,有大用。」

    「不知郎君要豬血做甚?」王大虎狐疑地望著李中易,不知道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李中易含笑說:「你我既無門狀(名刺),又無熟人引見,如果不使點特殊的手段,怎麼可能見到那趙老太公呢?」

    王大虎的眼珠子一陣亂轉,不大的工夫,他就想明白了李中易的用意。

    「郎君高明,小人佩服之極。」王大虎欽佩的望著李中易,他心想,李中易不過區區十來歲的年紀,做事就已如此縝密,將來長大了還得了麼。

    途中,路過一家肉鋪的時候,王大虎下車搞來半盆豬血。

    「等會到了趙府,你還是不要進去了。萬一有個閃失,你還可以回去給兄長報信。」李中易十分體貼地勸王大虎不要跟著他冒險。

    王大虎想想也是,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口音帶著濃濃的成都鄉音,很容易引起趙家人的疑心。

    歷史上的五代十國時期,稱帝的各國都以取代唐朝的正統自居,蜀國的官方語言一直沿用的是「河洛官話」。

    河洛官話又稱「京洛話」,據現代語言學家的考證,京洛話和現代的客家話最為接近。

    上輩子的唐朝,李中易的祖上就是因為避禍,遷移到了贛南的山區,整個鎮子都是一起逃難的客家人。李中易考上大學,離開家鄉之前,一直說的客家話。

    李中易剛剛附體過來的時候,就是因為一時掌握不好古今河洛話的細微區別,輕易不敢開口說話,以免被李達和看出破綻。

    如今,李中易帶有贛南口音的河洛話,即使趙家的僕人有所疑心,也不至於當場就被揭穿。

    路上,王大虎順利地搞來豬血、泥土和炭盆。李中易舀起豬血和泥土,灑到自己的衣衫的下擺上,然後將衣衫揉得皺成一團,架到炭盆上烤幹。

    一切準備停當後,王大虎藉故支開車夫,親自駕著馬車將李中易送到了趙府的後門前。

    在門前僕人的注視之下,李中易踉蹌著從馬車上下來,跌跌撞撞地撲向趙府後門,「梁……梁州……大娘子……出事了……」一頭紮進迎上來的男僕懷中。

    「什麼?大娘子怎麼了?」那男僕驚愕地盯著灰頭土臉,衣衫上沾有許多血跡的李中易,一時竟楞在了門前,顯得茫然無措。

    李中易達到了目的,翻了個白眼,果斷裝暈,整個身子立時軟倒在了那男僕的懷中。

    「趙十六,出了何事?」這時守後門的五管家發覺府門處鬧哄哄一片,他趕緊從門房內跑出來,立在臺階上厲聲發問。

    將李中易抱在懷中的趙十六,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扭頭稟道:「這人……這人說,我家大娘子出事了……」

    「啊……」五管家看見李中易身上的血跡,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莫非是手握兵權的梁州張家想要造反,謀害了趙大娘子?

    「快,快抬進來,去暢遊軒……」五管家一直負責接待的外務,倒有些見識,他發現街道兩旁已經有路人停下來等著看熱鬧,他趕忙連聲下令,「趙五,你個蠢材,還楞著幹什麼,趕緊去請郎中來。我這就去稟報老太公……」

    趙家畢竟是名門望族,眾僕人早已訓練有素。如今,五管家站出來發號施令,大家紛紛聽命行事,七手八腳地將裝暈的李中易抬進了趙府。

    五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外書房,找到趙老太公,稟報了門前發生的大事。

    突然聽說遠嫁到梁州的大娘子出事,趙老太公那只正在揮毫的右手略微頓了一下,卻沒有馬上盤問五管家。

    直到把整個字貼抄完,趙老太公這才輕輕地放下手中的毛筆,轉過身子,淡淡地問五管家:「報訊之人現在何處?」

    五管家暗暗佩服老太公的沉穩老辣,他小聲稟報說:「回老太公的話,因事關重大,小的抖膽,將那人安置進了暢遊軒內。」

    「這事你辦得不錯。」趙老太公點點頭,暢遊軒在後花園裡最幽靜的右角門邊,那裡一直是他獨自賞花釣魚的所在,家中的奴僕未奉召喚,一律不得靠近。

    五管家見老太公認可了他的安排,在暗暗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得意,老太公輕易不誇獎家中的下人,他這次算是露了個大臉。

    「可有請郎中?」趙老太公沉吟片刻,抬眼問五管家。

    五管家連忙稟道:「小的見那人情況有些不妙,滿身血跡,已經使人去請了常來家中瞧病的名醫謝郎中。」

    趙老太公撚須點頭說:「既是謝郎中,那便無妨,你且隨我去暢遊軒。」

    等趙老太公趕到暢遊軒的時候,李中易已經被安置到了東廂房的床上。

    「不許任何人靠近此地。」趙老太公站在門前,眼神淩厲盯著趙家的總管事趙大。

    「喏。」趙大看明白老太公眼神裡的殺意,不禁打了個寒戰,當即吩咐跟來的健僕們四散開來,將整個東廂圍得水泄不通。

    趙大搶前一步推開房門,等趙老太公進屋後,他迅即反手輕輕地將房門關緊。

    借著通明的燭光,趙老太公緩步朝大床邊走去,神情顯得異常凝重。

    剛才,李中易雖然躺在床上,卻也清楚的聽見門外傳來的吩咐聲,那聲音蒼老遒勁,頗有久居上位的凜然之氣。

    現在,李中易又聽見開門、關門以及緩慢的腳步聲,他心裡很明白,應該是趙老太公來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李中易沒等腳步聲停在床前,就故意**出聲,提醒來人,他已經醒了。

    這時,趙大搶先半步,有意無意地用寬大的身軀,遮住趙老太公的左側半邊身子,他的右手始終按在刀柄之上。

    「這位郎君,你醒了?」趙老太公停下腳步,溫和地探問已經睜開眼睛的李中易,視線緩緩掠過他那張沾滿塵土和血跡的臉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6 PM

第十章 智鬥老狐

    李中易撩起蓋在身上的薄被,從床上下來,穩穩地站到趙老太公的身前,拱著手說:「敢問老人家可是趙老太公?」

    「這位小郎君,你的眼力不錯,正是老夫。」趙老太公微微點頭,表明了他的身份。

    「在下有要事相告……」李中易說話的時候,眼神故意瞟過一直虎視眈眈的趙大。

    趙老太公扭頭看了眼趙大,含笑對李中易解釋說:「無妨,此地並無外人。」

    注意到趙大的臉色有異,李中易不由暗暗一歎,這趙老太公實在厲害,區區一句話暖心話而已,卻勝過無數金銀財寶。

    李中易一揖到地,說:「不瞞老太公,在下並非從梁州而來,貴府的大娘子也平安無事。」

    「你說什麼?」趙老太公即使見過無數大風巨浪,也不由勃然變色,眼中陡然迸射出令人肝膽俱裂的駭人寒芒。

    「嗆啷。」趙大見勢不對,當即抽刀出鞘,閃電般架到李中易的脖頸上。只要李中易膽敢稍有異動,必成刀下之鬼。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司空、同平章事張業即將對趙家動手,我若不來這一遭,老太公的全家老小恐怕性命難保……」他別無選擇,要死卵朝天,退後半步就是萬丈深淵。

    趙老太公的臉色變幻了好半晌,冷哼一聲,輕蔑地說:「後生,汝休要故弄懸虛,老夫豈是好欺之人?」

    李中易笑了笑,說:「老太公也太過謹慎了,在下若是沒有把握,又豈敢前來送死?」

    趙老太公只是盯著李中易,卻沒有接話,顯然是不想暴露真實想法,等著李中易自己揭開謎底。

    「在下姓李名中易,侍御醫李公達和乃是家父,」李中易從容不迫的抖露出他的真實身份,「今日冒昧來尋太公,既是為了我李家,也是為了救趙家。」

    趙老太公只是盯著李中易,卻始終沒有說話。李中易心裡明白,這老傢伙是想等他先端出「大菜」,再根據這「大菜」的分量行事。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老太公,站著說話,難道是趙家待客的特殊規矩?」

    趙老太公只是冷冷地看著李中易,壓根就沒有和李中易客氣的意思,擺明瞭是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態度。

    歷史上,就在蜀主孟昶命人編撰《蜀本草》的時候,原名張知業的權臣張業,想獨攬朝中大權,擅自調兵攻擊兼任六軍諸衛副使(禁軍副統帥)的趙廷隱。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家史上曾經有過詳細記載,他還真不敢跑來趙府賭命。

    「老太公,你必須馬上派人通知趙相公,有人可能要暗中行刺於他。」李中易神定氣閑地說,「另外,趙相公所轄的驍銳軍中,實有張業買通的內奸。」

    既然趙老太公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李中易也不是省油的燈,所遞出的消息,一明一暗,待價而沽。

    李中易的話直指趙廷隱的生死安危,即使趙老太公再精明老辣,也不禁悚然色變,他當即下令:「趙大,你速派人去宮門口通知大郎身邊的近衛,小心防備著。」

    李中易心想,第一步已經取得成果,就看下面的交易能否順利達成了。

    在李中易看來,以趙廷隱在趙家的頂樑柱地位,不管他所傳消息的來源是否可靠,趙老太公都別無選擇,只能寧可信其有,而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趙大惡狠狠地瞪了眼李中易,憤憤不平地收回架在李中易脖子上的利刃,就在這時,趙老太公又下了一道急令:「讓趙二帶上‘精衛’,換便裝去保護大郎。」

    「喏。」趙大嘴上答應著,腳下卻沒有絲毫離開趙老太公身旁的意思,就站在原地大聲喚來一直守在門外的趙二。

    等趙二銜命離去後,趙老太公沖著李中易冷哼一聲,說:「你倒是有些小聰明。」

    儘管趙老太公的態度有些微的鬆動,李中易卻益發不敢馬虎大意,他故意聳了聳肩膀,說:「老太公您的安排固然可圈可點,不過嘛,好象疏漏了一個要害。」

    經過正面的交鋒之後,李中易已經確認,趙老太公是只千年老狐。

    類似趙老太公這麼老謀深算的老傢伙,為了家族的安危,怎麼可能忘掉沒有槍桿子,就沒有話語權的至理名言呢?

    李中易故意這麼說,就是想喚醒趙老太公很可能積攢已久的顧慮,或是心病。

    趙老太公擰眉深入地想了想,突然仰起臉,再次吩咐趙大:「使人去察探一下匡聖軍的動態。」

    李中易撫掌笑道:「高,老太公實在是高。想那張業不是蠢人,萬一暗殺不成,勢必徹底撕破臉面,調兵硬來。」

    趙老太公確實有一個大心病,而且,時間已經不短!

    由於國主孟昶一直擔心朝中的大軍頭造反,所以,「判六軍諸衛事」這個後蜀的最高軍職,始終沒有安排給任何人。

    即使,趙廷隱當上了六軍諸衛副使,實際上不過是個名義罷了,朝廷的禁軍大權都分散在各軍都指揮使手上。

    另外,趙廷隱雖然還實際掌握著保寧軍五州之地的兵權,可是,遠水難解近渴,遠不如手握成都駐軍重兵的張業勢力大。

    歷史上,張業派人暗殺趙廷隱未果,引起了趙家人的高度警覺。所以,張業後來故意縱兵作亂,想借機滅了趙府,卻撲了個空。

    「李家小郎君,你怎麼知道如此機密的內情?」

    形勢比人強,事關趙家全族安危,趙老太公已不可能繼續故作冷淡地晾著李中易。

    李中易暗中長籲一口氣,只要老狐狸主動開口詢問細節,就等於是承認了人在屋簷下,有求于他的現實。

    「唉,說來話長啊,晚輩出來的時日不短了,口渴得緊。」現在輪到李中易裝腔拿調,反過來敲詐趙老太公。

    「哦,坐吧,取茶來。」趙老太公說話的語氣很淡,待客的態度方面也很有些失禮。

    李中易心裡明白,趙老太公即使被捏住了要害,依然不肯放下宰相之父的尊嚴。

    不過,李中易也懶得計較這些細枝微節。畢竟,他也有求於人,能在趙老太公跟前有個座位,也算是非常不小的進步。

    賓主雙方落座之後,趙大親自奉上茶湯的時候,對李中易怒目橫視。

    李中易懶得搭理趙大的冷眼,他端起茶盞,品了一小口,不由皺緊眉頭說:「好好的峨眉雪芽,加這麼多薑蒜,茶的妙味全給敗壞得精光。」

    趙老太公以為李中易是成心找碴,他城府本深,倒也不太在意。

    伺候在一旁的趙大,卻給氣得竅冒煙,他恨不得當場宰了面前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小兒。

    等李中易放下茶杯,趙老太公慢條斯理地說:「你倒是好手段,居然可以從戒備森嚴的大牢裡溜出來。」顯然,他已經知道李家已經出了大事。

    李中易心中有數,趙老太公這是有意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否則,秋後算起帳來,許多包庇李中易的人,也要跟著他一起掉倒大黴,甚至是掉腦袋。

    這種程度的威脅,李中易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他們全家已經倒了大黴,眼看著要掉腦袋,除了血拼自救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出路!

    「呵呵,不瞞老太公,據在下的淺見,貴府上看似的榮華富貴已極,實則危機四伏,敗相已然顯露無遺。」李中易不徐不急地對趙老太公展開步步進逼。

    他這可不是隨便瞎說,家史記載得很清楚,趙廷隱即使躲過了張業的暗算,不久後卻被孟昶收走兵權貶離成都,途中氣病而亡。

    「可惡的豎子,你就接著繞圈子吧,仔細別落到老子的手上!」趙大心裡那個氣呀,他迫切的想知道,在自家相公轄下的驍銳軍中,吃裡扒外的內奸究竟是哪個?

    「左右不過是那幾個人罷了。」趙老太公擺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勢,仿佛早已掌握到內奸的真相。

    換個不知道內情的人在場,倒是很可能丟掉捏在手心的王牌,反被趙老太公的釣魚手法,給忽悠得找不著北。

    李中易暗暗好笑,老傢伙,你就裝吧,看誰先撐不住?

    「哦,既然老太公早已知道實情,那在下也就不打擾了,告辭。」李中易忽然站起身子,沖著趙老太公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豎子,爾敢?」趙大已經忍出內傷,終於爆發出來,抽刀指著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駡。

    「達和老弟,不是老夫見死不救,實在是……別怨老夫心狠。」趙老太公擺出悲天憫人的姿態,只顧著仰天長聲歎息,卻一直沒有出言挽留李中易。

    如果,李中易上輩子沒有在領導圈子裡面混跡那麼多年,見識過那麼多令人驚心動魄的大場面,還真會被趙老太公給唬住。

    很可惜,李中易既然早知底牌,趙老太公那天衣無縫的腥腥作態,他只會感到佩服,卻絕不會上當。

    狹路相逢勇者勝,誰先眨眼,誰犯傻!

    眼看著李中易越走越快,即將離開室內,趙大忍不住怒吼道:「把腦袋留下來,再走不遲!」

    李中易腳下根本沒停,嘴裡扔出一句話,險些沒把趙大給噎死,「在下若是沒在午時四刻之前離開趙府的話,有人自會告知張業張相公,大事有變……」

    「嘿嘿,想嚇唬人,門都沒有。反正老子是賤命一條,看誰更著急?」李中易早已打定主意,面對權勢滔天的趙家,哪怕他心裡其實很害怕,也必須裝擺出目空一切,不惜魚死網破的亡命氣勢。

    那句老話說的啥?他這個光腳的,難道會去怕穿皮鞋的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7 PM

第十一章 破局

    以李中易在上輩子在首長圈裡的見識,他心裡非常清楚,在整個家族一榮俱榮的後蜀國,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趙老太公即使心裡再不痛快,也只能硬著頭皮選擇和他合作。

    可是,令李中易感到驚訝的是,自他放狠話震懾住趙大,一直到他的一隻腳踏出屋外,趙老太公那裡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也好,既然你想玩大的,老子就陪著你玩到底好了,李中易暗暗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回頭!

    攤牌在即,李中易反而忘卻了害怕,鎮定自若地邁著四方步,頭也不回地朝角門走去。

    大約一刻鐘後,眼看趙府的後門已經在望,李中易的腳步依然沉穩如故,沒有半分遲疑。

    就在李中易的身影即將離開趙府的時候,他的身側突然傳來趙老太公遒勁的嗓音,「如若老夫留飯,該當如何?」居然又是啞謎。

    李中易沒有回頭,徑直往外走,只是扔下了一句話,「派人在街坊門外,貼上一個‘安’字,可抵兩個時辰。」

    他心想,如果不是早有準備,還真有可能被趙老太公的突然襲擊,給整懵了!

    「小友請留步!」趙老太公話音未落,只見趙大已經從側面沖出來,抬手截斷了李中易的去路。

    「唉,老夫一向自詡略有小謀,今日卻處處受制于小友,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趙老太公緩步踱到李中易的身前,抱拳拱手,「老朽慢待了貴客,還請李郎多多見諒。」

    嗯,禮數周全,還道了歉,就連稱呼都自謙為「老朽」,顯然,平等談判做交易的時機已經成熟。

    李中易覺得繼續撐下去,反而會弄巧成拙,還是適可而止為上。

    「老太公千萬莫要折殺晚輩,晚輩不過是沒了活路,被迫行此下策罷了!」李中易轉過身子,沖著趙老太公鄭重其事地一揖到地。

    「呵呵,達和賢侄于老朽有救命之德,真論起來,你應該喚老朽一聲叔祖父。」趙老太公和藹可親地望著李中易,仿佛真把他看作是嫡親的侄孫一般。

    對於趙老太公有意拉近乎的手段,李中易還真沒辦法拒絕,他總不能當面說,咱們兩家地位相差太過懸殊,根本沒有相交的資格吧?

    「中易見過趙叔祖。」李中易畢竟有求于趙家,不可能把關係搞得太過疏遠。但是,他又不想讓趙老太公借著長輩的身份占了便宜不幫忙,所以,他有意在叔祖的前邊,加了個趙姓。

    這麼一來,既顯得親熱,又留有轉圜的餘地,一舉兩得!

    一旁的趙大,見李中易只是深深一揖,卻未跪拜老家主,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子倒有些骨氣,和那些趨炎附勢之徒的噁心作派,頗有些不同。

    趙大偷偷看了眼笑眯眯的趙老太公,心頭忽然冒上一個疑問。就在剛才,他馱著老太公一路尾隨著李中易直到趙府後門,僅僅是為了暗中觀察這小子的一舉一動那麼簡單?

    自趙大追隨趙老太公以後,迄今已有二十多年,他還從未見老太公對任何一個年輕人如此的重視。

    「易哥兒,且隨老夫書房敘話。」趙老太公親熱地沖李中易招手,領著他朝內書房那邊走去,連稱呼都變成了極為親密的「易哥兒」。

    李中易暗暗腹誹,這老狐狸真是厲害,變臉比翻書還快,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如果老夫沒有記錯的話,易哥兒你好象年未及弱冠?」走到半道上,趙老太公忽然扭頭笑問李中易。

    李中易知道,老狐狸這是想探他的底,就笑著回答說:「回老太公的話,晚輩今年已滿十八,只可惜讀書無成,習武又怕苦,至今一事無成。」不就是繞繞圈子打打太極嘛,誰不會呢。

    「這麼說來……」儘管李中易已經意識到不對,可是,趙老太公壓根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就直截了當地說,「等見了達和,老夫必要討個薄面,替你行加冠禮。」

    唉,一時不太清楚古禮,竟然著了老狐狸的道,李中易偏偏還沒法子當面拒絕。

    李中易只得陪著傻笑,故意含糊地說:「但憑長輩們做主。」

    趙老太公眼眸一閃,捋著長須,笑道:「易哥兒,你既未加冠,想必還未娶親吧?」

    李中易已經讓老狐狸給占了小便宜,哪能不提高警惕,他當下不敢怠慢,立即想辦法堵住決口:「家父從小就給晚輩訂了一樁娃娃親……」

    「哦,原來是這樣啊……」趙老太公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

    李中易根本就沒訂過親,哪裡說得出來對方是誰,他只得含糊地說:「一切都是家父作主,晚輩哪裡好意思問這些?」

    趙老太公臉上露出一絲令人玩味的笑意,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到得內書房,趙老太公吩咐人打水取毛巾過來,等李中易整理完畢衣冠,賓主雙方這才落座。

    這一次,來奉茶的是個十分俊俏的小丫環,李中易等她輕輕地將茶盞擺到茶几上,就很有禮貌地沖她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俊俏的小丫環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李中易,她心想,除了與趙家十分親密的王樞使之外,老太公從不在這內書房裡會見外客,不知道這個少年郎是個什麼來路,值得老太公如此重視?

    等小丫環肅手退下,趙老太公撚須笑道:「易哥兒此來,想必是希望老夫出手相救于你們李家?」

    「不瞞老太公,家父因為得罪了上官,遭人陷害,以至於全家一起落了難。假使能得老太公出手相助,我父子一定不忘老太公的大恩大德。」

    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何況是在如此「狡詐」的一隻老狐狸面前,李中易索性說明了來意。

    趙老太公見李中易裝出一副恭順的模樣,既好氣又好笑,不知道內**的還真會以為,這小子是走投無路跑來屈膝求援的。

    殊不知,這小子手裡捏著一張令趙家絕對不敢等閒視之的「好牌」呢,趙老太公想到這裡,腦海之中驀然冒上一個詞——「妖孽」。

    「嗯,老夫當年受了你父的活命好處,自是不敢相忘。你家前日出事後,老夫已經派人去打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不想易哥兒你竟有如此神通……」趙老太公略微停頓了下,見李中易只是一個勁的「傻笑」,就繼續說,「不瞞易哥兒你說,我昨日晚間已經囑咐我兒廷隱,務必設法保你全家性命。」

    對於趙老太公的說法,李中易大致相信。不過,所謂的保住趙家,應該僅僅只針對李達和這位名醫以及曹氏母子吧?

    李中易心中有數,他這個無用的庶子,包括薛姨娘和瓶兒,雖有可能保住性命,但更可能被無情的拋棄掉,淪落為權貴家的奴僕。

    儘管如此,李中易也還是需要領情,他站起身子,誠摯地沖趙老太公施禮,說:「多謝老太公對我李家的關愛,晚輩替家父謝過了!」

    見李中易只是長揖到地,卻未行跪拜之禮,趙老太公微微一楞,迅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趙老太公心想,李中易只是替他的父親道了謝,顯然已經想明白,他是屬於那種隨時隨地可以被犧牲的李家人。

    小小年紀,居然如此的通透,我趙家的孫輩中,怎麼就沒有培養出這麼一個「妖孽」出來呢?

    想到這裡,趙老太公此前已有的一個念頭,越發加深:如此人才,豈可輕易放過?

    「呵呵,老夫相信易哥兒你們全家最終必會逢凶化吉,闔家團圓。」趙老太公撫須微笑,當面給出了承諾。

    李中易心裡踏實了許多,以趙廷隱手中的權勢,如果主動出頭,力保他們全家老小,即使是國主孟昶也得面子。

    「多謝老太公相助。」李中易依然只是深深一揖,並沒有下跪,令趙老太公對他不輕易折腰的錚錚鐵骨,留下了異常深刻的印象。

    「區區小事罷了,不值一提。」趙老太公話鋒突然一轉,「不知易哥兒對於朝中的局勢,有何看法?」

    雖然有做交易的成分在裡邊,但是,有趙老太公主動出手相助李家的情分在,李中易認為,不妨適當的透露一下,蜀國不斷衰落,並最終亡國的趨勢。

    李中易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歎了口氣,說:「顧命舊臣依然大權在握,今上已年近三旬,這禦榻之旁,豈容他人長久酣睡?」對不住了,趙匡胤。

    「唉呀,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吶!」趙老太公霍地站起身,也許是察覺到失態,他又緩緩地坐回到榻上,輕聲詢問李中易,「不知……中易可有良法可解?」

    李中易心下暗暗好笑,老狐狸可真會演戲。這麼淺顯的道理,一般的朝臣都知道,何況是趙老太公這種老謀深算的「老政客」呢?

    「遍觀歷史,凡是敗亡的權臣,歸根結底,只有三因:其一是當斷卻不能斷;其二是掌權時太過跋扈,不知收斂自保;其三是自以為有大功,存有幻想。」李中易相信,趙老太公完全聽得懂,他沒有明說的內涵。

    趙老太公猛然瞪大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李中易,差一點脫口而出:「妖孽!」

    李中易喝了口茶水,依然是薑蒜蔥鹽茶的混合物,難喝之極!

    「易哥兒,你看我趙家屬于哪種情況?」趙老太公定下心神,有意打破砂鍋問到底。

    李中易撇了撇嘴,心說,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不知趙家所掌之兵,現在何處?」李中易並沒有給予正面的回答,而是借用反問提醒趙老太公,朝中之事已不可為。

    不管是亂世還是治世,槍桿子都是實力派最可靠的盟友,別的都是虛的!

    趙老太公重重點頭說:「易哥兒你所言極是,老夫確實存了太多的幻想。」

    歷史上,趙廷隱雖然沒有造反,卻以顧命大臣之尊,手握朝中大權,擋了孟昶的道,最終還是失了權勢,鬱悶而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7 PM

第十二章 攤牌

    對於趙家的家事,李中易不好多說什麼,他只是含笑望著趙老太公。

    也許是發覺李中易的笑容有異,趙老太公抬手拍了拍腦門子,笑道:「光顧著說我趙家的事了,該打該打。」

    李中易心想,這就對了嘛,他的全家老小,如今都被關進大牢,前途完全未蔔呢。

    「老夫這就修書一封,命我兒廷隱務必相助。」趙老太公既已決定出手,全力幫李家脫難,索性做個整人情,他當即寫了封信,讓趙大親自帶著去見趙廷隱。

    安頓好李家的事,趙老太公捋須笑望著李中易,卻一直沒說話。

    李中易眼珠子略微一轉,心知到了投桃報李的時候,他二話不說,起身走到書桌旁,提筆寫下了張業安排在驍銳軍中的一個內奸的名字。

    當趙老太公看清楚那員大將的名字時,禁不住猛吸了好幾口涼氣,好傢伙,要不是李中易主動揭穿,他又豈能料想得到,原本被倚為心腹的重將,居然早已叛離了趙家。

    李中易重重一歎,等吸引到趙老太公的注意力後,這才緩緩地說:「據說還有兩人,只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晚輩暫時沒有拿到名單。」

    趙老太公微微一楞,右下意識地撫到白須,立時想明白,李中易擔心趙家不肯全力相救,依然留了至關重要的後手。

    要知道,整個驍銳軍共分十軍,李中易方才點明的那人,不過是四十多個馬、步軍正副都指揮使中的一員罷了。

    「膽識過人,心機深沉,處處料敵機先……」趙老太公的腦海裡,抑制不住的地浮現出各類形容詞,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李中易也知道他的做法有些刺激到趙老太公,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總不能把底牌全給了趙家,從此就只能寄望于趙家的好意吧?

    常言說得好,不見兔子不撒鷹,李中易早已經打定了主意,李家如果不能轉危為安,內奸的名單絕對不給。

    趙老太公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他哪能不明白李中易的言外之意?

    李中易留下後手的姿態,明擺著是想告訴趙老太公,儘管你趙家的權勢滔天,他李中易卻壓根就沒有借機攀附的意思。

    實際上,李中易心裡很有數,因為兵力相差太過懸殊,即使趙家敢於起兵造反,獲勝的希望也極其渺茫。

    駐紮成都的蜀國禁軍,除了趙廷隱的驍銳軍、張業的匡聖軍之外,還有奉鑾肅衛軍、捧聖控鶴軍、親衛軍和殿直軍這些後蜀的精銳禁軍部隊,其中以張業所轄的匡聖軍尤為勢大。

    和驍銳軍不同,張業麾下的匡聖軍乃是左右各十軍的超級大編制,不論是兵員糧餉武器裝備,還是作戰經驗,都遠遠超出驍銳軍數倍以上。

    更重要的是,在李中易看來,歷史上,如果沒有國主孟昶的默許,張業也不敢公然帶兵攻打趙家。

    簡而言之,趙家繼續留在成都,非但無益,反而有大禍!

    以李中易上輩子混權力圈的經驗,權力就是**,掌權者一旦吸上了癮,除非眾叛親離,大勢已去,絕無主動放手的可能性。

    「易哥兒,你就這麼不看好我趙家?」趙老太公並未動怒,只是靜靜地看著李中易。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給消息的那人,那天是喝醉了,才漏了一點消息,晚輩也沒辦法。」

    趙老太公明知道這是敷衍的「鬼話」,卻對李中易沒有一點辦法,畢竟,彼此之間的需求都很大。

    更重要的是,趙老太公對李中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迫切的想知道,李中易這小子究竟能夠「妖孽」到什麼程度?

    「來人,傳膳。」趙老太公想留下李中易吃午飯,以便更深入的瞭解他的各種情況。

    李中易從榻上站起身,拱著手說:「不瞞老太公,晚輩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為免去不必要的麻煩,還是早回為上。」

    趙老太公略微一想,點點頭說:「也好,你且先回獄中,等來日再陪老夫多飲幾杯。」

    李中易告辭離開後,一個青衫中年文士從屏風後邊轉了出來,緩步走到趙老太公身旁,面色凝重地說:「老太公,此子心機深不可測,若不能為我所用,必殺之!」

    趙老太公微微一楞,正欲說話,另一名藍衫文士剛剛轉過屏風,他高聲疾呼:「不可,萬萬不可。」

    「子豪,有何不可?」趙老太公眯起兩眼,盯著藍衫文士。

    藍衫文士解釋說:「此子雖有奇才,但年不過十八,尚未定性,老太公只須悉心籠絡,將來必能為我趙家所用。」

    「哼,閔子豪,此子如此年輕,竟已狡詐至此,若為張業那惡賊所用,我趙家危矣!」青衫文士激動地大聲反駁。

    趙老太公十分頭疼地看著這兩個他最為倚重的心腹門客,擔心他們又要大吵,趕緊擺著手說:「此子所行所為雖大有出格之處,不過,易地而處,老夫也不會徹底相信任何人,必定留有後手,以作牽制。想那李中易,老夫曾受過其父的恩惠,今其求上門來,老夫若出手相助於他,有此淵源,想必對我趙家應是無害。再說,他透露了張業那廝埋下的內奸,一旦其打算與我趙家為敵,嘿嘿,老夫只須將消息暗中放出去,以張業跋扈專橫的性格,豈能饒了他的性命?」

    經過趙老太公抽絲剝繭的分析,兩個心腹門客一起心悅誠服地說:「老太公高見。」

    「唉,崇祚讀書成癡,只知作詞。崇韜誇誇其談,極類趙括……若有李中易十之一二的本事,老夫何憂之有?」趙老太公仰面朝天,長聲歎息。

    兩個心腹門客不由面面相覷,老太公的兩個孫兒,一好文,一喜武。文學天分極高的長孫趙崇祚倒也罷了,預備接掌趙家軍的次孫趙崇韜,卻十分令人擔憂。

    趙崇韜對於兵書典籍,那是倒背如流,無人可比。可是,他所轄的驍銳第十軍,練的都是些個花架子表面功夫,戰鬥力實在是令人堪憂。

    「老太公毋須太過擔心,假以時日,二郎必成大器。」兩個心腹門客畢竟是外人,有道是疏不間親,只能想辦法安慰憂心如焚的趙老太公。

    李中易離開趙府後,來到約定的地點找到了王大虎所駕的那輛馬車。

    王大虎見了李中易,長籲了口氣,說:「老不見你出來,可急死小人了,真擔心你出事。」

    李中易心裡明白,王大虎是擔心他借機逃跑,當下也不點破,笑眯眯地說:「趙相公已經答應幫我家出面,找陛下說情。」

    「好,好,好,太好了!」王大虎搓著手,連聲叫好,他跟著擔了這麼大的風險,如果一事無成,那也太不值得了。

    馬車駛到大牢附近的時候,李中易已經重新換上獄卒的服飾,王大虎按照事先的約定,獨自下車,去找黃景勝探風色。

    不大的工夫,王大虎回到馬車上,臉色陰沉地說:「事情有些不妙,一向很少來監中尋查的江獄丞,居然一個招呼都沒打,就突然跑了來。」

    李中易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但一時又無法確認,就問王大虎:「有法子送我進去麼?」

    王大虎咧嘴一笑,說:「區區小事,豈能難得住黃頭?黃頭早就吩咐過,只要我在大獄口見到劉三,就說明有上官來巡查。」

    李中易心想,這黃景勝也的確是個人才,凡事都想在了前頭,看樣子,必有解決的方法。

    果然,王大虎說:「郎君且隨我來。」說完,領著李中易繞到了大理寺後堂一側。

    過了大約半刻鐘,四名獄卒架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犯人,匆匆從大理寺後堂內出來。

    王大虎上前一步,大咧咧地說:「黃頭吩咐下來,這個罪囚異常要緊,命我帶人在此守候。」

    那幾個獄卒早知這王大虎是黃景勝的心腹死黨,自無話說,王大虎趁機領著李中易混進了押解犯人的隊伍之中。

    一行人來到監獄大門口,劉三看見王大虎來了,連忙朝監獄內呶了呶嘴唇。

    驗看手續的時候,王大虎裝模作樣地看天色,視線的余光掠過李中易的時候,不由一楞。

    只見,李中易居然已經混到了隊伍中間,他略微低著頭,手臂正架在那犯人的肋下。

    王大虎暗暗點頭,這位李郎君隨機應變的智計,已經遠超其精湛的醫術。

    「這是那家的罪囚?」這時,從監獄大門後走出一個身穿青袍的小官,他皺緊眉頭沖著眾人發問。

    王大虎見大家一齊望著他,於是當仁不讓地站出來,拱手說:「回江獄丞的話,張寺正方才親自提審前起居舍人吳江川的長子吳德……」

    江獄丞知道,這起居舍人吳江川的膽子比天大,居然敢上書陛下,直指權相張業乃是奸臣。

    他看了看滿身是血,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吳德,又瞅了瞅押送的諸人,沒看出任何破綻,就揮揮手說:「帶進去吧。」

    當眾人從面前走過的時候,江獄丞忽然抬手指向有些面生的李中易,正欲發話,卻被氣喘吁吁的從裡邊跑出來的黃景勝高聲打斷:「獄丞……獄丞……欽犯吳江川……出大事了……」

    「什麼?」江獄丞心頭猛地一驚,這欽犯可不同于普通犯,一旦死在了大牢裡,或是出了什麼大事,他這個管著大理獄的小小獄丞,絕對吃不了兜著走。

    「快快前邊帶路。」江獄丞一時心急如焚,一個勁地催促黃景勝,倒把對李中易的那一點點疑心,給忘到了腦後。

    見江獄丞快步離開後,裝作沒事人的王大虎,悄悄擦拭掉手心裡的水珠,心想:「好險!」

    王大虎把李中易順利地送回監舍之後,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說:「幸好黃頭機警,不然的話……」

    李中易點著頭說:「讓兄長和大虎你一起受累了,李某絕不敢忘。」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8 PM

第十三章 狠辣

    王大虎咧開大嘴說:「小人雖是粗人,卻也懂得‘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話糙理不糙!

    李中易自然明白王大虎的想法。靠著黃景勝的照應,王大虎在這大理獄中雖然混得比較滋潤,可是,仕途方面卻極其有限。

    假如沒有特別大的機遇,王大虎這個獄卒,只能充當賤役,根本別想做官。

    只有借著李中易的跳板,搭上趙相公的線,王大虎倒有機會混個正經的出身,其前景絕對比一輩子當個沒出息的獄卒,強得太多!

    一切收拾停當,李中易已經換好囚服,王大虎也放心的離開了監舍。

    可是,李中易剛剛躺下不久,卻見王大虎急匆匆地跑回來。

    「江獄丞剛才突然要見令尊,並且支開了所有人。黃頭琢磨著有些不對,吩咐小人來尋郎君。」王大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氣喘吁吁地說出令人驚悚的消息。

    按照王大虎此前的說法,江獄丞並不經常過來查監,這一次他不僅突然來了,而且還要支開所有人去見李達和,不可能不讓人起疑心。

    李中易繞著監舍踱了幾圈,猛地抬起頭,問王大虎:「有沒有辦法聽見江獄丞說話?」

    王大虎仔細地想了想,搖著頭說:「令尊所住的是重犯監舍,為了防止犯人脫逃,只有一個出入口,最重要的是,窗戶太高,牆壁又異常厚,幾乎沒有偷聽的可能性。」

    李中易點點頭,說:「大虎兄,我覺得情況非常不妙,不知道你有沒有法子混出監獄?」

    王大虎摸著腦袋說:「這個倒是不難,有黃頭撐腰,弟兄們還算是看得起我。」

    李中易籲了口氣,說:「我這就修書一封,麻煩大虎兄趕緊送到趙府,交給趙老太公。另外,你抽個空子,通知下兄長,請他務必過來一趟,有大事相商。」

    「喏。」王大虎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他現在已經和李中易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只要消息敗露出去,他必然會跟著掉腦袋。

    於是,王大虎磨墨,李中易提筆,很快寫下一封求援信。

    李中易把信交給王大虎的時候,叮囑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信至關重要,不能直接放在懷裡,以免被人搜出。」

    王大虎咧嘴一笑,當著李中易的面,從護腕中取出一根細小的鐵片,割開靴子一側的縫合線,將信折疊起來塞了進去,然後,掏出同色的針線細細地縫合上了缺口。

    李中易仔細地檢查了一番,根本看不出破綻來,他不由暗暗點頭,這個王大虎看起來五大三粗,其實心細如發,是個搞「地下工作」的好手。

    見李中易有些好奇地望著他,王大虎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說:「不瞞郎君,以前沒少這麼幹。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腦袋系在褲腰帶上,稍有不慎,就害了全家全族,必須多想幾層。」

    過了大約一刻鐘,黃景勝匆忙趕了過來,剛進門就說:「賢弟,情況很不妙。江獄丞的人已經守死了牢門,王大虎剛才在牢門口被人攔著搜身,幸好沒搜出那封信,我又在場打掩護,不然的話……」

    李中易發覺,黃景勝撐在桌上的右手,抑制不住的微微發顫,可想而知,剛才的驚險一幕有多嚇人?

    顯然,整個事件的發展,已經遠遠超過了李中易的原計,娘的,這還真是老革命總是容易遇見新問題!

    「兄長,那江獄丞帶了幾個心腹過來?」李中易越想越覺得情況大不妙,即使他已經走通了趙老太公的門路,假如父親李達和出了事,或是被騙得主動認罪,或是被人脅迫著自殺,對於李中易來說,全都形同滅頂之災。

    黃景勝細想了一陣,說:「那江獄丞一共帶了四個心腹過來,其中的兩個守在大牢門口,另外兩個在令尊的獄舍之外。」

    忽然,黃景勝意識到了什麼,顫聲問李中易:「賢弟,該不會是……」

    李中易陰沉地點點頭說:「如果小弟沒有料錯的話,那江獄丞很可能是想借機逼死家父。」

    「啊……什麼……」黃景勝大驚失色,如果讓李達和這個欽犯死在了東獄之中,不管是他殺,還是自殺,第一個要倒大黴的就是他這個監管東獄的獄史。

    其實,黃景勝因為見多了獄中的爛事,對於江獄丞的所作所為,也早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只是,現在被李中易把禍事完全攤開來,他一時間有些難以承受。

    李中易沉吟片刻,又問面色有些發白的黃景勝:「假如家父出了事,江獄丞需要承擔何責?」

    黃景勝仔仔細細地琢磨了一番,搖了搖頭說:「他頂多也就是罷官,甚至只是罰俸而已。」

    「哦?」李中易面帶疑惑地望著黃景勝,等他揭開謎底。

    黃景勝面帶苦澀地說:「那江獄丞的小女兒,乃是張業張相公的第十八房小妾。」

    「原來如此。」李中易知道了江獄丞的底細之後,暗暗點頭,他的計畫成功的機率,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那麼兄長你呢?」李中易揣著明白裝糊塗,關心著黃景勝的命運。

    「唉,我叔父他……獄中出了此等大事,我……恐怕要掉腦袋啊……」黃景勝越想越怕,越怕就越覺得江獄丞敢明目張膽地來幹壞事,顯然是想把他這個沒有硬紮靠山的小不點,推出去當墊背的替死鬼。

    「兄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唉,難辦了啊!」既然已經拐帶著黃景勝進入了牛角尖,李中易毫不遲疑地加重了刺激。

    「不……絕對不行……」黃景勝忽然歇私底裡的悶吼出聲,「既然他姓江的不仁,休怪老子不義,左不過是個魚死網破罷了。」

    以黃景勝久任獄史的經歷,他豈能不知,欽犯莫名其妙死去的嚴重後果?

    「賢弟,愚兄如今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黃景勝嘴上這麼說,眼裡卻迸發出掩飾不住的凶光。

    李中易暗暗點頭,火侯差不多了,就裝出竭力思索的樣子,想了好一陣子。

    直到,黃景勝的手緊緊地握住刀柄,李中易這才小聲說:「小弟家傳有一種獨特的針灸之法,只須在頂門處的風府穴施針,受針之人必定嘴眼歪斜,口齒難言,極類風疾之症。」

    黃景勝猛地瞪了雙眼,顫聲問道:「賢弟,你的意思……莫非是……」

    李中易其實早已看出黃景勝起了殺心,只不過心存顧慮罷了。因那江獄丞後臺太硬,一旦失了手,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兄長,事涉你我兩家之安危,當斷不斷,必受其害!」李中易看出黃景勝有些心亂,索性添上一把大火,不愁計畫不成。

    「沒錯,你說的沒錯。」黃景勝仿佛打了強心針一般,重重地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說,「拼了!你說該怎麼辦吧,我全聽你的。」

    「兄長……你這麼辦……小弟這樣配合……」

    情況異常緊急,李中易不敢怠慢,趕忙合盤托出他的計畫。

    「他娘的,老子豁出去了,左右是個死,腦袋掉了碗大的疤!」黃景勝毫不猶豫地重重點頭,他已是溺水之人,只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兩個人都是行動派,說幹就幹!

    不大的工夫,已經重新換好獄卒服飾的李中易,跟在黃景勝的身後,向李達和的監舍那邊快步走去。

    李達和監舍外,江獄丞帶來的兩個心腹,就守在過道處的木柵欄門前。

    見黃景勝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兩個看守中的高個子,抬手示意他停下。

    「兩位兄弟,下官有急事向江獄丞稟報,麻煩通稟一下。」黃景勝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子,拱著手說明了來意,「有罪囚得了急病,極像時疫,下官擔心會傳染……」

    時疫就是瘟疫,死亡率非常之高,只要感染上了身,往往是九死一生。

    「啊……什麼?」兩個看守面面相覷,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面上顯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懼。

    「我去稟報獄丞……」高個子看守轉身想溜,矮個子看守的反應也不慢,「我們一起去……」

    黃景勝望著兩個看守狼狽逃竄的背影,他暗暗冷笑不已,果然不出李中易所料,這兩個慫包都是怕死鬼!

    幾乎眨個眼的工夫,江獄丞面如土色地出現在了黃景勝的面前,抬手擋在鼻子前邊,氣急敗壞地質問黃景勝:「你是怎麼搞的,這種事情,還需要來稟報嗎?還不趕緊把人抬出去?」

    黃景勝苦喪著臉說:「那是重罪囚,下官位卑職小,怎敢擅作主張?」

    江獄丞眨了眨眼睛,也許是黃景勝所言占理,冷冷哼道:「那是何人?」

    「回江獄丞的話,是前監察禦史葉向波。」黃景勝苦著臉作了解釋。

    「哦?就是那個膽敢上書參劾張相公的葉向波?」江獄丞蹙緊眉頭,感覺很有些棘手。

    這葉向波少年時就頗有才名,因其脾氣倔強,人送外號:葉強驢。

    原本,這葉向波是死是活,和江獄丞沒啥關係。只是,張相公曾經派人過交代江獄丞,必須讓葉向波活到被千刀萬剮,剜心剝皮的那一天。

    這就不好辦了啊!

    江獄丞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不敢違背張業的親口指令,他克制住內心的恐懼,吩咐黃景勝:「還不趕緊去請郎中來?」

    「回獄丞的話,下官已經派了幾撥人去請郎中,只是,郎中來了後,都給嚇跑了。」黃景勝故意說得危言聳聽,目的就是想嚇住江獄丞,擾亂他的心智。

    連郎中都給嚇跑了?江獄丞心裡一陣慌亂,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看守更是嚇得六神無主,心肝亂顫。

    就在這時,偽裝成獄卒的李中易跌跌撞撞地沖到江獄丞的面前,大聲稟報說:「不好了,不好了……」

    「啊……」江獄丞驚得魂飛天外,哆嗦著嘴唇,問李中易,「什麼……什麼不好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9 PM

第十四章 毒手

    「感染時疫的那人要死了,附近監舍的犯人,情況也非常不妙……」李中易添了許多油,加了不少醋,把瘟疫傳染擴散的景象,描繪得異常之陰森恐怖。

    江獄丞已經嚇得肝膽欲裂,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李中易的反應非常快,迅速地跟上江獄丞的步伐,黃景勝的反應也不慢,他第三個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那兩個看守見自家上司已經丟下他們跑了,哪還有啥可猶豫的,趕緊快步跟上。

    跑出去一段路,李中易眼看著江獄丞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拐角的地方,他扭頭沖著近在咫尺的黃景勝使了眼色,然後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黃景勝故意放緩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有意無意地擋住了兩個看守的視線。

    時機難得,李中易追上江獄丞之後,果斷地抬腿出腳,勾倒了江獄丞。

    「唉喲……」江獄丞的整個身子想錢撲出,跌滑出去老遠,腦袋恰好撞在了木柵欄之上,官帽滾出去老遠。

    李中易裝作關心的樣子,沖到江獄丞的身旁,吃力地將他扶著坐起身子。

    趁江獄丞跌得七葷八素的好機會,李中易用身子遮擋住後邊的視線,左手輕輕地撥開他的頭髮。

    比對出江獄丞的風府穴所在,李中易的右手攥緊早就準備好的銀針,果斷地紮了進去,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狠狠地撚插了幾下。

    「嗯……」江獄丞悶悶的哼出聲,完全沒有意識到李中易暗中下了毒手,就口吐濃沫,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等兩個看守快步趕到,看見人事不省的江獄丞,他們不禁都傻了眼,不就是慌不擇路跌了一跤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黃景勝暗中和李中易對了個眼神,收到得手的訊號後,黃景勝馬上催促道:「兩位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把江獄丞抬出去,請郎中醫治。」

    「對,對,對,我來背。」兩個看守都急於拍上司的馬屁,他們爭先恐後地背起江獄丞就往大牢門口跑去,壓根就沒有料到,黃景勝和李中易居然敢在背後搞鬼。

    等把江獄丞送出大牢正門,黃景勝不由長籲了一口氣,姓江的,看你還有本事害人不?

    從黃景勝嘴裡得知消息後,李中易的心情卻難說輕鬆。

    這世界上,既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既然,尚藥局的左奉禦——高新河,能夠指使江獄丞跑進大牢裡幹壞事,那麼,高新河多半也和權相張業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

    偏巧,位高權重的趙家和張業居然是政治死敵,這就意味著,即便李中易有趙家鼎力相助,李家要想順利脫困,也絕非易事。

    除非,李中易能夠趁張業沒有插手之前,就已經幫李家,也是幫他自己解決掉天大的麻煩。

    一起去找李達和的路上,黃景勝見四周沒人,就湊到李中易的耳邊,小聲問道:「姓江的可有醫治的可能?」

    李中易冷笑一聲,刻意壓低聲音說:「經脈全毀,神仙也無救。」

    黃景勝重重地點點頭,輕聲笑道:「這姓江的,一貫喜歡仗勢欺人,這下子遭了天譴,好,好極了!」

    李中易看得出來,黃景勝和江獄丞之間,積怨異常之深,難怪他肯下死力幫忙。

    見到李達和的時候,李中易一邊行禮,一邊問他:「阿爺,那江獄丞想幹什麼?」

    李達和麵露恐懼之色,十分後怕的說:「江獄丞告訴我,陛下異常之盛怒,打算抄斬我滿門,他勸我還是自己了斷為好,免得連累家人。」

    黃景勝不禁猛吸了幾口涼氣,好傢伙,要不是相信李中易的判斷,他這個東獄頭目,絕對要倒大黴,掉腦袋都是輕的。

    李中易趕緊又問:「阿爺,您是怎麼回應的?」

    李達和撫了把頦下濃須,緩緩地說:「為父自然是一口回絕。我如果不明不白的死了,咱們這個家就全完了。」

    黃景勝佩服的挑起大拇指,贊道:「伯父看得真是透徹。」

    李達和慈愛的望著李中易,有些後怕的說:「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我只怕已經被自己的腰帶,枉送掉自家的性命。」

    李中易略微一想,冷汗不禁淌濕了後背,好險,如果不是他和黃景勝搶先一步對江獄丞下了手,一旦讓李達和「被自殺」,整個李家肯定跟著一起完蛋。

    「中易,你和黃……這是……」李達和忽然想起,李中易的再次出現,真的是巧極了。

    沒等李中易開口說話,黃景勝就搶先作了解釋:「不瞞伯父,江獄丞來見您的時候,是小侄領的路,順便通知了中易。」

    「唉,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啊。」李達和愁得直歎氣。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不瞞阿爺,那江獄丞也許是做孽多端,剛才出去的時候,腦袋撞出了毛病,嘴眼歪斜,口吐白沫,頗像是得了風疾……」

    「哦……啊……你是說他……」李達和既驚且喜地望著李中易,一腦子的難以置信。

    李中易含笑點頭,李達和會意之後,抬手撫額,說:「你我父子身陷囹圄,那江獄丞要想暗中下毒手,簡直是防不勝防……」

    黃景勝的嘴角掛上一絲得意的笑容,螳螂捕蟬,焉知黃雀早已在後?任你姓江的奸詐似鬼,這一遭也只能喝下老子的洗腳水。

    不對,是喝了中易賢弟的洗腳水,永世翻不得身!

    李達和本想詢問此事的詳情,李中易卻擔心離開監舍過久,讓人察覺了就會有**煩。

    「阿爺,此地不宜久留,孩兒先行告退。」

    「趕緊去吧,我兒務必小心,從今往後,這李家很可能就靠你了。」李達和做夢也都沒料到,李中易居然敢對江獄丞暗下狠手。

    直到現在為止,李達和也只是認為,磨難催人成熟,李中易的運氣非常好,僅此而已。

    畢竟,李中易此前的廢物形象,給李達和留下了太過深刻的記憶。

    李中易回到監舍不久,黃景勝和王大虎陪著一位身穿朱袍的中年官員,快步過來找他。

    那位中年官員靜靜地站在監舍門口,眯起兩眼,異常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李中易。他心想,這李中易看上去也很普通嘛,趙老太公卻又為何如此重視這個少年郎呢?

    李中易一看見站在黃景勝身旁的王大虎,當即明白過來,眼前這個朱袍官員,一定是趙老太公派來的救兵。

    黃景勝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說:「還不快快見過本寺的吳寺正?」

    李中易知道,在這大蜀國內,有資格穿朱袍的官員,必定是五品以上的官員。

    老話說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李中易可以在趙老太公面前,擺出桀驁不遜的狂妄姿態,卻不能對趙家一系的部下,作出失禮的事情。

    更何況,吳寺正不僅地位比李達和高,更是專程來救他的,必須給予足夠的尊重。

    「在下李中易見過吳寺正。」李中易沖著吳寺正深深地作了揖,態度顯得異常恭謹。

    「罷了。」吳寺正見李中易十分有禮,心中原本存有的幾許不滿,倒也消散了一些。

    「本官前來巡監,為何不見江獄丞?」吳寺正滿面威嚴地詢問黃景勝。

    黃景勝恭敬地拱手說:「回寺正的話,江獄丞原本也在巡監,不料突發重疾,人事不省,只得回去請醫治病。」

    吳寺正不由一楞,扭頭看向王大虎,陪同而來的王大虎也是一頭霧水,他離開大牢的時候,情況異常危急。

    見王大虎的視線看過來,李中易明知道吳寺正此來的目的,卻裝作沒看見一般,故意低著頭看向地面。

    黃景勝知道該他出場了,趕忙拱手解釋說:「回寺正,那江獄丞是在見過了李達和之後,突然犯的病,好象是風疾……」故意沒把話說完,留下讓人聯想的餘地。

    吳寺正眼珠轉了轉,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稍減,反而更盛。

    據王大虎此前的說法,那江獄丞是奉了張業的令,前來害李達和。卻不成想,李達和沒被害死,姓江的倒先得了風疾,人事不省。

    一時間,吳寺正也想不太明白,這其中的門道。

    「汝等且先退下,本官有話問李家大郎。」吳寺正私下裡得了趙老太公的密令,自然要和李中易這個正主好好地談一談,以便更深的瞭解情況。

    「喏。」黃景勝和王大虎一齊施禮後,轉身出去了,遠遠地守在木柵欄處。

    「李家大郎,本官有話問你。」吳寺正端出官老爺的架子,想試一下李中易的深淺。

    李中易客氣地拱手說:「在下不敢欺瞞寺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吳寺正見李中易的態度還算是端正,倒也不想太過為難他,只是淡淡地說:「本官必須提醒你,既是身陷牢獄之中,切勿輕舉妄動,以免自誤。」

    李中易心想,很可能是趙老太公吃了他的算計,反而對他更加看重,導致這吳寺正心裡有些不太舒坦。

    「喏。在下謹遵寺正的教誨,絕不妄動。」李中易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忽略掉吳寺正不善的警告,態度異常之端正,讓吳寺正挑不出半點毛病。

    吳寺正心裡有些奇怪,按照老太公的讚譽,此子有大才,心志非常之高。他一貫信任趙老太公的眼光,覺得李中易既然有才,就應該是個狂妄自大,受不得氣的人。

    於是,吳寺正本想藉故刁難一下,給李中易一點顏色看看。卻沒想到,李中易行禮如儀,恭敬的很,讓他找不到借題發揮的機會。

    「李家大郎,你在監中想必受了不少委屈,有何需要,儘管向本官提出。」吳寺正揮出的一拳,居然只擊中了空氣,心有不甘地設下陷阱,靜待李中易上套。

    如今已經不同前日,李中易有了黃景勝這個鐵杆實權派暗中相助,外加王大虎這個跑腿的,他在這大牢中的小日子,其實很滋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09 PM

第十五章 詔見

    只要,趙老太公答應幫忙的事不出大紕漏,李中易覺得,就算是在大牢裡邊多住幾天,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

    「多謝寺正關愛,在下只求家父平安,除此之外,別無所求。」李中易肅手而立,態度別提多恭敬。

    吳寺正又一拳落空,心裡說不出是個啥滋味。他原本琢磨著,只要李中易提出要求,他就可以借機整治一番,最後再來個順水推舟,徹底打掉李中易的銳氣。

    李中易見吳寺正撫須凝神,他不由暗覺好笑。既然這吳寺正被趙老太公派來相助,即使他李中易沒有任何要求,這吳寺正也必定會考慮周全,給出必要的安排。

    退一萬步說,就算吳寺正對李中易有看法,也絕不敢違背趙老太公的意圖。

    「本官有意將你父子二人,換新的監舍,不知你意下如何?」吳寺正想來想去,也沒啥整治李中易的好辦法,只得繞著圈子繼續設下語言陷阱。

    李中易暗暗好笑,他不管是同意,還是反對,有用麼?

    「悉憑寺正做主。」李中易打定了主意,他絕不多話,以免留下話柄。

    面對逆來順受的李中易,吳寺正徹底沒了轍,他不禁大為懷疑,趙老太公究竟看上了這小子的哪一點?

    就在這時,黃景勝忽然快步跑了進來,稟報說:「寺正,天使來了!」

    吳寺正楞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黃景勝:「所為何事?」

    黃景勝陪著笑臉說:「下官不知,不過,來的天使倒是認識,是殿中省內謁監的黃內謁。」

    李中易眼前立時一亮,黃景勝故意說出天使就是黃清,顯然是暗中向他透消息。

    這個好消息來得非常及時!

    既然是黃清來了,即使不是為了他李家的事情,至少也可以當面問個清楚明白。

    天使忽然來到,吳寺正不敢怠慢,在黃景勝的陪同下,前去迎接黃清。

    黃景勝臨出門前,沖李中易丟了個眼色,早有準備的李中易,迅速抬起右手,指了指面前的四方桌,意思是說,務必把黃清請過來。

    工夫不大,黃景勝再次回轉,笑嘻嘻地對李中易說:「恭喜賢弟,賀喜賢弟,天使吩咐下來,陛下有詔給賢弟你。」

    李中易眨了眨眼,問黃景勝:「家父沒有接詔?」

    黃景勝搖了搖頭,說:「天使的意思是,只讓賢弟你一人去接詔。」

    李中易眯起雙眼,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思路,他覺得,情勢雖然出現了重大轉機,但是,鑒於李達和被排除在外,整個李家的案子恐怕還沒完。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李中易心想,不如先接了詔書再說。反正來的是黃清,只要見了面,就可以想辦法從他那裡套些內幕出來,方便見機行事。

    當李中易趕到東獄正堂的時候,他卻發現,黃清和吳寺正雖然相對而坐,面前也都有茶,可是,正堂內的氣氛卻是說不出的怪異。

    黃清見李中易來了,立時挺身而起,手捧詔書說:「時辰不早了,接詔吧。」

    「呼啦啦……」東獄正堂的人跪倒了一大片,黃清面北朝南,抑揚頓挫地念道,「門下……李中易進獻仙藥,于太后之舊疾頗有補益……賞錢五百貫,爾其欽哉。」

    「……叩受天恩……」李中易中規中矩地從黃清的手中,接過了詔書。

    雖然孟昶只是賞了錢,沒提放人的事,但是,李中易覺得,情勢已經有所緩和。

    先賞東西,再殺人,孟昶應該還沒弱智到這種程度吧?

    「李家大郎,陛下手詔,召你進宮謁見。」黃清從袖中摸出一卷黃絹,塞進了李中易的手中。

    李中易發覺黃清沖他擠了擠眼,顯然是有話交代,趕忙拱手說:「在下不通陛見禮儀,還請尊使多多教誨。」

    「嗯,你即便不說,雜家也要教導於你。丟人現眼倒也罷了,亂了朝廷的體統,那可是殺頭的重罪。」黃清暗暗點頭,李中易的這股子機靈勁,著實令人喜愛。

    「多謝尊使。」李中易配合著黃清演戲,連連拱手作揖。

    吳寺正見李中易和黃清打得火熱,他不禁皺緊了眉頭,冷哼一聲,說:「如果尊使沒有別的事,下官就此告辭。」

    黃清板著臉說:「汝可自便。」神情異常之倨傲。

    在這個年月,汝這個詞彙,一般情況下都帶有輕蔑的意味,絕對不可輕用。

    李中易心知要糟,趕緊沖黃景勝使了個眼色,黃景勝立即接過話頭說:「請尊使移步後堂,下官已經安排好了酒食。」

    黃清甩甩袖子,大模大樣的走了,只留下吳寺正面色鐵青地立在堂中。

    「閹豎。」吳寺正顯然餘怒未消,不罵出聲,難解心頭之氣。

    等黃清走遠了,李中易快步走到吳寺正身前,小聲說:「非常時期,切不可因小失大。」他這是故意試探吳寺正在趙家究竟是何等地位。

    也許是李中易的提醒起了大作用,吳寺正倒是克制住了情緒,沒有繼續大發雷霆。

    李中易心裡也明白了,這吳寺正很可能是趙老太公一系的心腹,頗知道一些內幕。

    「在下多謝寺正相助。」李中易含笑拱手,雖然吳寺正並沒有實際幫上忙,但是,趙老太公的這份人情,他必須領受。

    「你家雖是醫者,卻也是詩書傳家,怎麼可以和那個閹豎走得如此之近。」吳寺正冷冷地質問李中易。

    李中易立時知道黃、吳交惡的根源所在,士林一向有看不起太監的老傳統,這吳寺正對黃清有成見,也不奇怪。

    他當即笑道:「不瞞寺正,在下一向以為,成大事者,不須太過顧忌小節。」

    「哼,你好自為之,莫要墮了李家的門楣。」吳寺正見說不通李中易,當場拉下臉,拂袖而去。

    李中易看著吳寺正遠去的背影,心知這吳寺正除了對黃清不滿之外,因為剛才沒有整治到他,多少有些借題發揮的意思在裡邊。

    嗯,氣不順,發洩出來,就很好嘛!

    黃清的肉身殘缺不全,心態難免有些變態,李中易故意激走吳寺正,就是不想讓黃清久等,以免刺激他本就敏感的神經。

    王大虎領著李中易進門的時候,黃清正在罵娘,「什麼玩意,不就是考了個進士麼,居然狗眼看人低,敢瞧不起雜家……」

    隋唐五代之際的科舉,尤重進士科,李中易心想,難怪吳寺正的身上,始終帶有高人一等的自矜感。

    「賢侄,你來了?」黃清一看見李中易,就大發牢騷,「這些狗屁讀書人,一肚子的男盜女娼,成日裡盡幹些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破事……」

    李中易並不接話,只是含笑望著黃清,等他發洩完畢,再談正事。

    過了好一陣子,黃清宣洩掉胸中的悶氣後,忽然笑道:「賢侄可知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李中易覺得黃清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滿面遮不住的喜色,其實已經暴露出真相。

    「黃公發了筆小財?」李中易揣著明白裝起了糊塗,配合著黃清的好心情。

    黃清含笑搖頭,說:「我這種天生的勞碌命,發什麼財?」

    李中易故作姿態地想了想,說:「黃公得了稀有之寶物?」

    「哼哼,寶物算啥?」黃清撇著嘴,面帶不屑。

    李中易見湊夠了趣,就笑道:「莫非是黃公得了陛下的賞賜?」

    「嘿嘿,雖不中,卻也不遠矣。」黃清略顯得意地笑了。

    「唉呀,我怎麼這麼糊塗呢,黃公已然換了新官服,在下恭喜黃公高升……」李中易裝作高興地祝賀黃清升官。

    黃清輕笑兩聲,得意地說:「蒙陛下恩典,雜家已經就任內謁者監之職。

    李中易心想,黃清以前是內謁者,如今是內謁者監,顯然已經從跑腿的宦官升遷為當家的實權派。

    黃景勝猛一拍腦門子,喜不自禁的說:「恭喜叔父榮升六品大員。」這馬屁拍得忒有點無恥。

    不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黃清正在高興之時,很自然地忽略掉了黃景勝那不倫不類的稱呼,暢快地一笑,說:「雜家這次能夠重回陛下身側,也多虧了李家賢侄。」

    李中易心裡明白,一定是他送的那半株七十年的高麗參,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黃公一直簡在帝心,在下以為,陛下早就有意叫黃公回身邊,這次只不過借了個由頭罷了。」李中易把黃清推過來的功勞,不顯山不露水的卸下了肩膀。

    「賢侄,你太過謙了。」黃清嘴上這麼說,心裡其實很受用,他一直堅信,孟昶其實一直離不開他這個昔日的親信近侍。

    「叔父,請上座。」黃景勝親自捧著茶盞,端到黃清的手邊。

    黃清坐穩之後,接過茶盞,抿了口茶,不經意地說:「賢侄,不知你母親那邊可好?」

    李中易心想,這個死太監,剛剛借著高麗參上了位,還惦記著那千畝上好的良田,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回黃公,在下十分惦念家母,只可惜,因身陷囹圄,一直無法見到家母。」李中易直接把難處亮了出來,交給黃清去解決。

    這男女不同監,李中易這個囚徒要想混進女牢,比登天還難。

    「哦……」黃清拖長聲調,卻沒了下文。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這個死太監不僅想得千畝良田,更惦記上了他剛得的五百貫銅錢。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李中易壓根就不看重。更重要的是,黃清的手上很可能掌握著讓李家翻案的絕密內幕,李中易更不可能惜財。

    李中易抬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堆銅錢,笑著對黃清說:「黃公高升,皆大歡喜,這些阿堵物權當賀禮。」

    黃清皺著眉頭說:「這怎麼能行?陛下的賜物,雜家如何敢受?」

    這麼牽強的理由,怎麼可能難得倒李中易呢,他笑著說:「既然陛下已經賜于在下,即是在下之物,轉贈于黃公,正好沾些喜氣。」

    上輩子,李中易就深通送禮的要訣,關鍵就在於,不僅禮要厚,而且,理由還須冠冕堂皇,這樣才能讓人家欣然接受,贊你懂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19 PM

第十六章 驚心

    「既是如此,那雜家就愧受了。」黃清心裡很痛快,剛剛升官,就又得了一筆不小的好處,李家大郎確實很會做人。

    其實,這五百貫對於黃清來說,分量雖然不算小,卻也不是特別大的數目。他之所以故意裝作貪婪的模樣,目的就是想試探一下,這李中易是否值得進一步結交。

    答案既然揭曉,黃清換上笑臉,說:「賢侄的那株高麗參,恰好是太后所需的藥引……」一如既往地只說半截話,讓別人去猜。

    李中易馬上意識到,他這次獲賞,很可能和太后的病情好轉,大有關係。而且,黃清的晉升,也應該是沾了那半株高麗參的光。

    對於黃清的貪婪,李中易其實並不特別在意,太監不貪財,那還叫太監麼?

    李中易在上輩子就深深地懂得,投資的風險越大,回報很可能越豐厚的道理。

    黃清收了好處才幫著辦事的邏輯,符合李中易所理解的交易原則,他非常適應。

    俗話說得好,錢能解決的問題,還是個要命的問題麼?

    「黃公,不知道謁見陛下有何規矩?」李中易對黃清的秉性非常瞭解,這個死太監從來不會明著透露消息,內幕只能靠猜。

    黃清最滿意的就是李中易非常識趣,也十分懂事,從不讓他覺得為難。

    既然李中易是個妙人兒,得了不少好處的黃清,自然不介意暗中出手,拉他一把。

    「唉,這些年,太后的身子骨一直不太舒坦,陛下憂心不已,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甚至廢寢忘食的親自研究醫術之道。」黃清感歎不已,仿佛蜀主孟昶乃是天底下最大的孝子。

    李中易卻從黃清的話裡,品出別樣的味道,孟昶身為一國之主,有必要親自研究醫術麼?

    顯然,孟昶除了想清除老臣,獨攬大權之外,很可能還惦記著長生不老的方術。

    上輩子,李家的老祖宗在家史中,留下了不少關於雍正帝修仙煉丹的記載。

    假如,孟昶喜歡這種邪門歪道,李中易為了自保,說不得只好獻出一兩個短期內有顯效,十餘年後卻使人崩潰的「仙方」。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李中易從來不打算當聖人!

    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哪怕是孟昶想擋道,李中易也敢暗中下毒手,送他去西天修仙!

    「黃公,不知費貴妃的病體康泰否?」李中易敲著邊鼓,詢問花蕊夫人的皮膚病情。

    「唉,雜家也正自發愁呢。」黃清擺出一副主病奴憂的忠心姿態,不露痕跡地透露出了費貴妃並未痊癒的消息。

    李中易心裡有底,拱手問黃清:「黃公,在下不懂陛見的規矩,還請指教一二。」

    黃清猶豫了片刻,這才緩緩地說:「問什麼答什麼,不可亂說話。」

    李中易懂了,孟昶應該是個非常講究禮數的國主,不喜歡臣子有逾矩的行為。

    黃清耐心地講解了一些陛見的規矩和流程,李中易聽得非常仔細,不清楚的地方,還不厭其煩地詢問黃清。

    準備停當後,黃清騎在馬上,領著李中易進宮。

    這吳寺正離開了大牢之後,直接去了趙府,把監獄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趙老太公。

    趙老太公撚須沉吟半晌,慨然長歎:「這江獄丞病得實在太巧,早不中風,晚不中風,偏偏跌了一跤,就中了風。顯和,你信麼?」

    「對呀,學生起初也有些奇怪,那江獄丞平日裡身體還算康健的……」吳顯和經趙老太公的提醒後,頓時覺得江獄丞突然中風,頗有些蹊蹺。

    「顯和,據你所言,你趕過去的時候,內謁監黃某緊跟著去傳詔?」趙老太公眯起兩眼,緊盯著吳顯和。

    吳顯和點點頭,說:「是的,據學生的暗中觀察,那黃清好象和李中易不陌生。」

    「哦……」趙老太公凝眉沉思片刻,忽然笑了,「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去李家傳詔抓人的,應該就是這個黃清。這麼說來,那個小傢伙應該是在李家和黃清搭上了線。」

    「嘿嘿,有趣,實在是有趣啊!」趙老太公微微一笑,「有意思,那小傢伙越來越有意思了。」

    「老太公,您……」吳顯和十分不解地望著趙老太公。

    趙老太公忽然仰面大笑數聲,撚須說:「老夫謬矣,那小傢伙居然只是把我趙家當作是備胎而已,私下裡另修了一條通天大道。唉,居然聰明如斯,老夫真是慚愧啊,又看走了眼。」

    「太公,這是……」吳顯和依然是一頭霧水,迷惑不解地望著趙老太公。

    趙老太公暗暗歎息不已,啥叫差距,這就是了!

    「顯和,以你的傲骨,想必不太看得起那個小傢伙吧?」趙老太公捧起茶盞,笑望著吳顯和。

    吳顯和的心事被趙老太公說破,臉色微微發紅,猶豫了一下,決定說實話,「實在是慚愧,學生本想試探一下他的底細,卻不想,招招都只打到空氣。」

    「嘿嘿,那小傢伙壞得很,老夫都被他涮了,何況是你這種老實人呢?」趙老太公搖著頭,歎息說,「厲害啊,短短的傳詔時間,居然就有辦法讓黃清幫他,老夫都做不到啊。」

    「不至於吧?」吳顯和滿臉的不信,趙老太公搖著頭說,「老夫此前的一番計較,居然盡付流水,如今只怕又要多費無數心血啊!」

    吳顯和畢竟也是聰明人,趙老太公對李中易的格外欣賞,態度如此的明顯,他再看不出來,那就真成了傻子。

    進宮後,黃清領著李中易七彎八拐,來到紫宸殿外。

    「你在此處等著,雜家進去稟報。」

    黃清低聲叮囑了李中易幾句,邁步走到殿前,客氣地對守在門前的小宦官說:「麻煩稟報陛下,奴黃清回來繳旨。」

    李中易瞥見黃清悄悄地塞了個荷包給那小宦官,不由暗覺好笑。

    別看黃清貴為內謁者監,在宮外囂張無比,到了這裡,連看門的小宦官都要主動巴結。

    可想而知,官職往往並不能說明一個人的實際地位,距離皇權的中心越近,才擁有更大的影響力。

    這小宦官雖然地位很低,但是,他每天都有機會陪伴在孟昶的身旁,只要是存心想害人,進讒言的機會多的是。

    既然不可能防賊千日,黃清放低身段與小宦官結交,也就成了理性的選擇。

    李中易因為上輩子的閱歷,非常理解黃清的做法,不敢奢望小宦官幫著通風報信,只求別落井下石就好,這是保平安的良方。

    不大的工夫,黃清從殿內出來,小聲告訴李中易:「陛下正在研究醫書,你先等著吧。」

    李中易點點頭,說:「黃公放心,我就待在這裡,不會亂跑。」

    黃清欣賞地看了眼李中易,這小子就是這麼懂事,還真沒白幫他。

    「小黃子,你在這兒磨蹭什麼呢?」忽然有人在旁邊發問。

    李中易扭頭一看,卻見是一個身穿淺緋色官袍,大約四十多歲的宦官,就站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他們。

    「孩兒見過‘耶耶’,要不是‘耶耶’大力提攜,孩兒至今還蹲在外頭吃灰呢。」在宮外不可一世的黃清,快步跑到那宦官的跟前,居然當著李中易的面,點頭哈腰地賣乖,顯得恭順異常。

    李中易知道,在這個時代,耶耶就是爹的另一種俗稱。

    由此可見,來的這個宦官一定是個權勢滔天,令黃清深感畏懼的大宦官。

    「小黃子,你混得不賴啊,靠著自己個的真本事,居然一夜之間,就當上了內謁監?」

    那大宦官仰面朝天,笑得異常燦爛,可是,李中易卻發覺,黃清的身子微微直顫,死死地低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好了,好了,你重新回到陛下身邊,耶耶高興得很吶,別裝得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爺知道你膽子並不小。」大宦官笑容滿面的拉住黃清的手,顯得異常親熱。

    「噗嗵!」黃清居然當場跪到了大宦官的身前,連連磕頭,「耶耶息怒,耶耶息怒,孩兒也沒料到陛下會賞得這麼重……」

    李中易是何許人也,他馬上意識到,黃清向孟昶獻上高麗參,並且獲得重賞,其實是瞞著大宦官,私下裡操作的勾當。

    「好,你很好!」大宦官親熱地拍了拍黃清的肩膀,大笑三聲,揚長而去。

    等大宦官走遠了,黃清站起身子,抬手撣了撣了綠袍上的灰塵,笑著對李中易說:「那是我的幹爺,叫劉佐魚,乃是現任內常侍。」仿佛剛才啥也沒有一樣。

    見李中易有些不解,黃清笑著解釋了一番,李中易這才恍然大悟。

    後蜀國的整個宮中事務,包括宦官和宮女在內,都歸內侍省管轄。內侍省的長官,除了主官內侍監,副主官少監、內侍之外,分管日常事務的就是內常侍,一共有六個。

    如果說李中易以前多少有些輕視黃清,如今,親眼看見黃清的厚黑表演,他暗暗告誡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既是黃公的長輩,在下失禮了,應該上前拜見才是。」李中易說得很客氣,主要是擔心黃清露了醜態,心裡另有想法。

    黃清瞥了眼李中易,眼珠兒轉了轉,笑道:「以後有機會遇上了,再說吧。」

    再說吧,這三個字,隱約透露出黃清對劉佐魚的不滿情緒。

    李中易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直接把這一段給略了過去。

    「我帶你去偏殿等著吧。」黃清總覺得在這裡遇見劉佐魚不是啥好事,索性好人做到底,領著李中易偏殿一側的廂房。

    「小順子……」黃清站在房門口,沖一個小宦官招手,叫他過來。

    「爺,您有事儘管吩咐,小的保證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辦得妥妥當當。」小順子搖頭擺尾的大獻殷勤,諂媚得令人噁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0 PM

第十七章 仙翁

    黃清板著臉說:「你去正殿外面看著,一旦陛下召李中易謁見,趕緊回來報信。」

    「好嘞,爺,您就放心吧。」小順子麻溜地跑出去哨。

    見李中易有些好奇的望著小順子遠去的方向,黃清尖聲笑道:「那是雜家以前收下的乾兒子,可機靈著呢。」

    李中易笑著說:「確實很機靈,一看就知道是個會辦事的。」

    黃清摸了摸無須的下巴,說:「這宮中可不比外頭,規矩大得很,稍有行差踏錯,就得掉腦袋。」

    見李中易目光炯炯地盯在他的臉上,仿佛是在等什麼答案,黃清暗暗點頭,此子的確是個極聰明之人。

    「不瞞你說,上次有個中州的別駕來謁見陛下,讓人給引著去衝撞了麗妃的儀仗,結果倒了大黴。」黃清看似輕描淡寫的敘說,令李中易悚然猛驚,這個提醒來得實在及時。

    「謝過黃公,在下一定不會亂走。」李中易真心實意拱手行禮,表達誠摯的謝意。

    黃清也許只是擔心他這個引見人受到牽連,但是,這種至關重要的提點,給不懂皇宮內潛規則的李中易,重重地敲響了警鐘。

    當然了,沒有無因的果,鑒於黃清和劉佐魚明顯的矛盾,從根子上說,還是李中易受了黃清的拖累。

    黃清本欲多交待幾句,一個小宦官匆匆跑來,哈腰稟報說:「爺,秦少監到了咱們內謁監,傳話說,要見您。」

    秦少監乃是總管宮內事務的內侍省二把手,地位僅次於,今上兒時的玩伴,現任內侍監葉海法。

    黃清匆匆地跟著小宦官去了,李中易背著手,站在門邊,凝神看向門外。

    李中易心想,既然孟昶要見他,那麼,多半不是啥壞事。否則,孟昶只需要下詔殺人就是了,何必這麼麻煩?

    只是剛才劉佐魚和黃清之間的暗戰,給李中易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讓李中易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接近兩個時辰,正殿那邊卻一直音訊全無。

    不僅如此,就連黃清安排的小宦官也不見了人影,李中易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情況有些不妙,必須謹慎加謹慎,小心再小心。

    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李中易左思右想之後,決定去找正殿前的小宦官問下情況。

    就在這時,一個小宦官快步走過來,問道:「你就是獻上寶參的李中易?」

    「正是在下。」李中易客氣地沖那小宦官拱手示意。

    小宦官面無表情地說:「陛下召見,且隨我來。」

    終於守得雲開見日出,李中易不敢怠慢,拱手說:「喏。」態度顯得十分恭敬。

    李中易覺得很可惜,他是從大牢裡出來,身邊沒有半文錢,否則,倒還可以和小宦官套套近乎。

    小宦官在前,李中易在後,兩人沿著雕樑畫棟的回廊,來到正殿門前。

    把門的禁軍攔下李中易搜身,從頭到腳,不留下任何死角,全都摸了個遍。

    安全檢查完畢,小宦官領著李中易進了正殿。甫進殿門,一絲若有若無的丹藥香,夾雜在濃郁的龍涎香之中,撲入李中易的鼻內。

    嗯,孟昶果然喜歡煉丹,李中易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後,心裡更加有了底。

    經過兩道偏門,李中易被領到一間裝飾得異常奢華的宮閣之外,小宦官示意李中易留在門外,他自己進去稟報。

    不大的工夫,閣內傳來旨意,「宣李大郎覲見。」

    李中易再次整理好衣冠,邁著不快不慢的步子,踏進閣內。

    閣內燈火通明,李中易略微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身穿赤黃袍服的年輕人,斜靠在一張廣榻之上,手裡捧著一本書,嘴裡念念有詞。

    「臣李中易拜見陛下……」李中易規規矩矩地沖著孟昶行「再拜稽首」大禮,不敢稍有馬虎。

    「罷了。」孟昶不耐煩地扔下手裡的書,擺手制止李中易繼續行禮。

    沒等李中易起身站穩,孟昶冷不丁地發問:「汝家既有仙參,何故不早早的獻上?」

    李中易早就料到會這麼一問,於是,不慌不忙地作揖回答說:「回陛下,那半株高麗參留在臣家,原本是為了煉好仙丹之後,再獻與陛下。」

    「煉仙丹?」孟昶想了想,忽然冷笑一聲,「既是如此,又為何提前獻出?」

    李中易歎了口氣,說:「不敢欺瞞陛下,當時微臣家中被抄了個底兒掉,幾乎要挖地三尺,等那高麗參被抄出來之後,微臣的罪過更大。」暗示去辦差的黃清十分盡力。

    這是李中易早就想好了的說詞,算是九真一假的「實話」。

    剛才殿內飄散的丹藥香,確認了李中易此前的想法,孟昶確實想當神仙。

    大凡帝王,哪個不希望自己能夠長命百歲,永掌權柄?

    只要有這個關鍵點在,李中易就沒必要擔心孟昶立馬翻臉,怒而殺人。

    修仙和求醫,雖然性質不同,但是,道理卻是相通的:對於祈求長命的帝王來說,哪怕只有0。00001%機會,那也是彌足珍貴的希望。

    換句話說,他李中易反正是光腳的,不怕賭!

    然而,身為帝王的孟昶,敢不敢賭呢,恐怕是不敢的吧?

    「嗯,雖然是歪理,倒也說得過去。」孟昶話鋒一轉,「不知你所煉何丹?」

    好,好極了,李中易等得就是這一問,接下來就全都好辦了!

    李中易拱手說;「不瞞陛下,微臣曾偶遇一個游方的道長,那位道長居然把一個死人救活了……」編了一大段精彩的遇仙救絕症病人的故事。

    忽悠之道,就在於抓住別人的緊迫心理,從軟肋下手。上輩子,李中易在首長圈裡行醫多年,早已精通此道。

    孟昶大瞪著兩眼,霍地站起身子,急問李中易:「不知那位仙長現在何處?」

    李中易歎了口氣,說:「臨別之時,據那位道長說,他乃是抱樸子,即將回山歷劫,給了微臣一張丹方。唉,只可惜,微臣接那丹方的時候,剛看了一遍,居然就消逝無蹤。」

    葛洪,字稚川,號抱樸子,人稱葛仙翁,丹陽句容人,是晉朝時代的醫學家、博物學家和製藥化學家,煉丹術家,他在中國哲學史、醫藥學史以及科學史上都有著非常崇高的地位。

    其專著《神仙傳》,在中國歷代帝王之中備受推崇,唐太宗更是尊為至上仙翁。

    上輩子,李中易在學習葛洪的醫書《肘後救卒方》的時候,曾經好奇地研究過葛洪的修仙專著,道教經典——《抱樸子》。

    更重要的是,據史料記載,孟昶乃是葛洪最忠實的信徒,虔誠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就連他的**褲上都繡了葛洪的名言:修仙貴在心誠。

    後蜀亡國之後,如果不是花蕊夫人無意中說漏了嘴,趙匡胤根本不可能知道,孟昶無論身在何處,袖子裡始終都藏有一尊葛洪的小金像。

    孟昶兩眼大放異彩,搓動著雙手,抱朴子,葛仙翁的名號,簡直是如雷貫耳吶,莫非是上蒼真心眷顧他這個心誠者?

    「啊!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呀……」孟昶足足歎息了半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沉聲問李中易,「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莫非是想誑朕?」

    李中易又料中了,他異常平靜地說:「微臣豈敢哄騙陛下?如若各項器具齊備,微臣願意親試。」

    「來人,備鼎爐丹材。」孟昶被李中易滿滿的信心所感染,當即下令準備當場煉丹。

    李中易趕緊出聲阻止:「回陛下,此丹必須在名山大川之中,另辟仙府煉之。」

    「哦,是朕太過心急了。」孟昶重新坐回到榻上,懶洋洋地吩咐內侍,「去請楊仙長前來。」

    很快,一位道骨仙風的老道,飄然而至,也不行禮,大咧咧地坐到孟昶的身側。

    李中易見了這一幕,心裡越發有底,如此看來,孟昶還真不是一般的「崇道」呢!

    「不知聖人喚貧道何事?」那位楊仙長扭頭問孟昶。

    孟昶笑吟吟地指著李中易說:「這位小友說他略通丹道,朕有些不大相信,特請仙長……」

    沒等孟昶把話說完,楊仙長不屑地喝斥李中易:「汝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懂得什麼叫丹道?還不速速退下?」

    「家師乃是抱樸子,你這老東西休得無禮!」李中易既拿准了孟昶的心思,自然不會和這個所謂的楊仙長客氣,破口大駡。

    見李中易態度異常強悍,出言不遜,孟昶不怒反喜。在他看來,越是有真本事的人,脾氣才會越壞,比如說身旁這位楊仙長就是明證。

    「你你你……汝師是抱樸子?胡扯,他早死了……」楊仙長吹鬍子瞪眼睛,激怒之下,開始口不擇言。

    李中易瞥見孟昶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心中更加有底,這個楊仙長靠著裝神弄鬼才獲得了孟昶的歡心,卻偏偏又肆無忌憚的攻擊在帝王心目中有著崇高地位的抱樸子,這可真「NOZUONODIE」的古代現實版啊!

    「你親眼見到家師死了?死在何地?怎麼死的?」李中易抓住話柄,窮追猛打,一口一個死字,目的就是想趁機惹怒孟昶。

    楊仙長發覺失言,又見孟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心下一陣慌亂,急忙想補救,說:「你憑什麼說你的師傅就是抱朴子?」

    李中易眯起雙眼,心想,這個老東西還算不笨,問到了點子上。

    見孟昶的視線瞟過來,李中易從容地撣了撣衣袍,淡淡地說:「就憑我煉出的丹絕對比你的強!」語氣不重,卻擲地有聲。

    「好,那就比一比,朕倒要看看誰的丹藥更強?」孟昶一時興起,當即做了決斷,堵得那位楊仙長沒話說。

    「陛下,臣請至青城山,選一福地,建立丹室。」李中易沒等那位楊仙長反應過來,適時提出了要求。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1 PM

第十八章 逆轉

    「准了!」孟昶的興致很高,大手一揮,就答應了李中易的要求。

    李中易無視于楊仙長驚詫的目光,沖孟昶拱手說:「陛下,微臣需要丹爐、丹鼎、水海、石榴罐、甘蝸子、華池、研磨器、絹篩、馬尾羅……」說了一大堆專用煉丹的器皿。

    孟昶一路聽下去,其中有些器皿甚至連他都沒聽說過,心下越發歡喜,臉上不禁掛滿了笑容。

    「陛下,貧道……」楊仙長本欲提出異議,卻被孟昶冷冰冰地擺手打斷,「有勞仙長你也煉出一爐好丹吧。」

    趁孟昶吩咐人下去置辦器皿的時候,李中易趕緊提出要求,說:「陛下,微臣自當竭誠報效君父,只是,家父尚在大理寺內……」

    孟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李中易的顧慮,他微微一笑,說:「朕知道了。」

    李中易心中的大石頭,立時落回肚內,既然孟昶這麼說了,在他煉出仙丹之前,整個李家是安全的。

    「喚黃清那廝來見朕。」孟昶扭頭吩咐身旁的小宦官,小宦官應聲而去。

    不大的工夫,黃清急匆匆地趕到閣內,雙膝跪地,奴顏婢膝地向孟昶表忠心:「奴黃清叩見大家。」

    「汝個狗才,起來吧。」孟昶心情不錯,笑眯眯地指著李中易,「你應該認識他吧?」

    黃清早在進閣的時候,就已經看見李中易的身影,他沖孟昶點頭哈腰的說:「回大家的話,奴認識。」

    「嗯,李中易有個極其差事要辦,他的安全朕就全交給你了。」孟昶忽然沉下臉,「朕可以信你麼?」

    「奴以身家性命擔保,絕不敢辜負聖命。」黃清雖然不知道孟昶為什麼如此重視李中易,卻絲毫也不敢馬虎,當即打了包票。

    按照孟昶的安排,黃清領著李中易出宮,直奔各國來使經常下榻的館驛。

    一路上,礙著人多嘴雜,黃清也沒和李中易多說什麼。到了館驛之後,黃清精心挑選了一處幽靜而又舒適的小院子,供李中易臨時居住。

    李中易剛剛洗漱整裝完畢,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嘈雜的喧鬧聲。李中易背著手,走到門邊,探頭看去,卻見他的生母薛姨娘和瓶兒、芍藥,三個女流之輩,怯生生的站在院內的臺階下。

    嗯,黃清這個死太監,還是蠻有眼色的!

    李中易含笑走下臺階的時候,瞥見黃清就站在不遠處,笑容可掬的望著他。

    僅僅因為孟昶的看重,一直目中無人的黃清,居然變得如此的和善、體貼,李中易不由暗暗歎息,也難怪大家都想坐上那把至高無上的交椅!

    「孩兒見過阿娘。」李中易感念薛姨娘的愛護之德,在眾目睽睽之下,心甘情願地行了跪拜大禮。

    「大郎君,使不得,使不得呀……」薛姨娘歡喜得淚流滿面,語無倫次,手足無措。

    就在瓶兒正欲有所動作的時候,芍藥卻搶先了一步,伸出雙手攙起李中易,扶他站直身子。

    李中易瞥了眼芍藥,心想,這個鬼丫頭倒是有些小聰明,只不過,品性方面比起瓶兒來,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大……大郎君,你沒事吧?」薛姨娘眼淚汪汪地盯著李中易,顫聲問他。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阿娘,孩兒這不是好好兒的呢,一點事都沒有。」

    這時,黃清緩步走過來,笑吟吟地說:「夫人生了個好郎君啊,將來光宗耀祖,前途不可限量。」

    這個趣,湊得恰到好處,薛姨娘立時被哄得笑顏逐開。

    說實話,薛姨娘就李中易這麼一根獨苗。因為薛姨娘是卑賤的小妾,每次聽說李中易挨了李達和的訓斥或是責打,她都只能把自己藏在被窩裡,偷偷地抹淚。

    臨來的路上,薛姨娘已經聽黃家的僕人說起,這一次李家的滅頂之災,全靠了李中易力挽狂瀾,這才轉危為安。

    做娘的,沒有不希望自己兒子頂用的,薛姨娘得知驚人的喜訊後,怎麼可能不高興呢?

    李中易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薛姨娘,從臉色以及穿著打扮上,他看得出來,黃清並沒有虐待她,也就放了心。

    「瓶兒,你先扶阿娘進去梳洗。」李中易察覺到黃清沖他暗使眼色,就扭頭吩咐了瓶兒。

    「喏。」瓶兒乖巧地蹲身行禮,小心翼翼地扶著薛姨娘,進了後堂。

    望著薛姨娘的背影消失在了後堂之中後,李中易沖黃清點頭示意,兩人相視一笑,並肩朝正廳走去。

    芍藥見李中易根本沒搭理她,心中不由大為惶恐,她轉動了幾下眼珠子,趕忙追到李中易的身側,悶不作聲的亦步亦趨,活脫脫一副乖貓兒的模樣。

    到了正廳,寒暄過後,黃清特意選了個離李中易最近的座位,坐了下來。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個死太監明擺著是想拉近關係。想想幾天前,死太監那副趾高氣揚的囂張模樣,李中易就算是城府再深,心裡邊也難免有些暗爽。

    這時,守在門邊的芍藥,見館驛的僕役捧著茶盤,朝廳裡走進來。她眯起兩眼略微一想,快步上前,強行從僕役的手上接過茶盤。

    奉過茶之後,芍藥乖巧地退回到廳門口,一副垂首聽候主人吩咐的馴服之姿。

    李中易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視如不見。這個小妮子,人小鬼大,心眼子比瓶兒多得多,必須徹底馴服了,才有可能繼續留在身邊使喚。

    「說起來,我這輩子還真沒服過幾個人,可是,對中易兄弟你,我是打心眼裡敬佩的。」黃清顯得異常親熱,態度也十分誠懇,令人很難不產生親近感。

    只可惜,李中易對黃清擅長演戲的本事,非常之瞭解。

    「黃公太過謬獎了,晚生實在不敢當。」李中易十分客氣地把黃清過分的讚譽,擋了回去。

    黃清微微一笑,說:「前幾日,你還不過是個階下囚,如今已是天子的座上賓,中易兄弟,你的能耐,恐怕不僅於此吧?」

    李中易覺得好笑,這個死太監,原本踞傲之極,目中無人,現在卻這麼的平易近人。

    而且,死太監對李中易的稱呼,果斷改為「兄弟」,居然毫無心理障礙或是任何不適。

    顯然,黃清已經承認現實李中易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有資格與他平輩相交。

    試問,黃清不是變色龍,那誰才是變色龍?

    「若不是黃公從中周旋,中易及全家,恐怕已成刀下之鬼。」

    為了配合黃清演戲,李中易索性起身,朝黃清長長一揖,以表達萬分的感謝之意。

    黃清見李中易雖然獲得了聖寵,卻始終未見驕橫之態,心裡不僅暗暗點頭,此子可交。

    其實,因為身心殘缺的緣故,黃清平生最痛恨別人看不起他。凡是得罪過他的人,除非暫時沒辦法對抗,只要被他找到一丁點機會,一定會瘋狂報復。

    這個時代,不管是士大夫階層,還是軍閥集團,普遍歧視沒有蛋蛋的宦官。

    李中易來自於千年之後的紅朝,對於太監群體,並沒有根深蒂固的偏見,反而,有些憐憫。

    在現代,即使你再有錢,再有地位,卻失去了欺負美女的能力,其內心的煎熬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黃清試探過後,發覺李中易並沒有看不起他的跡象,好感自然由心而生。

    「不瞞兄弟你,因為你所預定的各種丹器,監司方面需要花一些時間去監造,這幾日在館驛裡,你儘管寬心享受便是。」黃清說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間掠過站在廳門口的芍藥身上。

    李中易略一思量,即明白黃清的意思,在孟昶正式下令煉丹之前,他必須沐浴齋戒三日。

    此前,他可以葷腥不忌,並可以隨意的享用身邊的美貌女僕。

    這個時代,官宦家的子弟在成婚之前,房中多有數量不等的通房女婢,伺候床榻間的情事。

    官宦之家,都是講究身份的。假如自家子弟在洞房之夜,居然找不到可入之口,那可就成了大笑話了。

    「兄弟脫離大難,為兄實在是替你感到高興,區區薄禮,還望兄弟你萬勿推辭。」黃清含笑輕輕擊掌,「都帶上來吧。」

    伴隨著黃清的吩咐聲,四名俊俏的小美女,手捧託盤,款款地從廳外走到李中易的近前,嬌嬌的鶯聲一片,「奴奴拜見郎君。」

    早在四名美女走近之前,李中易已經想通了黃清的用意,不就是想使美人計麼?

    「兄弟,這四個美婢,皆是未破瓜的處子……」黃清忽然俯身湊到李中易的耳邊,小聲嘀咕說,「不瞞兄弟你說,這幾個賤婢原本都是官宦家的嫡女,她們家都是因謀逆大罪而犯事。嘿嘿,家中男丁全都掉了腦袋,她們也就到了為兄的手中,如今轉送於你,儘管放心享用便是。」

    李中易心裡明白,這是黃清的示好之意,也肯定有就近監視之意,如果他斷然拒絕,這個死太監難免會往歪處想。

    可問題是,身邊一下子多了四雙眼睛時刻盯著他,後患絕對無窮。

    李中易抬眼間,卻無意中發現,原本垂著腦袋的芍藥,居然踮起腳尖,探頭探腦地窺視著廳中的情形。

    嗯哼,就這麼幹,李中易轉念之間,有了主意。

    「黃公,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了,晚生目前尚未分宅別居,身邊陡然多了這麼多美婢,難免有人會說閒話。」李中易趕在黃清勸解之前,抬手指著一個身材修長、胸脯白嫩飽滿的女婢,「就她了吧?」

    黃清原本就有些不太捨得,只不過,他很清楚孟昶是多麼的崇尚修仙煉丹,為了籠絡住正受帝寵的李中易,這才忍痛送出大禮。

    現在,李中易知情識趣的沒有通吃,黃清自然覺得很舒服。

    兩人你來我往,推託了半晌,最終,黃清還是借坡下驢,依了李中易的意思。

    「兄弟你的眼力真不錯,此婢名喚巧兒,尤擅斟茶、撫琴。」黃清一邊笑,一邊沖巧兒使了個眼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1 PM

第十九章 教婢

    巧兒手捧託盤,高高舉過頭頂,蹲身行禮,嬌滴滴地說:「奴婢見過主人。」

    在黃清的再三示意下,李中易勉強接過託盤,打開一看,除了一張蓋有官府紅印的賣身契之外,另有一張同樣蓋有紅印的房地契。

    「黃公,這麼厚的禮,晚生堅決不能收。」李中易收下巧兒已屬勉強,怎好再收這個死太監的房產。

    「兄弟,你莫非是瞧不起我的身份?」黃清瞪著眼睛質問李中易。

    李中易心裡明白,美婢和房產,不過是黃清的試探罷了,他若不知道好歹,難免會被黃清所看輕,無窮無盡的算計必定接踵而至。

    「黃公,不管怎麼說,這房產晚生絕對不能收。」李中易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黃清的一番「好意」。

    末了,經過一陣推來擋往,李中易最終只收下了黃清所贈的一百貫銅錢。

    既然李中易很識相,收下了女人和錢財,明擺著是想繼續深交的態度。

    按照黃清自己的理解,拿人的手短,想必李中易以後得勢了,至少不會暗中對他下絆子吧?

    好一陣互相吹捧之後,黃清滿意地帶著剩下的的三名女婢離開了正廳,李中易客氣地送到正門口。

    等李中易回到廳內,卻見芍藥卻和巧兒並肩站在一塊,恭候他的回返。

    對於趨炎附勢,一直想背主另投的芍藥,李中易不可能沒有看法。

    如今,風水已轉,李中易翻身真正做了主人,自然不會輕易地放過這個滿肚子鬼心眼的賤婢。

    「準備熱水。」李中易故意對芍藥視若不見,徑直吩咐新來的巧兒。

    巧兒的嬌顏上閃過一絲喜色,脆聲道:「婢子領命。」挺起白嫩飽滿的胸脯,瞥了眼面色灰暗的芍藥,芳心不由一陣竊喜。

    芍藥看見巧兒臨出門前,沖她故意做了個鬼臉,心下不禁一陣發苦,沮喪地把頭垂得更低。

    李中易裝作沒看見兩個女婢之間的暗中鬥法,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水,悠閒地考慮著下一步的運作計畫。

    身邊沒有貼心可用之人,這是李中易當前面臨的最大問題。黃景勝和王大虎雖然一直配合默契,但是,這兩個人都有差事在身,不可能整日待在他的身旁。

    雖然現在已經脫離了最危險的時候,可是,李中易心裡明白,孟昶並沒有對他完全放心,否則,也不至於把他「保護」在這驛館的方寸之地內。

    李鴻章有句名言說得很好:不用人為親,難道還要用人為疏?

    要求身邊的人,每個都忠誠,是不現實的,但是,總要有幾個忠心耿耿的門人,幫著做一些貼心的事情吧?

    李中易沉思良久,心中不由暗暗一歎,時間和機遇,缺一不可。

    「主人,熱水準備好了。」就在李中易放下茶盞的當口,巧兒那嬌脆悅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李中易含笑起身,吩咐說:「前面帶路。」

    「喏。」巧兒嬌聲回應,歡喜地在前邊領路。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芍藥,發覺巧兒那飽滿的胸脯挺得越發高聳,顯然是在暗中向她示威,她的那張俏臉不由漲得通紅,恨得牙根直癢癢。

    李中易懶得理會兩個女奴之間的暗中鬥法,在巧兒的引領下,他進到沐浴的內室。

    穿過屏風後,李中易隱約看見一隻碩大的木桶,桶內升騰起陣陣霧氣,暖意襲人。

    這時,一對白嫩的小手,探到李中易的腰間,顫巍巍地解開了他的腰帶。

    李中易低頭看去,卻見巧兒深垂著腦袋,精巧玲瓏的小耳上墜著的玉質耳環,晃動得很有些誇張。

    黃清送的這個美貌婢女,畢竟沒有經過人事,顯然很有些害怕和緊張。

    李達和的官位雖然不高,但是,李家畢竟是官宦之家,奴婢伺候主子沐浴的規矩,雖然不如高門大戶那麼誇張,但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度。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黃清送巧兒來的目的,就是想給在他的身邊安插眼線。

    對於巧兒,李中易可以表面上寵著她,卻難免會懷疑她的忠心問題。

    因為心有顧忌,已經半年多未沾腥的李中易,即使心裡再癢,也不可能輕易去碰巧兒。

    在巧兒不算麻利的侍候下,李中易的外衣、中衣和**,一一被脫下。

    當李中易赤著身子站在面前的時候,巧兒羞怯難當地低垂著腦袋,嬌嫩的身子抖得很厲害,再也不敢抬頭。

    真是個害羞的小女人!

    李中易嘴角掛著笑意,走過去跨入浴桶之中。在暖流的刺激下,渾身上下的毛孔全都舒展開來,他不禁長長的籲了口氣,舒服!

    在浴桶裡泡了一陣子,李中易始終沒見巧兒過來幫忙,就輕聲喚道:「過來幫我洗頭。」

    「哦……喏……」巧兒如夢初醒,趕緊手忙腳忙地跑過來,幫李中易散開髮髻,舀水打濕頭髮,然後拿起桶邊的豬苓,抹到長髮上,慢慢地搓洗。

    「巧兒,你今年多大了?」李中易仰面靠在桶沿上,愜意地舒展開手腳,信口和巧兒拉家常。

    「回主人的話,奴婢今年剛滿十七。」巧兒的手在李中易頭上略微頓了下,這才小聲回答了問題。

    對於巧兒有些變形的動作,李中易只作不知,他接著又問:「讀過哪些書?」

    李中易本是隨口問問罷了,卻不想巧兒想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奴婢讀過女戒。」

    嗯,這小女人肯定沒說實話,李中易帶著疑問,繼續問她:「家裡有哪些親人?」

    「沒……都沒了……」巧兒楞了好一會,才喃喃地做了回應。

    「哦,真是怪可憐的。」李中易發覺巧兒的情緒十分低落,不由溫言安慰她,「在我這裡,不會讓你平白受了委屈。」

    「喏。」巧兒的聲音很低,顯然不太相信李中易的承諾。

    沐浴之後,李中易換上全新的衣衫,邁步踱出室內,抬頭就見芍藥靜靜的站在門邊,她低垂著腦袋,也看不清面部表情。

    李中易有心晾著她,徑直越過她的身旁,朝薛姨娘所住的內院而去。

    巧兒瞥了眼芍藥,沖她不屑地呶呶紅唇,故意將高聳的胸脯挺起老高,顯然是在示威。

    芍藥心裡十分嘔火,卻又有苦說不出,誰讓她以前沒把李中易這個主人放在眼裡呢?

    猶豫了一下,芍藥最終還是抬腿跟上了巧兒的腳步。芍藥暗下決心,在李中易徹底厭了她之前,她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取得主人的歡心,以避免被賣進髒地方的厄運。

    吃晚飯的時候,李中易把伺候在側的瓶兒、巧兒和芍藥,全都趕出門外,他親手盛了一小碗飯,雙手捧到薛姨娘的手邊,「阿娘,咱們吃飯吧。」

    薛姨娘盯著李中易遞來的飯碗,晶瑩的淚花情不自禁地淌了下來,哽噎著說:「好,咱們一起吃飯。」

    李中易不斷地替薛姨娘夾菜,薛姨娘眼裡含著淚珠,親兒子夾一筷子菜到碗裡,她第一時間就吃下肚內,吃得非常香。

    飯罷,隨著李中易一聲召喚,巧兒捧來漱口茶,瓶兒打來洗臉水,芍藥手捧雪白的毛巾,三個俏麗的丫環面帶甜笑,侍立在兩側。

    洗過手,擦罷臉,李中易接過巧兒遞來的茶盞,愜意地坐到薛姨娘的身旁。

    薛姨娘看了看瓶兒,又瞅了眼芍藥,她微微皺起眉頭,淡淡地說:「芍藥,你先下去吧。」

    刷的一下,芍藥的臉色變得煞白,嬌嫩的身軀仿佛狂風中的一片小樹葉,晃得東倒西歪。

    李中易楞了一下,接著釋然,以薛姨娘對他的關注,豈能不知芍藥此前三心二意的種種表現。

    瓶兒見芍藥沒動地方,忍不住站出來,厲聲喝道:「芍藥,楞著幹嘛?還不趕緊退下?」

    芍藥低垂著頭,帶著哭腔,說:「喏。」蹲身行禮,轉身退去,一串串淚珠子灑落到胸前,沾濕大片衣襟。

    趕走了芍藥後,薛姨娘和顏悅色地望著巧兒,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巧兒乖順地蹲身行了福禮,脆聲回答說:「回夫人的話,奴婢叫巧兒。」

    「巧兒……」薛姨娘的視線繞著嬌媚的巧兒身上轉了一圈,淡淡地說,「按照府裡的規矩,應該替你改個名兒。」

    「請夫人賜名。」巧兒被黃清弄到手中之前,被改過好幾次名字,已經有了相關的經驗。

    見薛姨娘含笑望著他,李中易明白,既然是巧兒是黃清送來伺候他的,這改名的工作就應由他來承擔。

    「就叫巧兒吧。」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腦子裡想的卻是《白毛女》中的那個悲劇女主——巧兒。

    「巧兒?嗯,聽上去倒是蠻喜慶的。」薛姨娘倒沒想太多,她以為家裡脫難,李中易只是想圖個好口彩罷了。

    「大郎,芍藥不頂用,不如就讓瓶兒去伺候你吧?至於,巧兒嘛,先由我**一些時日,再還給你,如何?」薛姨娘瞥了眼已經出落得很標緻的瓶兒,扭頭看著李中易,笑吟吟地提出了她的看法。

    李中易想了想,覺得薛姨娘的意見非常不錯,他剛剛還在犯愁,身邊沒有可靠的貼心人。

    據李中易所知,瓶兒自從進了李家,就一直跟在薛姨娘的身邊。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前,李家經歷的這場大災難中,瓶兒臨危不懼,居然大著膽子質問主母曹氏和二郎李中昊,其一片拳拳護主之心,極為難得。

    「阿娘吩咐了便是,孩兒沒有不依的。」李中易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薛姨娘見李中易如此聽話,心裡十分高興,她暗中沖著瓶兒使了個眼色,瓶兒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俏臉突地紅了一大片。

    李中易發覺,已經改了名字的巧兒,面色很平靜,仿佛李中易母子決定的是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事。

    其實,李中易同意薛姨娘的看法,也有考察一下巧兒的意圖在裡邊。

    礙著黃清那個死太監的臉面,即使李中易發現了巧兒的疑點,目前也不太好直接處理。

    換句話說,把巧兒放到薛姨娘的眼皮子底下,對於李中易來說,身邊少了一雙外人的眼睛盯著,自然是件大好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2 PM

第二十章 奸細

    薛姨娘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了喜兒和瓶兒,然後問李中易:「芍藥那個賤婢,不如打發出去算了,留下來終究是個禍害。」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阿娘,那丫頭以前一直看不起孩兒,如果不好好地整治一番,難消我心頭之氣。」

    「那個賤婢看不起我這個姨娘倒也罷了,你可是她的正經主子,居然怠慢得不成體統。回頭啊,一定賣得遠遠的。」薛姨娘一想起芍藥以前的跋扈模樣,心裡就來氣。

    「阿娘,您就放心好了,孩兒一定饒不了她。」李中易其實心裡也一直憋著一團火。

    李中易這個妾室生養的庶子,被曹氏看不起倒還情有可原,連芍藥這種小丫頭都敢欺負到了頭上,不給點顏色看看,心裡終究不太舒坦。

    「唉,不知道你阿爺現在怎麼樣了?」薛姨娘雖然心裡對李達和有怨,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忘不掉他。

    李中易故意不提李達和的事,就是想看看薛姨娘對他這個老爹的真實態度。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等他自立門戶之後,把薛姨娘接到身邊來奉養,肯定是最佳的局面。

    可是,這是個十分尊崇禮法的時代。就算是曹氏歸了天,薛姨娘這個小妾,也不可能被扶為正室,否則,李達和就是犯了大忌,絕對要倒大黴。

    李中易身為人子,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媽,繼續在李家忍受曹氏的擺弄和欺負。

    儘管李中易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是,他還是想試探一下,薛姨娘倒底是個啥想法?

    李達和的教育方法雖然很有問題,不過是恨鐵不成鋼罷了。說實話,李達和甘冒天大的風險去求官,為的還是李中易的未來前途。

    拳拳愛子之心,確實不容抹殺!

    「阿娘,孩兒離開皇宮後,就到了這館驛。不過,據孩兒所知,阿爺現在應該已經出了大理寺獄,回到了家中。」李中易斟酌著字句,說出了他的判斷。

    「你阿爺身邊,不需要我來照顧。」薛姨娘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李中易發覺薛姨娘的情緒有些低落,就喚來喜兒,讓她伺候著薛姨娘上床歇息。

    等李中易回到他自己的住處,卻見黃景勝和王大虎已經等候在房門前。

    「兄長,可想死小弟了!」李中易快步跑過去,一把摟住黃景勝的肩膀,顯得異常親熱。

    「賢……賢弟……」黃景勝原本擔心李中易得勢之後,會翻臉不認人,現在他總算把心放回了肚內。

    李中易一手拉一個,領著黃景勝和王大虎進了屋子,也刻特意讓座,三個人圍坐在地榻上,挨得很近。

    「兄長,可是黃公給的消息?」李中易笑眯眯地問黃景勝。

    黃景勝點點頭,說:「如果不是家叔父告知,愚兄還真有些替你擔心。」

    王大虎咧嘴一笑,說:「自從郎君離開之後,黃頭一直在公事房內轉圈,讓人直頭暈。」

    這時,瓶兒進來上了茶,然後退回到屋外,順手帶緊了房門。

    黃景勝看了眼瓶兒,又看了看緊閉著的房門,扭頭對李中易說:「這丫頭不錯。」

    李中易笑著說:「她叫瓶兒,本是家母身邊的貼身丫環,現在撥來伺候小弟我。」

    黃景勝笑著說:「兄弟你在陛下面前露臉的事情,愚兄我已經大致聽說了,恭喜賢弟,賀喜賢弟。」

    王大虎接了黃景勝的眼色,就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大紅的禮單,雙手遞到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剛要拒絕,黃景勝搶先說:「也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一點小玩意罷了,賢弟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老黃。」

    既然黃景勝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李中易也確實不好當面拒絕,反正,不管他送了多重的禮,將來找個機會加倍還回去,也就是了。

    「兄長太客氣了,小弟受之有愧啊!」李中易不可能當著客人的面打開禮單去看,只得稀裡糊塗的拱手道了謝。

    見李中易很爽快地收了禮物,黃景勝心裡越發高興,他笑眯眯地說:「這就對了嘛,你我之間兄弟之間,何分彼此?」

    李中易也確實感念黃景勝的維護之情,他舉起茶盞,誠懇地說:「吃水不忘挖井人,兄長的大恩,小弟不敢言謝,只能永銘於心。」

    一直暗中觀察李中易的王大虎,察覺到了李中易確實很真誠,不由暗暗點頭,他和黃頭都沒有看錯人。

    「兄長,大虎兄弟,小弟正好有事,需要自己人幫襯……」李中易看了眼門窗,湊近黃、王二人,小聲嘀咕了一陣。

    天色已晚,趙老太公正在內書房裡,召開核心幕僚的閉門會議。

    趙老太公聽完趙大的稟報,不禁皺緊眉頭問他:「這麼說,廷隱沒當回事?」

    趙大肅容答道:「回老太公的話,小的趕到政事堂外的時候,才知道我家相公奉了皇命,出城巡視軍馬。小的連忙趕到城外的軍營,卻在半道被人擋在了外面。等了老半天,相公身邊的劉指揮使才出來見我,說相公已經睡下,如有書信他可以代為轉呈相公。」

    「茲事體大,小的不敢自作主張,也就沒有把您寫的書信交給劉指揮使。」趙大喘了口氣,又說,「劉指揮使一個勁地問我,究竟何事?」

    趙老太公眯起兩眼,凝神想了一陣子,扭頭問閔子豪:「子豪,你怎麼看?」

    閔子豪想了想說:「劉光彪的作為,倒很有些可疑。」

    趙老太公撫著白須,冷笑道:「子豪,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卻偏偏不說。好,老夫也不想為難你,就幫你說了吧,一定是廷隱的老毛病又犯了!」

    閔子豪苦笑一聲,卻不敢接腔,趙廷隱雖然驍勇善戰,卻極為好色,經常在軍營裡邊狎妓自娛。

    據閔子豪所知,趙廷隱最近迷上了翠玉軒的頭牌清倌人——秦玉秀,不管到哪裡,都要把她帶在身邊。

    俗話說得好,疏不間親!

    老太公即使再信任他這個核心幕僚,閔子豪也絕不敢當面說出趙廷隱的不是。

    「這麼說,廷隱是指望不上了?」趙老太公面沉似水,隱現怒意。

    室內的眾人,大家面面相覷,誰都不敢插話。

    良久之後,趙老太公仰面長歎一聲,說:「造化弄人!」

    話音未落,就聽門上傳來輕輕的叩擊聲,趙大快步走過來,拉開房門,見是趙二。

    趙二湊到趙大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趙大點點頭,返身走回到趙老太公的身旁,小聲稟報說:「上次來送過信的那個王大虎又來了,說是有書信。」

    趙老太公眯了眯眼,淡淡地囑咐趙大:「帶他到這裡來吧。」

    「喏。」趙大躬身行禮,然後親自出去找王大虎。

    不大的工夫,王大虎跟在趙大的身後,來到了內書房。

    「小人見過老太公。」王大虎一看見趙老太公,立即跪地行了大禮。

    「起來吧。」趙老太公隨和的擺了擺手,「不必如此多禮。」

    王大虎上次進門送信求援的時候,在趙府大門處,被人盤問了許久,才被放進府裡來。

    這次,能夠這麼快見到趙老太公,王大虎心裡多少有些感慨。

    「小人這裡有一封書信,公子囑咐小人,必須親手交到老太公的手上。」

    在趙大的嚴密盯防之下,王大虎緩緩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捧著遞了過去。

    趙大接過書信,側身轉交給了趙老太公,視線的餘光始終不離王大虎的身影。

    趙老太公打開書信一看,眼神立時一凝,信上除了兩個人的名字之外,居然再無一個多餘的字。

    如果不是李中易在信中點明,趙老太公做夢都不會想到,在趙廷隱的軍中,最大的內奸居然是他們倆。

    趙老太公和顏悅色地望著王大虎,笑道:「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易哥兒必有口信於老夫?」

    王大虎欽佩地點著頭,說:「老太公明見。公子他說,承蒙老太公厚愛,無以為報,只能修書一封,以表敬謝之意。」

    「哦,易哥兒的意思是……」趙老太公略一思索,馬上領悟到李中易口信中隱藏著的內涵,「哦,老夫明白了,應該是互不相欠吧?」

    對於趙老太公的明睿,王大虎心裡很佩服,嘴上卻說:「小人粗鄙,大字不識幾個,不敢妄言。」

    趙老太公撫須大笑數聲,說:「好一個易哥兒!重賞!」

    趙大心裡明白,老太公前邊是誇李中易,後面賞的是王大虎。

    等趙大領著王大虎離開內書房後,閔子豪和吳顯和從屏風後轉出來,站到趙老太公的跟前。

    「子豪,你怎麼看?」趙老太公把李中易的書信遞到閔子豪的面前。

    閔子豪接過書信,待看清楚那兩人的姓名之後,脫口而出:「哎呀,好險!」

    吳顯和發覺閔子豪的異樣,他趕緊將腦袋湊了過去,定神一看,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是他們倆……」

    等兩個心腹幕僚的情緒稍為平靜,趙老太公輕聲問道:「真是他們倆?」

    閔子豪思索了很久,他非常想搖頭,最終只得無奈的點頭,說:「都是學生之過。其實他們倆的疑點一直很多,只不過,他們都是咱們府裡的家生子兒,我確實疏忽了,一直沒往深處想。」

    見趙老太公的目光轉到他的身上,吳顯和猶豫了好一陣子,才說:「這僅僅是李中易的一家之言,不足為憑。學生以為,應該立即派人詳查,勿枉勿縱。」

    趙來太公意味深長地說:「老夫本以為張業是個粗人,卻沒料到他竟有如此大謀,唉,人不可貌相吶!」

    在場的三個人,皆是久經風波,老謀深算之人,他們嘴上雖然沒有點破,心裡其實已經信了李中易。

    其實,很多時候,真相只隔了一層窗戶紙而已,就看你是否想到了點子上。

    室內的氣氛異常沉悶,趙老太公忽然輕聲笑道:「易哥兒,你是想和老夫從此劃清界限麼?有趣,太有趣了!」

    閔子豪反應很快,他當即意識到,一向算無遺策的趙老太公,絕無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李中易溜出他的手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4 PM

第二十一章 背主的丫頭,必須付出代價

    夜色已深,李中易獨自坐在書桌前,黃景勝和王大虎所送的大紅禮單,就攤開在桌上。

    這份大禮實在是太重了。

    禮單上,排在第一行的就是一座三進的宅子,銅錢一千貫,挽馬兩匹,馬車一輛,婢女八名,男僕十個,附贈馬夫及車夫各兩名。

    令李中易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禮單的末尾,居然出現了歌姬一組。

    李中易搖頭歎息了一陣,黃景勝這些年在大理獄裡撈了多少黑錢,恐怕只有天知道啊!

    禮物既已經收下,斷無退回給黃景勝之理,李中易也只能以後想辦法補上更大更重的禮。

    「公子,該歇息了!」瓶兒敲門進來,小聲提醒李中易,天色已晚。

    李中易站起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道:「是阿娘讓你來的吧?」

    瓶兒羞澀的一笑,低聲說:「二……夫人囑咐過小婢,一定不能讓公子您熬壞了身子骨。」

    剛才,李中易給大家定好了規矩,家中的下人,對薛姨娘必須以夫人相稱,稱他為公子。

    李中易笑了笑,也沒為難瓶兒的意思,跟著她一起回了臥房。

    床榻早已準備妥當,李中易心裡很滿意,接過瓶兒絞幹的熱毛巾,擦了擦臉,仰面躺倒在床上。

    這幾天,李中易勞心費神,竭盡全力謀劃著脫困的事情,確實也有些疲累,是該好好兒的大睡一覺。

    瓶兒正欲轉身出門去水房,卻聽房門輕響,只見,芍藥捧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緩緩走了進來。

    見芍藥搶了原本屬於她的份內活計,瓶兒不禁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掐住芍藥嬌嫩的小耳,刻意壓低聲調,喝道:「獻的哪門子殷勤?早幹嘛去了?快點滾出去。」新仇舊恨一塊兒算了。

    芍藥疼得齜牙咧嘴,卻擔心驚動了床榻上的李中易,想叫卻楞是沒敢叫出聲。

    「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芍藥自知以前理虧,只得強忍著耳上的劇痛,放低了姿態,低聲向瓶兒求饒。

    「呸!」瓶兒輕啐一聲,徑直接過芍藥手裡的水盆,板著臉沖她做了個「滾」的口形。

    芍藥心裡非常清楚,這瓶兒一直是薛姨娘身邊最得寵的貼身大丫頭,抄家的關鍵時刻,瓶兒膽大包天,居然連主母曹氏都敢罵。

    如今,被薛姨娘安排來貼身伺候李中易的瓶兒,正是得寵之時,其身份地位,遠在芍藥這個有前科劣跡的婢女之上,絕對不可輕易招惹。

    芍藥紅著眼圈,低垂著的腦袋,十分窩囊的被瓶兒趕出了李中易的臥室。

    床上的李中易早就察覺到兩個小婢之間的暗中鬥法,不過,他壓根就沒興趣摻合進去。

    芍藥這個死丫頭片子,確實欠收拾,放手讓瓶兒去整治整治,未嘗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樂事。

    自從穿越到這個倒楣催的後蜀國後,李中易出來讀書之愛,業餘的休閒娛樂生活,變得異常貧乏。

    KTV嗨歌,泡酒吧勾女,打麻將賭錢,上網聊天,這些美好的夜生活,都已經遠離李中易。

    在瓶兒的伺候下,李中易洗過腳後,躺進陽**息十足的薄被,心情變得異常舒暢。

    就在李中易半夢半醒之間,耳邊聽見床邊傳來蟋蟋索索的聲響,他睜開眼睛側頭看去,卻見瓶兒正抱著她的鋪蓋卷,展開在床榻前邊的踏幾之上。

    這個時代的官宦之家,主人睡床榻,貼身婢女睡踏幾,隨時聽候主人的召喚,乃是再普通不過的平常事。

    以前,守在李中易床前的是芍藥,現在換成了忠心的瓶兒。人變了,規矩卻一直在。

    李中易心裡也明白,薛姨娘把瓶兒送到他的身邊來,有讓他納了瓶兒為妾的意思在裡邊,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皇權時代,良賤嚴禁通婚,官宦之家的婢女,最好的出路,不過是給男主人當小妾罷了。

    只是,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想法和薛姨娘有些不同。

    在李中易看來,只要有身份有地位有錢財,他的身邊根本不愁美女伺候著。

    套句上輩子的老話,寧在寶馬車裡哭,看見有錢人就濕潤的拜金女,不管那個朝代,遍地都是。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類似瓶兒這麼忠心的丫環,李中易心裡邊還是頗為看重的。

    除非瓶兒自願跟他一輩子,否則,李中易寧願給她多一些選擇的機會,這是對自己人起碼的尊重。

    早上起床後,李中易在瓶兒的伺候下,穿好衣衫,洗漱完畢,緩步踱出室外。

    迎面就見芍藥手裡拿著一柄掃帚,正吃力地清掃著院子裡的地面,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

    顯然,瓶兒沒有輕易放過芍藥的打算,故意讓她吃吃虧,受些罪。

    說實話,李中易還真沒想到,瓶兒居然壓得住這個曾經吃裡扒外的「壞丫頭」。

    吃罷早飯,李中易辭別薛姨娘,踱進書房。

    替孟昶煉丹,李中易很有把握。但是,僅僅煉出丹來,就想深度忽悠住孟昶,顯然是不夠的。

    李中易坐在書桌前,憑著記憶,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有些特殊的道具,他需要提前有所準備,以免到時候出岔子。

    大約兩個多時辰後,李中易面前的紙上,寫滿了奇怪的符號。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毛筆,看著紙面上粗大的毛筆字,以及歪歪扭扭的所謂直線條,不禁暗暗搖頭。

    不行,必須想辦法搞出直尺和鉛筆,李中易暗暗下定決心。

    這時,李中易隱約聽見窗外傳來哭聲,緊接著,瓶兒那清脆的喝斥聲鑽入耳內,「不許哭……」

    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看樣子,瓶兒正變著法兒,整治那個欠收拾的芍藥。

    家中的大丫頭,管教小丫頭,李中易這個當主子的,自然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李中易端起茶盞,喝了口沒加姜蒜的冷茶,他心想,趙老太公的人情已經還清,這只老狐狸應該不至於太過於糾纏吧?

    下午,王大虎來了,把昨晚見趙老太公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講述清楚。

    李中易笑著說:「大虎兄弟,辛苦你了。」

    王大虎的臉上露出招牌式憨厚的笑容,摸了摸腦袋,說:「替你辦事不僅不辛苦,還有很重的賞錢可拿。」

    別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卻非常瞭解,王大虎屬於貌似憨厚,內藏機心的聰明人。

    既然是聰明人,有些話也就沒必要說得太白,大家彼此知道也就是了。

    李中易拿出他畫的圖紙,詳細地向王大虎做了解釋,直到王大虎徹底明白各種物件的用途,這才作罷。

    送王大虎出門後,李中易轉身準備回屋子,卻見芍藥站在不遠處的牆邊,正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李中易只當沒有看見芍藥,邁步向院子裡的小花園走去。

    在這館驛站裡邊,李中易可以自由活動,卻沒辦法離開大門半步。

    雖然已經離開了恐怖的大理獄,實際上,李中易的人身自由依然受到極大的限制。

    李中易在花園內緩步而行,隨意遊逛,沿著院牆溜了一圈,發現前邊有棵大樹,茂密的樹蔭下有一小片碧綠的草地。他索性走過去,隨意地坐到草地上,打算休息一下。

    李中易兩眼盯著遙遠的天際,腦海裡,卻又想起了他那美麗的老婆和可愛的孩子。

    就在李中易神遊天外的時候,突然,有個嬌小的身影,從不遠處沖過來,「噗嗵。」跪在他的面前,泣不成聲。

    「郎君,奴婢知道錯了,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對天發誓,再敢做對不起您的事,一定被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嗚嗚嗚……求求您了,不要把我賣出去……」

    李中易一個沒留神,竟然楞住了。等他回過神,卻見已經哭成淚人的芍藥,正趴跪在身前,苦苦地哀求他的饒恕。

    「郎君,奴婢知道錯了,奴婢願意為您做任何事……郎君,奴婢寧願被打死,也不想離開您的身旁。」

    也許是一直沒見李中易有所表示,芍藥怕極了,死死地抱住他的右腿,再也不肯撒手。

    李中易本不想理會芍藥,只是,芍藥好象是瘋了一般,嘴裡一個勁的求饒,死活不肯不撒手。

    「放手。」李中易被芍藥鬧得有些心煩,忍不住厲聲喝止,「再不放手,馬上賣你出去。」

    芍藥嚇得渾身直哆嗦,慌忙鬆開了雙手,直挺挺地跪在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低頭一看,差點笑出聲,敢情芍藥原本白嫩嬌俏的臉上,花一塊,灰一塊,白一塊,五顏六色,灰頭土臉,斑斕有趣。

    「你看看你,髒成什麼樣子了?」李中易輕聲喝道,「還不趕緊把自己拾掇乾淨?」

    芍藥可憐兮兮地看了眼李中易,見他面色不善,趕緊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子,死命地擦拭乾淨臉手。

    「你不是一直想去伺候我二弟麼?回頭,我必定會成全於你。」李中易一鑲嵌這個丫頭背主的往事,心中就有氣,說的話也就帶出了雄雄燃燒的怒火。

    芍藥嚇得心膽欲裂,雙膝一彎,又想下跪。

    李中易皺緊眉頭,厲聲喝道:「不許跪。」芍藥渾身猛地一顫,雙膝就這麼半彎著,離地大約半尺,這姿態別提多可笑了。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這丫頭在瓶兒的整治下,應該可以挺上幾天。沒想到,這個死丫頭沒見過多少世面,讓瓶兒恐嚇了一番,就嚇得了慌了手腳!

    真是個沒用的小東西!

    李中易本想直接趕芍藥滾蛋,眼神一瞥間,卻見她那張酷似港臺某明星的瓜子臉,在明亮光線的映襯下,顯得楚楚可憐,格外惹人注目。

    背主的丫頭,必須付出代價!

    李中易本是成年人的心智,在久別**之後,又經歷過牢獄之災,如今安穩下來,身心寬泛之後,難免會有些別的想頭。

    「你剛才說什麼?我的吩咐都願意聽?」李中易的嘴角露出邪魅的笑意,沉聲問芍藥。

    芍藥原本不笨,如今聽出李中易話裡露出轉機,她哪敢怠慢,脫口而出:「只要是您的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奴婢也願意。」

    李中易心想,死丫頭,不好好地收拾收拾你,老子的心情很難舒暢。

    「你過來。」李中易招手把芍藥喚到身前,「跪下。」

    等芍藥跪好後,李中易輕輕地拉過她白嫩的小手,按上某個地方。

    過了一會兒,「嗯哼!」李中易眯起兩眼,久違的感覺,真不錯。

    「呃……真……大……」芍藥忽然低呼出聲,酷似明星的白嫩俏臉,漲得通紅。

    到火候了,李中易抬手壓住芍藥的俏臉,用力向下摁。

    時間飛逝,大約一個多時辰後,樹蔭底下才平靜下來。

    李中易收拾妥當後,瞥了眼原本酷似明星的臉蛋上,東一塊西一陀,沾滿了漿糊,他的心情忽然一陣大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25 PM

第二十二章 躍升龍門

    人逢樂事,精神爽吶!

    李中易壓下心中的幾許得意,淡淡地吩咐說:「收拾乾淨後,到書房裡伺候著。」

    「奴婢遵命。」芍藥裝出歡喜的模樣,俏聲答應下來。

    實際上,芍藥剛才被折騰得夠嗆,心裡委屈得要命。她很想馬上抹掉臉上膩膩的怪東西,卻又擔心壞了李中易的好心情,心裡邊別提多糾結。

    李中易走到半道上,忽然想起,他這輩子的第一次,居然葬送在了芍藥的嘴裡,嘿嘿!

    傍晚時分,黃清來找李中易,李中易把他請進了書房。

    黃清打量了一下書房裡的佈置,笑著說:「我那書房裡也是堆滿了書,只可惜,很多書認識我,雜家卻不認識它們。」

    每到黃清自貶的時候,李中易就會提高警惕,這個死太監心眼子太多,不得不防。

    果然,黃清閒聊了幾句後,見四下裡無人,就坐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宮裡剛傳出消息,陛下本打算安排我,陪你去青城山煉丹。只是……劉佐魚那老東西也摻合了進來。」

    黃清照例只說了半截話,李中易也已經習慣了猜測其中的真意,他想了想,故作不懂,說:「晚生和那劉佐魚往日無仇,今日無怨,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吧?」

    「老弟啊,瞧你平日裡蠻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如此的糊塗呢?」黃清撇了撇嘴,不滿地說,「就憑你我之間的交情,姓劉的突然摻合進來,肯定沒好事。」

    儘管黃清說得很隱晦,但是其中的恐嚇之意,卻昭然若揭。

    李中易事先知道孟昶對葛洪的景仰與崇拜,底牌已經在手,所以並不擔心劉佐魚私下裡搞小動作。

    既然黃清特意拿來說事,恐怕是另有小算盤吧?

    李中易想清楚這一點後,繼續裝傻地問黃清:「還請黃公多多指教。」

    黃清忽然歎了口氣,說:「說起來話就長了,那劉佐魚雖是我的乾爹,但是,平日裡最信任的卻不是我。」

    李中易隱約聽出一點異味,但還不敢確定,故意湊趣說:「這怎麼可能呢?」

    黃清又歎了口氣,說:「不瞞兄弟你說,我這次能夠重回陛下身邊,劉佐魚事先並不知情。」

    原來如此!

    李中易明白了,敢情黃清並不得劉佐魚的信任,所以得了高麗參後,直接就獻給了孟昶,並且獲得了重賞,問題是卻事先沒有告知頂多頭上司——「乾爹」劉佐魚。

    說實話,黃清的行為,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非常犯忌諱的「過頂交往」。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黃清之所以抖露出這段內幕,目的是想把他拉上賊船,共同對抗勢力極大的劉佐魚。

    當下,黃清對李中易還有大用處,尤其是煉丹的時候,李中易有很多事情還需要黃清的暗中照應。

    儘管如此,李中易也不想輕易的如了黃清的願,他故意裝癡,說:「黃公,那劉佐魚畢竟和您有著很深的淵源,不如帶上厚禮,好好地解釋解釋?」

    黃清重重地歎了口氣,說:「如果是這麼簡單,哪還用你說?昨天遇見劉佐魚的情況,賢弟你又不是沒看見?如果不想辦法應付過去,你我可都要吃大掛落。」

    面對黃清赤果果的威脅,李中易穩坐釣魚臺,絲毫不為所動,淡淡地說:「黃公,在下至今不過是一白身罷了,那劉內常何等身份地位,想必不會把在下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裡吧?」

    黃清一時語塞,李中易確實沒有說錯,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根本入不了劉佐魚的法眼。

    李中依發覺黃清的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是在打什麼壞主意,他也不想太過刺激黃清,就笑著說:「黃公,你於我有大恩,在下一直銘記於胸。如果到時候,有什麼可以幫到黃公你的,在下必不推辭。只是……」

    「只是什麼?」黃清轉憂為喜,急忙追問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在下需要知道貴妃娘所患皮癬的詳細醫案。」

    黃清埋頭沉思了一陣子,抬頭笑道:「兩日之內,必有好消息給賢弟你。」

    「黃公,不知在下可以為您做什麼?」李中易精通交易的本質,有來有往才是正道,有來無往必出大事。

    黃清眨巴著一雙小眼,猶豫良久,這才壓低聲音說:「

    成交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和此前大不相同,賓主雙方就過去的友誼,未來的展望,相談甚歡。

    茶水上了三遍,黃清卻一直沒有要告辭的意思,李中易只得勉為其難地陪著侃大山。

    這時,瓶兒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站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稟報說:「上次來過的黃大官人,又來了。」

    李中易心裡有些奇怪,難道說那些東西這麼快就準備妥當了?

    「快請。」

    黃清明明知道來客了,卻賴著不走,李中易也不好意思趕他,只得站起身,迎出門外。

    李中易剛剛走出書房門,就見黃景勝隔著老遠就叫開了,「賢弟,賢弟……」

    黃景勝快步跑過來,一把抱住李中易,放聲笑道:「賢弟,你可真是愚兄的大福星吶。」

    李中易有些不明究理,這時,黃清也跟著走了出來,拉下一張驢臉,厲聲喝斥黃景勝:「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成何體統?」

    黃景勝完全沒有料到黃清這個「叔父」也在場,他楞了一下,趕緊陪著笑臉解釋說:「叔父恕罪,小侄今天剛接了政事堂的敕牒,高興得過了頭。」

    唐朝及五代十國時期,政事堂的宰相們專用的人事任免文書,以敕牒的形式予以發佈。

    「敕牒?哪裡的敕牒?」黃清一時沒想明白,沉聲質問黃景勝。

    黃景勝從懷中掏出所謂的敕牒,恭恭敬敬地遞到黃清的面前。

    黃清大咧咧地接過敕牒,打開一看,立時看傻了眼,喃喃地說:「右金吾衛,右副街使屬下……副隊正……這是從九品下吧?」

    「回叔父,侄兒尋人問過,確是從九品下。」黃景勝耐著性子做了解釋,暗地裡還沖李中易眨了眨眼。

    李中易大致有些明白,黃景勝在一夜之間,突然升了官,而且是從九品下的金吾衛副隊正。

    黃清甩了甩腦袋,狐疑地問黃景勝:「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原本是流外五等?」

    黃景勝點著頭,說:「叔父的記性真好,小侄已是六年多的流外五等了。」

    這一下子,李中易完全明白了,黃景勝眨個眼睛的工夫,連升了五級,由流外官,一躍成為流內官。

    這其中的意義,完全不亞於鯉魚躍升龍門!

    「這怎麼可能呢?」黃清左思右想,始終覺得不可思議。他下意識地以為,黃景勝很可能已經背叛了他,另投別的靠山,而且是很大很大的大靠山。

    李中易已經想得很清楚,肯定是趙老太公暗中做的手腳,黃景勝以前的靠山一直是黃清。黃清當時已經被貶離了孟昶的身邊,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八品的內謁者罷了,哪來這麼大的能量提拔黃景勝?

    再說了,黃清的驚訝之極的表現,已經說明,他此前並不知情。

    李中易知道黃景勝不太好回答這個問題,就幫他解釋說:「黃公,在下以為,很可能是趙相公幫了這個大忙。」

    「趙相公?哪個趙相公?」黃清腦子有些亂,一時沒明白過味來。

    李中易笑了笑,說:「就是趙廷隱,趙相公。」

    「莫非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軍諸衛副使,保甯軍節度使,驍銳軍都指揮使,趙廷隱?」黃清驚掉了下巴,他做夢都沒有料到,李中易居然搭上了這麼厲害的狠角色。

    別人可能不太清楚,常年待在宮裡的黃清,卻心中有數,為了對抗日益跋扈的張業,天子對手握「驍銳軍」重兵的趙廷隱,那是百般拉攏,十分信重。

    李中易點點頭,說:「很可能是他。」故意沒把話說死。

    黃清瞪圓了眼珠子,死死地盯在李中易身上,他心想,這小子怎麼可能和趙廷隱搭上線呢?

    可是,明晃晃的敕牒上面,分明留有三位宰相和參知政事的簽押,千真萬確,不容質疑。

    「賢弟,愚兄一下子竟被弄糊塗了,還望指點一下迷津。」黃清滿面堆笑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知道黃清這個死太監想探明底細,他故意繞著圈子,解釋說:「也許是家父曾經救過趙老太公一命吧。」

    黃清聽了,明白了一點,卻又覺得有些糊塗,李達和救了趙老太公一命,和黃景勝這個未入流的小官,有啥關係呢?

    李中易卻沒有再給黃清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機會,他轉身沖著黃景勝拱著手,笑道:「恭喜兄長高升,回頭一定要請小弟喝幾杯哦,不怕被我喝窮吧?」

    黃景勝心裡著實很開心,他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擺手說;「公子你何出此言?別說幾杯酒,就算是幾十壇,幾百壇好酒,也是理所當然。」

    李中易發覺,黃景勝對他的稱呼改成了公子,而不再以平輩相稱,倒也沒太在意,以為是礙著黃清在場。

    畢竟,黃清是黃景勝的遠房叔父,既然黃清和李中易以兄弟結交,身為晚輩的黃景勝自然不好越過黃清去。

    三個人回到書房後,黃景勝解釋說:「來送敕牒的是金吾右衛的一位判官,催得很急,當時就領著我去了衛裡。李郎將居然親自接見了我,除了問清履歷之外,更當場便委了我管轄南十坊‘武侯鋪’之權。」

    黃清眯縫起兩眼,仔細地思索了一陣,說:「如果雜家沒有記錯的話,中易賢弟家宅附近,便屬於南十坊,是個大鋪。景勝,你的轄下只怕超過三十人了?」

    黃景勝拱手說:「回叔父,目前實際編有五十人。」

    黃清想了想,猛一拍大腿,說:「領著副隊正的銜兒,幹的卻是隊正的活計,景勝,你現在的差事,很不賴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2 PM

第二十三章 心腹

    黃景勝摸了摸腦袋,露出「憨憨」的傻笑,說:「若不是叔父這麼些年來的大力照應,哪有侄兒今日的榮光?侄兒再不濟,也絕忘不了叔父的提攜大恩。」

    黃清聽了,心裡多少有些舒坦,他哈哈一笑,擺著手說:「說起來,我這個叔父只不過把你領出了窮山溝罷了,如今的前程,未來的仕途,可都需要仰賴中易兄弟了。」

    李中易聽出黃清的話裡隱約溢出的酸味,他不想讓這個心眼很窄的死太監惦記上,趕緊岔開話題,問黃景勝:「兄長,這武侯鋪有何職權?」

    根據黃景勝的詳細解釋,李中易算是弄明白了。這種「武侯鋪」,受左右金吾衛下屬的左右翊府領導,其駐所遍及整個成都府的各大城門及各坊。

    其中,大城門的武侯鋪駐守100人,大坊30人;小城門20人,小坊5人,這也就相當於後世的派出所和消防中隊的混合體。

    黃景勝居然成了家門附近的派出所長,李中易以後要辦啥事,不都方便得多麼?

    李中易覺得有趣,故意開玩笑說:「兄長,將來小弟我若是犯了事,你可要趕緊的撈我出來哦。」

    黃景勝覺得很尷尬,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公子,我這種芝麻綠豆一樣的小小副隊正,不給您添亂子,就已經很燒高香了。」

    黃清心裡象貓抓一樣,急切地想知道,李中易和趙老太公,以及趙廷隱之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可是,李中易始終沒給黃清這個機會,一直顧左右而言其他,把黃清急得直想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今日的李中易,已非當初只能任由黃清欺淩的白丁。且不說孟昶還指望李中易煉仙丹這事,單單黃景勝輕而易舉的就連升了五級,就足以迫使黃清對李中易不敢小視。

    和晚唐時期掌握著神策軍,可以隨意廢掉皇帝的「權閹」俱文珍比起來,大蜀國內侍省的內常侍們,簡直不值一提,如有天壤之別。

    亂世草頭王,手裡捏緊槍桿子的節帥們,才是真正的大爺!

    黃清始終不得要領,又沒辦法強迫李中易,心裡沒了滋味,乾脆隨便找了個理由,拍拍屁股走人。

    等黃清走後,黃景勝恭恭敬敬地朝著李中易長揖到地,感慨地說:「公子,我是個粗人,不太會說話。從今往後,只要是您的吩咐,我絕不含糊。」

    李中易趕緊伸出手臂扶起黃景勝,他看得出來,黃景勝確實非常有誠意,也暫時值得信賴。

    黃景勝在臨來的路上,已經想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李中易向趙家做了推薦,他絕無可能眨眼間就連升五級。

    在黃景勝看來,李中易確實是他的大福星,不僅有救命之恩,提拔之德,就連他黃家的香火後代,都需要依靠李中易精湛的醫術。

    對於黃景勝的誤會,李中易大致可以猜到一些,但是,他卻不太好詳細解釋。

    在李中易看來,趙老太公那只萬年老狐這麼做的目的,恐怕很不單純。

    將黃景勝送出門後,李中易坐回到書桌旁,他琢磨著,這趙老太公的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什麼藥咧?

    李家的事,趙家雖然沒有幫上忙,但是,李中易依然將張業留在驍銳軍的三個內奸的名單,委託王大虎交給了趙老太公。

    李中易的目的,其實很清楚,錢貨兩清,互不相欠。

    如今,趙老太公大力提拔了黃景勝,明擺著是想繼續糾纏下去。

    對於五代十國的歷史走向,除了李中易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曉其中的內幕。

    孟昶是個昏君,將來不僅國滅,更是連老婆都保不住。

    北周的柴榮確實是個明君,只可惜,命不長久。篡了北周的趙匡胤,雖然雄才大略,卻有個非常受信任,卻野心勃勃,並且嚴重不靠譜的兄弟——趙匡義。

    如今是廣政九年,李中易翻爛了皇曆才推算出,今年是西元946年。也就是說,距離柴榮登基,還有八年,再到趙老大篡周立宋,還有十四年。

    李中易正在沉思之際,瓶兒進來稟報說:「郎君,熱水準備好了。」

    沐浴之後,李中易回到臥房,瓶兒伺候他躺到床上後,拉下簾子,抱出她自己的鋪蓋,打算攤到床前的踏幾上,顯然是想繼續守夜。

    李中易想了想,覺得瓶兒白天已經很辛苦,晚上再連續守夜,身體肯定吃不消。

    「瓶兒,你別太辛苦了,還是和芍藥一人一天吧。」李中易隔著簾子囑咐瓶兒。

    瓶兒有些遲疑地說:「芍藥守夜?奴婢有些不太放心她……」

    李中易笑道:「白天該幹嘛還是幹嘛,晚上你們輪替就行了。」

    瓶兒也許聽懂了李中易的暗示,也許沒聽懂,不過,她沒再言語,出門去把芍藥找了來。

    夜深時分,李中易一覺醒來,卻隱約聽見睡在踏幾上的芍藥,翻過來倒過去的「烙燒餅」。

    木踏幾上不時傳出的輕微「嘎吱」聲,在寂靜無聲的臥室內,格外刺耳。

    「怎麼,睡不著?」李中易雙手托在腦袋下邊,有心想逗一逗這丫頭。

    「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驚擾了您安寢。」芍藥被嚇了一大跳,慌亂之中不及多想,趕緊跪到了踏幾上,哀聲求饒。

    「嚎什麼喪?老子還沒死呢?」李中易擔心驚動了外人,趕緊沉聲喝止住芍藥。

    李中易還真沒想到,芍藥這死丫頭,只不過是逗她一逗,就給嚇得軟趴趴。

    「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奴婢這一遭吧。」芍藥趴伏在踏幾上,嚶嚶求饒。

    「瞎叫喚個球,給老子閉嘴。」李中易罵出髒話後,心裡忽然覺得一陣大爽,這種想說就說,想罵就罵,不需要裝假正經的私人生活,其實也蠻不錯的。

    芍藥沒了聲音,李中易忽然想起,這個死丫頭的嘴巴看起來小,其實伸縮性很強,而且唇舌之間服務,儘管很生澀,但是,餘味卻無窮。

    「你沐浴過了?」李中易信口問床下的芍藥,隔了一會,芍藥低聲回答,「回主人,中午和晚上,一共洗了兩次。」

    李中易滿意地哼了一聲,故意**她說:「本公子中午的教導,可還記得?」

    「記……記得……」芍藥磕磕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芍藥只要一想起中午被欺負的場景,情不自禁地羞得俏面滾燙,可她又不敢不回答李中易的問話。

    「那還楞著做什麼?」李中易故意拉低聲調,顯示出不悅的情緒。

    隨著床簾上的珠串晃動,芍藥手忙腳亂地爬到了大床上,跪在李中易的身側。

    李中易鼻內嗅到一股子幽幽的蘭花兒香,氣息清新,比後世那些刺鼻的劣質香水味,好聞得多。

    「怎麼,還需要爺再教你一遍麼?」芍藥跪在身側一聲不吭,李中易冷冷地哼了哼,「中午,你的表現很差,知道不?」

    李中易本是逗著芍藥玩玩,沒想到,這妮子不經嚇,居然主動把她自己剝成了一頭小白羊。

    沒等李中易繼續吩咐,芍藥居然變得很懂事,她不僅主動的掀開被子,而且,乖順地跪到了他的腿間。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中易收回在芍藥那對豐盈翹挺上肆意探索的右手,仰面長籲了口氣,心說,這才是大老爺們應該過的幸福生活吶!

    李中易這邊廂爽了,芍藥卻鬱悶得要死,強忍著噁心,小聲說:「爺,奴婢怕臉上的……弄髒了床……」

    嗯,爺,這個稱呼,李中易很滿意,他心裡舒坦了,也就沒有繼續惡整芍藥,吩咐說:「先幫爺清理乾淨嘍,你自己也洗洗,然後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回爺的話,奴婢明白了。」芍藥雖然這麼說,但李中易卻不太相信,她是真明白了,還是假明白。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芍藥再次爬回床上,乖巧的躺到了李中易的身側。

    今晚沒有月光,李中易也看不太清芍藥的表情,他憑著感覺隨意地探手摸了摸,誰曾想,大手落處,一小叢稀疏的毛髮立時被蓋入掌心。

    嗯,還行,這個死丫頭,畢竟是個聰明妞吶!

    早上,李中易從熟睡中緩緩醒來,伸懶腰的時候,忽然感覺口鼻陷入到了兩團軟綿綿的物體之中,耳邊立時傳來嬌羞的嚶嚀聲。

    李中易察覺到不對勁,趕緊睜開雙眼,撐起身子,視線恰好落在芍藥那對高聳白嫩豐盈的一雙玉丸之上。

    敢情是把芍藥的翹胸當了枕頭,難怪昨晚睡得這麼沉呢!

    看見芍藥胸前那一大片被壓狠了的紅痕,李中易心裡略有些得意,無視於她那嬌羞欲滴的妖豔表情,淡淡地說:「還需努力。」

    昨晚,李中易火上心頭,差一點就破了芍藥的身子,摘了她的紅丸。

    只不過,李中易的腦子裡始終存了幾分清明,強行壓下衝動,再次讓芍藥用嘴解決了問題。

    雖然黃清說可以隨意享受人生,李中易心裡卻十分明白,既然孟昶留他在館驛之中齋戒沐浴靜心,那麼,即使是身邊「暖床」的丫頭,也暫時不能真個「銷魂」。

    陪著薛姨娘吃過早飯後,李中易站起身子告辭,扭頭卻見芍藥眼巴巴地望著他。

    李中易心裡明白,芍藥是想等他發話,免得回頭又被瓶兒當作苦力使喚。

    出乎芍藥的意料之外,李中易壓根就沒看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芍藥,發什麼呆吶?回廊上的地板髒死了,還不趕緊的去擦乾淨?」瓶兒的喝斥聲,驚醒了傻傻發楞的芍藥,她掉頭就跑,慌忙出門去做清潔衛生工作。

    五天后,李中易安排的一些小道具,已經全部就位。

    這時,宮中也來了旨意,召李中易覲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3 PM

第二十四章 暗算

    坐上馬車後,黃清靠近李中易,小聲說:「你真有把握?」

    李中易自信地點點頭,說:「黃公,你的醫案提供得很全,我已經知道貴妃的癬疾根源,有方子可治。」

    「那就好,那就好。」黃清的眼珠子轉了轉,「劉佐魚今天必定在陛下身旁,你可要當心啊。」

    李中易暗覺好笑,這黃清明明自己害怕劉佐魚,卻偏偏要把他這個外人也給拉進去,安的什麼心呢?

    「有黃公您在場周全著,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李中易繼續裝糊塗,反問黃清。

    劉佐魚是黃清的敵人,可是,並不一定就是他李中易的敵人。

    進宮後,黃清領著李中易再次來到紫宸殿內,孟昶還沒來,上次被李中易作踐過的楊仙長卻赫然在座。

    楊仙長聽見腳步聲,扭頭正好看見李中易,他冷冷地哼哼了幾聲,耷拉著眼皮,裝沒看見。

    李中易也沒把楊仙長當回事,在黃清的指引下,他站到比較靠近殿門的位置。

    不大的工夫,劉佐魚從後殿轉了出來,輕咳一聲:「陛下駕到。」

    「臣等恭迎陛下。」楊仙長和李中易雙雙拜倒,等候孟昶露面。

    「哈哈,都起來吧。」孟昶從殿后走出來時,心情顯得不錯,「朕剛得了一味好藥,來晚了,眾卿莫怪啊。」

    李中易這是第二次見孟昶,他察覺,孟昶的笑容和解釋,顯然是給他和那位楊仙長的。

    結合兩次見面的細節,李中易覺得,孟昶對有助於修仙的丹道之士,格外的另眼相看,優容有加。

    「小劉子,朕要的器皿都準備好了麼?」孟昶斜靠在榻上,淡淡地問站在身旁的劉佐魚。

    「回聖人的話,昨兒個晚上,老奴親自點驗了好幾遍,都備齊了。」劉佐魚操著一口尖利細長的河洛官話,畢恭畢敬地做了回答。

    「李卿,這幾日休息得可好?」孟昶扭過頭,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態度別提多親熱。

    「回陛下,微臣托了陛下的洪福,休息得很好。」李中易拱手回答了孟昶的問題。

    孟昶看見年輕的李中易,一副朝氣蓬勃的英姿,心裡越發歡喜,誰規定煉丹必須要老道士了,達者為先嘛。

    這時,劉佐魚忽然插話說:「李大郎,聽說你房中伺候的丫環,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李中易一聽了劉佐魚的話,心裡就已經明白,今天的一番纏戰,必不可免。

    黃清十分緊張地盯著劉佐魚,這個老貨一張嘴,黃清就曉得大事不妙,按照姓劉的老習慣,接下來必定是連環套。

    重要的是,黃清已經看得很清楚,劉佐魚明面上是把矛頭針對著李中易的私德,實際上,是想牽連他這個負責的看守進旋渦。

    一念及此,黃清暗暗懊悔不已,早知是這個樣子,當日就不該把李家的女眷和女婢放進館驛。

    可想而知,以李中易血氣方剛的年紀,怎麼可能不沾腥呢?

    黃清越想越心虛,越想越害怕,劉佐魚這一招,看似不起眼,實際卻是釜底抽薪的毒計。

    「不知閣下是何意?」李中易淡淡地反問劉佐魚,既然姓劉的開了頭,那麼,就必須迫使他亮明觀點,免得事後反悔。

    「嘿嘿,李郎你真是好豔福啊,房中的美女,一個比一個嬌嫩,嘖嘖……」劉佐魚連連冷笑不已,話說得異常之曖昧。

    劉佐魚雖然沒有直接指責李中易,但是話裡話外的意思,對於李中易在沐浴齋戒期間是否親近女色,卻表露出極大的懷疑。

    死太監,李中易心中暗罵,面上卻紋絲不動,淡淡地追問:「不知劉公是何意?可否明示?」

    上輩子混首長圈子的經驗告訴李中易,對於一些曖昧不清的流言,你如果認真對待,那就輸了!

    原本心情很好的孟昶,此時也已經想清楚劉佐魚的潛臺詞,不禁沉下臉,冷冷地盯著李中易。

    修仙煉丹,最講究得就是心誠。李中易既是齋戒沐浴,那麼,清心寡欲乃是題中應有之義。

    「陛下,老奴以為,在齋戒期間私通女婢的無德之人,如果用之煉丹,恐怕會遭天譴啊!」劉佐魚的確既奸且滑,擺出一副對孟昶忠心耿耿的樣子,實際上卻是要把李中易逼上絕路。

    黃清心裡慌作一團,如果不是平時演慣了戲,勉強撐得住場面,只怕當場會被嚇尿。

    李中易發覺孟昶那陰冷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在他的身上,顯然這個有名的昏君已經被劉佐魚的曖昧之詞,勾起了怒火。

    「劉內常,請問你說的是楊仙長麼?」李中易只是用過芍藥的小嘴罷了,並沒有破了她的瓜,心裡沒鬼,自然是理直氣壯。

    楊仙長原本待在岸邊看笑話,卻不料,李中易輕輕的一問,就把他給捲入了進來。

    「你個兔……猴兒……你……你說什麼?」楊仙長昨晚確實和一個美麗漂亮的鼎爐纏綿了一夜,心裡明明有鬼,卻要裝出義憤填膺的模樣,他那張老臉上的異樣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劉佐魚微微一楞,李中易鎮定自若的表現,令他陡然提高了警惕之心,此子不可小視。

    此時此刻,黃清已經看清楚了形勢。劉佐魚明著是想整李中易,骨子裡,其實還是想借這個好機會,一舉把他黃清打回到凡塵,甚至是地獄中去。

    黃清本想插話幫李中易說幾句話,在偷看了孟昶陰冷到骨頭裡的目光之後,他心頭一寒,遲疑著不敢做出決定。

    「李大郎,你真是好心機,自己做下的醜事,居然敢去咬楊仙長?」劉佐魚確實很狡猾,都到了這個份上,他依然不肯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什麼醜事?」李中易的太極功夫,不僅不比劉佐魚差,反而比他更會裝糊塗。

    李中易能夠從小中醫一名,爬到紅牆內首席御醫的高度,除了精湛的醫術之外,靠的是高人數等的情商。

    口舌之戰,誰下忍不住挑明瞭,誰就處於被動,這麼淺顯的道理,李中易怎麼可能不明白呢?

    以含糊對含糊,以太極對繞圈子,看誰先繞不下去?

    最終,孟昶怒了,他猛地一拍面前的案幾,厲聲喝道:「劉佐魚,究竟怎麼回事?」

    「回聖人的話,老奴以為,李中易在齋戒沐浴期間,很可能私通美貌的婢女……」劉佐魚不愧是宮中修煉多年的老油條,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居然還是沒把話說清楚。

    孟昶聽懂了劉佐魚的話意,側頭望著李中易,質問道:「李中易,你有何話說?」

    李中易心裡有底,自然不怕劉佐魚的勾陷,他抱拳拱手,說:「回陛下,微臣想請問一下劉內常,如果是他污蔑微臣,該當何罪?」

    儘管黃清十分心虛,但也不由暗暗挑起大拇指,李中易這一招反客為主,等於是把劉佐魚逼上了賭台,不賭不行。

    誰曾想,劉佐魚卻跪到孟昶的面前,說:「聖人賦予奴察訪之權,李郎房中之事雖小,老奴卻惟恐有人以不潔之身,惹惱了上仙。」

    李中易也確實沒有想到,這劉佐魚居然如此的刁滑,非但沒上賭台,反而想借孟昶的刀來殺人。

    孟昶的好心情被徹底敗壞了,他懶得多想,當即下令:「來人,速去城外的館驛,將李中易身邊的婢女,統統帶進宮來。」

    劉佐魚見妙計得逞,他瞥了眼臉色有些泛白的黃清,心裡有些得意:小黃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黃清心裡異常忐忑,頻頻看向李中易,李中易察覺到他的擔憂,暗中點了點頭,示意他不要慌。

    也許是發覺李中易一直鎮定自若,絲毫也不慌張,黃清的情緒也漸漸安穩下來。

    李中易畢竟不太清楚後蜀國皇宮裡的內幕,黃清卻心知肚明:劉佐魚的親信遍及宮內各處,就算是李中易沒沾過腥,這老東西暗中做點手腳,也會壞掉大事。

    「稟聖人,宮中的好些穩婆,都是劉內常所薦。」黃清不再慌亂之後,恢復了往日的精明狀態,他拐了好大一個彎,變相提醒孟昶,樹大根深的劉佐魚很有可能暗中搞鬼。

    這孟昶治國很無能,小聰明卻不差,他略一思量,補了一道口詔:「傳朕的話,請熊嬤嬤辛苦一趟,親自驗身之後,派快馬回來報訊。」

    黃清聞言後,心下稍安,要知道,這熊嬤嬤可是陛下年幼之時的乳娘,可謂是陛下身邊最受信任的第一人。

    最重要的是,熊嬤嬤的眼裡只有皇帝,劉佐魚根本沒可能影響到她的決定。

    人已經派出去了,可是,經過劉佐魚這麼一鬧,殿內的氣氛可就變得異常詭異。

    孟昶坐不下去了,正打算起身,卻見費貴妃身邊的小李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跪地稟道:「稟聖人,貴妃娘娘她癢得受不了了,撓得直冒血……」

    (注:唐宋五代,只有太后才可以稱為娘娘,為讀者閱讀方便,司空演繹了一下)

    「啊,朕這就過去。」孟昶拔腿就跑,火氣沖天,「尚藥局的全是飯桶,全都該殺」

    李中易心中猛地一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吶,他趕緊大聲說:「陛下,微臣這裡有個治療癬疾的妙方。」語氣斬釘截鐵。

    孟昶緩下腳步,扭頭盯著李中易,冷冰冰地說:「你既然硬要出頭,朕索性成全了你。不過,朕有言在先,若是治不好蕊娘的頑疾,必滅汝五族。」

    李中易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毫不遲疑地反問孟昶:「陛下,若是臣成功了,只求一件事。」

    孟昶完全沒料到,李中易竟有如此膽氣,他略微想了想,說:「何事?」

    李中易朗聲說:「微臣別無所求,只想懇請陛下,賜于微臣的生母一個道號。」

    「生母?」孟昶楞了一下,隨即明白,李中易既然沒說母親,那麼他的生母很可能是妾侍的身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4 PM

第二十五章 抖威風

    「陛下,微臣的生母一心向道,平生最是崇拜葛仙翁。」李中易睜著眼睛說瞎話,其實是想找孟昶討個恩典。

    孟昶面上露出不悅,心中的疑慮卻減弱了許多,說實話,他就怕李中易啥都不要,那反而不好控制了。

    「准了!」孟昶覺得給一個侍妾賜個道號,不過是討個好口彩罷了,也不算多大的事。

    實際上,比這個更荒唐的事情,孟昶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了!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只要薛姨娘有了皇帝的賜號,就算嫡母曹氏再強悍,他也可應付自如。

    一行人匆匆趕到花蕊夫人的住處——鳳儀殿,孟昶抬腿進了殿內,李中易很自覺地站在殿門外,等候孟昶的召喚。

    「蕊娘,蕊娘,你這是怎麼了?」殿內忽然傳來孟昶痛心疾首的呼喊聲,緊接著,是一片請罪聲,「……臣該死,臣等該死。」

    「滾,滾,滾……都給朕滾出去……朕要殺個雞犬不留……」孟昶勃然大怒的咆哮聲,傳出老遠,震耳欲聾。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就見十幾個醫官,屁滾尿流地從殿內逃竄出來,東倒西歪地跪倒了一大片。

    「咣咣咣……」殿內傳出清脆刺耳,此起彼伏的瓷器破碎聲,顯然,孟昶在盛怒之下,砸東西洩憤。

    娘的,崽賣爺田不心疼!

    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殿內被砸的任何一件器皿,放到後世,都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李中易,你給朕滾進來。」殿內傳出孟昶的怒吼聲,跪滿殿外的醫官全都抬起頭,齊刷刷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整理了下衣衫,無視於眾人的目光,邁著四方步,泰然自若地踱進殿內。

    殿內,一片狼籍,滿地都是破碎的精美器皿。

    李中易走到孟昶的身前,剛要行禮,就被孟昶粗暴地擺手制止,「少來這些虛的,趕緊給蕊娘瞧好病,不然的話……」

    「喏。」李中易按照孟昶手指的方向,殿內一側的床榻前,床榻被輕紗籠罩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李中易沖著立在榻前的一位宮女,拱手著說:「請小娘子代微臣轉稟貴妃娘娘,若要徹底去除了頑疾,務必暫時聽從微臣的安排。」

    那位宮女張開小嘴,異常驚訝地望著李中易,在她的印象裡,還從沒有人如此膽大,居然敢指使貴妃娘娘。

    見宮女猶豫著不敢稟報,李中易聽見紗帳內傳來一陣陣低微的**聲,他心中猛地一動,立即朗聲說:「娘娘,微臣以腦袋擔保,絕對可以治癒您的疾患,只不過,微臣的治療和別的庸醫完全不同,請您務必體諒微臣的一片苦心。」

    「你們都是騙子,說什麼藥到病除,本宮……本宮現在不如死了算了……妙郎,永別了……」帳內傳出如同黃酈鳥鳴一般嬌脆悅耳的女聲,話裡的意思卻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慄。

    「蕊娘,你暫且忍一忍,這小子再不頂用,朕就把這些狗屁醫官全都宰了,替你出氣……」孟昶急得直搓手,滿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顯然已是怒到極致。

    「和娘娘您的鳳體比起來,微臣這種懂醫之人的賤命確實算不得什麼。不過,就算把醫官都給殺了,又有何用?」李中易絲毫不為險境所動,慢條斯理地說,「娘娘,不是微臣誇口,這普天之下,除了微臣之外,絕無第二人有辦法治好您的頑疾。」

    既然後蜀國內的御醫全軍覆沒了,機不可失,李中易此時不狠狠地踩上一腳,又如何彰顯出他高超醫術呢?

    抓住絕佳時機,適當的吹一吹自己的本事,哄得老首長們心甘情願配合治療,這可是李中易上輩子混在紅牆之內時,總結出來的心得!

    紗帳內一下子沒了聲息,李中易暗暗松了半口氣,顯然這位花蕊夫人的囂張氣焰,暫時給壓了下去。

    李中易剛才的話,看似簡單,實際上,是變相告訴花蕊夫人:和醫官們的賤命比起來,她的鳳體異常尊貴,根本沒法子相提並論。

    趁花蕊夫人還沒徹底想明白之前,李中易略微提高聲調,對著紗帳內大聲說:「娘娘,微臣恭請察脈。」

    過了一會兒,帳內傳出花蕊夫人的嬌聲,「顰兒,取錦帕子來。」

    「喏。」守在帳外的顰兒蹲身萬福之後,快步取來一方薄薄的秀帕,鑽進帳內。

    帳簾微掀,在一方繡帕的完全遮掩下,花蕊夫人的手,終於伸出帳外。

    孟昶就虎視眈眈地站在近前,李中易不敢細看,抬手就捏住了花蕊夫人的腕脈。

    李中易眯起兩眼,細細品察之下,發覺脈相遲滯,弦數溜滑,大致符合過敏性皮炎、毛囊炎以及神經性皮炎的症狀。

    和黃清此前暗中抄來的醫案脈案對比,李中易原本只有八成的把握,如今已經變成九成以上。

    盞茶之後,李中易鬆開拿捏的腕脈,抬頭望著孟昶,重重地一歎,說:「陛下,娘娘的病情異常緊急,繼續拖延下去,恐怕連臉上都會佈滿惡瘡。」

    這個說法,孟昶還是第一次聽說,但是,他本也懂一些醫術之道,自家女人的癬疾的確是逐漸蔓延擴大的,而且,越來越嚇人。

    「照你看,該如何診治?」孟昶很想大發脾氣,但又對李中易存了幾許期待,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既然孟昶沒當場拍桌子,那就說明他的心裡已經有顧忌,李中易很自然的趁勢張大海口,大提要求,「陛下,臣急需很多名貴的藥材,必須馬上辦妥。」

    上輩子,李中易在行醫的過程中,難免遇上一些架子很大,脾氣又很壞的首長家的二代子弟。

    這種時候,李中易一般都會採取連蒙連嚇的手段,不露聲色的警告那些二代子弟,如不積極配合他的治療方案,後果很可能不堪設想。

    說實話,李中易利用這一招,效果異常顯著,擺平過好些個喜歡瞎操心的紅二代子弟。

    面對異常自信的李中易,孟昶不禁多了幾分期待,他當即下了死命令:「傳朕口詔,凡是李中易所需的藥材,都必須在一刻鐘內找來。」

    至高無上的雞毛到手,李中易耍弄起令箭來,自然是得心應手,一連串平時難得一見的藥材名,脫口而出:「靈芝、龍涎香、蟲草、何首烏……」

    末了,李中易忽然想起,後蜀國距離吐蕃很近,於是隨口補上了一種藥材,「後藏雪蓮……」

    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孟昶的皇宮裡,還真是一座珍稀藥材的寶庫,所謂的後藏雪蓮雖然存量不多,但也有一株。

    「取筆墨來。」李中易無視于孟昶訝異的眼神,直接發號施令。

    殿內的宦官們見孟昶微微點頭,趕忙行動起來,眨眼間就備齊了筆墨紙硯。

    李中易提筆在手,沉吟了一會,忽然怪叫一聲:「不對啊……」

    孟昶原本稍稍落下的那顆心,立時又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問道:「哪裡不對?」

    李中易拱手說:「陛下,貴妃娘娘的病情異常複雜,微臣無法僅憑脈相開藥方。」

    「你的意思是?」孟昶眼珠子轉了轉,馬上明白李中易話裡隱藏著的內涵,他可能需要親眼看看花蕊夫人的肌膚。

    自己女人的身體,怎麼可能給外臣觀賞呢?

    孟昶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擰緊眉頭死死地盯在李中易那張清秀的臉龐之上,一副要殺人的狠辣。

    李中易仿佛沒看見一般,淡淡地說:「只能請陛下相助,替微臣解說一下,貴妃娘娘的詳細病況。」

    孟昶眨了眨眼,這個倒是可行,猙獰的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

    看著孟昶鑽進紗帳的背影,李中易一直提緊的那口氣,慢慢地吐了出來。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死族滅,李中易的膽子再大,也不禁要捏把汗。

    不過嘛,天下事,有失必有得。

    如果現在不把孟昶引如圈套之中,忽悠住,李中易後面的計畫,將很難展開。

    還是那句老話,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不管是那個時代,天下都沒有白吃的午餐!

    李中易在帳外發問,孟昶在帳內回答,臣子問得很仔細,君王答得也異常詳盡。

    折騰了好一陣之後,終於,李中易再次提筆在手,筆走龍蛇,刷刷地寫下了一個方劑:銀花半錢,連翹一錢,蒼術半錢,黃柏一錢,歸尾小半錢,赤芍半錢,豬苓兩錢,茵陳四錢,車前子半錢。

    見孟昶一眨不眨地盯在方子上,李中易也不以為意,繼續列出了幾味名藥。

    「陛下,此方既可內服,也可外敷。只是,貴妃娘娘恐有半月無法沐浴。」李中易的聲調很平和,卻恰好可以讓帳內的花蕊夫人聽見。

    「妙郎,臣妾寧願去死,也不能不沐浴。」花蕊夫人在紗帳內尖叫出聲。

    李中易暗暗好笑,這女人雖然身份尊貴,卻也不是太難忽悠。

    終究還是心疼他家的女人,孟昶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放下皇帝的架子,語氣柔和,與李中易打起了商量,「真沒有可以替代的辦法?」

    李中易裝作十分為難的樣子,抓耳撓腮想了老半天,直到孟昶快要爆走之前,這才解釋說:「絕對不能在水中泡的時間過長,否則,癬疾真有可能蔓延到臉上。」

    孟昶等了一會,沒見蕊娘出聲,心知她是默許了,這才點頭同意了李中易的說法。

    宮裡的小太監們很快拿齊了各種藥材,尚藥局的藥師也被叫來了兩個,李中易袖手在背後,隔著案幾,分派任務。

    上輩子,李中易給老首長們看病的時候,也只是負責開藥方,下診療單,無論是抓中藥,還是拿西藥,都另有專人負責,檢查得十分仔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5 PM

第二十六章 驅敵升官

    如今,可是專制皇權時代,宮中對於醫藥的管理,只會更加嚴苛,他還是少惹是非為妙,站得遠遠的只動嘴不動手。

    不愧是宮中的藥師,雖然李中易帶來的是現代的中醫製藥方法,但是,這兩個藥師接受能力很強,稍加指點,就可以領會,手腳也十分麻溜。

    李中易暗暗點頭,誰說古人愚昧來著,人家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並不差。

    湯劑煎好後,按照慣例,負責煎藥的所有人,每人先嘗小半碗。然後,兩名藥師嘗過之後,輪到李中易,最後是伺候花蕊夫人的貼身宮女。

    試藥的程式走完之後,伺候花蕊夫人的宮女,在四名宮女的嚴密監視下,將藥碗捧到花蕊夫人的面前。

    等花蕊夫人喝過湯藥之後,李中易隔著紗帳,指揮一干宮女,將藥師調製好的藥膏,細細的抹到花蕊夫人的肌膚上。

    隔了大約一個時辰,那位貼身宮女從紗帳內出來,走到孟昶的身前,小聲回稟:「回陛下,貴妃娘娘睡著了。」

    孟昶聞言後,立時大喜,吩咐說:「好生伺候著,只要蕊娘痊癒了,朕必有重賞。」

    李中易雖然沒有聽清宮女說啥,但僅從孟昶的臉色來看,肯定不是壞事。

    等孟昶打發走宮女之後,含笑把李中易叫到身前,說:「蕊娘自從病情加重之後,一直沒辦法睡個囫圇覺,現在好了,她居然睡著了。李中易,只要你細心診治好蕊娘的病,朕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失言。」

    「多謝陛下。」李中易連聲道謝,心裡卻想,孟昶這個昏君,治國雖然無能,對他自己的女人,倒是真心疼愛。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有宦官來報,熊嬤嬤從城外的館驛回來了。

    孟昶記起前面的吩咐,臉色逐漸變冷,他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吩咐說:「請她進來見朕。」

    很快,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年女官,昂首從殿外進來,拜倒在孟昶的面前。

    「罷了!」孟昶態度溫和的安撫那位老年女官,「嬤嬤你辛苦了。」

    「回聖人的話,老奴奉詔驗身已畢,」老年女官站起身,從容地回稟說,「此次所驗的三名婢女,皆是完璧。奴婢為免有誤,將她們都帶進宮裡,就在殿外等候。」

    老年女官中氣十足,聲音洪亮,站在殿外的黃清都可以聽得很真切。

    黃清得意地笑了,他仰起驢臉,朝著臉色變得很難看的劉佐魚,冷冷的哼哼了幾聲。

    雖然,黃清並沒說話,但是,連傻子都看得出來,那顯然是在示*威。

    「嬤嬤辛苦了。既是嬤嬤親自驗過,朕信得過。」孟昶溫和地叮囑說,「嬤嬤年紀慢慢的大了,趕緊回去歇著,免得操勞過度,傷了身子。」

    等熊嬤嬤走後,孟昶扭頭看著李中易,含笑贊道:「朕果然沒有看錯你。」

    李中易心裡頗不以為然,這就完事了,那他不是白白被劉佐魚所勾陷,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陛下,臣受點委屈事小。只可惜,今天原本是登青城山煉仙丹的大好日子,唉,仙道貴乎心誠呢……」

    李中易明著不好說啥,卻暗地裡使壞,字字句句緊扣著煉丹,目的是想勾起孟昶對劉佐魚破壞大事的惡感。

    「劉佐魚,你有何話說?」孟昶果然被激怒,他喚來劉佐魚厲聲質問。

    「奴才該死,奴才有罪,奴才其實也是一番好意,惟恐有人對神仙不敬。」劉佐魚不愧是混老了宮廷的刁奴,他雖然心裡很害怕,但是,辯解起來,卻也有些歪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劉佐魚畢竟是跟了好些年的老奴,孟昶不想苛責,本打算小小的懲罰一下,也就算了。

    可是,當孟昶看見李中易一副垂頭耷腦的模樣,他心裡卻犯起了嘀咕:煉丹無小事,萬一李中易因為受了冤枉氣,導致煉丹失敗,那個後果……

    兩害相權取其輕,劉佐魚再是忠心,畢竟已經年老。再加上,孟昶最近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劉佐魚貪財好貨,中飽私囊的閒話,幾樣綜合到一塊,孟昶決定要給點顏色看看。

    「你這老東西,好不曉事,身上的差事都免了,給朕滾回先帝的陵寢,好生閉門思過。」孟昶劈頭蓋臉,好一通臭駡之後,象扔垃圾一樣,把劉佐魚打發走了。

    「黃清,你去政事堂傳朕的口詔,就說朕身邊還缺一位好醫官。」孟昶故意加重語氣,突出了那個「好」字。

    黃清心領神會,點頭哈腰地說:「奴婢領詔。」

    李中易是什麼人,他早看出來,孟昶主僕是在演戲,專門做給他看的。

    「李中易,蕊娘的頑疾,可就全靠你了。」孟昶此話一出,李中易心裡越發明白,他的升官其實和花蕊夫人的癬疾,息息相關。

    也就是說,這只不過是一筆交易罷了。一旦花蕊夫人的病情有變,別說官職,就連他李家五族以內的親屬,全都得掉腦袋。

    後蜀的政事堂,距離鳳儀殿並不遠,黃清很快就回來覆命,他捧著一份公文,雙手遞到孟昶的面前,說:「回聖人的話,幾位相公和參政,聽說貴妃娘娘的病體有望痊癒,全都高興得合不攏嘴,當場擬了敕牒。」

    孟昶接過敕牒,看了看幾位相公和參政的簽押,不由笑了,信口問道:「進兒個是趙相公當值?」

    黃清哈著腰解釋說:「回聖人的話,張相公請了病假,趙相公領銜當值。」

    「嗯,很好,趙相公瞭解朕的心意。」孟昶提起朱筆在公文開頭,畫了敕,轉手讓黃清把敕牒交給李中易。

    李中易謝恩之後,打開敕牒,越過令人頭暈的駢驪文字,直接跳到最後,卻見:「敕……李某……除殿中省尚藥局司醫……」

    除,就是授予或是委任,

    對於別的官職,李中易可能不太清楚具體職權,這司醫他卻很明白,這不僅是正八品下的官職,更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們李家父子竟然同為後蜀國的宮廷「御醫」。

    「交政事堂發下去。」孟昶笑眯眯的下達了命令。

    黃清從李中易手上接過敕牒時,擠眉弄眼地說:「李家大郎,你可真是好福氣啊,由布衣白丁,躍升為朝廷命官,可千萬不要忘了聖人的恩典。」

    李中易看得很清楚,黃清其實有兩層意思,其一是恭喜他當官,其二,也是最主要的,是劉佐魚被貶去了先帝陵寢,替他去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黃清再次回來的時候,李中易已經被安排在了偏殿等候。

    黃清瞥見四周無人,笑眯眯地說:「兄弟你現在已經是官身,愚兄不才,替你帶回了官服和官誥。」

    官誥就是通常所說的告身,各級官員必備的身份證明,也就是憑信。文官的官誥上邊,必須加蓋「尚書吏部告身之印」,才是正牌子的官員。

    見李中易盯著託盤裡的官服,一直不語,黃清以為他是歡喜得過了頭,就熱心的解釋說:「按照朝廷的規矩,你是正八品下的司醫,官服深青色,九銙鍮石(黃銅)腰帶。這是常朝的烏紗帽,沒辦法,因賢弟你暫時還不是六品官,這官帽上很遺憾,不能帶玉石,遺憾啊。」

    李中易的視線離開他的第一身官服,笑望著黃清,拱手說:「多謝黃公。」

    黃清嘎嘎尖笑了兩聲,說:「賢弟,你太過見外了,這裡可沒有黃公黑公公,只有你的黃兄長。」

    「賢弟,你的一梁進賢冠(禮冠),愚兄也已讓人去幫你找來。」黃清的心情確實很爽,劉佐魚大意失了聖寵,他的出頭之日顯然快到了。

    李中易連聲道謝之後,黃清又自作主張地叫來小宦官,幫著李中易穿好官服,戴上烏紗帽。

    黃清繞著李中易身前身後轉了一大圈,忽然皺緊眉說:「總感覺差一點什麼?」

    旁邊的心腹小宦官秦得貴十分機靈,他湊過來小聲提醒說:「耶耶,小的好象沒看見有魚符袋。」

    黃清搖頭晃腦的說:「你個蠢材,五品以上的大員才可佩戴魚符。呃,不對,我家兄弟以後每日都要進宮值守,這進出宮門的‘交魚符’,必須有。」

    秦得貴渾身像是長滿了消息,靈動異常,他哈著腰說:「耶耶,小的這就去監門衛,督促他們趕緊制好‘交魚符’,送過來。」

    面對黃清超乎尋常的熱心,李中易也不好拒絕。這種身心殘缺的太監,尤其要注意交往過程中的細節,稍有不慎,你就很可能得罪了他,讓其懷恨在心。

    李中易心知肚明,黃清變得這麼熱情,顯然是另有所圖。

    不管是國家也好,個人也罷,彼此之間的交往,都是要看實力滴。

    江湖實力論!

    以前,李中易不過是犯官的家屬,布衣白丁,黃清自然可以隨意欺負,敲詐勒索。

    如今,李中易搖身一變,不僅投了孟昶的修仙所好,更有可能在費貴妃那裡撈到一份絕對不小的功勞。

    在宮裡混老的人,都知道,孟昶對費貴妃——花蕊夫人,那可是寵冠六宮,百依千順。

    如果,花蕊夫人幫著說句話,比啥都管用,百試百靈。

    李中易換好官袍後,黃清主動幫他戴正烏紗帽,秦得貴替他系好腰帶,掛上「交魚符」。

    「蠢材,交魚符能夠掛在腰帶上嗎?」黃清見秦得貴殷勤得過了頭,氣樂了,抬腿就是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

    「耶耶,孩兒腦子笨,多虧了您時刻教導……」秦得貴演得很生動,逗得黃清又踢了他一腳。

    李中易看得分明,這秦得貴精似鬼,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呢,明擺著是演戲嘛。

    整理妥當之後,黃清提醒李中易:「按照慣例,布衣得官之後,必須馬上去政事堂那邊,拜謝相公和參政,為兄這就領你去打個照面。」

    見李中易有些猶豫,黃清知道他的顧慮,就笑著說:「陛下剛才已經吩咐過了。不過,讓你快去快回,別耽誤了正經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6 PM

第二十七章 好兆頭

    路上,黃清介紹說:「相公和參政們,一般不會親自見你,頂多也就是中書舍人出個面,寒暄幾句。」

    黃清領著李中易來到政事堂外,隔著老遠,他們就被衛兵攔下。

    在這種地方,黃清也不敢造次,詳細說清楚了原由。負責看門的主事,看在黃清是天子近侍的面子上,拿了李中易的祖上三代的履歷以及名刺,進了政事堂去找管這事的通事舍人。

    黃清視線掠過排在前邊的許多青袍和緋袍官員,無奈的說:「兄弟,慢慢地等吧。」李中易的官位太低,只能排在很後面。

    誰知,那主事進去不久,政事堂內就傳出來,趙相公召見李中易。

    「嘩!」原本站在李中易前邊的各級官僚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在李中易的身上,大家都非常奇怪,這個青袍小官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時間,驚異者有之,詛咒者有之,羨慕者,則更多。

    黃清完全沒有料到,李中易在趙相公那裡居然這麼有面子,他看向李中易的目光,不禁又多了幾許變化。

    在通事舍人的帶領下,李中易來到政事堂的正廳門外。

    經過通稟之後,李中易被帶進了正廳內,只見,廳內只有一位身穿紫袍,腰掛金魚符的中年人,正手捧茶盞,站在窗口。

    此人應該就是趙廷隱吧?

    「下官,殿中省尚藥局司醫李中易,拜見相公。」李中易按下心頭的疑問,行禮如儀。

    「免了。」趙廷隱轉過身子,單手虛抬,顯得很給面子,「隨便坐。」

    李中易道謝後,側身坐到了廳內一側的馬紮上,身子挺得筆直。

    「本相聽說過你,你很好。」趙廷隱將手裡的茶盞輕輕地放到案幾上,信手掂起一份公文,遞到李中易的面前,「看看吧。」

    李中易接過公文,仔細一看,敢情這是一份軍方版的空白敕牒。

    「只要是我驍銳軍中,官職隨便你填,陛下那裡自有本相去說。」趙廷隱此話一出口,不吝於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

    趙廷隱開出的條件,實在是太過優厚,令李中易感到難以置信。

    要知道,驍銳軍一共不過分為十軍而已,李中易如果填了其中某軍都指揮使,那就是正兒八經的驍銳軍重將了。

    李中易完全沒有料到,趙家居然會對他下如此的重注,可見,趙老太公對他是勢在必得。

    「回相公,下官文不能科舉,武不能提刀上陣,並且沒有絲毫領軍作戰的經驗,與其將來兵敗身死族滅,不如安安分分地做個好醫官。」李中易迅速地判斷清楚情勢,果斷地作出了抉擇。

    李中易的回答,顯然超出了趙廷隱的預料之外,他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李中易,忽然笑道:「你確定將來不會後悔?」

    「回相公,下官是個沒啥真本事的紈絝子弟,說實話,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數銅錢數到手抽筋,睡大覺睡到自然醒,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李中易始終很清醒,在這後蜀國成都府中,趙家的死敵張業,才是最大的實力派,就連國主孟昶都異常忌憚。

    「哈哈哈,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趙廷隱笑過之後,突然拉下臉,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汝且退下。」

    李中易站起身,泰然自若地拱手說:「下官告退。」頭也不會的離開了政事堂的正廳。

    回鳳儀殿的路上,黃清一個勁追問李中易,趙相公召見他,究竟所為何事?

    李中易自然不可能和黃清說實話,他打著馬虎眼說:「陛下驟然升了我的官,趙相公心裡有些奇怪罷了。」

    黃清總覺得李中易沒有說真話,可一時又找不出破綻,完全沒轍。

    兩人回到偏殿不久,孟昶就派人過來傳話,貴妃娘娘剛剛睡醒,渾身又開始發癢。

    李中易知道這是正常狀況,再神奇的皮膚藥物,也不可能眨眼間就藥到病除。

    但是,李中易還是裝作很著急的樣子,立即趕去了正殿,仔細詢問過花蕊夫人的病情之後,叮囑宮女外敷上藥的時候,必須加大劑量。

    宮女顯然沒完全說實話,但李中易卻從她的描述中,猜測到了真相:一定是花蕊夫人醒來之後,因為身上很癢,下意識的,把上過藥的地方,又抓破了。

    這個時代的中醫技術,雖然有些可取之處,但是,由於古人沒有化驗藥材成分的現代科學手段,對於各種藥物的認識和理解,水準依然不高。

    李中易開出的藥方,是他上輩子用熟了的現代驗方。方子裡,各種藥物綜合起來使用之後,形成化學反應,具有一定的皮外抗生素的功效。

    其綜合成分,雖然還達不到青黴素的水準,但是,應對這個時代的皮膚細菌感染,完全足夠。

    記憶裡,英國首相邱吉爾曾經染上肺結核,當時的醫生只用了五萬單位的青黴素,就幫老丘徹底的解決了問題。

    細菌的耐藥性,也是隨著抗生素的大量濫用,而逐漸進化的。

    加了冰片和薄荷的藥膏,被厚厚的塗抹到花蕊夫人的皮膚上,說來也是巧合,不久後,花蕊夫人居然不癢了。

    孟昶龍心大悅,笑完著李中易,信口開玩笑說:「你說說看,朕該怎麼賞你?」

    李中易眼眸微微一閃,異常誠懇地說:「陛下的賞賜已經太多太厚,微臣如果再要討賞,豈不是無臉之徒。」

    孟昶聽了這話,越發高興,他笑道:「對於有功之人,朕從來不吝厚賞,說吧,你想要什麼?」

    李中易漸漸摸到一點孟昶的脾性,你越是不居功自傲,他越是欣賞你,就越想給你東西。

    經過推三阻四,李中易確實見到了孟昶的誠意,他話鋒一轉,懇求道:「陛下,微臣有個請求,到我大蜀立國三百之時,請賞微臣一座大宅子。」

    孟昶起初一楞,大蜀國三百年的時候,還可以賞李中易宅子,這是……

    等孟昶明白過味來,不由大喜過望,這個好口彩的確是天大的好兆頭啊!

    「哈哈,何須三百年,朕現在就賞你一座大大的好宅子。」孟昶沒等李中易反應過來,已經下令,「傳朕的話,把前段時間抄的曲陽縣男的宅子,賜給李中易。」

    「喏。」一旁的小宦官訓練太過有素,李中易剛張開嘴巴,他已經領命出門傳詔去了。

    李中易只得連連謝恩,這時,宮女來報,貴妃娘娘餓了,想吃東西。

    孟昶更是大喜,連聲稱讚李中易有大功,李中易哪敢居功,他謙遜地說:「陛下,和尚藥局的同仁們比起來,微臣資歷尚淺,還需要跟著名醫多多學習醫道。」

    李中易這話其實沒安「好」心,明著沒說啥,實際上,是在暗示孟昶,尚藥局裡的這些人,尤其是領頭的所謂奉禦,簡直就是飯桶。

    孟昶這才想起來,已經在殿外跪了好幾個時辰的那群廢物「御醫」,他本想把這些人都趕回家去吃自己的,轉念一想,宮中還是需要看病的人。

    「黃清,你去傳詔,尚藥局的左右兩個奉禦,頗失朕望,一齊降為了侍御醫,哦,讓他們都滾吧,少在這裡給朕丟人現眼。」孟昶的氣頭已過,早忘了要殺人的往事。

    李中易想了想,覺得勉強可以接受,雖然沒有直接拿下死敵——左奉禦高新河。但是,已經失去了對尚藥局控制權的高新河,相對更容易對付一些。

    臨近宮門下鑰的時候,李中易指揮著宮女給花蕊夫人上過第六次藥之後,這才帶著被一直被扣押在宮裡的三個女婢,坐上孟昶賞的馬車,匆匆回館驛。

    親娘薛姨娘現在是一個人待在館驛裡邊,肯定還在擔驚受怕,李中易必須趕回去好好地安撫她。

    回到館驛,李中易找到薛姨娘的時候,果然看見她已經哭成了淚人兒,兩眼紅腫不堪。

    好一陣勸說,安撫,真話謊言夾雜著說了一大堆,李中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薛姨娘哄睡著了。

    留下巧兒照看薛姨娘,李中易拖著滿身的疲憊,回到自己的書房。

    李中易喝了口瓶兒捧來的熱茶,凝神細想,今天的收穫可謂十分巨大。

    不僅撈了個官皮罩在身上,更把死敵高新河拉下了奉禦的寶座,令他最感到滿意的是,親媽薛姨娘即將獲得一個帶發修行的道號。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為人妾的女子,絕對不可能享有「人*權」這種奢侈品。

    儘管孟昶賞了一處新宅子,可是,李中易既未成婚,李家又未分家,不可能去賜第長住。

    按照封建禮法,如果李達和不點頭,李中易現在鬧著要長期搬出去住,那就是不孝。

    再說了,李達和對李中易確實很有父子親情,李中易也不想讓他傷心。

    這麼一來,李中易向孟昶討來的道號,說白了,就是預料到了,曹氏對薛姨娘的主動進攻,想罩一層保護傘在薛姨娘身上。

    想想看,得到皇帝親口禦封道號的薛姨娘,光耀的可是李家的門楣。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正室嫡母即使再渣,那也是正室,在家裡收拾薛姨娘,名正言順,有苦都說不出。

    李中易放下手裡已經變冷的茶盞,提筆在手,有些事情他必須提前預做準備。

    就在這時,瓶兒忽然拽著芍藥走進書房,李中易有些奇怪地問她:「怎麼了?」

    「爺,還是讓芍藥這個死丫頭,自己說吧。」瓶兒怒氣衝衝地把芍藥推搡到李中易的身前。

    面對李中易的詢問的目光,芍藥躲閃著,不敢迎上去,腦袋越垂越低。

    李中易一看芍藥這副表情,就知道,她又做了虧心事。

    「不想說是吧?瓶兒,叫人把她扔進馬廄裡去。」李中易斷然做了處置,不壓下她的氣焰,誓不甘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6 PM

第28章 上班

    「爺,奴婢錯了,奴婢不該私下裡收了人家的東西。」芍藥嚇得俏臉發白,趕緊跪地求饒,「不過,宮裡的嬤嬤問話的時候,奴婢就算是挨了打,啥也沒說。」

    李中易既好氣,又好笑,這個死妮子,雖然認了錯,卻也向他表了功。

    芍藥的意思是說,他對她做的那些羞死人的事情,她即使被拷打,也沒敢吐露半個字,忠心得很吶!

    「收了誰的錢?」李中易冷冷地問芍藥。

    芍藥期期艾艾,磕磕巴巴地說:「是剛住進來的第一天,奴婢……奴婢本不想收,也不敢收,可是,黃內謁監硬塞給奴婢,掉頭就走了,奴婢根本追不上去。」

    李中易是何許人也,早就判斷清楚了,黃清送錢給芍藥,顯然是想把她給拖下水,當他的暗中內應。

    黃清這個死太監,不愧是宮鬥的老手,這麼早就知道要買通芍藥當他的眼線。幸好,瓶兒機警,發現得早,不然的話,還真有些麻煩。

    「瓶兒,取家法來。」李中易心裡有氣,自然不會輕饒了芍藥。

    眨個眼的工夫,瓶兒就從書房門外,拿來了一根厚厚的篾條,遞到李中易的手上。

    芍藥一看見篾條,嚇得眼淚如潮水般,滾湧而去,連聲哀求:「爺,您就饒了奴婢這一遭吧,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李中易心腸夠硬,根本不為所動,他冷冷地說:「你是自己脫褲子呢,還是爺讓瓶兒來幫你脫?」

    芍藥瞧見瓶兒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心裡一陣發寒,她也知道躲不過去了,抖抖索索的開始脫褲子。

    「趴過來。」李中易抬手指著書桌前的椅子,冷冷地命令芍藥。

    芍藥趴在椅子上,渾身抖成一團,仿佛篩糠一樣,顯得異常可憐。

    李中易心裡卻明白,此時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如果不震懾住芍藥愛貪小便宜的秉性,將來絕對會捅出大簍子。

    到那個時候,就不僅僅是挨頓打,可以了事的。

    「啪!」李中易含恨抽出第一下,篾條重重地打在白嫩的屁股上,芍藥立時慘叫出聲,疼得渾身亂顫,哭得淒淒慘慘。

    「啪啪啪啪……」李中易連續抽打了十餘下,轉手將篾條交到瓶兒的手上,「狠狠的打,打死了活該。」

    李中易也沒想到,瓶兒比他下手更狠,每抽一下,芍藥那原本白嫩的屁股上面,就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芍藥哭得嗓子都啞了,李中易這才冷冷地問她:「知道為什麼要打你麼?」

    「奴,奴婢不該私下裡收外人的錢。」芍藥哽噎著,斷斷續續地做了回答。

    李中易雙手抱在胸前,冷笑道:「爺看你是皮子發癢,不僅犯賤,還欠揍。這一次,爺還當你是自己人。下次,爺一定不打你,懂麼?」

    芍藥雖然給打得皮開肉綻,頭暈眼花,可小聰明還是有的,她聽出李中易話裡的意思不對,趕忙磕頭說:「爺,奴婢再不敢了。」

    「嗯,不敢就好。」李中易覺得收拾得差不多了,淡淡地說,「滾吧。」

    芍藥連滾帶爬地逃出了書房,李中易扭過頭去,含笑問瓶兒:「你怎麼知道她收了別人的錢?」

    瓶兒呶了呶紅唇,不屑地說:「這院子就這麼巴掌大一點的地方,一草一木的動靜,都逃不過奴婢的眼睛。那死丫頭居然把銅錢藏在花叢的土裡,哼,她以為我不知道呢。」

    「奴婢早就知道那死丫頭靠不住,一直盯得死死的。」瓶兒忽然低下頭,「爺,咱們還是早點把那個吃裡扒外的賤婢打發出去吧,賣得越遠越好。」

    咱們?李中易心頭微微一動,他對芍藥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瓶兒應該已經知道了。

    李中易本是心思通透之人,瓶兒說的是「咱們」,等於是在暗示,她的心裡一直有他。

    瓶兒打芍藥,出手那麼狠,也許是含有吃醋的成分吧?

    「呵呵,陛下剛剛賜了我一座大宅子,回頭啊,等家裡的事都安排好了,我就領著阿娘和你,一起住過去。」李中易含笑向瓶兒,暗示了他的打算。如果,瓶兒沒反對,那麼,他很願意納她為妾。

    瓶兒不僅長得貌美,身段上佳,最難得的是,她極為忠心,這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女子。

    顯然,瓶兒聽懂了李中易的暗示,她略顯羞澀的垂下腦袋,兩手死死地搓著衣襟一角。

    李中易看懂了瓶兒的肢體語言,不由微微一笑,身邊有這麼一個貼心精明的妾室,將來,家務事方面,可以全部交給她了。

    第二天,李中易因為是正式上崗的第一天,要去宮裡值守。剛過四更天,他就被瓶兒給叫醒。

    李中易穿好衣衫,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走到院子裡邊,隨意的揮拳踢腿,活動活動身子骨。

    忙活了大約一刻鐘,李中易緩緩停下活動,背著手散步。

    李中易走出去沒兩步,就見芍藥手裡拿著掃帚,正一瘸一拐地清掃著地上的落葉和灰塵。

    自古一物降一物,李中易看得出來,瓶兒已經把芍藥吃得死死的。這死丫頭昨晚被打得很慘很慘,今兒個一早,還得乖乖地做衛生。

    李中易轉過身子,剛抬起左腳,卻聽見芍藥的聲音,「爺,那是第一次有人賞錢給奴婢……奴婢只是想買點零嘴兒……」聲調淒婉,異常哀怨。

    「哼,再敢做背主的事,爺一定送你去個好地方,每天都有大堆的零嘴兒,讓你吃個夠。」李中易也不想和這個死丫頭太過墨蹟。他真下了決心,這個死丫頭再不改悔,直接賣了或是送人算了。

    芍藥其實一點不笨,她聽出李中易話裡的狠辣,慌忙跪在地上,指天誓日:「奴婢一定忠心耿耿,絕不敢再貪別人的小便宜。」她心想,主子您的小便宜還是可以貪滴。

    李中易點點頭,忽然邪魅地一笑,吩咐說:「爺回來之前,一定記住把嘴好好兒的洗乾淨。」

    芍藥楞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李中易指的是啥,她那張粉嫩的俏臉,立時漲得通紅,秀頰羞得幾欲滴血。

    早餐準備得異常豐富,比剛住進來的那一天,好得不知道多少倍。

    吃罷早餐,李中易換好官服,告別薛姨娘,往院門外走去。

    在館驛門口,李中易看見,一個身穿淺青色袍服的官員,正笑容可掬的站在馬車旁。

    「下官劉子魚見過李司醫。」那官員異常客氣和,拱手說,「下官是此處驛站的驛丞。」

    李中易含笑說:「哦,原來是劉驛丞,早膳很豐盛,多謝江驛丞的周到安排。

    今天的早餐確實異常豐盛,餺飥(面片湯)、魚片粥、胡餅、蒸餅(饅頭、包子、花卷、燒賣、蒸餃)、煎餅(油炸大丸子)等等,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李司醫太客氣了,照顧好貴客,乃是下官的職責所在。」劉驛丞瞥了眼明顯是宮中御用形制的馬車,態度越發和藹可親,「下官已經吩咐好廚房,晚膳一定包您滿意。」

    花花轎子人抬人,眾人拾柴火更旺!

    面子都是別人給的道理,李中易上輩子就已經非常明白,他拱著手,親熱地說:「如果劉兄晚上得空,一起喝幾杯,如何?」

    「哎呀,李司醫您太客氣了,這個……下官就擔心太過打擾。」劉驛丞從三更天忙活起,一直到現在,等的其實就是李中易的這句話。

    李中易哈哈一笑,說:「在下一向喜歡交朋結友,多個朋友多一份照應嘛,劉兄,你說是吧?」

    劉驛丞確實沒有想到,李中易雖然年少,不僅沒有絲毫架子,還深通人情世故,連他這種芝麻小官都當做是朋友。

    熱絡的寒暄之後,李中易告別劉驛丞,登車進宮。

    按照規矩,今天既不是朔日(初一)也不是望日(十五),李中易這個八品小官,沒資格去湊上朝的熱鬧。

    尚藥局就在皇宮內的東南角,車夫十分熟悉沿途的情況,他十分麻溜地駕車,抄近路載著李中易很快到了宮門外。

    下車的時候,李中易隨手從懷中掏了一大串銅錢,塞到車夫的手上,客氣地說:「辛苦你了,我可能很晚才會出宮,你自己看著隨意買些糕餅墊墊肚子。」

    車夫雙手捧著銅錢,深深地看了眼李中易,露出憨厚的笑容,說:「您放心好了,小的就在這附近等著,准保不會耽誤您的正事。」

    李中易快步走宮門前,守門的軍官左手按住刀柄,右手伸到他的跟前,冷冷地說:「告身,魚符。」

    這裡是戒備森嚴的皇宮,李中易自然不會造次,他平靜地掏出告身和交魚符(特別通行證),遞到那軍官的手上。

    李中易注意到,那軍官身旁有人手捧著一個大託盤,託盤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半邊魚符。

    那軍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李中易,仔仔細細地驗過告身,這才吩咐部下,從託盤裡,找出另一半交魚符。

    兩半魚符在那軍官的手上,恰好合攏,沒有半點差錯,顯然是正宗的通行證。

    那軍官撇了撇嘴,一邊將告身和魚符遞回給李中易,一邊隨口說:「這麼年輕的司醫,嘖嘖,真是難得啊,進去吧。」

    李中易步入宮內,剛走了沒幾步,就見秦得貴就站在不遠處的紅牆邊,笑得很燦爛。

    秦得貴見李中易已經發現了他,趕忙快步跑過來,點頭哈腰地說:「可算是見著叔爺您了。耶耶知道您今兒個是第一天進宮輪值,特地命小的守在這裡,給您引路。」

    叔爺?李中易暗暗搖頭,這可真是個異常奇怪的稱謂,略微一想,他有些明白了。

    既然黃清是秦得貴的乾爹(耶耶),李中易被認作黃清的兄弟,可不就是秦得貴的叔爺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7 PM

第29章 同事

    「辛苦你了,得貴。」李中易很客氣地和秦得貴打招呼,走到沒人注意的地方,他暗中把一串銅錢塞進秦得貴的袖口。

    秦得貴裝模作樣的不想要,李中易故意把眼一瞪,說:「怎麼?嫌少了?」

    俗話說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類似秦得貴這種跑腿的小人物,儘量不要去得罪。

    對李中易來說,宮中多一個可靠的消息來源,總比事到臨頭還不知情,要強上百倍。

    上輩子,李中易認識的一些頂級的股票炒家們,哪怕提前一分鐘知道內幕有變,就很可能減少巨億的財富損失。

    「叔爺,哪能呢?」秦得貴陪著笑臉打哈哈,心裡卻很舒坦,李中易並沒有因為他的地位很低,就瞧不起他這種小蝦米。

    秦得貴早就練出了,不動聲色收黑錢的基本功,僅憑衣袖下沉的幅度,他已經掂量出,至少是一貫以上的銅錢。

    按照秦得貴的身份,平日裡即使得了宮裡的賞賜,大頭也必須孝敬給黃清這個乾爹,真正可以落袋的不過區區幾十文罷了。

    得了賞錢的秦得貴,態度越發殷勤,他湊近李中易小聲說:「尚藥局的大奉禦林大山,是個老好人,醫術倒不見多好,主要是靠著熬資歷,熬到了奉禦的高位。」

    「哦,這麼說,林奉禦很好相處嘍?」李中易希望多知道一些「同事」們的底細,故意引秦得貴多說話。

    秦得貴見李中易愛聽這些小道消息,他平日裡也悶得發慌,話頭自然止不住:「林大山以前是個江湖郎中,先帝起兵的時候,給人抓進軍營。有一次,先帝從馬上摔下來,林大山恰好對跌打損傷有些道行,幫著治好了先帝的骨傷。」

    「……等先帝登基後,林大山也就成了奉禦。」秦得貴說得非常起勁,李中易頻頻點頭,表示愛聽這些「八卦」。

    秦得貴就更來勁了,他瞅著四下無人,刻意壓低聲音說:「被連貶好幾級的高新河,其實是高容華的遠房叔父……高容華原來很受寵,現在,貴妃娘娘才是聖人心尖上的人兒……」

    李中易也沒有料到,秦得貴的地位雖然很低,可是,消息來源卻異常廣泛,活脫脫是一個宮內的「包打聽」。

    兩人邊走邊聊,一路來到尚藥局的門口,秦得貴搶先一步,招手叫過看門的小宦官,趾高氣揚地說:「小利子,認識爺不?」

    那小利子臉上堆滿了笑容,哈著腰說:「隔了老遠,小的就覺著眼熟,敢情是秦爺您大駕光臨,小的沒有遠迎,請您老人家恕罪則個。」

    李中易暗暗有些好笑,這宮裡頭宦官們之間的關係,簡直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的古代版生物鏈。

    「小利子,林奉禦來了麼?」秦得貴顯然知道李中易今天是頭一次到尚藥局報導,所以直接詢問這裡的老大。

    小利子笑得很讒媚,恭敬地說:「回秦爺的話,林奉禦剛到不久,正在公事房內喝茶。」

    「嗯,這位是我耶耶的二弟,我的叔爺,你們尚藥局新來的李司醫,李爺。」秦得貴鼻孔朝天地吩咐說,「還不快快拜見?」

    小利子沒等秦得貴把話說完,趕忙單膝點地,笑顏逐開地說:「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宮中第一名醫李爺啊,小的見過李爺。」

    李中易有些哭笑不得,這小猴兒嘴巴實在是太過利索,整個一縮小版的秦得貴嘛。

    宮中第一名醫?李中易心裡一片敞亮,看來宮中確實沒有秘密可守,他昨天大致穩定住花蕊夫人所患癬疾的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大內。

    因為時間關係,李中易輕輕一咳,秦得貴當即會意,囑咐小利子進去稟報右奉禦林大山。

    很快,小利子從公事房裡跑了出來,點頭哈腰地說:「林奉禦傳話,有請李司醫。」

    李中易整理了一下官袍,和秦得貴拱手道了別,邁步走進公事房。

    李中易剛剛踏入公事房內,一股子濃郁的墨香撲鼻直入,他心想,這裡的主人應該喜愛舞文弄墨吧?

    公事房內正中位置,擺了一方寬大的書案,書案後,一位身穿緋色(紅色)官袍的老者,正在雪白的宣紙上揮毫走墨。

    室內就只這麼一位老者,又是五品服色,他肯定就是林大山。

    李中易放輕腳步,緩緩走過去,在距離書案大約三米的地方,悄然停下,靜靜地看著老者奮筆疾書。

    等了好半晌,林大山的視線才從字畫上挪開,隨口問道:「何所謂從醫之道?」

    室內沒有旁人,李中易知道這肯定是在問他,就回答說:「回林奉禦,醫者父母心,施霹靂之手段,存菩薩之仁善。」

    「嗯,答得好。」林大山仰起臉,注目于李中易清秀又略顯稚嫩的臉龐之上,「你開的方子,老夫已經看過,險藥迭出何也?」

    「苛病須下猛藥,以毒方能攻毒。」李中易知道林大山這是在考較他的水準,毫不含糊地補充說,「為醫者,必須精通藥性,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非但無益,反有大害。」

    「呵呵,年輕人,滿招損,謙受益,汝知之乎?」林大山碰了個軟釘子,卻一點也不惱怒。

    來見林大山之前,李中易已經想好,做人需要低調,做事卻必須高調。換句話說,對於同僚們他一定會以禮相待,對於醫術方面,他確有驕傲的資本。

    「林公,下官以為,行醫之道,容不得半點差錯。」李中易態度很恭敬,卻是話裡有話。

    林大山撫須笑了,說:「你父達和公,與老夫久為同僚。老夫癡長你幾歲,托大一些,喚你一聲中易賢侄,可好?」

    李中易拱手說:「中易多謝林公抬愛。」這林大山說話確實很有水準,既拉近了關係,又暗中告誡了李中易,不要妄自尊大。

    「中易,且隨老夫去見見各位同僚。」

    林大山一馬當先,領著李中易就進穿過側門,拐了幾個彎,走到一間大公事房門前。

    「聽說今天要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

    「呵呵,不就是李達和的庶長子嘛……」

    「嘖嘖,李達和自己的醫術本就一般,這個不是嫡出的妾生子,不過是湊巧……」

    「哎,張司醫,慎言慎言,背後莫論人非呀……」

    「……」

    林大山站在房門前,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室內的雜談立時停止。

    進門前,林大山暗中觀察了一下李中易,卻發現這小子臉色很正常,仿佛沒聽見任何的風言風語一般。

    李中易跟著林大山進屋後,發現室內坐了十幾個青色和綠色官袍的醫官,大家都用驚訝的目光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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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憑剛才五六個不同的口音,在背後攻擊他,李中易心裡就已經明白,他老爹李達和在尚藥局裡的人緣,其實並不好。

    「諸位,這位就是新來的同僚,李中易,李司醫。」林大山有意補了個李司醫的稱呼,就是想給眾人定個調子,免得稱呼起來,很尷尬。

    李中易大大方方地作了個羅圈揖,說:「在下年紀輕,懂的事不多,以後還望各位前輩多多照應。」

    「好說,好說……」室內的眾人一起拱手還禮,七嘴八舌的說著好聽話。

    寒暄過後,林大山主動替李中易介紹了一番眾人,李中易注意到,在場的人裡邊,並沒有前任左奉禦高新河的身影。

    末了,林大山指著一個瘦長的綠袍醫官,笑著介紹說:「中易,這位侍御醫楊明光,和你父親相交多年,你以後就和明光老弟一起值守吧。」

    「喏。」林大山說得很客氣,其實是在佈置任務,李中易自然要給頂頭上司面子。

    安排完畢之後,林大山並沒有回他自己的公事房,而是拉著一群人閒聊。

    李中易暗暗點頭,這林大山頗懂人情世故,難怪能從先帝開始,就一直掌管著尚藥局。

    「中易,我與你父親乃是摯交。如今你子承父業,居然又是和我一起共事,也算是有緣吶。往後,有啥不清楚的事情,儘管問我。」楊明光拉著李中易的手,親熱的不得了。

    「多謝楊公。」李中易連聲道謝,身段很柔軟,回應得十分得體,滴水不漏。

    實際上,李中易始終記不起來,父親李達和有個叫楊明光的摯友。

    也許是以前不受李達和的待見,家裡即使來了客人,也從不叫他出來待客的緣故吧?

    李中易拋開這些雜念,這事要想搞清楚其實也很簡單,回家找李達和一問便知。

    「咱們這尚藥局,眼看著就要童稚成堆了啊,唉……」這時,林大山那一堆人裡,突然傳出了十分不和*諧的雜音。

    眾人的目光,剎那間,全都聚集到了李中易的身上。既然有人挑頭想鬧事,有些心裡不太舒坦的人,自然也想跟著看看熱鬧。

    李中易瞟了眼說話的那人,剛才林大山介紹過,那是侍御醫田文滿。

    「楊公,小子愚魯,不知這每日值守的規矩,還請您多多賜教。」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中易根本沒搭理田文滿,仿佛完全沒有聽見剛才那刺耳的聲音。

    「諸位都散了吧,老夫先走一步。」林大山不愧是當久了領導的人精,本著不想擴大田文滿和李中易之間矛盾的想法,他率先站起身,邁步向屋外走去。

    就在這時,廳外忽然傳來尖利的公鴨嗓音,「貴妃娘娘懿旨……」

    林大山心頭猛地一驚,貴妃娘娘的懿旨,輕易不會下到尚藥局,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自今上登基以來,未曾立後,一直由費貴妃掌鳳印,代行皇后之權。

    在宮中,眾人一直私下傳言,貴妃娘娘的懿旨,比陛下的詔書還要管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8 PM

第30章 要的就是這效果

    「快,快接懿旨。」在林大山的招呼之下,眾人手忙腳亂地跪滿了一地。

    門簾開處,只見,黃清昂首挺胸地邁步進來,面南北背站穩之後,沖人群裡的李中易微微一笑,明知故問:「李中易何在?」

    「臣李中易在。」李中易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既然黃清笑得出來,應該不是壞事。

    「……賞錢一千貫……」黃清抑揚頓挫地念完懿旨後,在場的眾人全都楞住了。

    一千貫,可真是一筆鉅款,頂得上在場很多人,好幾年的薪俸。

    要知道,這年頭,一個美貌動人的妙齡歌妓,也不過區區五十貫錢而已。

    費貴妃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又是大宦官親傳,只有傻子才會相信,這裡邊僅僅是賞錢的問題。

    李中易謝恩之後,剛站起身,就聽黃清笑著說:「貴妃娘娘說了,昨晚睡得很香,多虧了李司醫。」

    哇,黃清此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雞,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傻傻地望著李中易。

    好傢伙,貴妃娘娘賞的面子,簡直太大了,這口諭比懿旨,更加震撼人心。

    說白了,費貴妃這就是殺雞硬要用牛刀,賞的是李中易一個人,被打臉的卻是尚藥局內的全體同僚。

    黃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既然是幫李中易做面子,索性做個全套,這才可能落個整人情。

    「抬上來吧。」隨著黃清一聲令下,四個膀闊腰圓,五大三粗的宦官,抬著一隻披紅掛彩的紫檀木箱,走進屋裡。

    別說是一千貫銅錢,就算是一千張紙,都沉得很,難怪需要四個人來抬。

    「李司醫,陛下賞你的馬車就在宮門外吧?如果不方便的話,雜家就讓人替你送過去了。」黃清令人目不暇接地又加了一碼,震撼一個接著一個砸到眾人的頭上。

    陛下啥時候賞了馬車給李中易?我們怎麼不知道呢?室內的眾人浮想聯翩。

    李中易想了想,這麼多錢,他一個人肯定搬不動,只得謝過了黃清的援手。

    黃清辦完差事,帶著李中易的賞錢走了。

    尚藥局的這些人一個個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林大山,又瞅了瞅李中易,最終把幸災樂禍的目光都投到了,不知道死活的田大滿身上。

    田大滿驚得面無血色,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貴妃娘娘竟然會如此的器重李中易,一出手就是這麼大一筆鉅款。

    「李……李……司醫……」田大滿很想道歉,可是,話堵在嘴邊,始終吐不出來。

    李中易淡淡地一笑,說:「田侍禦,你的心意我已經知道了,大可不必多想,咱們畢竟是一間屋子裡辦公事的同僚啊。」

    這話說得漂亮極了,一時間,眾人對於李中易的印象好了很多。

    自古以來,人情味濃厚的人,大家樂意親近,人緣自然就會好。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的處境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原本背地裡說壞話的,全都圍攏到他的身旁。

    這個指點值守訣竅,那個補充宮內的禁忌,大家打成一片火熱,唯獨把剛才出言不遜的田大滿給晾在了一旁。

    說笑了好一陣子,林大山發了話,眾人這才各自散去。

    官場的等級畢竟森嚴,楊明光是從六品上的侍御醫,擁有自己單獨的公事房。李中易這個正八品下的司醫,卻只能和同級的五個司醫,一起擠在大公事廳內辦公。

    由於李中易明顯正受寵,他的專用座位十分順利的就安排妥當,不偏不倚,不前不後,夏不曬烈日,冬不吹寒風,剛好合適。

    等李中易安頓下來,楊明光把他找到自己的公事房內,笑著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既然你做了司醫,達和兄就不可能再回任侍御醫。」

    李中易點點頭,這就和上輩子首長醫療圈裡的回避制度,大致相仿,他自然可以理解。

    「你我既然在一處輪值,如果嫌外面吵鬧,隨時隨地可以到我這裡來討論醫術,彼此之間也好有個照應。」楊明光話說得很圓潤,照顧李中易的意思卻很明顯。

    對於同僚的好意,李中易從上輩子開始,就一直抱以善意。

    當然了,一碼歸一碼。假如同僚敢於在背後捅刀子,李中易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反捅回去,而且捅得更深更狠。

    楊明光詳細地解釋一些宮裡的特殊規矩,李中易用心的一一記在心頭,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在上輩子就已經十分明瞭。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費貴妃那邊來人傳話,把李中易叫去了鳳儀殿。

    等李中易走後,林大山專門把楊明光找了去,劈頭就問:「怎麼樣?」

    楊明光皺緊眉頭,說:「看不透,實在是看不透。」

    林大山凝神細想了一會,意味深長的說:「高新河畢竟樹大根深,靠山又特別硬。」

    楊明光歎了口氣,說:「誰說不是呢?要不然,姓高的也不至於在這尚藥局裡橫行霸道這麼些年。」

    「唉,咱們這些伺候過先帝的老臣子,越來越少了。」林大山有些落寞地長籲短歎。

    幾乎在同一時刻,尚藥局內的另一處公事房內,也聚集了一些人。

    李中易趕到鳳儀殿內,聽宮女們詳細描述了一番花蕊夫人的最新病情,他略微改了下外敷的藥方,減了幾味猛藥。

    臨近晌午,孟昶下朝歸來,發覺心愛女人的病情繼續好轉。那些紅腫得嚇死人的小「痘痘」,不僅停止了蔓延,也明顯沒以前那麼恐怖。

    孟昶心裡一高興,信口賜了李中易一桌子豐盛的宴席。李中易早餓了,他也沒客氣,坐在偏殿的飯桌前,狼吞虎嚥,風捲殘雲,把一旁伺候著的小宮女給看傻了眼。

    填飽了肚子,李中易手裡捧著茶盞,心想,宮裡的禦廚也不過如此,青爽誘人的白菘(白菜),居然給煮得稀爛,令人難以下嚥。

    沒辦法,皇帝賞的宴席,蔬菜居然就這麼一道,各種炙肉倒是有十幾碟。

    見識過所謂的禦宴之後,李中易不由大為感慨,皇帝的所謂至高無上的享受,也不過如此!

    午膳後,靜極思動的費貴妃死活鬧著要出去遊玩,孟昶勸了好久,最終拗不過她,只能妥協。

    皇帝和貴妃出宮遊玩,絕非小事,首先要通知金吾衛的禁軍出動,封鎖警戒沿途的各個街坊。

    然後,吃的,用的,玩的,一應俱齊,當然了,身邊自然少不了,負責看病的醫官。

    李中易很榮幸的沒有被孟昶忘在腦後,被叫去跟著隨時聽用,他那輛御賜的馬車也被黃清給安排進了龐大的隊伍之中。

    劉佐魚被貶去守先帝陵後,黃清因為獻參,推薦李中易之功,被孟昶任命為檢校內給事兼掖廷令。

    「內給事」是內侍省的頂級大太監之一,黃清的頭銜加了「檢校」二字,也就是先代理著,看今後的表現再轉正的意思。

    掖庭局的實權大得驚人,幾乎管了大半個**的事務,包括宮女們的升遷降調,宮內的詔獄和冷宮,以及各種後妃們的各種雜務。

    也就是說,黃清如今成了皇宮裡屈指可數的實權派,炙手可熱的大太監。

    黃清這傢伙非常勢利,趨炎附勢,夠眼看人低。不過,凡是對他有大用的人,他都會十分用心的巴結。

    於是,秦得貴被安排到了李中易的車轅上,隨時隨地的照應著,以免出差錯。

    「叔爺,咱們這是要去龍泉山,貴妃娘娘最喜歡吃著炙肉賞花……」秦得貴依然話很多,沒等李中易問話,他就已經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給說了。

    李中易一直笑而不語,點頭鼓勵秦得貴多說話,越多越好。

    「叔爺,咱們這一去龍泉山,至少是三天。」秦得貴其實一點不傻,他知道李中易想聽什麼,介紹的重點也主要放在各種安排上面。

    李中易撩起車簾,探頭出去,卻見整個隊伍旌旗招展,威風凜凜,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

    史書記載,南唐的後主李煜,也非常喜歡帶著**的妃嬪們,到處遊山玩水,並且留下了不少的好詞。

    亡國之君,各有悲劇,不過相同點卻驚人的相似,都是不務正業。

    李煜的文學造詣相當高,詞賦水準極佳;孟昶對於鑒寶,很有道行,這兩個傢伙都是當之無愧的藝術家。

    只可惜,讓藝術家坐上了皇帝的寶座,悲劇性的結局正上演:國破山河在,老婆歸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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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走了兩個多時辰,抵達龍泉山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

    上邊傳令下來,就地紮營,晚膳吃炙肉。

    秦得貴招呼著剛分到手下的幾個小宦官,一邊紮營,一邊去領晚膳的用具和食材。

    李中易背著手,看著眾人來來往往,忙碌不停,他心想,孟昶確實非常會享受生活。

    在這夏秋之際的山間,迎著席席晚風,痛飲美酒,吃著炙肉,快何如哉?

    有秦得貴主動張羅著,李中易也沒啥事,背著手在營地附近閒逛。

    忽然,李中易發現了一棵茱萸樹,他走近一看,敢情是素有越椒之稱的:食茱萸。

    上輩子,某點文學網上的很多女生作品,都提到用茱萸代替辣椒。實際上,這裡邊有個很大的誤區,並不是所有的茱萸都可以代替辣椒。

    茱萸分為山茱萸,吳茱萸,食茱萸和草茱萸,其中能夠當作辣椒替代物的是食茱萸。

    李中易知道,這個時代,蜀國人把食茱萸,稱作是「艾子」,一般只是當作一種香料或是藥材。

    野生的食茱萸非常不容易得到,李中易平生最愛吃辣,他忙不迭地走過去,掏出袖中的帕子裹在手上,然後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采了一些食茱萸的果實。

    等李中易捧著食茱萸回轉的時候,秦得貴已經安排好宿營事宜,他見李中易官袍上面堆滿了紅色的異果,不由好奇地問:「叔爺,這是什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解釋說:「這是艾子,也叫越椒,你讓人把這些好東西洗乾淨了,等會吃炙肉的時候,叔爺我給你露兩手絕活,保你滿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9 PM

第31章 燒烤

    秦得貴趕緊招手叫來兩個小宦官,囑咐他們一定要清洗乾淨,不能有絲毫的泥土。

    打發了小宦官之後,秦得貴笑嘻嘻地說:「叔爺,您隨小的這邊來,看看小的給您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好,我倒要看看,你準備了什麼好東西?」李中易含笑跟著秦得貴回營帳,他知道秦得貴特意想討他的歡心,這種時候沒必要掃人家的興。

    不管秦得貴是出於什麼目的,善意總是善意,李中易並不是秦得貴的直接上司,自然要給他幾分面子。

    秦得貴撩起門簾,李中易邁步走進營帳,借著夕陽的余暉,李中易發覺,帳內正中的位置,擺了一整套精緻異常的茶具。

    「叔爺,小的雖然不識字,卻知道您是個大有學問的讀書人,就大著膽子自作主張,替您張羅了一套茶器。」秦得貴話說得很謙虛,眉眼間卻透出幾分自得。

    雖然李中易對這個時代喝茶需要加很多料的搞法很不適應,但這並不影響他接受秦得貴的一番好意,他笑著說:「得貴,讓你費心了。」

    秦得貴聽見李中易喚他的小名,臉上的笑意越發抑制不住地綻開,他哈著腰說:「伺候好叔爺您,是小人應盡的本分,當不起您的誇獎。」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得貴,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回頭啊,等黃公得閒了,你一定把他請過來喝茶。」

    這話裡的意思,豐富之極,非常容易令人產生遐思。

    秦得貴笑得越發燦爛,哈低了腰,噓寒問暖,惟恐服務不周到,不仔細。

    與人方便,才有可能與己方便。動動嘴,惠而不費的事情,李中易從來不介意多做。

    上輩子,在李中易的經歷中,一些非常有才華的高人,因為人緣很差,終因眾口爍金,倒在了更上層樓的前夜。

    性格決定命運!

    李中易記得很清楚,老院長即將退休之際,他的得票遠遠超過最大的競爭對手好幾倍。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比那人的技術水準,就算是高明一些,也十分有限。

    最終,上級的點頭,病人的滿意,下面的良好人緣,這三者共同形成合力,把李中易推上了接班的位置。

    如果不是倒楣的遇上了車禍,李中易現在已經是享受副部級待遇的正廳級院長。

    不管是幹部職工們的工資獎金,還出國培訓(旅遊),或是吃飯簽單,都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所謂的當官要當副,不過是一些渴望當上一把手,卻競爭失敗的副職們,私下裡說的酸話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讓李中易沒想到的是,秦得貴除了有一張巧嘴之外,煮茶的手藝,居然十分了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令人咋舌。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看樣子,要想在宮裡當個好太監,也不容易啊!

    泉水煮開之後,秦得貴抓起一把蔥薑等物,李中易見勢不妙,趕緊擺手說:「我不喜歡加這些東西,就喝清茶好了。」

    秦得貴有些驚訝,不過,他以為這只是李中易的怪癖,倒也沒太在意。

    李中易喝了口沒添加任何東西的峨眉雪芽,不由暗暗點頭,這個時代純天然沒有污染的泉水,泡的茶就是甘甜可口。

    茶過數盞,小宦官進來通報:「秦爺,炙肉用的器具,都領齊了。」

    秦得貴問那小宦官:「都是銀霜炭吧?如果是黑炭,那炙肉的味道可就差遠了。」

    那小宦官笑嘻嘻地說:「托秦爺您老的福,發東西的小劉子一看到小的去了,馬上給了上好的銀霜炭。他還說,不夠用的話,儘管去拿。」

    秦得貴得意地一笑,說:「小劉子那傢伙倒有幾分眼力介。」

    小宦官嘻嘻一笑,說:「小劉子以前老是短斤少兩,克扣好東西。這一次,托秦爺的福氣,小的也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嘎嘎,好日子還在後頭呢。」秦得貴得意的有些忘形,李中易卻只當沒看見,埋頭細細品茶。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很多禍事只為強出頭!

    知之為不知,難得糊塗,這是李中易上輩子就深深懂得的至理名言。

    當李中易走出營帳時,從山上一直到山下,點上了無數堆篝火,連綿不絕,場面異常壯觀。

    誘人的羊肉香,刺激性很強的孜然香,隨著山間的微風,飄入鼻內,令人很有食欲。

    秦得貴發覺李中易有些好奇四處打量,就笑著解釋說:「貴妃娘娘喜歡熱鬧,陛下以前喜歡清靜,現在也喜歡上了熱鬧。」

    這話裡隱藏的訊息異常豐富,李中易只是點點頭,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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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中易坐到篝火堆前,他先前採摘的食茱萸,也已經按照要求,除了少數留種之外,其餘的都磨成了粉末。

    說句丟臉的話,李家雖然是官宦人家,可是,李中易這個庶長子,卻極少有機會吃上炙肉。

    李中易的印象裡,炙肉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

    正因為如此,李中易頗有些好奇,這個時代的炙肉,究竟是怎麼個做法?

    廚師正在篝火上忙碌著大家的晚膳,李中易經過仔細的觀察,他發現炙肉其實就是將切得很薄的羊肉,串在竹簽上烤。

    小宦官們圍著篝火坐成一團,李中易因為秦得貴的特殊禮遇,他的面前,擺了一張小案幾,幾上是一副碗筷,還有幾個白瓷碟子。

    碟子裡,孜然、胡椒、花椒、青蔥以及略微有些泛黃的鹽粒,這些後世燒烤的佐料,大致齊備。

    不大的工夫,小宦官從廚師的手上接過肉碟,輕輕地擺到李中易面前的食案上。

    李中易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烤得酥黃的羊肉片,沾了一些佐料,扔進嘴裡。

    經過仔細的品嘗之後,李中易發覺,廚師的手藝雖然不錯,但是,由於燒烤的時候,佐料並沒有一起拌進去,味道始終差了好幾口氣。

    而且,對於李中易這種喜歡吃辣的人的來說,胡椒和花椒雖然辛香,辣勁可就差得遠了。

    秦得貴發現,李中易只要夾起炙肉,必定去沾那種他叫不出名字的粉末。

    見李中易吃得香甜,秦得貴忍不住湊過去涎著臉說:「叔爺,這叫啥名?」視線在茱萸的碟內打了個轉。

    李中易含笑介紹說:「這叫茱萸,你如果不怕辣的話,倒可以嘗一嘗。」

    秦得貴夾起一塊烤好的羊肉,沾了茱萸塞進嘴裡,還沒嚼上兩口,就辣得滿面通紅,趕緊吐了出來。

    李中易搖搖頭,這還僅僅是相當於辣椒的茱萸,如果是後世貴州的朝天椒,秦得貴恐怕會成為中國第一個被辣死的太監吧?

    宮中禦制的「女兒紅」,被秦得貴說得很精貴,異常難得。實際上,喝慣了53度五星茅臺的李中易,對於這種和孝感米酒差不多的低度酒,並不感冒。

    酒不行,烤肉也一般般,李中易的食欲大幅度下降。

    秦得貴發覺李中易放下了筷子,趕忙問道:「叔爺,炙肉不好吃?」

    李中易看了眼四周,發覺大家都在各自烤肉或是吃肉,沒人關注他們這邊,就招手把秦得貴叫到身旁。

    「你去把廚師找來,就說我有獨門手藝,可以教給他。」李中易的話說得很婉轉,秦得貴卻知道,這位叔爺肯定沒吃好。

    廚師誠惶誠恐地站到李中易的面前,心裡異常忐忑。這位秦得貴的叔爺,雖然只是小小的司醫,卻是現任內給事兼掖庭令黃清的兄弟。

    黃清的護短和蔫壞,在宮裡那是出了名的厲害。而且,得罪了黃清的嚴重後果,宮裡的宮女、宦官和雜役們,幾乎無人不知。

    李中易見廚師嚇得臉色發白,就含笑安撫說:「不好怕。我是有點小事想找你幫忙。」

    「只要是小人辦得到的,您儘管吩咐。」廚師發覺李中易的態度溫和,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回到肚內。

    「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應該這麼烤肉……」李中易把廚師叫到身旁,小聲囑咐了兩遍,直到廚師領會了他的意圖,這才作罷。

    等廚師離開後,李中易看著他的背影,不由暗暗一歎,如果不是在這萬惡的等級森嚴的後蜀國,假如他不是官身,那麼,他就有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捋起袖子,搞個自助式燒烤。

    只可惜,在這個君子遠苞廚的年代,李中易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自動手烤肉。只要這個消息傳開去,他必定會遭到士大夫們的口誅筆伐,名聲也會臭不可聞。

    為了以後的悠閒幸福生活,李中易即使忍出內傷,也還得忍住。

    在李中易的注視下,那廚師提起菜刀,將一大塊羊脂肪,切得很薄,然後,找來一口燒水的大鍋,架到篝火上。

    等大鍋燒辣之後,廚師將羊脂肪一股腦的倒進鍋裡,開始煉油。

    李中易一邊看,一邊點頭,不愧是宮中的御用廚師,刀功確實不錯,領悟力也不差。

    廚師按照李中易的指點,找來幾塊長磚頭,壘出現代燒烤爐的雛形,將銀霜炭倒進去,引燃。

    接著,廚師將一根根已經切好的羊肉,串到竹簽子上,架到白瓷的筷架之上。

    因為沒有刷佐料的專用毛刷,那廚師急中生智,索性將一塊白帕子裹在手上,就用手抹。

    李中易看了後,連連點頭,孺子可教也!

    抹佐料,翻面,抹羊油,再翻面,再抹佐料,翻面……

    很快,按照李中易要求做出來的新式烤肉,擺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在廚師忐忑的目光之下,李中易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正宗」烤肉串,放進嘴裡。

    烤肉剛入口,李中易就發覺,除了辣味和鹽味略微差了一些之外,和現代的烤肉,沒多大的差別。

    一口烤肉,一口「女兒紅」米酒,李中易終於吃上了來到這後蜀國,最滿意的一頓晚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49 PM

第32章 「損友」成都侯

    不大的工夫,面前碟子裡的烤肉被李中易吃了個精光大吉。廚師本不敢吃這種怪怪的炙肉,後來,他見李中易吃得實在是香甜,忍不住偷嘗了一塊。

    哇,這一嘗可不得了,廚師差點把舌頭都咽下肚內。廚師做夢也沒有料到,這普天之下,居然有如此美味的炙肉,居然還是他親手烤出來的,心中不禁一陣狂喜。

    俗話說得好,一招鮮吃遍天。只要能夠保守住秘密,廚師的後半生還需要發愁麼?

    在場的小宦官們,全都是機靈鬼,手裡的筷子紛紛伸出……

    「好吃,美味……真好吃……」驚歎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羊肉雖好,畢竟油水頗大,吃多了肯定會膩味。

    就著現成的新鮮蘑菇和白菘,李中易安排廚師,用燒開水的鍋,煮了一大鍋羊肉餺飥雜燴湯餅(羊肉刀削麵)。

    結果,在場的小宦官們,一個個吃得肚子溜圓,還捨不得撂筷子。

    「吃什麼呢?這麼香?」就在眾人大快朵頤之際,一個身穿白色儒衫的年輕人,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了篝火旁邊。

    「你誰呀……」秦得貴喝了點酒,腦子發暈,張嘴就想罵娘。

    「呃……」幸好秦得貴沒喝高,待看清楚來人的相貌,立時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趴跪到地上,重重地磕著響頭,「奴秦得貴,拜見侯爺。」

    「少他娘的囉嗦,趕緊的,取碗筷來,爺倒要嘗一嘗,你們吃的是啥好東西?」白儒衫年輕人抬腿就是一腳,踢在秦得貴的屁股上。

    趁秦得貴過來取碗筷的機會,李中易小聲問他:「這是哪位侯爺?」

    秦得貴偷眼看了看身後,這才刻意壓低聲音回答說:「是陛下的四弟,名仁毅,封的是成都侯。」

    李中易大為驚訝,不管是五代還是十國時期,一般來說,侯爵的正式名頭都是開國縣侯。

    沒想到,這孟昶的四弟,不僅封了侯,而且還是以成都為名。

    成都府乃是蜀國的都城,第一首府,成都縣又是成都府轄下的第一縣。

    由此可見,孟仁毅在孟昶心目中的地位,絕對不同尋常。

    秦得貴盛了一碗雜燴餺飥湯餅,雙手捧到孟仁毅的面前,孟仁毅不顧身邊近侍的反對,伸出筷子,夾起一片白菘,扔進了嘴裡。

    「娘的,味道不錯,真不錯……」孟仁毅從沒有見過這種吃法,他不由胃口大開,筷子飛舞不停,幾下就把碗裡的內容吃了個精光,連湯汁都喝了個底兒掉。

    「娘的,你們這幫狗東西,居然背著爺偷偷地吃好東西,」孟仁毅邊吃邊罵,壓根就沒有半分當今禦弟的尊貴風範,「等爺吃飽了,一定讓皇兄把你們都宰了喂狗。」

    一時間,在場的小宦官們,一個個都嚇得面無人色,惶恐之極。

    上輩子,李中易曾經結交過一個和孟仁毅一樣不拘小節的二代貴公子。那人看似粗俗不堪,做的事也很不符合常理,但是,一旦你和他的脾氣對了路子,可以兩肋插刀的幫你。

    李中易仿佛沒看見孟仁毅在場,依然坐在食案前,不慌不忙地吃著菜,喝著酒,自斟自飲,自娛自樂,格外的悠閒自在。

    孟仁毅走到食案前,抓過酒壺,仰起脖子,「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

    「你不認識爺?」孟仁毅隨手扔了手裡的酒壺,俯首湊到李中易的面前,十分詫異地發出疑問。

    李中易笑道:「別那麼俗氣,好不好?來,先幹掉一壺酒,你再告訴我,你是誰。」抬手指著身旁的空位置,示意孟仁毅坐下。

    孟仁毅的眼珠子迅速地轉了轉,忽然拍手大笑,「好,爺就陪你先幹一壺。」

    李中易隨手拿起一隻酒壺,重重地頓在孟仁毅的面前,豪爽地笑道:「喝!」

    還沒等孟仁毅反應過來,李中易已經抓起另一隻酒壺,掀開壺蓋,大口大口地將酒液咽下肚內。

    「爽快!」孟仁毅不怒反喜,一陣狂笑之後,學著李中易的樣子,眨個眼的工夫,又幹掉了一壺酒。

    「咣,咣……」兩個人先後扔掉酒壺,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

    「李中易。」

    「孟仁毅。」

    扔酒壺的動作竟然如此的相似,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彼此看對方,竟然沒有絲毫的隔閡。

    「嘿嘿,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毛都沒長齊吧?」孟仁毅不懷好意地斜睨著李中易。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鄙人專治各種毛不齊,具不舉,舉不堅。」

    「哈哈,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戲謔地問他,「你舉得堅麼?」

    「嘿嘿,一夜五次,沒得跑。」李中易嘻嘻哈哈地跑嘴跑火車,孟仁毅卻越發歡喜,連聲高稱,「拿酒來,拿酒來……」

    酒壺越扔越多,李中易象沒事人一樣,孟仁毅的臉色卻越來越紅,活象一隻蒸熟的大蝦。

    「且慢,可不能光有酒,卻沒好菜。」李中易擔心把孟仁毅灌倒了,故意想岔開他的注意力。

    「什麼好菜?」孟仁毅的酒量也確實驚人,八壺「女兒紅」下肚,舌頭沒打卷,身子沒亂晃,頭腦還很清醒。

    李中易也不理他,招手喚來剛才那位廚師,笑著說:「剛才熬出來的羊油還有不少吧?」得到廚師肯定的答覆後,李中易耐心地又教了四道菜和一個湯品。清炒白菘(加薑末),韭菜炒雞蛋,羊肝爆萵苣,茭白(茭筍)燴羊肉片,蘑菇野菌羊肉湯。

    孟仁毅一聲不吭,仔細傾聽李中易讀那廚師講解菜品的具體做法,聽著聽著,他的兩眼越瞪越大,越睜越圓。

    那廚師的手腳確實非常麻溜,三下五除二,不過一刻鐘左右,四菜一湯就端上了食案。

    「好,好,好,好極了!」孟仁毅一邊吃菜,一邊含糊不清地大加誇讚,「回頭讓我家的廚子好好地學一學,娘的,那傢伙太笨了。」

    酒足飯飽之後,孟仁毅鑽進李中易的帳蓬,與喝著清茶的李中易,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上輩子,李中易給老首長看病的時候,經常要陪著聊天,聽聽革命老故事,說說「不堪」的現實社會現象。

    時間一長,李中易不僅知道了很多不為外人所知的歷史內幕,也跟著老首長們練出了一身極強的「侃功」。

    孟、李二人,可謂是侃逢對手,吹遇良友,又都是超級吃貨,自然而然,聊得那叫一個熱絡。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時候,一夜沒睡的孟仁毅,已經把李中易看作是最懂他的「損友」。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孟仁毅完全把孟昶這個親哥哥忘到了腦後,賴在李中易的身旁,玩得樂不思歸。

    李中易始終認為,這個時代的古人,其實並不笨,孟仁毅就非常聰明,很多事情一點就透。

    和他這個另類相比,孟仁毅最大的欠缺,不過是累積了上千年的見識而已。

    啟程回成都的這天早上,孟仁毅趴在馬車內厚厚的錦襦上,呼呼大睡。

    李中易則倚窗而坐,欣賞著沿途的田園風光,秦得貴騎馬跟在窗外,隨時隨地聽候他的召喚。

    對於李中易沒花多大功夫,就成了孟仁毅的「摯友」,秦得貴佩服得一塌糊塗,心悅誠服。

    馬車進城後,孟仁毅突然掀被起身,囑咐過近侍去向孟昶告病之後,就硬拉著李中易去了他的侯府。

    到了地方之後,李中易下車一看,好傢伙,一座氣勢恢宏,金碧輝煌的侯府,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見李中易站在門口打量著他的府第,孟仁毅笑眯眯地說:「和皇兄不同,我這人胸無大志,嘗遍天下美食,搗騰一些稀有的珍寶,收藏一批美女,嗯,手裡再有那麼一點點小權,也就心滿意足嘍。」

    李中易頻頻點頭,孟仁毅的確是個絕頂的聰明人,對於他這種皇親國戚來說,政治野心其實是他最大的敵人。

    作為孟昶最疼愛的弟弟,孟仁毅只要懂得藏拙,不到處伸手撈權,小日子肯定會過得比誰都滋潤。

    歷史上,乾隆帝的弟弟,親王弘晝,就是個出了名的荒唐王爺。弘晝最出名的荒唐事,莫過於,居然在王府裡親自主持他自己的喪事。

    實際上,從對皇權的威脅來看,弘晝的行為越荒唐,其身家性命才越安全。

    對於弘晝,李中易不過是看的歷史,眼前這位孟仁毅,卻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一入侯門深似海,這一點,的確不假。

    李中易進了侯府後,又登上一輛府內的馬車,足足走了一刻鐘,才抵達孟仁毅的住處,悠遊軒。

    剛進軒門,孟仁毅就叫來貼身的大丫環,吩咐說:「去庫裡拿幾匹好料子,叫裁縫娘子們打起精神來,趕緊的,幫我這個弟弟,裁幾件便裝。

    「喏。」大丫環嘴上答應著,腳下卻沒挪動地方,向後招招手叫來另一個長相甜美的丫環,把事情交代她去處理。

    李中易心想,孟仁毅身邊的大丫環,居然有如此大的權力,可想而知,這個丫頭必定是孟仁毅心腹中的心腹,親信中的嫡系。

    兩個人在山上的時候,光顧著說話了,個人的衛生工作也放到了一邊。

    如今,孟仁毅回到了府中,索性拉著李中易去了他專門修建的浴房。

    李中易走進去一看,儘管他早已見多識廣,但也不禁大吃了一驚。

    這哪裡是什麼浴房啊,簡直就是一座異常精美的土耳其浴池:室內不僅有蒸汽桑拿房,還有溫水的淋浴,噴水獸頭上鑲嵌著奇珍異寶的大理石熱水池……

    幾個身披輕紗的標緻侍女,整齊地站成一排,見他們進來,趕緊跪拜行禮,「奴婢們拜見主人,奴婢們拜見貴客。」

    整齊劃一,優美協調的動作,一看就知道,這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婢女。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0 PM

第33章 奢華桑拿

    在女婢們的伺候下,李中易身上的衣衫被換下,就著溫水洗了個舒舒服服的頭,然後一位漂亮的女婢捧來一件雪白的浴巾,輕柔地裹住他的下半身,領他走到超大型熱水池旁邊。

    孟仁毅已經泡在了水中,他斜靠在池沿上,懷裡摟著一個身材窈窕,只披了一層薄紗的美婢。

    那美婢剝好葡萄肉,一顆一顆的喂進孟仁毅嘴裡,她那纖纖一握住的小腰肢時不時地扭動幾下,紅唇裡偶爾溢出幾聲令人心跳加速的浪叫。

    李中易是過來人,他豈能不知道,孟仁毅那雙罪惡的魔爪,正在水下幹什麼勾當?

    咳,這場面,也太過刺激,太過香*豔了吧?

    發覺懷中的美婢忽然把腦袋藏進了他的懷中,孟仁毅扭頭看見李中易已經來到池邊,就笑著招呼他說:「泡得真舒服,快點進來享受享受。」

    李中易剛坐到孟仁毅的身旁,一對身披薄紗,香氣四溢的美婢,輕柔地下水,從兩側依偎進他的懷中,一人霸佔了李中易的一條腿。

    嗯哼,這小日子過得,未免也太腐敗了一些吧?

    管他呢,李中易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下等急色鬼,既來之則安之嘛!

    李中易的兩手,只是輕輕地搭在兩個美婢的腰間,並沒有亂摸亂摳。

    甜美的葡萄肉,被一個美婢塞進李中易的嘴裡,另一名美婢則手捧著漿色純白的杏酪,不時地喂他一口。

    李中易舒服得渾身直冒爽氣,他心想,還需要努力啊,這麼滋潤的小日子,不知道何時才能變成日常的消遣?

    當兩個美婢齊心協力,替李中易搓澡的時候,「兄弟你自便,為兄去也。」孟仁毅忽然站起身子,橫抱著嬌羞欲滴的美婢,大踏步走出浴池。

    不用問,面對此情此景,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孟仁毅這是去幹嘛!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孟仁毅連這種私密之事,都沒避開他,可見確實拿他當「好損友」看待。

    李中易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吩咐身後的美婢,再加把勁,搓得更重一些。

    說句實話,李中易也是久未碰「肉味」的大男人,要說不心動,那是假話。

    只是,孟仁毅沒把他看外,他李中易也應該謹守為友之道,不奪別人之所愛。

    為免尷尬,李中易故意在熱水裡泡了很久,當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起身走向更衣室。

    進了更衣室內,李中易卻見好幾套嶄新的袍衫,端端正正地被一群美婢捧在手裡。

    李中易換好衣衫後,發現新做出來的衣衫,出人意料的合身。

    這侯府裡邊,不僅能人輩出,而且服務的標準,絕對遠超後世的所謂五星級大酒店。

    李中易走進湖心亭的時候,孟仁毅已經在座,他笑著說:「滋味如何?」

    「等貴妃娘娘的病體痊癒之後,我需要去青城山待一段時間。」李中易知道孟仁毅問的是那兩個美婢的滋味如何。

    雖然,李中易說得很含蓄,孟仁毅不愧是聰明人,一下子聽懂了,他笑著說:「那就是說必須要戒一段閨房之樂嘍。」

    「煉丹之道,重在心誠。」李中易並不拘束,很隨意地坐到孟仁毅的對面。

    「唉,偌大個侯府,除了我這個主人之外,其餘的都是奴僕婢女。」孟仁毅忽然輕聲一歎,「你有空的時候,必須常來陪我。」

    李中易從孟仁毅的臉上,看到了無盡的落寞,他心裡也很同情孟仁毅。

    雖然貴為侯爺,錦衣玉食,但是,孟仁毅其實很孤獨。

    一般的草民老百姓,估計孟仁毅也看不上眼。至於,王公大臣們,孟仁毅為了避開皇兄孟昶的疑心,又不敢走得太近。

    高不成,低不就,荒唐事做多了,心裡也難免會膩味。

    李中易的身份倒是剛剛好,八品芝麻官,不招人忌憚。

    因為同情孟仁毅,李中易就想幫他找個解悶的娛樂項目。想過來,思過去,李中易覺得,也許麻將可以幫著孟仁毅混過難熬的閑日子。

    李中易把想法這麼一說,孟仁毅果然有興趣,他馬上召來府裡養著的十幾個玉石匠,又找出好幾塊罕見的絕品「和闐青白玉」。

    等工匠們準備好雕刻工具,李中易根據記憶,開始教他們雕刻麻將,製作骰子。

    由於並不是什麼複雜的雕刻圖案,又是四張同樣的一組,玉石匠們很快就上了手。

    工匠們按照雕刻出的第一張樣品,照著葫蘆畫瓢,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宣告完工。

    麻將製作完成後,李中易花了一個多時辰,經過反復的講解,總算是讓孟仁毅以及被拉來湊角的美婢們,大致掌握了打現代中部麻將的各種遊戲規則。

    眾人分四方落座之後,一時間,湖心亭內傳出陣陣清脆悅耳的麻將聲。

    「吃……」

    「碰……」

    「杠……哈哈,杠上開花,爺胡了!」

    眾人玩得熱火朝天,興致很濃,其樂無窮。

    本是牌場高手的李中易,注意到孟仁毅身邊的大丫環翠柳,明明已經聽了牌,卻居然點了炮,反而給孟仁毅胡了。

    嗯,這個美妞真的是個人精,聰明得令人感到害怕!

    幾圈牌局下來,李中易看看天色已經不早,就笑著對孟仁毅說:「小弟自從家裡出事後,還未曾經回過家,而且,家母至今還住在館驛之中……」

    孟仁毅也知道李中易說的是實情,就笑著點頭,放他離開去辦正事。

    送李中易出門的時候,孟仁毅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你先回去,得空的時候,我自會親自登門拜訪。」

    告辭離開後,李中易坐上御賜的馬車,吩咐車夫出城。

    路上,李中易長了個心眼,在集市上又叫了兩輛馬車,然後直奔館驛。

    薛姨娘聽說要回家了,心情很複雜,既高興家裡逃過一劫,又擔憂被曹氏欺壓。

    李中易看出薛姨娘的憂慮,笑著安撫說:「阿娘,兒子如今已是官身,既有貴妃娘娘賞的錢,又有陛下賜的宅子,您要是在家裡住不習慣,兒子就去找阿爺,咱們乾脆搬到自己家裡去住。」

    薛姨娘見李中易如此給她撐腰,不禁眉開眼笑,連連擺手說:「我都習慣了,別讓你阿爺為難。」

    李中易聽薛姨娘這麼說,心裡就更明白了,他的親娘對親爹,還是很有感情的。

    好在東西不多,不大的工夫句收拾妥當,母子倆各自帶著婢女,登車回家。

    李中易很少出門,馬車進城後,他竟然不知道回家的路,究竟怎麼走。

    幸好是瓶兒很機靈,告訴車夫,他們家在城南八鄉坊。

    車夫憨憨地一笑,說:「只要告訴我坊名,我就一定找得到。」

    過了坊門來到家門口,李中易率先下車,卻見大門緊閉,門前連燈籠都沒點。

    沒等李中易吩咐,瓶兒主動上前叫門,門上的銅環拍得山響。

    過了好一會,門內才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來了,來了……」

    大門開處,瓶兒眼尖,一眼就認出這開門的男僕,是李家的老僕,李五。

    「大郎君回來。」瓶兒急忙閃到大門一側,把正門讓給了後面的李中易。

    「哎喲,大郎君,您終於平安回來了,可急死老奴了!」李五一見了李中易,立即趴下行禮,

    李中易心裡清楚,這李五是李家的世僕,他爹是李家以前的老管家。

    以前,李五雖然沒有對李中易特別的好,但也沒有跟著曹氏故意整他。

    客觀的說,李五這種較為中立的態度,放在曹氏主掌家務,大權獨攬的背景下,已經非常難得。

    「起來吧,父親還好麼?可在家中?」李中易親手扶起李五,溫和地問他家中的近況。

    「唉,別提了,阿郎最近這幾天,經常悶在書房裡,飯也吃不香,」李五忽然打住話頭,「大郎君,快裡邊請,阿郎在書房裡。」

    李中易看了眼李五,他心裡明白,以他此前在家中的懦弱表現,又沒有穿官服,李五肯定以為和他說多了,也是白說,乾脆不說。

    反正家中也沒啥大事,李中易按下心中的疑問,走回到第二輛馬車邊,把薛姨娘請下了馬車。

    薛姨娘站到李家大門口,左看右看,上瞅下瞧,邊看邊歎氣,顯然感慨頗多。

    「阿娘,咱們回家了。」李中易在前面開路,喜兒扶著薛姨娘緩步跟上,瓶兒則招呼著車夫把馬車趕進院內。

    芍藥低垂著腦袋,默默地綴在眾人的末尾,仿佛走在懸崖絕壁的邊緣,惟恐走錯半步路,就會掉下萬丈深淵。

    書房門外,已經接到李五通稟的李達和,背手立在階上,含笑望著大兒子和小妾一步步走近。

    「孩兒見過阿爺。」

    「賤妾薛氏拜見家主。」

    「呵呵,都起來吧。」李達和笑著沖李中易招手,把他叫到身旁,拉著他的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我家珍哥兒長大了。」

    臺階下的薛姨娘,眼裡含著熱淚,卻捨不得擦,硬挺著瞪大兩眼。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家的男人,對她的兒子,如此的慈愛。

    「你也受累了,先回房歇著吧。」就在薛姨娘以為李達和不會搭理的時候,李達和忽然扭頭,態度溫和的看著她,「你替我生了個好兒子。」

    「和郎……」薛姨娘瞪圓了眼珠子,驚喜交加,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在心裡默默的念叨著李達和以前疼愛她時,特許的昵稱。

    李達和把李中易拉進書房,笑著說:「你去龍泉山的這幾天,楊兄專程登門道喜。你當上司醫的事,我已經聽楊兄說了,好,很好,太好了。」

    李中易知道李達和想問什麼,就挑能夠說的,不厭其煩地一一作了解說。

    李達和頻頻點頭,聽到險處,不由暗暗握緊拳頭。及至,聽到陛下賜官職和宅子,貴妃賞銅錢的大喜事,他禁不住笑出了聲。

    末了,李達和滿意地望著李中易,笑道:「珍哥兒,我李家以後全靠你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2 PM

第34章 惡親上門

    李中易聽明白了李達和的暗示:他這個李家的長子,在家族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居然力挽狂瀾,拯救家族於水深火熱之中,將來,李家的當家人,非他莫屬。

    和後世以小家庭過日子為主的生活不同,這個時代的人,都非常注重家族的觀念。

    家主,或是族長,在整個族裡,權威非常重,甚至有權私設刑堂,斷然處置族內的不肖子孫。

    說實話,李中易對於家主或是族長,並不感冒。不管誰當族長,只要不嚴重損害到他的利益,他都無可無不可。

    「阿爺,府門前怎麼連燈籠都沒點?」李中易不好意思說家裡太冷清,怕李達和面子上不好看,就拐了個彎子探問究竟。

    「唉,你母親損失了千畝上好的水田,萬分心疼,」李達和頓了頓,接著又說,「她一氣之下,硬是帶著你二弟離開家門……」

    雖然李達和語焉不詳,李中易卻不須多想,很容易就可以推斷出事情的原委。

    曹氏被李中易算計著失了大票的錢財,這麼大一筆財富被吸走,以曹氏貪婪無度的個性,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結果,曹氏故意找李達和鬧事,然後一氣之下,索性帶著李中昊翹家出走。

    而且,曹氏肯定把錢都帶走了,不然的話,李家就算是再窮,也不至於連大門口都點不起燈籠。

    李中易心想,曹氏啊,你如果有點骨氣的話,乾脆永遠都別回來哦!

    念頭還沒動完,李中易忽然聽見府門前傳來喧鬧之聲,動靜越鬧越大。

    李達和霍地站起身,剛要朝門外發問,就見李五氣喘吁吁地從外面跑過來,說:「稟阿郎,府門前來了許多曹家的人,吆三喝四的駡街,小人從門縫裡看見他們手裡拿著棍棒,就沒敢開門。」

    李達和立時就明白,一定是曹氏的哥哥,曹猛帶著人打上了門。

    曹家雖是萬州的名門豪族,不過,近些年來,在朝中有官職的,也不過是曹氏的親哥哥曹猛罷了。

    曹猛現為成都府治下的蜀縣縣尉,這是個從八品下的官職,比李中易如今所任的司醫,還要低兩級。

    「為父去看看。」李達和走出去幾步,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扭頭卻見李中易默默地跟了上來。

    李達和張了張嘴,本想阻止李中易跟他出去,轉念一想,他如今尚未恢復官職,萬一曹猛那個莽夫動了粗,他很可能要吃大虧。

    「那曹猛畢竟是你的長輩,等一會見面,即使他的話,不太好聽,你也別和他計較。」李達和小聲叮囑李中易,讓他別衝動。

    李中易表面上點了頭,心裡卻打定主意,到時候只要情況不對,他就會讓車夫把御賜的馬車堵到門口去,任由曹猛隨便打砸。

    嘿嘿,姓曹的,你小子自求多福吧,可千萬別落到老子滴手上哦?

    在那個懦弱的「李中易」的記憶裡,曹氏嫁進家門不久,他這個才三歲的庶長子,曾經被曹猛推下魚塘,差點淹死。

    老皮囊夾帶的舊怨,結合如今曹氏對他母子的虐待和欺淩,李中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地放過主動送上門的曹猛。

    李達和父子趕到府門前的時候,大門被人從外面砸得咣咣直響,叫駡聲,喧鬧聲不絕於耳。

    「開門。」李達和搖頭歎息著,吩咐打開李家的大門。

    李五剛剛卸下門栓,「嗵。」一聲巨響,大門被人從門外撞開,一大群人跟著一個大腹便便的青袍官員,一擁而入,硬是闖進了李家。

    李達和忍住怒氣,拱手說:「內兄,好久沒見,別來無恙否?」他沒有直呼曹猛其名,而是選了關係更近一些的內兄,還是想給曹家留一些面子。

    「什麼有恙無恙的?少來這一套。老子今天來,是專門為我那苦命的二娘子討公道的,」曹猛說話時,臉上的橫肉,抖動得十分厲害,「廢話少說,還我家二娘子的良田,則罷了。如若不然,我曹猛認得你,手裡的傢伙事,可沒長眼睛。」

    「內兄,你何出此言?」李達和驚訝地問曹猛。

    「嘿嘿,姓李的,別人可能不清楚你們父子搞的什麼鬼名堂,我曹猛能不知道這裡頭的貓膩?」曹猛指著李達和的鼻子,破口大駡。

    這時,站在李達和身旁的李中易,瞥見瓶兒站在不遠處,沖他深深地點點頭。

    李中易暗贊瓶兒會辦事,既然她已經通知到了車夫,那麼剩下的事,就看曹猛如何盡情的表演了。

    「曹兄,如果不獻上的那千畝良田,曹氏和我們全家……」

    曹猛根本沒打算讓李達和把話說完,就粗暴的打斷,「少扯那些有的沒的,既然是你寫的信,那老子只找你。」

    李中易看得非常清楚,這曹猛擺明瞭是想訛詐李家,根本就不想給李達和解釋的機會。

    那千畝良田,是李中易提議,李達和寫信給曹氏,讓她舍財救命。

    李達和臉紅脖子粗,氣得渾身直顫,卻依然惦記著和曹氏的夫妻之情,沒有說出休妻二字。

    曹猛得勢不饒人,手裡晃動著李達和寫給曹氏的信,蠻橫的逼迫李達和,交出那千畝良田。

    李中易故意沒上前出頭,讓李達和多受一些曹家的刺激,未嘗不是好事一樁。

    曹家的下人們,揮舞著手裡的棍棒,跟著曹猛一起吆喝,陣勢鬧得很大。

    「曹猛,你說該怎麼辦?」李達和被逼急了,把內兄改成了曹猛。

    在這個年月,直呼平輩親戚的名字,屬於非常無禮的舉動。

    曹猛嘿嘿冷笑幾聲,說:「你們李家在城外不是有一大片祖田麼?拿那個來抵帳吧。」

    李達和怒道:「那是我李家宗族所共的祖產,我哪有權利變賣?」

    「那我就管不著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曹猛忽然提高聲調,「別想賴帳,否則,必定拿了你去見官。」

    此話一出口,別說李中易,就連李達和也聽懂了。敢情,曹家以為李達和丟了官,再無出頭之日,成心想欺負李家。

    李中易沒想過出頭的事,只有李達和徹底死了心,他們家才會徹底安靜。

    發覺瓶兒沖他呶嘴,李中易不動聲色扭頭看向身後,只見車夫已經趕著御賜的馬車,緩緩地駛來。

    時機到了,李中易毫不遲疑地挺身而出,厲聲吼道:「你們這幫狗東西,強闖官宅,欲圖搶劫,難道不怕王法?」

    「官宅?搶劫?王法?」曹猛得了李中易的「提醒」,立時惡向膽邊生,他朝著地下吐了口濃痰,「小的們,給爺狠狠的砸。」

    曹家的惡奴們,揮舞著棍棒一擁而上,李中易搶先一步,眼疾手快的拉住已經氣糊塗的李達和,把他扯到了一旁。

    「轟,咣,啪……」曹家人的棍棒之下,李家立時雞飛狗跳,烏煙瘴氣。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身穿戎裝的武官,領著一群巡邏的武侯(員警),從坊外沖進李家。

    那武官見宅子裡亂成一團,他當即厲聲喝道:「住手!哪裡來的惡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強闖官宅,想造反麼?」

    伴隨著這一聲怒吼,曹家的惡奴們,被造反二字給嚇住了,紛紛停下打砸,目光都投向他們的主人曹猛。

    李中易看得仔細,來的軍官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金吾衛副隊正黃景勝。

    通俗點說,黃景勝的職權範圍,相當於李家所在轄區「派出所」的代所長。

    「這位兄弟,本官是蜀縣縣尉曹猛,和這家人是親戚,有些債務上的瓜葛需要清理。」曹猛見來了官面上的人,黃景勝的品級也比他低一些,就拱手著解釋說,「純粹是家務事。」

    「家務事?少給老子胡扯,老子活了這麼大的,還沒見過拿著棍棒鬧家務的,你們肯定是想造反。」黃景勝肯定是站在李家這一邊的,所以字字句句不離造反二字,管他娘的,大帽子先扣住再說。

    黃景勝一邊扣帽子,一邊游目四顧,最終從人群之中,找到李中易的所在。

    見李中易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主動站出來的意思,黃景勝也就放了心。

    別人可能不清楚,黃景勝絕對知道李中易有多厲害,既然李中易不想出頭,必然有其充足的理由。

    「咳,區區副隊正,也敢亂給本官的扣罪名,莫非是收了李家的黑錢?」曹猛有峙無恐的反擊,讓李中易察覺到一絲不祥的預兆。

    果然,沒等黃景勝說話,已經有人撥開包圍李家的一眾武侯,快步走進院內。

    「黃隊正,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去街上巡邏吧。」

    黃景勝看清楚來人,下意識地問那人:「王街使,您怎麼來了?」

    「本官帶兵巡邏至此,發現這裡有很多人,就過來看看。」那王街使慢條斯理地說,「黃副隊正,此地的事由本官親自處置,你且巡邏去吧。」

    「王街使,這裡乃是下官的轄地,下官既已帶兵接案,卻無功而返,怎麼向上峰交待?」黃景勝委婉的拒絕了王街使的一番「好意」。

    李中易也看明白了,敢情這王街使恰好是黃景勝的頂頭上司,金吾衛右街使,其地位相當於後世的公安分局局長。

    嗯哼,連這個王街使一次性都解決了,倒也不錯,免得留下後患。

    王街使怒極反笑,他渾身一陣亂抖,抬手指著黃景勝的鼻子,厲聲喝道:「本官命你趕緊走人,否則的話,軍法從事。」

    黃景勝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李中易吃虧呢,他不僅沒走,反而大踏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手握刀柄,將他護在了身後。

    「來人,都給本官拿下。」王街使終於爆發了,不管不顧地要下毒手。

    眼看著局面,一步步滑向最壞的狀況,這時,守在門口的眾兵丁,如同潮水一般,突然向兩邊分開。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只見一位身穿錦袍的佳公子,背著手,一步三晃,吊兒郎當地從門外踱了進來,大模大樣的傲立於門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3 PM

第35章 倒楣催的

    那位公子打開摺扇,輕輕地扇了兩下涼風,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說:「我說兄弟,你不在場,哥哥我可是輸慘了啊。」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技藝不精,怪得了誰?」

    他心想,孟仁毅來得到真是巧,不過這樣也好,御賜的馬車被毀,終究于名聲有礙。

    那王街使狠命地揉了揉雙眼,定神一看,冷汗立即就淌下脊背,他忙不迭地雙膝跪地,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畢恭畢敬地說:「下官王德彪,參見侯爺。」

    孟仁毅連眼皮子都沒夾一下王德彪,他收起摺扇,朝李達和拱了拱手,客氣地問候說:「伯父安好。」

    李達和身為老資格的御醫,怎麼可能不認識成都侯孟仁毅呢,他心裡一陣慌亂,手忙腳亂地連連擺手說:「侯爺,使不得,使不得,您折煞老朽了。」

    孟仁毅抬手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笑道:「伯父有所不知,我與中易兄弟一見投緣,比親兄弟還要親。」

    王德彪聽了這話,整個身子立時癱軟到了地上,差點沒給嚇昏過去。

    我的個老天,要是早知道是這樣,誰敢來淌這麼深的渾水?

    「侯爺,老朽……」李達和的口齒很不靈活,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阿爺,貴客登門,還是請到正廳敘話吧?」李中易不可能眼看著老父受窘,只得主動站出來打圓場。

    「什麼貴客,兄弟你的家,難道不是我的家?」孟仁毅自始至終,都沒拿正眼去看王德彪,一直把他當作是空氣。

    早就見機跪下的曹猛,已經嚇得魂不附體,肝膽欲裂。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向愚蠢笨拙的李家庶子,不僅和成都侯稱兄道弟,更熟到了完全不拘禮的地步。

    「蒼天呀,菩薩啊……」曹猛暗暗在心中哀嚎,「救救我吧。」

    對於跪滿了一地的眾人,孟仁毅全都當作了不存在的擺設,在李中易父子的陪同下,他邁步向前,直奔正廳而去。

    眼看著孟仁毅即將離去,王德彪突然渾身打了個寒戰,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機靈勁,突然大聲說:「稟報右金吾衛孟大將軍,下官已經擒下賊首曹猛,請您發落。」

    右金吾衛?孟大將軍?李中易恍然大悟,敢情,孟仁毅不僅是成都侯,還是主管著京城治安的右金吾衛的一把手。

    視線碰撞在了一起,孟仁毅和李中易不由會心的笑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這個王德彪總算是開了竅,沒有笨到要死的地步。

    李中易看得出來,孟仁毅之所以故意晾著王德彪,就是在等他主動倒戈,從最致命的地方一口咬死曹猛。

    「哦,賊首在哪裡?」孟仁毅停下腳步,扭頭問趴在地上的王德彪。

    王德彪毫不遲疑地把手指向了曹猛,咬牙切齒地說:「就是他。」

    儘管曹猛身上穿著官服,但是,王德彪故意省略掉了曹猛是現任蜀縣縣尉的身份。

    王德彪記得很清楚,上次有個職位不小的官兒惹怒了成都侯,結果被整得死去活來,家破人亡,妻女都成了**的名*妓。

    面對如此兇殘,又是頂頭上司的孟仁毅,王德彪只恨無法脫身,卻再也顧不得曹猛的死活。

    孟仁毅因為來得晚,並不太清楚現場的實際狀況,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利用身份的絕對優勢,逼迫某些人鬧內訌。

    現在好了,有了王德彪主動提供的口食,即使孟仁毅一言不發,李中易也絕對不可能吃半點虧。

    「既是賊首,你應該知道怎麼辦吧?」孟仁毅的話模棱兩可,卻令王德彪異常膽寒,他當即下令,「來人,拿下這些惡賊。」

    黃景勝聽到命令後,第一個拔刀沖了上去,他部下的兵丁緊隨其後,王德彪帶來鎮場面的大批官兵也紛紛拔刀沖向曹家的僕人們。

    「王德彪,你不是說好了……呃……」曹猛破口大駡,結果,被人脫下臭襪子,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嗚嗚嗚……」曹猛氣得要吐血,雙眼死死地盯著王德彪,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王德彪早就死了幾萬回。

    曹猛的兩腳死命地蹬著地面,拼盡全力的掙扎著,鬧騰著,嗚咽著……

    這一刻,曹猛悔斷了腸子,早知道會這麼悲劇,就不該趁火打劫,跑到李家來撒野。

    由於曹猛很不知趣,有個脾氣火爆的官兵被惹毛了,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賊娘的,放老實點……」

    「啪!」伴隨著一記超級響亮的大耳光,曹猛那白嫩的臉上,立時出現了五根紅指印,悔恨的眼淚也跟著淌下來臉頰。

    在和兵丁的撕扯中,曹猛的鞋子掉了,烏紗帽也給人踩在了腳下,漂亮的錦袍在地面上拖得骯髒不堪……

    就這樣,曹猛狼狽不堪的被兵丁們倒拖著,架出了李家大門,地上只餘一長溜拖拽的灰塵痕跡。

    「大將軍,那惡賊應該有許多黨羽,下官請命立即帶兵去緝拿,力求一網打盡。」王德彪涎著臉快步湊到孟仁毅的身前,主動提出了他的建議。

    正因為瞭解孟仁毅的個性,王德彪心裡很明白,僅憑反戈一擊,誣陷曹猛為賊首,並不可能獲得孟仁毅的諒解。

    既然已經往死裡得罪了曹猛,王德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把曹猛整得家破人亡,然後把家財女子都抄上來,統統送給成都侯爺。

    「嗯,我聽說,曹家富可敵國?」孟仁毅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再不理會王德彪。

    王德彪聽了這話,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曹猛的家底他非常清楚,雖然很富裕,但也談不上敵國吧?

    孟仁毅話裡隱藏的意思,其實是,至少獻上萬貫家財,才有可能放王德彪一馬,這還是看在是老部下情面上的寬容。

    對於孟仁毅的暗示,王德彪這個經常黑吃黑的老手,豈能聽不懂?

    「回大將軍,下官一定嚴加抄查。」王德彪俯首貼耳,乖順異常。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王德彪只能自認倒楣,曹家的家產不夠的話,只能暫時拿他王家的銀錢頂上了。反正,只要不丟官,失去的錢財總會聚集回來的。

    此所謂,留得官位在,不怕沒錢撈!

    孟仁毅三言兩語打發走了王德彪,然後笑著對李中易說:「第一次上門拜訪,區區薄禮,還望笑納。」

    「使不得,使不得……」李達和嚇了一大跳,連連擺手想要拒絕孟仁毅的好意。

    李達和雖然嘴笨,但做了御醫這麼些年,對於剛才孟、王二人所打的啞謎,心裡是明白的。

    李中易卻微微一笑,說:「回頭再教你家廚子,做幾道你從來沒吃過的佳餚。」

    孟仁毅見李中易面不改色地就收了如此大的厚禮,果然不是俗人,他不由哈哈大笑,說:「還是你知我。」

    李中易只笑不語,他相信,孟仁毅上門不可能只是借花獻佛,應該另有名堂。

    果然,孟仁毅喚來貼身的侍衛,囑咐說:「把我的禮物,都帶進來吧。」

    不大的工夫,那侍衛領著一大群男女老少進來,隔著老遠,人群裡邊就有人歡呼著跪地行禮,「老奴拜見阿郎。」

    李達和定神一看,不由一陣狂喜,敢情,孟仁毅帶來的禮物是,他們李家因為抄家,被抓走的所有僕婢。

    李中易暗暗點頭,孟仁毅這傢伙有心了,難怪他說要晚點到,搞了半天,居然是要送上這麼大的一份厚禮。

    對於真正有長遠眼光的官宦人家來說,伺候多年,而且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奴僕,其實比錢財更重要。

    李家父子把孟仁毅請進正廳,賓主落座,瓶兒奉了茶。

    李達和本想好好地感謝孟仁毅,卻不料這傢伙卻搶先一步,不客氣地說:「伯父,如果您要道謝的話,我掉頭就走。」

    李中易見李達和有些尷尬,趕緊出面打圓場,解釋說:「阿爺,他就是這麼個豪爽的脾氣,不喜歡繁瑣的俗禮。」

    孟仁毅猛一拍大腿,怪笑道:「沒錯,只要是我的兄弟,怎麼著都行,比如說你小子。」

    李達和讓這兩個傢伙鬧得有些頭暈,但是有些話他又不不能不說:「中易,那曹氏畢竟是你的母親,可千萬不要做得太過火。」

    「阿爺,您就放心吧,孩兒知道分寸。」李中易話鋒一轉,「不過,曹家也欺人太甚,這親戚恐怕很難繼續做下去了。」

    李達和也被曹猛和曹氏鬧得灰了心,但是,他還是有些猶豫,「真鬧大了,總是一樁醜事。」

    李中易心想,事情就是要鬧大,嘴上卻安慰李達和:「阿爺,只要曹家不把壞事做盡,我想的話,仁毅兄也不會為難他們的。」他這話說的很活,模棱兩可,進可攻退可守。

    等李達和歎息著離開之後,孟仁毅就笑著問李中易:「最後怎麼處置曹家,你應該早有章程吧?」

    李中易喝了口清茶,笑道:「只要曹氏願意與我爹和離,曹猛的家產,分她一半。」

    孟仁毅轉了轉眼珠子,當即擊掌叫好,哈哈笑道:「借花獻佛,妙得很啊!伯父的面子也照顧到了,你的問題也迎刃而解,高,實在是高。」

    「牌局的戰況如何?」李中易掉轉話題,詢問麻將的戰果。

    孟仁毅撇了撇嘴,說:「不管輸贏都是老子的錢,沒啥鳥意思。」

    李中易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低聲說:「有一種麻將玩法,錢輸光了的話,可以脫*衣服嘛。」

    孟仁毅仔細一想,不禁拍案叫絕,樂得直叫喚,「哎呀呀,我說兄弟啊,你真是找樂子的高手啊,愚兄我真是服了你啊。」

    「不過,是輸一局脫一件呢,還是全脫了?」孟仁毅有些犯愁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一臉不屑地瞪著孟仁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沒好氣地說:「真笨,半遮半掩,最**啊!」

    「哈哈,真有你的,樂死老子了!」孟仁毅捂住肚子,笑得直打滾。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4 PM

第36章 麻將

    晚膳的時候,李中易親自到廚房裡,指點著廚娘,做了幾道可口的下酒菜。

    酒菜備齊後,李中易吩咐人送一份給李達和,其餘的就留給他和孟仁毅下酒。

    說來慚愧,李家的一壇酒,眨眼的工夫就喝光了,要不是孟仁毅帶了酒來,還真有些丟人。

    兄弟兩人別說邊聊,反正彼此都知道對方的酒量,酒到杯幹,喝得十分痛快。

    就在吃得聊得差不多的時候,瓶兒過來稟報,王德彪來了。

    孟仁毅笑道:「蜀縣的縣城就在城郊,姓王的來得不慢啊,一定是送家產來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小弟我很可能一夜暴富啊。」

    兄弟倆相視一笑,仿佛多年的老友一樣,心意相通,配合得十分默契。

    很快,王德彪被領到正廳,他一見了孟仁毅就跪下行禮,老老實實地彙報成果:「……抄到銅錢五千貫,田契八張共一千五百畝,男僕五十名,女婢三十名,歌姬七名,城中的商鋪契五處……」

    孟仁毅默默地計算了一遍,皺緊眉頭問王德彪:「你確定沒弄錯?」

    王德彪心裡在滴血,田產啥的,都是曹猛的,這沒啥好說的。

    曹家的銅錢實確實只有五千貫,王得彪擔心孟仁毅不滿意,趕緊補充說:「曹猛還有五千貫銅錢,存在朋友那裡,下官已經派人去抄拿。」

    孟仁毅這才勉強點了點頭,說:「辛苦你了。手尾都弄齊了麼?」

    李中易暗暗好笑,孟仁毅不僅額外敲詐了王德彪五千貫錢,居然還要求姓王的自己把相關的手續弄齊全,免留後患,簡直是霸道之極。

    「回爺的話,一應田契、奴契、地契,全都在成都府衙備好了案,保證萬無一失。」王德彪偷偷地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幸虧他經常吃拿卡要,中飽私囊,知道完整的財產轉移程式,否則,就要留下尾巴了。

    「嗯,賊首的證據確鑿了?」孟仁毅問完曹家的財產之後,這才慢條斯理的詢問曹猛的罪狀。

    「回爺的話,下官這裡有裡正(社區主任)的告發書,廂長(街道辦主任)的同簽書,街坊鄰居的證明書,曹猛知法犯法,冒充盜賊,甚至襲殺官差,罪名已顯。」王德彪準備得十分充分,他拿出的各類文書,一環扣一環,令人無法反駁。

    孟仁毅緩緩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你又該當何罪?」

    王德彪嚇得渾身直冒冷汗,身子一軟,跪地求饒:「爺,求求您了,看在小的跟隨您多年的份上,就饒了小的一條狗命吧。」

    孟仁毅始終不應,李中易知道,他該出場了,就打著哈哈,替王德彪說了幾幾句好話。「

    王德彪對李中易的仗義執言,感激涕零,沖他連連叩首致謝。

    孟仁毅見戲演得差不多了,就揮揮手,說:「此案事關重大,必須辦成鐵案,懂麼?」

    王德彪好容易逃出魔爪,連連磕頭,趕緊表態說:「小的一定不敢當兒戲。」

    「滾吧。」

    既然王德彪的利用價值已經榨幹,孟仁毅也懶得和他多囉嗦,直接趕走了事。

    「我說,兄弟我的事兒都辦完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個的事了哦。」孟仁毅一口飲下一碗酒,似笑非笑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如果小弟所料不錯,我那位母親,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孟仁毅有些想不明白,就問李中易:「為何?」

    「呵呵,那王德彪聰明得很,肯定會盤問清楚,再來回話。」李中易話音未落,就聽見大門口傳來哭喪一般的女人尖嚎聲。

    「哎喲喂,兄弟,愚兄我想不服氣,都不成吶。」

    孟仁毅也沒有想到,剛說到曹氏,曹氏就到了。

    李中易喚來瓶兒,小聲叮囑了一番,然後拉著孟仁毅後門離開了家。

    坐到馬車上,孟仁毅忽然笑了,說:「你小子這是成心想晾著曹氏?」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說:「和離最好,我阿娘雖然不能當正妻,卻可以主持中饋,當家作主。」

    「得了,你家的事,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操的那門子閒心?」孟仁毅仰面朝天,躺在錦襦上,翹起雙腿,一副很愜意的樣子。

    「嘿嘿,明兒個是休沐日,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裡快活?」

    李中易自從上馬車後,就沒問過去處,可是,馬車一直在動。

    「嘿嘿,本想領你去看百戲,現在嘛,還是覺得打麻將脫衣服的遊戲,比較刺激。」孟仁毅厚顏無恥地說出了他的心理話。

    李中易撇了撇嘴,說:「我還要上青城山煉丹,萬一把持不住,落了話柄,很可能要倒大黴。」

    孟仁毅想想也是,他的皇兄孟昶對於修仙煉丹之道,已經到了入魔的程度。

    換句話說,誰敢破壞孟昶的長生之路,就算是親兄弟也下得去毒手。

    「你真懂煉仙丹?」孟仁毅忽然好奇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露出神秘的笑容,說:「信之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你是哪種?」

    「咳,反正老子是不太信的。唐太宗據說就是吃丹藥吃多了,暴亡。」孟仁毅本對修仙沒有任何興趣,他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我的丹藥不同,只要服用得當,不敢說長生不老,益壽延年還是有把握的。」李中易顯得信心十足。

    別的且不說,單單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六味地黃丸,就足以幫助李中易裝神弄鬼,穩立不敗之地。

    只要,孟昶不是夜禦十女,斬伐無度,李中易都有辦法讓他保持身體健康,活蹦亂跳。

    馬車在表演百戲的彩棚門前停穩,李中易和孟仁毅剛要下車,卻見一騎快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隔著老遠就高聲呼喊,「侯爺,侯爺……」

    馬上的騎士趕到孟仁毅的面前,翻身下馬,湊到他的耳旁小聲說:「稟侯爺,陛下和貴妃剛才到了侯府。」

    孟仁毅皺緊眉頭,扭頭告訴李中易:「兄弟,對不住了,我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府。」

    誰知,那騎士卻插話說:「侯爺,陛下悄悄從後門進的府,翠柳幾個就在湖心亭那邊打……打……麻……哦,麻將,被陛下逮了正著。貴妃對那麻將很感興趣,傳下懿旨,要見發明麻將之人。」

    孟仁毅笑嘻嘻地望著李中易,說:「咱兄弟倆忒有緣分。本來是要分手的,沒想到貴妃要見你,走吧,咱們一同回去。」

    李中易一陣頭疼,他製作出麻將,本來只想給孟仁毅解悶的遊戲罷了,沒想到竟然讓孟昶和費貴妃發現了,倒楣催的!

    馬車上,孟仁毅見李中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笑著安慰他:「你可能不知道,我那皇兄和貴妃比我這個荒唐侯,還要愛玩。到時候啊,說不準,皇兄的興致來了,拉著你我一起上陣,也未可知。」

    李中易仔細一想,覺得孟仁毅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孟昶不就是因為愛玩,生活異常奢侈,最終丟掉了江山和老婆麼?

    兩人回到侯府,在湖心亭內,見到了笑容滿面的孟昶。

    見禮之後,孟昶抬手指了指面罩輕紗的花蕊夫人,笑道:「四弟,你嫂子對桌上的這玩意兒十分好奇,剛剛一直在問,怎麼個玩法。」

    孟仁毅趕緊把李中易推了出來,他笑著解釋說:「不瞞皇兄,這麻將的玩法,小弟也是從李司醫那裡學來的。」

    孟昶其實早就從翠柳的嘴裡瞭解到,李中易才是麻將的發明者,只是因為身份問題,他必須先問孟仁毅。

    李中易見逃不過去了,只得挺身站出來,拱手說:「陛下恕罪,微臣學識有限,胸無大志,平日裡,琢磨得最多的就是怎樣消遣得更好的法子。」

    「離題萬里,離題萬里。」孟昶不耐煩地擺手打斷了李中易的廢話,「你就給朕說說,這麻將怎麼個玩法?」

    既然孟昶都不在乎李中易發明出這種玩物喪志的玩意兒,他又何苦自找麻煩呢?

    於是,李中易打起十二分精神,搜腸剮肚,用極為通俗易懂的語言,把麻將的玩法介紹給了孟昶和花蕊夫人。

    「三郎,這裡正好有四人。」等李中易介紹完一遍後,花蕊夫人忽然出聲提醒孟昶。

    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李中易,突然哈哈大笑,說:「蕊娘說得極是,正好是四人。」

    得,孟昶都發了話,李中易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被迫坐上了牌桌。

    既然是打麻將,就必須洗牌。洗牌的時候,又難免觸手碰指。

    問題是,除非李中易活得不耐煩了,他哪敢和花蕊夫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李中易趕緊建議說:「陛下,不如請內侍們幫著洗牌吧?」

    孟昶剛才偷看過翠柳她們玩牌,知道一局牌終,必須搓亂了重新碼整齊。

    就在孟昶猶豫不決的時候,花蕊夫人突然發了話,「三郎,我看他們都是自己洗牌的。」

    孟昶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架不住花蕊夫人的嬌嗔,無奈地說:「好好好,自己洗牌,自己洗牌。」

    娘的,孟昶這邊放了水,開了閘,可累壞了孟仁毅和李中易。

    他們既要洗牌碼牌,又擔心無意中挨上花蕊夫人的手,這麼一來,就只能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著花蕊夫人的手在哪裡。

    正因為注意力高度集中,李中易驚訝地發現,花蕊夫人的纖纖玉指,白裡透紅,紅裡透嫩,嫩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

    這雙令人觸目心動的絕品玉手,如果放到後世,僅僅是保險費,就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至少,在李中易上輩子混跡的頂級貴人圈子裡邊,他從沒有見過誰的老婆,或是小三,擁有這麼一雙堪稱國寶級藝術品的完美玉手。

    孟昶治國很無能,但是玩物喪志的東東,卻是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兩圈牌下來,他已經打得有模樣,仿佛每天搓麻的老手。

    反過來再看花蕊夫人,更不得了,不僅搶了李中易的杠,居然還杠上開了花。

    「嘻嘻,李司醫承讓了。」花蕊夫人開心得花枝招展,樂不可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4 PM

第37章 吵鬧

    見花蕊夫人玩得開心,孟昶更是高興,連連頒下賞賜,讓跟著伺候的下人們也沾沾喜氣。

    打了兩局牌後,李中易大著膽子胡了一把小牌,孟昶和花蕊夫人也都樂呵呵地數了銅板給他。

    李中易慢慢看出來,在玩的方面,孟昶和花蕊夫人都非常開通,並不斤斤計較,於是他那顆懸著的心漸漸放回肚內。

    麻將這玩意,很容易讓人上癮。幾個人一直玩到深夜,孟昶居然沒有半點想回宮休息的意思。

    李中易略微一想,明白了,明日是休沐日,大臣們休息,皇帝不也得鬆散一下?

    鑒於女人一般都有些小心眼,所以,李中易要麼自摸胡牌,要麼等孟昶或是孟仁毅放了銃才敢胡。

    時間一長,花蕊夫人的面前,銅板堆積如山,樂得她咯咯直笑。

    孟仁毅一直沒怎麼敢胡牌,見李中易連胡了好幾把,他的臉都嚇綠了。

    可是,李中易卻像沒事人一樣,漸漸放開手腳,按照孟昶和花蕊夫人胡兩把,他胡一把的規律,保持了下來。

    「嘩啦,嘩啦……」湖心亭的麻將聲聲,一直響到旭日東昇之時才停下。

    臨走的時候,花蕊夫人居然吩咐內侍,把她贏的銅板都帶回去。

    李中易心想,花蕊夫人怎麼可能缺錢花呢,顯然,她對於昨晚的戰果,非常滿意。

    送走了孟昶兩口子後,孟仁毅仰面長籲一口氣,扭頭埋怨李中易:「你的膽子真夠大的,贏我皇兄的錢,倒也罷了,怎麼連貴妃的錢都敢收?」

    李中易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話題,而是反問孟仁毅:「你自己在家和美婢們一起打牌,感覺如何?」

    孟仁毅想了想,說:「剛開始還有點新鮮,後來,贏得多了,也就覺得沒啥意思了。」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麻將,麻將,重在一個賭字,沒有輸贏的刺激,有啥意思?再說了,宮裡面啥寶貝沒有,陛下和貴妃怎麼可能看得上這麼一點銅板?」

    「哦,原來如此。」孟仁毅本就極聰明,他轉了轉眼珠子,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嘿嘿,所以啊,你也得找幾個和你地位差不多,或是對你無所求的朋友,一起玩,這樣才有味道。」李中易把上輩子陪老首長打麻將的心得,一股腦地傳授給了孟仁毅。

    在孟仁毅的侯府裡吃過一頓豐盛的早膳後,李中易懶洋洋的打著飽嗝,登車回家。

    到家後,李中易緩步走上臺階,一直守在門口的瓶兒,快步迎上來,小聲說:「公子,曹氏昨晚回來了,在阿郎的書房裡大吵大鬧,攪得雞犬不寧。」

    李中易點點頭,曹氏回家裡來鬧,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鬧的話,她還是曹氏麼?

    「阿娘沒事吧?」李中易隨口問瓶兒。

    李達和被吵鬧,那是必須的,薛姨娘如果受到了驚擾,那麼,曹家的命運就很可能更加悲慘了。

    「阿郎知道曹氏回來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就讓人把夫人送出了門,現在住在長春觀裡。」瓶兒的回答讓李中易覺得很舒服,由此看來,他如今在李達和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

    昨晚陪著孟昶和花蕊夫人打麻將,一宿沒睡,李中易確實感覺有些累,回房剛躺到床上,就進入到沉沉的夢鄉。

    直睡到黃昏時分,李中易方才打著哈欠,從床上坐起。

    瓶兒打來洗臉水的時候,小聲說:「阿郎親自來過好幾次,見您一直在睡覺,就沒讓奴婢叫醒您。」

    李中易心想,父親李達和恐怕是擔心,如果他睡得不好,心情糟糕,曹家的事情就更難辦了吧?

    事實上也是如此,只要是個明白人都會清楚,只要他李中易不點頭,曹猛的事絕對無法收場。

    不過,曹氏再不是個東西,畢竟是他李中易的嫡母,處理的分寸必須拿捏得當。

    曹氏為魚肉,他是刀殂,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爽就一個字!

    洗漱完畢,李中易不想給李達和留下,他得勢就倡狂的壞印象,於是抬腿往書房那邊走去。

    還沒到書房門口,李中易就聽見裡邊傳來曹氏罵人的聲音,「二郎,你要有半點出息,我們曹家怎麼可能落到如此的地步,我居然還要去看那個庶子的臉色,真是白養活你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曹猛不顧親戚的情面,帶人上門,要打要殺的,不就是欺負我丟了官職麼?」這是李達和的聲音。

    「二郎,都是你個沒用的東西不爭氣……嗚嗚嗚……」

    「阿爺,您就給大兄好好地說說,讓他饒了我舅父吧……」

    書房裡亂成了一鍋粥。

    守在門前的書僮李小三,見李中易點頭,這才高聲請安,「小的見過大郎君,小的這就去稟報阿郎。」

    沒等李小三轉身,李達和的聲音,就已經從書房裡傳出去,「是大郎來了?進來吧。」

    李中易進屋後,擺足了姿態,不僅給李達和行了禮,而且也顯得很「尊重」曹氏,「母親安好。」

    「我好什麼?我一點都不好,我要是好了,也不至於肝疼。」曹氏陰陽怪氣地咄咄逼人。

    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他睡了一大覺,就是故意給了曹氏去鬧的機會。可惜的是,曹氏居然沒敢去找他大鬧,顯然已經暴露出色厲內荏的真相。

    咳,機會給了你,自己卻抓不住,怪得了誰呢?

    「阿爺就是名醫,既然母親肝疼,就請阿爺診治一下?」

    只有傻瓜才會當著李達和的面,和曹氏來硬的,反正,曹猛的小命以及曹家的家產都捏在李中易的手上,無論是搓圓還是搓扁,都由不得曹氏。

    那句老話說的是啥來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哈!

    換句話說,大把柄被李中易捏在手心裡,曹氏即使再不想忍,也得老老實實的忍著。

    李達和眉頭緊鎖,老妻明明有求於人,卻依然是咄咄逼人,長子卻是一個勁的裝傻,繼續鬧下去,何時是個了局?

    「大兄,你就饒了我舅父吧,求求你了。」李中昊得了曹氏的眼色,跑過來拉住李中易的手,使勁地搖晃。

    李中易不動聲色地拉開李中昊的手,沒辦法,他這個弟弟已經徹底被曹氏教壞了,根本不值得疼惜。

    遠的且不說,就在李中易附體過來的這幾個月裡,李中昊不止一次暗中算計他。

    李中易上輩子沒兄弟,格外的珍惜手足之情,以為李中昊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罷了,也沒太過計較。

    可是,那一天,李家即將被抄家,李中昊明明知道消息,卻拋棄了他這個蒙在鼓裡的大兄,獨自和曹氏鑽狗洞跑了。

    如果不是李中易急中生智,運氣又很好,天知道會發生什麼悲劇?

    從這一天開始,李中昊在李中易的心裡,已經被打入另冊。

    「二郎,這事為兄也沒辦法,都是成都侯做的決定。」李中易有意露出苦笑,兩手一攤,擺出一副無能為力的姿態。

    曹氏和李中昊被蒙在鼓裡,李達和心裡卻是明白的,成都侯和李中易就差同穿一條褲子了,關係好得不得了!

    「大郎,再怎麼說,那曹猛也是你的舅父,留下餘地將來好見面。」李達和心軟了,主動幫曹猛說話。

    李中易心裡冷笑不已,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淡淡地說:「阿爺,您可別忘了,曹猛曾經當著所有李氏族人的面,只認二郎是他的外甥。」

    李達和一時語塞,兩個月前李家重修族譜的時候,被曹氏專程請來的曹猛,居然當著所有族老的面,大言不慚地說,李中易不僅沒有家產繼承權,還應該被趕出家門。

    雖然,事情被李達和給按下去了,但是,曹氏和曹猛潑出去的水,怎麼可能收得回來呢?

    「李中易,你說該怎麼辦吧?要殺要剮,儘管放馬過來。」曹氏忍了一天一夜,終於忍不住開始撒潑。

    「你少兩句。」李達和鎖緊眉頭,不滿地喝斥曹氏。

    「好啊,李達和,我算是看透了你,我們曹家失勢了,你就忘了當初的恩義,就想過河拆橋了,是吧?我告訴你,李達和,沒門!」曹氏異常囂張的指著李達和的鼻子,破口大駡。

    「阿爺,孩兒告退。」

    既然曹氏依然如此的不「懂」事,李中易覺得已經沒必要繼續待下去,索性以退為進,他倒要看看曹氏能夠橫到幾時?

    李達和呶嚅著嘴唇,想留下李中易,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李中易走遠。

    「李達和,老娘和你拼了……」

    「咣,咣,咣……」

    李中易還沒走遠,書房裡就傳出打鬧之聲,夾雜著器物破碎的脆響聲。

    面子已經給了李達和,至於他猶豫不決,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和李中易無關。

    根據曹氏的表現,她在家中肯定還要鬧上一段時日,李中易一離開李達和的書房,就決定趁機搬出去住。

    眼不見心不煩,隨便曹氏怎麼去鬧,最終還得求到他的跟前。

    讓瓶兒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李中易領著瓶兒和芍藥,坐上御賜的馬車,從後門離開了李家。

    李中易如今已經變成多房戶,孟昶賜了一套大宅子,李達和留了一套給他結婚的小院子,黃清和黃景勝分別送了一套小宅子。

    在這寸土寸金的成都府,李中易居然擁有了四套房子,居住條件獲得了極大的改善。

    上輩子,在帝都的時候,李中易拼足了老命,也不過是利用房改的機會,在單位撈了一套四室兩廳的大房子而已。

    直接住進孟昶所賜的宅子,目前並不合適,黃清的禮不好收,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終選擇住進黃景勝所送的三進小宅子。

    按照禮單上的描述,宅子裡一應傢俱擺設齊全,男僕女婢也都是現成的。更重要的是,李中易如今不缺錢,隨便住在哪裡,都可以做到生活無憂。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6 PM

第38章 老太公有請

    巧合的是,這所宅子距離李家非常近,轉過幾個街口,也就到了。

    李中易站在門口打量了一番,然後讓瓶兒前去叫門。聽說宅子的新主人到了,所有的僕人都紛紛趕到門前,跪倒了一大片。

    李中易背著手,穿過照壁,正對面就是主人待客的一進正廳,繼續往前走,則是接待貴客的內花廳,接下來,就是外男止步的後宅。

    轉了一整圈後,李中易發現,這裡雖然占地面積不大,可是,佈局還算是精巧。

    別說李中易人手不多,就算住進幾十個人,也毫無問題。

    在後宅,李中易隨意選了右廂房作為他的臥室。這裡日曬充足,光線很好,而且緊挨著書房,不論工作或是休息,都很便利。

    等李中易轉回到內宅花廳,伶俐的婢女已經燒好了水,泡了茶,遞到他的手邊。

    李中易接過茶盞一看,立馬笑了,一定是瓶兒暗中交待過,他不喜歡加薑蒜蔥等物,只喜歡清茗。

    喝了口茶,李中易發覺是他已經喝順口的峨眉雪芽,不由大覺滿意。在這個家,所有人都必須看他的眼色行事,一切服務標準都必須以他的喜好作為唯一的參照系。

    李中易放下茶盞,叫來宅子裡的廚師,耐心地教了幾道後世的家常菜。作為資深的吃貨,他不願意虧待了自家的肚子。

    安排了晚餐之後,李中易剛捧起茶盞,黃景勝就帶著王大虎笑嘻嘻地登門拜訪。

    其實,這也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身為轄區「武侯鋪」的地頭蛇,連這麼點情況都掌握不好,那就白混了。

    果然,黃景勝一進門就拱著手說:「公子一出門,我就知道了,如果不是雜事纏身,我和大虎早就過來了。」

    李中易招呼二人坐下,笑著問道:「昨日跟著王德彪去曹家,收穫不小吧?」

    「那曹猛還真是有錢,家裡的吃穿用度,十分精美。」黃景勝大發感慨,「只是有點小小的遺憾,兄弟們既然都跟了去,不可能毫釐不沾,多少分了點小玩意。」

    李中易笑了,他心裡明白,黃景勝這是提前備好案,免得將來扯不清楚。

    反正是曹家的錢財,而且大頭已經到了李中易的手上,他也不可能計較太多,否則就會顯得不近人情,平白壞了自家的名聲。

    「兄長,你回頭派人告訴下我父親,就說我已經搬到了這裡。」李中易有些意味深長地叮囑黃景勝。

    黃景勝點頭答應了下來,喝了口茶,有些奇怪地問李中易:「公子,成都侯怎麼會突然到了你家?」

    李中易心裡邊已經把黃景勝當作是半個心腹,自然不想瞞著他,就把怎麼結識孟仁毅,一直到昨晚陪著陛下和貴妃打麻將的事,一股腦地告訴給了黃景勝和王大虎。

    黃景勝和王大虎都聽呆了,我的個天,這李中易前幾日還是大理獄中階下囚,短短的幾天,就成了成都侯的好兄弟。

    更厲害的是,李中易如今已是皇帝陛下的座上賓,這也太神奇了吧?

    李中易只是默默的喝茶,並未打擾目瞪口呆的黃、王二人,給他們留出消化局勢的時間。

    過了好一陣,黃景勝欽佩地挑起大拇指,心悅誠服地說:「公子,我是徹底服了您。」

    王大虎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容,摸著腦袋說:「其實呢,小的早就服了。」

    李中易給逗樂了,戲謔地看著黃景勝和王大虎。這兩個傢伙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全是喜歡扮豬老虎的黑心鬼,天知道他們在大理獄裡邊,做了多少虧心事?

    可是,黃景勝和王大虎,仿佛沒看見李中易異樣的眼神一般,依然有說有笑。

    嘖嘖,這臉皮子,得有多厚?

    「你們連個來的正好,我現在要去道觀裡接阿娘來這裡,陪我一起走一趟?」李中易笑著發出邀請,黃景勝和王大虎欣然應允。

    李中易連這麼私密的事情都願意帶著他們,可想而知,在他的心目中,有黃景勝和王大虎的位置。

    把薛姨娘接回家中,安頓下來後,李中易吩咐上酒菜,陪著黃景勝和王大虎,一邊喝酒,一邊聊家常。

    經過閒談,李中易這才知道,原來王大虎至今還是單身,一直住在黃景勝的家裡。

    黃景勝家裡有七房小妾,下蛋的一個都沒有,不僅如此,黃景勝還參與了衙門裡的同僚們,放高利貸的活動。

    李中易知道高利貸的危害,就借著酒勁做掩護,笑道:「賒貸(高利貸)有損陰德,你是我兄長,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黃景勝從善如流,馬上承諾說:「我絕對不會讓公子您丟臉,回頭就安排管家,把賒貸的生意都處置乾淨。」

    「嗯,其實呢,你的商鋪多,不如拿一間出來,做做質庫(典當)的買賣。」李中易有心提點黃景勝,就提醒他,典當的買賣倒是很有發展前景。

    存在即是合理的!別說連錢莊都沒有的如今,就算是金融業已經比較發達的後世共和國,典當行的業務都不容小覷。

    按照李中易的想法,本來可以合作開錢莊。只不過,那個本金需要量至少幾十萬貫起步,目前資金不足,暫時沒辦法開展。

    「敢問公子,這質庫的生意,如果去做?」黃景勝知道成都府內有質庫的存在,只是,他覺得那個來錢太慢了,並沒有用心去琢磨。

    李中易笑了笑,解釋說:「古董字畫瓷器啥的就別收了,可以專門做穀物、土地、宅子、良田等抵押借款的買賣,比如說……」舉了幾個例子,詳細說明了典當行業的操作精髓。

    「這門生意固然是好,只是我本金不多啊,才兩萬貫。」黃景勝愁眉苦臉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當然知道他擔心的是啥,就笑著點撥說:「你也別自己出面,讓家裡的老管家當大掌櫃的就行。除了我自己投錢進來之外,回頭再把成都侯也拉進來。這麼一來,就沒幾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了。」

    「嘿嘿,這就太好了,完全沒有了後顧之憂。」黃景勝做夢都想拉成都侯孟仁毅下水。

    今天早上,黃景勝已經找衙門裡的人打聽清楚了,成都侯乃是皇帝陛下最疼愛的親弟弟,威風凜凜的蜀國第一侯,手握京城一半治安大權的右金吾衛大將軍。

    換句話說,有成都侯這麼硬的靠山撐腰,別說開一家質庫,就算是壟斷一部分行業,也是手到擒來。

    李中易見黃景勝面露喜色,就知道他已經想歪了。不過,李中易並不打算馬上糾正他不正確的想法,這飯總要一口一口的去吃嘛。

    其實呢,李中易想做質庫生意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核心目的還是想做糧食的買賣。

    中原政權,如今的後漢,將來的後周,因為連年征戰而長期缺糧,嚴重依賴外購。

    據歷史記載,後周世宗柴榮為了北征契丹,收復燕雲十六州的故地,曾經派宰相王朴和趙匡胤四處購糧。

    最終因為後蜀和南唐的顧慮,導致軍糧嚴重不足,耽誤了北伐的大計,從而令柴榮遺恨終身。

    如果,李中易現在就開始佈局,通過糧食生意搭上王朴或趙匡胤,甚至是柴榮的線,將來即使後蜀亡國,他的家人也會受到保護。

    只不過,這個時代的糧食,屬於戰略性的物資。以孟仁毅的身份,直接去操作糧食買賣,很可能遭到孟昶的猜忌。

    借著質庫的名目轉一道手,抵押糧食和直接收購糧食,屬於不同的兩個概念,其敏感度就小了很多。

    既然已經定下了大的方針,接下來,李中易話裡話外,始終透露出以糧食抵押借貸為主要生意的目的。

    黃景勝雖然精明,卻也不可能料得到,蜀國的存在頂多也就十多年的時間而已。

    就在三個人相談甚歡的時候,黃景勝手底下的武侯突然來報告,說是趙相公家的馬車到了李家的門口。

    黃景勝聞言後,不由暗喜,怎麼把趙老太公給忘了呢,如果把他也拉進來一起合夥,質庫(典當)生意,想不紅火都不可能。

    李中易看了眼黃景勝,他心想,沒白交老黃這個兄長,李家的大小事務都在他這個轄區所長的掌控之中,顯然頗費了一番苦心。

    其心可感,其行可嘉!

    不大的工夫,李家守門的李五居然跑了來,彙報說:「回大郎君,趙相公家的管家來下了請柬,請阿郎和您一起去趙府赴宴。」

    黃景勝詫異地問李五:「你怎麼知道公子在這裡?」

    那李五老老實實地回答說:「阿郎吩咐下人們出去找大郎君,趙家的僕人私下裡指點小人來了這裡。」

    李中易一聽這話,立時心頭一凜,敢情,他的一舉一動,居然都落在了趙老太公的眼裡。

    看樣子,趙老太公確實是盯上他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又想整出什麼妖蛾子呢?

    李中易有些想不太明白,既然趙老太公清楚他的動靜,就應該知道,他現在和成都侯孟仁毅走得很近。

    朝中的宰相家,和皇帝的親弟弟如果搭上了線,孟昶即使再昏庸,也恐怕難以安睡。

    好在,李中易一向喜歡換位思考,他站在孟昶的角度仔細一琢磨,立即意識到:如果趙家能夠力挺孟昶去對抗權臣張業,那麼,京城裡的力量對比,很可能發生重大逆轉。

    想清楚其中的奧妙之後,李中易點了點頭,囑咐李五:「你去告訴阿爺,我這就回去。」

    回到家中,李中易剛進大門,就見李達和背手站在門房後邊,低著頭正在轉圈。

    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清官難斷家務事,只有李達和想清楚了,才有辦法最終解決掉曹氏的問題。

    「見過阿爺。」李中易走過去給李達和行禮,李達和聞聲抬頭望著李中易,臉上露出喜色,「你回來了?」

    「阿爺,趙老太公派來的人怎麼說?」李中易知道李達和想說啥,趕緊搶先一步把話岔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7 PM

第39章 雙狐會

    「唉。」李達和臉色立時一黯,隨即又有些振奮的說,「趙家來的是大管家趙無憂,話說得很客氣,請我們父子倆務必今晚去赴宴,為父礙于以往贈宅的情面,只得答應了下來。」

    李中易笑道:「孩兒準備了一些禮物,就在後邊的車上。」

    李達和正為送禮的問題犯愁,李中易竟然如此細心的準備好了,他不由心裡一暖,點著頭說:「還是你體諒為父的難處啊。」

    家裡都被抄空了,即使奴僕們被還了回來,但是浮財全沒了,拿什麼送禮?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李達和只得坐困愁城。不過,他也知道,李中易如今倒是成了大財主。

    曹家的財產全成了李中易的囊中物,李達和只要一想這事,既好笑又覺心酸。

    好好的親戚不做,偏要上門來欺負人,結果遭了報應,實在是令人歎息吶!

    李達和也知道李中易心裡有氣,但是,曹猛帶人打上門這事,確實非常理虧。

    而且,李達和也猜想得到,很可能是曹氏背地裡唆使曹猛這麼幹的。只是,這個念頭剛一浮起,李達和就不敢繼續往下想。

    家門不幸吶!

    看看天色差不多了,李達和與李中易一起出門,準備登車上路。

    李達和走到馬車邊上,不經意的一瞥,不由大吃一驚,脫口問道:「這是御用的馬車?」

    李中易點頭回答說:「因為孩兒僥倖開的藥方,碰巧對上了貴妃娘娘的病症,是陛下特賜的馬車。」

    李達和扭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中易,他心裡已是波瀾起伏,浪潮翻滾。

    看樣子,李家的未來,倒要靠面前這個大郎來撐門戶了。

    李達和沒再說什麼,率先登車,李中易見老爹的臉色還算正常,也就沒多想,跟著上了馬車。

    在趙府後門前,因李達和尚未複職,僕人上前遞了李中易的名刺。

    一直守在門口的趙二接過名刺一看,心說,正主兒來了,他一邊吩咐人開大門迎接,一邊派人趕緊去稟告老太公。

    「小的趙二,見過達和公,見過易郎君。」趙二顯得十分客氣,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禮。

    達和公?李達和心尖兒猛地一顫,好傢伙,他以前啥時候享受過這麼高的待遇?

    而且,趙二是誰?別人不清楚,李達和卻是心如明鏡,這趙二可是趙府的二總管,趙老太公身邊非常得用的心腹。

    趙家給的面子,著實不小,李達和心裡很舒服。

    李中易卻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面子功夫,他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趙老太公為啥要請他們父子來作客?

    客套已畢,趙二居然請李家父子重新上馬車,直接駛入趙府。

    李達和又是一驚,趙家可是權勢顯赫的宰相之家,這門前,文武百官都得下馬,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員來訪,都得走著進去。

    有李達和在場,李中易索性一言不發,由著老爹去應付。

    最終,趙二拗不過倔強的李達和,只得引領著李家父子,一起步行進府。

    已經望見二門,趙二赫然看見,自家的老主人正撫須含笑立於門口,他不禁暗暗吸了口涼氣。

    趙二心想,自家的老主人就算是迎接朝中的重臣,也不過如此,看來,老太公可不是一般的重視他身旁的這父子倆。

    「見過老太公。」李達和見趙老太公居然如此禮遇,心裡一激動,居然就把李中易落在了後邊,獨自上前行禮。

    趙老太公看了眼在後邊不緊不慢走過來的李中易,心想,任你小子奸詐似鬼,這一次,倒要看看你能否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

    「達和老弟,老夫冒昧問一句,不知中易可有小名?」趙老太公一邊伸手扶起李達和,一邊親熱地詢問。

    李達和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靜,他也沒多想,就解釋說:「不瞞老太公,因是中年得此長子,就一直喚他珍哥兒。」

    等李中易上來見禮的時候,趙老太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說:「珍哥兒,老夫盼你多時了。」

    李中易頭皮一陣發麻,這只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見趙老太公對李中易如此的看重,李達和這個做父親的,不可能不高興,他的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抑制不住的喜氣。

    寒暄已畢,趙老太公就撂下了李中易,親熱地陪著李達和邊閑侃,邊往內書房走去。

    閔子豪抽空走到李中易的身旁,拱手作了自我介紹,「鄙人姓閔,名子豪,字寬夫。」

    李中易一看閔子豪說話的架式就知道,這一定是趙老太公身邊的心腹幕僚,趕緊拱手還禮。

    「我聽說中易老弟你最近發了筆不小的財?」閔子豪若有所指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明知道閔子豪另有所指,自然不可能上當,他歎了口氣,說:「最近家門不幸,頗領人頭疼。」

    閔子豪搖了搖手裡的摺扇,眼眸轉了轉,陪著李中易歎了口氣,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吶。」

    嗯,這話就有點意思了,李中易心想,李家是和曹家扯不清楚,這家務事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呢?

    趙家則是和權臣張業矛盾尖銳,兩方都是手握重兵,麾下拿槍的精銳丘八,各有數萬。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個渾水太深了,還是不淌為妙。

    見李中易沒吱聲,閔子豪眼珠子一轉,又說:「府上最近抓了好幾個內奸,其中一個居然是我家相公的親隨。別的倒沒啥,就怕有些消息,瞞不住了啊。」

    李中易心裡明白,閔子豪的意思是說,趙家的核心圈內出現了內奸,很可能將他提交奸細名單的事,洩露給張業。

    那麼,以張業的性格,在震怒之下,不兇殘的報復李中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這算是赤果果的要脅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寬夫兄,換作是你的話,會相信是我這麼個小不點壞了大事麼?」

    不等閔子豪反駁,李中易加重語氣,說:「在下不才,略通煉丹之道,陛下好象從來沒有殺過丹士吧?」

    李中易一語中的,閔子豪一時氣竭,眨巴著兩眼,急謀對策。

    見閔子豪無話可說,李中易微微一笑,他當初大著膽子提出幫孟昶煉丹,目的就是想給自己和整個李家留下一條生路。

    江湖實力論!

    正因為趙家有著不小的軍權,對張業獨霸朝政,有著很大的威脅,張業這才視趙家為眼中釘,肉中刺。

    就算是趙家把李中易推出去交給張業,難道說,張業就從此把趙廷隱當作朋友了?

    這怎麼可能呢?

    李中易手下沒有一兵半卒,不可能對張業的權勢形成任何威脅,這個才是關鍵。

    另外,李中易忽悠著孟昶煉丹,就是想讓張業有所顧忌,不敢對他下狠手。

    再加上,李中易巧合的和成都侯孟仁毅成了一見投緣的「損友」,有孟仁毅幫著周全,孟昶又需要煉丹,李中易的處境其實相對安全。

    閔子豪能夠當上趙老太公的首席幕僚,自有其過人之處,李中易略微一點撥,他就知道,李中易早就留下了後路。

    厲害啊!

    閔子豪一邊暗自感歎,一邊心想,難怪老太公一心想把這小子收入囊中,果然沒有看走眼。

    步入書房就座的時候,趙老太公看似無意地掃了眼閔子豪,見他抿緊嘴唇,笑得很假。

    趙老太公立時就明白,剛才和李中易的暗中過招,閔子豪沒贏。

    「達和老弟,今天請你們父子請來,主要是我家新添了個麼孫,」趙老太公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等李達和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他的身上,這才又說,「達和老弟你乃是有名的御醫,老夫的舊疾不就是你給治好的麼?」

    趙老太公顯然不想給李達和留下思考的餘地,繼續又說:「所以呢,老夫想拜託達和老弟你,幫我看看這個麼孫的根骨如何,能否養得大?」

    這個時代,限於醫療水準的落後,婦女生孩子因為難產,死亡率極高,往往是一屍兩命的悲劇。

    而且,就算是嬰兒順利出生了,中途夭折的比例也非常高。生下五個孩子,能夠順利長大成人的,能有兩個,就已經很不錯了。

    在農業社會,養兒防老的觀念深入人心,再加上嬰兒的夭折率極高,所以不管是朱門大戶,還是貧苦的農民,都把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當作是家族的頭等大事來看待。

    趙老太公甩出這麼一個大帽子,李達和很自然的就被套了進去,他誠懇地說:「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身子骨異常脆弱,容不得半點閃失。」

    李中易暗暗歎了口氣,上輩子,有個坑爹的兒子,說他爸是李剛。如今,他卻有個坑兒子的爹,居然還都是姓李的,倒楣催的!

    盞茶的工夫,趙老太公的麼孫被奶娘抱了出來,交到了李達和的手上。

    李達和按照骨相的原理,左看看右瞧瞧,上摸摸,下瞅瞅,別提多細緻。

    趙老太公瞧見李中易閑在一旁,就笑著說:「珍哥兒,你也來瞅瞅你的麼弟?」

    好嘛,麼弟都出來了,李中易強壓下心中的無奈,客氣地說:「晚輩不懂兒科,看了也是白看。」

    趙老太公撚須微笑,你小子想裝蒜,嘿嘿,門都沒有,咱們走著瞧。

    末了,李達和給出他的結論,趙老太公的麼孫,身體很健壯。

    趙老太公笑呵呵地說:「這就好,這就好,老夫一直擔心此孫養不大啊。」

    突然,趙老太公扭頭問李達和:「珍哥兒還沒有表字吧?可定親否?」

    李中易意識到不妙,沖著李達和連使眼色,可是,有這種憨爹也實在沒辦法,李達和根本就沒看李中易,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不瞞老太公,我是想等他年滿二十,再請族內長輩替他取個表字。至於親事,倒是有樁姻緣,只不過我那未來的親家如今去了南唐做官。」

    什麼?已經定過親了?李中易立時瞪大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在李達和的身上,簡直難以置信。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7 PM

第40章 助人為樂

    趙老太公見李達和不似做偽,又發覺李中易一臉震驚的樣子,心下立時了然,定有此事。

    既然已經定了親事,趙老太公也許是不想惹來李中易的不滿,就略過不提,而是直接向李達和提議說:「達和老弟,不知老夫可有資格替珍哥兒取字否?」

    李達和根本就沒看李中易,站起身子,深深地作揖,歡喜地說:「老太公如此提攜犬子,實在感激不盡,請受在下一拜。」

    「呵呵,達和老弟,我這條老命都是你救回來的,又何必如此客套呢?」趙老太公笑容滿面地扶起李達和,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坐到自己的身旁。

    唉,有這種極品老爹,還真是沒轍啊!

    眼見著木已成舟,生米被煮成了熟飯,李中易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毫無辦法去阻止!

    趙老太公命人磨墨,沉思良久,眼前忽然一亮,提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大字:無咎。

    李達和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卻也是飽讀詩書之人,他略微一想,馬上念道:「《易經》有雲: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李中易也讀過《易經》,他知道,無咎,既有無悔的含義,也有一生平安,沒有災禍的美好祝願。

    這下子,李中易以後又可稱為李無咎。因李家祖籍在成都縣,將來李中易飛黃騰達之後,還可被稱為李成都。

    類似的例子有:李合肥(李鴻章),翁常熟(翁同和),林侯官(林則徐)

    「達和老弟,不如選個黃道吉日,替無咎把加冠禮給辦了?」趙老太公步步緊逼,絲毫也不放鬆。

    李達和光顧著高興了,也沒想過要問下李中易的意見,當即點頭應承下來。

    見李達合如此的配合,趙老太公心情越發的舒暢,他心想,和李中易那個「妖孽」比起來,李達和的確是個老實人。

    老實人好啊,只要把這個老實人籠絡好了,就不愁小「妖孽」逃出手心去。

    按照老傳統,趙老太公就是幫李中易加冠取表字的「大賓」,終李中易一生,都必須以師長之禮相待。

    李家和趙家有了這麼一段淵源,關係自然比剛才近得多,言談之間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親近。

    趙老太公命人喚來家中的孫輩,逐一介紹給了李中易父子。據李中易的暗中觀察,趙老太公的長孫李崇祚,文才確實不錯,只可惜不太懂人情世故。

    滿堂的賓客俱在,李崇祚居然不顧場合,要拉著李中易出去賞花作詞。

    次孫李崇韜,一張嘴就是經典戰役,口沫橫飛地說,趙括太笨了,如果是他帶領趙軍的話,就一定要猛打猛衝,迅速擊敗當面的秦軍,然後大破白起,生擒始皇。

    李中易是個典型的現代人,對於古代戰爭的形態,幾乎是一竅不通。不過,他卻知道,包括趙崇韜在內的趙家軍,輸給了張業的張家軍,敗逃出了成都。

    一個文癡,一個武吹,李中易和他們完全聊不到一塊去,始終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好在很快開了家宴,趙老太公當仁不讓地坐到了首席,李達和居然被安排在了次席。

    以至於,從沒有受過如此高規格禮遇的老李同志,樂得找不著北。

    開席的時候,美味佳餚,一碟接一碟地往上端。整個飯廳裡奴婢滿堂,人來人往,李中易卻連腳步聲都聽不見,可想而知,趙家的規矩有多嚴?

    在這個時代,貴為成都侯的孟仁毅,在吃的方面,花樣都很貧瘠,除了蒸煮炸炙之外,完全沒有炒菜的蹤影。

    所以,趙家所謂豐盛的家宴,對於吃慣了炒菜的李中易來說,沒有絲毫的吸引力。

    查過一頓略顯沉悶的晚餐後,眾人聚集到花廳裡,喝茶閒聊。

    李崇祚和李崇韜,顯然不耐煩這種令人感到拘束的無聊應酬,兩兄弟先後找由頭,趁機溜之大吉。

    趙老太公看著兩個親孫子的背影,不由暗暗搖頭,都說龍生龍鳳生鳳,他這一對寶貝孫兒,卻是一個癡一個狂,眼看著沒啥出息了。

    閔子豪的視線不經意的和趙老太公碰在一起,他發覺,老太公滿眼滿眼的無奈和黯然。

    虎祖犬孫,閔子豪的腦子裡,馬上浮現出這四個字。想當年,趙老太公只帶了幾十個老弱之兵,就擊敗了來偷襲的荊南近千精兵,那個聲威何其顯赫?

    只可惜,為趙家掙來偌大地盤的趙老太公,漸漸的老了,大郎君趙廷隱固然很勇猛,智略卻頗有不足,勉強做個守成之主罷了。

    眼看著家道即將敗落,趙老太公原本烏黑的頭髮,幾年間就全白了,還不都是憂心家業鬧的心病?

    就在趙家坐困愁城之際,李中易這小子橫空出世,一連串令人匪夷所思的超凡表現,令人極為震撼。

    僅僅是有智慧倒也罷了,李中易這小子還很會做人,更有令人驚歎的好運氣,短短的數日之間,不僅和黃清成為兄弟,更結識了深受陛下信任的成都侯孟仁毅。

    昨晚,據禁軍中的線報,陛下偷偷地去了成都侯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居然也被召進了侯府,直到天光大亮了,才離開。

    這一切,全都聯繫到一塊進行分析,任何有些見識的人,都會意識到,李中易身份雖低,其重要性卻絕對不容低估。

    陛下雖然忌憚張業,但是,對手握兵權的趙家,同樣很不放心。

    換句話說,要想獲得陛下的支援,最佳的路徑是通過成都侯。

    以前,趙老太公想盡了辦法,都一直無法勾搭上,滑不溜手的成都侯孟仁毅。

    如今,有了李中易這個絕佳的中間紐帶,趙老太公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呢?

    趁著李達和內急的機會,趙老太公笑眯眯地對李中易說:「老夫已經派人,八百里加急趕往萬州,想必不日就可拿到曹家族長的書信。」

    李中易略微一想,不由暗暗歎息,趙老太公明顯是抓住了他目前最大的難題做文章,逼著他欠下趙家的人情。

    顯然,趙老太公已經知道了曹氏回家大鬧的事。那麼,以趙老太公尊崇的身份,親自寫信去萬州的曹家,想必曹家當家人們,肯定會好好地想一想拒絕的嚴重後果。

    這麼一來,就等於是,幫著李中易解決掉令人頭疼的家務事。

    人情大於債,欠啥子,都不能欠別人的人情啊!

    李中易完全猜得到,趙老太公想讓他去做什麼事,而且他也可以很容易地做到。

    但是,李中易並不想如此輕易的就讓趙老太公得償心願。

    張業不僅僅是趙家的死敵,而且,是手下有數萬精銳丘八的實力派。

    問題不在乎張業該不該垮臺,而是,張業垮了後,趙家明顯會勢力大漲。

    皇權和相權的矛盾,自古就很尖銳。一旦夾雜著對於軍權的掌控,就更加複雜和血腥。

    李中易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李家冒著滅族的危險,站到趙家這一邊後,究竟值不值得?

    這確實是個要命的大問題!

    「多謝老太公伸手相助,無咎感激不盡。」李中易只是表達了感謝之意,卻並沒有說出趙老太公最想聽的話。

    趙老太公顯然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他絲毫不以為意地擺著手說:「區區書信罷了,何足道哉?」

    因為曾經狠狠地交過手,李中易對趙老太公的稟性,有著異于常人的深刻瞭解。

    這是一隻很有耐心,也很有手腕的老狐狸,不能輕視。

    趙老太公主動拋出橄欖枝,沒有得到李中易的積極回應,他也沒有再提相關的事情,只是談一些以往的老皇曆,以及軍中的一些見聞。

    李中易對於這個時代的軍隊,確實存有很大的好奇心。

    自從晚唐以來,先是軍閥割據,彼此混戰。接著,各路壯大的軍閥,又紛紛自立為王,或是皇帝。

    甯為太平犬,不做亂離人。

    根據權威歷史學家的研究,在歷史上,每逢改朝換代,天下大亂的混戰年月,中國的人口就會以驚人的幅度銳減。

    就以著名的三國時期為例,東漢恒帝永壽二年(西元156年)全國戶數是1607萬多戶,其人口是5006萬多口。到三國末年,魏蜀吳三國,合計只有戶數149萬多戶,總人口只剩下560萬零200多口,活下來的僅有十分之一。

    「大軍紮營,首重水源。如果取水艱難,且敵強我弱,則難以堅守。反過來說,如果在河邊紮營,則須慎防水攻……」趙老太公也是個妙人,既然李中易愛聽,他也願意講一些老段子,教他怎麼打仗。

    聽趙老太公說得有聲有色,李中易忽然想到了一部老電影裡的經典臺詞:打牌,你不行;打仗,我不行。長江防線能否守得住,各位仁兄,拜託啦。

    現場的氣氛很好,夜已深,賓主儘快而散。

    離開趙府後,李達和歎息著勸李中易:「大郎,你母親就是頭髮長見識短,你就別和她一般見識。」

    李中易反問李達和:「阿爺,那曹猛為何欺到我家?」

    李達和一時間沒了話說,顯然,如果不是曹氏去哭訴,曹猛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帶人打進李家呢?

    「阿爺,我暫時不回去了。尚藥局內輪值,出不得半點差錯。」李中易擺出的理由,光明正大,李達和也不好說什麼,只得黯然登車離去。

    李中易回去後,略微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

    按照楊明光的介紹,只要不是休沐日,每天的五更二點,五品以上的大員必須參加常朝。

    依朝廷的制度,醫官並不需要全體都在這個時候到崗,但是,他們尚藥局在宮中值夜班的醫官,卻是在這個時候下值。

    那麼,被安排接崗輪值的醫官,就必須和上朝的大員一樣,提前進宮接同鏈的崗。

    不巧的是,李中易因為資歷最淺,按照規矩要在五更前,進宮接替值夜的同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0:59 PM

第41章 冷宮

    剛過四更天,瓶兒就叫醒李中易,整個李家也跟著全都動了起來。

    水房的熱水早早的燒好了,廚房裡也是動靜不小,庭外已經傳來掃地的聲音。

    洗臉的時候,李中易暗暗點頭,瓶兒當家理事,管得井井有條,很不錯。

    薛姨娘非常信任瓶兒,她一到這個家,就當著所有僕人的面,把管家的大權一股腦的塞到了瓶兒手上。

    如今,事實證明,瓶兒非常勝任管家的工作。

    收拾妥當,吃罷早飯後,李中易出門登車,去宮裡接值。

    李中易趕到尚藥局的時候,和他同組的侍御醫楊明光已經提前到了。

    在楊明光的帶領下,按照對等的原則,李中易和值夜的一名司醫辦好了交接。

    手續辦齊後,楊明光和李中易正式接崗,兩人坐在公事廳裡喝茶閒聊。

    楊明光瞟了眼低頭喝茶的李中易,提醒說:「宮中的事情很複雜,給妃嬪們瞧病的時候,得多長個心眼,儘量開一些中庸的藥方。」

    這可是金玉良言,李中易趕忙拱手說:「多謝楊公提點,小侄記下了。」

    楊明光笑了笑,說:「另外,切忌使用虎狼之藥,某些時候,你就算是有一萬張嘴巴,也難以解釋清楚。」

    這又是一個細緻的提點,李中易集中注意力,傾聽楊明光的介紹。

    聊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掖庭裡先後來了幾個內侍,把楊明光和另一組的御醫給叫去宮裡瞧病,整個尚藥局內就剩下李中易在值班。

    就在這時,內侍省也來人傳御醫。李中易多長了個心眼,悄悄地塞了一把銅錢給那個內侍。

    那內侍掂量了一下袖口內的重量,至少有半貫,臉上立時露出笑容。

    「不知是哪位貴人身體有恙?」李中易見這內侍收了好處,心下略微放寬,就直接問原因。

    那內侍歎了口氣,說:「不瞞您說,咱們這是要去冷宮。」

    「冷宮?」李中易以前在電視劇裡聽說過這個名詞,卻沒有什麼概念。

    那內侍畢竟是得了不小的好處,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大事,就透露了底細。

    「孫充儀和李才人是表親,李才人因為犯了大錯,被貶入了冷宮。昨晚是孫充儀侍寢,說是李才人病得不輕,求得了陛下的恩典……」

    哦,原來如此啊!

    李中易心想,他這運氣可不咋的,第一次在宮裡出診,居然是去冷宮給罪婦看病。

    得,既然尚藥局只有李中易一個醫官當值,即使再不想去,他也得硬著頭皮去冷宮了。

    李中易提著醫箱,跟在內侍的身後,一路向西,走了很遠,才在距離宮牆不遠的一座高牆前停下腳步。

    門前站了四個胯刀的看守,李中易借著驗魚符的機會,抬眼看了看,卻沒見冷宮的字樣。

    進了院牆後,李中易這個發現,這是一座顯得異常老舊的宮殿,匾額上書兩字:西乾。

    敢情,這座所謂的冷宮,名叫西乾宮。

    經過對照,李中易發現,外面高大的院牆,應該是後來修建的。

    也就是說,這裡原本是正常的宮殿,只不過因為需要關押犯錯的宮妃,特意加建了禁錮的高牆。

    那內侍走進殿門,叫出監管的一個老宮女,問她:「被貶來此的前才人,罪婦李氏何在?」

    「李氏?」那老宮女凝神想了好半天,這才意識到是誰,「關在後面的小院子裡。」

    「蒙陛下恩典,派來醫官給李氏瞧病。」內侍說明來意後,那老宮女一下子楞住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已經被關進來三年之久的李氏,居然在宮裡還有人惦記著。

    老宮女面現驚慌之色,被一旁的李中易看了個正著。他心想,那李才人在這冷宮裡的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脫了毛的鳳凰,被趨炎附勢的小人們,肆意欺淩,不管在那個朝代,都是常有的事。

    跟在老宮女的後面,李中易往殿內走去。沿途的小房子裡,大多沒有聲息。

    李中易正走著的時候,突然聽見旁邊的一所黑黑的小屋子裡傳出尖銳的叫聲,「陛下派人來接我了,陛下來接我了……」

    冷不丁的被這麼一嚇,李中易就算膽子很大,也不禁冒出了冷汗。

    「賤婢,閉上你的臭嘴。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是個啥德性?」老宮女也許是在冷宮裡霸道慣了,張嘴就罵,而且罵得很難聽。

    李中易心想,面對一群失寵後再沒有希望的女人,不管怎麼踩,都沒有後顧之憂。

    老宮女的喝罵顯然無效,那個小黑屋子裡的女人,繼續大聲呼喊著,「陛下來接我了,陛下最喜歡我的長頭髮……」

    李中易暗暗搖頭,唉,小黑屋裡的女人,顯然已經瘋了。

    根本不須多想,李中易就猜得到,能夠把正常人關瘋的地方,有多麼的可怕?

    一路之上,氣味越來越刺鼻,黴味夾雜著難聞的臭氣,越來越濃。

    李中易掏出瓶兒繡的手帕子,死死的捂住口鼻,他心說,就算身體異常健康的人,到了這種惡劣的環境裡邊,恐怕也活不了幾年。

    到了李氏的屋子前,李中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只見,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銅鎖異常的粗大,窗戶紙全都不翼而飛,手腕粗細的木欄杆,將屋內的人隔絕於世。

    老宮女打開銅鑰匙後,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並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李中易心想,這老宮女把冷宮裡搞得烏煙瘴氣,現在倒好,連屋子都不敢進,真是造孽。

    不過,李中易並沒有說老宮女的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不平之事太多了,根本管不過來。

    再說了,住在這裡的,都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輪不到他這個外臣來管。

    李中易推門進去,心中猛生警訊,他是個男的,裡邊即使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也不方便獨自進去。

    「嬤嬤,這裡太黑,我看不清楚。」李中易收回已經踏進屋內的一隻腳,目光炯炯地看著那個老宮女。

    那老宮女猶豫了一下,見李中易態度異常堅決,她也只得率先走進屋內,掏出懷裡的蠟燭,用火撚子點燃。

    借著搖晃的燭光,站在門口的李中易大致看見小黑屋內的情況。一個身材嬌小的身形,正裹著薄被,躺在一張鋪滿稻草的木板上,長長的頭髮居然拖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沒發現異常的情況,這才抬腿進門,走到木板的旁邊。

    這時,李中易看清楚了,木板上的這個女人的側臉。她的睫毛黑又長,蒼白的左臉上,居然滿是潮紅,額頭隱隱泛青,嬌小的身子不時地抽搐著,她那乾枯的嘴唇裡無意識地吐出低低的輕吟。

    顯然,木板上的李氏是在發高燒,已經到了開始說胡話的程度。

    李中易抬手捏住李氏露在薄被外的右手,手部皮膚熱度驚人,燙得厲害,仔細地把了下脈,他發覺,這是傷風性感冒,引發的高燒。

    感冒其實並不需要吃藥,捂出幾身熱汗就可以了,但是高燒則不同。

    按照李氏手上的熱度,如果持續性的高燒下去,恐怕要不了一兩天,她的這一條小命就會交代在了,這所充滿著臭氣的小黑屋裡。

    李中易本想直接說是傷寒症,轉念一想,他真這麼說了,身旁的老宮女恐怕會逃得遠遠的,連他這個醫官,都可以因此受到牽連。

    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年代,限於醫學並不發達的客觀條件,一般人視傷寒症為大敵,畏之如虎。

    「這是熱症引起的高燒,需要馬上想辦法替她消熱,否則,讓她死在了這裡,下官在劉充儀的面前,沒法交代過去。」

    仁醫濟世,李中易面對木板上苦難的女子,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

    那老宮女暗中觀察著李中易的臉色,也沒看出異樣的表情,現在,聽說不是她一直擔心的傷寒,不由長長的松了口氣。

    李中易故意點出了劉充儀的名號,就是想嚇唬住狗仗人勢的老宮女,迫使她配合接下來的治療。

    老宮女臉色變化了數下,最後,換上一副笑臉,小聲說:「只要婢子做得到的,請您儘管吩咐。」

    這老宮女被安排來管理冷宮,顯見也是個在主子面前不受寵的宮女。

    「有酒吧?」李中易預料到,這冷宮裡肯定沒有用於降體溫的冰袋,那就只能用酒來暫時替代了。

    先不管那麼多,把高燒抑制住,才是最重要的環節。

    「酒啊……」老宮女顯得很猶豫,李中易也沒多想,直接從袖子裡掏出半串銅錢,塞到了她的手上,「嬤嬤辛苦了。」

    老宮女見錢眼開,馬上就說:「倒是有兩壺酒,我這就去拿來。」

    李中易見老宮女要走,趕忙叫住她,叮囑說:「需要熱酒。」

    「好的。」老宮女一邊答應著,一邊快步跑出去找酒。

    李中易按照流程,走到屋內缺了半條腿的小桌子前,從醫箱裡拿出文房四寶,提筆在紙上開了一劑「複方桂枝湯」。

    桂枝湯是中國古代有名的退熱驗方,不過,李氏的高燒十分嚇人,李中易根據實際情況,增加了兩味對症的辛溫解表的藥,減少了桂枝的用量。

    很快,老宮女就拿來了燙熱了兩壺酒。

    李中易囑咐說:「我不太方便,你就用帕子,沾著酒把李氏的身上的全部擦一遍,尤其是腋窩和脖頸這兩個部位。」

    老宮女得了李中易的錢財,又被他拿著劉充儀的大帽子壓下來,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李中易從小黑屋裡出來,在外面站了大約一刻鐘,老宮女終於完成了擦酒的工作。

    再次把脈的時候,李中易發覺,米酒的度數還是不夠,起不到快速散熱的作用。

    於是,李中易把藥方交到老宮女的手上,讓她派人去拿藥。

    誰知,老宮女卻面露難色,遲疑地說:「其他宮裡的情況,婢子不太清楚,不過,為了這冷宮裡的廢妾去抓藥,都是要錢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1 PM

第42章 以怨報德

    李中易這才明白,敢情冷宮還真是冷啊,連吃藥都得自己掏錢。

    眼前這個黑屋子裡,已經家徒四壁,顯見被廢了的李才人,肯定沒錢。

    李中易既然已經伸了手,索性好事做到底,又從醫箱裡拿出一貫銅錢,塞到老宮女的手上,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劉充儀賞的藥錢。」

    那老宮女心想,取藥一次,大致要花費三百文,這一貫錢她至少可以落袋七百文,倒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老宮女樂滋滋的去叫人抓藥,李中易走近李才人的身旁,想看看她的臉色如何。

    誰曾想,一直昏睡不醒的李才人,突然一把抓住李中易的衣袖,哽咽著說:「您的大恩,我李薔永世不忘。」

    「放手,快放手。」李中易大驚,雖然李氏是皇帝不要的女人,但是,拉拉扯扯的**樣子,一旦應景的時候,絕對是一樁大罪。

    他下意識地看向門外,發現左右沒人,這才稍稍心安,幸好老宮女貪圖他的錢財,沒在眼前,不然的話,真有**煩。

    李中易毫不遲疑地搶回被李氏抓住的衣袖,快速退回到門口,警惕地盯著李氏的動靜。

    瓜田李下,是非多,他必須避嫌。

    「恩人,麻煩你幫我帶封信給劉充儀好麼?求求您了。」李才人伏在床沿上,一邊劇烈的咳嗽著,一邊苦苦地哀求李中易。

    開什麼玩笑?在皇宮裡邊搞夾帶,她不想活了,他還有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顧。

    「我救了你!」李中易盯在李才人那張雖然蒼白,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俊俏輪廓的瓜子臉上,「你肯定沒錢抓藥,是我發善心,替你掏的。」

    李中易發覺李才人的臉上出現了愧疚之色,他不敢有絲毫懈怠,繼續說:「你知道麼?你燒得太厲害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沒人救得了你。」

    「恩人,我真的過不下去了,這裡,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李才人一想起在這冷宮裡所受的屈辱和虐待,當即哭出了聲。

    說實話,在這種可以把人變成鬼的冷宮,李才人的悲慘遭遇確實值得同情。

    不過,李中易不可能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主動替李才人傳書信出冷宮。

    看見李才人臉上顯出絕望的神色,李中易擔心她做出過激的行為,於是,淡淡地說:「是陛下派我來的,我肯定要去覆命。」

    「陛下?陛下以前最喜歡聽我唱歌……」李才人仿佛落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蒼白的臉上滿是希望之色。

    李中易知道,這種時候多說多錯,他只是微微一點頭,把渺茫的希望傳遞給了李才人。

    就在這時,老宮女興沖沖地跑了回來,還沒進門就大聲說:「藥抓來了。」

    李中易轉身笑望著老宮女,這一刻,他忽然發現,老宮女的面目已不再醜陋,變得十分可愛,她來得非常及時。

    「一天三服,按時給她喝藥。」李中易等李才人喝了第一碗藥後,提起藥箱往外走。

    臨出門的時候,李中易扭頭提醒老宮女:「劉充儀很關心她,好生伺候著,別慢待了。」

    老宮女在皇宮裡混了這麼久,豈能看不出來,很久沒人搭理的廢才人李氏,如今又有了盼頭?

    「您就放心吧,保准伺候得好好的。」老宮女只要一想起李中易給賞錢和藥錢,就打心眼裡看他順眼。

    李中易又看了眼,重新燃起生活希望的李氏,他心裡暗想,惡的環境,完全可能把人變成鬼。

    回到尚藥局後,李中易捧起茶盞,喝了口冷茶,腦子變得更加冷靜。

    如果剛才他直接用針灸對李才人下了手,和對付江獄丞一樣,把她弄成白癡的話,就算沒人知道他是怎麼下的手,麻煩也非常大。

    畢竟,現場也就只有他和李才人,李才人突然變成白癡,傻瓜都知道,他的嫌疑最大。

    更重要的是,內侍省那位內侍提供的內幕很重要,在這個皇宮裡,還有劉充儀關注著李才人。

    有這麼一個大隱患在側,李中易覺得,他對李才人以安撫為主的決定,沒有絲毫的錯誤。

    按照蜀國的規制,孟昶的皇宮後院裡,最高等級是代行皇后職權的費貴妃,其下是正一品的三妃,接下來就是正二品的九嬪。

    不幸的是,劉充儀就是九嬪中的重要一員,她的地位比朝中的宰相還要略高,絕對不可小視。

    上輩子,李中易就非常清楚,枕邊風,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牛B的風。

    很多貪官自己貌似很清廉,但是,他們的老婆、**和兒子,大多充當著撈黑錢的白手套。

    凡事留一線,將來好見面,這一直是李中易上輩子所堅守的做人原則。

    兔子急了要咬人,狗急了要跳牆。如果,把人逼急了,天知道,會出現什麼?

    吃過午膳後,李中易被孟昶叫到花蕊夫人的宮中,按照他自己制定的治療方案,這是複查的時候。

    李中易還沒複查完畢,沒想到,宮婢來報,劉充儀來了。

    因為是外臣,還是男的,李中易趕緊請求去偏殿等候,誰料,花蕊夫人竟然把他給留了下來。

    劉充儀一進殿門,就坐到花蕊夫人的身旁,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得非常的親熱。

    花蕊夫人和劉充儀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大圈,劉充儀這才仿佛剛看見李中易的樣子,笑著問花蕊夫人:「姐姐,這位醫官看著很面生啊。」

    面罩輕紗的花蕊夫人,笑著說:「他就是那位小神醫,叫李中易,就是他發明的麻將。」

    肅立在旁的李中易,心裡一陣惡寒,作為麻將的發明者,顯然,他的弄臣名聲,必將傳遍整個蜀國。

    「哎呀,麻將就是他發明的呀……」劉充儀異常驚訝地扭頭看向李中易。

    李中易躬著腰,視線的餘光大致把劉充儀的相貌掃進眼裡。怎麼說呢,劉充儀式比盛裝的範冰冰,還要更勝一籌。

    有了這個認識,李中易更加慶倖他剛才沒有輕舉妄動,傻瓜都知道,孟昶是個**如命的昏君,最經受不住枕邊風。

    一連吃好些葡萄的劉充儀,忽然手捧肚子,叫道:「哎喲,真不該貪吃,肚子好疼。」

    花蕊夫人連忙吩咐說:「李中易,你楞著幹嘛,快點過來給劉充儀看看?」

    李中易快步上前,躬身站到劉充儀的身前,等宮女將手帕子搭到她的手腕上,這才探手捏在了劉充儀的腕脈上。

    仔細地診了脈,李中易沒發覺有腹泄的脈相,他當即意識到,劉充儀很可能是故意裝病。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李中易面上裝得很平靜,背部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這劉充儀究竟是為了什麼?

    「小神醫,我這是什麼病?」就在李中易急謀對策的時候,劉充儀卻苦著臉,主動問他。

    幸好李中易上輩子給首長們開過不少治療富貴病的方子,這劉充儀雖然沒有大礙,肝火卻有些旺,不仔細地把脈根本察覺不了。

    「回劉充儀的話,您這是吃急了葡萄,有些腹漲。」李中易偷眼看見劉充儀眉心一挑,他趕緊搶在她說話之前,又補充說,「肝火有些上升,平日裡多喝點菊花茶,不能加薑蒜鹽,免得沖抵了藥性。」

    劉充儀有些訝異地掃了眼李中易,她本想試探他一下,沒想到,還真就被他找出了一點小毛病。

    「咯咯,小神醫畢竟還是神醫吶,連這麼點小小的毛病都看得一清二楚。」劉充儀忽然話鋒一轉,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如果我發高燒了,怎麼辦?」

    李中易心頭猛地一凜,冷宮裡的李才人剛剛發過高燒,劉充儀這是什麼意思?

    「一般情況下,須用桂枝湯,具體的必須把過脈相,才好確定。」李中易回答得非常婉轉,惟恐說錯半個字。

    「哎喲,這葡萄還真是不能多吃啊,吃多了不僅腹漲,而且還會傷肝吶。」劉充儀的一雙明眸,緊緊地盯著李中易,意味深長地打了個異常艱深的啞謎。

    李中易腦子轉得飛快,深入的一想,他隱約意識到,劉充儀是在暗示他,她對李才人不過是念著舊情罷了,才偶爾出手幫她一把而已。

    為了更進一步的弄清楚劉充儀的意思,李中易小心翼翼地試探說:「只要您最近多喝點菊花茶,肝火一定會下降,身子骨兒也會恢復如常。」

    劉充儀本是有心之人,自然聽得明白李中易的回話,她剛才已經拿到了李才人的脈案底稿。

    雖然說,劉充儀和李才人沾點表親,可是,李才人得寵的時候,可沒有想到分一點點陛下的雨露出來。

    說白了,劉充儀並不希望李才人,從冷宮裡出來,再次和她搶同一個男人。

    宮裡的女人們大不易,皇帝就那麼一個,已經被花蕊夫人霸佔了大半個,劉充儀絕對容不下更多的女人來搶地盤。

    劉充儀聽到李才人病重的風聲後,原本不過是擔心傳出她刻薄寡恩的壞名聲,才故意想裝裝好人罷了。

    誰曾想,李中易的醫術十分了得,一出手就降了高熱,救了李氏一命。

    劉充儀聽懂了李中易的暗示,他只負責看病,別的一概不管。

    這個態度就對了嘛!

    「小神醫,下次在成都府發明了啥子好玩的東西,可別忘記了我們姐妹哦。」劉充儀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也投桃報李,表明尊重他是成都侯好友的身份。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幸好有孟仁毅在後頭撐著,不然的話,以劉充儀的地位,用得著和他這個小小的司醫,囉嗦這麼多廢話?

    從花蕊夫人的宮裡出來,迎面一陣微風拂過身上,李中易只覺得背心一陣發涼。

    都說伴君如伴虎,可是,這皇宮後院的女人,在李中易看來,比孟昶還要難以伺候。

    宮中實在是太險惡,稍有不慎,就會莫名其妙的捲進恐怖的宮廷鬥爭。

    既然,劉充儀並沒有把李才人當一回事,李中易背負的危機迅速解除。

    不過,基於安全的考慮,李中易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讓小利子去找來秦得貴。

    李中易囑咐秦得貴,就說他有事要見黃清,又說了他現在的住址。

    秦得貴見可以幫著李中易跑腿,心裡很是願意,點頭哈腰,樂滋滋的走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5 PM

第43章 演戲

    申時二刻(下午一點半),李中易結束輪值,交班出宮。

    李中易登上馬車,一個不留神,卻見孟仁毅靠在錦褥上,正笑嘻嘻地望著他。

    「劉充儀是個啥背景?」李中易靠到孟仁毅身旁,好奇地問他。

    孟仁毅想了想,介紹說:「小戶樂班出身,以前很受寵,如今嘛,不怎麼被皇兄待見。上次,她的弟弟走私軍器到北方換鹽回來,被我的人給逮了個正著,她托人求到我的門下,我明面上沒答應,私下裡還是把人給放了。後來,她的那弟弟,就一直想巴結上我,哼,懶得搭理他。」

    李中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劉充儀的警告,說得那麼隱晦,敢情是忌憚孟仁毅的實力。

    「怎麼?劉充儀想對你不利?」孟仁毅奇怪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就把冷宮裡李才人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孟仁毅皺緊眉頭,仔細地想了一下,說:「宮裡的事我不太好直接插手。黃清兼了掖庭令,正好管著冷宮,只需要使個眼色,就可以讓姓李的賤人,永遠的閉上嘴巴。」

    「嗯。」李中易要找黃清,本就存了嚴加看管李才人的心思。

    在恐怖的冷宮裡,身陷囹圄的李才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逃不出黃清的手掌心。

    說起來也很奇妙,李中易如今一手連著黃清,一手搭著孟仁毅,居然成了他們互相勾結的橋樑。

    「你今天這麼有閑?」李中易覺得,孟仁毅大中午的來找他,多半是有事。

    孟仁毅躺在錦褥上,伸了個舒服的懶腰,說:「我約好了幾個堂兄弟,都是這侯那伯的,下午一起打麻將。」

    「就這事?」李中易壓根就不信孟仁毅的理由,真要是找他一起搓麻將,至於直接躲進馬車裡來麼。

    「我聽說,你和趙相公家走得很近?」孟仁毅看似說得很平淡,其實非常在意的李中易的回答。

    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對趙家的態度,索性把和趙老太公結交的全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孟仁毅聽完之後,並沒有表明對趙家的態度,只是淡淡地說:「張業最近越來越不象話了,今天在朝堂上,居然公開駁了皇兄的面子。」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孟仁毅對權臣張業非常不滿,在京城之中,除了張業之外,軍權最重的就是趙廷隱。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孟昶就算是再昏庸,也絕無可能容忍,皇權旁落於權臣之手。

    既然孟仁毅已經表達了對於張業的不滿,李中易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笑著說:「休沐的時候,我打算去趟青城山,實地看看適合煉丹的地方。」

    「哈哈,反正我閑著也是閑是,索性陪你去逛一逛。」孟仁毅非常西化李中易一點就透的聰明勁。

    李中易心想,到時候,提前通知一下趙老太公,來個孟、趙「巧遇」的狗血段子,也蠻有趣的。

    既然半道讓孟仁毅給截了,李中易只得陪著他回侯府打麻將。

    誰知,在侯府的門口,居然巧遇上劉充儀的弟弟,密陽開國子,劉東川。

    「侯爺,可算是見到您了。」劉東川涎著臉湊到近前,笑得異常的諂媚。

    「有事?」孟仁毅故作冷淡的問劉東川。

    劉東川仿佛沒察覺到孟仁毅的冷淡,笑著說:「上次蒙侯爺您照顧之後,在下一直惦記著請您吃頓便飯,還請您不吝撥冗賞臉。」

    孟仁毅根本沒接劉東川的話,卻把李中易推出來介紹給了劉東川,「這是我的好友,小神醫李中易。」

    「哎呀,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劉東川笑得很假,但態度卻異常親熱,「今日既是遇上了,就是緣分,不如等會我做東,去翠雲樓樂呵樂呵?」

    這裡是孟仁毅的主場,李中易自然不可能越庖代俎,只是笑笑,卻沒吱聲。

    孟仁毅擺了擺手,說:「翠雲樓沒啥可樂呵的,我今日約好了人,一起打麻將。」

    「麻將?」劉東川一頭霧水,他壓根就沒聽說過「麻將」。

    李中易發明麻將這種遊戲,時間太短,不可能馬上就風靡整個成都府。

    見劉東川一臉的懵懂,孟仁毅也懶得解釋,拉著李中易就進了侯府。

    賭錢果然需要氣氛,面對兩個侯爵一個伯爵,又都是有錢人,牌桌上的李中易自然不可能手軟。

    鏖戰了三個時辰,李中易最終大獲全勝,帶著兩千貫銅錢,還有一塊青色玉佩,心滿意足的回家。

    在自己的書房裡,李中易點亮燭火,仔細觀察贏來的玉佩。這是一個玉佩組合,上端為一件大佩(也稱珩),為蝙蝠形;中部稱「瑀琚」,為一對左右對稱的璜,兩璜間或為環,或作四瓣狀;下端中間為一件梯形佩,左右各有一顆大的珠子,稱為「沖牙」,佩帶時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響聲。各佩件間以絲帶相連,穿綴著瑪瑙、水晶、琉璃珠子,顯得精美異常。

    李中易琢磨著,這麼一組玉佩,若是拿到後世的拍賣行裡,絕對可以賣個好價錢。

    日子過得飛快,李中易到尚藥局值守,差不多有半個月的時間。

    這天是休沐日,李中易好好的睡了一個大懶覺,起床後,就去陪著薛姨娘說話聊天。

    薛姨娘見兒子變得如此貼心和懂事,就和喝了蜜水一般,心裡甜絲絲的。

    即將開午飯的時候,大門口突然傳來哭鬧的聲音,李中易不由皺緊眉頭,心中頗為不爽。

    好不容易趁著休沐,在家裡陪著老娘吃頓團圓飯,居然會有人這麼不長眼,難道他真的很好欺負不成?

    很快,瓶兒匆匆從外面進來,小聲稟報說:「爺,是曹氏來了。」

    李中易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斷然吩咐說:「讓她回去吧,就說我不在家。」他相信,瓶兒一定清楚他的真實意圖。

    瓶兒眨了眨眼,歎了口氣,說:「真不湊巧,門房既沒燒熱水泡茶,也沒有多餘的凳子。」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小機靈鬼。」瓶兒挨了「罵」,卻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和薛姨娘一起吃過午飯,又一邊喝茶,一邊閒聊了好一會,李中易這才放曹氏進了門。

    薛姨娘有些擔心地說:「我在這裡不太好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回答說:「阿娘,今日已經不同往時,曹氏有求兒子。」

    曹氏哭哭涕涕地走進花廳,一見了薛姨娘,就撲過去,抱住她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

    薛姨娘很有些尷尬,想伸手推開曹氏,卻被她死纏著,怎麼都推不開。

    李中易並沒有馬上插手的意思,冷冷地等著曹氏哭個夠,鬧個夠。

    李家的家務事,已經拖延太久,是該有個了局了!

    「大郎,大郎,求求你,救救我那苦命的兄長吧。他馬上要被問斬了。」曹氏被李中易的冷眼所震懾,不敢繼續糾纏著薛姨娘,轉而跑過來求他。

    「坐吧,咱們慢慢地說話。我有言在先,如果你繼續夾纏不清,那就沒什麼可說的。」李中易一開口,就定下了規矩,免得和曹氏多廢口舌。

    曹氏被晾在外面一個多時辰,自然很清楚李中易對她是個什麼態度,只得抬起衣袖,擦了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老老實實地坐到了李中易的對面。

    「瓶兒,把文書拿給曹氏看看。」李中易懶得廢話,直接吩咐瓶兒,捧來兩份文書。

    曹氏接過文書,打開第一份,定神一看,脫口驚叫出聲,「兩萬貫……多謝大郎,多謝大郎……」異常歡欣。

    等曹氏滿心歡喜地打開第二份文書的時候,她的好心情,瞬間跌落穀底,「和離書……」

    「大郎,你莫非想逼死我母子倆?」曹氏被怒火燒紅的兩眼,死死瞪著李中易,咬牙切齒地厲聲反問。

    「在和離文書上畫了押,你就可以帶著兩萬貫回曹家。不然的話,神仙也救不得曹猛。」李中易冷冷看著曹氏,斥道,「我們李家不需要你這種吃裡扒外的毒婦。」

    「李大郎……老娘和你拼了……」曹氏正想借機撒潑,李中易忽然沉下臉,冷冷地說,「你壞事做盡,如今,應該已經收到萬州曹家的書信了吧?」

    李中易的警告,如同一大桶寒冷刺骨的冰水,兜頭澆到曹氏的身上,瞬間就打壓下她那殘餘的囂張。

    沒錯,曹家的現任族長,也就是曹氏的嫡親祖父,已經寫來書信,無論如何都必須保下曹猛的性命,絕對不能因為她的個人私怨,而導致曹家嫡系的唯一血脈斷絕,否則,她就不再是曹家的孫女。

    這個時代,不管哪家哪戶,對於傳宗接代,香煙承續,都重視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

    一個家族,如果成年的男丁死光了,那麼,也就意味著這個家族的滅亡。

    這簡直就是任何一個家族,不可承受之重!

    李中易早知,勝券在握,所以,絲毫不擔心曹氏會狗急跳牆。

    別人也許不清楚,李中易實在是非常瞭解曹氏的秉性,為了錢,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一般人,誰會在自己老公丟了官落了難的時候,居然慫恿著親哥哥帶人打上門來搶錢?

    「得了,你也少裝可憐。」李中易端坐在椅子,用眼神安撫住很有些擔心的薛姨娘,然後冷冷地告訴曹氏,「要麼,曹猛被砍頭,你不僅被曹家掃地出門,父親也已經深深地厭了你,被休出李家也是遲早的事;要麼,帶上這兩萬貫,和曹猛一起回曹家,你依然是風風光光的曹家娘子。你自己任選其一吧。」

    「妹妹,妹妹,大郎如此逼我,我不想活了!」曹氏假裝要撞牆,李中易偏偏視若不見,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曹氏戲演了一半,卻演不下去了,只得訕訕地坐回到原處。

    其實曹氏已經心動,跟著李達和不就是圖他是個官兒,可以過體面的官夫人生活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6 PM

第44章 煉丹

    如今,曹氏也知道她做得太過火了。今天,她本想帶著李中昊一起來求李中易,只可惜,李中昊已經被李達和牢牢地盯在了書房裡。

    情況異常緊急,由不得曹氏再猶豫,所以,她只得硬著頭皮獨自來求李中易。

    李中易察覺到曹氏的猶豫,站起身說:「你仔細的想想吧,想好了的話,虎個押,就可以帶著兩萬貫回曹家了。」

    說罷,李中易攙扶著喜憂參半的薛姨娘,直接回了後堂。

    臨走的時候,李中易沖瓶兒使了個眼色,瓶兒重重點頭,那意思是說,她一定會盯死曹氏,不讓她鬧出妖蛾子來。

    回到東廂後,薛姨娘擔憂地問李中易:「大郎,你硬逼著曹氏和離,萬一她一時想不開……那可怎麼辦?」

    李中易微微一笑,反問薛姨娘:「阿娘,你覺得曹氏是哪種人麼?」

    薛姨娘仔細地想了想,搖著頭說:「她過慣了好日子,肯定捨不得去死。」

    「嗯,曹氏雖然惡毒,但是,二郎畢竟還是姓李。」李中易歎了口氣說,「再怎麼著,孩兒也得替阿爺著想。」

    薛姨娘欣慰地笑道:「你阿爺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如此的有情有義,我這個做娘的,真的很高興。」

    過了大約一個半時辰,瓶兒來報,曹氏當著她的面,在和離書上,簽了名花下押,然後雇了一輛馬車,載著三大箱銅錢,大哭而去。

    「唉,說起來不落忍的,曹氏也是自己做孽啊……」薛姨娘畢竟心善,心中有些不忍。

    李中易心裡落下了一塊大石頭,曹氏的問題解決了,家務事告一段落。

    晚上,李中易在成都侯府裡泡桑拿的時候,把事情給孟仁毅說了,孟仁毅二話不說,當即命人拿了他的權杖,去牢裡放了曹猛,限他立即滾出成都,回萬州。

    就這麼著,一樁很可能鬧得天翻地覆,烏煙瘴氣的家務醜事,在趙老太公和孟仁毅的合力之下,悄無聲息的予以擺平。

    據家裡的僕人說,李達和知道消息後,悶了一整天,倒也沒說什麼。倒是二郎李中昊,成天哭哭啼啼的,沒少挨李達和的訓斥。

    出於李達和的臉面著想,李中易傳下話去,就說曹氏身體不適,到鄉下的莊子上養病去了。

    時光飛逝,花蕊夫人的皮膚病已經痊癒,孟昶始終惦記的煉丹大事,也終於擺上了議事日程。

    這一天,李中易齋戒沐浴已畢,身穿一襲藍色道袍,一隻玉簪橫插在道髻之上,走動之間,道袍輕拂,一副仙風道骨的「神棍」模樣。

    在黃清帶人的護衛之下,李中易乘車登上了青城山頂。

    山頂上的某個洞府裡邊,早有人按照李中易的要求,佈置妥當。

    洞內,丹爐、丹鼎、水海,石榴罐等一應煉丹的器具,應有盡有。

    李中易還別出心裁的在洞府旁邊,加建了一座小型的木炭窯,窯口上接了一根粗大的鐵管,鐵管直接插入一口大水缸,水缸就擺在一口水池的裡邊。

    為了安全起見,孟昶派來了幾百名金吾衛的官兵,把整個洞府圍得水泄不通。

    按照掐算好的時間,李中易站在洞府門前,迎風而立,點燃事先製作好的黃符,串在一把鑲嵌滿寶石的七星劍上,嘴裡念念有詞,「MY-wife-and-My-son,I-LOVE–YOU……」

    黃清就站在李中易的身後不遠處,卻完全聽不懂李中易念的是什麼鬼東東。

    良辰已到,李中易裝神弄鬼的點燃了煉丹爐,胡亂地塞了一些藥材進去,蓋上蓋子,就不管了。

    黃清心裡很納悶,等李中易忙活完了,他悄悄湊過來,想問個究竟。

    誰知,李中易只是神秘地一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時代,除了讀書人或是士大夫之外,一般沒文化的人,大多相信鬼神的存在。

    既然李中易不願意說,黃清擔心驚動了神明,洩露了天機,也沒敢多問。

    接下來的幾天裡,李中易一直搗鼓著那座木炭窯和密封的水池。

    木炭被切成十分整齊的塊狀,單單這個工作,就花了窯工兩天的時間。

    等到往窯內碼放木炭的時候,李中易一直站在窯旁指點,稍微有點錯誤,他就會要求重新來過。

    這又折騰了兩天,等一切籌備妥當後,李中易讓窯工點燃了木炭窯。

    窯內點火後,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充當煙道的鐵管裡開始往外面冒黑煙。

    李中易吩咐雜役開始往水池子裡邊倒清水,當清水距離大水缸大約一尺的時候,他果斷叫停。

    這時,鐵管煙道內開始冒白煙,李中易只是靜靜地看著。等到煙道內竄出黃褐色的氣體,李中易略微嗅了嗅,發覺煙氣異常刺激,辣得直想流眼淚,他當即命令十幾個雜役,輪流提水,給充當煙道的鐵管潑水降溫。

    很快,從鐵管中汩汩的滴出酸味很重的黃褐色液體,源源不斷地流進大水缸裡。

    這時候,如果有懂化學的兄弟在場,一定會馬上指出,李中易這是在通過木炭窯乾餾的方法,製備木醋液。

    兩天后,木炭窯裡的木材燒燼火熄,大水缸裡已經收集到了滿滿的一缸黃褐色的木醋液。

    等鐵管漸漸冷卻後,李中易找來十幾個彪形大漢,讓他們把裝滿木醋液的大缸抬出水池。

    李中易走到缸邊看了看,發現液體表面上浮了一層厚厚的木焦油,就讓人拿來水瓢,舀出木焦油。

    限於這個時代的化學手段,大缸裡的木焦油只剩下極少數殘留,實在去除不掉。

    木醋液脫焦之後,李中易點了點頭,命人拿來經過煆燒的天然石灰石,所得到的生石灰,大把大把地加到了缸內,這就是中和反應。

    加入了生石灰的木醋液,起初變成暗紫色,接著又是深黑色,最終轉為了紫紅色,缸內的液體表面上,冒出大量的泡沫。

    「好。」李中易迅速叫停,讓人將大缸抬到事先搭好的木檯子上。在木檯子的下邊,準備了一隻大木桶,桶口被層層疊疊的麻布、絲綢之類的細面料,裹了十幾層。

    「把這些紅水舀出來,倒進木桶。」李中易吩咐過後,走到黃清的身旁,笑道,「黃公,辛苦你了。」

    「賢弟,愚兄真心不明白,你這是在幹嘛?」黃清眨巴著小眼,死瞪著李中易。

    李中易淺淺地一笑,心說,就算是我告訴你這是在製備醋石,你又知道醋石是啥東西不?

    見李中易依然不肯說,黃清的好奇心幾乎要爆棚,他在宮中,見識過無數仙長煉丹,還從沒見過像李中易這麼個搞法。

    李中易悠閒的喝了茶,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指揮著雜役們,將經過過濾的液體,倒進一口大鐵鍋中,加熱慢火,然後不斷的攪拌,同時把冒出表面的焦油全部舀掉。

    這麼幹了兩個多小時後,鍋內的液體,漸漸變成了灰色的固體,這就是李中易所需要的醋酸鈣,也就是醋石。

    天色漸晚,李中易吩咐停工,明天接著幹活。

    一夜好夢,第二天一早,李中易讓人搬出提前預備好的荻灰(草木灰)和白碳灰(生石灰),架起一口大鍋,把這兩種灰都進鍋裡,然後加水,不斷地添加柴火開始煮。

    黃清心裡很奇怪,忍不住跑過去問李中易:「賢弟,你這是要做什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製作一些煉製仙藥的材料,具體是啥,請恕小弟不能說。」

    黃清揣著一肚子的疑問,又不敢細問,只得鬱悶地站在一旁。

    其實,草木灰就是碳酸鈉(Na2CO3)和碳酸鉀(K2CO3)的混合物,將草木灰加生石灰再添水加熱,就可以得到氫氧化鈉(NAOH)和氫氧化鉀(KOH)的混合溶液。

    氫氧化鈉,俗稱燒鹼,又叫火堿,是一種重要的工業原料。

    其實,這個過程,並不是必須的。李中易只是想借著這麼好的實驗機會,驗證一下製備燒鹼的可靠性。

    因為碳酸鈉和碳酸鉀的溶解度不同,在提前製作好的白瓷器皿中,經過蒸發、冷卻、結晶,李中易成功的獲得了碳酸鈉。

    碳酸鈉就是純鹼,又叫蘇打,不僅是現代工業重要的化學原料,還是麵食的發酵劑。

    在這個時代的麵食,正因為沒有發酵劑,所以,口感遠遠不如後世那麼蓬鬆軟和,爽口。

    只可惜,因為原料的缺乏,李中易只能通過實驗室的辦法制取蘇打,而沒辦法大規模的工業化生產。

    在醋石和碳酸鈉分別被擺平之後,李中易心情很好,再有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制出醋酸鈉。

    這個醋酸鈉,以及碳酸鈉,正是李中易這一次要把孟昶徹底忽悠住的重大法寶之一。

    李中易第一次覺得,古人不懂化學,真好!

    當晚,李中易興致很高,和黃清一起吃飯的時候,喝了兩大壇酷似孝感米酒的「女兒紅」。

    第二天起,李中易開始搗騰各種難得一見的藥材。祖傳的丹藥,主要是用於益壽延年的「龜鶴丹」,含有大量汞的「大力金剛丸」以及專門用於排泄重金屬物質的排毒散。

    出於對症的考慮,李中易這次只打算拿出「龜鶴丹」,因為孟昶日日在房中斬伐,必須補充腎水,強壯腎陽。

    原本,龜鶴丹並不太好配置,可喜的是,孟昶的皇宮裡,幾乎備齊了各種名貴的藥材。

    於是,接下來的兩天裡,李中易按照祖傳的方法,暗中制好了龜鶴丹,就等關鍵時刻再拿出來使用。

    孟昶這兩天一直吃著楊仙長的所謂「仙丹」,在床上確實威猛了許多,只是,這種仙丹猛過了頭,連他上早朝的時候,褲襠裡的那話兒,都一直翹著,別提有多尷尬。

    一個半月後,聽說李中易的仙丹即將煉成,孟昶大為高興,為了表示虔誠,當晚他硬忍著沒要女人來陪。

    轉天的二更天,孟昶早早的出了宮,帶著大隊朝中高官和禁軍,直奔青城山而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7 PM

第45章 活見鬼

    天光大亮的時候,孟昶趕到了青城山。只見,從山腳下開始,沿途的禁軍手裡舉著一些孟昶從未見過的鬼畫符,一路延伸到了山頂。

    山頂,已經佈置好了高峨的招仙壇,孟昶走近一看,卻見,李中易身穿青色乾坤道袍,披散著頭髮,赤著雙足,右手的七星劍朝著天空,越舞越快。

    等孟昶興沖沖地登上招仙壇,李中易長長地一個吐納,裝作收了功。

    「如何?」孟昶急忙問李中易。

    李中易故意低頭掐指算了一下,說:「陛下,你看那邊!」他故意把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大塊龍首岩石。

    孟昶定神看過去,敢情,那塊岩石的形狀極為奇特,象蟒又像是蛇,更有點象龍。

    「陛下,仙翁昨晚托夢,五百年內只可能有這一次機會。如果,沒有料錯的話,」李中易突然大聲吼道,「時辰已到,陛下快看……」

    七星劍斜著指向那塊龍首岩石,就在孟昶瞪圓眼珠子的時候,「轟隆……」那塊龍首岩石上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轟鳴,岩石立時炸裂開來。

    「啊……」

    「老天顯靈了……」

    「佛祖保佑……」

    「我滴娘啊……」

    山上山下所有的高官、內侍以及禁軍們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巨變,給震得目瞪口呆,腦子裡一片空白。

    李中易心想,這個時代固有已經有了火藥,但是由於配方和見識問題,只是用來縱火之用,有誰會知道如此堅硬的岩石,居然會爆炸呢?

    硝75%,硫磺10%,木炭15%,這個現代黑*火*藥的配方,李中易這個學過高等化學的,自然很清楚。

    後蜀國軍器監裡,為數不多的上千斤火硝,都被李中易搬到了山上。皇宮裡的硫磺,數量不少,木炭更不用說了,即使宮裡沒有,山上也多的是木材。

    最主要的是,李中易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漫山遍野的尋找,終於發現了這塊口小中空的天然大岩石,運氣真不錯!

    原始的火硝,被李中易用半現代的替代方法提純之後,效果驚人。於是,岩石大爆炸的條件完全具備了。

    發覺孟昶張大了嘴巴,目光呆滯,整個人傻傻的,李中易趕忙扯了一把孟昶,「陛下,神物已經下凡,請隨我來。」

    這時,孟昶略微醒過神,見壇下的禁軍正想往上湧,他趕忙張開雙臂,厲聲吼道:「都給朕退下。」神物不可任由凡人褻瀆。

    李中易領著孟昶來到碎石堆前,好一通翻找,終於,在一個亂草叢裡,發現了一張已經嚴重泛黃的鬼畫符。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此乃仙翁顯靈。」李中易鄭重其事地把那張泛黃的鬼畫符,交到孟昶的手上。

    孟昶左看右看,卻偏偏認不出符紙上的鬼畫符,只隱隱覺得,像是個小篆的仙字。

    「陛下,快點,必須趕緊把這個藥引子燒掉。」李中易領著孟昶到了招仙台上面,將那張鬼畫符扔進青瓷香爐裡邊燒成了灰燼。

    李中易看著雄雄的火焰,心想,鬼畫符已經被燒掉了,就算是事後有人懷疑,也沒了可以拿捏的把柄。

    這張鬼畫符,不過是李中易參照後世道教的一些法符的模樣,在紙上畫了出來。

    至於鬼畫符泛黃,顯得很古樸的樣子,不過是用濃度適中的醋酸液泡了一個晚上,又故意用手揉皺再熨平,故意造的假罷了。

    這時,有忠心的禁軍將領,已經沖上了招仙壇,將孟昶保護在了中間。

    「此仙藥必須以臣的血肉作為凡間藥引。」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著看孟昶的反應。

    「李卿……」孟昶本想偽善地勸說兩句,可是,話已經到了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李中易心裡明白,在可以令孟昶成仙的丹藥面前,他的分量根本不足一提。

    這時,李中易二話不說,將手裡的七星劍,浸入提前配製好的清水裡面。

    然後,李中易在眾目睽睽之下,用七星劍在胳膊上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刷。」刺目的鮮血,立時泉湧而出。

    「李卿……」孟昶見李中易果然寧願傷了自己的血肉,也要替他煉出仙丹,這份忠心實在是令人感動。

    李中易手疾眼快地從香爐裡抓過一把已經燒成灰燼的符灰,快速地抹在了胳膊上。

    孟昶驚訝的發現,李中易胳膊上的鮮血居然漸漸的停止湧出,逐漸凝固。孟昶一時激動,猛地沖到李中易的身旁,拉起他的胳膊,摸到那道「深深」的傷口處。

    「啊……」孟昶一下子楞住了,李中易胳膊上的傷口,居然已經痊癒,皮膚上面光滑得很。

    「神了,簡直太神了……」

    不僅僅是孟昶,就連他身邊的禁軍和大臣們,一個個呆若木雞。

    李中易見達到了預期的效果,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氣,其實這不過是個民*國時期的江湖藝人,用來騙錢的障眼法罷了。

    他的胳膊上,手臂上,早就抹滿了熬成汁的中藥大黃,七星劍沾的是已經融化的純鹼水(碳酸鈉溶液)。當大黃藥汁,接觸到了純鹼水之後,立即會起化學反應,生成大量類似鮮血的紅色液體。

    說穿了,道理非常簡單。問題是,這個時代的人,有誰比李中易更懂化學?

    見識落後就得被忽悠嘛!

    沒等孟昶等人反應過來,李中易用七星劍刮掉手臂上的所謂「鮮血」,混合進香爐裡的灰燼之中。

    然後,李中易馬不停蹄地捧著香爐,來到桌案前,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混合物,一股腦地倒進了一盆清水之中。

    孟昶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李中易的一舉一動,惟恐漏掉絲毫。

    「陛下,必須借您的聖皇之氣一用。」李中易捧著那盆水,走到孟昶的面前。

    「你快說,需要朕怎麼做?」孟昶急切地催促李中易。

    李中易單膝跪地,將手裡的水盆舉過頭頂,大聲說:「您是天命所歸的仙聖門徒,用手按下水面,必有神異事件發生。」

    其實,戲演到這裡,李中易的心情已經完全放鬆,孟昶,你還逃得出俺滴手心麼?

    在李中易的指點之下,孟昶將右手併攏,平平整整地按向那盆清水.

    當孟昶用手掌按壓在靜止的清水液面上時,水盆裡面忽然汩汩地直往外冒寒氣,眨眼之間,清水完全凝結成「冰」,就好像氣溫驟降到了零下五十度一般。

    「啊……」孟昶和眾人都在同一時間傻了眼,孟昶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卻見豔陽正火辣辣地燒烤著青城山的整個山頂。

    真的是太,太,太神奇了,孟昶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李中易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心裡其實暗暗好笑,這又是一個化學的小技巧罷了,說穿了同樣不值一提。

    基本原理是:過飽和的醋酸鈉溶液的液面,一旦受到外部大面積的壓力,立即就會發生結晶反應,也就是所謂的「結冰」。

    發覺在場的眾人全都給驚呆了,李中易趕緊抓住機會,振臂高呼:「聖皇下凡,聖皇下凡……」

    一時間,在李中易的帶領之下,整個青城山,上上下下歡聲雷動,不管是高官,還是小卒,齊聲吶喊:「聖皇下凡,聖皇下凡……」

    孟昶簡直快要樂昏過去,面對如此具有充分說服力的靈異現象,他不是聖皇,誰又是聖皇?

    李中易擔心時間一久,小把戲會露餡,趕緊捧著那盆「仙冰」,快步回到煉丹的洞府,將「冰塊」整個的倒進了火焰正旺的丹爐之中。

    「噗。」丹爐裡傳出冰與火相遇後,劇烈的反應聲,不絕於耳。

    最終,丹爐內的火焰漸漸熄滅,李中易請孟昶親自打開丹鼎。

    丹爐開處,一股嫋嫋的異香,撲鼻直入,孟昶驚喜地發現,丹鼎內堆滿了一顆顆金光閃閃,黃光燦燦的丹丸。

    「這些……這些全是仙丹?」孟昶有些不自信地問李中易。

    李中易信心十足地回答說:「正是仙丹。不過,臣必須提醒陛下,這些仙丹,不可給任何人服用,否則,很可能效用大減。」

    「朕知道了,朕知道了。」孟昶喜滋滋地記下了李中易善意的「神囑託」。

    李中易心裡覺得好笑,他煉的龜鶴丹,是絕對不含汞的溫補藥。雖然不可能是什麼仙丹,但相比後世的六味地黃丸,其藥效高出五倍都不止。

    至於藥丸上泛起的金黃色光芒,則是由於李中易在丹藥表面,塗抹了一層中藥材「菟絲子」特製的汁液罷了。

    李中易命人取來錦盒,將幾百粒「仙丹」盛入盒內,雙手捧到孟昶的面前。

    孟昶接過「仙丹」,不由仰天哈哈大笑,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地宣佈:「李卿,朕賜你一面先帝所遺的金牌,無論何等品級的官員,皆以平禮相見。」

    想想看,一個八品小醫官,即使見宰相,也只需要拱手為禮,平輩相交,這個待遇,可真不得了。

    「哇……」旁邊的高官群裡,立時傳出一陣陣吸涼氣的聲響。

    有人馬上意識到,李中易儼然已是皇帝陛下,身邊的第一寵臣。

    李中易本想裝裝B,並沒有馬上接過那面金牌。但是,孟昶可能是高興壞了,硬把那面他老爹孟知祥留下的金牌,塞到李中易手上。

    回成都的路上,和李中易同車的孟仁毅,一邊搖頭,一邊歎氣,「我說兄弟,你已經把老哥子我,都給搞懵了。」

    李中易心裡暗笑,不搞懵了,怎麼叫作忽悠呢?

    「那個仙丹,還有機會再煉麼?」孟仁毅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李中易重重地搖頭,說:「天意不可違,若是勉強為之,恐怕會遭天譴。」

    就算是和孟仁毅好的就差穿同一條褲子,李中易也絕不敢自己做死。有些戲法只可以出現一次,變成絕唱,才是最佳的狀態。

    不到一天的工夫,整個成都府到處都在傳,孟昶是聖皇下凡,將來必定可以一統中原。

    然而,關於李中易的神奇事蹟,卻並沒有被廣為流傳。由於,孟昶下了封口令,只有極少數高官知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8 PM

第46章 陷害

    在青城山的裝神弄鬼之後,李中易在蜀國官場上的名聲,變得兩極分化。

    一些人把李中易視為仙之門徒,另一些不信神鬼的儒門子弟,則視李中易為「弄臣」,甚至有人說他是「佞臣」。

    李中易才不管這些,只要小日子過得滋潤,沒人敢來惹他,也就OK了。

    反正,李中易打定了主意,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隨著曹氏問題的解決,在李達和的強烈要求下,李中易又帶著薛姨娘住回了李家老宅。

    李家替李中易辦加冠禮的時候,除了孟仁毅和趙老太公親臨之外,還有一大批聽到風聲後,不請自來的捧場者。

    一時間,李家的後院,各種銀錢、古董、玉器,堆積如山。庫房都裝不下了,李中易只得吩咐下人,騰出幾間廂房,專門用來裝禮物。

    從這一天起,李中易正式使用表字,比較親近的人都稱他為:李無咎。

    過了兩個月悠閒的時光,蜀國的邊境,突然戰雲密佈,風雲乍起。

    自從後周世宗柴榮在去年登基之後,一直勵精圖治,除了內修德政之外,漸漸向外用兵。

    今年元旦的時候,蜀國君臣就得知柴榮要收復關右的秦州(今甘肅天水)、鳳州(今寶雞市鳳縣)等蜀國之地。

    二月,孟昶已經派了趙季劄為雄武監軍使。三月,孟昶又派知樞密院事王昭遠,去北邊督促邊防。

    由於孟昶在求和的國書上,居然以大蜀皇帝自居,一下子惹惱了柴榮。

    於是,柴榮以殿前都點檢張永德為帥,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趙匡胤為副手,發禁軍五萬,進攻蜀國的秦、鳳諸州。

    後周和後蜀開戰,早在李中易的意料之中。李中易不過是個醫官兼宮廷神棍罷了,戰爭距離他很遠很遠,所以也沒當一回事。

    因為前線吃緊,孟昶接連派出援軍,前軍已經早早的出發了。

    成都侯孟仁毅也已經被任命為後軍總管,率領右金吾衛的一萬多禁軍,準備去援救秦鳳諸州。

    這一日,李中易忽然接到政事堂和樞密院共同簽發的軍令,命他為隨軍都醫官,編入北援的後軍聽候調遣。

    這可是軍令,不是鬧著玩的,李中易只得回家裡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用具之後,跑去城外的軍營裡,見到了孟仁毅。

    孟仁毅知道李中易心中的疑問,剛一見面,就直截了當地解釋說:「是知樞密院事的王昭遠私下裡搞的鬼,說你有神仙相助,必定可以幫助大軍獲勝。我知道消息的時候,皇兄已經答應了。沒辦法,我只能暗中幫你運作了一下,安插到了我的軍中。」

    李中易皺緊眉頭,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我好象沒得罪過王昭遠啊?」

    孟仁毅歎了口氣,說:「你最近的風頭出得太大了,皇兄每天都要在身邊帶著你,你說說看,能不遭人嫉恨麼?」

    李中易這才恍然大悟,敢情是,王昭遠居然是擔心他奪了聖寵。

    娘的,這叫什麼事嘛,李中易本想過安逸悠閒的生活,卻被無情地推向了危險的戰場。

    大軍出發,糧草先行,為了打贏這一次戰爭,孟昶徵發了十多萬民夫,隨軍搬運糧草補給。

    到了軍中,李中易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他不會騎馬。

    不會騎馬,就意味著,逃跑的時候,將減少許多活命的機會。

    李中易雖然沒有研究過古代的戰爭,不過,他卻猜得到,這一戰蜀國肯定是輸了。

    不然的話,後周留給北宋的秦鳳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好在,孟仁毅知道李中易的底細,特意安排隨軍出征的黃景勝,領了王大虎為首的一隊士兵,專門負責保護李中易的安全。

    半個月後,後勤的諸事準備妥當,孟仁毅帶著後軍,啟程上路。

    這段時間,李中易專心致志的只做了兩件事:一是練習騎馬,二是選幾匹速度快的寶馬備用,到時候方便跑路。

    只可惜,除了孟仁毅送給他的那匹取名「青璁」的河套馬之外,整個後軍裡邊,幾乎全是矮矮的大理馬。

    大理馬也就是滇馬,走山路和負重,都很棒。然而,缺點也很明顯,快跑的衝刺力非常差勁。

    李中易絕望了,他騎在馬上,悶悶不樂地跟著大軍前行。

    兩腿間磨破的傷口處,不時傳來的疼痛感,時刻提醒著李中易,騎馬其實是個高技術活。

    孟仁毅的後軍押運著大量的糧草輜重和軍器,出成都後,一路向北,經漢州(今廣漢市),渡過錦水(今錦江)和涪江,到達綿州(綿陽)。

    因一路都是平原,又是在蜀國腹地,所以,行軍速度較快,可以保持在每天五十裡左右。

    在綿州休整了三日,孟仁毅繼續領軍北上,經江油,渡過梓潼水,抵達劍州(劍閣)。

    從梓潼往北走,地勢漸漸升高,行軍的速度也跟著慢了下來,一天頂多走二十裡路。

    站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門關城樓上,李中易眺望著群山巍峨,綿延險峻的劍閣山區,不由暗暗驚歎:這麼險惡的地形,鄧艾居然可以從陰平走景穀道,翻越馬閣山,偷襲江油成功,真不愧是個軍事天才。

    由劍閣沿著「金牛棧道」繼續前進,整個後軍被分成了兩部分,一左一右,夾著嘉陵江北上。

    由於沿途的地勢太過險峻,閣道僅僅寬約兩米左右,稍有不慎,就會掉入湍急的江水之中,李中易只得下馬步行。

    好在,軍糧輜重以及軍器,可以走水運,有縴夫拉船,溯嘉陵江北上,過三泉鎮直抵興州(今漢中略陽縣)。

    路上,苦不堪言的李中易,抽空問孟仁毅,怎麼不走水道。

    孟仁毅用異常怪異地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李中易,這才慢慢地解釋說:「水道太險,即使是運糧船,能夠順利經過明月峽等大險之地的,十不存七。咱們不缺糧食,損失了也就算了。如果是運兵船走水道,嘿嘿,我這一萬多兵將,能夠順利抵達河池的,恐怕也就剩下不到六千人了。還沒到地方,軍將就損失了一半,怎麼打仗?」

    李中易的一張老臉,騰的一下,紅了大半,他感歎道:「以前老是在笑趙括紙上談兵,沒想到,我比趙括還不如啊。」

    孟仁毅含笑拍了拍李中易的肩膀,說:「咱們是後軍,主要的任務是守住河池這個輜重要地,把糧食軍器源源不斷的送到鳳州和秦州,就沒咱們什麼事了。」

    李中易心裡明白,孟昶把輜重後勤大權交到親弟弟的手上,目的是想監視和支援前方的將帥。

    不管前方勝敗,處於後方的孟仁毅都可以提前掌握住劍門關這個軍事要塞,從而阻擋住進犯的周軍。

    河池縣,今甘肅隴南市徽縣,位於鳳州以南,興州以北,西北連接秦州,素有隴上小江南之美譽。

    到達河池縣後,李中易這才發現,縣城不僅占地極廣,而且城牆修得很高,城內佈滿了各種倉庫。

    很顯然,蜀國是把這裡當作是軍事要塞和輜重倉庫,進行了重點的建設。

    河池縣令非常知趣,孟仁毅還沒到,他就已經把縣衙收拾乾淨,準備用作後軍的帥府。

    孟仁毅不可能忘了李中易這個損友,拉了他一起住進舒適寬敞的縣衙,並且讓他獨佔了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距離後門很近,李中易想出去轉轉,非常方便。

    孟仁毅畢竟是負責作戰的後軍主帥,他的事情每天多如牛毛,前方的軍報,啟運的糧草軍器,馱馬的不足,河池的城防,一天到晚,忙得夠嗆。

    李中易這個所謂的隨軍醫官,卻整天無所事事,閑得蛋疼。

    這一天,李中易偶然在街上看見一群普通軍漢,砸了一家名叫「濟世堂」的醫館。

    在邊上看熱鬧的時候,李中易突然意識到,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非常低下,隨軍的郎中數量非常少,而且他們一般也只給高級將領們看病。

    軍隊裡的普通小兵如果受了傷,基本都只能苦熬著,生或死,肢體殘缺或是健全,完全靠碰運氣。

    李中易腦子裡靈光一閃,與其就這麼閑著傻玩,不如給他自己找點正經事情做一做。

    行軍途中,很多士兵直接喝生水,到處拉屎撒尿,衛生工作搞得一團糟,生病的士兵絕對不在少數。

    不如,乾脆成立一個後軍救護營得了,也算是幫著孟仁毅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李中易想到這裡,就主動站出來,喝止了那群鬧事的軍漢,「住手。」

    那群軍漢見李中易身穿官服,倒也不敢造次,其中為首的一個大鬍子,從人群中走出來,沖著李中易抱拳行禮,「小人見過上官。」

    「老父母救命,老父母救命……」李中易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郎中模樣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他的面前,哭天搶地大嚎,「老父母啊,小人沒有開錯方子,真的沒有啊……」

    李中易一陣愕然,什麼老父母,老子有那麼老麼,你怎麼不說是親爹呢?

    一般來說,州刺史或是縣令,都可以被稱作是父母官。

    李中易心裡也清楚,這個郎中應該是被一幫子軍漢給嚇糊塗了,見著他這個穿官袍的,就隨便亂喊。

    「怎麼回事?」李中易沒有搭理已經被嚇傻了的郎中,而是直接問那個大鬍子軍漢,這個態度使一群軍漢們的激動情緒,略有緩解。

    「請問上官尊諱?」大鬍子軍漢的追問,令李中易意識到,這是個精明的傢伙。

    大鬍子軍漢,應該是想先搞清楚李中易的真實身份,再做打算吧?

    這時,身穿副隊正官服的黃景勝,主動站出來,喝問道:「大膽,汝是哪軍的屬下?」

    鑒於黃景勝咄咄逼人的氣勢,那大鬍子軍漢,當即明白,來者很可能惹不起。

    「小人是後軍孟帥的部下。」大鬍子軍漢依然在打馬虎眼,他故意說出孟仁毅名頭,就是想看看李中易的反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09 PM

第47章 馬上風

    黃景勝冷冷地哼哼了一聲,斥道:「既是孟帥的部下,怎麼不認識我家上官?」

    說實話,黃景勝在大理獄中,早就鍛煉出了一身察言觀色,盤問罪犯的真本事。

    大鬍子軍漢,那小小的心機,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呢?

    那大鬍子軍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架不住黃景勝的眼神壓力,說了實話,「回上官的話,小人是右金吾衛第十軍麾下,第五指揮三都火長伍佰。」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對於蜀國的軍制並不熟悉,聽伍佰說了一大堆編制,差點給繞暈過去。

    (注:後蜀國的軍制非常複雜,為了方便讀者理解,按照廂、軍、營(指揮)、都、隊正、火長、伍長來設定。孟仁毅管轄的右金吾衛,其實相當於金吾衛右廂)

    「伍火長,你們這是……」黃景勝見李中易並沒有說話的意思,就繼續往下問。

    大鬍子的伍佰,遲疑了一下,說:「因副都頭突發急病,弟兄們抬了來這裡尋郎中。沒成想,兀那賊郎中,居然胡亂開藥,副都頭他……快不行了……」

    李中易聽明白了,軍漢們帶著領導來看病,郎中沒有治好,於是軍漢們開始鬧事,事情就這麼簡單。

    「待本官去看看。」李中易不想和軍漢們多囉嗦,端著架子,邁步朝著走去。

    一直守在李中易身側的王大虎,這時快步上前,厲聲喝道:「兀那賊軍漢,都給老子退遠點。」

    你還真別說,秀才遇見兵,是有理說不清。

    這些軍漢們讓王大虎粗魯的吼了一嗓子,居然都給震住了,不由自主地讓出了道路。

    李中易走到醫館內,迎面就見地上的一塊大門板上,躺了一個袍服很髒的小軍官。

    走近一看,李中易發覺,那軍官已經陷入昏迷的狀態,這可不是好事。

    李中易毫不遲疑地蹲下身子,在仔細觀察那軍官臉色的同時,迅速出手拿住了他的腕脈。

    「你給他開的藥方呢?」李中易站起身子,招手叫過郎中。

    那郎中蹣跚著走到李中易身前,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一直在滲血,顯然剛才挨了軍漢們的狠揍。

    郎中哆嗦著身子,腿腳不利索地走到櫃檯前,顫抖的右手拿起了一張藥方。

    李中易接過藥方一看,果然是開錯了方子,用錯了藥。

    「他這是腎陰虛的馬下風,應為房事過度,卻用了冷水洗澡,導致心律失常,突然昏迷……」李中易說到這裡,扭頭見伍佰面露慚色,低下頭不敢看他。

    不須多問,李中易就全明白了,他馬上吩咐那個郎中:「取銀針來。」

    接過郎中遞來的銀針,李中易果斷地出針,快速紮入那軍官的人中,合穀等穴位。

    李中易一邊撚插轉著銀針,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小軍官的臉色。過了一會,沒見軍官醒來,李中易立即意識到,情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李中易迅速伸出左手,捏住那軍官的頸動脈處,狠狠地一揪一松,再揪再松。

    幾個呼吸間,就見那軍官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一高一低地開始悶哼。

    見眾人驚訝地望著他,李中易心想,這種針對心血管突然出毛病的搶救手法,即使是這個時代的名醫,也是不懂滴。

    既然軍官已經蘇醒,也就暫時沒了大礙,李中易迅速地提筆開了張藥方,吩咐醫館的藥師,趕緊製作。

    大懷熟地五錢,山藥三錢(炒),枸杞子三錢,山茱萸肉三錢,川羊膝兩錢(酒洗,蒸熟,精滑者不用),菟絲子三錢,鹿膠三錢(敲碎,炒珠),龜膠三錢(切碎,炒珠)。

    這就是後世著名的經典驗方,出自明末《景嶽全書》的左歸丸,專治短期內失精過多,真陰腎水嚴重不足。

    讓李中易感到十分驚訝的是,不僅是醫館的郎中,就連藥師,居然都不知道炒珠是個什麼意思。

    李中易只得耐著性子,告訴他們,鹿膠和龜膠要想可用,必須先將磨碎的蛤粉在鍋裡炒到滾燙,然後再將敲碎的鹿膠和龜膠倒進鍋裡翻炒,這兩種膠就自行成了珠,這就叫作炒珠。

    忙活了一陣,左歸丸終於制好,李中易吩咐人倒了一碗溫開水,然後喂那個軍官吃了藥丸。

    一切辦妥之後,李中易板著臉教訓醫館的郎中:「腎中之元陰,當候于左尺。脈相這麼明顯,你怎麼可能看成是腎陽虛呢?」

    郎中赤紅著臉,垂著頭,不敢吱聲。學藝不精,差點給軍漢打死,他還能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那軍官突然從門板上坐起,有氣無力地說:「多謝上官搭救,下官郭懷永世不敢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李中易瞧他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語重心長的說:「你還年輕,沒必要把精力花在一大群婦人身上。」

    郭懷聽得懂李中易的告誡,他紅著臉,慚愧地說:「下官確實太過癲狂了,一次……叫了五個……」

    李中易心想,這個郭懷倒是條漢子,這種醜事,居然也敢當著外人的面說。

    「好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李中易見那郎中正眼巴巴地望著他,煞是可憐,心頭一軟,就叮囑郭懷,「你這種病症,也是運氣好,遇見了我,一般人治不好的。」

    這郭懷還真有幾分聰明勁,他馬上就說:「上官放心,下官不會為難這郎中。」

    李中易轉身要走,郭懷趕緊抱拳問他:「敢問上官尊諱……」

    「相逢即是有緣。」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在黃景勝等人的簇擁下,離開了醫館。

    讓李中易沒想到的是,郭懷因為心存感激,居然讓人在暗中綴在他們的身後,並且親眼看見他們進了帥府的後門。

    「什麼?救護營?」孟仁毅聽了李中易的想法,覺得很新鮮。他也算是多年帶兵的高級將領,卻從沒有聽說過救護營的名目。

    李中易笑道:「打仗總是要受傷或是死人的,如果,能夠把受了輕傷的士卒及時的救下來,再上戰場時,就是見過血的老兵了。」

    經李中易這麼一解釋,孟仁毅聽懂了,他一邊提筆批公文,一邊問李中易:「說吧,你要什麼?」

    「布料,大量的布料,還有酒……大鍋……可以見陽光的空地……」李中易一口氣提了許多物資的要求。

    孟仁毅心想,這河池縣城是整個秦州和鳳州的輜重大營,這麼些年以來,積攢了足夠前方將士使用五年以上的輜重和軍器,也不怕李中易拿去折騰和浪費。

    「好吧,都給你,都給你,行了吧?」孟仁毅想了想,又說,「我再調兩個‘都’給你,由你隨便調遣。怎麼樣,夠兄弟吧?」

    兩個都就是200人,再加上黃景勝手下的五十個武侯,這數字好象不怎麼吉利啊?

    李中易花了兩天的時間,在靠近北門的地方,選了一個空置的軍器倉庫,在此豎起了「救護營」的大旗。

    軍器倉庫占地很廣,不僅門窗齊全,而且非常通風,這就是現成的病號房了。

    李中易省了不少事,直接在倉庫的地面,鋪上木板,就可以當床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燒熱水的大鍋,足夠的柴火,大批備用的麻布,甚至還有一些絲綢,都被源源不斷的送到了救護營內。

    又過了兩天,孟仁毅安排的兩個都,到了救護營。

    當黃景勝領著都頭、副都頭以及火長來拜見上官的時候,李中易驚訝的發現,這群人裡居然有兩個熟人:副都頭郭懷,火長伍佰。

    「呵呵,郭副都頭,這個世界可真小啊。」李中易笑著和他們開玩笑。

    郭懷躬身說:「能夠到您的麾下聽用,乃是郭懷求之不得的榮幸。下官是個粗人,就一句話,只要您的命令,哪怕是赴湯蹈火,也絕不眨一下眼睛。」

    「你們的都頭呢?」李中易發覺,郭懷的這個都,居然沒有都頭。

    郭懷神色黯然地說:「我們的楊都頭,在山裡抓周國奸細的時候,不幸中了暗箭。」

    「哦,抓奸細?」李中易不由皺緊了眉頭。

    就算是不懂古代的作戰,李中易心裡也明白,如果後周的奸細居然跑到了秦、鳳兩州的後方來刺探情報,可想而知,河池這個輜重大大營,很有可能已經被納入到敵人進攻的目標範圍之內。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

    當年,統帥河北雄兵的袁紹,被曹操偷襲烏巢成功,軍糧全部被燒光了,才導致官渡之敗,從此一蹶不振。

    「李公,在咱們河池附近的山裡,周軍的探子活動得非常厲害。」郭懷解釋說,「這些探子一般偽裝成商人,貨物裡面,很可能夾帶著硬駑,我們楊都頭就是一時不慎,被隱藏在樹後的奸細給射死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周軍的奸細?」李中易好奇地問郭懷。

    郭懷摸了摸腦袋,說:「周軍就要打過來了,有哪個正常的商人,還會選擇北上?」

    李中易大覺有理,是啊,前邊有戰亂,正經的商人,誰會主動找死,往火坑裡跳?

    兩個都的官兵駐紮進了救護營之後,李中易慢慢地瞭解到,這些官兵其實都是雄武鎮的老戰兵,這些年頗見過一些血光。

    蜀國的存亡和李中易沒多大關係,不過,既然周軍已經盯上了河池,這就在無形之中威脅到了李中易的人身安全。

    保命事大,李中易馬不停蹄地去找孟仁毅,建議整個河池地區,全面戒嚴。

    「不至於吧?」孟仁毅不以為然地說,「據前方的軍報,東路周軍的前鋒是趙匡胤,現在剛出鳳祥府(今寶雞市),距離咱們河池還遠得很」

    李中易搖著頭說:「在縣城北邊的山裡,周軍的奸細已經發現了不少……」他把郭懷告訴他的實情,一股腦地全都告訴了孟仁毅。

    末了,李中易分析說:「咱們是後軍,前線的戰況如何,咱們鞭長莫及。不過,河池的安危,卻關係到了你我的性命,千萬馬虎不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0 PM

第48章 渣兵

    見孟仁毅有些意動,李中易出於怕死的恐懼,趕緊又添了把火,勸道:「小心無大錯。如果咱們這裡被周軍所偷襲,導致前方大敗,喪師失地,就算是咱們順利地逃回了成都,你覺得陛下會饒得了咱們麼?」

    孟仁毅聽到李中易連說了好幾個我們和咱們,心裡不由大為感動。

    雖然,孟仁毅覺得,李中易更多的是因為怕死。但是,李中易不過是個醫官罷了,又有「仙僕」的名聲簡在帝心,皇帝並不會把他怎麼樣。

    可是,孟仁毅卻是統帥著後軍,是管理輜重的主將,一旦兵敗城破糧毀,那個罪過可就大了。

    孟仁毅心裡有數,一旦兵敗,他很可能不會丟掉小命,但是侯爵、豪宅、金吾衛的兵權,都有可能被盛怒之下的皇兄,給剝奪一空。

    看人眼色的日子,還有什麼活頭?

    在李中易的鼓動之下,孟仁毅最終決定,調派手下的部隊,分別駐守到北部山區的各個山寨,盤查路人,抓捕周軍的細作。

    李中易發覺,孟仁毅的命令,顯得太過於粗糙。他轉念一想,這個時代的古人,哪裡見識過美帝的CIA,和蘇聯KGB之間鬥法的種種傳說。

    於是,李中易不厭其煩地向孟仁毅灌輸,反奸細的各種手段和方法。

    可是,當孟仁毅給部將下令的時候,這些個大字不識幾個軍將,一個個翻著白眼,兩眼一片茫然。他們根本沒辦法理解,這些瑣碎而又細緻的反細作工作的重要性。

    沒辦法,孟仁毅只得回過頭來找李中易,強行給他安了個「檢校河池捉守使」的臨時差遣。

    檢校就是代理的意思,河池捉守使,類似於河池縣警備司令。

    李中易問清楚職權範圍,二話不說,就接受了命令。保命的工作,自己都不操心,還能靠得住誰?

    孟仁毅擔心李中易指揮不動金吾衛的驕兵悍將,乾脆把臨時召集到河池縣城,卻沒有直系將領願意率領的兩千多團結鄉兵,全都交給了李中易指揮。

    反正,這些鄉兵也沒啥大用,成天閑在城裡,還經常鬧出一些雞飛狗跳的屁事。

    這麼一來,算上郭懷他們兩個都的正規戰兵,李中易手上掌握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兩千六百多人。

    李中易帶著郭懷等人,來到亂哄哄的團結鄉兵大營後,立即看傻了眼。

    單單集合好隊伍,就花了一個半時辰,也就是後世的三個小時。而且,這些人完全沒有佇列和紀律觀念,他們三五成群,擠成一團,有吵架的,有大聲聊天的,等等等等,各種怪現狀不一而足。

    李中易算是搞明白了,這些鄉兵,說好聽點是兵,其實就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土農民。

    他們身上的服裝,花花綠綠,亂七八糟;手裡的兵器,五花八門:弓箭、長刀、木棍、短劍、釘扒、甚至連糞叉都有。

    李中易心裡一陣發涼,難怪孟仁毅手下的將領,沒人願意統帥這些土得掉渣的渣兵。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是一群渣兵,李中易也沒怎麼客氣,站的時間久了,腿有點酸,就讓人搬來馬紮,索性坐到了簡陋的點將臺上。

    李中易深吸了一口氣,按照他對守城工作的粗淺理解,先命人招呼會射箭的站到他的左手邊來。

    真沒想到,這群渣兵裡面,擅長射箭的,居然有千人之多。

    嗯,好,很好,好極了!

    李中易雖然不懂古代的作戰模式,可他卻曉得,弓箭兵是個高技術活。沒有長年累月的訓練,射出去的箭,根本不可能有準頭和殺傷力。

    經過郭懷等人的點算後,弓箭兵一共有一千一百人五十人,絕大部分都是周邊數縣徵發來的山間獵人。

    李中易點點頭,心想,這批人平時都見過血,雖然是野獸的,那也是血。

    只要經過訓練,讓他們進攻可能還不行,但是躲在城牆後邊放暗箭,應該問題不大吧?

    剩下的一千兩百多人,李中易想了又想,覺得還是把他們變成槍盾兵算了,用於掩護弓箭兵的射擊。

    只不過,李中易出於多件武器,就多個保命手段的實用性考慮,決定給全體鄉兵,每人都配備一把腰刀。

    琢磨完了武器之後,李中易猛然發覺,他根本沒有那麼多軍官來指揮這些團結鄉兵。

    剛才問過幾個鄉兵頭領,對於怎麼作戰,怎麼列隊,怎麼衝鋒,一個個都是一問三不知。

    腫麼辦?

    李中易的視線,不經意地掠過郭懷的身上,這小子是個副都頭,相當於後世的副連長,他應該懂一些行軍佈陣的東東吧?

    「郭懷,你覺得這些人可以上戰場麼?」李中易有心試探一下郭懷的肚子裡有沒有乾貨。

    「回李公,這些人不僅上不得戰場,就算是守城,恐怕也很困難。」郭懷撇著嘴,把這些團結鄉兵貶得一文不值。

    「哦,為何?」李中易有些好奇地問郭懷。

    郭懷解釋說:「李公,我們這些戰兵,都是經過好些年的訓練,鳴鼓而進,聞金收兵,令行禁止。這些鄉兵,即使幫著守城,也很可能因為害怕而逃跑。要知道,在戰時,一人逃跑,很可能牽連很多人。與其讓他們這些膽小鬼上城去禍亂軍心,不如不要他們。」說得非常直白。

    李中易摸著下巴,心想,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兩件事,一是足夠的訓練,一是嚴厲的軍紀。

    大戰在即,李中易也不可能有太多的時間,也從沒指望把這些鄉兵一下子就訓練成精銳戰士。

    不過,萬一張永德或是趙匡胤帶兵來偷襲河池城,這多一個人,不就等於是多一份守城的力量和希望麼?

    可問題是,怎麼才能夠把這些渣兵,真正的派上用場呢?

    李中易這個古代軍事菜鳥,連連歎息,早知道有今天,當初怎麼就不多研究一些古代作戰模式呢?

    在行軍來河池的路上,李中易也注意過,大軍之間的聯絡方法。

    別的軍隊李中易不太清楚,孟仁毅的金吾衛裡,僅僅指揮大軍行動的軍旗,就有不下幾十種之多。

    至於,金鼓和號角,或長或短,或高或低,都代表著各種不同的含義,簡直太複雜了。

    別的不說,僅僅教會這些鄉民,辨識清楚指揮的旗號,就不是短期內可以解決的問題。

    就在犯愁的時候,李中易忽然聽見一陣整齊的鼓點,他腦子裡立時靈光一閃。

    拿破崙的時代,雖然有槍有炮,但是,法國的精銳步兵進攻的時候,依然需要排成整齊的佇列,踩著鼓點層層推進,而不是亂七八糟的一擁而上。

    李中易馬上聯想到,反正只是守城戰,只要把軍鼓做得輕便化,並且儘量簡化鼓點的指揮含義,應該會起一些作用吧?

    不管有用沒用,李中易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後,索性解散了亂哄哄的團結鄉兵。

    回到救護營後,李中易找來郭懷、伍佰以及另一個都的都頭鹿清山,和他們商量著怎樣練兵的事情。

    鹿清山一聽說要訓練那些團結鄉兵,心裡就不太樂意。李中易也不想強人所難,乾脆打發他帶著手下的一百戰兵,分成幾組,在縣城的大街小巷裡維護治安,抓細作。

    實際上,李中易這個所謂的「檢校捉守使」,到目前為止,只是一個空架子。

    孟仁毅手下的親信將領,各自把守著四門的防務,他這個沒有實力的外來戶根本插不上手。

    縣城裡邊的治安,由縣衙的差役和民壯負責,這裡面的油水很厚很厚。

    由於涉及到重大的利益問題,縣衙對捉守使衙門發過去的公文,一直採取陽奉陰違的策略,態度很端正,可就是拖著不辦。

    遲早要回成都的李中易,也沒想過要奪人家縣令的權,更不可能去承擔員警的工作。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個,把城守住,保住小命。

    亂世草頭王,有槍的才是爺!

    說一千道一萬,李中易手上沒有實力,也怪不得別人不肯捨棄已經到手的豐厚利益。

    這麼一來,李中易放下一切幻想,專心致志地考慮練兵的事。手頭有一支可靠的武力,才是保命最大的本錢。

    等鹿清山走後,李中易就把路上想到的一點練兵方法,告訴給了剩下的幾個人。

    黃景勝和王大虎這兩個人,陰人黑錢是把好手,卻不懂怎麼練兵,自然是李中易怎麼說,他們怎麼點頭。

    有實戰經驗的郭懷和伍佰,居然也由著李中易瞎胡整,沒有提出任何異義。

    李中易其實也沒有成套的練兵的方法,他只是覺得,整齊的佇列是培養紀律的有效方法。

    唉,隔行如隔山吶,為了保住小命,一切都需要摸索!

    說幹就幹,李中易把郭懷的部下召集起來,仔細地一看,又傻了眼。

    郭懷帶領的這個都,共計一百一十人,其中弓手二十人,駑兵二十人,刀盾手四十人,長槍手三十人。

    這種編制既有遠端打擊力量,又有近距離肉搏的戰士,即使李中易不懂古代的作戰方式,也心裡清楚,這種隊伍的編成,很有其合理性。

    只是,李中易對於弓手、駑手的訓練方法,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他唯一覺得有點把握的是,刀盾手和長槍手。

    在冷兵器時代,沒有拼刺刀一說,但是長槍手和刀盾手所起的作用,就相當於拼刺刀。

    怎麼辦?

    好在郭懷在當上副都頭以前,就是個熟練的弓手,再到伍長、火長、隊正乃至於副都頭。

    技術兵種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去管理吧!

    李中易打算自己親自訓練刀盾手和長槍兵,把弓手和駑手交回到郭懷的手下。另外,再讓郭懷去團結鄉兵裡面,挑選兩百名弓駑手,專門進行集中梯次射擊訓練。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0 PM

第49章 攢家底

    李中易對郭懷只提了兩個要求:一是,敵軍攻城的時候,這些弓手和駑手必須聽從統一的指揮,把箭射向指定的區域;二是,必須想方設法的練膽量,杜絕臨陣脫逃的現象發生。

    可是,郭懷撓著頭,困惑地說:「李公,下官的部下都見過血,射術也不錯,而且指揮得動,沒啥可擔心的。倒是那些鄉兵,沒有幾年的訓練……恐怕有負您的託付……」

    面對郭懷的擔心,李中易也很頭疼,讓這些完全沒有紀律性的鄉兵射手,變得紀律嚴明,該怎麼辦呢?

    李中易一宿沒睡,不管是坐在書桌旁,還是躺在床上,他的腦子裡一直在琢磨,怎麼加強隊伍的紀律性?

    一連三天,李中易雖然有些頭緒,但還沒有完整的訓練思想。

    這時,李中易注意到了一個現象,郭懷手下的士兵,並不是每天都進行軍事訓練,而是三日一操。每次出操,也僅為兩個時辰。

    李中易帶著疑問把郭懷找來,誰知,郭懷卻回答說:「回李公,三日一操,已經是精銳官軍的標準了。咱們大軍裡邊,一般是五日一操,甚至是一月四操。」

    「為何?」李中易有點想不明白。

    郭懷歎了口氣,說:「不瞞李公,就算是三日一操,士卒們的體力也僅僅是勉強可以支撐。」

    這個解釋,引起了李中易的高度重視,也給他帶來了新的思路。

    吃午飯的時候,李中易特意在軍營裡轉了很長的時間。他注意到,郭懷的部下,飯碗裡並不是白米飯,而是有些泛黃的陳黍,佐餐的菜就一個:用粗鹽醃制的淡黃色蘿蔔條。

    李中易又找來郭懷,郭懷苦澀地說:「營裡每月發下來的餉錢、糧食、佐餐的菜,都……都有缺額……下官自己也領不了全餉,每月還給弟兄們貼了半貫錢……」

    在李中易的追問和逼迫下,郭懷這才說了實話。

    在這個時代,普通士卒,尤其是輕步兵,大多屬於消耗品的範疇。他們不僅沒有甲胄的保護,很多時候,甚至連飯都吃不飽,更別提肉食了。

    這些普通士卒,本就很少的餉錢,由於長官們層層剝皮,再扣除吃飯和住宿的錢,到手的也就所剩無幾了。

    另外,去輜重營領糧食和佐餐菜的時候,一般都會短斤少兩,慣例是二成。

    這還不算,如果沒有給輜重官私下裡塞好處,領到手上的佐餐菜和糧食,很可能是發黴的醃蘿蔔和陳年舊黍。

    李中易大為震驚,看來,還真的是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

    打仗,打的就是後勤,李中易聯想到,後世的某個世界霸主——鷹國。

    即使是最前線作戰的鷹國普通士兵,除了吃得飽穿得暖營養豐富之外,每天還有很多的額外供應:兩盒香煙、三個蘋果、咖啡敞開供應,甚至連《PLAY-BOY》都可以做到每期人手一本。

    李中易不禁一陣汗顏,再怎麼說,郭懷的部下,已經是他的兵。連自己身邊的兵,都吃不飽吃不好,穿不暖,拿很少的「工資」,真到了危難的時刻,有可能指望他們拼死「報效」麼?

    這樣可不行!

    李中易掉頭回到書房,在他紙上談兵的訓練大綱上,重重地添加上了諸多後勤保障的計畫。

    當李中易帶著後勤供應計畫,去找孟仁毅的時候,孟仁毅正忙著批公文。

    「兄弟,我正忙著,你有啥想法,自己拿著令符和令箭去辦吧。」孟仁毅知道李中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反正城裡東西多,由著他自己去折騰吧。

    接過孟仁毅遞來的令符和令箭,李中易二話不說,回營裡集合隊伍,到輜重營裡去領物資。

    輜重官是孟仁毅的最寵愛小妾的親哥哥,他早就認識李中易,而且也知道李中易在孟仁毅心目中的超級分量。

    見李中易今天居然騎著孟仁毅的那匹寶馬「青璁」,親自帶隊來領東西,輜重官屁顛屁顛跑過來,諂媚地巴結說:「李公,您怎麼親自來了,要啥東西,直接吩咐小的便是了。」

    李中易冷冷地說:「我是來領東西的,不管營裡現在有的還是沒有的,都必須給我置辦齊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包您滿意。」輜重官見李中易來者不善,趕忙夾起小尾巴,點頭哈腰地答應了李中易的一切要求。

    十頭肥羊,兩百石新米,一千貫錢,佐餐菜除了上好的大白醃蘿蔔之外,還有韭菜、芹菜、菠菜、白菘等等。

    「衣衫、兵器和盔甲都配齊後,記得送到我的營裡去。」李中易扔下這句話,押著大車滿載而歸。

    「是,是,是,哪怕是砸鍋賣鐵,小的也一定讓您滿意。」輜重官低眉順眼的服從態度,讓跟著李中易來領東西的官兵們,一個個喜笑顏開,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抬高視線。

    李中易注意到這個現象後,暗暗有些得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成天低著頭的渣兵,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替他賣命呢?

    回到營地後,李中易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操場上,指著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大聲宣佈說:「從今天起,凡是聽老子命令的,就有肉吃,不聽話的,打軍棍攆他娘的。」

    和這些士卒混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李中易意識到,文謅謅的那一套,對於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丘八們,沒有任何作用。

    所以,李中易索性把自己也變成粗人,學的髒話連篇。

    在郭懷的幫助下,李中易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全體士兵,按照高矮的順序,排成了歪歪扭扭的幾列橫隊。

    然後,黃景勝帶著他的人,拿出準備好的紅布條,纏到每個人的左臂上。

    李中易站在用大木板搭起來的檯子上,當眾示範了幾個以前讀大學時,軍訓的動作。

    其實,由於年代久遠,李中易的動作,多有變形之處。沒辦法,就他一個人懂這些,勉強將就吧。

    「這邊是左,另一邊是右。」

    ‘錯了,拖出去,打三棍。」

    李中易發覺,根本沒辦法和這些士兵講道理,講也白講,簡直是對牛彈琴,索性祭出簡單粗暴的懲罰。

    黃景勝領著他那隊人,手持軍棍,虎視眈眈地盯著訓練中的士兵。只要發現動作嚴重走樣的,就揪出來,打三棍,再放回佇列繼續訓練。

    當天的訓練結束時,李中易非常遺憾的發現,能夠分清楚左右,動作學得有些樣子的士兵,只有區區八個而已。

    萬事開頭難,畢竟還有八個聰明的嘛,李中易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大聲說:「你們看那邊。」

    眾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向李中易手指的方向,卻見,那邊的空地上,架了幾口大鍋,廚師們正在忙活著今天的晚餐。

    熱氣騰騰的白米飯,香氣襲人的羊肉燉蘿蔔,青油油的韭菜炒雞蛋,油水十足的羊肉白菘湯,看著就有食欲的羊肉末蒸竽頭。

    「咕嘟咕嘟……」有人的肚子,咕咕亂叫,正在狂咽口水。

    李中易暗暗有些得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一聲令下,今天訓練合格的八個人,享受大餐,敞開肚皮隨便吃。

    其餘的人,繼續吃黃黍飯,咽醃蘿蔔佐餐。

    不患貧,唯患不均,這可是中國幾千年沒什麼大變化的,具有普遍性的思維模式。

    只有,拉開了差距,才能促使人為了改善生活,努力拼命。

    開飯的時候,李中易故意拉著那八個人,和他共一個桌子進餐。

    其餘的人,只能端著破了口的粗瓷碗,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大快朵頤,胡吃海塞。

    不料,半夜的時候,這八個人無一例外,上吐下瀉,折騰得昏天黑地。

    李中易這才意識到,他疏忽了一個大問題:一直吃素的人,面對肉食的時候,不能敞開來暴飲暴食。

    好在,李中易自己就是頂兒尖的名醫,救護營裡又有的是藥材,開出止泄和止吐的藥,熬了藥湯,給這八個人喝了。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想吃肉,想過上好日子的欲望,是抑制不住滴。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已經有十七個人達到了訓練標準,不僅分清了左右,而且也學會了用腳後跟,原地轉向。

    七天之後,所有人都學會了第一階段的動作,佇列也在軍棍的威脅之下,漸漸的排成了直線。

    「向左轉……」

    「向右轉……」

    「起步走……」

    「立正,稍息……立正,稍息……」

    雖然轉向的時候,佇列很容易變成扭曲的斜線,不過,李中易還是蠻有成就感的。

    過了半個月後,李中易開始琢磨著,下一步的訓練。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腳功不行,逃命都比別人慢,那就徹底悲劇了。

    時間已進六月,根據前方的軍報,周軍到達鳳祥府(今寶雞市鳳祥縣)之後,居然詭異的並沒有馬上出兵。

    李中易心想,多一點準備的時間,就多一分活的機會。

    郭懷的這個都,被一分為二,他領著手下的弓駑兵,按照一管九的比例,去挑選合適的鄉兵弓手。

    剩下的普通步兵,就全部編入了李中易自己率領的步軍,同樣是一個見過血的老兵,帶領九名菜鳥鄉兵。

    李中易怕惹來麻煩,並沒有改變蜀國固有軍制的編成。這支兩千六百多人的隊伍,被他分為五個營,每營轄五都共500人,每都轄兩隊共100人,每隊50人,隊下有五火十伍,每伍5個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加上黃景勝帶領的50人,被李中易當作旗鼓官,進行單獨的訓練。

    在李中易的訓練過程中,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郭懷。他的部下,即使以前是個普通的小兵,如今混得最差的也是個火長。

    雖然帶領的並不是正規官軍,而是名聲一向不好的團結鄉兵,但火長有十個手下,卻也是實打實的硬實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1 PM

第50章 小成

    在晨跑的時候,出乎李中易的預料之外,這些團結鄉兵們居然就沒幾個掉隊的,絕大部分都能跟得上為首的郭懷的步伐。

    李中易略微一想,不由笑了,居然歪打正著,賺到了。

    這些鄉兵平日裡紀律性雖然很差,也沒多少集體戰鬥力,但是,他們可都是附近山區的鄉民,負重爬山以及走路的腳力,卻是他們的強項。

    換句話說,就是基本身體素質過硬,卻沒有用嚴格的紀律組織起來。

    沒有不透風的牆,紙裡包不住火!

    起初,輜重營只是高標準供應郭懷的都,才一百來人,孟仁毅的部將們,即使知道李中易多拿了一些物資,也沒誰敢言語。

    如今,兩千多團結鄉兵,都要求按照高待遇來供養,孟仁毅的部將們不幹了,他們聚在一起,去向主帥提意見。

    「大帥,隊伍不好帶了,小崽子們現在都想去當團結鄉兵……」

    「侯爺,您聽小的一句勸,總不能讓沒有任何戰力的鄉兵,反而騎到官軍的頭上吧?」

    「一幫泥腿子,頓頓吃肉,這哪成?」

    「兀那賊娘的……」總之說啥的都有。

    說實話,孟仁毅也不看好李中易的團結鄉兵。以他的帶兵經驗,沒有幾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訓練出一支精銳部隊出來。

    李中易知道情況後,二話不說,硬把孟仁毅和他的幾個心腹將校,拉進了團結鄉兵的軍營。

    只有事實,才能勝過雄辯!

    「嘀……」尖銳刺耳的集合竹哨聲猛然響起。

    原本正在午休的鄉兵們,從四面八方的營房內快速湧出,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

    就在孟仁毅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兩千多團結鄉兵們居然不到半刻鐘,就已經整齊的列隊在了點將台下。

    整個集合的過程,沒有任何人喧嘩,更不可能有吵鬧聲。軍官們的口令聲以及竹哨聲,即使夾雜在沉悶的腳步聲中,也是那樣的清晰。

    他們雖然沒有拿著兵器,可是,黑壓壓地一大片,橫看成直線,豎看還是一條直線,一個個昂首挺胸,注目前方,紋絲不動。

    別的且不說,這股子不動如山的凜然氣勢,實在令人心驚。

    孟仁毅暗暗歎息了一聲,他扭頭,掃了眼站在身後部將,他們一個個張大了嘴巴,顯然已經被驚呆了。

    半刻鐘,僅僅是半刻鐘吶!

    要知道,蜀國的正規禁軍,如果能在一個時辰內集結完畢,就已經算是訓練有素的精銳部隊。

    該顯擺的已經顯擺了,實力也亮了出來!

    既是守城保命,就不可能只靠這麼一點點團結鄉兵,李中易不想把孟仁毅的心腹部將們都給得罪了。

    李中易歎了口氣,說:「也就是一些花架子,唬一唬老百姓還可以,真上了戰場,這些沒有見過血的鄉兵,恐怕會是掉頭就跑。」

    聽李中易這麼一說,孟仁毅的部將們心裡舒服多了,看向李中易的目光,也友善了許多。

    孟仁毅暗暗搖頭,他心裡很清楚,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絕對不可能把亂七八糟的鄉兵,**到鴉雀無聲的程度。

    事實就在眼前,但是,李中易卻秉承凡事留一線的原則,不僅沒有提出過分的要求,反而在七天供應二十頭羊的基礎上,減為十頭。

    這麼一來,孟仁毅的部將們,心裡更加舒坦,自家大帥的兄弟,很會做人!

    實際上,孟仁毅的部將提意見,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哪有正規軍的待遇,反而比民兵差的道理呢?

    現在,李中易主動讓了一步,正規軍的大將們心裡的怨氣少了,孟仁毅面臨的壓力,自然也跟著變小。

    與人方便,才能與己方便嘛!

    實際上,李中易雖然沒上過戰場,卻對人心趨利,有著深刻的瞭解。

    即使羊肉真的可以敞開供應,李中易也不可能讓所有的士兵,每天大塊吃肉。

    有比較,有差別,才有奮進向上的動力!

    一天殺兩頭羊,當天訓練成績優異的前三百人,才有資格吃上香噴噴的羊肉燉蘿蔔。

    剩下的鄉兵們,頂多也就喝一碗羊骨頭湯,吃幾口只有少少幾片肉的青菜。

    人人矚目的大目標——「羊肉」,雖然減少了供應,可是,李中易卻在孟仁毅的照應下,暗中從軍器倉庫裡,弄到了三百副鐵甲和兩千多副皮甲,團結鄉兵做到了人人有甲。

    雖然蜀國產鐵,但是,限於生產工藝和冶金水準的制約,鐵甲畢竟還是總量不多。

    李中易的團結鄉兵中,只有火長以上的軍官,每人才分了一副鐵甲,普通士兵只能穿皮甲。

    至於李中易自己,也搞到了一套軍中高級將領才有資格穿的明光鎧。可是,重達20多公斤的鎧甲穿到身上後,他連走路都很吃力,就更別提拔腿逃命了。

    出於好奇心,李中易把皮甲架在草人上,讓郭懷站在一百米開外的地方,拉弓放箭。

    驗證的結果,令李中易非常失望,那只箭不僅直接射穿皮甲,還飛出去好幾米遠。

    郭懷退到兩百米遠的地方,再次放箭,皮甲依然被洞穿,只不過,紮入並不深。

    李中易手裡拿著皮甲,腦子裡靈光一閃,只有逃命的時候,才會擔心有人在身後放箭。

    與其是這樣,不如把身後的半副皮甲挪到前邊來。說幹就幹,李中易找來幾個軍中的皮匠,讓他們拆開身後的半副皮甲,安裝到前邊來。

    這一次,郭懷直接在兩百米外拉弓放箭,皮甲依然被射穿。可喜的是,箭頭僅僅穿透了幾釐米而已。

    看來,改進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

    李中易開動腦筋,又找來鐵匠,讓他們敲打出一塊鐵片,鑲嵌在兩個半副皮甲之間,然後整體用麻布兜捆紮起來。

    這一次,郭懷直到一百三十米處,才射透夾了鐵片的加厚皮甲。

    郭懷見李中易為了普通士兵的性命,居然如此用心,不由大為感動。

    不過,郭懷也提出了專業性的意見,「李公,此甲固然防禦力大增,只是混戰之中,由於胸甲過厚,重心靠前,很可能會影響到士兵揮刀劈砍的自如度……」

    李中易只是笑而不答,據他的瞭解,守城的時候,給守軍帶來最大傷害的,就是城外的弓駑或是投石車。

    不過,河池縣城深處隴上腹地,山道崎嶇狹窄,周軍的大型投石車,根本無法越過八百里秦川。

    河池縣是方圓幾百里以內,最大的一個縣,因為是蜀軍的後勤大營,又有重兵駐守,附近十裡八鄉的富人因為安全感的問題,紛紛住到了縣城裡頭。

    這麼一來,縣城裡就聚集了大約十萬多人,從而造成了一種畸形的戰時繁榮。

    人多力量大,李中易借著檢校河池捉守使(代理河池警備司令)的名頭,召集來幾百個窮人家懂針線的婦女,讓她們配合鐵匠,幫著改動皮甲。

    工作期間,李中易不僅管飯,還每人發放五十文一天的工錢。

    要知道,因為年年戰亂,即使是所謂的普通富戶,也不過是混個溫飽,略有盈餘。

    符合市場經濟邏輯的決定,就是好政策,一大幫子婦女,幹勁衝天,不出七天,就把所有的皮甲改造完工。

    鄉兵們從來都是衝鋒在前,逃跑在後的炮灰,將軍們眼裡的易耗品。

    如今,穿上從未配備過的加厚皮甲,鄉兵們的精氣神,立時變得昂揚。

    李中易上輩子就是名醫,真正的名醫,必須精通心理學。

    在他看來,不管皮甲的最終效用如何,因為自我暗示的心理作用,鄉兵們自己的安全感直線上升。

    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接下來,李中易把領來的精製長槍、弓、弩以及刀盾等物,發放到了鄉兵手上。

    經過一個多月的大強度集訓,李中易手下的鄉兵,已經變得整齊劃一,頗有些強兵的姿態。

    美中不足的是,鄉兵們的服裝,還是七零八落,各色各樣。

    關於服裝問題,孟仁毅告誡過李中易,一旦鄉兵們統一了制式的服裝,就不可能再是鄉兵的編制,而是正規禁軍了。

    私建禁軍,按照朝廷的法度,那是要掉腦袋的謀反重罪,連孟仁毅都不可能罩得住。

    好在,李中易改造皮甲的時候,統一選擇了黑色麻布作為加厚皮甲的兜袋。只要不看下半身的裝束,大家彼此之間,很容易就可以辨認出誰是友軍。

    接下來,郭懷領著弓駑兵,訓練大家的服從性。要求其實也很簡單,弓駑兵們排成整齊的佇列,按照軍旗所指的方向,分三排,依次射擊。

    李中易則親自訓練刀盾兵和長槍兵,戰術動作的要領,也非常簡單。

    刀盾兵就兩個動作,左手盾側擋,右手刀狠劈。

    長槍兵的戰術動作,就更加的簡單粗暴,以45度角,狠狠地刺殺。

    為什麼不是30度角呢?

    在實踐中,陪練的鄉兵自己說,45度角的刺殺,長槍正好對準的是胸腹上部。在大日頭下,槍尖上閃爍的寒光,清晰得見,令人情不自禁地就想躲閃。

    「殺!」在刺殺的同時,必須大聲喊殺。

    按照李中易的要求,喊殺聲必須達到聲嘶力竭的程度,才算是過關。根據他的實地觀察,往往喊殺聲越是震耳欲聾,鄉兵的士氣就越是振奮。

    李中易自己不懂武術,軍中也沒有武林高手,不可能教鄉兵們太過複雜的搏鬥技巧和動作。

    不過,按照李中易的上輩子培訓護士的方法:簡單的工作,經過反反復複的練習後,很多技術熟練的護士,即使閉上眼睛也可以準確的完成一整套肌肉注射的動作。

    用木刀對練的過程中,李中易發現刀盾兵,揮刀砍劈的時候,由於動作距離過長,很容易反被對方所傷。

    只可惜,現在的蜀國軍隊裡邊,劍,這種兵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中易感到十分遺憾,難怪羅馬軍團的士兵,都是左手盾,右手短劍,顯然有其科學性。

    半個月後,已經進入八月下旬,前方的秦、鳳兩州依然沒有傳來周軍進攻的消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2 PM

第51章 起火

    有一天睡到半夜,李中易突發奇想,採取突然襲擊的辦法,搞了一次夜間緊急集合。

    結果,卻令他大吃了一驚。由於只點了少量的照明火把,很多鄉兵象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根本無法正常列隊。

    李中易研究之後,這才發現,他又犯了形式主義錯誤。這個時代的草民,因為營養長期不良,夜盲症成了大面積存在的普遍現象。

    據郭懷介紹,現在的兩軍作戰,一到夜間,就必須停戰,各自守好營寨,嚴禁士兵四處走動,以免發生自己人因為恐懼而互砍的「營嘯」悲劇。

    第二天起,李中易每天都讓人買一些豬肝回來,讓廚師用豬肝、菠菜、新鮮鯽魚、蒼術加枸杞,混在一起熬湯,強迫鄉兵們每餐喝一碗。

    說到這裡,就必須要提一下,豬和羊,這兩種生物。

    在這個時代,由於後蜀國內的大量草地和林地被開墾為田地,養羊的成本跟著越來越高。

    羊肉,因為價格昂貴,一直是達官貴人們的美食,普通草民根本吃不起。

    上等人,不吃豬肉,還有個騷味很重的問題,口感很差。

    羊則不同,早在周朝以前,北方民族就掌握了騸羊的技術。在公羊很小的時候,就割上那麼一刀,徹底解決了羊肉的膻腥問題。

    可是,豬肉則不同。首先,母豬肉,皮粗肉厚,蒸不熟,煮不爛,咬不動,根本沒辦法吃。

    雖然蜀國到處都有公豬,可是,幾乎沒人知道,閹割小公豬的技術。

    所以,帶有濃厚膻腥味道的豬肉,即使是下等人也難以下嚥。

    李中易雖是名醫,卻不是獸醫,對於閹豬的手法,他也是一無所知。

    夜盲症說起來嚇人,實際上,對於營養豐富的現代人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只不過,直到明朝末期,也幾乎沒人懂得如何治療夜盲症。

    李中易算是個特例罷了!

    他的想法其實很樸素,打了敗仗的人,如果只能白天逃命,那就太浪費寶貴的逃跑時間了,晚上可不能待在原地等死啊!

    進入九月初,前方終於傳來軍報,張永德率領三萬周軍精銳,從鳳祥府出發,已經抵達了鳳州城下。至於趙匡胤的動向,卻無人知道。

    從這天起,前線的軍報,每天象雪片一般,傳到河池縣城,又由河池轉去成都。

    李中易雖然不懂作戰,卻也可以想像得到,身為名將的趙老大,多半是在耍什麼陰謀。

    由於城內駐紮著重兵,河池附近方圓幾十裡以內,都沒有盜匪出沒的消息。

    大戰已經開始,鄉兵們表面上看起來,基本算是訓練有素,卻還都沒有見過人血。

    出於對趙匡胤的忌憚,李中易也沒膽子,帶兵離開縣城較遠的地方去剿匪。

    萬一中了埋伏,讓周軍包了餃子,白白的送了命,那也太冤枉了吧?

    鄉兵們變成紀律嚴明的部隊之後,李中易沒辦法檢驗他們的真實戰鬥力,就琢磨著,安排以火或是隊為單位的集團對攻,也就是群毆。

    李中易很無恥的向軍官們提出一個口號,不敢群*毆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李中易在營區裡組織了一場別看生面的「群*毆錦標賽」。

    在操場裡,劃出一大片空地,以隊為單位,兩隊身穿皮甲,戴上鐵盔,用木刀或是木槍,進行有組織的群毆。

    為了公平起見,李中易安排黃景勝帶著他的人,作為現場的裁判。

    李中易規定得很清楚,不管身體的那個部位受傷,都必須馬上退出比賽。違規者,一旦被查出,將永遠攆出團結鄉兵這個蒸蒸日上的小團體。

    打不過是一回事,挨了刀卻故意裝傻,這個就是至關重要的誠信問題了。李中易絕對不可能容忍這種害群之馬,存在於團結鄉兵的行列之中。

    根據規則,比賽每七天舉行一次。凡是失敗的一方,不僅每天只能吃最差的飯食,還要連續幫獲勝的一隊打七天的洗腳水。

    至於獲勝的一隊,除了每天能夠吃到羊肉以外,還可以每人獲得500文賞錢。假如每次都獲勝的話,一個月將獲得實打實的兩貫錢外快收入。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普通步兵,一年只發十個月的餉錢,每月真正拿到手的不過區區二百文罷了。

    團結鄉兵更是等而下之,他們屬於服徭役,連一文餉錢都沒有。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錦標賽隆重開幕,打群架的驚爆程度,遠遠超過了李中易的想像力。

    開賽不久,就有人受傷,被抬出了賽場。

    救護營的人就在賽場邊上,竹制的擔架,經過沸水消毒的麻布條,止血的傷藥,甚至是病床,都提前準備了,等的就是這一刻能夠派上用場。

    儘管是裹了厚布的木刀,但是,狠命劈在人的手上,也很可能導致骨折。

    沒辦法,見不了強盜的人血,就先從自己人身上開始吧。

    戰況之激烈,使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口號,成了一句笑話。

    一天的比賽下來,一半的人落了敗。

    晚上,李中易把敗方的軍官都組織到了一塊,進行戰術總結,由書吏記錄下來,並且整理成冊。

    李中易只是開頭做了一個原則性的講話,然後,就把討論權,完全交給了這些敗軍之將們。

    「娘的,高小三,臨陣的時候,你縮什麼縮?要是真的在戰陣之上,老子一刀就剁了你個驢操的……」一聽就知道,這是一個粗漢子。

    「敵軍的長槍兵多,刺的時候,居然分了兩層,輪流攢刺。導致我軍的刀盾兵,根本沒辦法靠攏過去貼身近戰……」此人說話很有條理,顯然讀過書,只是,把對手稱為了敵軍,好象有些不太妥當?

    「敵軍以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還有十個人的替補,隨時隨地可以補上缺口……」

    總結會開得很熱鬧,旁聽的李中易,聽得津津有味,收穫非常大!

    李中易沒有看過一部兵書,也不懂古代的戰爭怎麼打,也就沒有受到任何條條框框的束縛。總之,就一條原則,只要能打贏,怎麼搞都成。

    第二天,郭懷來找李中易,開門見山地說:「李公,我們弓弩兵,也要搞那個啥,錦標賽……」

    和步軍不同,弓弩兵的攻擊速度快,殺傷力大,射程也很遠,沒辦法演習對攻。

    李中易想破了腦袋,最終,從後世解放軍的炮兵射擊訓練中,找到了靈感。

    第二天,一大早,李中易就安排黃景勝的人,在操練場上,用生石灰畫了一個100多米長,僅有三米寬的長方形白色大圈。

    弓弩兵們,還是以隊為單位,在軍官的口令下,依次從三個不同的方位,列隊朝著白色大圈**擊,白圈內的箭支多寡,作為獲勝標準。

    令李中易由衷感到高興的是,他的弓弩隊裡面,大部分都是好獵手。齊射的成績,非常令人滿意,落在白圈外的箭支,居然只是一小部分。

    當然了,既然是比賽,就一定有贏家和輸家。輸了比賽的那些弓弩隊,待遇參照步軍的標準執行。

    李中易這邊練兵,正如火如荼,漸入佳境,前線的戰事,卻噩耗頻傳。

    首先,久未露面的後周大將趙匡胤突然率領精兵兩萬,出現在秦州城下,並展開猛攻。

    守城的蜀軍正在拼死抵抗,誰知,被孟昶派來當監軍使的趙季劄,居然打開南門倉皇出逃,導致軍心大亂。

    結果,短短的一天之內,秦州就迅速地落到了趙匡胤的手裡。

    秦州一失,成州(今甘肅成縣)和階州(今甘肅隴南市武都區)的門戶洞開,一日三驚,蜀地舉國震動。

    王昭遠坐鎮的鳳州,遭到了張永德的瘋狂圍攻,求救的軍報,以一天十幾封的速度,傳到後方。

    河池城的形勢,陡然緊張了好幾倍,孟仁毅已經連續開了兩天軍事會議。

    李中易因為地位太低,沒資格參加高級軍事會議。不過,涉及到性命攸關的大事,李中易不可能不關心。

    等會議開完後,李中易就去找孟仁毅打探消息。

    孟仁毅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臉頰,歎了口氣說:「三種意見爭執不休,一是趕緊北援鳳州,一是堅守河池保住輜重大營,最後一個是等朝廷的援軍到來。」

    李中易眨著眼睛,琢磨了一下,這不還是兩種意見嘛,救和守。

    「周軍的實力怎樣?」李中易沒打過仗,對於張永德等周軍名將的指揮才能,非常陌生。

    「唉,我這裡也沒啥詳細的情況。」孟仁毅撓了撓頭,「只知道,張永德是郭威的女婿,去年的高平之戰,曾經奮勇當先,保護著周主柴榮,打敗了漢軍和契丹聯軍。不過,周軍的侍衛親軍步軍的副都指揮使趙匡胤,好象更厲害一些。」

    李中易一陣無語,身為統兵大將,孟仁毅居然對於敵軍主帥和副帥的情況,如此的不瞭解,真是該打屁股。

    難怪,後來北宋攻後蜀的時候,從開封出兵,到後蜀國滅亡,前後總共只花了六十多天的時間(司空沒瞎編,這是史實)。

    「無咎,你怎麼看?」孟仁毅現在也是急病亂投醫,明知道李中易是個軍事菜鳥,居然向他問計。

    李中易可沒有替孟昶拼死賣命的想法,不客氣的說,連一絲一毫都沒有。

    「如果,我是說如果,河池這個輜重基地丟了,會怎麼樣?」李中易眨巴著兩眼,反問孟仁毅。

    「咳,真晦氣,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事兒?」孟仁毅連連咳嗽,「如果真這麼倒楣的話,興州(今陝西略陽縣)不用說了,連興元府(今漢中)、源州(今陝西洋縣)、利州(廣元)都很可能保不住了,只能退守劍門關。」

    李中易暗暗心驚,真這樣的話,那就是一潰數百里了,周軍也就直接威脅到了後蜀北方最重要的門戶——劍閣。

    「還是等援軍來了再說吧。」李中易不負責任地給孟仁毅出餿主意。

    孟仁毅猶豫著想說什麼,就在這時,侍衛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顫聲說:「稟孟帥,城東甲二號的糧草倉庫失火,周軍……周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3 PM

第52章 鐵腕

    李中易和孟仁毅不禁面面相覷,好在孟仁毅畢竟多年帶兵,馬上恢復了鎮靜,厲聲喝斥道:「閉嘴。一定是周軍的奸細混進了城。」

    「來人……」孟仁毅傳下軍令,派兵去救火,同時命令緊閉四門,全城戒嚴。

    李中易意識到,他這段日子,他過關注練兵保命的事,居然疏忽了反間諜的工作。

    還是沒有戰爭經驗,太大意了啊!

    不管怎麼說,糧草倉庫失火,一旦追究下來。李中易這個名義上的「檢校河池捉守使」,即使是個空架子的代理警備司令,也有著不可推卸的連帶責任。

    當然了,首當其衝的就是後軍統帥孟仁毅,李中易暫列第二。

    也就是說,這一對難兄難弟,都是責無旁貸。

    「全城搜捕周軍奸細。」孟仁毅咬牙切齒地連連下令。

    李中易瞅著孟仁毅的命令,很沒有章法,全城搜捕?怎麼搜?怎麼捕?

    最重要的是,怎樣從全城十幾萬老百姓之中,把周軍的奸細識別並抓起來?

    「孟帥,全城搜捕奸細的事,就交給下官吧?下官請求孟帥給一個待罪立功的機會。」李中易霍地站起身,鄭重其事地向孟仁毅提出了請求。

    孟仁毅見李中易的臉上一片凜然之色,而且連稱呼都變成了極其正式的孟帥和下官,顯然決心已下。

    更重要的是,孟仁毅心裡明白,如果不及時的把周軍的奸細挖出來,一旦河池被圍,誰受得了內外夾擊?

    李中易此時主動站出來,除了為了他自己的小命著想之外,也有著替孟仁毅分憂解難的想法。

    這個時代,誰能比李中易更懂反間諜戰?

    孟和李,現在已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這對難兄難弟,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好,我把牙兵分你一半,都指揮使以下的生殺予奪,你可自專。」孟仁毅也給逼急了,把身邊最親信的護衛都交給了李中易。

    再怎麼說,蜀國也是他孟家的江山,兔子急紅了眼,還咬人呢!

    李中易帶著孟仁毅的一千牙兵,浩浩蕩蕩地回了鄉兵大營。

    路上,李中易已經考慮得很清楚。河池城內有糧倉幾十處,其中的一處糧倉失火,如果火頭很大,他現在去,也是白搭。如果火小,也應該已經被撲滅了。

    事到臨頭,急也沒用,李中易首先把鄉兵的將領,和牙兵的將領,都召集到了議事堂。

    反間諜工作,是個非常細緻的工作,稍有不慎,就會前功盡棄。

    對於團結鄉兵來說,李中易指揮起來,自是如臂使指,沒有話說。

    帶領牙兵的衙內副都指揮使孟丹青,就成了李中易關注的重點。

    李中易把目光投注到孟丹青的身上,溫和地說:「丹青,孟帥的軍令,你都清楚麼?」

    孟丹青原本姓張,因為跟隨孟仁毅多年,被賜姓孟。他能夠從「書僮」一直做到牙兵的副都指揮使,沒有孟仁毅的高度信任,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回李公的話,末將及所部完全聽憑您的調遣。」孟丹青早就知道李中易和孟仁毅之間的特殊關係,所以,毫不遲疑的表明了服從的態度。

    「好,我現在命你,帶領所部官兵,沿著南北方向,把整個廟街全部封鎖起來,不許任何人通過。」李中易加強語氣說,「膽敢擅闖者,不管是誰,格殺勿論。」

    李中易殺氣騰騰的命令,孟丹青聽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明白,所謂的不管是誰,指的就是後軍的將校軍官。

    「李公,您就放心吧。末將的防區,連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過去。」孟丹青底氣十足地打了包票。

    實際上,孟丹青也確實有信心。他身為孟仁毅的心腹牙將,就算是金吾衛的幾個頭面重將在現場,也絕對不敢亂來。

    「嗯,很好。」李中易提筆,寫了幾大張紙,然後交到孟丹青的手上,叮囑說,「口令不對,就地擒拿。膽敢反抗者,格殺。」

    孟丹青能夠跟著孟仁毅當書僮,他不僅識字,甚至還會寫詩作詞。

    接過幾張紙後,孟丹青定神一看,排第一行的居然是,口令:天王蓋地虎,回令:寶塔鎮河妖,李中易特意加了備註,這個在申時使用。

    「口令:野雞悶頭鑽,回令:哪能上天王山。」

    「口令:地上有的是米,回令:喂呀,有根底。」

    「……」

    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的口令都不相同,而且也沒有重複的。

    孟丹青一路看下去,別說一句話,就連半句都沒明白,不過,這並不影響他傳令給屬下的軍官。

    「你每天子時,親自到我這裡來取第二天的口令,明白麼?」李中易忍住笑意,仔細地叮囑孟丹青。

    上輩子,李中易很喜歡現代京劇《智取威虎山》,劇中楊子榮和座山雕的經典黑話對白,他至今記憶猶新。

    打發走了孟丹青,李中易臉色一整,陰冷地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值此用人之際,誰敢怠忽職守,放走了周軍的細作,別怪我李某不講情面。」

    「喏。」郭懷等人單看李中易鐵青的臉色,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真要掉腦袋。

    磨刀不誤砍柴功!

    孟丹青已經帶人從中間線廟街開始,把整個河池縣城,一分為二。

    那麼,如果城內還有周軍的奸細,就已經是甕中之鼈,就看怎麼想辦法,把他們挖出來,並且順藤摸瓜,一網打盡。

    李中易也沒有把自己當成神,還是按照老辦法,集思廣益。

    各個都頭先召集本都士兵集中討論,徵求大家的意見。然後,層層匯總到李中易的案頭。

    李中易事先有話,不管多麼荒謬的意見,都必須記錄在案。

    老話說的好,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等各種意見彙報上來後,李中易安排文吏進行匯總,把相同或是相仿的意見合併成一條。

    到了李中易手上的時候,這些意見已經變成了簡要的節略,短短的一行字就可以看清楚主要的內容。

    這樣一來,李中易也就省了不少的事。

    還真別說,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就看你是否去挖掘,並重視之。

    有士兵就提出,周軍大多是北方人,口音和河池土話大不相同。

    也有人更細緻地提出,團結鄉兵本來就是河池附近的各地鄉民,可以把不同口音的人,聚集到一塊,方便快速地識別周軍的奸細。

    最讓李中易感到驚訝的是,有個火長居然提出了非常具有建設性的意見:把河池縣衙管戶籍的戶曹吏員們,都集中看管起來,戶籍帳冊全部封存。然後按照戶籍的屬地,每個吏員負責城內的某個具體的片區,配合街坊的坊正,一一清點轄區內的詳細人丁。

    下面的意見,經過李中易的加工之後,變成了一條條的反細作操作章程。

    子夜時分,李中易親自出馬,帶兵把城東的大街小巷,圍了個水泄不通。

    無數的燈籠火把,照得街道上,亮如白晝。

    一隊隊團結鄉兵,身穿厚甲,或手持盾牌腰挎鋼刀,或是握緊長槍,虎視眈眈地盯著每家每戶的大門。

    在一座臨時徵用的茶肆二樓,李中易隨意地坐到了窗邊,面前的茶桌上,擺了一壺剛沏好的峨眉雪芽,還有幾碟小點心和瓜子。

    樓梯聲響,黃景勝匆匆上樓,走到李中易的身旁,小聲說:「公子,弓弩手都已經上了房頂。」

    「嗯,開始吧。」李中易收回視線,端起茶盞,細細的品茶,吃點心。

    隨著一聲令下,團結鄉兵的步軍,兩人一組,開始敲響住戶的大門。

    一時間,整個東城的上空,充斥著女人的尖叫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受驚家犬的狂吠聲,鄉兵的喝罵聲,鬧得不可開交。

    李中易放下茶盞,悠閒的開始磕瓜子,這才剛剛開始呢。

    今夜的河池縣城,註定要度過一個令人難忘的不眠之夜。

    「快點,快點……」全副武裝的團結鄉兵,兩人一組,互相配合著,把這條街上的所有居民,都驅趕出家門,被分割包圍在了街上。

    衙門的差役,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吆喝著,「屋裡的人都出來吧,讓官軍查到,一律格殺勿論嘍。」

    沒辦法,李中易小時候,看的戰爭老電影太多了,他始終記得鬼子兵怎麼抓共黨的情節。

    《地道戰》裡的鬼子兵,就是先包圍村子,再把所有村民,無論男女老少,統統趕到村裡的打穀場上,最後再逐屋搜查。

    街道的盡頭,縣衙戶曹的吏員,將戶籍帳冊攤開在了桌子上,提起毛筆,飽沾濃墨,在硯臺上舔細筆尖,抬頭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坊正。

    王大虎就坐在吏員的身旁,腰間的鋼刀已經出鞘,就插在面前的泥地裡。

    「張老三,帶著你的全家人都過來。」坊正顫聲招手,把排第一的張老三一家子,叫到了桌案前。

    坊正已經在河池待了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大,這麼嚇人的陣仗。

    「姓名?」吏員用地地道道的河池話發問。

    「小人……小人……張老三。」張老三嚇得魂不附體,全身直打哆嗦。

    「祖籍哪裡?從哪裡搬來的?」吏員聽出張老三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就在做了記號之後,按照李中易讓人抄來的提問提綱,依次往下問。

    「老家河陽,發大水,一路要飯,就到了河池……」張老三的回答惟恐不詳細,該說的不該說,都說了。

    「父母叫什麼……哦,死了啊,葬在哪裡?可有立碑?哪些人參與了喪事?」吏員越問越深入,張老三的全身,已經被冷汗淋透了。

    「家裡有幾口人?親戚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做何營生?」吏員繼續問。

    一切記錄在冊後,眼看著張老三就要過關了,王大虎冷不丁地拉住張老三的年幼的大兒子,在他的嫩手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哇……」小孩子痛得大哭起來,張老三心疼的不得了,卻也只能眼巴巴地看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4 PM

第53章 屠殺

    「乖,別哭了,家裡最近來過哪些客人?」王大虎故意板著臉,嚇唬小孩子。

    孩子太小了,根本經不住嚇,結果,竹筒裡倒豆子,把最近家裡發生的事情,都哭著說了。

    當聽說昨天晚上,家裡來了兩個陌生男人的時候,王大虎冷笑道:「張老三,你裝得倒蠻象那麼回事啊?拿下。」

    那張老三見勢不好,拔腿就想逃,結果,房頂上,弩弦輕響,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紮入他的右腿。

    張老三應聲而倒,兩組團結鄉兵一擁而上,將他摁在地上,五花大綁,嘴裡還被塞了一顆硬胡桃(核桃)。

    很快,張老三一家五口人,都被帶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李中易放下手裡的茶盞,看了眼張老三那頗有幾分姿色的娘子,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張老三,本官是個爽快人,也沒時間和你繞圈子。直說了吧,你把事兒都招了,不僅有賞錢,本官還可以帶你去成都安家落戶。」李中易故意頓了頓,給出張老三消化的時間,「如果你不願意招供呢,也很好辦……」

    「弟兄們,張老三家的小娘子,俊俏不?」李中易故意提高聲調,大聲問身邊的護衛。

    黃景勝何等老辣,他馬上裝出興奮的樣子,振臂歡呼:「細皮嫩肉的,小腰肢又細,嘿嘿,胸還挺大的啊……」

    「嘿嘿,哈哈,俊俏啊……」一幫大老爺們,齊聲發出邪浪的叫聲。

    「嗯,本官給你點時間考慮考慮。你看,這裡有三顆瓜子,」李中易歎了口氣,「本官磕完三顆瓜子,你還沒想好的話……唉,老黃,你說說看,該怎麼著啊?」

    「回李公的話,張家的三個小孽種全部活埋,他家娘子直接賞給弟兄們,樂呵夠了,再賣到窯子裡去,任由千人騎,萬人跨。」黃景勝惡狠狠地瞪著張老三那個已經嚇得魂飛天外的俊俏小娘子。

    李中易剛磕了第一顆瓜子,還沒把瓜仁咽下肚內,張老三就開始劇烈的掙扎起來,嘴裡嗚嗚作響。

    黃景勝接了李中易的暗示,就主動上前,取出塞在張老三嘴裡的硬胡桃。

    「……小人願招,小人願招……小人啥都招……饒了小人吧……」張老三徹底崩潰了。

    別說動大刑,連手指頭都沒碰一下,李中易就輕而易舉的降服了張老三。

    黃景勝等人,佩服的不得了,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家的長官。

    李中易示意將張老三帶下去仔細盤問,這種專業的活計,交給曾經當過牢頭,辦過不少黑心案子的黃景勝,才是最佳的選擇。

    只可惜,黃景勝盤問過後,才知道,張老三和周軍並沒有半點瓜葛,卻是一夥私鹽販子在縣城裡留下來的眼線而已。

    「先關起來,聽候發落。」李中易有些失望地下了令。

    黃景勝湊近李中易,小聲說:「公子,您也辛苦了半夜,不如先歇著?」聲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李中易微微一愣,接著就意識到,黃景勝的心思異常齷齪。

    他抓起擺在桌上的檀香木摺扇,重重地敲在黃景勝的腦袋上,「你的豬腦子裡,成天想什麼呢?」

    黃景勝縮了縮肩膀,也不敢反駁,訕訕地退到了後邊。

    從深夜一直搜查到天光大亮,東城這邊,鄉兵們抓了不少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盜和地痞**。

    除此之外,因為鄉兵們搞地毯式搜查,用木棍逐尺敲打地面或是牆壁,也發現了一些私下裡挖的地窖,以及藏了錢財或是珠寶的空心牆。

    但是,除了這些刑案罪犯之外,卻始終沒見周軍奸細的蹤影。

    對於這種情況,李中易一直很平靜,並沒有表現出失望的情緒。因為他早有預案,只不過需要逐步地收攏大網罷了。

    「大虎,如果你是周軍的奸細,在縱了火之後,你會躲在哪裡?」李中易微微一笑,詢問辛苦了一宿的王大虎。

    王大虎想了好一陣子,說:「百姓的家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只要緊閉四門,挨家挨戶的搜索,就等於是甕中捉鼈。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想辦法,躲進官紳之家。」

    李中易站起身,含笑拍了拍王大虎的肩膀,扭頭問郭懷:「那些官紳人家,昨晚有何動靜?」

    郭懷打開手裡的一本小冊子,詳細地彙報說:「本縣主簿的管家昨晚鬼鬼祟祟地出門,已經被藏在暗處的兄弟們拿下。本縣縣丞昨晚歇在外室家裡,今天早上直接回的衙門。縣尉昨晚在家裡發脾氣,砸了幾個碟子……」

    根據郭懷的彙報,裡邊並沒有一件是駐軍將領惹的事。李中易點點頭,孟仁毅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雖不知道實際指揮作戰的水準如何,在軍中的權威還是非常大的,震懾得住那些軍頭。

    李中易心裡明白,接管河池防務的駐軍,是孟仁毅帶來的金吾衛禁軍。軍中高級將領們大多是孟仁毅親手提拔起來的,而且這些人的家小和財產都在成都。

    只要不是走投無路,沒有別的選擇,這些高級將領不太可能輕易的背叛孟仁毅。

    那麼,反奸細的重點,勢必就落在了本縣的官紳和小吏們的身上。

    有個說法叫作,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指的就是身為一縣之長的縣令,不可能在一地久任,任期屆滿就必須調到別處做官。

    可是,本地的很多重要的吏員,卻幾乎變成了世襲制。這是因為,在皇權不下縣的客觀條件之下,外地調來的縣令,很難在短期內掌握本縣的稅賦詳情。

    然而,稅賦卻又是朝廷考核地方官最重要的指標之一,這就迫使縣令,必須依賴本地陳年老吏的幫助。

    和現代的會計做假帳一樣,這個時代的縣衙老吏,大多在私下裡,保留了真實的稅賦帳目,

    除此之外,還有一類衙門老吏,特別清楚本縣大士紳的家庭背景,知道誰不能惹,這也是縣令所必須掌握的訊息。

    據李中易事先掌握的消息,本縣的官員以及吏員,基本都住在西城,比較繁華熱鬧的地段。

    東城其實就相當於後世的城中村一般,各類牛鬼蛇鬼混雜在窮人之中,伺機作案。

    李中易原本不想大動干戈,只可惜,前方傳來的戰況實在是太壞了。

    為了能夠守住河池,保全他和孟仁毅的性命,李中易必須祭出鐵腕,提前掃清一切治安隱患。

    經過長時間的搜查,整個東城一共抓了三百多個經常作奸犯科的地痞、**,以及殺人越貨的強盜、土匪,並且收繳了大量私藏的弓、弩、刀、槍等兵器。

    李中易命人把這些人綁到寬敞的街口,然後命令他的團結鄉兵,以火為單位,輪流殺人見血。

    儘管是平生頭一次下令殺活人,可是,坐在虎皮椅上的李中易,卻驚訝地發覺,他自己並不怎麼緊張。

    李中易自嘲的想,也許是上輩子在手術臺前,見過不少因為受傷過重,而搶救無效的死者吧?

    「第一火,出列!」隨著軍官的口令聲,一個火的十名士兵,手握長槍出現在了一排被綁在木樁之上的死囚身前。

    「瞄準心口,預備,刺!」軍官果斷下達了殺人令。

    「啊……」幾個死囚們臨死前淒慘的嚎叫聲,令人所有圍觀的人,心裡直發毛。

    有些膽子小的人,心跳急劇加速,趕忙閉緊雙眼,不敢再看。

    經過軍官的查驗,鄉兵們第一次殺人的效果,很令他感到丟臉。

    算上火長的十個長槍兵,只有三個人刺中罪囚的心口,一槍斃命。

    剩下的,有五個長槍兵刺偏了部位,死囚非但沒死,反而躺在血泊之中,抽搐著滿地打滾,讓街口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這個是李中易預料之中的事情,他並不感到意外,也很可以理解。

    想當初,他第一次跟著導師解剖屍體的時候,中途嚇退了場。而且,連續一個禮拜,他只要一閉上眼睛,腦子就盤旋著那具屍體的恐怖模樣。

    最後兩個因為恐懼,根本沒有出槍的鄉兵,令軍官大感丟臉,他果斷下令:「來人,拿下這兩個沒用的狗東西,剝了他們的衣甲,每人打三十軍棍,趕出河池。」

    這一次的矛頭,對準的是鄉兵的自己人,李中易倒要看看,軍令能否被大家所堅決執行。

    伴隨著軍官的命令聲,那兩個膽小鬼,當場就被拿下,扒下褲子,用軍棍打屁股。

    在打軍棍的過程中,李中易從虎皮椅上,站起身子,走到場地的中央。

    在眾目睽睽之下,李中易拔出腰刀,狠狠地戳向天空,厲聲喝道:「再有人膽敢違抗軍令,殺無赦!」

    實際上,在場的團結鄉兵們,大多都在訓練中挨過軍棍,區區三、五軍棍,就可以打得你哭爹叫娘,皮開肉綻。

    按照章程,凡是沒有達到訓練標準的士兵,必須挨上三軍棍,再重新來過。

    於是,五個沒刺中心口的鄉兵,挨了打後,一瘸一拐地走到幾個還沒死透的罪犯身前,舉槍照準心口部位,兇狠地刺了進去。

    因為罪犯不夠分,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郭懷命令鄉兵們排成整齊的佇列,依次朝著罪犯的死屍出槍。

    兩個時辰過後,全體團結鄉兵,包括軍官在內,無一例外,手上都沾了人血。

    李中易背著手,掃視了全場一周,有些鄉兵躲閃著眼神,不敢和他對視。

    然而,另有一部分膽子大的鄉兵,卻敢於和他直視。

    面對眾多帶有殺氣的兇狠眼神,李中易心想,他的練兵效果,應該還行吧?

    聽說李中易在街口,一次性就殺了好幾百人,有好事者就給他取了雅號:李閻王。

    一時間,很多無知婦孺,嚇唬自家不聽話的孩童,都要說:「等李閻王來了,仔細剝了你的皮。」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15 PM

第54章 陽謀

    李中易得知消息後,只是淡淡一笑,知道怕了,就是好事。他根本懶得理會這種閒言碎語,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反間諜工作,需要部署下去。

    時間還太短,東城這邊殺人的消息還沒完全傳到西城去,李中易故意緩了一緩,沒有緊跟著去搜索西城。

    在東城清除掉了不安定分子之後,李中易使了個歪招,借助于當年紅軍發動群眾的法寶之一,搞起了訴苦大會。

    李中易發動人們訴苦,並不是要帶領他們打土豪分田地,而是從那些張家長,李家短的瑣事之中,找出縣衙眾官僚和吏員的把柄。

    老話說得好,走過必留下痕跡。以李中易上輩子混官場的經驗來看,不敢說河池縣裡無官不壞,但是,縣衙裡邊,劣跡斑斑的傢伙,絕對不在少數。

    李中易雖然練了一支看起來不算很渣的鄉兵,但是,對於古代戰爭模式和指揮,他依然是個門外漢。

    守城,最重要的就是眾志成城,萬眾一心。不管是官紳還是草民,只要齊心協力,李中易相信,守住河池的希望很大。

    據李中易自己的推想,一旦守軍損失過大,導致防線出現漏洞,民壯上城牆也就成了必然。

    到那個時候,不妨把那些作惡多端的官吏,推出去當替罪羊,以換取民心的支援。

    這時,西城的某個私宅的後院裡,一群人正躲在柴房裡,竊竊私語。

    「三郎,你太衝動了!咱們事先可是說好的,進城來摸清楚守軍的部署狀況,馬上就撤出去。你倒好,居然膽大包天,跑去糧倉放火。唉,現在麻煩鬧大了,四門緊閉,蜀軍正在滿城搜捕我們這些人。」

    「化龍兄,你怕什麼?二兄的精銳馬上就到,咱們只需忍上幾日,就可裡應外合,奪了這座蜀北第一糧倉。嘿嘿,頭功是我的,誰都不許搶。」三郎已經被困在這府裡動彈不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

    這位化龍兄氣得直翻白眼,卻也只能幹嘔火,發作不得。沒辦法,誰讓這小子是他那位鐵杆兄弟的嫡親弟弟呢?

    這時,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那化龍兄雖然心裡在嘔火,但卻異常機警,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後,馬上掏出懷中的匕首,悄無聲息的躲到門後。

    柴房門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兩長一短,化龍兄明知道來的是自己人,依然借著不算明亮的月光,暗中打手勢指揮隨從上前去開門。

    隨從輕手輕腳的拉開柴門,那中年人邁步摸黑進了柴房,還沒看清楚人影,就喘著粗氣說:「化龍兄,大事不妙,團結鄉兵在東城那邊,當街一口氣殺了幾百人。」

    「滋……」躲在門後的化龍兄倒吸了口涼氣,心頭立時浮上一絲陰影。

    根據以前掌握的情報,蜀將大多懦弱無能,只知道貪圖享樂,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如此兇狠的團結鄉兵呢?

    「本縣的團結鄉兵,隸屬於檢校河池捉守使李中易調遣……就是這個李某當街下令殺的人。」中年人猛喘了幾口,強行抑制住莫大恐懼,「那些鄉兵實在太狠了,把人一家全殺光了不說,就連死人都要紮上幾槍,太可怕了……」

    見中年人腿肚子直打顫,身形一陣亂晃,化龍兄暗暗心驚,眼前這個曾經幹過不少壞事,甚至殺過好幾個人的狠角色,居然怕到這個程度。

    可想而知,那殺人的場面,有多恐怖?

    中年人畢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狠角色,他勉強鎮定下來,分析說:「昨晚是東城,今晚想必會來西城搜捕。」

    「怕什麼?來一個宰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小爺一路殺出河池去,看誰敢攔我?」

    三郎搶先大放獗詞,化龍兄氣得要吐血,他在心裡默默地發出怒吼:你他娘的,簡直不知道死活!

    「以你的看法,咱們該怎麼辦?」化龍兄直接忽略掉三郎的狂語,虛心請請教中年人。

    「我聽說東城那邊,已經被鄉兵挖地三尺。連躲在地窖夾心牆裡的悍匪「狂風沙」,都被找出來,殺了。」中年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窩藏狂風沙的那一大家子,全死光了。」

    化龍兄是個明白人,中年人雖然只是描述了東城那邊搜捕殺人的情況,內心深處恐怕還是想讓他們這些人趕緊離開他的家,以免連累了他的全家老小。

    可問題是,離開了這裡之後,化龍兄他們又能夠去哪兒呢?

    就在化龍兄猶豫不決的時候,這家人的大門被人敲響。

    「嗵嗵嗵嗵……」門上銅環扣擊的脆響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播出令人膽寒的死亡氣息。

    中年人出去了一會,不大的工夫,再次返回,顫聲說:「孟帥召集大家到帥府議事。」

    這深更半夜的,孟仁毅突然召集縣裡的官吏議事,根本不必多問,其中顯然有陰謀。

    可是,滿大街都是蜀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誰敢不去帥府,只怕大軍立時殺到,全家人都要死絕。

    正在犯愁的化龍兄,忽然眼前一亮,馬上有了主意。

    和衝動狂妄的三郎不同,化龍兄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膽氣也很足。

    根據中年人所介紹的嚴重情勢,化龍兄馬上猜到了,隱藏在孟仁毅突然之舉背後,那昭然若揭的陰謀。

    哼,不就是已經懷疑到縣吏們的頭上,想先來個調虎離山,再進府搜查麼?

    化龍兄斷定,蜀將目前還僅僅是懷疑罷了,應該還沒有確認,哪一個或是哪些人,才是真正的內奸。

    否則的話,蜀軍早就攻進來,殺的雞犬不留!

    這時,柴房裡的幾個人猛然聽見,緊鄰的一座府內,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女人們驚恐的尖叫聲,男人們臨死前淒厲的慘叫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兵刃撞擊的當當聲,士兵們的喊殺聲,交織成了一曲死亡的悲歌,令人不寒而慄。

    「那邊住的是?」化龍兄強行壓下恐懼感,小聲問中年人。

    中年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是縣衙的夏兵曹,這傢伙膽大妄為,居然和山裡的賊人暗中有勾連……唉……」

    化龍兄追問中年人:「以前就沒人知道,他這麼胡作非為?」

    「他這人平日裡做事還算是謹慎,我也是非常偶然得到的消息,不想這麼隱密的事情,居然被查了出來。」中年人越想越後怕,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如紙。

    化龍兄的心頭,立時浮上一層不祥的預感,姓夏的兵曹既然和山裡的賊人有瓜葛,一旦暴露了就是滅門大禍,必定做得很隱密。

    蜀軍的反細作能力,啥時候,變得如此的厲害?

    其實,令化龍兄萬萬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只不過運用的是群眾路線罷了。

    發動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只要控制得當,獎懲分明,效果其實非常的不錯。

    在血色恐怖的重壓下,在巨額錢財的**下,東城的普通縣民心甘情願的屈服了。

    於是,張家長,李家短,趙家最近來了陌生的遠客,劉家的飯桌上昨天多了一隻雞,各種瑣碎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遞送到李中易的桌案上,已經堆積如山。

    說白了,李中易不過是借用了「十年運動」中,毛太祖曾經運用過的方法而已。

    其邏輯是,在巨大的不安全感之下,你不舉報別人,別人為了自保,還有那相當於幾年收入的二十貫錢的重賞,就很可能把你曾經幹過的壞事,都給抖露出來。

    人人自危,人人都不想掉腦袋倒大黴,人人都想一夜間脫貧,所以,李中易的陽謀得逞了!

    因那夏兵曹經過多年的轉遷,已是流外三等官。按照職權,李中易這個所謂的「檢校河池捉守使」,並無權力直接捕殺縣裡的佐吏。

    所以,殺夏兵曹全家,是孟仁毅這個後軍總管兼昭武節度使親自下的令,李中易只是提供了充足的證據罷了。

    軍情異常緊急,非常時期必用雷霆手段,既敲山震虎,也可打草驚蛇。

    李中易最擔心的是,周軍藏在城內的細作,非常沉得住氣,躲藏在某個官員的家裡,沒有任何動作。

    所以,孟仁毅這邊召集縣衙的官吏議事,李中易那邊就派人去包圍夏府,殺光了夏兵曹全家。

    既然夏兵曹有膽子「通匪」,那就是極大的安全隱患,為了最大限度的確保河池的安全,李中易並不介意,他的手上沾滿夏家人的鮮血。

    按照蜀國的刑律,通匪是滅族的重罪,罪無可赦,李中易不過是提前動了手而已。

    李中易堅信,走過必定留下痕跡。即使周軍的細作隱藏得很深,只要孟仁毅那邊,把縣裡各個官吏都控制了起來,他這邊就準備調兵趁虛動手,把各家的奴僕統統拿下,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招供。

    沒辦法,誰叫李中易的靠山,硬得嚇死人呢?

    河池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縣城,官吏們即使和成都那邊有些聯繫,也不可能是很有權勢的朝中大人物。

    除了縣令、縣丞、主簿以及縣尉這四個流內官的腦袋之外,就算李中易把縣吏們全部扣上通匪或是通周的大帽子,都給殺了,以孟仁毅的權勢,也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按下去,並且不會泛起半點波瀾。

    哼哼,享受特*權的滋味,真棒!

    另外,李中易採取如此暴力血*腥的手段,還隱藏著一層更深的陽謀,那就是:逼迫窩藏者和周軍細作鬧內訌。

    周軍的細作至少是兩人以上,那麼,窩藏者要想殺掉這兩個人,就必須調動家裡的打手。

    到最後,即使周軍的細作被暗中處理掉了,參與的打手們,總會在重刑拷打和威逼利誘之下,乖乖招供。

    李中易琢磨得非常透徹,即使參與的打手,最終也被滅了口。

    那麼,只要發現哪家有多個男僕突然死亡,窩藏者也絕無可能逃出李中易的手掌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2 PM

第55章 擒拿

    說白了,李中易利用現代電影電視和小說裡的反間諜手法,配合上恐怖的殺戮壓力,已經在整個河池城內,布下了天羅地網。

    窩藏者和周軍的細作,已經插翅難逃,落網僅僅是時間問題罷了!

    「稟李公,縣裡的令、丞、尉、主簿以及四個曹佐,其本人已經出門去了帥府。」郭懷陸續接到戒嚴鄉兵傳上來的消息,向李中易做了彙報,「唯獨擔任吏曹的錢可望家裡,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動靜。」

    李中易點點頭,冷冷地一笑,當即下令:「增調一個指揮(營,500人)過去,徹底圍死錢家。傳我的話,誰要是放跑了一個賊子,軍法無情。」

    「抓住活口,有重賞。」李中易果斷地調動團結鄉兵,把錢可望家圍得水泄不通,連只老鼠都無洞可逃。

    就在團結鄉兵們已經層層包圍了錢家,準備沖進去,甕中捉鼈的時候。

    錢家後院的柴房門外,化龍兄和三郎正背靠著背,揮舞著手裡的匕首,和一大群持刀拿槍的家僕,混戰作一團。

    地面上,化龍兄和三郎的兩個隨從,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快,快點沖上去,不宰了他們兩個,咱們大家都得掉腦袋。」

    錢可望一邊捂住被鮮血染紅了的左胳膊,一邊厲聲催促著家丁們,趕緊殺了被圍住的兩個大禍根。

    「啊……」化龍兄的功夫真是了得,被十幾個打手圍住了,居然還可以趁亂殺人。

    那位三郎卻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如果不是化龍兄拼死照應著,早就被亂刀砍死了。

    「殺一個賞五百貫。」錢可望急紅了眼,豁出血本,也要馬上置眼前的這兩個禍根於死地。

    雙拳畢竟難敵四手,面對打手們的瘋狂進攻,化龍兄一時不慎,大腿上挨了狠狠地一槍,腿一軟,立時單膝跪在了地上。

    「好,好,好,快殺了他們。」錢可望一想到把這兩個人的腦袋送上去後,自己的全家就有了生路,不由興奮地直嚷嚷,「賞,重重有賞。」

    就在化龍兄和三郎的眼裡雙雙露出絕望的神色之時,離此不遠的後門口,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門開了……沖進去……」

    幾乎在同時,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令人膽寒的喊殺聲,傳入錢可望和打手們的耳內,而且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傻子都知道,大隊官軍已經殺了進來,錢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呀……」一個打手慌忙扔掉手裡的刀,掉頭就跑。

    恐懼會傳染,有了第一個,就不愁第二個,接著是第三個,然後打手們都有樣學樣,抱頭鼠竄。

    「唉。」錢可望知道大勢已去,絕望地扭頭就走。

    化龍兄恨極了錢可望這個「反骨仔」,他拼盡全力,將手裡的匕首,惡狠狠地甩向錢可望的後背。

    「啊……」跑在錢可望身側的一個打手,撫住突然傳來劇痛的胸口,慘叫著栽向地面。

    望著錢可望越跑越遠的身影,化龍兄喘著粗氣,恨恨地罵道:「姓錢的,你也死定了。」

    化龍兄是個明白人,錢可望帶人來殺他和三郎,應該是想捧著他們的腦袋,去向蜀將表功。

    死人是不會辯解的,錢可望卻很會說話,他肯定指望著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

    但是,化龍兄卻心如明鏡:蜀軍在他和三郎被殺之前,就沖進了錢家,這就說明,蜀將早就盯上了錢家。

    如此厲害的蜀將,怎麼可能被錢可望耍的小聰明,給糊弄過去呢?

    「三郎,你快走吧,別管我了。」化龍兄大腿上受了重傷,連站都站不穩,怎麼可能跑路呢?

    可是,化龍兄沒聽見身後的動靜,他奇怪地扭頭一看,當場傻了眼。

    被他精心照顧著的三郎,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已經悄無聲息地跑出去老遠。

    「你……」化龍兄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當場氣死。

    這時,已經沖到附近的團結鄉兵,發現了化龍兄,眾人一擁而上,將他五花大綁。

    即使嘴裡被人硬塞進一顆胡桃,這位化龍兄,從始自終,都沒有做任何的抵抗,仿佛沒有意識的木頭人一般。

    「回李公,縣衙吏曹錢可望家,共計七十三口,已經全部就擒。四名周軍的細作,只拿了兩個活口,其中一個年長的大約三十七八歲,另一個年紀較小,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郭懷喜氣洋洋地彙報了今晚的戰果,「另,從錢家抄出銅錢三萬貫,絹帛一百匹,蜀錦二十匹,地契九張,城內商鋪八處……」

    李中易也覺得有些驚訝,小小的一個縣衙吏曹,居然貪了這麼多東西,甚至比朝中的大碩鼠,都已不遑多讓。

    「嗯,先把錢可望帶來見我。」李中易想了想,又吩咐郭懷,「那兩個周軍細作非常重要,務必加派人手,貼身看好嘍,防止其畏罪自殺。」

    「喏。」郭懷大聲答應著出門,很快,就把被綁成粽子一樣的錢可望帶了進來。

    「捉守饒命,捉守饒命,小人願意待罪立功……」錢可望剛一進門,就連連磕頭,前額都磕破了,血流不止。

    「嗯,說吧,和你勾連的周軍將領是誰?」李中易淡淡地問錢可望。

    誰知,錢可望的回答卻令李中易大感驚訝,「回捉守的話,和小人聯絡的是,周國的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趙匡胤。」

    趙匡胤?居然是趙匡胤?李中易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一直在翻騰。

    宋太祖的名字,在李中易的喉頭,翻過來倒過去,掰細了,揉碎了,最終咽下肚內。

    李中易心裡很清楚,趙匡胤暗中勾搭上錢可望,很顯然,河池這座蜀軍後方的輜重大營,已經被姓趙的惦記上了。

    由於錢可望的提前暴露,趙匡胤隱藏很深的戰略意圖,已經昭然若揭。

    李中易清醒的意識到,趙匡胤這一次出兵,不僅要拿下秦州、成州和階州,更是想把河池、興州,甚至是興元府(漢中),一口吞下去。

    嘿嘿,趙老二啊,你的胃口倒是不小呢!

    「周軍的細作,都是什麼身份?」李中易仔細地盤問錢可望。

    錢可望回答說:「聯絡上的時候,他們倆並沒有表明實際身份。不過,據小人暗中觀察,好象他們倆的地位並不低。」

    「何以見得?」李中易眯起兩眼追問錢可望。

    錢可望想了想說:「來的時候,他們倆身邊各有一個隨從。當小人帶人想拿下他們的時候,那兩個隨從居然先後不顧死活的替他們擋了刀槍。」

    嗯哼,這就很有點意思了,李中易心想,如果錢可望所言不謬,那麼,這一次他很可能網住了兩條「大魚」。

    「說說吧,你是怎麼搭上趙匡胤的?」李中易的心裡也很有些好奇,趙老二乃是柴榮麾下的禁軍重將,怎麼會和一個小小的縣衙吏曹,有了直接的聯繫呢?

    「不敢隱瞞捉守,小人的娘親,本是洛陽城外夾馬營人氏。娘親在生下小人後,因為家貧,曾做過趙匡胤的奶嬤嬤。後來,為了躲避戰亂,逃難的路上,先父被亂兵所殺。家母帶著小人流落到了河池,又改嫁了本地的大戶,錢家……」

    錢可望咽了口唾沫,見李中易正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就繼續解釋說,「去年夏日,因家母思鄉心切,小人告了假,偷偷地帶著家母回夾馬營祭祖……不成想……正好遇上了趙家主母杜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她硬拉著家母去了趙家……」

    「周蜀是敵國,小人是蜀吏,自是不敢輕易吐露身份。沒想到,卻讓偶然回家的趙匡胤給看破了。」錢可望又咽了口唾沫,苦澀地說,「趙匡胤聽說小人是河池縣衙吏曹,又因他曾經吃過家母的奶水,就許了小人,只要到時候裡應外合獻上河池城,將來的前程就都包在他的身上了。小人一時貪心,就……」

    李中易算是聽明白了,敢情,早在去年,趙匡胤就已經惦記上了河池城。

    嗯,趙老二,你還真是深謀遠慮吶!

    錢可望雖然說得磕磕巴巴,李中易卻看得出來,他的話基本可信。

    歷史上的宋太祖趙老二,確實是個很重感情,十分念舊的皇帝。

    所謂的「杯酒釋兵權」,其實並不象正史上說的那麼輕巧,石守信等人實際上並沒有束手就範,其中的刀光劍影,明爭暗鬥,驚濤駭浪,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但是,當塵埃落定之後,趙老二還是輕輕地放過了石守信等人,讓這班老兄弟享受著奢華的閒散生活,平平安安的度過了餘生。

    「據你自己的猜測,這兩個周軍的細作,會是個什麼身份?」李中易吩咐人,給錢可望松了綁,又賞了他一盞溫茶。

    錢可望的胳膊上有傷,雖然已經包紮好了,但是,因為失了很血,自然是口渴的要死。

    他一口喝幹茶水之後,眼巴巴地望著李中易,那意思是還想喝水。

    於是,李中易又命人給了他一盞茶,並且溫和的叮囑他,「慢慢喝,別燙著了。」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對他的態度大有轉變,生的希望陡然大增,錢可望抹了把嘴角上殘留的茶漬,凝神想了很久,忽然說:「不瞞捉守,小人其實一直覺得那個年紀小的,也就是喚作三郎的,他的長相和趙匡胤隱約有幾分相似。」

    那個三郎長得象趙匡胤?

    如果李中易沒有記錯的話,趙弘殷一共有五個兒子,其中的老大趙匡濟,很早就死了。

    老四趙匡美,也就是後來被宋太宗趙匡義嚇破了膽,鬱鬱而終的魏王趙廷美,這個時候僅僅是幾歲的小娃兒。

    至於早夭的老五趙匡贊,就更不用說了,就算他已經出生,目前也只是個奶娃娃。

    這麼說來,那個被捉住的小奸細,就很可能是後來殺兄篡位淫嫂的趙老三,趙匡義嘍?

    嘿嘿,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宋太宗趙光義,居然很有可能落到了他的手上,李中易不由大感興奮,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3 PM

第56章 大忽悠

    如果錢可望所言不虛,那麼,這將是李中易到目前為止,所掌握的最有價值的一條情報。

    李中易認為,只要親弟弟趙匡義在他的手上,那麼,一向很重手足之情的趙匡胤,因心有顧忌,多半不敢下死力來攻河池。

    好,很好,好極了!

    「可望,你覺得,這兩個細作之間,是個什麼樣的關係?」李中易對待錢可望的態度,更是和藹。

    錢可望得到了鼓勵,心裡邊的求生之望,越發的強烈。

    他絞盡腦汁,賣力地思考了好一陣子,才回答說:「回捉守的話,小人覺得他們之間,很像是異姓兄弟一般,顯得非常的親近。」

    嘿嘿,難道說,運氣真的這麼好,只撒了一次網,就撈起來兩條特大的「肥魚」?

    撇開史書上的記載,以李中易對孟昶的近距離觀察,這小子的確是個只會享樂,不懂治國富民強軍的昏君。

    換句話說,蜀國在孟昶的帶領下,遲早要走向滅亡。

    下面,問題就來了,將來,李中易將投向何方呢?

    在這個人吃人的皇權時代,如果背後沒有可以乘涼的大靠山,李中易就算是靠著他自己的智慧,賺來再多的家產,到最後,也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象明朝的巨富沈萬三一樣,反而替他人做了嫁衣。

    按照歷史的真實走向,再過四年多,後周世宗柴榮剛死不久,趙匡胤就會在開封城外的陳橋驛,導演出「黃袍加身」的超級大戲。

    不殺士大夫的北宋,對於具有現代人*權意識的李中易來說,其實有著一定的吸引力,前提是他也成為北宋士大夫階層中的一員。

    當然了,李中易目前並不是別無選擇。他一直有個不敢告人的想:如果孟仁毅當了蜀國的國主,情況又會如何呢?

    現在的難題是,孟仁毅手裡所掌握的槍桿子,僅僅只占蜀國總兵力的三十幾分之一罷了。

    在面臨家族存亡、生死抉擇的時候,金吾衛的這些丘八們,並不見得都和孟仁毅是一條心。

    在實力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李中易只能暫時選擇隱忍不發,靜觀其變。

    三郎面無表情的躺在草席上,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懊悔。

    早知道會身陷囹圄,他當初又何必偷偷地跑出來,跟著化龍兄混入河池城呢?

    還有,早知道蜀軍這麼厲害,他又何苦要跑去糧倉放火呢?

    唉,悔之晚矣啊!

    已經時過中午,肚子都快餓扁了,怎麼還沒人來送飯呢?

    就在三郎腹中空空,昏昏欲睡的時候,牢房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大喝。

    「趙匡義,你娘親來看你了。」一口純正的洛陽夾馬營的家鄉話,說話的卻是亟待求生的錢可望。

    啊,最最疼他的娘親來了?三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在這……」

    聽見身邊的竊笑聲,三郎意識到不妙,猛地睜開眼睛,卻見,身旁的四個看守,正笑嘻嘻的盯著他,不懷好意的視線,一直繞在他身上打轉。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三郎再傻,也知道,他居然上了愚蠢蜀人的當!

    「嘿嘿,趙匡義,趙三郎,我家捉守有請。」黃景勝面露微笑地邁步踏入牢房。

    黃景勝命人給趙匡義松了綁,然後領著五十名鄉兵,「客客氣氣」的把他帶到了李中易的面前。

    進入大堂之後,臉色蒼白如紙的趙匡義,卻強裝鎮定,昂首挺胸,故意裝出眼高於頂的樣子。

    李中易見了不太會「裝逼」的趙匡義,心裡不由暗暗有些好笑,連老子設下的第一關都沒撐過去,你裝個毛線呀?

    「呵呵,三郎,在下李中易,初次見面,禮數不周,還請多多海涵。」李中易含笑拱手,很客氣地請趙匡義坐下敘話。

    趙匡義猶豫了好一陣子,李中易一直含笑望著他,既沒催促,也沒恐嚇,靜靜地等待著他的抉擇。

    最終,趙匡義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悶悶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王大虎手捧託盤,快步走進來,將一盞熱茶,外加幾碟精緻的點心,擺到了趙匡義的面前。

    「呵呵,餓了的話,就隨便吃點。不餓,就喝點茶水,潤潤喉。」李中易的態度超乎尋常的溫和,仿佛是在和自家兄弟拉家常一般。

    也許是李中易的安撫起了一定的效果,趙匡義捧起茶盞,慢慢地喝了幾口茶。

    見趙匡義的視線掠過點心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一下,李中易心裡就有了底。

    才十五六歲的宋太宗,畢竟沒見過多少多大的場面,骨子裡還是個稚嫩的孩子。

    歷史上的宋太宗趙匡義,非常的不簡單。他隱忍了十七年之久,最終弒兄欺嫂,有驚無險地登上了至高無上的皇位。

    趙匡義登基後不久,乾脆俐落地害死了兩個親侄兒,趙德昭和趙德芳。

    後來,趙匡義使用陰招,活生生的嚇死了唯一的親弟弟趙廷美,可謂是心狠手辣,六親不認。

    據《宋史•本紀》,趙光義有次生病,趙匡胤親自到床頭去服侍。燒艾草熱灸的時候,哥哥惟恐燙壞了弟弟,就先在自己身上燒幾下——手足深情,令人感喟。

    另外,據正史記載,趙匡胤常對身邊的近臣誇讚趙光義說:我這位兄弟,降生的時候就和普通人不一樣,仔細瞧瞧,他龍行虎步,威風凜凜,將來必定是太平天子。

    空穴來風,事出有因!

    雖然,趙匡義最終殺了親哥哥奪位成功,但並不能抹殺趙匡胤此前對他的格外寵愛。

    換句話說,李中易如果此時殺了趙匡義,那麼,他肯定會成為趙匡胤的死敵。

    目前,趙匡胤已經拿下了秦州,可想而知,他正日夜兼程,已經在趕來河池的路上。

    既然殺不得,李中易索性對趙匡義採取懷柔的策略,儘量避免這個小心眼的傢伙,恨他李中易入骨。

    不管是現代社會,還是古代,官場上通行的邏輯一直是:凡事留一線,回頭好見面,別把事情做絕了。

    李中易只要把握住分寸,現在不把趙匡義得罪的太狠了,將來即使這傢伙當了皇帝,也有轉圜的餘地。

    「不瞞你說,我平生最是佩服,封狼居胥的冠軍侯霍驃姚。高平之戰,令兄趙元朗,身先士卒,奮不顧身,拼死血戰,打的契丹蠻子抱頭鼠竄,大敗而歸,實在是令人感佩。」

    鑒於後蜀和北漢是盟友,李中易不想給趙匡義留下他故意拍馬屁的壞印象,就故意忽略了北漢主劉崇差點被周軍活捉的驚險一幕。

    「是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我二兄……」趙匡義見李中易對他的親哥哥如此推崇,居然與霍去病相提並論,心裡不禁對李中易有了一些好感。

    花花轎子互相抬,李中易暗暗點頭,他敬趙匡胤十分,趙匡義總不可能說他的親哥哥連一分都不值吧?

    「三郎,我聽說你倉庫的火是你放的?」李中易故意挑起大拇指,「自古英雄出少年,你確實夠膽。」

    趙匡義一想起這事,心裡就有些得意,雖然放火的事讓化龍兄給訓斥了一頓,但是,他是不怎麼服氣的。

    「不過,你幹了這麼大的事,項上人頭恐怕難保啊?」李中易故意長籲短歎了一番,令趙匡義剛剛放鬆一點的緊張情緒,立馬又繃緊了。

    上輩子,混跡於頂級官場圈子的李中易,早早的就想明白了,要想讓人家領你的大人情,就必須突出幾乎不可逾越的困難。

    這麼一來,人家脫困後,才會打心眼裡記得你的好處。

    「和你一起來的,是何身份?」李中易故意做了暗示,目的是想誘導趙匡義起邪念,把他的同伴給推出來當替罪羊。

    「這個……他……叫慕容延釗,字化龍,乃是……是虎捷軍第一軍副都指揮使……」

    趙匡義只介紹了慕容延釗的軍職,卻有意的回避了慕容延釗和趙老二的鐵杆關係。

    李中易心想,趙老三啊,你還真的是不厚道呢,你想把我當傻子麼?嘿嘿,門都沒有。

    別人也許不太清楚趙匡胤和慕容延釗的關係,李中易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和石守信這些所謂的「義社十兄弟」比起來,慕容延釗和趙匡胤更是比親兄弟還要親,那是可以互相託付老婆孩兒的鐵杆交情。

    嘿嘿,網裡的兩條大魚,一個是趙老二的親兄弟,一個是趙老二最鐵杆的異姓兄弟,李中易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運氣腫麼這麼好咧?

    具有極其重要價值的兩個人質在手,極重情誼的趙匡胤,還會不會下死力攻打河池呢?

    說實話,李中易也吃不太准。畢竟,能夠篡周自立,順利登上皇帝寶座的趙老二,也不是什麼善類。

    看樣子,需要儘快把人質落網的消息,暗中通知給趙老二了!

    李中易從來不會把保命的希望,寄託在虛無縹緲的良好願望之上。總之,他是立足於死守,儘量爭取不和未來的宋太祖打硬仗,成死敵。

    「嗯,出於對你二兄的敬意,你又很年輕,不怎麼懂事,我盡力幫你說說好話。」李中易話鋒一轉,「不過,我官卑職小,我的話有沒有用,就只能碰運氣了。」

    趙匡義早就看見,李中易穿的是低品官員的青色官袍,也很理解他的為難之處。

    「讓您費心了。」趙匡義儘管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艱澀的說出了感謝的話。

    嗯,有你趙老三這句話,將來就好辦了!

    李中易掩飾住內心的滿意,吩咐人將趙匡義帶下去,就讓他住在鄉兵大營公事房的隔壁。

    李中易暗中囑咐黃景勝,既要好吃好喝好態度的伺候著,又不能讓趙匡義趁機溜走,更嚴禁任何人打罵或是虐待他,違者軍法嚴厲處置。

    慕容延釗的一條大腿,幾乎被長槍戳穿,傷勢異常之嚴重。

    李中易根據他自己的記憶,採用了國寶級中藥——雲南白藥,裡面的一些顯效藥物,又開了好幾帖內服消炎的湯藥,這才勉強把他從感染截肢的險境之中,救了回來。

    治療期間,慕容延釗一直悶不吭聲,整個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5 PM

第57章 危機

    經過審訊錢家的人,李中易這才間接的知道,敢情是趙匡義臨陣脫逃,拋棄了受重傷的慕容延釗。

    咳,被鐵杆兄弟的親弟弟,狠狠地涮了一把,也難怪慕容延釗心如死灰吶。

    李中易抓到慕容延釗和趙老三,其實也沒費多大的勁。但是,以一種不令人感覺到厭惡的方法,讓這兩個人都欠下一個大大的人情,確實令他大傷腦筋。

    「高平之戰,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撻烈,率領數千契丹精銳,險些沖陣成功。有一位將軍,只帶了幾百兵出戰,不僅擋住了撻烈,更斬殺了好幾百的契丹蠻子,真乃是虎將也。」李中易替慕容延釗檢查過傷情後,信口提了一下,這位慕容將軍平生最得意的一戰。

    躺在床上象死人一樣的慕容延釗,頸下的喉節,突然動了一下。

    如果不是李中易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稍有疏忽,還真有可能漏掉這個極其重要的細節。

    嗯,有反應就好。李中易是個名醫,根據患者心理學,最難治的就是失去了求生之望的絕症病人。

    「戰爭遲早會結束的,你安心養病吧。」李中易淡淡地說,「只要那個時候我還活著,一定不會讓抗擊契丹狗賊的真英雄,背上一輩子洗不脫的汙名。」

    和膽小怕死的趙老三不同,慕容延釗從軍以來,經歷過大小數十次戰役,曾經在戰場上親手殺了十幾個契丹人,確實是條硬漢子。

    歷史上的慕容延釗,除了貪圖名聲的毛病之外,為人也非常重情誼。陳橋兵變之前,慕容延釗在後周禁軍中的實權和地位,其實一直都比趙老二要高。

    最終,由於兄弟之情,慕容延釗選擇了支持趙老二登基當皇帝。北宋建立之初,石守信等人暗中密謀對趙家江山不利的時候,慕容延釗再一次堅定地站在趙老二這一邊,沒有絲毫的動搖和猶豫。

    此後,慕容延釗一直深得趙匡胤的信任,一直是朝廷禁軍的第一實權大將。慕容死後,更是以武將的身份,史無前例地被追封為郡王。

    將來,如果趙老二無可阻擋地成了北宋的太祖,那麼,擁有了慕容延釗誠摯友誼的李中易,其人身安全以及個人財產,將獲得極大的保障。

    絕佳的機遇,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悔之莫及!

    嘿嘿,此時投入幾分真感情,將來可就成了無本萬利的天大好買賣。

    以李中易很有些自私的個性,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筆重大感情投資呢?

    李中易也不管慕容延釗有沒有在聽,或是聽進去了沒有,他直截了當地說:「我這個人,一向尊敬抗虜的真英雄,好男兒。你放心吧,只要我沒死在城牆上,到時候一定找機會放你平安回歸周國。」

    等李中易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即將消逝在牢房裡的時候,「你不打算知道,關於周軍的軍情?」慕容延釗突然開了口。

    李中易暗暗松了口氣,戲沒白演,秀沒白做,他轉過身子,平靜地看著已經睜開雙眼的慕容延釗,淡淡地說:「既然你們倆已經出現在了河池,想必,趙匡胤已經在奔襲本城的路上了吧?」

    「以河池的城牆之高,防禦器械之充裕,守軍和糧草之眾多……而且,我軍又已經知道了趙匡胤想要偷襲……那麼,如果再守不住河池城,就是我軍太過無能,天意要亡我。」李中易沖著瞪圓了眼珠子的慕容延釗,微微一笑,接著又說,「我敬你是抗擊韃子的英雄,也請你理解一下我的難處,好好地待在這裡養傷,不要亂說亂動,懂麼?」

    扔下這句感人的肺腑之言,李中易邁開兩腿,毫不遲疑地大踏步離開了牢房。

    當孟仁毅聽說李中易抓了兩個周軍細作的消息,興致勃勃地趕來的時候,卻被李中易兜頭潑了一大盆冷水,「鄉兵粗鄙,用刑過重,居然都給弄死了。」

    孟仁毅也不疑有他,遺憾的連連歎息著,「唉,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啊,如果能夠問出周軍的進攻部署再弄死,就很圓滿了。」

    李中易也跟著歎氣,心裡卻在想,真要是到了破城之際,你和我vs趙匡義和慕容延釗,正好可以拿來和趙匡胤私下裡談一筆換命的交易。

    出於給孟仁毅和他自己留條後路的考慮,李中易選擇了隱瞞消息。因為,李中易心裡很清楚,一旦他把慕容和趙三郎交了出去,那麼答案只有一個,兩顆祭旗的人頭。

    幸好,經過幾個月的嚴酷訓練,和豐富的物資供養,毫不誇張的說,團結鄉兵已經變成了只聽李中易命令的個人私軍。

    經過李中易的暗中觀察,被他救了一條性命的郭懷,是個知道感恩圖報的可信之人。

    郭懷一直對李中易俯首貼耳,事事替他這個上官著想,並忠實地執行著他下達的每一道命令,從來不曾走樣。

    當然了,李中易待郭懷非但不薄,反而異常之優厚。

    郭懷此前不過是個副都頭罷了,他的部下充其量,也只有一百多人罷了。

    如今的郭懷,雖說名義上只帶領著一個指揮的500兵馬,實際上,他已經儼然是李中易麾下的軍中第二人。

    鄉兵大營成了水潑不進,針插不入的李家軍,對於李中易隱瞞下細作的秘密,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自從秦州被趙匡胤攻破之後,坐鎮鳳州的王昭遠驚恐萬狀,以每日至少十封「八百里加急」快馬急遞的方式,連連向後方發出求救的訊號。

    別的地方是否派出救兵,李中易也不太清楚,駐守河池的孟仁毅卻明顯動搖了。

    孟仁毅這兩天連連召開軍議,和軍中的重將們,商量著帶兵北上,去救鳳州的問題。

    站在李中易的立場上,他深知趙匡胤的軍事才能極為出色,自然不希望孟仁毅擅離河池這個重鎮,盲目地分兵北上。

    但是,李中易以趙匡胤很可能要偷襲河池為由,勸說孟仁毅繼續堅守河池不動搖的時候,孟仁毅卻搖著頭說:「河池城高四丈(約11米),內有水井近百口,糧草箭矢又極為充裕,只要在城內留下六千兵馬,再加上你的兩千多人,足以抵禦不下四萬精銳敵軍。」

    見李中易還想再勸,孟仁毅耐心地解釋說:「兵書有雲:五則攻之。如今,周軍總兵力不過五萬多而已,再多的話,在這幾百里秦川大山裡邊作戰,糧草輜重肯定供應不上來的。」

    「張永德帶兵三萬多人正在攻鳳州,趙匡胤手裡的兵,頂多只有兩萬出頭。趙匡胤拿下秦州後,至少要留下五千兵馬守城,他最多也就可以調動一萬四、五千兵馬的樣子。如果,趙匡胤想偷襲咱們河池城,就勢必要突破成州的防線,成州的兵馬雖然不多,也有六千多。」

    「即使,趙匡胤不擔心後路糧道被抄,從小路翻山越嶺,把全部的兵力都壓到河池城下,也不過就那麼點人罷了。」孟仁毅喝了口茶,笑眯眯地望著李中易,意味深長地說,「另外,你手下的那兩千多團結鄉兵,只要頂住了敵軍第一波的進攻,在戰場上見過血後,絕對可以抵得上五千精銳禁軍的戰力。」

    咳,李中易做夢都沒有想到,孟仁毅居然對他的團結鄉兵,評價如此之高。

    顯然,孟仁毅也不是白吃乾飯的後軍主將,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著他這邊的動靜。

    「陛下只是命你守住河池,並沒有讓你去救援鳳州。」李中易絞盡腦汁,終於找到了可以扣的大帽子。

    孟仁毅歎了口氣,苦笑著說:「無咎啊,誰讓愚兄是皇族近支宗室呢?別的將領或許可以坐視不理,我啊,卻很難眼睜睜地看著鳳州有失。」

    李中易恨得牙根直癢癢,他正要擺事實講道理,拼盡全力阻止孟仁毅的盲動行為。

    這時,近侍忽然來報,新任北路行營都統李廷圭,已經帶著隨從到了城外。

    這個李廷圭事先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突然到了城門口,李中易的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所謂的北路行營都統,其實就是蜀國北部所有地區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其地位類似於後世的大軍區司令員。

    李中易以前聽說過李廷圭的名頭,他知道這個李某人,也是蜀國屈指可數的軍方實權派之一,一直擔任拱衛成都的重任,官拜捧聖控鶴軍都指揮使兼保甯節度使。

    令李中易感到震驚的是,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出兵援救鳳州的孟仁毅,突然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仿佛是一隻被紮破的氣球一般,整個人立即鬆弛了下來。

    「嗨,這下子好了,天塌下來,自有李廷圭去頂著。」孟仁毅笑容滿面的大發感慨,令李中易感到啼笑皆非。

    李中易的心裡一陣發悶,孟仁毅的所具備的所有條件,都比當過米販子的柴榮,以及曾是流浪漢的趙匡胤,強得太多太多。

    可惜的是,孟仁毅卻胸無大志,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一直在混日子。

    當李廷圭被迎進帥府之後,劈頭第一句話就是質問孟仁毅,「前方軍情緊急,為何不發兵去救援鳳州?」

    孟仁毅是怎麼解釋的,李中易因為地位過低,根本沒資格出現在軍議現場,所以也就完全不知情。

    不過,當李中易被傳喚到帥堂門外的時候,卻聽堂上有人在大聲說話,「佞臣李某,包藏禍心,以仙鬼之術,欺瞞陛下……」

    好傢伙,李中易心裡有些納悶,他這個小小的八品醫官,啥時候就變成了佞臣呢,真是有點想不明白啊。

    不過,李中易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于李廷圭的濃濃敵意。

    道理很簡單,孟仁毅的部下將領,絕對不敢用「佞臣」二字,來侮辱李中易。

    李中易心中有數,敢在帥堂之上這麼大聲說話的,除了李廷圭之外,不可能是第二個人。

    「李帥有令,命李中易報名進見。」

    從堂裡到堂外,沿途的軍漢們,一個接一個的,扯起大嗓門,吆喝著李廷圭的命令。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6 PM

第58章 被迫出兵

    「下官殿中省尚藥局司醫李中易進見李帥……」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面對的是手握生殺大權的李廷圭,李中易只得強忍住不爽的情緒,一邊往帥堂裡走,一邊重複著報名。

    在這種皇權時代,長官如果讓部下報名進見,這簡直就是嚴重打臉的莫大羞辱。

    「……下官拜見李帥。」李中易沖著正中的帥案,深深作了個揖。

    進門的時候,李中易摸了摸懷中,靠著孟昶所賜的先帝金牌,他並不需要對李廷圭下跪。

    「你就是檢校河池捉守使李中易?」李廷圭這話一出口,李中易就明白了,大事不妙。

    無論哪個朝代,都沒有讓醫官帶兵出擊的道理,可是,李廷圭抓住的卻是捉守使這個大漏洞。

    所謂的河池捉守使,除了維護河池的治安之外,還有個重要的責任,那就是帶兵剿匪。

    沒等李中易開口,孟仁毅突然搶先插話說:「稟李帥,昨日晚間,末將接到陛下的口詔,調李中易回京替貴妃娘娘瞧病。所以,末將已經口頭免了李某的軍職。」

    「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李廷圭氣得臉色發白,頦下的黃須一陣亂抖。

    李廷圭明知道孟仁毅是在公開扯謊,想替李中易打掩護。可是,他也沒證據反駁孟仁毅的空口白話。

    這種口舌官司,真的打到了京城去,以陛下對李中易的格外恩寵,肯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變成沒事。

    「孟仁毅,本帥有自專之權,你不會不知道吧?」李廷圭拉下臉,端出最高軍事長官的威嚴和氣勢,就是想讓孟仁毅知難而退,不要再胡攪蠻纏,替佞臣張目。

    李廷圭的說法不僅占理,更重要的是,孟仁毅心裡很清楚,李廷圭對皇兄一直忠心耿耿,是軍中最支持蜀孟皇族的中流砥柱。

    「可是……」孟仁毅冒著得罪李廷圭的巨大風險,依然還想把李中易拉出可能掉下去的萬丈深淵。

    「汝不必多言。」李廷圭突然拿起桌上的令符,厲聲喝道,「李中易,本帥命你以檢校北路鄉軍都指揮使的身份,帶領所部鄉軍,即刻啟程西上,限兩日內趕到成州與河池交界的高梁寨,並固守待援。」

    「李帥,李中易是個蠢貨,根本不懂帶兵打仗,末將願意替他去駐守高梁寨。」孟仁毅心中大急,再一次衝動地冒犯到了李廷圭身為大帥的威嚴。

    哎呀,真是鐵杆的好兄弟啊!

    孟仁毅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濃情厚意,令李中易如此深沉的人,都不禁鼻頭發酸。

    李中易腦子裡猛地一熱,居然挺身而出,鏗鏘有力地說:「下官謹遵李帥軍令。」

    說實話,李中易在感動之餘,心裡也非常清楚,如果孟仁毅不是孟昶的親弟弟,又是手握重兵的高級將領,就算他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李廷圭砍的。

    既然孟仁毅對他如此的肝膽相照,兩肋插刀,李中易明明心裡怕得要命,也乾脆豁出去了。

    臉色已經比黑炭還要漆黑的李廷圭,眼看就要大爆發,李中易把握住了時機,搶先接了軍令,從而把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給緩和了下來。

    「那好,本帥就等著你立下蓋世奇功的好消息嘍?」李廷圭終究不可能把孟仁毅給殺了,也只能把胸中的悶氣,全都撒在了李中易的身上。

    從帥堂裡出來後,李中易駭然發覺,他的整個後背散發出刺骨的涼意。

    娘的,太緊張了,太刺激了,背心上都是冷汗,李中易感到很後怕。

    剛才,萬一孟仁毅和李廷圭真的鬧僵了,他固然該死,孟仁毅也肯定會吃大掛落。

    與其玉石俱焚,不如留著孟仁毅在後方,到時候,增援啊,補充糧草軍械啊,都要方便得多。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此前和孟仁毅結交,多少帶了一些功利思想。

    俗話說得好,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

    關鍵時刻,孟仁毅為他兩肋插刀的寶貴友誼,深深地打動了輕易不動真感情的李中易。

    時間非常緊迫,李中易不敢馬虎大意,他一回到鄉兵大營,就下達了緊急集合令。

    與此同時,廚師們按照李中易的要求,架起數十口大鍋,開始揮汗炒米。

    有關抗美援朝的老戰爭片,李中易看了不少。當年的英勇的志願軍戰士們,執行追擊任務的時候,每個人的兜裡都會裝有一些炒米或是炒麵,一般是七天的乾糧。

    「老黃,你拿著錢,帶一個指揮去街上,不管商戶還是民戶,務必把油紙、蓑衣、傘具、被子、草鞋、靴子……等物品,都買回來。你記住了,現在不是省錢的時候,一律出高價買。凡是不願意賣東西的商戶,你可以嚇唬嚇唬,別傷人命就行了。」李中易叮囑得很細。

    等黃景勝轉身要走的時候,郭懷叫住了他,然後從袖口掏出幾頁紙,遞到了李中易的手邊。

    李中易仔細的看了一遍後,不禁暗暗自責,在指揮作戰這個領域,他還是太嫩了。

    郭懷在紙上詳細列明瞭,大軍行軍所需要的所有裝備,比如說,雞公車(獨輪車)、帳篷、水囊、繩索、做飯用的大鐵鍋,等等等。

    不僅如此,郭懷還在紙上注明了,這些物品應該去哪裡領取,或是到哪家商戶去購買,這可就是不一般的細心了。

    準確的說,郭懷不僅一直默默地替李中易做著查遺補漏的工作,而且做得非常之用心。

    更重要的是,郭懷在紙上特意提醒:行軍途中,一個營500人的戰兵,至少需要200名民夫以及四百根扁擔。

    唉,一時不察,差點就要了老命吶!

    誰知道計畫沒有變化快呢?此前,李中易只是惦記著守住河池城,卻完全疏忽了對於民夫以及運輸工具的重視。

    「安民,怎麼需要這麼多民夫?」李中易非常好奇地問郭懷。

    郭懷抱拳叉手,一本正經的解釋說:「回李帥,如是中原地帶作戰,因多為平地,所以並不需要這麼多民夫,只須多備馬車即可。只是,我大蜀國西北部多山,而且連綿不絕,所以,士卒爬山的時候,除了攜帶盔甲兵器之外,不可能負重太多。」

    見李中易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郭懷知道他很感興趣,就繼續介紹說:「因為八百里秦川之險,若是咽喉要道被敵軍所占,則我軍必須翻山繞路。然而,群山之間,很多地方僅是一條羊腸小徑,連獨輪車都很難順利通過,這個時候就需要民夫用扁擔挑著糧食等物,棄車登山了。」

    「安民,你很好,棒極了!」李中易雙目炯炯,抬起手臂,十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郭懷雖然聽不明白,棒極了是個啥意思,不過,這並影響他判斷出,李中易是在誇獎他。

    「李帥,山路行軍時,繩索、大斧子和大砍刀,至關重要。」郭懷得了鼓勵,心裡越發得勁,「無論是攀登險峰,還是開通進軍之路,這三樣物件,都必不可少。」

    「繼續說,你繼續說……」李中易目光炯炯地瞪著郭懷的嘴,惟恐漏掉了任何一點小細節。

    「李帥,在山上同周軍作戰,首要的軍器就是弓弩,其次是可供投擲的短槍,然後是刀盾,最後才是長槍。」郭懷咽了口唾沫,解釋說,「弓弩、短槍和刀盾適合林中近戰。我軍的標準長槍長達八尺(約兩米),在狹窄的山間,實在很難施展得開。」

    這一次,李中易注意到了郭懷對他的稱呼,怎麼從李公變成了李帥?

    哦,是了,李中易已經被李廷圭正式任命為檢校鄉軍都指揮使,按照軍中的陋習,已經勉強可以被稱為帥。

    「在山中作戰,糧草很可能不濟,那麼,還必須要能夠識別野菜和野果的人。」郭懷說的口幹舌躁,喝下兩盞茶後,這才繼續解釋說,「晚上安營的時候,必須在山泉附近才行……」

    李中易堅信磨刀不誤砍柴功,所以,在和郭懷仔細的商量過後,才讓黃景勝拿著重新擬定的物品清單去辦事。

    郭懷這邊也沒閑著,李中易讓他拿著信物去找後軍的輜重官,領取作戰所需要的弓弩以及短槍等物。

    等他們走後,李中易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雖然很簡單,但非常實用的長途行軍工具:綁腿!

    於是,李中易一聲令下,讓人把此前做衣服剩下的一部分布料,全都用剪刀裁了。

    時間很緊,李中易已經沒時間,來召集婦人們製作綁腿。

    所以,標準化製作綁腿的工序,自動被李中易省略了。不管綁腿是粗或是細,只要拉扯不斷,也就達到了使用的基本要求。

    李中易站在高臺上,當眾做了示範。因為紮綁腿的動作,並不複雜,所以,即使有些鄉兵腦子笨一點,也勉強可以把綁腿纏到兩腿上。

    看著台下手忙腳亂的鄉兵們,李中易很有些自責。他此前一直以為,並不需要出城作戰,所以,並沒有想到要弄出綁腿來,實在是考慮不周啊!

    如果有作戰經驗的話,李中易完全可以提前想到,並準備好制式的步軍背囊。

    在部隊整裝出發之前,李中易可以讓士兵們將統一發放的炒米、草鞋、傘具等物件,全部裝進背囊,背在肩上行軍。

    就在李中易忙的腳不點地的時候,孟仁毅帶來幾百輛馬車,載著大量的軍用物資,浩浩蕩蕩地開進了鄉兵大營。

    「無咎,李帥就是這個脾氣,不說我了,就算是皇兄他,也很多時候拿這個老倔頭,沒啥好辦法。」孟仁毅替李廷圭解釋了一番,然後指著一眼望不到的馬車,「此去高梁寨的路上,一半是平地,一半是山地。這些馬車暫時借給你們坐了走平路。」

    「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千隻水囊,走山路的時候,用得著。另外還有避雨的蓑衣三千件,軍中的民夫一千個,戰馬一百匹……」孟仁毅帶來的東西,都是李中易所急需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8 PM

第59章 竅門

    比如說水囊吧,平常民戶人家因為活動的範圍很窄,並沒有水囊一說,商戶也沒有賣這個的。

    如果不是孟仁毅想到了,李中易即使有錢也買不到水囊。

    見眾人都在卸貨,孟仁毅把李中易拉到沒人的地方,小聲說:「你可千萬別逞強,發現情況不對,趕緊棄了高梁寨,繞過河池,往成都那邊撤退。喏,這是沿途過關卡的憑信和公文,我已經替你準備好了,你貼身收著,萬萬不可遺失了。」

    「這麼幹,好麼?」李中易心想,擅離職守的敗軍之將,即使逃回了成都,恐怕也難逃軍法的嚴厲處置。

    「咳,你不是正兒八經的禁軍軍官,情有可原嘛。再說了,我皇兄那人耳根子最軟,見不得身邊人可憐兮兮的慘樣。你離開高梁寨後,千萬莫要回頭,一路向南回成都,必須在第一時間進宮,然後啥也不說,直接趴在我皇兄的跟前,放聲大哭,明白麼?」孟仁毅叮囑的異常詳細,連怎麼糊弄孟昶的問題,都幫李中易想好了。

    孟仁毅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令李中易格外的感動,眼淚居然抑制不住的淌了下來,滴濕了前襟。

    「好兄弟!」李中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渾然忘卻身份上的巨大差異,一把將孟仁毅抱進懷中,十分用力地搖晃著。

    「好了,好了,別象個娘兒們,小爺我又沒死,你哭啥呢?真他娘的晦氣。」孟仁毅反手一把抱緊了李中易,右手用力的拍打著他的背脊。

    有了孟仁毅的鼎力支援,鄉軍出征的準備工作,進行得極為順利。

    很多市面上買不到的物資,都是從後軍大營裡直接送過來的,孟仁毅早有吩咐,缺什麼補什麼,管夠!

    籌集物資啥的,有孟仁毅出面,李中易也沒啥可擔心的。可是,鄉兵大營裡的趙匡義和慕延延釗,該怎麼辦呢?

    這兩個難兄難弟,是李中易為了他和孟仁毅的未來平安幸福的生活,做打算的重要法寶,不容有失。

    如果,李中易現在把這兩個傢伙轉交給孟仁毅,那麼,可想而知,他們根本不可能擺脫被砍頭祭旗的厄運。

    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終決定,把他們倆帶著上路。此行出兵順利,李中易保住了性命,這自然沒有話說,皆大歡喜。

    如果李中易兵敗身死,世人不識金鑲玉,慕容延釗和趙匡義存在的巨大價值,無一人可以知曉。

    除非孟仁毅瘋了,否則,他絕無可能相信,趙匡胤將來會是宋太祖。

    這種嚴重不靠譜的所謂先知預言,只要是玩過政治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一切收拾停當,孟仁毅突然走到點將臺上,厲聲喝道:「此次出征,凡有不從李帥將令者,格殺勿論。」

    「本帥對天發誓,膽敢臨陣脫逃者,一定抄了他娘的家,無論男丁女口一律永世貶為奴婢。」

    孟仁毅是何等的尊貴身份,這裡的鄉兵軍官全都很清楚,他對天發的毒誓,絕對沒人敢當作是兒戲。

    一切準備就緒,出征在即,李中易正式登臺,奮力揮長刀,指向天空,厲聲大吼道,「我河池鄉軍,此戰必勝。」

    「威武……威武……威武……」

    「萬勝……萬勝……萬勝……」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直沖雲宵,驚起無數鳥雀燕鴉。

    「出發。」李中易端坐在那匹寶馬「青璁」之上,氣勢非凡的猛一揮令旗。

    「咚咚咚……」伴隨著非常有節奏感的行軍鼓聲,訓練了好幾個月的河池鄉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浩浩蕩蕩地開出大營,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街道兩旁的路人,十分好奇地看著這支奇怪的大軍,大家議論紛紛,竊竊私語。

    只見,閃著寒光的槍刃之海,璀璨奪目,灼人眼球,逼迫眾路人紛紛側目,不敢直視。

    只見,那一片纓紅的槍之森林,無邊無際,就仿佛是雄雄燃燒的鋼鐵洪流,以無與倫比的氣勢碾壓著面前的一切,滾滾向前!

    在夕陽的映照下,身穿黑兜厚甲的鄉軍們,邁著剛勁有力的步伐,魚貫通過河池西城門。

    這時,李中易如果登上城門樓,他一定會發現,城牆的垛口旁,立著一群徹底石化的人形「雕像」。

    鄉軍全部離開河池縣城後,李中易把全軍的指揮權,交給了郭懷。

    說句心裡話,別說指揮打仗了,李中易到目前為止,就沒見識過任何一場這個時代的戰鬥。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士去做吧,騎在「青璁」背上的李中易,只能這麼自己安慰自己。

    在郭懷的命令下,伍佰帶領五十幾名會騎馬的弓弩兵,快馬加鞭,沖到整個隊伍的前方,散佈於五裡開外,搜索前進。

    郭懷親自訓練的一個混編營,按照軍令,走在大部隊的最前沿。

    所有的民夫以及車隊,一律靠著道路的左側依次行進,鄉軍的主力部隊則沿著道路的右側前進。

    按照郭懷的命令,弓弩部隊被夾在民夫車隊和步軍之間,並且是兩人一排。

    「傳令弓手,由前到後,每隔一人,持弓在手,打開箭壺。」聽見身邊的郭懷這麼下令,李中易有些好奇地問他,「安民,這卻是為何?」

    「回李帥,下官調遣民夫車隊走在全軍的左側,卻是因為道路的右側,地勢略高,容易藏人,」郭懷指著右側不遠處的一片小丘,解釋說,「如果敵軍想伏擊我軍,勢必要從這一側發起進攻。我鄉軍一向訓練有素,軍紀嚴明,只要一聲令下,即刻就可擺開防禦或是反擊隊形。」

    「假如,民夫車隊在右側的話,咱們就有**煩了。由於普通民夫沒有經過任何的訓練,一旦聞警,勢必會陣腳大亂,掉頭向左跑。這麼一來,肯定會沖亂我軍的隊形。如果伏擊的敵軍勢大,則必成傾覆之禍。」

    「李帥,您再看左側這一邊。」郭懷抬手指向民夫車隊那一側,「一裡之內,俱是開闊之地,即使遇到敵軍的攻擊,我軍也可以從容驅趕民夫逃向右側,然後再擺開隊形組織防禦或是反擊。」

    見李中易聽得津津有味,郭懷繼續說:「下官命一半的弓兵持弓上弦,並打開箭壺,是為了隨時隨地都可以有反擊敵軍進攻的遠射力量。」

    「嗯,安民,為什麼不是一半的駑兵持弩呢?」李中易完全變成了好奇寶寶,硬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回李帥,弩機較重,長時間拿在手上,駑手會覺得疲累。加之駑機上弦不易,射速不高,恐怕他們還沒射出兩箭,敵軍就已經沖到了近前。」郭懷不厭其煩地給李中易講解各兵種之間的優劣。

    面對如數家珍的郭懷,李中易心想,老話一點沒說錯,還真的是隔行如隔山!

    李中易仔細地琢磨了一番,忽然問郭懷:「如果,咱們事先也派少數人馬,在大軍的兩側,搜索著往前進,會如何?」

    郭懷凝神一想,猛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那麼,我軍大隊就可以從容擺開戰陣,行軍的路途也更加安全。」

    「嗯,現在連我都歸你指揮,你就自己看著下令吧。」

    剛才,自尊心有些受損的李中易,嘴角微微翹起,他心想,本帥也不是太渣嘛,偶爾也會有神來之筆哦,嘿嘿,小看不得滴。

    行軍大約十裡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郭懷下意識的隨口下令,「埋鍋造飯。」

    此前,李中易一直沒有干預郭懷獨立行使指揮權,這一次他卻擺著手,說:「安民,咱們出城的時候,因為需要準備的輜重太多,已經耽誤了不少工夫。如今,全軍的弟兄們都可以趕夜路,而且簡易背囊裡,也帶著可供七天食用的炒米。只要分出一部分炒米給民夫吃,咱們就完全可以邊吃炒米,邊喝水,邊行軍。」

    「哎呀,險些壞了大事。」郭懷重重地拍了拍腦門子,慚愧的低下頭說:「下官明知道已經備有炒米,卻還按照老習慣來辦事,實在有罪,請李帥責罰。」

    「當然要重重的責罰了。」李中易故意賣了個關子,吊足了郭懷的胃口,這才笑著說,「本帥罰你吃過炒米後,繼續講講晚上如何安營的規矩。」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亮姑娘浮上半空中,向蒼茫大地播撒著銀色的光輝。

    由於民夫們大多都有夜盲症,所以,必須打起火把趕路。

    可是,郭懷又擔心目標太大,一旦敵軍從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埋伏,河池鄉軍將會遭到滅頂之災。

    就在郭懷糾結的時候,李中易建議說:「我軍的士卒,要麼是山區獵人,要麼本身就是山民,腳力都非常不錯。現在月光還算可以,大家也應該看得見路,不如這樣,就讓民夫們打著火把走大路,咱們鄉軍摸黑走小路,看看平日裡的訓練,是否真的有實際效用?」

    郭懷眼前立時一亮,欽佩地說:「聽李帥一席話,勝讀十年兵書戰策。」

    「咳,別拍馬屁,下令吧。」李中易嘴上這麼說,心裡多少有些得意,各有所長的互補關係,才是正道嘛。

    於是,郭懷命令兩個都的弓駑兵,押著民夫車隊走大路,主力大軍悄悄地改走小路。

    儘管是摸黑夜行,但是,鄉軍大部隊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無聲的行軍狀態。

    騎在馬上的李中易,暗暗點頭,往日的心血沒有白花。嚴明的軍紀,確實是打勝仗的前提條件之一。

    一路上,按照郭懷安排,五裡一小歇(一刻鐘),十裡一大歇(兩刻鐘),讓行進中的鄉軍不至於太過疲勞,始終保存著戰鬥體力。

    再次上路的時候,李中易掐指一算,已經摸黑行進十五裡路。

    「大虎,累不累?」李中易俯身問牽馬的王大虎。

    王大虎老老實實的回答說:「回李帥,與每十日一次的三十裡急行軍比起來,小人覺得現在很輕鬆,一點都不累。」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他手下的鄉軍,因為先天性的優勢,腳板功夫都非常硬。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9 PM

第60章 優劣

    所謂的三十裡急行軍,也就是列隊繞著河池縣城跑上一圈多罷了,掉隊的人非常少。

    當初訓練鄉軍的時候,李中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打不過,必須逃得過。

    這次出兵,即將面對這個時代屈指可數的名將——趙匡胤,李中易這個軍事門外漢,其實心裡一直在打鼓。

    謹慎再謹慎,小心加小心,李中易覺得,膽子小也有膽子小的好處。雖然不可能有啥戰功,但是,卻也盡可能的避免掉入陷阱裡去。

    當晚,鄉軍們摸黑走了二十五裡路。如果不是民夫們夜盲太過嚴重,趕路很吃力,牲畜們也疲累不堪,李中易覺得,他的部下們至少還可以再趕十裡路。

    受自然條件的限制,大隊人馬走夜路,和白天行軍完全不同,速度也要慢一些。

    據郭懷的介紹,就算是蜀軍最精銳的部隊,捧聖控鶴軍,到了晚上也不能繼續行軍,必須紮營休息。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老子的軍隊打勝仗可能有難度,但是論行軍跑路的速度和適應能力,沒有話說。

    宿營的時候,郭懷命人驅趕著本已經很疲勞的民夫們,伐木立寨,搭建帳篷。

    李中易親眼見好幾個民夫,累倒在了地上,他擔心民夫們集體累倒,影響白天的行軍,就找來郭懷,把意思說了。

    郭懷卻搖著頭,說:「李帥,下官知道民夫們非常疲累,硬逼著他們立寨,體力上也確實吃不消。不過,下官依然堅持必須要立下大寨。」

    「為何?」因為郭懷從不妄言,李中易覺得他必有隱情,就十分好奇地詢問原由。

    郭懷忽然面現慘痛之色,重重地一歎,說:「不瞞李帥,那一年,我軍為了奪取秦鳳諸州,和郭威帶領的漢軍作戰。由於大軍趕路過急,大家都累得動彈不得,主帥心中一軟,就沒有吩咐立寨。結果,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我軍遭到了大隊漢軍的偷襲,唉,傷亡實在是慘不忍睹。

    「那一戰,末將所在的右軍,位置相對靠後,這才僥倖逃脫。可是,家父他……卻歿於亂軍之中……」郭懷說到後來,已是淚流滿面。

    李中易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郭懷的肩膀,歎息道:「血的教訓,太過慘痛,安民,多謝你的點醒。我這個無能的主帥,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香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恕末將說句抖膽的話,兄弟們都願意跟著您上刀山,下火海,絕不含糊。」郭懷顯得異常激動,「如果不是您,弟兄們哪來如今的好日子過?」

    「香帥,別的且不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絲毫也不敢毀損!就憑您沒逼著大家在臉上刺字,弟兄們私下裡都感激涕零。」郭懷突然跪倒在地上,激動的大聲說,「只有您才把我們這些比豬狗都不如的下賤坯子,真正的當人看啊,我的好香帥吶!」

    因李中易取字無咎的時候,按照蜀國成人禮的慣例,由趙老太公贈號「香松」。

    所以,除了李無咎之外,李中易還可被稱為李香松。

    李中易身邊的親近人士,如郭懷、黃景勝這些人,皆以香帥稱之。

    「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個理?」郭懷瘋了似的,突然大聲振臂高呼。

    「誓死追隨香帥,誓死追隨香帥……」由近及遠,鄉軍們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響徹雲宵。

    郭懷的肆意妄為,可把李中易給嚇慘了,他趕緊傳令下去,「禁止喧嘩,違令者斬!」

    等吶喊聲逐漸平息後,李中易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暗暗慶倖不已。

    幸好沒人瘋狂地喊出,香帥當皇帝吧,否則,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麼?

    「郭安民,你瞎叫喚個屁?滾,給老子喂馬去。」李中易氣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地一腳踢在郭懷的屁股上,讓他趕緊滾蛋。

    誰料,郭懷被李中易重重的踢了一腳後,反而像是得了重賞似的,連官服上的灰塵都沒拍,笑嘻嘻的跑去安排大軍紮營事宜。

    就在李中易餘怒未息的時候,王大虎忽然說:「小人和黃頭,其實也和郭懷安民一樣的心思,這輩子就跟著您賣命了。俺們都相信,只要有您一口吃的,一定不會忘了弟兄們。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滾,都給老子滾!」

    王大虎比郭懷說的更露骨,李中易哪敢讓他繼續胡扯下去,揮起手裡的摺扇,惡狠狠地敲在他的腦袋上,讓他滾得越遠越好,別在跟前礙眼。

    李中易坐到馬紮上,心裡卻一直在感歎,這個時代的軍人,地位是實在是太低了。

    從後樑太祖朱溫開始,經過後周太祖郭威,再到兩宋時期,在士兵臉上刺字逐漸形成了「鯨刑」制度,成為募兵入伍的必經手續。

    此後,當兵成了一種特殊的職業。一旦當上兵,刺了字,就得終身隸屬軍籍,不能再從事其他職業了。這樣,士兵就成了社會上的一個特殊階層。

    由於士兵刺字的影響,刑法裡又正式恢復了漢文帝曾經廢除的鯨刑。

    從五代後晉天福年間開始,凡是流配的犯人,臉上都要刺字,稱為「刺配」。而這些犯人,又大多發到軍中服役,稱為「配軍」。

    這個時代,在普通老百姓的眼裡,所謂的軍人,基本上和賊匪劃上了等號,名聲非常糟糕。

    水滸傳裡,八十萬禁軍教頭,擅闖白虎節堂的林沖,就是刺配滄州,成了人人唾駡的「賊配軍」。

    說實話,李中易這個軍事菜鳥,壓根就不清楚有「鯨刑」這種對人格造成嚴重侮辱的制度。

    為防禦周軍的進攻,河池的團結鄉兵,早就被召集了起來。可是,一直沒人願意去帶領這幫象兵又象匪的「**」。

    等李中易接手後,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和孟仁毅的鐵杆交情,自然沒人傻到去充當他的老師,點撥需要刺字這事。

    等李廷圭來了後,他一心重振朝綱,想幫著大蜀儘快除掉李中易這個「佞臣」,只給了兩天的出發時間。

    這種時候,就算是有人提醒李中易要刺字,也來不及了。

    這麼陰差陽錯,李中易倒成了鄉兵們感激的物件,咳,運氣不要太好哇!

    紮營的時候,李中易背著手,就站在附近觀察。

    李中易發現,這個時代的軍隊宿營,有很多特殊的細節,值得注意。

    有人去附近的樹林裡伐木,這且不說,當李中易看見,很多民夫十分吃力地使用竹制的扁擔挖土時,他不禁暗暗懊惱。

    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只要在鐵料豐富的河池城內,打造一批簡單實用的軍用鐵鏟或是鐵鍬,每個鄉兵背上一把,不就可以大大的提高工作效率麼?

    李中易一邊嚴重自責,一邊默默地把這些小細節,牢牢的記在心裡。

    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那就不是疏忽,而是豬頭了。

    李中易發現,民夫們在營地裡,挖了兩道土坑。內圈的那條土坑寬約一尺深約五尺,外面一條土坑,無論寬深都超過了九尺。

    等寨牆豎好之後,李中易恍然大悟,裡面的那道坑是挖來豎木頭築寨牆之用,外面的深土坑則是防備敵軍沖寨的壕溝。

    營門口,五座大型拒馬交叉擺開,以防備敵軍騎兵突襲沖寨。

    李中易走到一座拒馬前,他發現,其形狀和歷史電視劇裡的拒馬,大致相似,只不過,每根木頭都足有碗口那麼粗。

    李中易繞著整個營寨轉了一大圈,他發現,鄉軍的五個指揮,只有他自領的中軍兩個指揮,駐紮在中軍大營內。

    另外三個指揮的營寨,呈品字形,互為犄角之勢,拱衛在他的中軍大營四周。

    嗯,當年因主帥疏忽,導致的慘劇,確實給郭懷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整個大營,紮得有板有眼,進可攻退可守,遊刃有餘。

    只是,這木頭營寨,可以防得住火攻麼?李中易看了一大圈,楞是沒找到救火的設施,例如水缸之類的東東。

    三國演義裡面,曹操、諸葛亮、周瑜等大名人,都非常善於使用火攻。

    火燒烏巢,導致袁家衰敗;火燒赤壁,讓曹阿瞞再也無力大規模南進;火燒夷陵,讓劉蜀從此元氣大傷。

    水火無情,必須慎之又慎。

    李中易剛要命人去找郭懷,就見一長溜馬車緩緩駛入大營,馬車上載著盛滿水的大鐵鍋。

    士兵們抬從馬車上抬下大鐵鍋,走到寨牆邊上,用木勺舀水,把木頭寨牆全部淋濕澆透。

    李中易暗暗點頭,有郭懷這個具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將領在身邊,對他來說,等於是挖沙子,卻撿到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轉回到大營門口的時候,李中易突然聽見拒馬附近,有人厲聲喝道:「口令。」

    站在李中易身後的王大虎,挺身而出,怒道:「李帥回營,還不趕緊把拒馬挪開?」

    就在李中易以為,會上演一幕古代版「列寧與衛兵」的大戲之時,拒馬被人從裡面拖開。

    「不知李帥駕臨,冒犯了虎威,請您責罰。」負責守門的都頭,單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認錯問好。

    李中易的心思卻沒在這個都頭的身上,此時的他,感到萬分的驚喜。

    誰會想到,僅僅在抓捕周軍細作的時候,使用過的口令,竟然被郭懷及時的用到行軍過程中呢?

    誰敢再說古人愚昧,老子一定和他急!

    李中易站在拒馬前,發了一會兒的呆,忽然一陣寒風拂過身子,他打了個冷戰,這才過神來。

    見跪在面前的都頭,把腦袋埋得很低,李中易知道他嚇得不輕,就笑著安撫他說:「你做的很不錯,只是,下次必須注意,凡是營外有答不上口令的,非但不能拉開拒馬,反而要吹哨示警,明白麼?」

    「喏。」那都頭見李中易並沒有發怒,原本緊繃著的背脊,不由暗暗地鬆弛下。

    踱進中軍大營後,李中易發現,大帳之中,被布幔分為前後兩個部分。

    前帳,擺了一張書案,書案上文房四寶齊全,顯然這是處理公務的場所。後帳靠邊的位置,擺了一張低矮卻寬大的床榻,供他休息之用。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39 PM

第61章 進山

    李中易剛才也看過普通士兵的營帳,他們是以火單位,十人共住一帳。

    嗯,當長官,就是好啊,特權大大滴!

    李中易回到前帳,在書案後剛剛坐定,就見黃景勝手裡捧了一個託盤,託盤上除了一隻酥黃的烤雞之外,另有兩壺酒,一隻酒杯,一副碗筷。

    「公子,您勞累了一天了,吃點夜宵,飲兩壺美酒,等身子暖和了,正好安寢。」黃景勝笑眯眯地把烤雞和酒壺,擺到了書案之上。

    李中易很想學習古今名將之風,直接將黃景勝斥退,演一場作秀的大戲。

    只可惜,李中易的肚子,這個時候卻非常的不爭氣,一個勁的瞎叫喚。

    在這個時代,烤雞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吃的,既然已經烤了,黃景勝又是一片好意,扔了也怪可惜的。

    「嗯,我就留下一條雞腿吧,剩下的,你給安民送去,他比我更勞累。」李中易想了想,又說,「是我疏忽了,行軍途中應該嚴禁飲酒。老黃,你還是把酒撤了吧,記住嘍,下不為例。」

    這個時代的蜀國,不管是民間,還是軍中,一般都是一天只吃兩頓。

    儘管,靠著成都平原這個大糧倉,蜀國的民間還算是比較富庶。

    但是,蜀國農村的農民,自己卻吃不上他自家種的大白米飯。農民們一般是,閒時吃稀,搭配一些野菜之類的東西,只有農忙之時,才有幾頓乾飯可吃,以保持體力播種或是收割。

    李中易自從附體到這後蜀國後,就算是在大理獄裡,也沒吃過任何苦頭。

    至於,擺脫了滅門的厄運之後,李中易不是混跡于奢華的成都侯府,就是待在更奢侈的皇宮大內之中,成天吃香喝辣,小日子過得異常滋潤,他哪裡知道民間的各種疾苦?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話套在如今的李中易身上,同樣適用。

    郭懷手捧著大半隻烤雞,好半晌無語,上次吃烤雞的時候,是五年前,還是十年前呢,他已經記不清了。

    李中易啃過雞腿後,擦了手,泡過腳,剛想上床,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戰爭電影裡面,八路軍住在村裡的時候,晚上一般都是雙崗,一明一暗兩個警戒哨位,從而大大的增加了部隊宿營時的安全係數。

    涉及到生死攸關的大事,李中易絕不敢馬虎大意。他當即找來黃景勝和十幾個身邊的牙兵(親兵),仔仔細細地叮囑了放暗哨的一些注意事項。

    只要是李中易想得起來的,就都一股腦的拿來用上了,想不起來的,也沒啥辦法。

    可是,隨著思考的深入,李中易發覺,暗哨們根本不可能派到聲波傳不到的遠處去值班。

    最大的難題就是,在發現了敵人來偷襲後,怎麼在傳回警訊的同時,又不驚動敵軍呢?

    實際上,暗哨們傳回警訊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說,專門的響箭。

    但是,一旦暗哨射出告警的響箭,就等於是孤零零地暴露在了敵軍的屠刀之下。

    腫麼辦?李中易猶豫不決,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終,還是郭懷的建議,解決了這個問題:只要是預先告了警,戰後又沒死的暗哨,一律賞一百貫錢,升為副隊正。

    這就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古代真實版本。

    李中易依然有些擔憂,就挨個問他身邊的牙兵,誰料,他們頻頻點頭,竟然全都非常認同這個冒了極大風險的獎賞措施。

    黃景勝說得更直白,如果他是普通一卒,也肯定願意去當暗哨。

    末了,黃景勝居然學了李中易私下裡說漏嘴的一句名言,「要死卵朝天,不死得富貴!」

    經過一個時辰的反復考問,這些牙兵完全記住放暗哨的要領之後,李中易這才下令,讓他們全都潛伏到大營外面去。

    沒辦法,整整一個隊的牙兵,連眼睛都紅了,彼此互不相讓,哭著喊著鬧著,就是要去當暗哨。

    李中易不想打擊他們的積極性,索性按照三人一組,把這一個隊的牙兵,都派了出去。

    又增加了一道的保險措施之後,李中易獲得了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剛躺到床榻之上,就墮入到甘甜的夢鄉之中。

    第二天辰時七刻(8點45分),牛皮鼓聲咚咚響,喚醒了一夜好睡的李中易。

    吃早飯的時候,李中易忽然聽說,有一些士兵昨晚喝了不乾淨的生水,正在鬧肚子。

    李中易趕緊開了治療腹泄的方子,讓隨軍郎中熬了湯藥,拿給那些士兵喝了。

    這幾個隨軍的郎中,都是被黃景勝打著徵用的大旗,硬抓來的。李中易覺得這些郎中即使水準再差,治療一些常見跌打損傷還是可以的。

    再說,李中易又沒有三頭六臂,確實需要這些郎中幫著打打下手,也就溫言安撫了一番,把他們留在了軍中。

    忙活完之後,李中易陷入到深深的自責之中。他自己本人就是頂級名醫,居然就忘了制訂出一套行軍過程中的衛生防疫條令,實在是該打屁股。

    此前,在河池鄉軍大營裡,李中易曾經規定過,飲用水必須經過過濾,並燒開後才可以喝。

    問題是,河池的軍營裡有儲存淨水的大水缸。行軍趕路的時候,誰會帶著累贅的大水缸或是大木桶呢?

    如今,帶著上路的大鐵鍋,除了煮飯之外,還要被拿去充當軍營防火的重要取水工具。

    如果,不在事先對大鐵鍋的用途,作出細緻周密的統籌安排,恐怕很難讓士兵們及時的喝上熱開水。

    於是,李中易趁著民夫拆卸營寨的工夫,趴在書案前奮筆疾書,將行軍途中的衛生防疫等諸多注意事項,一一補充進了原來的軍令之中。

    令李中易沒有想到的是,安營紮寨的工作固然很繁瑣,這出發前的拆寨工作,同樣也很麻煩。

    木制的寨牆肯定不可能搬走,但是,捆紮木頭的繩索,卻必須一一拆卸下來,以便下次再用。

    撐起來的軍帳,尤其是李中易的碩大帥帳,拆卸裝車的時候,異常麻煩。

    黃景勝打算把書案、床榻這些大件的家什也跟著裝車,李中易趕緊攔阻了下來,命令扔掉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免得耽誤行軍速度。

    想當年,紅軍長征突破湘江封鎖線的時候,就是因為中央縱隊攜帶的罎罎罐罐太多,行軍速度過慢,從而錯過了最佳的渡江時機,導致損失慘重。

    從這件事情,李中易認識到,他有必要好好地和郭懷交流一下。

    郭懷畢竟是這個時代的舊式軍人,他的腦子始終擺脫不了,對長官享受特權的思想束縛,這個就屬於必須交流的範疇了。

    李中易一手訓練出來的這支鄉軍,其實和這個時代所有的軍隊,都有著本質性的不同,只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罷了。

    別的且不說,僅僅李中易「發明」炒米這一項,就值得大書特書。

    限於整個時代的陳舊觀念,中原和江南地區的舊式軍隊,包括最精銳的後周禁軍,在機動作戰時的乾糧,都是難以下嚥,比石頭還硬的胡餅(糠面大餅)。

    士兵吃不飽,體力不濟,別說打仗了,就算是行軍,掉隊的也非常之多。

    也只有李中易的這支另類的鄉軍,可以在行軍過程中,吃上比較爽口的乾糧(炒米)。

    至於,北方草原的契丹人,他們在沒有高度漢化之前,僅僅依靠所攜帶的羊群和牛群,就可以很方便的填飽肚子。

    再加上換乘馬的大量存在,所以,建國初期的契丹人,其機動作戰的能力非常強。

    等到北宋丟掉產馬的河套地區之後,契丹人,包括後來的女真人,因為壟斷了稀缺的戰馬資源,從而奠定了對兩宋的長期戰略優勢。

    後世的抗美援朝戰爭時期,志願軍部隊穿插包圍美韓聯軍的時候,兜裡裝的正是炒米,而且是七天的量,這就大大的增加了穿插部隊的機動性。

    在扔掉沒用的累贅物品之後,鄉軍拔營啟程的速度,明顯加快。

    趁著部隊正在整裝的機會,李中易命令火夫們,架起大鍋,抓緊時間燒開水。

    折騰了一個時辰後,水囊裡補足了涼白開的鄉軍們,再次上路。

    高梁寨,位於八百里秦川的中麓,正好卡在從成州東進的咽喉要道之上,距離河池縣城,距離大約一百二十多裡。其中,平路有七十多裡,山路約為五十裡。

    按照這個時代普遍的行軍規律,平原地區30-40裡/天,山區10-15裡/天,李廷圭限令李中易趕到高梁擇駐防,顯然是在故意刁難他。

    不過,李中易麾下的鄉軍,卻是這個時代的另類。由獵人和山民組成的鄉軍,無論腳力、體力還是耐力,本就超越常人很多。

    因為膽小的緣故,李中易為了方便逃命,一直高度重視鄉軍的越野能力。

    所以,行軍到下午未時五刻(14:15分),鄉軍們已經趕到了固山腳下的山口。

    出於安全的考慮,李中易和郭懷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塊,大軍原地休息,命令斥喉隊進山搜索前進。

    郭懷把斥喉隊的隊正——伍佰,叫到身前,仔細地叮囑了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又囑咐說:「你的人,千萬不要擠到一起,要盡可能的撒遠一點,只要聽得見彼此之間的竹哨聲,就可以了。另外,沿途每半裡路,必須留下兩個騎兵。萬一有警訊,大家可以接力跑回來告警。

    伍佰大聲答應著,轉身欲走,李中易又叫住了他,補充說:「每人帶上兩隻竹哨備用。如果,敵軍很多,來不及悄悄的跑回來送消息,就吹出超長聲,讓後方的斥喉知道有大警。然後,你們就撒開腳丫子,往大山裡逃命,別硬往山口來送死,明白麼?」

    伍佰楞了一下,他居然紅了眼圈,低著頭悶聲說:「香帥放心,小人但有一口氣在,也絕不會叫弟兄們中了敵軍的埋伏。」

    這些斥喉原本就是從山區獵人裡邊,精挑細選出來的。對他們來說,進入這片秦川大山,就等於是虎歸山林,龍游大海,恐怕比對自家婆娘的身體,還要熟悉得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46 PM

第62章 趙匡胤在此

    斥候派出去半個多時辰後,平安的信號,被接二連三的傳了回來。

    郭懷當即下令,前軍的一個指揮馬上出發進山,原本墊後的第五指揮,被他安排到了中軍之前,第四指揮的鄉軍墊後,負責監視換上扁擔的挑夫和推著獨輪車的車夫。

    「全體都有,弓上弦,弩上弦,打開箭匣,出發!」郭懷騎在馬上,沖著列隊完畢的鄉軍士兵們,大聲下令。

    李中易在一旁暗暗點頭,郭懷越來越成熟了。在歷史原本無名的郭懷,如果按照這種趨勢繼續錘煉下去,將來倒很有可能成為一代名將。

    鄉軍們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山區,李中易擔心騎在馬上目標太大,索性下馬和士兵們一起步行。

    進山十餘裡地後,鄉軍的大部隊,距離高梁寨越來越近。

    這時,有一個人正趴在山頂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仔細地觀察著鄉軍們的一舉一動。

    「趙帥,弟兄們都埋伏好了,等這些鄉民進了包圍圈,咱們就放火射箭,殺他娘的。」一個長滿絡腮大鬍子的軍官,在趙匡胤的耳邊,小聲嘀咕著。

    「怎麼殺?」趙匡胤收回視線,歎了口氣說,「這幫鄉兵的主帥,非常之謹慎。他們的斥候兵,都散得很遠,只要殺一個,就很會驚動其他的人。」

    「區區破衣爛衫的鄉兵,豈是我大周精銳禁軍的對手,咱們少說可以一頂十吧。」絡腮大鬍子的軍官顯得異常驕橫。

    「你呀,怎麼說你好呢?你難道沒看見,這最前邊的幾十個斥候,竟是出奇的難纏?」趙匡胤不滿地撇了撇嘴,「這一路之上,大約每隔了一箭之地,就會有兩名騎兵綴在後頭。如果僅僅是這些騎兵倒也罷了,問題是,四周的山林裡,都散佈著三人一組的鄉兵斥候。」

    「就算是咱們神射手很多的虎捷軍在這裡,也不敢保證一個不漏的都殺了?」趙匡胤眯起兩眼,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娘的,張永德嫉妒您立下大功,並且威名日盛,他這是成心想整咱們。」絡腮大鬍子軍官憤憤不平的大發牢騷。

    「大方,慎言。」趙匡胤機警地看了看四周,見四處除了可信的幾個牙兵之外,並無外人,他這才稍稍安了心。

    雖然,結義兄弟王政忠,王大方,是個大嘴巴,可是他說的卻是實情。

    從開封出兵的時候,張永德和趙匡胤各領一軍,約好了分擊秦州和鳳州。

    可是,等趙匡胤一天之內拿下秦州之後,後方突然風雲變幻,張永德緊急指派了他的小舅子李遠前來接管秦州城。

    按照張永德軍令,李遠截留了趙匡胤的嫡系部隊,精銳的一萬多虎捷軍。

    趙匡胤只得帶了分屬四名將領,臨時拼湊起來的八千多禁軍出城,去進攻成州。

    趙匡胤此次出戰的目標,始終都鎖定在蜀軍後方的河池城。只有立下不世奇功,他才更有機會獲得陛下的青睞,爬上更高的權位。

    於是,趙匡胤乾脆繞過已成驚弓之鳥的成州城,晝夜兼程,奔襲河池城。

    當他帶兵趕到高梁寨附近的時候,發現寨子裡駐紮著大約八百多名蜀軍。

    高梁寨裡的蜀軍人數雖然不多,可是,寨子所處的地形實在太過險要,寨前的小路僅容五名士兵並肩通過。

    如以十倍之兵,硬攻高梁寨,趙匡胤有把握可以拿下。但是,這麼一來,他欲圖偷襲蜀軍後勤大營——河池的計畫,肯定要破產。

    趙匡胤絕不允許,他辛辛苦苦的精心謀劃,功虧一簣。

    所以,趙匡胤經過仔細的盤算之後,帶著一千兵馬,花了三天的時間,在沒有驚動蜀軍的情況下,繞過了高梁寨,

    趙匡胤親自帶人攀登險峰,從後寨摸上山,成功偷襲了沒有絲毫提防的高梁寨蜀軍。

    由於地形太過險惡的問題,蜀軍措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沒有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審問過大量俘虜之後,趙匡胤命人按照花名冊,一一清點了蜀軍的俘虜,以及戰死的人數。

    趙匡胤說得很清楚,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終,戰鬥力異常低下的蜀軍,只死了三十幾個人,活著的都被俘虜了,居然一個都沒跑掉。

    趙匡胤得知消息後,大感興奮,偷襲河池縣城,大有希望了啊!

    就在這個時候,警戒的哨探突然來報,說是從河池方向來了大約三千左右蜀國的鄉兵,已經進山十餘裡地。

    「天不助我啊!」趙匡胤連連扼腕歎息,他心裡清楚,一定是河池的蜀軍守將,在得知秦州丟了的消息之後,提高了警惕心,派兵來增援高梁寨。

    事不宜遲,趙匡胤只留下一千兵馬看守高梁寨,然後親自帶著大約七千兵馬,在山間選了一個葫蘆形的地段,設下了全殲蜀國援軍的致命陷阱。

    「哼,這麼點土雞瓦狗一般的鄉民,根本就不夠咱們塞牙齒縫的。」王政忠嘴裡叼了一根馬尾巴草,含糊不清地發表著他的高論。

    「你呀,還是仔細地看看敵情吧?」趙匡胤拿王政忠這個結義的兄弟,也沒啥好辦法。

    王政忠是個優缺點都很明顯的勇將。這傢伙衝鋒陷陣,一往直前,確實非常勇猛,只可惜,卻是個不太喜歡動腦筋耍陰謀的將領,

    「你仔細看看這邊,喏,就是那裡,發現了什麼沒有?」趙匡胤抬手指著山頂的方向,招呼著王政忠看過去。

    王政忠看了半晌,沒看出啥名堂來,就嘟囔著說:「不就是幾個帶了弓弩的鄉民嘛?」

    「唉,你呀。這麼說吧,以我的作戰經驗,一般軍隊的前部斥候,大多是沿著山道兩旁不遠處保持戒備。可是,這些鄉兵的斥候,卻偏偏沿著山頂一線搜索前進。只要讓他們靠近了,咱們佈置在山道兩側的伏兵,就絕對會被他們發現。」趙匡胤也是恨鐵不成鋼,真心很無奈。

    「這樣啊,那怎麼辦?」王政忠畢竟是打老仗的宿將,趙匡胤把話一挑明,他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

    戰前佈置任務的時候,趙匡胤一再強調,伏兵不要輕易出擊,就守在山路兩側,放亂箭、丟石塊、放火扔柴草枯枝。

    等鄉兵的主將精神崩潰之後,再予以招降,務必要全殲了這股非正規的蜀國鄉兵。

    佈置妥當之後,趙匡胤信心還是很足的,他帶領的雖然不是一手訓練出來的虎捷軍精銳,卻也是久經戰陣的老戰兵。

    以雙倍多的老戰兵,只要牢牢地包圍了這些蜀國的鄉兵,不盲目出擊,全殲的可能還是蠻大的。

    另外,趙匡胤已經派出大批斥候,對附近的山區,進行了清山的工作。斥候所發現的任何人,都必須抓住或是殺了,不得放走一人。

    沒辦法,這就是殘酷戰爭。趙匡胤目前還不是需要裝仁義做秀的宋太祖,仍然處於需要拼命往上爬的階段,以蜀國草民的鮮血換取奇功一件,也是理性的選擇。

    「滴……」山間的峽谷之中,突然回蕩起尖利刺耳的清脆響聲,很象笛子,卻又類似簫聲,總之非常怪異。

    趙匡胤霍地抬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盯著山道之上,他隱約意識到,這種怪異的聲響,應該和蜀國的鄉兵有關係。

    戰前,他已經下達了嚴令,膽敢發出聲響者,殺無赦。

    山道上,聽見警哨聲響起的一名蜀軍騎兵,毫不遲疑地撥轉馬頭,狠狠地揮鞭抽打著馬屁股。

    那匹原本沒有多少衝刺力的大理馬,就在趙匡胤的眼皮子底下,象瘋了似的,一溜煙的竄出去老遠。

    由於是盤山的山路,居高臨下的趙匡胤這次看清楚了,敢情,那個騎馬的蜀軍斥候,低低的伏在馬背上。他的嘴裡含著一隻很奇怪的東西,一邊狂奔,一邊吹那玩意,攪得整個山谷都回蕩著驚人的聲響。

    眨個眼的工夫,群山之間,處處都響起了尖利的竹哨聲。

    站得高,就是看得遠,趙匡胤驚訝的發現,原本在山路上行軍的蜀軍前鋒,聽見竹哨聲後,並沒有馬上掉頭就跑。

    這些蜀軍的前鋒兵,在軍官的命令之下,迅速列隊,擺開防禦的架勢。

    趙匡胤看得很清楚,蜀軍的佇列異常之嚴整,佈陣也很有章法。

    蜀軍的刀盾兵被擺在了隊伍的最前列,每個刀盾兵的身邊,都站了一名緊握長槍的士兵。

    這些蜀軍,一個個刀出鞘,盾在前,槍尖斜指,穿過盾間。他們身後的弓手,已是箭搭在弦上,暫時沒有拉弓。

    擺在佇列最後的弩手們,也已經舉起上了箭的弩機,斜向瞄著前方的山道。

    趙匡胤不由眯起雙眼,蜀軍的表現,簡直太出彩了,以至於,他心裡感到異常震撼。

    剛才,趙匡胤看得很仔細,短短的幾個呼吸之內,蜀軍的前鋒營居然已經做好了必要的防禦作戰準備。

    要知道,就算是趙匡胤一直率領的虎捷軍,要列出同樣的作戰隊形,至少也需要一刻鐘啊!

    蜀軍列出的陣形,活象是一群刺猥抱成了一團,借助於特殊地形的掩護,幾乎無懈可擊。

    如果是在平原之上,趙匡胤完全可以指揮大軍,將這些蜀軍團團包圍起來,有的是手段整治這些傢伙。

    但是,趙匡胤現在確實也沒有好辦法突破蜀軍的防線,只能看著乾瞪眼。

    如果是契丹人的鐵騎,遇上這樣一支軍隊,會如何應對?

    趙匡胤經過盤算,他覺得,即使是契丹人的騎兵,和這些蜀軍在平原相遇,也很可能不敢硬闖如此嚴密的步軍陣列。

    趙匡胤和契丹人交過手,他認為,契丹人多半還是會採取對付周軍精銳禁軍的方法,先用狼群戰術先進行襲擾,不讓你吃飯喝水,並隨時處於緊張的狀態之中。

    契丹人慣用的手法就是,先斷掉糧道,等對手被拖疲拖垮之後,再發動波浪式的集團衝鋒,吞噬掉到嘴的獵物。

    現在,即使趙匡胤有幾千騎兵,因為山路太過狹窄,騎兵集團衝鋒的巨大衝擊力,根本發揮不出來。

    也就是說,面對嚴陣以待的蜀軍前鋒,沖上去多少騎兵,就得死掉多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47 PM

第63章 鬼才

    「他娘的,怎麼反應這麼快?這種刺蝟陣,可不太容易攻破,即使拿決死營的人命去填,結果也很不好說啊。」王政忠畢竟是經過無數血戰的老將,他也發現了蜀軍的驚人表現,完全超過了他的想像力。

    就在王政忠大發感慨的時候,蜀軍的背後突然傳來,清晰的竹哨聲。趙匡胤聽得很清楚,三長五短,這代表了什麼含義呢?

    趙匡胤的念頭還沒轉完,就聽山谷裡回蕩著,一個蜀軍軍官的命令聲,「全體都有……」

    「向後轉……」

    「成戰鬥隊形,急行軍!」

    趙匡胤剛意識到蜀軍要撤退的時候,就見蜀軍的前鋒部隊,在幾乎眨個眼的工夫內,竟然已經全體轉了向,撒開腳丫子,大踏步往回跑。

    「咦!」蜀軍在撤退的過程中,居然還保持著完整的隊形,就算是見多識廣的趙匡胤,也不禁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王政忠的眼珠子,更是瞪得和銅鈴一般大小,望著有序退卻的蜀軍前鋒,他喃南自語,「難道說,蜀軍裡面竟然藏著一位蓋世名將?老子以前怎麼就沒聽說過呢?」

    撤退的命令是郭懷下達的,山路兩側的斥候們,發出的是有強敵的嚴重警報。

    李中易知道他自己能吃幾碗乾飯,一接到警報,他就把部隊的指揮權,徹底交給了郭懷。

    打仗是門高深的技術活,高度專業的工作,還是讓真正懂得殺戮的殺人機器去指揮吧。

    李中易始終記得趙括的教訓,紙上談兵固然很爽,可是,因為愚蠢的指揮,導致丟掉老命,可就不那麼爽了哦。

    統帥無能,累死三軍,將熊熊一窩。李中易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個怕死的熊將,絕對不能亂指揮,瞎摻合。

    第一次接到斥候的警訊時,郭懷只是命令全體戒備,並沒有馬上安排撤退。

    李中易是在戰後才知道這個的竅門,大軍前進固然不容易,撤退卻更是難上加難。

    撤退的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造成全軍崩潰瓦解的大悲劇。

    所以,郭懷必須先穩住陣腳,等後面的詳細軍報送來,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不大的工夫,騎馬狂奔而來的斥候,送來了第一份緊急軍情,「據山頂的兄弟用竹哨傳下來的消息,前方的葫蘆穀口附近,有大股周軍的埋伏,具體的人數待查……」

    李中易一聽這話,心裡一陣發毛,好傢伙,如果不是他和郭懷都很謹慎,恐怕現在已經被趙老二給包了餃子,剁成了肉醬啊。

    也沒啥證據,直覺告訴李中易,在前面設下陷阱的一定是趙匡胤,趙老二。

    緊接著,第二份更加詳細的軍報,被斥候騎兵送來,「設下埋伏的周軍,很多很多,根本數不清楚……」

    李中易和黃景勝面面相覷,彼此都發現了對方的眼神裡,那濃濃的懼意!

    抬手接過牙兵手裡的水囊,李中易一口氣灌下去大半,紊亂的心跳依然無法得到有效的控制,兩腿直發軟。

    如果不是已經下馬坐到了馬紮上,李中易覺得,他自己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在還沒開戰的時候,就嚇得一頭栽下戰馬的主帥。

    「傳令,前鋒的第一營,就地列陣抵禦敵軍突擊,不得後退半步。後隊的第四指揮,趕緊搶佔山路兩側的有利地形,」郭懷一口氣下達了好幾條軍令,「令民夫營掉頭後撤,中軍第三指揮的第八都,監視民夫營沿著山道的內側後撤,膽敢堵塞山路的民夫,一律格殺勿論。」

    李中易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他壓根就沒注意到,郭懷下達的格殺令。

    「香帥,後方的山口處,有一座險峰,只有請您去坐鎮,末將才敢放心。」郭懷忽然抱拳行禮,主動端出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讓李中易率先撤退到安全地帶。

    李中易很想馬上就答應下來,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身邊的鄉兵們,幾乎兩眼不眨的,眼神異常熱切的盯在他的身上,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確實很想撒腿就跑,可是,他心裡也明白,臨陣脫逃的主帥,恐怕再也難以獲得部下的真心擁護。

    李中易猶豫了,他掃視了一遍四周,忽然,他不經意地看見了面無血色的趙匡義。

    嘿嘿,趙老二,你的親弟弟在老子手上,還搭上了一個鐵杆的發小慕容延釗,老子怕個球!

    「不,我不能走!我將與你們同在,」李中易猛地指向身前的地面,「老子就在這裡,在這裡,陪著弟兄們同生共死。」

    在場的軍漢們,一個個面露驚喜,他們都用一種景仰的目光,注視著沒有丟下他們獨自逃生的統帥。

    「嗆啷。」一聲,李中易抽出腰間的長刀,刷,在地面上劃了一道刀痕,「誰敢越過此線半步,老子就要他的命!

    「香帥,威武;香帥,威武……」不知道誰先起的頭,鄉軍們紛紛揮舞著手裡的兵刃,聲嘶力竭地吶喊著,歡呼著,雀躍著。

    見「同志們」的情緒被徹底調動了起來,熱血沸騰的誓死保衛他們的「英明」統帥,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心說,打仗老子不行,連做秀也不行的話,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要知道,在上輩子,除了精湛的醫術之外,會拍馬、會送禮、會做秀、會說空話、廢話和套話,同樣也是當院長的基本功啊!

    所有的人,包括郭懷都被李中易深深的感動了,一個可以同甘共苦的主帥,還有啥話可說?

    可是,有一個人卻一直在冷眼旁觀,他把李中易從彷徨、猶豫,再到果決留下的完整過程,盡收眼底。

    那人暗暗驚歎不已,李中易剛才分明是動搖了,可是,他不僅硬挺了下來,更真正的獲得了軍心。

    可想而知,如此鬼才留在蜀國,遲早是大周的心腹之患。

    整個鄉軍的中軍,在郭懷的調度之下,擺開了嚴陣以待的迎敵架勢,等著敵人追擊過來。

    可是,直到前軍順利的撤了回來,也始終沒有看見周軍追兵的蹤影。

    「元朗,你怎麼不讓弟兄們追上去,殺他娘的?」義社十兄弟之一的王政忠也帶著同樣的不解,追問趙匡胤。

    趙匡胤沒有吱聲,只是拿手指著腳下的山道,王政忠定神一看,周軍的將士們剛剛從山林裡爬了出來,正在亂哄哄的整隊。

    「一群廢物。」王政忠惡狠狠地吐出一口濃痰,「等他們集結好了,只能吃蜀軍放的屁。」

    趙匡胤暗暗搖頭,自家明白自家的事,別說現在是七拼八湊起來的兵馬,就算是他親自訓練的虎捷軍,同樣也只能跟在蜀軍的後頭吃灰。

    懂行的人都知道,在戰場上拼殺,其實並不太難。只要把軍漢們約束好了,在兩軍陣前一字排開,然後擊鼓進軍,衝殺上去就是了,比的是誰更勇敢頑強。

    行軍不難,砍人也不難,真正最難的是,撤退的時候,居然還可以保持著完整的隊形。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軍隊,趙匡胤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到,實在是大開了眼界。

    蜀軍那邊一定有名將坐鎮,絕對不可大意輕敵,基於這個判斷,趙匡胤約束好手下的兵將,緩緩地壓向山口的方向。

    既然,已經暴露了行蹤,那麼就讓我們堂堂正正的打幾仗吧,趙匡胤面露堅毅之色。

    此所謂,功名但在馬上取!

    鄉軍的前軍和中軍合兵一處後,郭懷見實力大增,心中稍安。

    在山路上,留下斥候騎兵警戒之後,全軍在郭懷的命令下,以急行軍的速度,快速後撤。

    路上,李中易問郭懷:「安民,為何不在原地堅守?」

    郭懷一直沒見周軍的追兵,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了許多,就笑著解釋說:「雖然山路狹窄,敵軍展不開攻擊隊形,但是,我軍若要堅守,卻須擔心敵軍從山上用火攻。另外,據斥候點算的敵軍軍旗,兵力應遠在我軍之上。」

    「如果不佔據有利的山勢地形進行防禦作戰,我軍的損失恐怕難以想像。」郭懷不厭其煩的把道理講得異常清楚。

    「哦,原來如此。」李中易連連點頭,他又掌握了一個非常有用的實際作戰原理。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河池鄉軍們借著半空中的月色,繼續摸黑向山口處轉移。

    趙匡胤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的耳朵裡,卻聽得見。遠方盤旋的山道上,偶爾傳出震盪山谷的鐵器撞擊之聲。

    蜀軍居然在趕夜路,而且沒有點燃火把照路,趙匡胤面上沒表露出異色,心裡卻異常震撼,心潮起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良久之後,趙匡胤轉過身子,瞥了一眼,正在原地休息的部下們。

    可惜啊,自己的部下卻沒有辦法走夜路,趙匡胤的心裡充滿了無奈。

    當李中易他們趕到臨近山口的一座大險峰腳下時,最先逃回來的民夫隊,正在墊後鄉軍的監視下,熱火朝天的挖戰壕,豎寨牆,

    「逃了幾個民夫?」郭懷一見到第五營的指揮使姚洪,劈頭就問這件事。

    「一個都沒跑掉。弟兄們沿途殺了二十幾個想趁亂逃跑的民夫,剩下的都在這裡幹活了。」姚洪冷笑不已,「有幾個自以為聰明的傢伙,居然想往山林裡鑽,嘿嘿,事先也不打聽打聽,這片大山是誰的家園?」

    姚洪是郭懷的老部下,以前是個小小的火長,如今已是統領500人的指揮使。

    整個施工現場,被火把照得通明,李中易看得很清楚,幹活的民夫們,一個個咬緊牙關,明明腿在打顫,卻一聲不吭,硬撐著挖土、擔土、壘寨牆。

    李中易心如明鏡,沒人天生是受虐狂,這些民夫一定是被剛才的鐵血殺人手段給嚇住了。

    戰爭是殘酷的,為了保命,必須爭分奪秒的加固防禦措施,李中易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鄉軍對於民夫的壓榨行為。

    不過,李中易畢竟是現代人的靈魂,憐憫之心還是有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49 PM

第64章 奪命棱堡

    李中易叮囑黃景勝:「你去吩咐火夫隊,殺兩頭羊,燒幾個肉菜,熬幾大鍋羊肉湯,蒸一些白米飯,歇息的時候,給這些民夫加餐。」

    在這個時代,太過於講究所謂的「人權」,那是自尋煩惱,自找沒趣,也是自作多情。

    「喏。」黃景勝嘴上答應著,心裡卻在想,公子對這些賤民,實在太過寬仁。

    當民夫們聽說幹完了活有羊肉加餐,一個個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沒有章法的亂叫一通,「多謝大帥,多謝太尉,多謝老父母……」

    唉,李中易暗暗歎息,這個時代的草民對於統治階層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

    「山上有充足的水源麼?」李中易儘管早就知道姚洪辦事很細心,但是,飲水的問題絕非小事,必須問清楚,他可不想變成「馬謖第二」。

    姚洪咧嘴一笑,說:「回香帥,因末將的幾個手下曾經常年混跡於此地打獵,對於地形非常熟悉,所以找到水源,根本不是問題。不瞞您說,這方圓二十裡地以內,唯獨咱們這座山上有六處泉眼,四小兩大,水量足以供應一萬大軍和眾多的牲畜飲用。」

    「哦。」李中易心中微微一動,追問姚洪,「照你這麼說,周軍若來進攻咱們這裡,需要從遠處擔水?」

    「是的。如果敵軍只是小股兵馬來襲的話,倒還可以解決飲水的問題。假如敵軍超過千人的話,飲水必成問題。」姚洪十分自信地下了斷語。

    嗯,李中易非常滿意,鄉軍有足夠的水喝,趙匡胤若是帶著大部隊來進攻山寨,顯然要面臨缺水喝的窘境。

    這個地方選得好,好極了,李中易滿意地瞥了眼站在身旁的郭懷,他心想,這個好幫手也沒選錯。

    在李中易的印象裡,不管是上輩子的共和國,還是眼前的這個時代,千里馬始終多於伯樂。

    人才到處都是,就看你怎麼去發掘,並用到最恰當的位置上去。

    當晚,除了戰力最強的鄉軍第一營和第二營,宿營休息之外,其餘的鄉軍士卒們全都加入到了營寨的加固工作中去。

    李中易還是和昨晚一樣,把築寨的大事完全交給郭懷去處理,他只帶了黃景勝、王大虎以及貼身的牙兵,又開始到處亂轉。

    今晚的紮寨,顯然和昨晚頗有不同,李中易發覺,民夫們立的寨牆,居然是中間夾著夯土的寬寨牆。

    李中易走到一處正在施工的寨牆前邊,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他發現,寨牆高約一丈四尺(約4米),夾心的夯土層寬約三尺一寸(約1米)。

    民夫們赤足踩在土上,嘴裡齊聲喊著號子,懷裡抱著大木樁子,奮力的砸向夯土表面,力求平整結實。

    據李中易私下裡自己的琢磨,這層夾心的夯土,應該是防備敵軍撞垮木制的寨牆吧?

    李中易正打算繼續往前走,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歷史上早有公論,西方的棱堡比中國的平直城牆,更有利於守方的防禦。

    眼前這種呈直線的寨牆,一旦敵軍攻在牆下,因為死角的大問題,防守的士兵要想攻擊敵人,需要把身子探出去,這就增加了很大的危險性。

    這個時代的各國正規禁軍裡邊,都有大量的弓弩部隊,在李中易看來,趙匡胤的部隊裡面,肯定也是如此。

    每個參與防守的戰士都是寶貴的,李中易暗暗慶倖不已,幸好寨牆的修築工作,才開始不久,還來得及做出調整。

    於是,李中易緊急叫停施工,讓人找來郭懷和姚洪。

    當著郭懷和姚洪的面,李中易蹲在地面上,用石塊畫了一份棱堡形狀的草圖,並鄭重其事地交待說:「務必告訴大家,直寨牆的高度可以適當降低一點。但是,突出來的這座圓形木堡,不僅要高,而且還必須事先修好多層的箭孔。」

    經過李中易的詳細解釋,郭懷研究了一番地面上的草圖,忽然大叫一聲,「妙啊。如此一來,我軍就可以從各個方向攻擊敵軍,而敵軍卻顯然無法全力攻城。」

    見郭懷搞懂了棱堡的厲害之處,李中易扔掉手裡的石塊,補充說:「棱堡的突出部分,必須是尖的,裡面最少要能駐紮20名士卒,其中一半是弓弩手。而且,兩座突出寨牆的棱堡之間,不能太遠,便於弓弩手交叉準確射擊……」

    當郭懷和姚洪徹底明白之後,李中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笑著說:「只要棱堡的品質過關,可供弓弩手使用的射孔足夠多,再加上此山的險要地形,就算是敵軍多十倍,咱們也沒必要擔心。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少條人命可以填進來??」

    解決了棱堡的問題之後,李中易心滿意足的接過黃景勝遞來的水囊,喝了幾口水,繼續四處亂逛。

    站在寨牆的外面,李中易看見有些民夫,正在往寨牆上一遍又一遍的抹泥漿,他不由暗暗點頭,郭懷的這個安排,正好可以防備敵人的火攻。

    「咚咚……」山下的樹林裡,傳出伐木的聲音,吸引了李中易的注意力。

    借著火把的照明,李中易隱約看見鄉軍士卒們好象是赤膊上陣,他們揮舞著手裡的斧子或大砍刀,正吃力地砍掉營寨四周的樹木。

    李中易摸著下巴想了想,除了立下營寨需要木頭之外,恐怕也有防備敵軍從山下放火的作用吧?

    唉,出發前還是算漏了,早知道需要連夜伐木修營寨,就應該帶上鋸子才對。

    李中易又發現了一個漏洞,暗暗懊惱不已,還真應了那句老話,在家千日好,出門萬事難吶!

    晴帶雨傘,飽帶乾糧,有備無患,不愧是流傳千年的至理名言。

    李中易繞著寨牆外轉了一圈,回到中軍大帳內,坐下來歇一會。

    他一邊捏著發酸的大腿肌肉,一邊暗暗慶倖不已,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還真他娘的管用。

    這幾個月,為了方便逃命,同時也想給鄉軍們作出表率,李中易每天咬緊牙關,硬撐著跟鄉軍們一起晨練一起急行軍。到如今,他的腳力已經大幅度見漲。

    否則,以他此前羸弱的身子骨,別說爬山了,就是走這麼遠的山路,都得累趴下。

    李中易正在喝羊肉湯的時候,帳外的牙兵稟報,郭懷和姚洪求見。

    剛開始,鄉軍的草創階段,李中易並不太在意這些繁文縟節,鄉軍的高級軍官都可以隨時隨地直接進門見他。

    只是,郭懷始終堅持,主帥之威不可輕侮,這才有了牙兵傳報制度的出現。

    「暗哨都派出了吧?」見郭懷和姚洪分坐到了兩側,李中易就單手撐在一塊臨時充當帥案的木板上,含笑問郭懷。

    「整個斥候隊全部撒出去了,最遠的潛伏在十裡外。」郭懷接過黃景勝遞給他的水杯,喝了口水,「香帥,末將以為斥候隊的兄弟們這一次立下了大功,似乎應該發點賞錢,激勵激勵……」

    李中易想了想,說:「嗯,斥候隊這次立下的不是大功,而是奇功一件。我看啊,不僅僅要發賞錢,等戰後,更要當著全軍的面,發大紅……」

    也許是意識到不對,李中易趕緊咽下了大紅花的那個花字,改為獎章二字。

    「大紅獎章?」郭懷沒聽說過有什麼獎章之類的東東,一頭霧水的望著李中易。

    「沒錯,就是獎章。」李中易一邊想,一邊說,「從三等功開始,一直到特等功,都要當眾發獎章。平日裡,佩戴獎章的弟兄們,可以見官不跪。等鄉軍解散回家的時候,一枚三等功獎章可以換取五貫,不,十貫銅錢。二等功獎章可以換取二十貫銅錢,依此類推。」

    郭懷和姚洪面面相覷,他們根本沒注意到什麼幾等功的事,腦子裡全都盯在了「集散回家」這四個字上邊。

    開什麼玩笑,解散鄉軍回家?把到了手的實權,就這麼輕易的放棄掉?

    老子們扒心扒肺,訓練出來的一支逐漸成熟的強軍,就這麼輕易的解散了?

    富貴險中求!功名,但在馬上取!

    郭懷和姚洪彼此對視了一眼,視線相碰的一瞬間,他們都看清楚了彼此的心意:絕不答應!

    見姚洪想張嘴勸說李中易,郭懷微微搖頭,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郭懷跟在李中易身邊的時間比較長,很有些瞭解李中易的脾氣秉性。

    在郭懷看來,李中易雖然不懂行軍打仗,但是,為人虛心好學,不恥下問,也非常願意接受部下們的合理建議。

    只要,李中易掌握了具體的情況,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總有令人意想不到,卻有十分有實效的奇謀。

    郭懷此前跟過不少長官,真正能夠聽得進部下意見的好長官,好主帥,如同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可以這麼說,沒有李中易的大力提拔,就沒有郭懷如今一人之下,統帥千軍的實權地位。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曾經救過郭懷的小命。

    時逢亂世,人命賤如狗。當時的郭懷不過是個小小的副都頭罷了,如果不是李中易發善心出手相救,郭懷自己心裡清楚,他早就被埋進了亂墳岡。

    懂得知恩圖報的郭懷,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總之,他是跟定了李中易。

    「香帥,鄉下的賤民真的是苦啊。末將之所以要當兵吃糧,就是因為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啊。說起來,也不怕您笑話,末將應募入營的時候,穿的褲子還是祖父傳下來的補丁褲。

    「香帥,如果不是被逼得沒了法子,誰願意在臉上刺字,到處丟人現眼不說,還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吃這種醃臢的受氣飯呢?」

    郭懷很有技巧性的委婉訴苦,確實深深的打動了李中易,引起了他的共鳴。

    原因說穿了,其實也很簡單。

    李中易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窮苦的山溝土農民。如果不是家裡實在是快要揭不開鍋了,李中易的爺爺,也不至於冒著掉腦袋的巨大風險,跑去參加了紅軍隊伍。

    李中易暗暗感慨了一番,喝水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拉起一支隊伍固然不容易,可要是想解散這支隊伍,卻更不易。

    在李中易重整鄉軍的過程中,郭懷這個都的全體官兵,都因為見過血,有戰鬥經驗,所以,郭懷的都,也就成了鄉軍的骨幹核心力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0 PM

第65章 小團體

    其實,李中易的想法,一直很簡單:在這場大周和大蜀之間的戰爭之中,保住小命,安全順利的返回成都,繼續享他的清福。

    所以,李中易也不在乎,他一手組建的鄉軍骨幹,全是郭懷的人。打完了仗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他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輕鬆自在,逍遙快活。

    可是現在,郭懷雖然說得很委婉,但是話裡的意思,卻是堅決反對解散鄉軍。

    李中易上輩子混官場的時候,就深深的懂得一個道理:擋人的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攔人的官運,就是挖人家的祖墳。

    郭懷的勸說,讓李中易意識到,他一手組建的鄉軍,如今聲名未彰,戰功全無,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團結的利益集團。

    可問題是,這麼一支兩千多人的大隊伍,就算是位高權重的孟仁毅,也無法全部解決編制問題啊?

    這一刻,李中易忽然覺得,不僅腦袋很疼,蛋也疼!

    「嗯,只要打完了這一仗,我想的話,孟帥的軍中一定需要補充進去很多的有功之勇士。」

    大敵當前的時候,李中易也不敢擾亂軍心,只得給了個含糊的承諾。

    按照蜀國的軍制,一個指揮(營)500人,五個指揮就是一個軍,2500人。

    原本屬於編外人員的鄉軍,一下子轉為正規禁軍的一個軍,就算孟仁毅是孟昶最寵愛的親弟弟,恐怕也辦不到。

    對於皇帝來說,手下的高級將領私下裡大肆擴軍,都是十分犯忌諱的事情。

    當然了,以李中易和孟仁毅的深厚交情,安排近千人的小團體,在金吾衛裡單獨組建一個編制略大一些的營級單位,由郭懷來指揮,倒是沒有特別大的問題。

    得了李中易的承諾,姚洪暗暗松了口氣。其實,這些天來,老戰兵弟兄們私下裡都在擔心,打完了這一仗後,整個鄉軍將何去何從?

    其實,以郭懷對李中易的瞭解,他並不擔心老兄弟的去留問題。

    郭懷一直暗中琢磨的是,追隨在李中易身邊的整個鄉軍大團體,更長遠的發展問題。

    權力既是春*藥,又像是**煙,一旦吸上了癮,再難戒掉。

    當了幾個月的副帥之後,郭懷深深地感受到,擁有權力的滋味,真好!

    李中易表面看上去很隨和,很好說話。實際上,在郭懷看來,生死攸關之際,李中易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出手異常之狠辣。

    例子很鮮明。河池縣的夏兵曹,因為勾結山匪,嚴重威脅到了河池縣城的安全。於是,他的全家老小,無一倖免,統統倒在了鄉軍的屠刀之下。

    殺人的是鄉軍弟兄們,但是,緊握刀把子的卻是李中易。

    這時,黃景勝忽然插話進來:「公子,一個武侯鋪就可以至少安置五十名弟兄。」

    郭懷聞言一陣狂喜,到時候,精銳鄉軍去當禁軍,其餘的人都可以分散開來,去做管治安的武侯。

    這麼一來,整個鄉軍的出路問題,就全部解決了。

    李中易狠狠的瞪著黃景勝,這傢伙也不是省油的燈,有槍才是大爺的樸素道理,懂的人還真不少啊。

    見郭懷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李中易心頭突然一軟,再怎麼說,這支隊伍也是他一手拉拔起來的心血。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整個鄉軍也就類似于李中易手下的紅一方面軍紅一軍團,這可是根紅苗正的嫡系山頭吶。

    見李中易終於點了頭,郭懷和姚洪喜不自勝,未來的前途無憂矣!

    解決了鄉軍將來的命運問題後,李中易手裡捧著茶盞,含笑問郭懷:「棱堡都修好了?」

    郭懷說:「還沒有這麼快,不過,天亮之前,肯定可以完工。咱們占的這座山地形非常好,不僅牢牢地鎖住了出山口的咽喉,而且,大石和粗木很多,不需要去費太多的工夫轉運回來。」

    「嗯,滾木、擂石要多備,最主要的是防備敵軍火攻,務必提前準備好儲水水的器物。」李中易的腦子裡始終繃緊了一根弦,不管走到哪裡,防備火攻都被他視作第一要務。

    「山上的竹子很多,末將讓隨軍的木匠,劈竹引水,已經把寨外的地面,全部澆透了。敵軍別說放火,就算是爬山都很困難。另外,末將命人砍樹的時候,吩咐過弟兄們,要留下一些低矮的樹樁子。」郭懷詳細地解釋了他的部署情況。

    李中易頻頻點頭,末了,又問郭懷:「派往河池報訊的斥候,應該已經到了吧?」

    「是的。末將先後派了三撥斥候騎兵回城報訊,這個時候,應該都到了。」

    郭懷畢竟距離上層決策圈太遠,他並不知道李中易,其實是被李廷圭硬逼出河池縣城的。

    按照常理,鄉軍發現高梁寨已經丟了之後,就應該轉身向後,連夜摸黑跑回河池城去。

    可是,李中易卻沒有採納這個建議,反而命令後軍選擇險要的位置,安營紮寨。

    對於這一點,郭懷一直沒有想得太明白。

    李中易也確實不太好解釋真實的原因。總不能直白的告訴郭懷,只要他帶著鄉軍逃回河池城,就很可能被李廷圭借機找碴,砍了腦袋吧?

    郭懷雖然可信,但是,依然需要時間來觀察。李中易從來沒有打算過,把自己的命運徹底交到任何一個人的手中。

    上輩子,初進官場的時候,李中易曾經非常信任的某位同事,卻在提拔的緊要關頭,從背後捅了他的黑刀。

    打那以後,除了父母之外,李中易再不敢輕易的相信任何人。

    天光大亮的時候,一座奇形怪狀的多邊形棱堡,聳立在眾人的面前,引發了大家的私下議論。

    「醜死了……」

    「好古怪……」

    「沒見過……」

    酣睡中的李中易,自然聽不見部下們的竊竊私語,他昨晚上床太晚,急需補磕睡。

    吃過早飯後,忙碌了一夜的民夫和鄉軍們,鑽進帳篷裡呼呼大睡。

    一夜沒睡的郭懷,把第一營和第二營,隊正以上的軍官叫到身旁,領著他們進了棱堡。

    「這叫棱堡,請各位按照如下編制,配置守衛的士卒,弓手五名,弩手五名,負責掩護的刀盾手和長槍手,各五名。另外,需要在棱堡的附近留下至少二十名決死隊,以便隨時將沖進來的敵軍擋回去……」郭懷仔仔細細地講解一番後,最後問軍官們,「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

    「明白了。」

    郭懷點點頭,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在咱們整個鄉軍裡邊,香帥最看重的就是你們兩個營,可千萬別給老子丟臉。」

    「老子今天先把醜話說在前邊,誰敢後退半步,老子認得你們,手裡的鬼頭刀可是不長眼睛的。」郭懷撂下狠話,掉頭就走。

    直到李中易補足了覺,吃過飯,山下也沒有看見一個周軍的蹤影,他心裡有些奇怪,就問黑著眼圈的郭懷。

    郭懷笑了笑,說:「香帥,我軍熟悉地形,腳力又非常出眾,即使是摸黑,也可以一撤二十餘裡地。周軍的兵,恐怕就難說了。」

    幾個人正說笑,就聽見前邊的山頂上響起了竹哨報警聲,並接二連三的傳入眾人的耳內。

    趙匡胤終於來了!

    李中易隱隱有些不安,這是他的首戰,儘管占盡了地利,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摸底。

    只經過幾個月訓練的鄉軍,能否頂得住趙匡胤的精銳周軍的進攻,依然還是個未知數。

    從警報傳出,到大隊周軍出現在山腳下,居然花了一個多時辰。

    望山跑死馬,古之人,誠不我欺啊!

    隨著周軍源源不斷地開過來,整個寨牆上的氣氛,陡然緊繃。

    成敗在此一役,李中易也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第一戰過後,他順利地守住了大寨,那麼,就可以派人去聯絡趙匡胤。

    告訴趙匡胤,他的親弟弟和鐵杆兄弟,都在李某的大營裡。

    歷史上,一貫標榜重情誼的趙老二,最後會作出怎樣的抉擇,李中易還是蠻期待的。

    就在李中易眺望著遠處周軍的動靜之時,趙匡胤早已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頭。

    趙匡胤穿了一襲白衣便袍,迎風而立,凝視著蜀軍大寨,卻久久無語。

    「好厲害的山寨啊……」趙匡胤仿佛沒聽見王政忠的嘮叨聲,他喃喃自語道,「蜀軍的防禦竟然沒有死角,無論從哪邊進攻,都將很難避免被旁邊的弓矢所傷。」

    顯然,趙匡胤已經看懂了棱堡的厲害之處,不愧是一代名將。

    「娘的,這立的是什麼鬼寨?」王政忠依然是個話嘮,嘴巴老是閒不住,「我說,你為什麼不讓我打前鋒呢?」

    趙匡胤冷冷一笑,說:「稍安勿躁。等會你就知道了,為什麼不讓你當前鋒。」

    「運水的雞公車隊到哪了?」趙匡胤扭頭問身邊的幕僚,那幕僚拱手回答說,「回趙帥,已經離此不足三裡地。」

    「嗯,在山溝裡打仗,乾糧倒在其次,最主要的就是水源。」趙匡胤也非浪得虛名之輩,除了帶著重兵壓上來之外,始終關注著後勤的大事。

    打仗打到一半,士卒們沒水喝的蠢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趙匡胤身上。

    「高聰那傢伙出動了。王政忠撇了撇嘴,不屑地看著高聰的將旗逐漸往前移動,「這傢伙一直仗著張永德的勢,從不把你放在眼裡,一路之上,這陽奉陰違的事情幹的還少麼?」

    「閉嘴。」趙匡胤忍無可忍,終於爆發了,厲聲斥責多嘴多舌的王政忠。

    平時異常友愛的趙匡胤果真發了火,冷肅的面容,也的確令人膽寒。

    王政忠尷尬的縮了縮腦袋,訥訥的閉上了他的嘴巴,不敢再多言。

    過了一會,趙匡胤氣消了一些,走到一臉鬱悶的王政忠身旁,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說:「大方,你說說看,俺趙老二啥時候虧待過自家的兄弟?只要找出一樁來,我馬上把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被趙匡胤搓揉得很舒服的王政忠,明明心裡的氣已經消了,卻故作姿態,冷冷地說:「哼,老子才不要你這麼難看的夜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1 PM

第66章 血戰

    「好了,好了,別鬧脾氣了。都這麼多年的弟兄了,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麼?」趙匡胤的聲音突然轉冷,「老子不惦記著別人的功勞,可是,有人要想搶老子的功勞,有他好看的。」

    王政忠一聽這話,立時來了勁,他這個兄弟趙老二,只要眼珠子一轉,盡是鬼主意。

    「快說說吧,你是咋想的?」王政忠扯住趙匡胤的袍袖,涎著臉,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先鋒的位置是高聰當著所有人的面,硬搶到手的吧?軍令狀也是他自己立的吧?我逼過他沒有?」趙匡胤連發三問。

    王政忠眨著小眼珠,臉上忽然露出詭秘的笑容,「嘿嘿,都是他自己主動要出頭。」

    「老兄弟,等一會你就知道了,不讓你搶所謂的頭功,是為了你好。」趙匡胤扔下這句話,轉過身子,看向對面山上的那座古怪山寨。

    這時,高聰已經帶著他的兩千多人,在山下擺開了陣勢。

    「弟兄們,還是老規矩,最先沖進蜀軍山寨的,賞五百貫,官升一級。」高聰振臂高呼,他手下的周軍,紛紛揮舞著手裡的兵器,大聲呼喊道,「萬勝,萬勝,萬勝……」

    「殺!」高聰猛地一揮手裡的馬鞭,指向修築在半山腰的蜀軍大寨。

    「殺,殺呀……」周軍嘴裡喊著殺,腳下的速度卻並不快,顯然是想保存體力,以便上山后,搶奪寨牆的控制權。

    周軍漫山遍野地朝山上撲來,站在棱堡牆邊的李中易,心裡既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

    李中易的雙隻手,死死地摳在寨牆上,手背處青筋直冒,在心裡吶喊著,「殺,殺,殺。」

    一眼望不到頭的周軍,一個個貓著腰,越沖越近,漸漸的,他們手裡的鋼刀,在陽光的映襯之下,閃現出奪目的寒光。

    一通鼓聲之後,沖在最前邊的周軍刀盾手,突然停下腳步,高高地舉起手裡的盾牌。

    「蹲下,都貼著牆蹲下。」伴隨著急促的叫喊聲,一隻沉穩有力的大手,拽住李中易的胳膊,猛地將他拖倒在地上。

    「嗖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挾霹靂般的風雷之勢,破空而至。

    「啊……哦……」

    「啊……好痛……」

    「呃……」

    一時間,整個寨牆上,亂作一團。

    垂死的哀號聲,淒厲的慘叫聲,有人跌落寨牆之下發出的沉悶轟隆聲,打滾的撲騰聲,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交織在一塊,惡狠狠地灌入躺在地上的李中易的耳內。

    「好疼啊……」一個鄉軍士兵,突然重重地跌落到李中易的身旁,在地面上不斷的翻滾著,掙扎著,抽搐著,踢騰著,原本黃色的夯土地面,被染成了血河。

    近在咫尺的李中易,驚恐的發現,這個士兵死死的捂住正中眼窩的長長箭杆,大股大股的鮮血,從他的手心裡,順著箭杆源源不斷地噴湧而出。

    箭尾,不斷晃動的雕羽,一半雪白,一半豔紅,散發出勾魂懾魄的恐怖魔力。

    嗡的一聲,李中易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怎麼是這個樣子?這,這,這也太可怕了!

    「都給老子貼牆蹲著別動,救護營的人呢?都死絕了?還不趕緊給老子把傷患抬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眨個眼的工夫,也許是半刻鐘,也許是幾個世紀,郭懷那熟悉而又粗暴的命令聲,從李中易的上空傳入他的耳內。

    李中易哼哼著想翻過身子,可是,那只沉穩堅定的大手,始終壓在他的胸口上,令他動彈不得。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好一陣子粗氣,李中易這才稍稍緩過勁來。他吃力略微抬起頭,眼前卻一片模糊。

    不會是瞎了吧?李中易慌忙之中,使勁的揉了揉雙眼,再定神一看。

    敢情,一直壓住他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郭懷,郭安民。

    「香帥,您還好吧?」郭懷俯身扶著李中易靠牆邊坐穩。

    也不管李中易同意不同意,郭懷的兩隻大手,在他的胸前腹間以及背後一通亂摸,最後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菩薩保佑,沒事,您沒事。」

    「安民……我……」李中易喘著粗氣,心裡越想越後怕,越想越覺得膽寒。

    剛才,要不是郭安民眼疾手快,及時將李中易拽倒,救了他的小命。

    恐怕,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這句杜甫詩裡的名篇,恰好可以用來哀悼李某人的悲劇命運。

    「安民,先別管我,你繼續指揮作戰。」李中易徹底清醒之後,聽見寨牆外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趕緊小聲提醒郭懷。

    「傳令官,命各隊匯總傷亡人數。」郭懷伏在棱堡內的箭孔側方,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軍的動靜,然後扭頭下達了命令。

    幾名傳令官接到命令後,貓著腰,矮下身子,貼著寨牆邊沿,竄了出去。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戰損的情況匯總到了郭懷的手上。李中易在一旁聽得很清楚,他一手訓練的鄉軍,眨個眼的工夫,就傷了十多人,死了二十餘人。

    李中易的心下一片慘然,這還沒和敵軍直接肉搏呢,差不多一個隊的鄉軍,就喪失了戰鬥力。

    而且,李中易有點搞不明白,為啥子戰死的士卒,會比受傷的多呢?

    可是,郭懷居然大大松了一口氣,李中易聽見他的喃喃自語,「還好,還好,軍官們都沒事。」

    李中易前忍著心中的疑惑,直到戰後私下裡問過郭懷,他才恍然大悟。

    敢情,進攻的周軍非常狡猾,一直把弓弩手隱藏在刀盾手的後邊,到了合適的距離後,突然用硬弩率先展開射擊,想打李中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事實上,河池鄉軍也確實被高聰的突然襲擊,給打得損傷慘重。交戰雙方還隔了一段距離,沒有正式接戰,鄉軍就損失了二十五分之一的兵力,報銷一個隊。

    可是,郭懷卻說,只要基層軍官沒事,這就說明:軍官們的警惕心都很高,發現敵情不對,沒等中軍傳下指令,就已經指揮著新兵蹲下防箭。

    正因為如此,損失才沒有大到難以承受的程度。

    至於戰死的士兵多,這是因為周軍使用的是,仿造唐軍制式的單弓弩,直射的穿透力極強,連鐵甲都可以射穿,何況是血肉之軀呢?

    李中易趴在箭孔的左側,仔細地看了一會。他發現,吶喊著向上衝鋒的周軍,以刀盾手為前鋒,他們高高地舉著碩大的盾牌,顯然是想替他們身後的同袍遮擋守軍的弓弩。

    可是,郭懷只是默默地觀察著周軍的一舉一動,一直沒有下令弓弩手還擊。

    有了剛才死裡逃生的經驗,李中易已經非常相信郭懷的戰場敏銳度。反正戰場最高指揮權已經早早的交給了郭懷,李中易急也白急,不如不急。

    這時,王大虎帶了兩個牙兵沖了過來,他們抬來了李中易的那副重得要死的明光鎧。

    不顧李中易的反對,王大虎硬是帶著牙兵,把明光鎧套到了他的身上。

    末了,王大虎跪地請罪,說:「小人保護公子不利,險惡釀成大禍,請公子責罰。」

    李中易啼笑皆非,想了想,說:「是我讓你回大帳的,不關你的事。好了,別在這裡礙事了,都回去吧。」

    「不,小人再也不敢離開您半步。」王大虎堅持著不肯走。

    惡戰在即,李中易也沒工夫搭理他,就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說:「不許添亂,就在邊上待著吧。」

    「快點,快點。」一個周軍軍官揮舞著手裡的長刀,指揮他的部下,將幾百個背著麻袋的民夫,驅趕向寨牆前邊的壕溝。

    居高臨下的李中易看得很清楚,民夫肩上的麻袋裡面,鼓鼓囊囊的,應該是裝滿了泥土。

    看樣子,周軍是想先填平壕溝,解決掉障礙之後,再來攻寨。

    可是,自始至終,郭懷都沒有下達攻擊的指令,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民夫們逐漸把壕溝給填平。

    等民夫們後撤的時候,扛著雲梯的周軍士兵,吶喊著蜂擁而上。

    很快,幾十架簡易的雲梯就已經架到了寨牆之上,嘴裡咬著鋼刀的周軍士兵開始沿著雲梯向上攀爬。

    「咻咻咻……」周軍的弓弩,象狂風暴雨一般,潑進蜀軍的大寨。

    看眼著攀登雲梯的周軍士兵,即將爬上寨頂,勝利已經在望了。

    「哈哈,弟兄們,蜀軍嚇破了膽,都逃了他娘的。」一個周軍的隊正,得意地站直了身子,仰天大笑。

    突然,一支雕翎羽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從那個周軍的隊正,大張的嘴巴裡鑽了進去,狠狠地紮透了咽喉。

    周軍的隊正,根本就來不及慘叫,已經一頭栽倒進了血泊之中。

    寨牆之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梆子聲,緊接著,並不密集的羽箭和弩箭,從寨牆上,從箭孔裡,從左側的棱堡,從右側的箭垛,從四面八方,交叉著射向雲梯上的周軍。

    「啊……」有人被射穿了胸膛,臨死前發出慘絕人寰的哀鳴。

    「呃……」這人的脖子上中了深深的一箭,只悶哼了半聲,就掉下雲梯,跌死在地上。

    「呀……」此人嚇得手發抖,腳發軟,居然自己掉下了雲梯。

    「哇……」這個壯漢,居然撥弄著雲梯,翻了個面,結果,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肚皮。

    「唔……」他遲疑了,想撤下雲梯,可不幸的是,腦門子上被弩箭兇猛地紮透了。

    「轟隆……」雲梯上的無數周軍,象下餃子一般,紛紛跌下雲梯,狠狠的砸到地面上,濺起一大片血霧。

    整個寨牆前邊,簡直變成了人間地獄,慘不忍睹。

    寨牆下邊,有人疼得滿地打滾厲聲呼救,有人大瞪著兩眼死不瞑目,有人捂住花花綠綠的腸子,掙扎著往回爬……

    剛才還生猛異常的悍勇之士,眨個眼的工夫,就變成了死屍。

    哭號聲,悶哼聲,哀鳴聲,痛哭聲,叫爹的,喊娘的,呼喚兒子的,各種令人側目的詭異聲音,彙聚成了淒慘的死亡進行曲。

    到處是殘肢斷臂,在血河的澆灌下,已經發黃的小草,竟然煥發出血紅的妖豔之光。

    從天而降的死神,仰天狂笑,揮舞著他那把著名的鐮刀,肆意地收割著垂死之人的性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3 PM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2-6 09:42 PM 編輯

第67章 神比例

    「我的老天爺呀……」

    「俺滴個娘……」

    原本波浪式進攻的周軍,被蜀軍兇狠、淩厲而又精准的打擊,給攔腰截斷。 

    雲梯上,雲梯下,雲梯附近的周軍,就像是遭遇到了威猛無匹的颶風襲擊一般,被一掃而空。

    他們都是豎著沖來的,卻橫著躺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了。

    嚇破了膽的周軍,根本等不及鳴金收兵的軍令,他們扔下手裡的兵器,軍旗,軍鼓,盾牌,鬼哭狼嚎的掉頭就跑,仿佛死神就在身後一般,惟恐逃得不快。

    「啊……」令人恐懼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接二連三。

    有些周軍慌不擇路,腳下一滑,居然直接滾下了陡峭的山崖,跌得粉身碎骨。

    周軍敗了,可是,鄉軍們並沒有振臂歡呼,他們只是默默地守在箭孔附近,注視著敵軍的一舉一動。

    蹲在李中易附近的的弓弩手們,臉色都有些泛白,他們一個個抿緊嘴唇,手裡死死地握緊弓臂或是弩機,屏住呼吸,等候上官的軍令。

    剛才,李中易親眼所見,拉弦,放箭,再拉弦,再放箭,鄉軍的弓弩手們,遵照命令,僅僅只還擊了三箭而已。

    郭懷這時下令,各隊報告傷亡情況,同時清點一下寨牆外面敵軍的損失。

    結果,報告上來的消息,令郭懷和李中易都大吃了一驚。

    剛才的還擊,鄉軍士兵居然只有兩人受傷,其中一人還是不小心崴了腳。

    然而,周軍居然在寨牆外面的扔下了,二百三十具屍體。

    我靠,1比230的神比例,棱堡牛b,弓弩手更牛叉,李中易暗暗在心裡吶喊。

    等周軍完全退卻之後,郭懷下令原地休息,李中易才被允許站起身子。可是,當他看清楚血腥滿地的末日景象,也不禁心動神搖,久久無語。

    與此同時,趙匡胤站在對面山頭上,沉悶了很久,一會搖頭,一會又點頭,好半天不說一句話。

    趙匡胤預料到高聰會敗,卻沒有想過,高聰居然會敗得如此之慘,以至於連寨頂都沒有摸到,就損失了好幾百精銳手下!

    原本話很多的王政忠,一下子變成了悶嘴葫蘆。沒錯,趙老二攔著他當前鋒,但確實是真心為他好。

    兵敗如山倒,亂軍如同狂潮一般,倒捲入還在往山上沖的周軍隊伍裡,攪得人仰馬翻,天昏地暗。

    看著漫山遍野放鴨子的部下們,一向驕傲的高聰眼睛都紅了,「當」他狠狠地把頭盔砸在地面上,拔刀在手,厲聲喝道,「小崽子們,誰敢退過大旗半步,老子就砍了他的驢頭。」

    可是,嘈雜的亂軍之中,他的吼聲根本就傳不出太遠,潮水般的敗兵依然滾滾湧來。

    「他娘的,放箭,殺!」高聰火冒三丈地下達了狠辣的絕殺令。

    「呀……」

    「哦……」

    「娘呀……」

    十幾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屍體,散發出死亡的恐怖氣息,徹底震懾住了亂哄哄的敗軍。

    「快停下,別擠了,高閻王殺人了……」敗軍們紛紛收住腳步,驚恐地望著高聰。

    「帶頭的,都出來,一刻鐘內不給老子整好隊,殺無赦。」高聰也不是懦弱無能的慫包,他發起狠來,在軍中也是出了名的六親不認。

    高聰的驕橫,其實很有資本,他本是張永德的牙兵出身,因為作戰勇猛不怕死,一步步跟著張永德被提拔了起來。

    有壓力才有動力,在死亡的逼迫之下,剛才還亂七八糟的敗軍,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就排成了整齊的佇列。

    「弟兄們,跟著老子一起往上沖。蜀軍大寨裡各種寶貝堆積如山,到手的東西,老子一個大子都不要,都歸你們。」高聰提著手裡的鬼頭刀,大聲許下了宏願。

    按照高聰的規矩,只要說出這種話,就意味著,只要攻破蜀軍的大寨,就可以隨意屠殺,搶值錢的好東西。

    「嗷……」

    財帛動人心,後退也是死,不如攻進蜀軍大寨,反而有機會發大財。

    「殺,殺,殺……」

    見部下們的情緒被徹底調動起來,高聰抓住有利時機,猛一揮鬼頭刀,指向山上的蜀軍大寨,「老子沖第一個,都跟我來……殺他娘的……」

    高聰果然有驕傲的資本,勇猛之極,他已經剝了身上的甲胄,露出光膀子,左手提著一面盾牌,右手揮舞著鬼頭大砍刀,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面。

    「嗷……殺呀……」剛才大敗的周軍,一個個被刺激得嗷嗷直叫,追隨在高聰的身後,捲土重來。

    這一次,李中易的心態比剛才穩定了許多,腦子清醒了,看問題自然不同。

    李中易發覺,重新攻上山的周軍,這一次顯然和剛才的狀況大有不同。

    每個周軍刀盾手的身旁,都有一名持弓的士兵,弩兵緊隨其後,不適合短兵相接的長槍手,則跟在了隊伍的最後。

    最重要的是,李中易發現,周軍的隊形不再密集,而是散得很開。

    李中易意識到,很顯然,周軍吸取了剛才一擁而上的慘痛教訓,採取了有針對性的應對策略。

    見郭懷也皺緊了眉頭,臉色陰沉的想心思,李中易就小聲問他:「怎麼應對?」

    「香帥,剛才是打了敵軍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敵軍顯然也學到了咱們的交叉射擊的方式。守得住倒是沒啥問題,可是傷亡就恐怕難以控制了……」

    郭懷對於守住大寨還是很有信心的,棱堡是他親自主持修建的,其中的奧妙除了李中易之外,就是他最清楚。

    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點點血本,如果損失太大,將來怎麼辦?

    其實,郭懷讀過幾年私塾,家道中落後,才沒有繼續讀書。

    郭懷可能不太明白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但是,身逢亂世,手裡有兵的才是大爺,這個從實踐中學得的樸素道理,他卻極為清楚。

    傷亡太大的買賣,不能做啊!

    李中易倒沒太在意這些,他只是覺得,能夠保住小命,順利的回到成都,就心滿意足了。

    在蜀國享受著榮華富貴,暗中再和趙老二搭上線,李中易有理由相信,今後的數十年內,他的日子必定會過得很滋潤,也很精彩。

    爭霸天下,風險太大,活得太累,李中易壓根就沒有這種念頭。

    說的直白點,他根本就不是那塊料子,人吶,就需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將來,如果能夠借著慕容延釗的照應,在北宋朝廷裡邊混個小官做一做,那就更完美了。

    李中易不經意的忽然看見,從山下沖上來的敵軍,居然已經點燃了火把。

    火攻?李中易悚然一驚,打仗的事,他確實一竅不通,可是火攻的巨大危害,在三國演義裡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始終銘記於心。

    寨牆雖然夾了夯土,木頭上儘管也抹了泥漿,可是,如果敵軍在木頭上澆了燈油再放火焚燒的話,恐怕也難以頂得住。

    李中易真急了,他放眼在營中望去,視線掠過寨中一側,突然發現了一排排的雞公車。

    嗯哼,有了,老子不會打仗,卻會幹這個,等著瞧好吧!

    李中易吩咐王大虎,他要回大帳,讓他幫著脫掉身上很累贅的明光鎧。

    王大虎早就想帶著李中易回大帳了,趕忙和兩個牙兵,幫李中易扒掉了明光鎧。

    李中易擺脫了巨大的負擔之後,邁開大步,趕緊走下了寨牆。

    這時,周軍的大隊人馬,已經沖了上來,一個個紅著眼睛,聲嘶力竭的吶喊著奮力向前。

    赤膊的高聰卻漸漸放緩了腳步,落在了部下們的身後,他雖然勇猛卻不是無腦之輩。

    振奮士氣是必須的,但是,他的命卻比手下的任何人,都要值錢的多。

    這一次,周軍有了防備,弓弩手沒有盲目的亂射,而是在刀盾手的掩護之下,瞄準著寨牆上的箭孔。

    只要,蜀軍敢露頭,他們完全有信心射而殺之。

    很快,周軍的刀盾兵就沖到了寨牆下邊,在他們的身後,是抱著乾柴的士兵。

    這一次,高聰沒有驅趕著民夫來當炮灰,而是用的腳程快的精銳士兵,去架乾柴放火。

    眼看著一堆堆的乾柴和枯枝被架到了寨牆上,郭懷卻無法下令弓弩手馬上射擊。

    原因是,周軍幾乎個個有盾,高高地舉起,斜向遮蓋住了,貓腰抱柴火的士兵。

    換句話說,就算他下令射擊,效果也不會很好,反而會白白的浪費掉弓弩兵們寶貴的體力。

    郭懷自己就是弓手出身,他的體力算是非常棒的,也不過能夠連續拉十五次滿弓罷了。

    弩的弦比弓更硬,不僅需要雙手上弦,耗費更多的體力,而且射速很慢。一般來說,弓兵射出去十箭,弩手們能夠射出去三箭,就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因為這裡是臨時紮下的大營,盛水的木桶嚴重不足。即使郭懷把煮飯的大鐵鍋都調集過來,對於牆外大面積的放火,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更可怕的是,郭懷已經看見周軍士兵抱著油罎子沖了上來,潑水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這一刻,郭懷後悔莫及,如果棱堡和寨牆都是石頭壘起來的,就啥也不怕了!

    他雖有豐富的野戰經驗,可是參加的守城戰屈指可數,終於還是留下了足以致命的漏洞。

    「準備扔滾木,擂石。」郭懷被迫下達了可能令士兵受損嚴重的守城土辦法,繼續讓周軍堆柴火,後果將不堪設想。

    「香帥有令,不要妄動,他有辦法克敵。」這時,一個李中易身邊的牙兵,氣春吁吁的奔到郭懷的身旁,傳達了李中易的軍令。

    這是自鄉軍出兵以來,李中易第一次干預郭懷指揮作戰,這就迫使郭懷不得不慎重了。

    緊接著,李中易的第二道軍令傳到郭懷這裡,「香帥有令,全體將士撕開一袍服的下擺,違令者斬!」

    眨個眼的工夫,李中易的第三道軍令,又傳了來,「全軍將士打開水囊,將撕下來的布料浸濕,包在臉上,只許露出眼睛,違令者斬!」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5 PM

第68章 萬勝

    怎麼不一次性把令傳完呢,郭懷壓下心裡的奇怪,趕緊向下面轉達了李中易的嚴令。

    幸好,鄉軍士兵久經嚴格的訓練,服從精神遠超這個時代的所有軍隊,他們紛紛按照李中易的軍令,迅速把他們自己變成了「蒙面大盜」。

    就在這時,進攻的周軍弓手們,突然開始放箭。糟糕的是,箭頭上綁著油布,這是典型的火箭。

    「嗖嗖嗖……」雨點般的火箭,挾帶著火神的猙獰,點燃了鄉軍的大寨。

    紮在木頭上的火苗,逐步由小變大,並蔓延開來,情況異常危急。

    久經訓練的鄉軍士兵們,並沒有驚慌失措,而是在軍官的指揮之下,貓著腰,或用手裡的盾牌撲打著竄起的火頭,或直接提起水囊澆滅小火苗。

    如果提前在寨牆上,準備好裝滿土的麻袋就好了,郭懷悔恨之極。

    大寨裡面,到處是星星點點的火苗,木制的營地,煙薰火燎。更麻煩的是,沒有受過訓練的民夫們抱頭鼠竄,亂喊亂叫,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了鄉軍的士氣。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危急關頭,李中易帶著原本在休息的鄉軍,趕了過來。

    士兵們在刀盾手高舉盾牌的掩護下,以兩人一組,抱著一塊厚木板,玩命地朝寨牆這邊沖過來。

    李中易氣喘如牛地趕到寨牆之上,斷斷續續地下令:「等我準備好了,你就命令弓手射擊天上的目標。」

    郭懷根本搞不明白李中易在搞什麼鬼,但是,他現在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得按照李中易的意思來辦,傳達了這道令人莫名其妙的軍令。

    沖到寨牆邊的鄉軍士兵,在李中易的指揮下,迅速地將一輛輛雞公車,推到寨牆下邊,打橫擺放著,然後將拆下來的營房木板,架到雞公車上。

    另一組士兵,則將以前糧食的竹制籮筐,用麻繩捆綁在了木板的一頭。

    高高翹起的木板另一頭,兩組士兵將他們手裡抱著的被子和鋪蓋,攤到了木板兩側的地面上。

    好在工序並不複雜,很快,三十架簡易的翹翹板,就已經製作完成,擺放在了寨牆的下邊。

    「上彈。」李中易一聲令下,就見一個個用麻布包裹著圓形物體,被鄉軍士兵們擺到了籮筐裡邊。

    這時,周軍的又一批火箭射了進來,紮到刀盾兵的盾牌之上,「滋滋」的冒著火光。

    「準備火箭,等布彈飛過頭頂時,馬上就射。」李中易再次下令,郭懷也琢磨出了一點味道,驚喜地傳了軍令下去。

    「弟兄們,都看老子的。」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李中易貓著身子,從四米高的寨牆上,縱身跳下。

    「轟」一聲悶響,隨著李中易的雙腳踩到翹翹板高高抬起的這一頭,木板迅速下落,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籮筐裡,用麻布緊緊包裹著的圓形茅草球,應聲彈了出去,越過寨牆,飛向寨外的周軍大部隊。

    木板砸到地面後,巨大的反作用力,將李中易的整個身子反彈了起來。

    飛在空中的李中易,驚叫了一聲,最終有驚無險的掉進了一名張開手臂的牙兵懷裡,兩個人一起跌進了綿軟的鋪蓋上面。

    「香帥威武,香帥威武……」

    李中易奮不顧身的這一跳,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在短暫的沉沒之後,他的壯舉,徹底點燃了鄉軍士兵們的情緒。

    大家忘我的歡呼起來,一聲更比一聲高,聲浪直沖雲宵,震動九天。

    儘管有嚴格的軍令約束著,但是,寨牆上的鄉軍士兵們,甚至包括軍官們,都實在是忍不住了,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他們統帥的名字。

    「香帥威武……」

    「我軍萬勝。」

    坐在鋪蓋卷上的李中易,聽見雷鳴般的歡呼聲,嘴角不由高高翹起,嘿嘿,老子又賭對了!

    蹲在寨牆上的郭懷,早就張弓以待,等圓形草球飛過頭頂的時候,他的手輕輕地一松,已經被點燃的火箭,風馳電掣般,紮進了草球之中。

    很可惜,郭懷的弓拉得太滿,箭速太快,以至於紮透了包著布的草球。

    那只著了火的包布草球,無力的掉落在距離寨牆大約一丈的地方,慢慢的燃起了雄雄大火,引來周軍的一片驚歎聲。

    當王大虎第二個翹起木板的時候,郭懷只拉了半弦,「嗖。」火箭準確地紮進了包布圓草球的裡邊。

    這一次,火箭不僅點燃了草球,而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不規則的拋物線,巧合的砸進了二十丈開外的周軍弓弩手的隊伍裡邊。

    「火,著火了……」周軍的弓弩手裡邊,一陣大亂。

    李中易借著難得時機,命令士兵們,挨個去跳翹翹板。

    於是,寨內出現了一種古代戰爭史上的奇觀:鄉軍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跳下寨牆,撬起翹翹板後,平安的落到戰友們的懷抱之中。

    他們剛剛站穩腳跟,就又一個接著一個地跑上寨牆。如此循環往復,無數隻火球,爭先恐後地砸進了寨外周軍的人堆裡。

    這時,不知道從那裡刮來一陣妖風,一時間,火借風威,風助火勢,將周軍的前鋒攻擊部隊,包圍進了一片火海之中。

    水火最無情,無論高聰怎麼打氣,鼓勁,殺人,都再也阻擋不住軍心渙散的頹勢。

    周軍士兵們拍打著身上的火苗,哭號著,叫嚷著,爭先恐後的推開身邊的袍澤們,亡命逃竄向山下。

    「一至四營列隊!五營守好大寨,滅掉火頭!不怕死的,都跟老子殺下去。」郭懷抓住戰機,懷著愧疚的心情,果斷下令打開寨門,領著士氣高昂的鄉軍勇士們,追著周軍敗逃的方向,殺了出去。

    四面八方,漫山遍野都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落難袍澤的慘叫聲,有人墜崖的淒厲叫聲,大火燒烤木頭樁子的吡剝聲,到處都是令人肝膽欲裂的死亡場景。

    很多慌不擇路的周軍,接連不斷的滾下山崖,跌成了肉泥……

    對面山頂上的趙匡胤,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就在剛才蜀軍山寨著火的時候,他動搖了,以為自己看走了眼,高聰這小子恐怕會立下大功。

    可是,僅僅是盞茶的工夫,蜀將居然想出了拋火球的絕殺妙計,不僅一舉逆轉了搖搖欲墜的敗勢,而且將高聰的嫡系部隊,逼入了走投無路的絕境。

    高聰,完了!

    趙匡胤冷眼旁觀,漫山遍野的蜀軍,如同出閘的猛虎一般,追上去肆意的砍殺著已經徹底崩潰了的高聰軍。

    可是,就在趙匡胤無法細看的狹窄山道上,象山泉一般的血水,流經之處,將黃色的泥土染成妖異的豔紅。

    「慘啊,實在太慘了,老高完了。」王政忠一邊吸冷氣,一邊暗暗慶倖不已經。

    說句心裡話,王政忠雖然一直看不慣高聰的仗勢驕橫,可是,對於高聰的勇猛卻從不懷疑。

    今天的攻城戰,王政忠看得很明白,即使是他的部隊沖上去,恐怕也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原來如此。」趙匡胤的眉鋒猛的挑起,「蜀將應該是個初上陣的新手,否則,也不至於被高聰攪得手忙腳亂,才拿出這種殺招。」

    王政忠還沒張嘴細問,趙匡胤已經果斷地傳下了接應令,哪怕高聰再跋扈,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高聰全軍覆沒。

    經過半個多時辰的追殺之後,郭懷領著精神抖擻士氣昂揚的鄉軍將士們,得勝而歸,返回了山寨。

    李中易就站在寨門前,親自迎接滿臉硝煙的弟兄們,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鄉軍士兵,他都要拱著手說:「受累了。」

    「呃……不,不累。」有些靦腆的鄉軍士兵,臉色騰的紅了,訥訥的說,「真的不累。」

    李中易注意到,許多鄉軍士兵的腰間,都掛著血淋淋的人頭,有些人更是掛了三四顆之多。

    「呃。」李中易這才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士兵,計算軍功的最主要證據,就是敵軍的首級。

    難怪戰士們,寧願把身上染得滿是血污,也不捨得丟掉一顆顆猙獰的腦袋。

    這些人頭,對士兵們來說,就意味著賞錢,或是升官的機會。

    郭懷一直勸說李中易趕緊回大帳歇息,李中易又怎麼可能放過如此絕妙的做秀機會呢,他楞是堅持到最後一名士兵走進大寨,這才放下已經酸漲難奈的胳膊。

    這時,大寨裡的留守士兵,早已經撲滅了寨內的火頭。給勇士們暖胃墊饑的羊肉湯,也早就熬好了,火夫們磨刀霍霍,正在準備一頓豐盛的晚宴,

    黃景勝已經帶著牙兵們,清點過戰士和民夫的傷亡情況,輜重的損耗,以及寨牆需要修復的程度。

    李中易帶著郭懷等高級將領,坐在大帳裡,聽黃景勝稟報大營裡的損失情況。

    整場戰鬥打下來,鄉軍士兵在大營裡戰死的一共二十七名,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撲火的時候,被下一波火箭射中,臟器被大面積燒壞,大出血而亡。

    受傷的就更多了,有九十多名,大多也是灼傷。

    娘的,火攻之又見火攻啊,李中易至今都感到後怕。他千提防,萬提防,最終還是由於經驗不足,遭了敵軍的火攻,險些把自己的腦袋送給趙匡胤當了軍功。

    其實,李中易的這個想法,太過臭美了。區區一個八品小官的腦袋,趙匡胤在向柴榮報軍功的時候,怎麼可能拿得出手呢?

    此時此刻的李中易,對於曹阿瞞在赤壁被大火燒敗後的三聲大笑,非常有感覺。

    李某人被燒得並不算特別狠,已經笑不出來了。那曹阿瞞在赤壁被孫劉聯軍一把大火,燒了幾十萬大軍,居然還笑得出來,不愧是蓋世之奸雄。

    「唉,損失太重了。」李中易剛發完牢騷,卻發覺大帳裡的氣氛忽然變得異常之詭異,所有人都詫異的望著他。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6 PM

第59章 贍養令

    「咳,香帥,應該是大勝,不,是狂勝才對。」郭懷作為眾軍官的代表,主動出列,想糾正李中易的錯誤觀念。

    「哦,為何?」李中易有些奇怪地反問郭懷。

    郭懷乾笑兩聲,解釋說:「香帥有所不知,按照軍中的慣例,如果殺敵一千自損三百,就已經算是大勝了。末將帶兵出寨追擊敵軍,在返程的時候,雖未詳細點算,估摸著弟兄們至少帶回了一千多顆首級,再加上此前射殺的200多敵軍……」

    李中易有些不信。可是,報功的士兵們,把帶來的首級扔到大帳之外時,面目猙獰血腥味很重的人頭,堆得象座小山包,幾乎快要漫過高聳的棱堡。

    最終,臨時充當軍法官的黃景勝,大聲宣佈說:「此戰共計斬首一千二百三十九顆,我軍戰死者合計四十八名。更何況,敵軍兵馬遠多於我軍,此乃徹頭徹尾的完勝也。」

    1239:39,如此懸殊的交換比,確實令初次上戰場的李中易,很有些驚喜。

    「受傷的怎麼計算?」李中易渾然忘記了,他正對面的帳外,堆滿了首級。

    「稟香帥,按照軍中的慣例,受傷的士兵,不計入戰報。只要打贏了,就可以按照編制,隨時隨地自行補充。」姚洪拱手叉拳,一本正經地做了回答。

    李中易有些興奮的情緒,漸漸的冷卻下來。敢情,這個時代的統治階層,完全沒有把受傷的士兵,當作人看的觀念,連戰報裡都不許提。

    「別的軍隊,我管不著,不過嘛,在老子的麾下,每一個士兵都是珍貴。」李中易霍地站起身,厲聲喝道,「傳我的令,凡是傷殘的士卒,以後都歸老子養活了。只要老子的鍋裡有一口乾飯,就少不了他的碗裡有一口稀粥。」

    「姚洪,你去,把老子的原話告訴弟兄們。」李中易忽然來了情緒,「再傳一道令:凡是戰死的兄弟,每人給良田二十畝,每月另發錢一貫。從此以後,他們的父母,就是老子的父母,他們的妻兒,就是老子的嫂侄。」

    雖然李中易滿嘴粗話,一口一個老子,但是,站在大帳裡的所有軍官,眼裡都含滿了淚水,景仰的望著他們的統帥。

    他們也都是從小卒開始,摸爬滾打了這麼些年,才有了今天地位。

    普通小卒的悲慘遭遇,他們誰都心裡清楚,所以,李中易的承諾一出口,大家都感同身受。

    最終,有人帶頭哭出了聲,緊接著,大帳裡哭聲一片,直讓守在外面的牙兵們,驚詫莫名。

    當姚洪站在寨牆上,一遍又一遍地傳達了李中易的贍養令時,整個鄉軍大營,就像是燒得滾開的沸水,居然是哭聲一片。

    就算是李中易不懂打仗,也心裡明白,三軍痛哭,乃是大忌。

    就在李中易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大帳外面,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吼聲,「香帥啊,您比俺們的親爹還要親吶……」

    李中易久久無語,心裡很有些鬱悶,老子有那麼老麼?

    實際上,李中易這個現代人的靈魂,根本沒有意識到,三綱五常對於草民們的巨大毒害作用。

    天地君親師,天和地都是假的,君王自然最大,其次是父母,最後才是老師。

    就算是帳外那些原本的土農民,沒有讀過一天書,也被上一代人用灌輸了滿腦子的孝道。

    這個時代的農業生產力極端低下,又沒有五險一金,農民老了之後,最擔心的就是沒飯吃,沒錢看病,沒人在床前照顧。

    咳,和現代共和國,讀書難,買房難,看病難,養老難,這幾座壓得屁民快要喘不過氣來的大山,其實並無本質上的不同。

    養兒防老,這個流傳至今的老觀念,正是中國的農耕民族,因為對未來的擔憂,逐步形成的合乎經濟規律的古代保險觀念。

    所以,三軍集體把李中易當爹看待,其實正好合乎這個時代最大的道德:百善孝為先!

    古人實在是太純樸了,稍微給一點點甜頭,就感激得五體投地。

    換作是現代社會,那就是典型的狼的社會。類似,斗米恩,石米仇,這些恩將仇報的破事,屢屢在親朋好友之間上演,令人只得感歎世風日下。

    三軍感佩李大帥,眾皆拜服,可是,黃景勝的想法卻頗有不同:區區一點小錢,居然就收買了如此多的人心,公子啊,俺對您的敬仰之情,如同滔滔的嘉陵江水,綿綿不絕吶。

    晚上,蜀軍大營裡,燈火通明。除了在寨牆上值守的戰士,以及遠遠放出去警戒敵情的斥候隊以外,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聚在一起,一邊嚼著豐盛的慶功大餐,一邊彼此分享著初戰就大獲狂勝的喜悅心情。

    三國演義裡面,出現過太多的敵人夜襲的畫面,李中易已經吃過火攻的虧,再也不敢馬虎大意,所以,慶功宴依然全面禁酒。

    李中易為此專門放了狠話,誰敢沾酒,殺無赦。

    就在蜀軍歡慶的時候,周軍的大營裡面,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硬搶到攻山任務的高聰,險些被蜀軍的追兵給砍了腦袋,幸好友軍及時來援,擋住了進攻勢頭正猛的蜀軍。

    望著身邊稀稀疏疏的殘兵敗將,高聰忽然悲從心頭起,欲哭卻無淚。

    出兵的時候,是兩千多雄糾糾的精銳勇士,僥倖逃回營的,卻只剩下區區幾百人,還個個身上有傷。

    「敗得太慘了!姓高的,真無能。」聽見不遠處有人連聲歎息,換作是高聰往日的脾氣,定要把那廝揪將出來,亂鞭抽死。

    可是,如今的高聰,乃是敗軍之將,手頭上僅有的一點本錢,今天也全都賠了個精光。

    和平時期,人是英雄錢是膽。遭遇亂世,只要槍在手,敢把皇帝拉下馬!

    打了大敗仗,丟了絕大部分兵馬的高聰,如今只能當縮頭烏龜,忍著旁人的冷嘲熱諷。

    「高都指揮使,趙帥有請。」這時,趙匡胤身邊的牙兵走到高聰的身旁。

    高聰很不想去中軍大帳,可是,敗軍之將再無可倚仗的實力,只得乖乖的跟著來人去見趙匡胤。

    「唉,老高啊,這一仗我都看見了,非戰之罪。」剛一見面,趙匡胤就溫和的安撫高聰。

    高聰心頭立時流淌著暖意,非戰之罪,這就意味著他的戰敗,脫罪的幾乎很大。

    他早就聽說過趙匡胤是個仁義之士,平常待人接物都異常寬厚,只可惜,他是殿前都點檢張永德的牙兵出身,天然和趙老二不是一路人。

    自從高平之戰後,大周的禁軍中就傳出了小道消息,「點檢當皇帝」。

    周主柴榮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麼,私下裡卻把趙匡胤給提拔成了位高權重的侍衛親軍步軍副都指揮使。

    後周朝廷的禁軍主力,分為兩大塊,一是殿前司,一是侍衛親軍司。

    這兩大禁軍系統的實力大致相當,殿前司掌握著鐵騎軍(馬)和捧聖控鶴軍(步),侍衛司的主力部隊是龍捷軍(馬)和虎捷軍(步)。

    趙匡胤原本就是虎捷軍的都指揮使,如今,又被提拔為侍衛親軍司的主要將領之一。

    顯然,周主柴榮是想利用趙匡胤一系的新生代將領的力量,來牽制住老派軍頭勢力的領軍人物張永德。

    兩大軍頭勢力明爭暗鬥的結果是,張永德和趙匡胤之間的關係急劇惡化,已經勢成水火。

    這一次出征蜀國,張永德和趙匡胤分兵進攻,是周主柴榮的決定。可是,等到趙匡胤拿下秦州之後,張永德居然派來小舅子,不僅摘了趙老二的桃子,更把他的精銳部隊虎捷軍留在了秦州。

    說白了,就是高聰暗中,給遠在鳳州的主帥張永德報的信,張永德才能夠及時的掌握到了趙匡胤這邊的動靜。

    大敗之後,高聰原本以為趙匡胤會捏著他立下的軍令狀,要了他的腦袋。

    沒想到,趙匡胤不僅沒有怪他,反而主動替他開脫,高聰既驚且喜,又有幾分猜疑。

    趙匡胤瞅見了高聰的臉色變幻,卻視若不見,他歎了口氣說:「老高,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形勢,這麼險要的扼守山口的位置,被蜀軍給佔據了,導致我軍如今進退兩難。」

    「是啊,地形確實對蜀軍太有利了。」高聰趕緊附和著趙匡胤的開脫之詞。

    趙匡胤又是重重的一歎,說:「老高啊,你當著眾將的面,立下了軍令狀。不管怎麼說,終究還是敗了,我如果不處置了你,軍法不彰。處置了你呢,卻是冤殺猛將了。」

    高聰瞪圓了眼珠子,心裡一陣發毛。趙匡胤現在即使殺了他,也是白殺,張永德都沒辦法幫他申冤。

    「老高,我念你作戰一向勇猛,就直接把你送去張帥那裡,如何?」趙匡胤十分體貼的提出了極具**力的建議。

    「這……這個……」高聰顯得有些猶豫,舉棋不定。

    趙匡胤和煦地一笑,說:「老高,你就別疑神疑鬼了,實話告訴你吧,軍糧已經不濟,去鳳州催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喏,這是擬好的公文。」

    高聰接過公文,仔細地看了一遍,公文上果然蓋有趙匡胤的大印。

    他不由得一陣大喜,當即跪倒,大聲說:「趙帥成全之恩,末將永世難忘。」

    「好了,好了,你我之間,還需要這樣的假客套?」趙匡胤溫和的攙扶起高聰,命人取來酒飯,陪著他喝了好幾杯開封特產的美酒「玉露香」。

    酒足飯飽之後,高聰又歇息了一晚。天濛濛亮的時候,他領著幾個牙兵,懷裡揣著趙匡胤給的公文,打馬揚鞭去鳳州找張永德救命。

    送到營門外的趙匡胤剛要轉身,就聽見了王政忠的大嗓門,「你真打算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姓高的?」

    趙匡胤扭頭看著王政忠,忽然微微一笑,說:「沒有實力搗亂的喪家之犬,何足道哉?」

    「倒也是,走了也好,省得給老子們盡添亂。」王政忠一向懶得動腦筋細想這些令人頭疼的人際關係。

    如果是李中易在場的話,定會一針見血的點出趙匡胤假裝寬仁,實則是借刀殺人的偽善真面目。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7 PM

第70章 啞謎

    如果是李中易在場的話,定會一針見血的點出趙匡胤假裝寬仁,實則是借刀殺人的偽善真面目。

    高聰打了大敗仗,不僅沒死,反而被張永德保護了下來,周主柴榮可不是個浪得虛名的庸主,他會怎麼想呢?

    換句話說,周主柴榮只可能懷疑張永德以權謀私,硬逼著趙匡胤放過了高聰。

    掌握重兵的大將,居然只顧著收買軍心,卻罔顧朝廷的法度,柴榮只可能更加忌憚張永德。

    趙匡胤還要繼續得利下去!

    蜀軍的大寨裡,將士們菜足飯飽之後,輪流提著扁擔,打著火把,到寨牆外面挖土。

    挖好的土,添加了許多碎石塊之後,全部被堆到外面的寨牆之上,然後由民夫們大量澆水,再將其底部抹平,以防備敵軍再次火燒寨牆。

    如果不是修了棱堡,而是成一條直線的寨牆,李中易這麼幹了,那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可是,有了棱堡之後,李中易和眾軍官們都已經發覺,只要預防住了敵軍的火攻,寨子裡的弩箭又十分充足,敵軍來多少就得死掉多少,絕無倖免的道理。

    所以,防火成了蜀軍大寨的當務之急,防禦工作的重中之重。

    挖土的地點,李中易就選在了外寨牆的邊上。這麼一增一減,就在大寨的外面,形成了一道寬約一丈(近三米),向外一側被削平了的陡坎。

    這麼幹,其實是李中易從中東戰爭中,以色列人為了防備阿拉伯聯軍的坦克大部隊長驅直入,特意修建的「障礙坎」上找到的靈感。

    當年,埃及軍隊表現得非常愚蠢,在坦克部隊越過障礙坎時,把坦克裝甲最薄弱的底盤,徹底暴露在了以軍的反坦克部隊的面前,結果損失超級慘重。

    堆土僅僅是第一步,在李中易的嚴令之下,大寨內的各類設施,不允許出現裸*露在外的木板,都必須貼上厚厚的一層黏土,並隨時澆水。

    反正,已經躲到了山寨之中,民夫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著加固寨防。

    緊張的施工過程中,李中易暗暗慶倖不已,幸好有孟仁毅這個鐵杆好兄弟撐腰,給他準備了足夠五千大軍消耗三個月的輜重物資。

    否則的話,李中易就算是修了棱堡,也守不住這座大寨。

    已經往山上挪了兩百五十多丈的中軍大帳,如今再也不怕敵軍的火箭襲擊。

    李中易回到大帳內,一邊喝著茶,一邊琢磨著,怎樣把趙匡義和慕容延釗,已經落網的消息,悄悄的通知給趙匡胤趙老二。

    高聰帶兵來強攻的時候,李中易看清楚了,在周國禁軍的中軍,聳立的大纛旗上,是個碩大的趙字。

    嗯,果然是趙老二親自來了,李中易終於確認無疑問。

    和現代作戰不同,古代的軍隊交鋒打仗的時候,可沒有電報、電話、無線步話機這些先進的通訊工具。

    大軍之間的指揮和聯絡,一靠金鼓號角,二靠傳令兵騎馬下達指令。更重要的是,靠著軍旗之間的配合,才能完成有效的調度和指揮。

    經過實際作戰後的李中易,明顯發覺,好多歷史穿越小說中的重大漏洞。

    小說裡,「英明」的穿越者——大軍的統帥,居然僅憑大聲喊話,就可以對數萬甚至是數十萬大軍如臂使指,在很短的時候內,就對敵軍發起準確有效的進攻。

    咳,這簡直就是扯蛋吶!

    就在剛才,李中易快要喊破了喉嚨,就連近在咫尺的黃景勝,都沒聽清楚,他在喊些什麼。

    原因其實很簡單。成千上萬的雙方士兵,殺聲震天,鼓聲大作,巨大的噪音簡直令人難以想像。

    一個人喊話的聲音,能夠讓身邊的少數幾個人聽得清楚,就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何況是數萬大軍的整個集體呢?

    李中易一手訓練的鄉軍,比周軍多了在小範圍內指揮作戰的竹哨之外,就是增加了多名替補的掌旗官。

    毫不誇張的說,在作戰中,不管是中軍,還是各營的掌旗官戰死,比任何一個中層將領戰死,更可怕。

    鮮明的戰例就是:遼沈戰役時,在胡家窩棚的一次小小的戰鬥,共軍僅僅一個排的偶然襲擊,就徹底打亂了廖耀湘的兵團指揮部,使廖部的各軍各師在失去電臺指揮的情況各自為陣,並最終導致廖兵團被東北共軍全殲。

    從敵軍的大纛旗,辨認敵軍的最高指揮官,一直是古代作戰的重要手段。

    人的名,樹的影,面對蓋世梟雄——宋太祖趙匡胤,李中易覺得不能大意,必須慎重從事。

    就這麼直接的派人去聯繫趙匡胤,李中易始終覺得不太妥當。

    首先,派去的人,必須是心腹中的心腹,黃景勝或是王大虎,都可以勝任這個標準。

    但是,這兩個人以前所處的層次太低,一個是牢頭,一個是獄卒。

    說白了,他們也就是見過一些小世面,卻沒見過大場面,很容易讓精明的趙匡胤看出破綻。

    至於郭懷,固然也非常可信,但是,他以前也只是個昭武鎮的戰兵副都頭,對於政治交易的勾兌之道,卻是一竅不通。

    腫麼辦呢?李中易覺得異常之頭疼,歸根到底,還是家底太薄,缺乏得用的舌戰人才。

    和敵軍主帥在私下裡進行勾搭,一旦走漏了絲毫的消息,李中易的項上人頭,必定會被孟昶砍下來當夜壺。

    昨天,剛剛和趙匡胤的大軍血戰了一場,雙方士兵之間的仇恨正深。即使李中易現在派人去聯絡,恐怕還沒走到周軍的大營,就給宰了。

    派誰去聯絡,用什麼方式聯絡最好呢?

    就在李中易發愁的時候,黃景勝忽然走到他的身旁,小聲說;「公子,那兩個人已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由大虎兄弟親自帶人看守著。」

    那兩個人?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麼?

    李中易腦子裡突然像是打開天窗一樣,猛地一亮,嘿嘿,怎麼把這一對寶貝給忘在了腦後呢,真的是該打屁股啊!

    「嗯,吩咐擺上酒宴,再把慕容化龍請過到我這裡來。」李中易眨個眼睛的工夫,就來了鬼點子,原本異常糾結的心情,剎那間放鬆下來。

    慕容延釗的腿傷未愈,被人抬進中軍大帳,躺到了李中易的對面。

    李中易也早已脫下官服,換上一身錦袍,正盤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望著慕容延釗。

    「化龍兄,這幾日在下忙於軍務,一直沒空親自替你換藥,不到之處,敬請海涵。」李中易知道慕容延釗的話很少,屬於八杆子打不一個屁來的鐵漢子,所以,他故意選了個慕容延釗不能不回答的話題。

    自從,慕容延釗落到了李中易的手上,李中易對他,一不打罵,二不虐待,三不問周軍的軍情,成天好吃好喝的照顧著,優厚的待遇已經遠超慕容延釗的想像之外。

    頭兩天,因為擔心傷口太大會感染,李中易甚至親自出馬,替慕容延釗檢查傷情換膏藥,這人情早就做足了。

    「蒙香帥厚遇,在下趕激不盡。」慕容延釗猶豫了好半天,終於吭吭吱吱的向李中易當面道了謝。

    李中易看出了慕容延釗的擔憂,故意笑著說:「今天請你來相聚,不談軍務,只聊私誼。放心吧,李某絕不會難為,抗韃子的真英雄。」

    慕容延釗暗暗松了口氣,李中易確實對他很不錯,但是要想讓他說出周軍的實情,那也是辦不到的。

    見慕容延釗緊張的情緒漸漸放緩,李中易指了指擺在他面前的一隻茶盞,笑道:「剛沏好的峨眉雪芽,嘗嘗吧。軍中條件簡陋,化龍兄切莫怪李某慢待貴客哦。」

    慕容延釗也是個相當豪爽的性子,再加上對李中易有了最基本的信任,他這一次倒沒有猶豫,單手捧起茶盞,小小的飲了一口沒加料的峨眉雪芽。

    當初李中易承諾不拷問慕容延釗,事後證明,他果真辦到了。

    即使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李中易於百忙之中,居然還能夠細心的安排人,把慕容延釗和趙匡義轉移到了安全的後寨。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慕容延釗打定了主意,假如,李中易光明磊落的兌現了承諾,將他和趙匡義平安的放歸周營。

    那麼,將來有機會俘虜了李中易,他慕容延釗也一定會照此辦理。不,比現在的待遇還要好上十倍。

    到那個時候,慕容延釗不僅僅要讓李中易,錦衣玉食住豪宅,而且還會安排一大群嬌美的小娘子陪著李中易,必要讓他樂不思蜀。

    李中易發覺慕容延釗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笑意,他就算是天神下凡,這一次卻也猜不透慕容延釗的心思。

    「不瞞化龍兄說,我小的時候,有個最好的玩伴。那個時候,我們倆整天形影不離,上樹抓鳥,偷雞摸狗,有一次還把人家新媳婦的紅裙給弄髒了,哈哈……」李中易嘴上是這麼說,笑得也很開心,心裡其實想的是,另外一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妙事。

    當年,他和大學同學「剛子」,一起做了個很深的局,楞是七彎八拐的把最美的校花給勾到了手,然後就成了李中易的老婆。

    那一天,當李中易在宿舍裡,連哄帶騙,把未來的老婆勾上床的時候,編的理由千奇百怪,異常荒謬。

    「咦,別動,你的嘴角上怎麼有飯粒……」李中易借機吻了校花半個小時。

    「別亂動。」校花感覺到不對勁,使勁地摁住他那只已經摸進裙子裡的魔爪。

    李中易超水準發揮,一點也沒著急,不讓碰下邊,他就隔著裙子,把手罩到了校花的胸前。

    時間不短的拉距戰之後,校花嬌喘連連,體酥手軟,這時,李中易的大手,終於突破了校花的裙底。

    等火候到了,李中易借機扒掉校花的小內內。在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居然無恥地哄騙校花,「乖,別怕,我不進去,就在外面,真的,不騙你……」

    結果,校花輕信了謊言,一不留神,讓李中易輕而易舉的就摘去了紅丸。

    嘿嘿,只要一想起這件令他非常自得的往事,李中易就禁不住很想笑。

    也許是受了李中燦爛笑容的感染,慕容延釗感歎道:「是啊,當年我和趙二郎,也是一見如故,心意相通。千里迢迢送京娘回家鄉,就是我陪著他一起去的……」

    千里送京娘?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0 11:58 PM

第71章 渾身是膽

    李中易以前喜歡沒事的時候,欣賞京劇和越劇,《千里送京娘》是越劇裡邊比較出名的一齣戲。

    難道說,戲曲裡面沒有瞎編,還真有其事?

    李中易不由大起八卦之心,豎起耳朵聽慕容延釗講故事。

    「趙二郎還真是一條好漢子,千里送回美嬌娘,居然不欺暗室,說到做到。」慕容延釗大發感慨,把趙老二給誇到了天上去,「唉,只可惜了那位美嬌娘,居然為證清白而投繯自盡,香消玉隕,唉……」

    「哦,照你這麼一說,趙二郎豈不是地上少有的真漢子?」既然慕容延釗一時不察,李中易自然樂得把話題往趙匡胤身上引。

    「確實是的。那一次,我們倆一起喝多了,卻在景陽岡遇上了猛虎。趙二郎挺身而出,讓我先逃,他頂著。結果,他的腹部,讓猛虎的爪子,劃破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慕容延釗長聲歎息,「這事兒到現在為止,也就我們倆知道,連趙家三郎都不知情。」

    景陽岡?這不是《水滸傳》裡,武松喝多酒,打虎的地方麼?

    怎麼成了慕容延釗和趙匡胤一起打虎?

    不過嘛,不管是武松還是趙老二打虎,這事都很妙,妙極了,棒得很!

    李中易心中大喜,他就是想找到,這種僅有慕容延釗和趙匡胤兩個人知道的隱秘之事。

    天知地知,趙老二知,慕容延釗知,如今又多了個李中易知,那麼事情就好辦了。

    李中易心情不由一陣大爽,繼續陪著慕容延釗一直聊到盡興,這才分手。

    李中易坐到臨時充當書案的一塊木板前,凝神細想良久,然後提筆在紙上,「刷刷刷……」寫下了一行大字。

    「老黃,命人找塊灰色的**布,把我這幾個字,用黑炭加粗放大,掛到山寨的最頂端,務必讓周軍看得見。」李中易神清氣爽的囑咐著黃景勝。

    黃景勝拿起那張紙,定睛一看,卻是很古怪的幾個字:景陽岡打虎故人在此!

    等趙匡胤得知消息之後,立即知道大事不好,慕容延釗和三弟趙匡義遲遲未歸,他早有擔心,如今看來很可能是落到了姓李的蜀將手中。

    由於作戰之時,周軍並未抓到一個鄉軍的俘虜,所以,趙匡胤至今只知道,敵軍主將姓李。

    為什麼敵將只是掛了這麼一塊布呢?

    昨日一戰,敵軍大獲全勝,這個倒也正常,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問題是,據斥候稟報,敵軍連夜加固山寨的外牆,堆了不少土包,顯然是為了防備周軍繼續用火攻。

    這就很有點意思了。

    換作一般的將領,大勝之後,多半會放鬆警惕。對面的李姓敵將卻偏偏調動人手,連夜加固防禦設施,警惕心絕非尋常將領可比。

    實際上,自從蜀國鄉軍沒掉進埋伏圈之後,趙匡胤統帥的這支偏師,已經失去了偷襲河池的可能性。

    趙匡胤眼眸微閃,高聰的慘敗,不過是他因勢利導,順水推舟罷了。既然無法立下奇功,順手折斷張永德暗中派來監視的羽翼,自是題中應有之意。

    硬要怪的話,只能怪高聰自己太過驕橫,以為蜀軍那邊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肥羊」,想借著首級撈戰功,卻反被蜀軍打得落花流水,慘敗而歸。

    真是可歎吶。

    趙匡胤聚精會神的琢磨了一刻鐘,他隱約感覺到,這應該是蜀將給他出的第一道難題。

    對方已經亮明瞭根底,撇開趙匡義暫且不說,慕容延釗肯定是在敵將的手上。

    那麼,這個棘手的難題,就被推到了趙匡胤的懷中。趙匡胤琢磨著,蜀將恐怕是在等著看,他下一步會怎麼出招吧?

    哼哼,這有何難?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天意,趙匡胤居然也提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大字,交給牙兵加粗放大後,同樣掛到了蜀軍大寨對面的小山頂上。

    接到黃景勝的稟報,李中易背著手踱出大帳,迎面就見山頂上迎風飄揚著一塊白布,上書「換贖」二字。

    李中易嘴角微微翹起,心說,好個趙老二,竟然精明如斯,哼,走著瞧。

    趙匡胤的換,是換俘的意思,高梁寨一戰,他手上有好幾百蜀軍的戰俘。

    趙匡胤的贖,是重金贖買慕容延釗和趙匡義的意思,只要李中易開出價碼,他趙老二哪怕是傾家蕩產,也要贖回兩個親人。

    實際上,因李中易並沒有點出慕容延釗的姓名,趙匡胤如果心狠一些的話,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是,趙匡胤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快速作出了反應,這一點令李中易有些滿意。

    而且,趙匡胤給出的理由,光明正大,讓任何人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其實,趙匡胤怎樣回答固然重要,他的反應速度,卻更令李中易重視。

    趙匡胤的反應速度越快,就越證明慕容延釗在他的心目中很有地位,也就可以間接說明,趙老二確實很重兄弟情誼。

    李中易心想,既然趙老二頗有謀略,也重感情,那老子就陪你玩玩吧。

    趙匡胤也一直背著手,站在小山頂的一棵大樹下,焦急的等待著蜀將的回應。

    可是,左等沒消息,右等也沒反應,趙匡胤真的等急了。

    按照趙匡胤的想法,蜀將既然在開戰前沒有放出慕容延釗的消息,就是想告訴他,蜀軍有實力。

    兩軍打過一場血仗之後,蜀軍超強的防守能力,確實令趙匡胤耳目一新。

    既然蜀將又推出了慕容延釗,這就說明,蜀將並不想和他硬拼。

    蜀軍雖然佔據了有利的地形,防禦大寨也確實看起來很堅固,不過,趙匡胤即使損失了高聰的一千餘人,手上依然還有六千多兵馬。

    高聰因為跋扈而慘敗的教訓,徹底震懾住了整個周軍,剩下的幾個將領紛紛表態,聽從趙匡胤的號令。

    比起此前四分五裂的惡劣狀態,周軍的這支偏師,如今反而變得要加團結。

    「血拼。」趙匡胤抿緊嘴唇,果斷地下達了把這兩個字掛上的指令。

    當李中易聽說了是血拼兩字後,他不由微微一笑,趙老二被惹急了!

    實際上,李中易壓根就不信趙匡胤會來找他拼命。第一次交換看法時候的「換贖」二字,已經暴露了趙老二的真實想法,有這個訊息墊底,李中易怕他個球?

    再說了,打鐵還需要自身硬。凡是做交易,除非對方另有所圖,基本上需要看彼此之間的實力對比。

    寨內不缺糧草,水源豐沛,簡易的投草球車已經在緊張的製作之中,再不需要用人去撬動翹翹板,棱堡已經做好了防備火攻的必要措施。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手上的鄉軍,全都經歷過了一場慘烈的血戰,經受住了血與火的考驗。

    就算是李中易是個軍事門外漢,他也深深的懂得,上戰場殺過人的老兵和新兵蛋子,能夠相提並論麼?

    所以,李中易索性一直晾著趙匡胤,直到周軍大營裡傳出集結部隊的鼓聲,他這才懶洋洋的命黃景勝掛上四個字:掃榻,不候。

    猜字的啞謎被人豎起來之後,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翹起,他心想,都說你趙老二仁義,你要敢來,老子就認同你是真仁義。若是你當了縮頭烏龜的話,也別怪老子太自私,將來投不投你,或是幫不幫你,甚至暗中拖你的後腿,就需要另說了。

    四年以後的陳橋驛兵變,如果不是慕容延釗鎮守著真定府擋住了契丹人南下的步伐,石守信、王審琦以及韓重贇等人做內應打開了開封城門,王彥升又殺了掌握著京城重兵的韓通全家,震懾住了滿城的文武百官,趙匡胤也不見得能夠那麼順利的登上皇位。

    嘿嘿,到時候李中易這個滿肚子壞水的傢伙,硬要橫插一腳進去,趙老二做皇帝,很可能就要變成白日做夢。

    其實,李中易也知道他的思維邏輯,從常理上說不通。但是,沒辦法,誰讓他既自私,又怕死,還很記仇呢?

    這一次,如果試出了趙匡胤是假仁假義之徒,李中易又狠狠的要脅過他趙老二。那麼,站在李中易的切身利益角度,就需要好好的考慮考慮,趙老二得了天下,他李某人會是個啥命運咧?

    在這個時代,狠狠的得罪了皇帝,腦袋搬家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就看應景的時機了。

    在史書上,對鐵杆兄弟最講仁義的趙匡胤,你可千萬別讓老子失望哦,李中易的心裡充滿了期待感,卻沒有絲毫緊張。

    即使得罪了趙匡胤,李中易待在蜀國,有孟昶兄弟倆照應著,照樣可以享受著榮華富貴。

    等到四年後的黃袍加身之前,李中易只需要卡住關鍵節點,派人悄悄地潛入開封城。

    在趙匡胤編造契丹來襲的謊言之前,事先向真正忠於周室的宰相范質和大將韓通,提前發出兵變的警告。

    嘿嘿,那麼一來,未來的宋太祖,就要成為杜甫詩裡,那位出師未捷卻身先死的大鬼雄了。

    有了這麼一個大功勞,相信將來長大成人的柴宗訓小弟弟,一定會記得他的恩德吧?

    說實話,正因為正史裡邊把趙老二標榜得實在太好了,李中易才給了他這一次機會。換作是別人,李中易壓根就懶得去搭理,愛咋咋的。

    「掃榻,不候」剛掛上去不久,從對面的山頂上,就沖下來兩匹馬,其中為首的一匹白馬上端坐著一個面白無須的年輕人。

    「元朗,你不能去呀……」跟著沖下來的王政忠,緊緊地拉住趙匡胤的馬韁,苦苦相勸。

    「大方,別勸了,我意已決。」趙匡胤的臉上露出堅毅的神色,「三郎和化龍兄肯定都落到了蜀將的手上,我現在不去的話,恐怕就永遠見不到他們了。將來如何向家中的老母以及化龍兄的家人交代?」

    「太危險了,萬一那啥……」王政忠知道趙匡胤一旦決定的事情,九牛不回,但依然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他。

    「嘿嘿,蜀將確實異常精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三郎和化龍兄應該是在河池縣城裡出的事,蜀將既在那時沒殺他們祭旗,這就說明,對我必有大求。如果我不敢去的話,恐怕化龍兄他們真有**煩了。」趙匡胤擺手制止了王政忠的嘮叨,「化龍兄曾經拼死救過我好幾次,你也救過我的命,我趙元朗一定會對得住自家兄弟,放手!」

    「別犯蠢,你也走了,大營中的兵馬誰來看管?」趙匡胤抬手就是一馬鞭,狠狠地抽在王政忠的手上,「呀!」王政忠促不及防,吃不住疼,松了手。

    趙元朗,趙老二趁機打馬揚鞭,筆直地沖向蜀軍的大寨。

    「娘的,你趙元朗仁義,老子王政忠也不是孬貨,一定幫你看好兵馬。」王政忠眼裡含著熱淚,掉頭沖回周軍大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5-1-11 12:00 AM

第72章 趙李會

    到了山腳下,趙匡胤翻鞍下馬,緩步朝蜀軍大寨口走去。

    「既然李帥掃榻以待,某家應約前來。」

    上山后,面對緊閉的寨門,以及寨牆上瞄準他的無數弓弩,趙匡胤泰然自若地抱拳拱手,臉上居然帶著幾絲笑意。

    「香帥有令,一營二營全體列隊,大開寨門。」這時,從寨牆上,飄下傳令官的大吼聲。

    咫尺之遙的寨牆內,忽然傳出令趙匡胤覺得十分驚訝而又陌生的口令聲。

    「全體都有。」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稍息。」

    「起步走。」

    伴隨著短促有力的口令聲聲,蜀軍的寨門緩緩打開,迎面撲入趙匡胤眼簾的是,一隊隊排列成直線的蜀軍士兵。

    他們身穿黑兜厚甲,緊握著手裡的長槍,站得筆直,一個個抿緊嘴唇,一聲不吭的注視著他。

    身為宿將的趙匡胤心底裡感到異常之震撼,剛才寨牆之上的跑步聲,他聽得非常真切。

    如果真是這些人,在遠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內,就集結完畢,可想而知,蜀軍的訓練水準將是驚人的可怕。

    上次,趙匡胤雖然在山道上見識過蜀軍的備戰速度,不過,那是已經成形的行軍隊伍,指揮起來自然的容易得多。

    這一次蜀軍從混亂中,能夠迅速集結,更令趙匡胤感到震撼。

    「在下姓黃名景勝,奉香帥軍令,在此恭候使者。」黃景勝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算是對趙匡胤表達了歡迎之意。

    趙匡胤卻暗暗心驚,蜀將明明猜得到他的身份,卻故意沒有點破,顯然是留了很大的餘地。

    兩軍交兵,不斬來使。

    既然蜀將把他定位為使者的身份,趙匡胤印證了此前的猜測,心裡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幹冒奇險,自投落網,要說趙匡胤完全不怕,那肯定是騙人的。

    黃景勝陪著趙匡胤往大帳那邊走去,沿途,趙匡胤驚訝地發現,蜀軍大寨裡的空地上,有不少蒙著麻布的器械高高的聳立著。

    莫非這就是昨晚投出火球的器械?趙匡胤一想到這裡,馬上就意識到:蜀軍修築了堅固的堡壘,又是居高臨下,再有能拋出火球的投石機助陣,這個大寨,要想攻破,至少要填進去數萬兵馬。

    有了這個基本的判斷之後,趙匡胤對蜀軍的實力,有了很進一步的瞭解,徹底收起了輕視的態度。

    趙匡胤一邊走,一邊觀察著蜀軍寨內的動靜。當他看見,有些民夫正提著大鐵鍋,朝營房的屋頂以及牆面灑水時,這才驚異的發覺,敢情營房上面竟然都抹了稀泥。

    基於這個驚人的發現,趙匡胤也就心中有數,放火箭燒大寨,對於這裡來說,已經不管用了。

    這時,一個身穿白袍,頭上插著一根玉簪,面目清秀,隱約有股子仙風道骨的年輕人,正含笑立於中軍大帳之前,一大排武將肅手立於他的身後,狀極恭敬。

    莫非,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青年,竟是蜀軍的主帥,趙匡胤簡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呵呵,使者應約前來,鄙人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李中易客氣地拱了拱手。

    這一下,趙匡胤再無懷疑,此人必是蜀軍主將。

    按照這個時代的禮法,在迎接客人的時候,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有資格最先說話,所有人都不得僭越,否則就是大忌。

    「見過李帥。」秉承禮尚往來的習俗,趙匡胤也客氣的和李中易拱手見禮。

    李中易的眼眸微微一閃,好一個心思剔透的趙匡胤,配合得倒是非常默契呢。

    他這邊故意省略了趙匡胤的真實身份,趙老二也很乖覺的沒當著眾人的面,表露身份,一來一去,配合得很好。

    嗯,和聰明人打交道,的確是一件令人很舒服的事情吶。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滿意,笑著吩咐說:「使者既然來了,就請先去見見朋友們吧?來人,給使者帶路。」

    出乎趙匡胤的意料之外,蜀軍的這位李帥,並沒有請他進中軍大帳喝茶寒暄客套,或是借著展示的軍威,耍狠抖蠻,反而讓他直接去見慕容化龍他們。

    有意思,真有意思。趙匡胤壓下心中的好奇,更在黃景勝的身後,直接去了慕容延釗他們的小帳。

    趙匡胤在黃景勝的帶領下,走進一座小帳內,迎面就見趙匡義正哭喪著臉,呆呆的坐在角落裡,即使聽見他的腳步聲,也沒回頭。

    「三郎……」趙匡胤一看見親弟弟趙匡義,心裡立時明白,果然如他所料,慕容化龍和趙匡義都落到了蜀軍的李帥手上。

    趙匡義聽見極為熟悉的聲音,不由轉過頭,「啊……你……」整個人呆住了。

    「三郎,難道你不認識二兄了麼?」趙匡胤哈哈一笑,異常親熱的沖趙匡義張開雙臂。

    「哎呀,二兄,可想死小弟了。」趙匡義突然見到意想不到的至親兄長,不由驚喜萬分,一蹦老高,象燕子還巢一般,直接撲進了趙匡胤的懷中,摟緊了他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三郎,化龍兄沒跟你在一起?」趙匡胤抬手拍著自家三弟的背脊,一邊安撫著他緊張的情緒,一邊游目四顧,卻沒見到慕容延釗的身影。

    趙匡義扁著嘴說:「李中易故意把我們倆隔開了,讓我們分住兩個小帳。」

    他嘴上抱怨著,手心裡直冒虛汗,他在中途拋棄慕容化龍於險境,這種極其不仗義的惡劣行為,如果被一向重義的二兄知道,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李中易?」原來蜀將名叫李中易,趙匡胤第一次知道了對手的全名。

    趙匡胤在默默的咀嚼著,這個恐怕會令他永世難忘的名字,心裡百味雜陳。

    「三郎,你且稍安勿躁,為兄先去看看化龍兄。」趙匡胤發現趙匡義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卻以為是弟弟受到了驚嚇,也就沒往深處想。

    「二兄,你怎麼會來了?」趙匡義畢竟很機靈,一下子就問到了點子上。

    趙匡胤寵溺地拍了拍趙匡義的手,笑眯眯的說:「我是來帶你們回家的,放心吧,為兄心裡有底。」

    「那……」趙匡義還待再問,卻被趙匡胤擺手攔住,「你我是至親同胞,我既然來了,還怕沒有說話的時間?我先去看看化龍兄的近況,再來尋你。」

    說罷,趙匡胤輕輕的推開一直糾纏在身上的三弟,掉頭出帳去找慕容延釗。

    「拜託仁兄帶我去見慕容兄,有勞了。」趙匡胤客氣地沖黃景勝拱手為禮。

    見趙匡胤這麼快就舍了親兄弟,卻要見異姓兄弟,黃景勝不由大為感慨,也很客氣的還禮說:「請您隨我來。」

    別人也許不清楚內幕,黃景勝這個全程參與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等見了躺在榻上,右腿包得象粽子的慕容延釗,趙匡胤的心頭猛地一緊,兩個健步就竄到了他的身前,急忙問道:「化龍兄,都是我害苦了你,傷得重不重?有沒有看過郎中?上了傷藥麼?」

    原本閉著眼睛的慕容化龍,忽然聽見趙二郎的聲音,他猛地坐起身子,定神一看,果然是可以託付性命的趙匡胤。

    「你怎麼也被……」慕容化龍晃了晃腦袋,待看清楚趙匡胤的衣裝,立即意識他誤會了,趕忙收住了話頭。

    「怎麼?我也被蜀軍俘虜了?」趙匡胤嘿嘿一笑,戲謔的望著慕容延釗。

    趙匡胤太過瞭解慕容延釗的習性,這傢伙只要一張嘴,趙匡胤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化龍兄,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唉。」趙匡胤蹲到慕容延釗的身前,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異常用力。

    「咳,在這裡比我們大周的軍營還要舒服。住著單獨的小帳,每兩天一隻雞,頓頓有羊肉,葷素搭配,吃得比自己家裡還要好。」慕容延釗重重地歎了口氣,指著傷腿說,「你看,專門的郎中每天來替我檢查傷情,換藥,想喝水啥的,隨時言語一聲,就有人來殷勤的伺候著。」

    趙匡胤沒理會慕容延釗說啥,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

    見慕容延釗說話的時候中氣不算太弱,蒼白的臉龐之上,帶有一絲若隱若現的紅意,精神頭也還不錯,趙匡胤也就暗暗的放下了一直懸著的那顆心。

    「我是來領你們回家的。」趙匡胤緩緩歎了口氣,「只是不知道那位李帥會提何條件?」

    見趙匡胤為了維護他的顏色,絕口不提被俘虜的糗事,慕容延釗暗暗感激不已,反正已經是這樣了,還有何顏面可談?

    於是,慕容延釗就把怎麼樣混進河池,在拿到守軍的佈防圖後,蜀軍的糧倉突然失了火,他們只得躲去錢可望家。

    由於錢可望的出賣,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這才被蜀軍所俘。

    鑒於趙匡胤冒著天大的風險,親自到蜀軍大寨來營救他們,慕容延釗咽下了已經到嘴邊的埋怨,厚道的幫趙匡義作了遮掩。

    儘管慕容延釗講到被俘過程時有些口吃,讓趙匡胤覺得有些疑問,但是,他哪裡想像得到,他的好弟弟趙匡義竟然會做出那種不仗義的「沒良心事」呢?

    「化龍兄,你覺得李中易是個什麼樣的人?」趙匡胤瞭解到了整個實踐的來龍去脈之後,就開始打探李中易的為人,這對下一步的人質交易,至關重要。

    「說實話,以我的豬腦子,真是看不透他。」慕容延釗仔細地想了想,解釋說,「從蜀軍糧倉著火,到我和三郎被俘,僅僅只有一天時間。而且,錢可望想殺我和三郎的時候,李中易的鄉軍已經沖進了錢府,否則的話……」

    只一天?趙匡胤眯緊兩眼,暗暗心驚不已。潛伏在官紳之家的細作,居然在短短的一天內,就被李中易從茫茫十余萬的人海之中挖了出來。

    可想而知,此人智深似海,竟有神鬼莫測之能?

    慕容延釗的未盡之意,趙匡胤也聽得很明白,如果不是李中易帶兵去擒拿,錢可望必然會殺了他們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2-6 06:54 PM

第73章 趙匡胤跪了
       
    「錢可望那廝跑不掉的。」趙匡胤冷冷的扔下這句話,就等著慕容延釗繼續說李中易的事蹟。

    說句心裡話,此時此刻,趙匡胤對李中易的興趣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濃,急切的想聽到有關他的所有事。

    「被蜀軍捉住之後,我心灰意懶,抱定了殺身成仁的念頭。」慕容延釗的聲音忽然變了調,感慨的說,「沒曾想,李中易居然深明大義,對割去我燕云十六州的契丹人恨之入骨。他敬你我是力抗契丹韃子的英雄,不僅沒殺了我和三郎,反而悄悄的把我們藏在鄉軍大營裡,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咦,竟是如此?」趙匡胤覺得匪夷所思,可是,他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找不出別的理由。

    「蜀軍出兵的那天,我親眼看見蜀國的後軍主帥、成都侯孟仁毅,主動替那李某人張羅著輜重糧草……」慕容延釗詳細說了一遍那天看到的場景,解釋了孟仁毅和李中易的親密關係。

    趙匡胤雖然深受柴榮的信任,可是,大周的禁軍之中,頗有一些實權將領,地位遠在他之上,他充其量也就是手握萬餘精銳的周軍大將罷了。

    既然,李中易和蜀主的親弟弟孟仁毅關係如此的緊密,那麼,趙匡胤陡然發覺,他此前的盤算,徹底落了空。

    趙匡胤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出,李中易究竟有何求他之處?

    既來之則安之,趙匡胤也是豪爽之人,慕容延釗和親弟弟必須要救,條件也可以慢慢的談。

    等和李中易會了面,再見招拆招吧,答案遲早會揭曉的。趙匡胤打定主意之後,好好地撫慰一番慕容延釗,這才又去見趙匡義。

    「二兄,化龍兄他……還好吧?」趙匡義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惟恐慕容延釗把他做的醜事給抖露出來,惹惱了一向最疼愛他的好二哥。

    「化龍兄被照顧得很好,傷藥也不錯,郎中很盡心,氣色稍微差一點。唉,就是失血過多了。」趙匡胤詳細地介紹了慕容延釗的病情,臉上並沒任何異樣。

    趙匡義暗暗鬆了口氣,對於慕容延釗的厚道,他確實充滿了感激,真是個好人啊!

    趙匡胤又向趙匡義問了一些有關李中易的情況,這時候,他的心裡面大致對李某人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異常之精明、十分能幹、心狠手辣、相當會練兵,還有最重要的深明民族大義。

    和大周皇帝柴榮一樣,趙匡胤一直深恨石敬塘這個華夏敗類。

    石敬塘為了當上兒皇帝,居然把北部大好的華夏河山——燕云十六州,就這麼輕易的賣給了契丹韃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撫住趙匡義之後,趙匡胤帶著濃濃的好奇心,來見李中易。

    蜀軍的中軍大帳門口,面對緩步行來的趙匡胤,李中易含笑拱手:「元朗兄可放心了?」

    「多謝李公仁慈。」趙匡胤搶前兩步,深深的一揖到地。

    不管怎麼說,眼見為實,李中易確實善待了慕容延釗和趙三郎,這就算是對趙匡胤有大恩,他必須好好的予以感謝。

    見趙匡胤感謝的態度很端正,也很真誠,李中易心裡多少有些舒服,對趙老二的感覺,比此前更佳。

    李中易迅速側身,避過了趙匡胤的大禮,他擺著手說:「元朗乃是殺韃子的勇士,李某當不得如此大禮。」

    要裝逼,就必須裝全套,裝個半吊子,只會惹人恥笑,落下話柄。

    「李公絕對當得起。」趙匡胤見李中易明明人質在手,卻還如此謙遜,對他的好感不由大增。

    趙匡胤暗暗感慨不已,如此年輕的李中易,儘管謀深似海,戰績輝煌,卻偏偏沒有絲毫的驕狂之氣,和浮躁的趙家三郎比起來,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元朗兄,裡邊請,李某早已掃榻以待。」李中易故意一言雙關,暗捧了趙匡胤一把。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也完全沒有料到,他這邊剛剛發出邀請,趙匡胤居然就冒著掉腦袋的生命危險,打馬而來。

    好個一身是膽,義無反顧的趙老二!

    「李公先請。」趙匡胤客氣的讓到一旁,等李中易先行。

    既然趙匡胤來了,也就過了李中易的第一關,也是最艱難的一次考驗。

    為了兄弟的安全,趙匡胤親身赴險,可謂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李中易也沒啥好挑剔的。

    趙老二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這就比舌燦蓮花的史料吹噓,要靠譜得多。

    「呵呵,元朗兄,與其繼續假客套,不如咱們一起進去吧?」李中易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趙老二確如史書所載,是個豪爽的性情中人。

    當然了,這種真性情,只可能是針對趙匡胤身邊的親人或是鐵桿兄弟,李中易畢竟是個外人而已。

    不急,好事總是多磨滴!

    趙匡胤也看出了李中易的誠意,心裡也確實很舒服,就抬腿和李中易走了個並肩。

    帳內,沿東西對向,各擺了一塊簡陋的木板,木板上擺了粗白瓷的茶盞。

    一向生活儉樸的趙匡胤看到這些,對李中易的好感更甚,嘆道:「李公如此節儉,真是難能可貴。」

    李中易可不想給趙匡胤留下「窮官」的好印象,否則,將來趙老二順利地登了基,他還怎麼享受花團錦簇的美好生活?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趙匡胤,說:「不瞞元朗兄,在下平生別無所好,惟美食、美宅、美車、美嬌娘爾,一日不可或缺。」

    嘿嘿,萬一真有了那麼一天,李中易要在趙老二的皇威之下討生活,這些個人的喜好必須事先亮出來,免得留下表裡不一的「壞」印象。

    誰愛當窮官清官誰去當,和他李某人沒有任何關係。上輩子是沒有辦法,只能有一個老婆,沒可能公開納小三,李中易只得忍住諸多的誘*惑。

    如今,不管李中易抱回多少美妾,都是合法滴,只要他有本事養活。

    李中易早有打算,今後啊,他的家裡,一定要有一大堆滿地亂跑的小娃兒。

    上輩子,領導幹部只要計生超標,就要丟掉來之不易的烏紗帽,這實在是太坑爹了!

    「哈哈,李公的確爽快。」趙匡胤哈哈一笑,接上李中易的話頭,「別的都沒啥,在下和李公一樣,最愛品鑑美嬌娘。」

    好,很好,好極了!李中易心想,既然你趙老二坦率的自曝好*色的短處,咱們都有寡人之疾,這就有了共同語言。

    「元朗兄,在下對於品鑑美嬌娘倒是有些小小的心得,說出來與吾兄共饗之。」李中易也不管趙匡胤有何反應,他一路滔滔不絕的大談賞花摘瓜之妙,「吾觀名花,首須膚白,一白乃遮五丑;蠻腰必細,盈盈一握最佳;當然了,明眸皓齒,自是必不可少。」

    「李公妙論,深得某心。某以茶代酒,為李公賀之。」趙匡胤舉起粗瓷的茶盞,將盞中之茶一氣飲盡,然後反手抹了把嘴邊的茶漬,顯出豪放之士的本色。

    自從見到慕容延釗和三弟平安無事之後,趙匡胤心下已經大定,左右不過談條件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罷了,何必自苦呢?

    既然李中易想扯閒篇,趙匡胤也索性由著他。更何況,李中易對於品花之道,確實頗有精深的研究,令相對粗鄙的趙匡胤不由得興致盎然,大有知己之感。

    「不瞞元朗兄,李某的賞花之道,與袞袞諸公皆有小小的不同。」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賣了個關子,等趙匡胤瞪大了兩眼看著他的時候,這才說,「吾尤喜長腿之美嬌娘,采蕊之時,卿卿的兩條纖纖長腿,盤於吾之臀後,如同踢浪一般,嘿嘿,那滋味,美不勝收吶!」

    「哈哈,李公正好撓到了某家的癢處。世人皆喜肥娘子,某獨愛長腿腰細娘。不瞞李公,某家新得一妾,便是腿長五尺……」趙匡胤的確是好*色,這一下被李中易勾上了癮頭,話匣子一旦打開,就再也收不住了。

    「好,高啊,妙哉……」李中易在應合的同時,發覺趙匡胤對於摘花之道,也絕非泛泛之輩。

    李中易最終來個定論,他嘿嘿一笑,說:「這摘花之道嘛,某以為妻不妾,妾不如偷,偷不搶,搶不如搶不著。」

    「先生高論,當浮一大白。」趙匡胤興奮的拍案叫絕,大聲呼喚道,「取酒來。」

    黃景勝及時地接到李中易的眼色,就派人取了美酒過來,分別替趙、李二人各斟了一碗酒。

    「某家多謝先生指教。」趙匡胤抓過酒碗,仰面就喝乾了。

    先生?嗯,這個稱呼倒是蠻不錯的,李中易品味出來自趙匡胤的尊重,心裡多少有些自得。

    被未來的宋太祖尊稱為先生的,正史上,好像一個都沒有吧?

    李中易本是心思剔透之人,趙匡胤的一言雙關,他自是瞭然於心。

    「拿碗喝酒,真他娘的不過癮,來,來,來,咱們就用酒罈子。」李中易本就是酒宴之間的常客,自然懂得如何調節其間的氣氛,既然趙老二也是這種想法,何不索性成全了他呢?

    「咕嘟咕嘟……咣……」兩個人幾乎同時喝乾壇中酒,又同時將酒罈子扔出帳外,竟然只發出了一聲脆響。

    「哈哈,哈哈,某與先生真是有緣。」趙匡胤覺得難以置信,他完全沒有想到,李中易竟然不約而同的也扔了酒罈子,還真的是默契啊。

    「哎呀呀,某家喝多了,腦袋發暈。」李中易故意裝出喝多的樣子,捲起舌頭說,「某與元朗一見如故,罷,罷,罷,元朗且將化龍兄和你家三郎,一起領回去吧。」

    趙匡胤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僅僅是陪著談論一下品花之道,喝了一罈子酒,李中易居然任何條件都沒提,竟如此大方的就放了人質。

    「多謝先生大恩。」趙匡胤何嘗又不知道,李中易這是故意放水呢,他鄭重其事的單膝跪地,隆重向李中易表達了謝意。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2-6 06:55 PM

第74章 暗渡陳倉
       
    李中易側身避開,異常誠懇的說:「元朗兄乃是力抗契丹韃子的大英雄,某一直自慚形穢,苦於無法結識象元朗兄這般的英雄豪傑。」

    「先生太過抬舉某家了。」

    趙匡胤原本一直懷疑李中易別有用心,如今事實俱在,他不僅疑慮盡消,反而覺得李中易也是個性情中人。如此胸懷韜略,如此精明厲害的人物,如果錯過了這一次機會,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啊。

    「蒙先生如此厚愛,某不勝感佩。某趙匡胤對天立誓,只要不違背天理倫常,先生但有所命,某即便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趙匡胤豪爽的發下誓言。

    李中易心想,如果趙老二將來果真當上了北宋的太祖,到了應景的時候,他就會發現:今日之誓,過分之極。

    做人不能太貪心吶!

    李中易打定主意之後,含笑道:「元朗兄乃是信義之人,某家便是無恥之徒不成?不過,既然元朗兄如此心誠,將來在便利的時候,只須幫某家做一件小事便可。」

    「那怎麼行?先生莫要陷某家於不義。」趙匡胤真的感動之極,李中易果真對他別無所圖,如此大恩豈能不報?

    經過一場不短的拉距戰,最終,趙匡胤做了鄭重承諾,將來必定幫李中易做三件大事,只要力所能及,絕不失言。

    趙老二,這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吶,李某可沒有半點要挾之意哦,嘿嘿!

    李中易按捺住心中的自得,索性把慕容延釗和趙匡義都請了來,讓他們享受一下重獲新生的快樂。

    趙匡胤放下心思之後,拉著李中易東扯西拉,談天說地。

    誰知,這一聊,趙匡胤猛然間發覺,從天文到地理,從風土人情到練兵要訣,李中易竟然都有超凡脫俗的高見,著實令人大開眼界,佩服之極。

    實際上,上輩子,李中易業餘的時間,不是讀書,就是看報,要麼就是上網。除了醫術的老本行之外,李中易的知識面很廣,深度卻遠遠不夠,也僅僅是個半瓢水罷了。

    可就是這半瓢水,也足以唬住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趙匡胤在內,都對李中易佩服的不得了,將他視為世外高人。

    鑑於兩軍正處於交戰的狀態,凡是涉及到軍事的話題,不管是李中易,還是趙匡胤,都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

    當晚,李中易和趙匡胤他們三個,喝得酩酊大醉,十分盡興。趙匡胤居然主動要求和李中易抵足而眠,李中易自是欣然應允,嘿嘿,和未來的宋太祖共臥一榻,將來傳了出去,必成曠世佳話。

    第二日清早,趙匡胤臨別之際,突然對李中易說:「先生,他日若有大事,還望先生相助於我。」

    「李某才淺德薄,就怕難以幫得上元朗兄你啊。」李中易因為早知歷史,隱約猜測到了趙匡胤的真實想法,卻故意裝傻充楞。

    「功名但在馬上取。有朝一日,某家若能帶兵伐契丹,收復燕云十六州,以先生之絕世高才,必可助某一臂之力。」趙匡胤臉上盡顯大義凜然之色。

    李中易心裡卻在犯嘀咕,難道說,趙老二現在就已經開始謀劃著篡周滅蜀,然後再北伐不成?

    不對呀,柴榮不早死,趙老二哪來的機會當皇帝呢?

    「呵呵,元朗兄,你是周將,我乃蜀臣,幫你出點小謀倒是可以,至於其他的嘛……」李中易故意停頓在了這裡,給趙匡胤留下了無盡的回味空間。

    趙匡胤見招徠李中易失敗,只得抱拳拱手,領著慕容延釗和三弟趙匡義,回了周軍大營。

    望著趙匡胤遠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劉皇叔請諸葛亮出山,都要三顧茅廬呢,你就這麼隨隨便便的一請,俺就去了,嘿嘿,不能把身價搞得太賤了啊!

    實際上,李中易既然已經獲得了趙匡胤的三個莊嚴承諾,滅蜀的又是北宋,他還有必要跟著趙老二東征西討,到處吃灰麼?

    趙老二、趙老三還有慕容化龍的大人情先留著,等到了合適的時候,再慢慢的把好處榨回來,李中易可是一個很自私,從來不肯吃虧的主哦。

    類似石守信這些武將,提著腦袋跟著趙匡胤造反,最後不也就是當個飽食終日的富家翁罷了?

    與此相反,大宋朝的文官集團,卻中途摘了功臣們的桃子,並且日益坐大。

    由於北宋極其嚴重的崇文抑武政策,再加上文官集團的集體墮落,僅僅一代人的工夫,宋軍就衰敗不堪,無力再戰。

    總之,李中易還沒想好,未來的路究竟該怎麼走。他有自知之明,絕不是什麼救世主,有機遇的話,他肯定會好好的為整個民族出一把大力。

    如果,一直不被君王所看重,無法發揮所長,他也不會去強求。做個知足的小官僚,過著富裕的生活,其實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即使將來蜀國真的亡了,有今天結下的善緣,他的全家老小親戚朋友,在北宋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由於李中易把握先機,長袖善舞,現在的局勢是,左右逢源,遊刃有餘。

    「公子,您就這麼輕易放那兩個人走了?」黃景勝忍了好半天,終於忍不住私下裡問李中易。

    「有些朋友,是可以交一輩子的。」李中易淡淡地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也懶得和黃景勝解釋,即使解釋了他也不懂,對牛彈琴。

    接下來的幾天裡,河池城的西線無戰事。趙匡胤和李中易好像很有默契,雙方都沒有再戰,只是斥候之間,保持著一定的接觸。

    李中易這幾天一邊督促民夫加固大寨的防禦,一邊組織召開軍事總結會,日子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趙匡胤那邊也很有默契沒有繼續進攻蜀軍大寨。自從近距離看過蜀軍的防禦措施後,他對李中易的防禦特性,有了顛覆性的認識。

    就這麼不咸不淡的又對峙了幾天,這一天,李中易接到了孟仁毅暗中發來的一封密信。

    王昭遠終於還是丟了鳳州,他敗退的途中,被趙匡胤帶人打了伏擊,損失異常慘重,連他本人都差點成了趙匡胤的俘虜。

    李廷圭得知消息後,當即帶兵去救援,結果他也中了趙匡胤的埋伏,大敗逃回河池城。

    如今,先後逃後河池的李廷圭和王昭遠,一致把矛頭對準了李中易,李廷圭更是發誓要砍了李中易的腦袋。

    「怎麼會這樣?」李中易驚怒交加,等他慢慢的琢磨出味道來,不由長聲一嘆,「好個精明厲害的趙老二。」

    敢情,老子中了趙老二的空城計啊,李中易暗暗自責,他的作戰經驗還是太差了。

    此前,李中易一直以為,和趙匡胤就這麼一直對峙下去。等到戰爭結束時,各回各家,彼此都有個交代。

    誰曾想,趙匡胤明著沒啥動靜,暗地裡卻在鄉軍斥候的眼皮子底下,調動兵馬悄悄的翻過了山口,奔襲了蜀軍的糧道。

    「怎麼辦?」李中易心裡邊空空的,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沒辦法,打仗他不行,只能找大家來集思廣益。於是,李中易命人把郭懷等眾將都找了來。

    討論來,討論去,大家都覺得鄉軍的兵力嚴重不足。區區兩千多人的鄉軍,除了留守大寨之外,無論想做什麼,隨時隨地都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巨大危險。

    一旦鄉軍和周軍千人以上的部隊遭遇,並被拖住,就很可能會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可是,李廷圭那個老貨已經盯上了李中易。如果現在撤回河池,他李某人的腦袋,很可能被李廷圭隨便找個藉口給砍了。

    進退兩難啊!

    郭懷他們也沒什麼好辦法,巧將難為無兵之戰,實力不濟,如之奈何?

    李中易想了又想,無奈之下,他決定還是發動群眾,讓全體鄉軍官兵,都參與到生死攸關的命運大討論中來。

    可惜的是,軍事作戰不同與反細作,對於此前還是土農民的鄉軍絕大部分多數士兵來說,對於軍事常識,比李中易這個菜瓜還不如。

    大多數的意見彙總上來後,李中易一邊看,一邊搖頭,都沒大用。

    趙匡胤明著休兵,卻暗渡陳倉的奇謀,徹底打亂了李中易的陣腳。

    怎麼作戰,李中易不懂,但是,如今面臨的政治上的重大危險,他卻一清二楚。

    在李中易看來,繼續守著堅固的山寨,非但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很可能在戰後,被李廷圭拿來當箭靶。

    玩高層政治,基本上沒有是非,只有實力的對比和統治者的利益需要。

    李廷圭手握重兵,一直是蜀孟皇族坐穩江山的軍方柱石,他李中易充其量不過是個弄臣罷了,實力對比中,李中易完敗。

    即使,孟昶被李中易的「小法術」給忽悠住了,以為他之仙之門徒。但是,如果李廷圭硬扣上大帽子要他死,恐怕到最後,結局很難預料。

    據孟仁毅此前暗中傳來的消息,放棄秦州獨自逃回成都的趙季札一家老小,已經被孟昶殺了個精光。

    李中易很明白,孟昶高高的舉起屠刀,就是想震懾住前方的所有帶兵將領,再有臨陣脫逃者,殺全家。

    頭疼吶,李中易在糾結之中,隨意的拈起一份節略,不經意的掃了一遍,他的眼珠子立時瞪得溜圓。

    「把這個人給我找來,馬上。」李中易連看了三遍節略,果斷的下令要見那個人。

    「卑職第一指揮三隊,隊正左子光,拜見香帥。」一個文質彬彬,簡直不像是丘八的年輕人,恭敬地站在李中易的面前,叉手行禮。

    左子光,李中易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只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為何說,咱們可以反偷襲敵軍的糧道?」李中易示意左子光坐下,含笑問他。

    「回香帥,我軍久經訓練,軍紀嚴明,腳力出眾,翻山越嶺根本不在話下。」左子光頓了頓,見李中易一直目光炯炯的盯在他的身上,就又解釋說,「不瞞香帥,我軍雖然經過了一場血戰,但也僅僅是防禦作戰,平原野戰確非我鄉軍之所長。」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29 PM

第75章 游擊怪胎

    「有道理,繼續說,繼續說。」李中易見這左子光分析的井井有條,合情合理,興致越發高漲。

    「在這八百里秦川之中,我鄉軍即使偷襲敵軍糧道失敗,只要時刻保持著警惕,不掉進敵軍的埋伏之中,大可從容轉進後撤。」左子光得到了李中易的鼓勵之後,解釋得越發詳細。

    左子光又說:「若要偷襲敵軍糧道,有兩點可慮,一是我軍的糧草和軍器的補給,畢竟一場大戰下來,輜重消耗極大;二是究竟應該偷襲敵軍的那段糧道?」

    「嗯,你考慮得很周到,不知道有何妙策?」李中易仔細地咀嚼了一番左子光的分析,這發現問題其實並不難,關鍵是如何解決呢?

    「回香帥,卑職的祖上本是河南道的密州(今山東蓬萊市)漁民,由於戰亂,被抓去當兵,後來流落到了河池,並定居於此。」左子光解釋說,「卑職祖上駕船出海捕魚的時候,會帶上祖傳的一種煎餅充飢。那煎餅烙得很薄,抹上鹽水晾乾後,冬日可保三個月不壞,夏日也可存放二十餘天,只是吃起來比較費勁一些。」

    「好。」李中易聽到這裡,不禁喜形於色,大聲叫好。

    他被李廷圭那個老貨給逼到了牆角,出兵作戰,撈點軍功,將功折罪,已經勢在必行。

    可是,穿行在山林之中,李中易最擔心的就是士兵們的吃飯問題。

    至於軍器的消耗問題,按照郭懷的計算,一場戰鬥下來,限於體力的因素,絕大部分弓弩手在半個時辰以內,頂多射擊十二次,而他們腰間的箭囊裡,足有五十支箭。

    到時候,只需要讓民夫們,多攜帶一些軍器、雜糧和煎餅,也就足夠了。

    李中易的鄉軍裡邊,熟悉周邊山區地形的獵人,大有人在。如今,人和與地利都有了,下一步就看天時了。

    「你以前好像是個火長?」李中易忽然想起了左子光的來歷。

    在河池城內反細作的時候,有個火長提出了非常有實操性的合理化建議。李中易因為當時事忙,只是吩咐郭懷提拔那個火長當了隊正,並沒有親自予以接見。

    「多謝香帥提拔之恩,卑職永世難忘。『左子光肅容行禮,真誠的感激李中易的知遇大恩。

    既然出兵的兩大障礙,全都予以解決,李中易召集來眾將,商量了整整一夜。

    最終,李中易決定,從大寨一路北行,繞過趙匡胤可能在半道設下的埋伏,直接去偷襲張永德統帥的周軍主力南下部隊的輜重營。

    鄉軍兵力太少,李中易不可能,也不敢去和周軍精銳主力部隊硬拚。為今之計,走投無路的李中易只能拼了,看看能不能趁張永德大勝之後的麻痺大意,抽冷子撈一票軍功了。

    儘管希望很渺茫,但是,李中易也只能咬緊牙關,豁出去了。

    老爹、老娘以及瓶兒,這一大家子都在孟昶的眼皮子底下,李中易現在逃走了,全家老小就都完蛋了。

    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因為是冬天,陽光不足,晾曬煎餅的速度很慢,李中易想了個辦法,在營房裡壘起熱坑,用柴火加溫,以便快速的烘乾煎餅。

    三天後,一切準備妥當,李中易帶領著鄉軍官兵,趁著茫茫的夜色,偃旗息鼓的踏上了危險的征途。

    孟仁毅雖然暗中塞了一副絕秘軍用地圖給李中易,可是,這幅既沒有等高線,又沒有沿途實際地形的所謂軍用圖,在這八百里大秦川之中,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如果不是有熟悉地形的鄉軍獵人帶路,鄉軍大部隊肯定要在茫茫大山之中迷路。

    晝夜行軍,趕了五天的山路,李中易終於抵達從鳳州到河池的主幹道——金牛道附近。

    路上,越是接近金牛道,李中易的心情就越沉重。根據沿途抓獲的蜀軍敗兵供述,張永德率領的周軍主力部隊,正在浩浩蕩蕩的南下,直撲河池城。

    但是,一路之上,李中易沒有趙匡胤所部的絲毫消息。他不得不提高警惕,把斥候隊撒出去很遠,以免中了趙老二的埋伏。

    為了提防趙老二的突然襲擊,李中易決定發揮所長,改為晝伏夜行。

    白天宿營時,嚴禁煙火。晚上必須燒熱湯熱水暖胃的時候,李中易吩咐火夫,乾脆把大鐵鍋架到帳篷內,摸黑熬湯,以免驚動了趙匡胤撒出來的斥候。

    等柴火徹底熄滅之後,再打開帳門,散去煙氣後,鄉軍士兵們再回去睡覺。

    這些天來,李中易始終有種預感,趙匡胤一直悄悄的躲在暗處,想要吞噬的目標正是他李某人。

    一旦李中易被趙匡胤給抓到了手,那麼主客之勢,立即發生驚人的變化。李中易先前仗義放回人質的義舉,將被徹底抵消,化為過眼云煙。

    如果李中易變成了戰俘,趙老二此前所做的承諾,他今後還敢再提麼?

    老子一定要干一票大的,李中易暗暗下定決心。

    隊伍裡的本地獵人多,就是有好處,好幾次斥候遭遇戰後,李中易都順利地逃脫了趙匡胤為他布下的天羅地網。

    不過,李中易雖然逃過了幾次劫難,他的戰術目標卻也暴露在了趙匡胤的面前。

    目前,擋在趙匡胤面前的最大的敵人,不是李中易的鄉軍,而是他的部下們絕大部分都有夜盲症。

    好幾次,眼看著就要咬住李中易的尾巴,可是,一到天黑,狡猾的李中易就再次溜得不見蹤影。

    經過幾次追逐之後,李中易也漸漸有了經驗。行軍途中,他忽然想到了毛太祖四渡赤水,騙過了貴軍和川軍的往事。

    最後一次甩掉趙匡胤的追兵之後,李中易指揮鄉軍果斷離開金牛道附近,轉而向北,直奔鳳州。

    到了鳳州附近,李中易潛伏了兩天,最後終於找到了好機會,襲擊了周軍的大隊輜重營。

    等周軍大部隊趕到的時候,李中易早就帶著鄉軍逃出很遠。

    接下來,李中易繞著漫長的糧道,和周軍玩了一場精彩的捉迷藏大戰。

    敵進我退,敵疲我擾,敵少就打,撈一票就走,絕不拖泥帶水,這就是李中易的游擊策略。

    和周軍在平原野戰,李中易還沒那個膽子。可是,在大山溝裡繞圈,找準機會就啃上一大口,他的表現倒是可圈可點。

    以至於,別說張永德了,就連周主柴榮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名號。

    李中易事後才得知,柴榮不僅記下了他的名字,並且用硃筆親手寫在了臥室的屏風之上。

    河池城內盤踞了蜀軍兩萬多兵馬,輜重糧草不計其數,還有一兩萬青壯男子可以補充守城的兵力,張永德一連猛攻了半個月,有幾次差一點就成功了,但是還是被擋了下來。

    如果,糧草軍器可以及時的補充上來,張永德還是有信心拿下河池城的。

    只可惜,有李中易這個游擊怪胎的存在,周軍糧道面臨著極大的威脅,張永德的周軍大營裡面,漸漸的開始糧草不濟。

    最終在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張永德被迫撤軍,返回鳳州過冬。

    李中易的小日子,卻過得很滋潤,除了每天都需要轉移宿營地,防備趙匡胤偷襲之外,沒有遇見什麼大的麻煩。

    冬雪降下的時候,李中易的鄉軍早早的就換上了厚實的冬裝,以及軍官才有資格穿的軍靴,保暖根本就不成個問題。

    嘿嘿,這些好東西都是周軍輜重營,這些「運輸大隊長」免費提供的。李中易不過是趁夜,偷襲了他們的宿營地,帶兵搶了一把罷了。

    偷襲的過程中,李中易注意到一個現象,在晚間,只要鄉軍用簡易拋火機,以及火箭點燃了周軍的大營,周軍官兵就很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從而被他白撿便宜。

    發覺周軍大隊人馬北撤後,李中易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帶著鄉軍貓在山溝溝裡,躲了十天,這才帶著隊伍向東北方向撤退,打算從興元府那邊撤回到河池。

    誰曾想,半道還是碰上了正在搜索他的趙匡胤,把李中易驚出一身冷汗。

    這個趙老二簡直是太執著了!

    幸運的是,李中易非常怕死,一直高度重視斥候兵的偵察活動,不然的話,肯定會被趙老二給包了「餃子」。

    「多謝趙郎相送,多謝趙郎相送……」趁著夜色上路的李中易,聯想到三氣周瑜的劇情,突起惡作劇之心,吩咐鄉軍兄弟們,大聲呼喊著玩笑話。

    因天色已經全黑,被迫停止追擊的趙匡胤,望著黑漆漆的茫茫大山,苦笑著說:「李無咎啊,李無咎,某家費盡心機,竟然還是擒不住你。你呀,何不乾脆改名為李狐狸,或是李妖孽呢?」

    趁夜逃脫後,李中易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繞了更大的一個圈,這才順利的返回了河池城。

    「兄弟,可想死老子了。要不是你,我們這些人就都完了。」孟仁毅得知消息後,異常興奮的快馬加鞭衝到城門口,將李中易緊緊地抱在了懷中,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咧嘴一笑,說:「老子的命硬,一時還死不了,哈哈。」兄弟倆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你捶我一拳,我拍你一掌,鬧得不可開交。

    好一陣寒暄之後,李中易和孟仁毅並肩回了帥府。

    「卑職李中易,向李帥交令。」李中易再次站到李廷圭面前的時候,底氣十足。

    遠的且不說,三千多顆周軍的首級,可是實打實的軍功。

    再加上,李中易帶著一群土農民,嚴重破壞了周軍的補給線,直接導致張永德攻擊河池失敗,怎麼看,都是奇功一件。

    坐在帥案後的李廷圭,一張黑臉更是黑成了苦瓜,好半晌,才冷冷地說:「李大郎,你的運氣真好啊。」

    堂下的李中易心裡暗暗好笑,他心說,老子出生入死,領著區區兩千多的土民兵,輾轉作戰數千里。偷襲周軍的輜重隊幾十次,後邊還有趙老二的圍追堵截,僅僅靠著運氣,老子就活得下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1 PM

第76章 兌現承諾

    「回李帥的話,確實有點運氣。不過,卑職身上的十幾處傷疤,可以證明,為了我大蜀的江山社稷,卑職已經盡了忠。」

    李中易慷慨激昂的拉開官袍,將十幾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徹底展示在了眾將的面前。

    「卑職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一道傷口,是斬殺周將王競時,被他臨死前扔刀所傷;這一道……」李中易一道一道的數著傷疤,面色淒然,語帶哽噎,立時引起了堂內眾將的同情與共鳴。

    孟仁毅暗暗挑起大拇指,兄弟,你這與其說是在數傷疤,不如說是向滿堂文武眾將表功,更是在打李廷圭的臉啊。

    李廷圭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最終黑得發紫,恨得牙根直癢,卻又拿李中易無可奈何。

    軍中講究的就是戰功,所有人,包括他李廷圭在內,都吃了大敗仗。唯獨李中易以微弱之兵力,居然拖住了周軍的整個輜重供應的糧道,無論以什麼標準來看,都是奇功一件。

    如果,孟仁毅不在堂內,李廷圭就算是昧著良心,恐怕也要對李中易下毒手,讓他變成忠勇殉職的大蜀勇將。

    沒辦法,李廷圭自己打了大敗仗,所部精銳損失大半,實力銳減。

    而孟仁毅的兵馬,在守城的時候,雖然有所損失,也不過三千多人而已,主力精銳尚在。

    江湖實力論!

    沒了槍桿子撐腰的李廷圭,他說話的底氣,自然就顯得嚴重不足。

    「你且退下,等點算過軍功之後,本帥自會上稟朝廷,為你請功。」李廷圭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把李中易攆出了帥堂。

    蜀國喪師失地,朝野震動,整個成都府都陷入到恐慌之中。鑑於京師的軍力異常空虛,孟昶下詔,除了繼續讓李廷圭鎮守河池劍門關一線之外,把孟仁毅的金吾衛調回成都保駕。

    這邊廂,由於孟仁毅損失了三位大將,兵力缺損嚴重。李中易就和他商量著,把整個鄉軍都補充進金吾衛。

    孟仁毅也早有此意,立時一拍即合,達成了共識。

    在孟仁毅看來,他的手下有一支轉戰數千里,戰功顯赫的強軍,將來出征的時候,安全係數比現在要大得多。

    重建後的金吾衛右廂第三軍,內定由郭懷任都指揮使,姚洪任副都指揮使,後來提拔上來的左子光任都虞候。

    換句話說,整個第三軍,既是孟仁毅的隊伍,又是李中易一手拉扯起來的強軍。兄弟兩個,兩好合一好,皆大歡喜

    一將功成萬骨枯,此話一點不假!

    如今的鄉軍,已經沒有剛出兵時,那麼多人了。除了戰死的,趕夜路掉下山崖死的,重傷不治的,整個鄉軍一共還剩下不到二千一百人。

    也就是說,一共損失了549名戰士,其餘的都被李中易帶回來了。

    令李中易最感心疼的是,很多重傷員擔心拖累了大軍行動,主動選擇了結果自己的性命。

    這就是殘酷的戰爭,即使李中易不想面對,也只能親歷那令人異常煎熬的生與死的考驗。

    回河池的頭一天,李中易就吩咐黃景勝,徹底複查一遍,繳獲的周軍物資,以及從東城的地痞土匪家裡、錢可望和夏兵曹家裡抄來的錢財和田地。

    兩天後,統計的結果最終出爐:良田一共有七千多畝;銅錢和鐵錢加一塊兒,有十二萬貫;商舖三十八處,折錢三萬多貫;宅子十處,折錢五千貫;繳獲的周軍物資,在後軍的輜重營那邊換了五千貫文;另外有一些在河池賣不出高價的古董和字畫,暫時沒辦法折錢。

    按照這個時代的醜陋傳統,作為沒有薪俸的鄉軍,朝廷其實默許他們靠搶劫來供養自己,前提是必須打勝仗,並且不能鬧得太過分。

    有兼任昭武節度使的孟仁毅在上頭罩著,李中易就算是把抄來的東西,全都吞進他自己的肚內,也可以完全合法化,沒有任何異議。

    戰勝者是不容指責的!

    不能吃獨食,也一直是李中易做官的心得!

    抄家得來的東西,李中易私下裡和兼任昭武節度使的孟仁毅商量好了,古董、字畫、宅子、商舖,這些不方便變現的東西,全都分給縣衙;另外拿出四萬貫錢,由孟仁毅分給金吾衛的駐軍將領們,其餘的就全歸李中易自由分配。

    李中易心裡其實非常清楚,他交給縣衙的這些東西,極有可能被四個流內官私下裡瓜分一空。

    縣令、縣丞、縣尉以及主簿,沒有任何功勞,卻可以分到一大票的東西,豈有不樂之理?

    這麼一來,即使縣裡還有人對李中易有看法,已經結成利益共同體的縣官們,不須李中易說話,就會主動幫著收拾局面。

    李中易心想,戰死了549人,一人二十畝良田,這就是一萬一千畝。現有的良田只有七千多畝,還有四千畝地沒有著落,這就必須拿錢出去買田了。

    黃景勝找來本地牙行的牙人,恐嚇加威脅,再加利誘,很快盤問出了田地交易的實情。

    如今,河池周邊的上好水田,大約十貫文一畝地,稍遠一點的鄉村,也要六貫文一畝。

    李中易考慮到,這個時代的有土斯有財的特殊鄉土觀點,戰死的鄉軍又幾乎全都是山區的獵人,他手上又有抄家得來的大量浮財,就決定在大山溝附近購買良田,出價八貫一畝。

    出這麼高的溢價,如果有些山區的地主還想當守財奴,那就對不住了,鄉軍上門騷擾恐嚇,替戰死的兄弟的家人撐腰,也就成了必然。

    此所謂先禮後兵是也!

    有牙行的牙人當帶路黨,李中易只用了一天就摸清楚,河池附近大小地主家裡的田地以及背景情況。

    剩下的事,李中易一股腦的交給了,擅長敲詐勒索的黃景勝和王大虎,讓他們帶著一個指揮的士兵出去買田。

    嘿嘿,專業人員辦專業的事情,就是專業。短短的十天之內,黃景勝大獲全勝,以低於預算的錢,就買到了足夠的田地。

    接下來的幾天內,李中易派人把殉職者應得的那份賣命錢和賣命田,一一送到他們的家中,並把這些人的家屬全部登記造了冊,以後按季度發放銀錢。

    另外,李中易在啟程回成都之前,還做了一件事,就是派軍官挨個詢問鄉軍士兵們,凡是不願背井離鄉的,一律每人發放五十貫銅錢,放其歸家。

    這個時代,故土難捨的鄉土觀念確實非常濃厚,而且,有些士兵是被迫應徵入營,甚至有部分士兵還是獨子。

    後周與後蜀之間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按照正史,下次來攻後蜀的就是北宋的禁軍。

    對於鄉軍官兵,不管是願意留下的,還是想走的,李中易本著強扭的瓜不甜的原則,任其自由選擇。

    結果令李中易大跌眼鏡,選擇回家陪著老婆孩子熱坑頭的,竟然只有區區十個人而已。

    難道說,老子的人品竟然好到這種地步?後來,還是郭懷私下裡揭開了謎底。

    「香帥,大夥兒都認準了,跟著您去京師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榮華富貴,這可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美事兒啊。誰不願意的話,嘿嘿,那傢伙的腦袋一準是被驢踢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官府的稅賦又重,回到家裡不是餓死,就得時刻提防著兵災啊,匪災吶,天災呀,真不如跟著您有盼頭。」

    「弟兄們大多是鄉下人,不太會說話,但心裡都是有數的。這好幾十個缺胳膊少腿的弟兄,您都帶回家裡自己養著了,弟兄們跟著您,還有啥不放心的?」郭懷說著說著,忽然大發感慨,「戰死的兄弟家裡,您都給安排的妥妥噹噹的,哪像我們以前,在哪裡死了,就哪裡埋,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常言說得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軍出征麻煩,回軍也同樣麻煩,很多瑣碎的事務需要處理。

    因為整個鄉軍已經併入了金吾衛右廂第三軍,李中易為了避嫌,在離開河池之前,委託孟仁毅向李廷圭申請,免去了他的檢校鄉軍都指揮使的職務,恢復成為臨時性的差遣——後軍都醫官。

    大軍可以回京過年,金吾衛的官兵們,一個個都很高興,一路上儘管天氣寒冷,卻也擋不住他們的好心情。

    路途再漫長,總有抵達之日,這一日,大軍終於回到了成都。

    在城門口,孟仁毅和李中易同時接到內侍傳達的口詔,陛下在太極宮召見有功之臣。

    回到闊別數月的皇宮大內,李中易不禁心潮起伏,老子終於活著回來了,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孟仁毅和李中易被內侍領進了太極宮,雙雙拜見了高踞御座之上的孟昶。

    「臣孟仁毅(李中易)拜見陛下。」

    「都起來吧。」孟昶看了看孟仁毅,又瞅了瞅很久沒見的李中易,忽然沖李中易招手說,「李卿,聽說你身負數十創,可有此事?」

    李中易心想,這玩的是什麼把戲,但是,他嘴上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說:「回陛下,確有其事。能為我大蜀略盡綿薄之力,臣雖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

    孟昶喜歡聽效忠一類的空話,李中易以前一直都是儘量順著毛摸,這一次也不例外。

    果然,孟昶聽著很舒坦,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鬚,忽然提出了一個令人驚詫的要求,「李卿,把你的上衣解開,讓諸卿都看一看,就連朕身邊的醫官,都是條英雄好漢子。」

    李中易這才注意到,兩府的宰相樞使們,今天居然濟濟一堂,就站在兩側。

    這叫什麼事嘛?李中易心裡不情願,臉上卻不敢有絲毫的表露。他跟在孟昶的身邊也有幾個月了,知道孟昶的秉性,越是重臣在場的時候,就越不能違拗他的金口玉言,私下裡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辦法,李中易只得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了官袍,扒開裡衣,將赤果果的上身,徹底的暴露在了大家的眼前。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4 PM

第77章 開國子

    宰相趙廷隱的眼力一向過人,藉著明亮的燭火,他看得很清楚,李中易的胸前,可謂是傷痕纍纍,尤其那道長達半尺的刀疤,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以趙廷隱的戰鬥經驗,只須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那道刀傷只要再深那麼一點點,就會要了李中易的小命。

    孟昶直勾勾地盯著李中易的胸前,好半晌才感嘆道:「李卿真是大大的忠臣。」

    「噔噔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孟昶居然從御座上跑了下來,快步走到李中易的身前,抬手撫摸著他胸前那道最深的傷疤,深情的問他,「這是哪一戰留下的?」

    「回陛下,這是夜襲野狐嶺的周軍,微臣在砍殺敵將的時候,一時不慎,被裝死之敵軍偷襲所致。」李中易也沒料到孟昶居然會如此的八卦,親自跑來看他的刀傷。

    這些傷疤全是李中易讓王大虎故意造的假傷,本來是想欺騙李廷圭那個老貨的,卻沒料到孟昶居然親自跑下來撫摸傷疤。

    李中易心裡難免有些緊張,面上卻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忠臣吶!那這一道傷痕,又是哪一戰?」孟昶摸一條傷痕,就要問李中易是哪一戰所傷。

    君臣二人這麼一問一答,在場的兩府老油條們,哪裡還不明白,陛下這是要重賞李中易啊!

    身為首相的權臣張業,眼珠子轉了轉,當即出頭振臂高呼,「陛下,李中易勞苦功高,老臣以為可以賜爵開國男。」

    趙廷隱聽了這話,不由暗暗冷笑不已,就在剛才,張業夥同知樞密院事王昭遠等人,一直苦勸孟昶,大軍新敗,不宜重賞李某。

    「陛下,臣以為不僅應賞侯爵,還要給李某一支兵馬,命其悉心操練,來日可為國效大力。千金市馬骨,以此激勵前方將士們,各個用心殺敵立功。」

    「哎呀,萬萬不可……」

    「我大蜀剛剛丟了大片河山,怎可單賞李某呢?」

    「國之名器,怎麼可以擅封呢?」

    「陛下,有功不賞,賞罰不明,何以治軍?」

    「……」

    整個太極宮上,兩府的宰相樞使們,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箭,互不相讓。

    孟昶心裡非常不痛快,他這個皇帝,想辦點舒心的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最後,孟昶經過權衡,選擇了折衷的方案,加封孟仁毅為夔王,領左右金吾衛都指揮使。

    與此同時,孟昶硬頂住張業的壓力,楞是加封李中易為「雙流縣開國子」。

    這蜀國的爵位,繼承唐制,一共分為九等,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侯、伯、子、男,其中後六個爵位均要加上開國兩個字。

    由於開國縣子是正五品上的爵位,所以,即日起,李某人已經有資格穿淺緋(紅)色官袍,並且有資格上殿參加常朝。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參加常朝討論的是,大多是有差遣的實任官。

    對於孟仁毅的王爵和官職,宰相和樞使們都沒敢多說什麼,那畢竟是皇帝的親弟弟。

    可是,當討論到提拔李中易做什麼官的時候,宰相和樞使們眾說紛紜,意見涇渭分明,各走極端。

    這些當權派吵得不亦樂乎,作為當事人的李中易卻像沒事人一樣,閒在一旁看熱鬧,瞧笑話。

    李中易心想,都吵個毛線,等宋軍一到成都,就算是封老子一個王爺,也變成了偽王,完全不被認可。

    這一次,趙廷隱一系的人馬,據理力爭,寸步不讓,硬是要舉薦李中易獨掌一軍。

    「陛下,若令李某單掌一軍,老臣請辭首相之職。」張業一直擔心有人分了他手上的軍權,見孟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他索性使出殺手鐧,狠狠的將了孟昶一軍。

    孟昶心裡氣急,卻又擔心和張業的一幫人撕破了臉,局勢將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孟仁毅接到了李中易的眼色,他略微琢磨了一下,基於對李中易個性的瞭解,他索性出班建議說:「皇兄,臣弟以為,不如命李某為殿中少監,權知宮中諸雜事。

    孟仁毅當然要維護自家人了。

    見張業的跋扈至此,將孟昶氣得不輕,孟仁毅索性抬高了好幾個台階的價碼,既幫了皇兄出口惡氣,又拉拔著李中易享受到高官厚祿,可以繼續快活逍遙。

    「准了。」孟昶暗暗對張業動了殺機,也就順著孟仁毅搭過來的梯子,一溜到底,當即應允。

    張業眨了眨眼睛,他雖然覺得孟仁毅的建議非常過分,不過,只要李某人不掌握軍權,他其實也不一定非要讓孟昶下不來台。

    就在張業猶豫不決的時候,趙廷隱馬上躬身說:「臣謹遵聖命。」

    「臣等奉詔。」趙廷隱一系的人馬,紛紛躬身領命。

    見眾人都望著他,張業也不是笨蛋,反正李中易就算當上了殿中少監,也只是個干拿俸祿而沒有兵權的閒官罷了,何必為此和孟昶鬧僵呢?

    「老臣附議。」張業終於低了頭,令孟昶心裡一陣暗爽。

    「臣等附議。」見張業表了態,他這一系的宰相和樞使們也紛紛跟進。

    樞密院的「一把手」——王昭遠,見風向已經變了,儘管很不情願,但還是跟著點了頭。

    這麼一來,李中易在朝中大臣的權力鬥爭以及互相傾軋中,居然獲得了不小的利益。

    別人可能不清楚,李中易心裡卻明白,孟仁毅提議的雖然是從四品上的殿中少監,卻留了個至關重要的尾巴——權知宮內諸雜事。

    權,就是代理的意思。知宮內諸雜事,就是管理宮內各項雜務的意思。

    實際上,這是孟仁毅現編的一個差遣,其範圍可大可小,啥都可以插一手。真出了事,又沒李中易什麼責任,舒服得很。

    散朝後,李中易和孟仁毅有說有笑的並肩出宮。

    李中易拱著手,開玩笑說:「夔親王,小的這廂有禮了。」

    孟仁毅斜睨著他,沒好氣的說:「怎麼,當上了四品高官,就瞧不起本王了?」

    「嘿嘿,你演的一齣好戲啊。」李中易眼神不善地瞅著孟仁毅。

    孟仁毅把腦袋一歪,嘟囔道:「沒意思,啥都瞞不過你。娘的,和你比起來,老子就像是一頭蠢驢。罷罷罷,走也。」

    望著孟仁毅登車離去的方向,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李中易正欲登上馬車回家,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李……少監,少監,請等一等。」

    李中易扭頭看去,卻見黃清氣喘吁吁的從宮門內趕了出來,頭上的帽子卻戴歪了。

    黃清快步跑到李中易的跟前,哈著腰說:「可算是又見到您了,真想死老奴了。」

    嘿嘿,老奴?連賢弟也不叫了?李中易覺得,這黃清活像一隻變色龍,他可以隨時隨地根據對方的身份地位的變化,而轉變他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殿中省全面總管宮內的事務,其最高級的官員一共有三人,包括,從三品上的殿中監一名,從四品下的殿中少監兩名。

    根據蜀國官場的陋規,新晉的官員一般按照資歷來排序,李中易應該算是後世所說的「三把手」。

    不管是幾把手,李中易目前都可以說是黃清的頂頭上司,地位已經相距甚遠。

    縣官不如現管。儘管決定黃清命運的主要是皇帝,但是,李中易這個該管的少監,在奏報的時候順帶說黃清幾句壞話,黃某人也是受不了滴。

    「老黃,確實是好久沒見了。」李中易向來是不輕易得罪人的性格,這黃清還有點用,所以對他也還算客氣。

    「哎呀呀,少監一直惦記著老奴,這可真是老奴的想都想不到的福氣啊。」黃清諂媚的大拍李中易的馬屁。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老黃,別搞得那麼生分,以後咱們還是兄弟相稱吧?」

    黃清故意把眼一瞪,說:「哪來成啊?您是上官,老奴聽您的調遣,可不能亂了長幼尊卑,否則就不成了體統。」

    「老黃啊,你他娘的真夠囉嗦的。唉,隨便你吧,只要不叫少監,其他的隨便你吧。」李中易確實對少監的頭銜有點小膩味,娘的,怎麼不是太監呢?

    李中易在軍中和丘八們待的時間久了,冷不丁的也會蹦出一兩句粗話痞話,這應該是近墨者黑的真實體現吧?

    「哎喲喂,有李公您這麼平易近人,又非常念舊的上官,真是老奴的福分。」黃清挑起大拇指,恬不知恥的大拍其馬。

    見李中易微微皺起眉頭,黃清就知道拍馬時間已過,需要談正事了。

    黃清刻意湊到李中易的身前,小聲說:「按照朝廷的規矩,新晉子爵以上的各位爵爺,照例要賜一座宅子。不知道李公……」

    李中易明白了,黃清這是送好處來了,難怪跑得屁顛屁顛的,連氣都喘不勻了。

    同樣是賜宅子,自己事先選定,和隨意性的指定,差別非常之大。

    常言說得好,衣食住行,李中易對於要正式入住的官宅,自然要重視一些。

    客觀的說,黃清的這個馬屁,拍得還是非常到位滴。

    『老黃,你有什麼好建議?」李中易就知道黃清來找他之前必有準備,就故意幫他起了個頭。

    「李公,從明兒個起,您老就要參加常朝了。老奴琢磨著,您的家距離宮裡絕對不能太遠,否則,上朝下值多不方便?」黃清揣摩著李中易的臉色,笑眯眯的說,「老奴覺得,南三街的安寧坊的一所宅子,建得非常精緻,花園特別大,距離宮門也不過小半刻鐘的路。」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黃清這個老貨,一定是自己想黑人家的宅子,早早的去踩過了點。

    不然的話,哪有這麼巧的事?李中易這邊剛晉爵,黃清就找好了宅子,神仙也做不到吶。

    「老黃,你說好,那就一定是好,就選那裡吧。」李中易也相信黃清是個識貨之人,不會有意欺瞞他這個頂頭上司。

    「唉呀,李公您這麼體諒下情,老奴實在是佩服之至。」黃清忽然壓低聲音說,「冷宮裡的廢才人李氏,上個月末,歿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4 PM

第78章 大鬧天宮

    李中易心頭猛的一驚,他眯起兩眼想了想,就問黃清:「是病死的?」

    黃清嘿嘿一笑,解釋說:「上個月,陛下想聽小曲,有人就暗示陛下,廢才人李氏的歌喉不錯,結果,陛下就想召見李氏,讓劉充儀給勸住了。」

    「誰曾想,到了月末,那廢才人李氏就因染上時役,突然病歿了。不僅如此,連那個提議的內侍,也被杖斃了。」黃清一番聲情並茂,繪聲繪色的描述,讓李中易輕而易舉的就知道了內幕,一定是劉充儀下的毒手。

    唉,宮裡的女人,其心狠手辣的程度,絲毫也不遜色於宮外爭權奪利的男人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公,陛下從內帑賞下三萬貫錢,老奴回頭給您送家去?」黃清笑容可掬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老子正缺錢,孟昶就幫著填補上虧空,好事一樁啊。

    「多謝了,老黃。」李中易客氣地衝黃清拱了拱手,表達了謝意。

    見李中易一如既往的和他親近,黃清心裡非常快活,他小聲說:「大家都知道您為人仗義,有幾個老奴認識的朋友,一直很想拜望一下您老,不知……」

    李中易心裡門兒清,太監的朋友,大多和錢財有關。

    他在孟昶的身邊,也待了幾個月的時間,看過一些有權有勢的內侍和豪商們,利用宮裡採買以及大建宮殿的機會,互相勾結,上下其手,掏空公帑的爛事。

    「呵呵,老黃啊,君子不擋人財路。」李中易雖然婉言拒絕了黃清的邀請,卻也表明了態度,只要他們私下裡把手續搞齊全了,他不會主動反對。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有的是合法撈大錢的辦法,何必要做那些自壞名聲的傻事呢?

    在宮裡,不管是採買也好,大興土木也罷,這其中的好處,絕對不可能被某一個內侍獨吞,有方方面面的關係需要打點疏通。

    通俗一點來講,李中易這個殿中少監,其地位相當於後世滿清的內務府副總管。

    除了官職之外,李中易會煉仙丹,很討陛下喜歡,又新立下赫赫軍功,再加上和掌握兵權的夔王又是鐵桿兄弟,這一切籌碼壓上去,份量重得嚇死人。

    在黃清的眼裡,李中易屬於絕對需要打點的重點人物之一,至少不能讓他反對大家的發財計劃。

    如今,李中易正式表明了態度,黃清的心裡越發高興,他笑得快要合不攏嘴巴,臉上的褶皺,也格外的驚悚。

    和黃清分手之後,李中易乘孟仁毅留下的馬車回家。

    到了家門口,李中易擺手攔住了想進去通報的李五,緩步踱進院內。

    據李五的稟報,李達和並不知道李中易提前回家,昨晚就去了老家成都縣,要在李家的宗祠內拜祭祖宗,慶賀長子功成歸來,光耀門楣。

    李中易剛剛靠近二門,就聽見芍藥那尖酸刻薄的罵聲,「你這賤蹄子,整日裡盡想著偷懶,還不趕緊的把耳朵送過來,看我掐不死你個小賤人。」

    「是瓶兒姐姐吩咐過我,做完了事,可以歇會的。」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稚嫩聲音。

    看守二門的粗使嬤嬤,原本豎起耳朵看熱鬧,忽然發現了李中易,被唬得臉色一片慘白。

    李中易含笑擺了擺手,示意那粗使嬤嬤退到一旁,不許說話。

    「喲,你個賤蹄子,眼裡只有瓶兒那個小……我的話,你是半句也不聽啊。」

    李中易暗暗好笑,芍藥說的小字後面,多半是「賤人」二字。只不過,芍藥估計是怕了瓶兒,沒敢把話挑明罷了。

    「夫人交代過,內院的婢女嬤嬤們,都要聽瓶兒姐姐的吩咐。你和我不是一樣的婢女麼,憑什麼老是欺負人?」

    由於李中易所處的角度關係,他看得很清楚,這個敢於頂嘴的小丫頭,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她擠眉弄眼的吐了吐紅舌,那搞怪的模樣,倒也嬌俏可愛。

    「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敢頂嘴,看我不撕了你皮。」芍藥顯然無法容忍小丫頭公然挑戰她的權威,順手抄起一把掃帚,攆過去要打人。

    那小丫頭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嘲諷芍藥,「你自己整日裡到處說,你是主人的通房大丫頭,可是,夫人她老人家可是從來沒吩咐過呀。你呀,就別成天的白日做夢了,老想著攀高枝,穿綾羅綢緞,吃香的喝辣的,滿身的珠光寶器,我呸,憑你也配?」

    「你……你,你,你個死賤蹄子,氣死我了,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芍藥氣急敗壞的想攆上那個小丫頭。

    可是,那小丫頭別看人小,腳下卻十分麻溜,往往是直跑一段路,突然來個急轉彎,眨眼間就甩掉了即將追到身後的芍藥。

    經歷過血腥而又殘酷的戰爭考驗後,李中易剛回到家,就看到這一幕精彩的後宅活劇,心情立時一片大好。

    李中易雙手背在身後,欣賞著後院內的宅戲,興致盎然。

    每當,氣喘吁吁的芍藥,快要追上那小丫頭的時候,那小丫頭總會及時的突然轉向,害得芍藥好幾次都差點跌到地上。

    只是,這接下來的劇情,會往哪個方向走呢,李中易的心裡充滿了期待感。

    「呼……死丫頭……呼……賤蹄子,呼,我……我今天一定要撕爛你的嘴……剝了你的皮……」芍藥確實被氣得狠了,明明氣喘如牛,卻始終不肯放棄追逐。

    「我說芍藥,平日裡,你老是一副嬌慵無力的狐媚樣兒,主人沒在家裡,這是裝給誰看呢?嘖嘖,還真看你不出啊,居然跑得比駿馬還要快呢。嘻嘻,做正事的時候,你盡想著偷懶,追人的力氣倒是不小哦。」

    李中易側臉一看,說風涼話的這位,敢情是被安排在薛姨娘身邊的喜兒。

    嗯,幾個月沒見,喜兒這小妮子,倒是越來越標緻了。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心說,以前還真看沒看出來呢。

    這喜兒,罵人不吐半個髒字,卻處處戳到了芍藥的痛處,令她異常不爽,卻又有苦難言,比先前那個小丫頭的水平,明顯高出一大截。

    高,實在是高家莊的高啊!

    李中易在外面和男人們,勾心鬥角慣了,回家來欣賞一下後宅的好戲,嘿嘿,生活才會多姿多彩啊。

    「你們是不是都太閒了,沒事兒做?」這時,從廊簷下,傳來一聲清斥。

    李中易側身看去,嗯,瓶兒來了。

    咦,才幾個月沒見,這妮子的身段,彷彿春雨滋潤過的花骨朵嫩芽,稍不留神,就要抽條出彩。

    瓶兒的那襲淡藍色衣裙,竟然完全束縛不住堅挺的玉峰,就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劃出近於完美的u形曲線,令人神搖。

    「瓶兒姐姐,芍藥剛才又偷懶了,啥事都指派給我做,還想打我?」

    令李中易大感意外的是,起初惹怒了芍藥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最先跑去抱著瓶兒的胳膊,一邊撒嬌,一邊告刁狀。

    我怎麼不知道,我的家裡,居然藏著這麼精明伶俐的宅斗人才咧?

    李中易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如果不是突然回家,這些小妮子們,只怕是一個個都裝得比小兔子還要乖巧吧?

    「你個小惹禍精,成天就會做怪生非,去,把家裡所有的淨桶都刷一遍。」瓶兒含笑戳了一下小丫頭的額頭,面上不動聲色,罰得卻夠狠。

    「瓶兒姐姐……」小丫頭還想撒嬌耍賴,瓶兒俏眼一瞪,「又想跪柴房了,是吧?」

    「哎呀,我這就去刷淨桶。」小丫頭撒開兩腿,飛也似的逃了。

    「瓶兒,妞兒這丫頭是該好好的管管了。」喜兒抬起玉藕般的嫩臂,捋了捋烏黑的發髻,輕聲一笑,嬌豔的俏模樣,格外的誘人。

    「喜兒,你是夫人房裡的丫頭,見她們鬧得如此不成體統,怎麼也不管一管?萬一,讓阿郎回來看見,又要說夫人治家不嚴。」瓶兒露出嫵媚的笑容,拉著喜兒的手,彷彿親姐妹拉家常一般。

    喜兒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剎那間,她眼珠兒一轉,忽然輕聲嘆道:「阿郎今兒個出門祭祖去了,估計得明兒個才能回來。不過啊,我可聽說了,咱們的爺,這幾日就要回來了,有人啊,恐怕是等不及了吧?嘻嘻……」

    李中易聽了這話,嘴角不由微微翹起,喜兒這話就很有點意思了,他滿是期待的想看瓶兒怎麼回答。

    瓶兒的心裡一直藏著李中易,他也很欣賞她的忠誠和聰慧,就算現在還無法給個妾室的名分,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做男人的,沒人不喜歡自家女人成天惦記著,思唸著,依賴著,那種感覺確實很令人舒服。

    到現在為止,瓶兒還沒有和李中易圓房,連個通房大丫頭的身份都不是。

    這喜兒又是薛夫人房裡的貼身大丫頭,瓶兒名不正言不順,確實不怎麼方便管喜兒。

    對這喜兒,輕也不得,重更不能,瓶兒也一直很頭疼。更麻煩的是,喜兒總喜歡趁薛夫人午休的時候,溜出來挑是撥非,點著了火後,就躲到一旁看熱鬧,比猴兒還要精!

    瓶兒淡淡的一笑,說:「唉,我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丫頭,代管著家務,忙裡忙外的,哪有閒工夫胡思亂想呀?有些人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讓誰看見呢?不會是二郎吧?」

    「你……」喜兒氣得臉色發白,很想沖上去撕爛瓶兒的嘴。

    可是,喜兒卻知道,她確實惹不起瓶兒。

    家裡原來的主母曹氏被李中易攆回萬州後,薛夫人雖然沒有夫人之名,卻有主持李家中饋之實。

    瓶兒以前就是薛夫人的貼身婢女,薛夫人因為特殊的落難際遇,也超乎尋常的信任瓶兒。

    這後宅的大小事務,甚至連體己錢,薛夫人都一股腦的交給了瓶兒代管。

    「哎喲,我差點誤了大事,夫人這個時候該醒了,瓶兒,下次再聊啊。」喜兒輕而易舉的好了個絕佳的理由,輕飄飄的腳底抹油,閃了。

    李中易微微一笑,黃清是個超級人精,沒想到他送來的喜兒同樣精明得嚇人,也許,老黃花了不少的工夫來訓練這個喜兒吧?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5 PM

第79章 摘瓜

    瓶兒故意氣走了喜兒後,緩步走到蹲在地上,兩眼淚汪汪的芍藥身前。

    「你呀,白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就不能多動動腦子?」瓶兒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芍藥。

    「她……她們,都欺負我……連個剛進院子的三等小丫頭,都敢欺負我……嗚嗚嗚嗚……」芍藥委屈的要命,小手死死的摳住地面的磚縫,嚶嚶痛哭。

    「你呀,怎麼說你好呢?當初,你可是爺身邊最貼身的婢女,卻成天想著攀高枝兒,一點都不安分。」瓶兒長長的嘆息說,「你真是個豬腦子,抄家的那天,要不是爺保了你,你早就被賣去了那種髒地方。如今,你不過是受了點閒氣罷了,難道不比待在那種生不如死,悔恨做女人的人間地獄,強得多麼?」

    見芍藥漸漸的收住了淚,瓶兒也蹲下身子,拉住她的小手,說:「要論及和爺的關係,你比我更近得多,是吧?」

    芍藥驚慌的抬起那張頗像蕭姓女明星的俏臉,連拉擺著手說:「不,不,不,我……我和爺的關係,怎麼可能比瓶兒姐姐你更近呢?」

    李中易抿緊嘴唇,他既驚訝於瓶兒的明察秋毫,又對芍藥的愚蠢解釋,深感無奈。

    波大無腦的傻丫頭,瓶兒其實只是猜測罷了,並無任何真憑實據,她是故意試探你來著。

    娘的,連這都不懂,看爺回頭怎麼收拾你個蠢貨。

    「小傻瓜,爺的心裡其實一直有你。只是你總是做一些不爭氣的破事,惹得爺心裡不痛快。爺心裡不痛快了,你能痛快?」瓶兒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瞬間,她換上笑臉,「等爺回來了,我給夫人去說,讓他直接收你入房。」

    「真的?我就知道瓶兒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是個有菩薩心腸的好姐妹。等我成了爺的人,一定幫你說好話。」芍藥抹了把臉上的淚痕,笑得非常燦爛,也笑得異常之天真。

    李中易一陣愕然,恨不得馬上暴走,他對蠢貨芍藥的怨念,已經忍無可忍。

    如果不是今天偷聽了她們的對話,李中易做夢都想不到,瓶兒其實一直在吃芍藥的飛醋!

    唉,走眼啊,真是看走了眼。李中易確實沒想到,平日裡一向乖巧忠誠,會辦事的瓶兒,居然不僅會裝假正經,而且演技不是一般的高明。

    李中易親眼所見,瓶兒剛才露面,三言兩語,就輕而易舉的打發走了小丫頭和喜兒,沒有半分波瀾,風平浪靜。

    現在,瓶兒又輕巧的從蠢貨芍藥嘴裡,套出了隱秘情事,嘖嘖,這手段可是不得了啊!

    娘的,這院子裡,竟然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一直戰戰兢兢的粗使嬤嬤,見李中易衝她點頭示意,當即嘎著嗓子,大聲叫道:「大郎君回來了。」

    「啊!」瓶兒歡喜得立即站起身子,已經邁出了一隻腳,卻又收了回去。

    瓶兒這麼一緩,芍藥逮著了機會,她一蹦老高,像是一顆出了膛的砲彈,衝向倚門而立的李中易。

    「爺,您總算是回來了,可想死奴婢了。」芍藥彷彿失蹤少女,忽然遇見親人的一般,撲倒在了他的腳前,抱住一條右腿,死活不肯再撒手。

    李中易見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小貓兒樣子,剛才積攢的怨念倒是稍有減退,可是,對於她的愚蠢,卻深感痛恨。

    「起來吧,爺渾身是土,先沐浴更衣,拜見了阿娘,再說別的。」李中易端著架子,用腳尖踢了踢一直在賴在腿上的芍藥。

    「爺,奴婢這就去替您燒熱水。」芍藥挨了踢後,好像猛然開了竅,她二話不說,站起身就往淨房那邊跑去。

    「爺,您回來了?」這時,瓶兒端著當家娘子的派頭,款款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

    李中易居高臨下,那道飽滿的深溝,近在咫尺,他的心頭不由一熱,娘的,多久沒沾過「肉味」?至少有大半年了吧?

    面對假正經的瓶兒,李中易忽起戲謔之心,抬手勾住她的下巴,邪魅的一笑,柔聲問她:「想爺不?」

    「想……」瓶兒被李中易史無前例的輕佻動作,惹得心亂如麻,脫口就說出了真實的想法,等到發覺不對的時候,為時已晚。

    「嗯,爺打了勝仗,新晉了子爵。等搬到子爵府後,就選個吉日,請夔王和一干兄弟們過府,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李中易的一根手指,穩穩的勾住瓶兒弧線優美的下巴,俯身湊過去,在她的櫻唇上,輕輕的一啄,邪邪的問她,「喜歡這滋味麼?」

    「爺……爺壞死了……」瓶兒羞得俏面幾欲滴血,在她的心房之中,好像藏了七八十隻小兔子,撓心扒肝,踢騰的非常厲害。

    把一向喜歡裝假正經的瓶兒,逗得五心煩亂,身軟體酥,李中易不由得意的哈哈一笑,輕薄的在她滾燙的右頰上,又啄了一口,左右開弓,一邊一吻,正好對稱。

    沐浴的時候,瓶兒因為李中易的承諾,心裡甜絲絲的,精力始終難以集中。結果,她一不留神,就讓芍藥混進了淨房。

    芍藥就像是一隻小哈巴狗似的搖尾企憐,她異常賣力的幫李中易洗頭髮,擦拭前胸和後背。

    李中易在水裡泡得正舒服的時候,忽然察覺到命根子讓人緊緊的握住。他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芍藥居然換了一身粉紅的薄紗,玲瓏剔透的身子,若隱若現,勾人犯罪。

    「爺,舒服不?」芍藥甜膩地小聲問李中易。

    李中易已經很久沒有沾過「肉腥味」,見芍藥居然如此的乖覺,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情調,居然正對了他的胃口。

    說實話,作為和幾個貴婦人有過私下勾連,又在網上見識過無數**女優的大老爺們,李中易可謂是飽攬過無數的明媚**。

    女人真要是脫得赤果果了,勾人的效果實際上,就要大打折扣。

    芍藥變得這麼主動,李中易心裡自然明白,一定是讓丫頭們給欺負狠了。她現在才明白一個道理,只有他這個爺,才是她唯一靠得住的撐腰人。

    這就對了嘛,放著爺這麼硬的靠山不依賴,不是犯傻,又是什麼呢?

    「嗯,折騰硬了,爺就賞你一槍。」李中易來了興致,就漏了句習慣性的痞話出來。

    以前,李中易和校花老婆在床上操演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痞話越多,校花就越容易濕潤,狂潮也就來得越猛。

    沒想到,「蠢貨」芍藥福至心靈,居然聽懂了李中易的**話,小手兒一鬆一緊,居然學得似模似樣兒。

    李中易畢竟是久曠了的身體,又在戰場上經歷過無數次血戰,身心正需要放鬆,也就由著芍藥去擺弄。

    可是,就在李中易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瓶兒突然在門簾外邊傳話進來,「爺,夫人有急事要傳芍藥問話。」

    李中易被攪了興致,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懶洋洋的沖芍藥擺了擺手,吩咐說:「你快點去吧,別讓夫人等久了。」

    欲哭無淚的芍藥,一邊往外邊挪動身子,一邊回頭看看李中易,希望她的爺能夠回心轉意,

    可是,男人突然沒了性致,就算是再看一百眼,也是白搭。

    等芍藥依依不捨的走後,瓶兒輕手輕腳地走到李中易的身後,溫柔的替他揉動著太陽穴。

    李中易閉著眼睛,說:「你湊近點,爺有話說。」

    瓶兒略顯猶豫,很快,就順從地俯下身子,湊近李中易,小聲說:「爺,您是要問……」

    沒等瓶兒反應過來,李中易猛地睜開眼睛,攔腰把同樣穿著薄紗的小妮子,抱進了碩大的浴桶之中。

    「哎呀,爺,您這是?」伴隨著四濺的水花,以及瓶兒的驚叫聲,李中易已是暖玉溫香抱滿懷。

    「嘿嘿,小娘子,你剛才進屋的時候,幹了啥壞事?」李中易趁瓶兒驚慌之機,熟練地撥開她的兩腿,用力地摁住她的翹臀,迫使她跨坐到他的腰間。

    「奴……婢……奴家……奴奴……」瓶兒慌得說不出半句囫圇話,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探手掏入紗內,擒住一隻飽滿,「哼,明明想死爺了,卻裝得和沒事人一樣,還故意攪了爺的性致,看爺怎麼收拾你?」

    「爺……奴家不想……呃……就這麼白白的便宜了……嗯……芍藥,」在李中易的黃金右手撥弄之下,瓶兒完全招架不住,迅速的敗下陣來,哆嗦得越來越厲害。

    「爺,我的好爺,您是我的,奴奴其實早就偷偷的喜歡上您了……」瓶兒嬌喘如牛,顫聲輕吟,如泣似訴,花枝亂顫,「呀,好……奇……怪……呀」

    李中易感覺到懷裡的佳人,渾身僵硬繃直,彷彿雕塑一般。

    火候已到,李中易邪魅的笑了,攔腰摟住瓶兒,將她抱離浴桶,大踏步向床榻走去。

    「咯吱。」一聲,李中易放低手臂,將瓶兒輕輕地扔到了榻上,騰身而上。

    槍挑朱門,杜鵑嚶啼,花落紅雨島。

    纏綿無盡處,嬌啼終無痕,春事漸了。

    李中易摟住懷中的美嬌娘,嘴角翹起老高,就在剛才,他差點要問瓶兒,是不是練過「鎖陽功」?

    奴懷絕世名器,李中易卻不自知,真個是枉費青春啊!

    沐浴整裝完畢,瓶兒一瘸一拐的嬌態,令李中易大為得意。

    三次槍挑美嬌娘,其中的妙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淨房門開處,迎面就見面色煞白的芍藥,還沒等李中易開腔,芍藥忽然哭著跑開了,「瓶兒,你騙人……」

    見李中易扭頭看過來,瓶兒忽然驕傲地挺起高聳的胸脯,巧笑俏兮,「奴奴一早就喜歡上爺了,自然應該最先成為爺的人,誰都不許和我搶這第一次。」

    李中易一陣頭暈,這腫麼有點像是宣誓主權的感腳呢?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6 PM

第80章 享受

    「我的兒啊,可苦了你了。」薛夫人一見了李中易,眼淚就下來了,她實在忍不住刻骨的思念,硬是把李中易摟進懷裡,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脊背,「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娘親不圖你陞官發財,光耀門庭,只盼你能平平安安的過一生,替李家開枝散葉,兒孫滿堂……」

    薛夫人絮絮叨叨的和李中易,說了很多的體己話,彷彿要把上輩子,外加這輩子的話,一次性說完一般,沒完沒了。

    上輩子,李中易的媽媽是個生物學領域的專家,根本沒時間陪他多說話。

    原本不喜歡人呱噪的李中易,對於薛夫人的嘮叨,居然很享受。他笑眯眯的滿嘴跑火車,把沿途各地的見聞,添油加醋的講給親娘聽。

    母子倆並肩坐在一塊,天南地北,東扯西拉,張家長,李家短,扯談了足有兩個多時辰。

    跛著兩腿的瓶兒,一直守在他們的身旁。見室內的氣氛,不僅融洽,而且很溫馨,瓶兒的鼻頭不由一酸,她的娘親很早就歿了。

    一起吃過晚飯後,李中易又陪著親娘在花園裡散了好一會兒步。

    回程的時候,薛夫人忽然停下腳步,一本正經的對李中易說:「珍哥兒,將來即使新媳婦兒娶進了門,你也別委屈了瓶兒。那丫頭不僅忠心,還有主見,心眼也活,鎮得住後宅。」

    李中易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顯然,薛夫人知道了下午的情事,曉得他已經連皮帶肉的把瓶兒給吞下了肚內,這是要替瓶兒撐腰呢。

    「阿娘,您就放心好了,瓶兒是孩兒的第一個女人,一定會倍加珍惜。」李中易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想,以瓶兒那種淡定裝逼,從不吃虧的性格,將來大婦進了門,天知道李家的後宅之內,會被攪起多少風雲?

    「唉,我也是這麼說說罷了,你們爺兒們的事,我這個做娘的,也不好多問。」薛夫人還在做姨娘的時候,就一直不是愛爭權奪利的個性。

    儘管以前經常讓曹氏欺負到頭上,薛姨娘卻一直安之若素,不爭風頭。

    李中易送薛夫人回去歇息之後,領著一瘸一拐的瓶兒回到臥房。

    明亮的燭光下邊,李中易打開今天帶回來的一隻百寶箱,隨手拈起一支鑲金的翠玉簪,輕輕地插在瓶兒的頭上。

    「真好看。」瓶兒衝著銅鏡搔首弄姿,喜不自禁。

    李中易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瓶兒,經過雨露的滋潤之後,眼前的小娘子既有少女的青澀,又藏了幾絲新婦的媚豔,秋波流轉間,隱現勾人心魄的春意。

    經過仔細挑選,李中易又從百寶箱找出一對翠玉鐲,捉住瓶兒的藕臂,套在她的嫩白手腕之上。

    除了金項鏈、玉耳環和金戒指之外,李中易特意找出在河池請金匠專門打造的一對精巧的金足鏈,替瓶兒戴到了纖纖玉足之上。

    不顧瓶兒那欲滴的嬌羞,李中易硬是將她剝成一隻小白羊,親手將一條綴著一隻翠玉兔的純金細鏈,系到了她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上。

    就著明亮的燭光,李中易愜意的欣賞到,一副活色生香的美嬌娘羞臥圖。

    李中易的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邪魅的笑,閨房裡的調調兒,就是要有情趣嘛。

    嬉戲間,李中易摁住花容失色的瓶兒,掰開兩腿,替她抹上了促使傷口快速癒合的清涼玉膏。

    其中的絕妙滋味,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閨房之樂,莫過於此。

    李中易將瓶兒摟在身上,笑嘻嘻地說:「小娘子爭寵之道,最精妙之處,莫過於出得廳堂,下得廚房,入得洞房。」

    「爺,人家……癢……」瓶兒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當即扭動著光滑的嬌體,把紅唇湊到李中易的耳邊,吐氣如蘭。

    得,藥膏全白抹了,李中易又狠狠地吃了瓶兒好幾回。

    四更時分,李中易被瓶兒叫醒的時候,卻發覺自家的這個小娘子,不僅沒有半分黑眼圈的跡象,反而帶有一種令人驚豔的煥發。

    李中易的暗暗感慨不已,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一種女人,你越滋潤她,她就越發的茁壯。

    吃罷早飯,在瓶兒的伺候下,李中易第一次罩上大紅的官袍,腳上穿著黑色的朝靴,十一銙的金腰帶上,並排掛著兩隻繡金的魚袋,裡面分別裝著金魚符和交魚符。

    因為,李中易是殿中省的三位長官之一,實為內朝官,辦公地點就在宮內。

    除了五品以上的高官才有資格佩戴的金魚符之外,背面印有殿中少監李某字樣的交魚符,李中易也必須戴上。

    一切收拾停當,李中易揮手屏退眾人,然後抬手勾住瓶兒的下巴,邪魅的笑道:「先親一個,爺再去上朝。」

    誰料,瓶兒竟然掂起腳尖,摟住李中易的脖頸,在他的臉頰之上,輕輕地香了一口。

    得了樂趣的李中易,不由哈哈一笑,在瓶兒鼓漲的胸前,佔了幾把小便宜,這才揚長而去。

    登車的時候,一股凜冽的寒風迎面襲來,李中易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跺了跺腳。

    好在瓶兒提前做的貂皮大氅,十分管用,李中易倒沒覺得特別的寒冷。

    按照蜀國的規制,五品以上的高官,又叫常參官,除非提前請假,必須參加每日舉行的朝參。

    李中易進宮之後,碰巧遇見也來上朝的孟仁毅,當著外人的面,李中易裝模作樣的見了禮。

    孟仁毅打量了一下手拿象笏的李中易,笑眯眯地說:「除了王書僮之外,你應該算是本朝最年輕的四品重臣吧?」

    李中易微微一笑,所謂的王書僮,就是曾經在書房裡給孟昶伺候筆墨的王昭遠。

    李太后曾經當著眾人的面,斥罵王昭遠是個無賴。可是,孟昶卻覺得王昭遠是個知兵的奇才,短短幾年的工夫,就抬舉他當上了知樞密院事。

    這一次柴榮伐蜀,王昭遠親自鎮守的鳳州,只守了區區八天,就被張永德攻破。

    不僅如此,王昭遠在敗回河池的路上,又中了趙匡胤的埋伏,手下的兵將十不存一。

    可是,就算是慘敗到如此的境地,孟昶不僅沒有責罰,反而加封王昭遠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同平章事。

    李中易知道,孟仁毅明著數落王昭遠,實際上,是對孟昶賞罰不明的不滿。

    這打了大敗仗,反而升了官,將來誰還肯替孟蜀江山賣命呢?

    和孟仁毅的耿耿於懷不同,李中易早就知道孟昶是個昏君,對他也沒有過高的要求。

    常參就在紫辰殿內舉行,李中易站在第三排,位置比較靠後,但距離殿門還有一小段距離。

    李中易一直低著頭研究象笏上的圖案,並沒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後,有幾個鬍子花白的五品官,正死死的瞪著他。

    人家都七老八十了,好容易才混成五品大員,這李中易年未過二十,就已經高居四品之列,不服氣的大有人在。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直是李中易混跡於官場的重要哲學。

    吃地溝油的命,操西北海的心,那才叫閒得蛋疼!

    紫辰殿內不可能出現主席台,但是,按照李中易的理解,他這個第三排的官員,應該屬於台下的觀眾之一,只有聽的份,並無資格參與決定朝廷大事。

    可是,誰想會得到,今天常參討論的國家大事,居然是加速砸錢修建孟昶自己的陵寢地宮。

    咳,整個蜀國的北部江山,已經丟了一半。孟昶這個昏君,居然不思組建新軍,積極謀求北伐,奪回故土,反而要砸大錢,修他自己死後入住的陵寢。

    反正花的是國庫裡的錢,和李中易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他微微眯起兩眼,彷彿在認真的聽,實際上,想的卻是今晚如何繼續**瓶兒的美事。

    這種一心兩用的特異功能,實際上,是李中易上輩子參加文山會海,慢慢練習出來的一種硬本事。

    上輩子,領導們只要坐到主席台上,都要講那些無比正確,卻沒有任何鳥用的空話、套話和廢話。

    當時,李中易怕留下把柄,又不敢在下面說小話,索性就閉目養神。考慮個新藥方啊,琢磨著給校花老婆買幾件新首飾啦,兒子的幼兒園裡又要交多少贊助費呀,諸如此類的各種雜事。

    右相趙廷隱說:「臣去看過地宮的修建進度,還是太慢。」

    「老臣以為該增加稅賦。」這是張業出的餿主意。

    「陛下,臣以為不僅要加快地宮的修建進度,還需要重新組建幾支新軍。」王昭遠的建議,面面俱到。

    只可惜,錢從哪裡來,他卻沒有說。

    站在殿內第一排的重臣們,依此發表了各自的看法,李中易聽來聽去,其實就幾件事:加稅賦,大量徵調民夫修建地宮,然後就是組建新軍。

    對於加稅賦以及加速修建地宮,重臣們的意見完全一致,沒有任何爭議。

    問題是,由誰來主導組建新軍呢?

    張業一系、趙廷隱一派,孟昶身邊的保皇派,以及和稀泥的中間派,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吵得不可開交。

    上輩子,李中易經常見識這種開會吵架的狀況。以李中易的會議經驗,開會的人數越多,越難達成共識。

    尤其是涉及到權和錢的利益分配問題,更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最終,政治上的交易,還需要在暗箱裡邊,私下進行勾兌,才是最有效率的決策方法。

    這種不問是非,只論立場的爭論,李中易避之惟恐不及,怎麼可能參與進去呢?

    原本,李中易以為孟仁毅會出面表達意見,可是,這傢伙從始自終,一直緘默不語,彷彿天啞一般。

    李中易仔細一想,也就非常孟仁毅的難處,他是皇族親王,又手握兵權,無論說啥意見,都要擔心遭到孟昶的猜忌。

    站在孟昶的立場上,孟仁毅只需要掌握好部隊,忠實的執行他的詔命,也就足夠了。

    一個太過於能幹的御弟,必將對孟昶的皇位,形成致命的威脅。

    散朝後,李中易進內朝的時候,「偶遇」秦得貴。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7 PM

第81章 變色

    秦得貴一見了李中易,趕忙點頭哈腰的單膝跪地行禮,「哎喲喂,小的拜見叔爺,有些時日沒見到叔爺您了,可想死小的了,一日不見如隔三冬……」

    見秦得貴也學會拽文了,李中易啞然失笑,這傢伙簡直就像是黃清的翻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甜言蜜語,哄死人不賠命。

    「得貴,確實有些日子沒見了,最近有啥比較有趣的事兒?」李中易按照老規矩,依然不露聲色的將五兩銀餅塞進了秦得貴的袖子裡。

    說起來,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這些內侍在進宮的時候,都要挨上斷子絕孫的那一刀,眨個眼的工夫,人生的樂趣,也就丟了一大半,就剩下貪錢養老了。

    李中易在宮裡待的時間也不算太短,很是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實際上,很多以前位高權重,威風八面的高級內侍,結局卻都很慘。

    按照伴死如伴生的君王下葬陋規,先主孟知祥駕崩之後,沒有子女的幾十個宮妃,以及身邊親信的十幾個大宦官,都跟著殉了葬。

    「叔爺,您賞得太重了。」秦得貴做夢都沒有想到,已是宮內副總管的李中易,居然還像以前一樣,見面就給這麼重的賞錢。

    李中易故意把眼一瞪,說:「怎麼,才幾個月沒見面,就嫌棄爺了?」

    秦得貴抹了把眼眶,顫聲說:「新進宮的謝才人,最近很是得勢。據說,她的身上有股子異香,聞一下就會掉魂,聖人整天繞著她轉,都快要寵到天上去了。」

    「這幾日,貴妃吃得很少,睡得也不香,脾氣倒是一日壞過一日,砸了不少寶貝。昨兒個,聖人邀貴妃去賞梅花,遭了冷臉子,鬧了個沒趣兒。」

    「黃耶耶,這兩天正挖空了心思,想討謝才人的歡心……」

    秦得貴一邊引路,一邊把宮裡最近發生的大小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抖漏給了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這花蕊夫人膽子也真夠大的,眼看著漸漸要失寵,居然還敢甩臉色給孟昶看。

    唉,女人吶,可以寵,但是不能寵得沒了邊。寵壞了的女人,尤其是大美人,一旦你稍不如她的意,不是給你找綠帽子戴,就是抖脾氣耍威風亂花你的錢,讓家裡鬧得雞犬不寧。

    李中易暗暗告誡自己,他的妻妾,不管是何等身份,將來都要有所約束,不能寵得太過了。

    兩儀殿一側的含元殿,這裡是殿中省的辦公地點,距離常參的紫辰殿,大約有一刻鐘的步行路程。

    秦得貴搶前幾步,把李中易到來的消息,傳遞給了殿中省門前的內侍。

    「呼啦啦」就見一大群殿中省的大小官員,一擁而出,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把李中易圍在了正中間。

    「下官拜見李少監。」

    「小的見過李少監。」

    李中易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一邊和這些殿中省的官員寒暄,一邊心想,這些人如此的熱情,難道就不怕得罪了這裡的「一把手」——殿中監麼?

    據秦得貴介紹過,大內總管——殿中監魏庭岳,曾是孟昶的伴讀,一直深得信任,獨攬宮內的大權,是個說一不二的強勢人物。

    聽了眾人七嘴八舌的介紹之後,李中易這才知道,敢情,眾人表現得如此的熱情,卻是殿中監魏庭岳一手安排的歡迎儀式。

    李中易暗暗提醒他自己,這個姓魏的,不容小覷,他很擅長先禮後兵的官場之道。

    以李中易混官場的經驗,一般情況下,有實權有魄力有靠山的一把手,只要當副手的不去碰觸他的核心利益,基本上也會在他吃飽之後,分一點殘羹冷炙給你。

    如果,當副手的,硬要去挑戰這種實力派一把手的權威,結局必定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這裡的池子太小了,李中易壓根就沒想過,要鬥垮魏庭岳,自己上位。

    等到和魏庭岳見面的時候,李中易客氣的拱手說:「下官見過魏公。」

    魏庭岳含蓄的一笑,拱手還禮,說:「無咎此次立下此等大功,我也十分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吶。」

    這個魏某人不愧是官場上的老油條,見面就提李中易輝煌的戰功,換作是一般人,也就戳到了癢處,好感頓生。

    「魏公太過謬讚了,下官還很年輕,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需要向魏公你請教。」李中易抖出太極手,把魏庭岳壓過來的好聽話,輕輕的卸下肩頭。

    魏庭岳眼眸閃了閃,忽然微微一笑,說:「無咎老弟,你太過自謙了,別的都可以做假,唯獨軍功,卻是實打實的功業。」

    李中易心裡門清,副手和一把手之間,絕對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友誼。一把手今天捧你越高,將來,暗中使的絆子就越大,讓你摔得更狠。

    「下官還是司醫的時候,就聽說過,魏公是個文武全才,不僅會做詩詞,更是親手斬殺了好幾個逆賊。」李中易暗暗感謝秦得貴那傢伙。

    如果不是秦得貴在路上補了很多資料,李中易恐怕,也不能如此自如的抖出,讓魏庭岳最得意的往事。

    「哈哈,無咎老弟,難為你記得如此清楚,我實在是慚愧啊。」魏庭岳的話很謙虛,臉上的笑容卻益發的濃厚。

    在沒有切身利害衝突的情況下,同僚之間玩出花花轎子互相抬的把戲,確實非常容易活絡氣氛。

    眨個眼的工夫,魏庭岳和李中易二人,就彷彿是老朋友一般,你來我往,越聊越「投機」。

    換過幾次茶後,魏庭岳緩緩轉入正題,他說:「無咎老弟,我的身子骨遠不如以前硬朗,正需要能人幫著打理宮中的一些重要事務。你以前是頂兒尖的御醫,我就琢磨著,類似尚藥局、掖庭以及西宮的事務,內行管內行,才不至於出大的紕漏。」

    就在剛才,李中易從秦得貴的口裡得知,宮中油水最厚的衙門,主要是採買和營建,也就是尚食、尚衣和尚舍這三局。

    相對而言,負責內宮的掖庭,以及尚藥局,雖然也有些油水,但是瑣碎的雜事非常多,很容易左右為難,動輒得咎。

    看來,這魏某人是捏緊了油水部門不放手,卻也給了李中易一定的實權,這取捨之間,也難為魏庭岳想得如此周到了。

    「全憑魏公作主。」李中易全然沒有爭權奪利的想法,面對魏庭岳的試探,他很從容的接受了不算太差的安排。

    見李中易不僅沒有吵鬧,反而是從善如流,魏庭岳反而覺得他自己做得有些過了,就加了一個籌碼,「無咎老弟,我腿腳有些不便,太液池的擴建事務,還要拜託老弟你多多費心。」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由於他採取了合作的態度,所以,魏庭岳就扔了塊不肥不瘦的骨頭過來。

    到手的工程,不要白不要,李中易自己不貪錢,並不妨礙他把工程拿去做人情。

    「多謝魏公。」李中易故意裝出一副眼皮子淺的樣子,對魏庭岳表達了謝意。

    魏庭岳雖然覺得李中易有些油滑,可是,他畢竟年輕,還不到二十嘛,眼界難免有些不太開闊。

    「既然說定了,我這就去稟奏陛下。」魏庭岳擔心夜長夢多,索性敲上釘子。

    到時候,就算李中易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就在魏、李二人交談勾兌的時候,始終沒有見到另一位少監露面,李中易心想,那位同僚也許是出差了吧?

    大事談妥之後,魏庭岳心滿意足的指揮著內侍們,幫李中易佈置辦公的官廳。

    因為李中易的雜事比較多,所以,魏庭岳體貼的替他著想,騰出一間大約二十平米的屋子,用作李中易的辦公單間。

    李中易在尚藥局待過一段時間,他知道,受限於宮中的殿閣不夠用,大家的辦公官廳,都很狹小。少則幾平米,多不過十五六平。

    這二十平米的辦公單間,已經算是魏庭岳的特殊照顧,作為配合領導工作的優惠待遇。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魏庭岳主動邀約李中易今晚一起去翠玉軒飲宴,李中易欣然應允。

    混官場嘛,大家都需要吃吃喝喝,在酒桌上聯絡感情,酒酣耳熱之際,平日裡不好辦的齷齪事,都敢拿出來私下裡勾兌。

    時近正午,省內公廚的內侍捧來紅漆食盒,將菜餚一一擺到了小餐桌上。

    一碟炙羊肉,一小盆煮得稀爛的菜羹,半隻黃金雞、一碟芝麻胡餅,一碗麵片兒湯,一碗蒸爛了的水芹。

    李中易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胃口全無,可是,肚子又很餓,只得啃了兩條烤得焦黃的雞腿,就著熱乎勁把面片湯吃下了肚內。

    來收碗碟的內侍,見餐桌上的菜餚幾乎原封未動,就小心翼翼地說:「少監可是覺得口味不對?」

    李中易也沒想過難為公廚的人,不過,如果每天都吃這些東西,他恐怕就要長期餓肚子了。

    「你去把大廚喚來。」李中易從來都不是喜歡虧待自己的個性。

    反正是吃的公家「食堂」,他這個殿中省的三把手應該有資格要求單獨開小灶吧?

    等大廚來了後,李中易教了他一套炒菜的方法。李中易要求明天吃旱芹炒羊肉,油淋草鱉甲(茄子)、野菌雞湯,韭黃炒雞蛋、清炒結球白菘(大白菜)、偃月形餛飩(水餃)。

    這裡邊其餘的幾個菜倒還好辦,惟獨韭黃和蔥是李中易故意出的難題。

    李中易在宮裡混了幾個月,自然知道,御菜園裡,建了好幾座溫室,裡面就培育有韭黃、蔥、茄子、旱芹。

    孟昶自己不愛吃韭黃和蔥,御菜園裡的人,卻偏偏一直在種,要說裡邊沒有貓膩,李中易是絕對不信滴。

    另外,李中易特意交代,野菌湯裡的雞,應該是剔了雞肉的雞架子,而且湯裡要加蔥。

    解決了吃的問題,李中易剛拿起一份公文,還沒看完一行字,就有內侍來報,黃清緊急求見。

    黃清剛進屋子,就哭喪著臉匯報說:「回李公,出大事了,貴妃養的貓,不見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8 PM

第82章 糊弄

    李中易皺緊眉頭,心想,花蕊夫人的貓不見了,黃清卻跑來找他這個殿中少監,這裡邊一定有更深的內幕。

    果然,黃清見李中易沒吱聲,就繼續解釋說:「現在,就連去串過門的小秦子也給抓了去,貴妃大發雷霆,要老奴把貓奴和看守宮門的十幾個宮女和內侍都杖斃了。唉,真殺了這麼多人,將來老奴可怎麼收場?太后娘娘不理這些閒事,聖人又在謝才人宮裡,誰也不見。」

    李中易算是明白了,花蕊夫人不過是在借題發揮罷了,根子問題,還是孟昶躲進了謝才人的宮裡,不肯出來。

    「老黃,這事應該去找魏殿監吧?」李中易心裡很有些奇怪,黃清放著殿中省的一把手不找,卻來尋他這個三把手,這其中藏了什麼貓膩?

    「唉,怎麼沒有找過?只是,那魏殿監已經在去陵寢地宮的路上了。」黃清一陣唉聲嘆氣。

    李中易恍然大悟,這魏庭岳發覺苗頭不對,找了個正大光明的理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倒霉催的,剛「上班」第一天,就碰上了這種麻煩事,李中易狠狠地瞪著黃清。

    黃清的這個老貨,害怕殺多了人,孟昶會秋後算帳,就故意把這種破事捅到李中易的手上。

    多個上司承擔責任,黃清自己就少一分罪過,這麼粗淺的官場邏輯,李中易怎麼可能不懂呢?

    「太液池那邊的工程出了紕漏,我得去盯著點。」李中易站起身,冷冷的說,「老黃,你今天從來沒見過我。」

    黃清這個死太監,肯定沒有完全說實話,李中易撂了挑子,就是有意給他難堪,逼出真實的內幕。

    「李公,李爺,您可千萬不能扔下老奴啊。」黃清的眼淚說來就來,「老奴以為,應是有人故意想激怒貴妃。因為,誰都知道,貴妃有多寵愛那隻貓。」

    李中易凝神細想,謝才人如今非常受寵,貴妃卻依然掌握著鳳印,代行皇后之權。有權力就必然有鬥爭,難免會有人趁著這個大好時機,私下裡給貴妃下套使絆子。

    「老黃,據你的估計,幕後的那個人是誰?」李中易淡淡地問黃清,如果這個問題不搞清楚,他絕對不會傻傻的摻合進去。

    黃清猶豫了下,又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這才吞吞吐吐的小聲說:「老奴思來想去,賢、德、淑這三妃,都有可疑之處。」

    李中易心想,真相應是如此了。貴妃如果垮台,賢妃、德妃和淑妃,這三個一品夫人之中的一位,確實最有機會取而代之。

    「我去太液池監督工程。」李中易其實已經脫不開身了,卻也不能太便宜了黃清這個老貨,他站起身故意裝出要走的樣子,卻被黃清一把抱住了大腿。

    「李公,李爺,您無論如何,都要幫老奴想想救命的辦法啊。」黃清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顯見是怕得狠了。

    「老黃啊,你就說免得染髒了貴妃的地界,把人都抓去掖庭再殺。」李中易見黃清急紅了眼,就笑著說,「等貴妃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說的,等芙蓉花開的時候再殺。」

    「這……」黃清心裡稍安,既然李中易這個頂頭上司出了面,他的責任就要小不少,別的不敢說,項上的腦袋比此前穩當得多。

    李中易看了眼猶猶豫豫的黃清,他心裡不由暗暗嘆息,黃清來找他的事,肯定瞞不過別人的眼睛,而且黃清明擺著是想推卸責任。

    換句話說,李中易現在即使不想出面,身為殿中少監的職責所在,也不得不出面了。

    就在這時,貴妃身邊的內侍忽然跑來,說是貴妃指名要李中易過去。

    得,波譎雲詭的宮廷鬥爭,李中易再也躲不過去了!

    黃清原本僵硬的雙肩,立馬鬆弛了下來,他諂媚的說:「李爺,還是您在貴妃的心目中,有份量啊。」

    李中易瞥了眼黃清,心說,這個死太監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條,將來肯定要遭雷劈。

    李中易趕到鳳儀殿的時候,殿外的地面上,跪滿了內侍和宮女,殿內則時不時的傳來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咣當……咣當……」

    「來人,把這些賤婢、賤奴都抓去掖庭,慢慢的收拾,要打得皮開肉綻,屁股開花。」李中易眼珠子一轉,刻意扯起大嗓門,高聲吩咐黃清。

    黃清接了李中易使的眼色,心領神會的大聲吆喝著掖庭的內侍打手們,「小的們,要狠狠的打,打到芙蓉開花之時為止。」

    李中易側耳細聽,發覺殿內忽然沒了聲響,他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美麗的女人,尤其是絕品的美人兒,一直受到男人們的熱烈追捧,難免會有眼高於頂,喜歡耍小性子的壞毛病。

    以前,只要李中易的校花老婆耍小性子,他就插科打諢,絕對不說半句正經話,更不可能唇槍舌箭的硬要和她講道理。

    懂得女人心理的花花公子們,絕對不會在美人兒發脾氣的時候,和她擺事實、講道理。

    雖然貴妃的地位很高很高,手裡還握著宮裡眾人的生殺大權,但是,李中易已經有過伺候頂級美人兒的經驗,而且長達十年之久。

    在李中易看來,貴妃也是人,不見得比他的那位精靈古怪的校花老婆更難纏,小心應付著也就是了。

    「李中易,你給吾滾進來。」殿內忽然傳出花蕊夫人悅耳的清斥聲。

    李中易心想,大戲正式開場,怎麼哄住盛怒中的貴妃,就看他上輩子練出的基本功,是否紮實可靠。

    「臣李中易,滾進來了。」李中易大步進殿,快到花蕊夫人的御座跟前,「哎呀。」他手裡的象笏忽然掉到了地上,慌忙彎腰撿了起來。

    費貴妃發覺李中易頭上的烏紗帽居然戴歪了,不由冷冷的一哼,斥道:「殿前失儀該當何罪?」

    李中易故意裝出一副苦瓜臉,吞吞吐吐的說:「應該罰俸一月……三月……」瞥見花蕊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就跟著加了碼。

    按照蜀律,殿前失儀,也就是罰俸一個月的罪過,這也是李中易敢於故意出醜露乖的根本原因。

    實際上,就算是李中易犯了大過,花蕊夫人也沒辦法予以直接的懲處。

    要知道,在整個大蜀國,四品以上的實職大員,全都加一塊也不超過百人。

    而且,決定李中易去留的公文程序,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複雜。

    換句話說,以花蕊夫人目前漸漸失寵的現狀,李中易又剛剛立下赫赫戰功,即使他有些小小的過錯,孟昶也不可能深究。

    「哼,堂堂四品的少監,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油嘴滑舌?」花蕊夫人只要一看見李中易的壞笑,心裡就來氣,忍不住對他冷嘲熱諷。

    李中易暗暗鬆了口氣,以前,校花老婆生氣的時候,他就怕她不說話。

    嘿嘿,只要開了口,李中易有的是辦法,逆轉局面。

    「稟貴妃,外面的那些賤奴,一個個都玩野了心,微臣一定好好的整治他們。」李中易故意岔開花蕊夫人的嘲諷,

    「吾要殺了他們。」花蕊夫人突然想起愛貓不見了,忍住不又來了氣性。

    李中易拱著手說:「現在就殺了,那也太便宜了他們。微臣以為,要先在鼻子裡邊灌花椒水,再架上老虎凳,然後,吊到半空中,狠狠的抽鞭子。要打得他們皮開肉綻,屁股開花,哭爹喊娘。」他採用通俗易懂的民間土話,演繹了一大段整人的戲碼。

    花蕊夫人一陣愕然,她本出自民間,聽得懂往鼻子裡灌花椒水,卻搞不明白,老虎凳是什麼東東?

    見花蕊夫人沉默不語,李中易故意扭頭看了看,環伺於四周的內侍和宮女們。

    李中易這麼明顯的暗示,讓花蕊夫人明白,他一定是私下裡有話要說。

    「汝等且都退下。」花蕊夫人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想聽一聽,李中易究竟想說些什麼。

    宮女們和內侍們得了吩咐後,全都應聲退出殿外。幾名花蕊夫人的貼身親信宮女,雖然也跟著退下了,但依然留在視線範圍之內。

    李中易稍微上前了半步,刻意壓低聲音,提醒說:「不瞞貴妃,剛才微臣來的路上,看見劉充儀宮裡的內侍,正在殿外探頭探腦。」

    實際上,李中易這是典型的睜眼說瞎話,就算是見到了劉充儀宮裡的內侍,那也僅僅是人家認識他罷了。

    「你的意思是?」花蕊夫人的心裡猛然一驚,也來不及多想,急問李中易。

    這種時候,劉充儀派人窺視她的宮內,簡直就像是禿子頭頂之上的蒼蠅,明擺著沒安好心。

    花蕊夫人這一問,正中了李中易的下懷,他故意嘆了口氣,小聲說:「代掌鳳印之權,恐怕是被人惦記上了。」

    「此話怎講?」花蕊夫人的心裡,頓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由於李中易曾經治癒了她的皮膚之疾,花蕊夫人一直對他的精湛醫術,非常信任。

    李中易被迫出征之前,花蕊夫人只要覺得身子不爽利,就指名道姓的要李中易來瞧瞧。

    人熟是個寶!

    有了這麼一段往日的淵源在,花蕊夫人對李中易態度,難免有些優容。

    「賤奴們犯了錯,貴妃盡可以吩咐微臣,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整治。」李中易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才可能把話說得那麼白,他故意又轉了個話題,「只是,這些賤奴的性命雖賤,若是給人利用了……」

    官場之上說話辦事,既要讓上司理解你的意思,又不能傻傻的把話說穿。否則,你比領導聰明得多,就等著穿領導的小鞋吧。

    見花蕊夫人陷入到沉思之中,李中易明白,他的暗示奏了效。

    花蕊夫人能夠從民女,當上代後的貴妃,僅靠美貌,是不可能滴。

    按照李中易的理解,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容易高估她自己的魅力。

    只不過,男人,尤其是擁有最高選美權的皇帝,無一例外,都有喜新厭舊的壞毛病。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39 PM

第83章 窺探

    上一輩子,李中易剛把校花老婆騙上床的時候,只要找著了機會,就要和她膩在一起,哪怕不是真個銷*魂,動手動腳的逗逗她,也是一種莫大的樂趣。

    等李中易把校花變成老婆,尤其是有了兒子之後,房事的頻率也漸漸減少。

    結婚七年之後,在別人眼裡越來越美豔豐潤的校花老婆,李中易有時候在床上,反應明顯要慢半拍以上。

    如果,把校花老婆抱到浴缸裡,摁到沙發上,或是摟到黑暗的陽台上,李中易往往會情火如潮,勇悍無比。

    有一次,帶著校花老婆郊遊的時候,李中易楞是玩了一把緊張刺激的車震。沒想到,從那以後,李中易痴迷的愛上了野外。

    由於花蕊夫人一直沒吱聲,顯然是在權衡利弊,李中易難免有些走神。

    忽然,一隻塗著粉紅色丹蔻,似玉脂雕成的白皙嫩足,差點亮瞎了李中易的「賊眼」。

    暖玉般的美趾,如五棵細嫩的蔥白;圓柔的趾肚像五隻蜷縮的小兔,似慌似喜;軟緞般的半月型腳弓,光滑細膩;腳型纖長,柔若無骨。

    曲秀的腳心如清婉的溪潭,沁身於此,足以令人徹底忘卻憂煩。

    好半晌之後,李中易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玉手嫩似水,玉足嬌如雪,這面上罩著薄紗的花蕊夫人,究竟是何等的天香國色?

    李中易的心裡邊,一股子久違的獵奇感,充斥著整個心房。

    對於偷窺,李中易可是老手。他那戴著烏紗帽的腦袋紋絲不動,只偶爾轉動著眼珠子,時不時的瞟一眼,那隻格外蕩魄的美足。

    「李少監,謝謝你的提醒,吾知道了。」花蕊夫人幽幽一嘆,「唉,畫喵跟在吾身邊,已經好些年了。」

    李中易微微抬頭,花蕊夫人的面上依然罩著輕紗,只是,好像沒梳頭?

    聯想到,散落一地的茶盞殘片,他猛然間意識到,花蕊夫人應該是午休剛起床,就發覺她的那隻愛貓「畫喵」不見了,於是勃然大怒。

    李中易心中的疑慮頓解,他心想,如果不是花蕊夫人突發小性子,給氣糊塗了,怎麼可能赤足召見他這個外臣呢?

    由此可見,花蕊夫人原來有多受寵?李中易暗暗嘆氣,不管多漂亮的女人,都不能寵得沒了邊,否則,肯定要給慣壞。

    「稟貴妃,微臣也許能夠找回那隻……那隻……」李中易其實知道那隻貓叫「畫喵」,卻故意裝出磕巴的樣子,想引出花蕊夫人的思寵之情。

    「是畫喵,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既乖巧,又伶俐……」花蕊夫人喋喋不休的說了畫喵的n多優點。

    李中易壓根就沒有催她停下的意思,一邊聽美人兒嘮叨,一邊欣賞著她那隻晃來晃去的妙足,其中的絕妙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吾以前只是覺得你的醫術很高明,這一次卻看出,你確實是個忠心的。」花蕊夫人凝眸盯著李中易,「只是,吾可以一直信你麼?」

    「貴妃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如果不忠心報答,那還算是個人麼?」李中易故意說得有點痞,目的就是想哄住花蕊夫人,讓她看到他效忠的巨大誠意。

    但凡混過官場的人,忠心都是需要表的,就看你是否表得巧妙了。

    「唔,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良心的,不像某些人,只會甜言蜜語的哄騙……」

    也許意識到,當著外臣的面數落那個「負心賊」孟昶,大有不妥之處,花蕊夫人的說話聲嘎然而止。

    李中易心想,不管多麼美麗的女人,畢竟還是女人,一旦感情受到嚴重的挫折,自然就要心生怨恨。

    上輩子,李中易的校花老婆,過三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天。李中易僅僅因為路上堵車,送花晚了五分鐘,就被他老婆嘮叨了半個多月。

    「哦,對了,你說可以幫吾找回畫喵?」花蕊夫人忽然才想起這事,就急迫地問李中易。

    按照李中易從校花老婆那裡得來的經驗,要想獲得女人的歡心,必須從很小但是她又非常關注的小細節做起。

    畢竟,他這個主管宮內事務的少監,如果獲得了代行後權的花蕊夫人的體諒,很多事情辦起來,就要容易許多。

    「回貴妃的話,臣一定盡力想辦法,只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李中易看似說得慷慨激昂,實際上,話裡的意思卻非常的活泛。

    伺候校花老婆的教訓,李中易可是不老少。一旦你某天把話說死了,卻又沒有做到,她就會小心眼的,替你記上一大筆。夫妻倆只要拌嘴,她就會把這些陳穀子爛麥子的事情,一一抖露出來,讓你好看。

    所以,李中易明明很有把握重新撿回那隻畫喵,他就是不願意把話說死。

    花蕊夫人此刻越是揪緊了芳心,等李中易找回那隻貓後,她就越會默默的惦記著他的好處。

    「咯咯,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粗……鄙……」花蕊夫人輕聲一笑,那隻偶爾露出裙外的美足,微微的晃動著,彷彿是有意識的**李中易的眼球。

    罪過,罪過啊,李中易暗暗告誡自己,皇帝的女人,多看兩眼,都是死罪。

    就算是花蕊夫人有些失寵,也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否則,他李中易全家老小的腦袋,都不夠孟昶砍的。

    「如果貴妃沒有別的吩咐,微臣這就命人去找那隻畫喵?」

    李中易覺得,他要是繼續偷窺那隻絕世美足,搞不好真要出大事。於是,他趕緊找了個合適的理由,迅速撤出鳳儀殿內。

    「你們這幫子賤奴,竟敢如此的玩忽職守,本官已經討了貴妃的懿旨,若是等一會再找不到畫喵,小心你等的屁股開花,都明白麼?」李中易站在鳳儀殿外,他故意抬高聲調,大聲喝斥跪滿了一地的內侍和宮女們。

    「奴婢們叩謝貴妃天恩……」滿地的內侍和宮女,就沒有一個笨蛋,他們嘴上感激著花蕊夫人的仁慈,心裡邊更對李中易感恩戴德。

    眾內侍和宮女的腦袋,撞擊地磚,發出的的巨大咚咚聲,持續了一段時間。

    李中易卻故意不作聲,這些人現在不多吃點苦頭,將來就不會長記性。

    以前,李中易還是區區司醫的時候,花蕊夫人宮裡的內侍或是宮女,沒少給他冷臉子看。

    如今已經不同於往日,花蕊夫人的無匹盛寵,也已變成了昨日云煙。

    這幫慣於仗勢欺人,跟紅踩白的傢伙,如果不藉機整治一下,壓一壓他們的囂張氣焰,遲早要替花蕊夫人惹下大禍。

    直到,李中易發覺有人已經磕破了前額,他這才緩緩的叫停。

    「來人,把這幫子沒用的東西,每人打三杖。」黃清得了李中易的暗示,斷然下達了處罰的指令。

    於是,這一幫子倒霉的貨色,又被掖庭的打手們,一一摁到長條凳上,屁股上都挨了三棍。

    「如果,因為疏忽大意,找不回『畫喵』,每人都賞八十杖。」黃清又被李中易逼著出頭當惡人。

    李中易背著雙手,云淡風輕的含笑而立,頗有濁仙下凡的氣派!

    「黃掖庭,你吩咐人去御膳房,多拿一些魚來。不管大魚小魚,都要剖開見血。」李中易說話的語速不快,每個字都吐得很清晰,就是要讓黃清聽得很清楚,「然後再弄一些裝菜的大籮筐,搟麵杖、以及長長的麻繩,越多越好。」

    不愧是皇宮大內,李中易要的東西,很快就收集齊了。

    李中易捋起大袖,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了個小時候抓鳥雀的陷阱:用繩子綁緊搟麵杖,撐住大籮筐,籮筐裡邊的碟子裡,裝著幾條血腥味很重的魚。

    「你們每兩人一組,在宮內的各處,布下我這樣的裝置,一旦發現有貓鑽進籮筐裡吃魚,趕緊像我這樣的拉繩子,都明白了麼?」李中易一邊演示陷阱的效果,一邊大聲叮囑犯了錯誤的內侍和宮女們。

    等每個人,都上場實際操作了一遍,李中易覺得可以了,就把這些內侍和宮女,都撒了出去。

    等李中易佈置妥當,站起身的時候,卻見花蕊夫人身邊的一個親信宮女,正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李中易微微一笑,沖那個親信宮女點了點頭,轉過身子,瀟灑的邁步走回含元殿。

    由於第四紀冰川期的週期性氣候變化,從公元七世紀開始,中國的大部分地區的氣溫顯著升高。

    這個時代,成都盆地的冬天,氣溫和後世的昆明差不太多。以至於,成都本地人,大多都不知道,下雪是個什麼光景。

    李中易剛才來見花蕊夫人,臨出門的時候,發覺氣溫並不低,也就沒有披上瓶兒親手做的貂氅。

    回到自己的官廳裡邊,李中易抓緊時間看公文。作為服務宮中的官僚,李中易必須盡快熟悉宮中的各項事務,以免一時不察,犯下大錯。

    李中易當年剛被提拔為副院長的時候,除了必要的官場應酬之外,就躲在辦公室裡,足足看了半個月的院內文件。

    混官場最基本的要求是,你必須懂上邊政策的基礎上,再去瞭解本部門實際運作過程中的各類潛規則。

    殿中省內的「文件」,自然就是往來各處的公文了。宮裡的哪些事情是怎麼處理的,通過抄錄的奏摺底稿以及公文的原件,李中易至少可以瞭解到七分的實情。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處理,李中易就需要花時間去摸索了,這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問題,不能太心急。

    受限於法治觀念的淡薄,這個時代的官員們,手裡的自由裁量權,非常大。

    官員施政或是執法的邏輯是:有律循律,無律循例,無例還可以創例。

    創例這事很有點意思,只要絕大部分人覺得有理,就很容易被傳為佳話。

    到了申時正(下午三點整),鼓樓那邊鼓聲大作,「下班」時間到!

    李中易從胡床(椅子)上站起身子,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又活動了一下腰腿,這才緩步離開含元殿。

    既然魏庭岳提前溜了,顯然,事先約好的今晚飲宴,也就跟著泡了湯。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0 PM

第84章 不吊你

    李中易走出宮門,一隻腳已經踩上了車轅,卻聽見黃清在身後喊他,「李爺,李爺,請留步,請留步……」

    娘的,煩不煩吶,這都已經「下班」了,有啥事不能明天再說?

    儘管李中易心裡很不爽,可是,黃清已經奔到身旁,他總不能裝沒聽見吧?

    「老黃,又有啥事?」李中易皺緊眉頭,冷冷地看著直喘粗氣的黃清。

    黃清本就是個人精,自然曉得下午他拖李中易下水那事,辦得很不地道,他趕忙陪著笑臉,喘著粗氣,說:「貴妃的那隻貓……畫喵,已經找到了……貴妃歡喜的不得了,說是要重重的賞你,命老奴來請您回宮。」

    李中易的心裡很彆扭,不就是找到了一隻貓麼,至於這麼興師動眾麼?

    「不去。」李中易果斷的做出了決定,他心想,老子是有輝煌戰功的子爵,響噹噹的四品大員,又不是你花蕊夫人的奴才。

    「上班」的時候,李中易那是職責所在,必須哄好宮中的貴婦們。這都已經下班了,難道還要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啊!」黃清當場傻了眼,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李中易居然是這種態度。

    「老黃,你下午那事辦得咋樣,你自己心裡清楚吧?嗯,你回去告訴貴妃,就說我出宮後,就不知道了去向,遍地都沒找著,明白麼?」李中易藉著機會,狠狠的敲打了黃清。

    李中易明擺著告訴黃清,他連貴妃的召見都敢敷衍,何況你小小的一個內謁者監?

    黃清這個死太監,心眼子太活泛,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必須要給點教訓。

    「這……不太好吧?」黃清顯得很猶豫,眼珠子一通亂轉。

    李中易卻心裡有數,這個死太監平日裡沒少做欺上瞞下的破事,說假話騙人,他是個絕對的高手。

    「你自己看著辦吧。」李中易懶得再理會黃清,直接登車回家,長袖揮擺,沒帶走一片云彩。

    「老子今天這事做得真是缺心眼。」黃清知道惹惱了李中易,暗暗懊惱不已,「啪!」抬手重重的扇了他自己一耳光。

    李中易回到家中的時候,郭懷已經等在了門口。

    「安民,今兒個怎麼這麼有閒?」李中易故意和郭懷開玩笑。

    郭懷嘿嘿一笑,說:「夔王命人告知末將,香帥需要選若干名元隨,末將不才,把他們都帶來了。」

    按照蜀國的規矩,四品官已經算是朝廷的重臣,有資格享受朝廷發薪俸的「元隨」十六名。

    若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宰相,則更不得了,有超過九十名的「元隨」護在車駕左右。

    所謂的「元隨」,也叫帶刀護衛,相當於後世貼身保衛首長的西北海保鏢。

    朝廷對於重臣身邊的元隨,所攜帶的武器,也有著嚴格規定,允許帶刀、槍、棍、甚至是弓,卻嚴禁帶弩。

    弩這種東東,由於殺傷力大,射擊精準,弩手的訓練相對於弓手要快速得多。即使是尚武精神最濃厚的大唐朝,也禁止官民私下裡擁有,更別提文風日盛的大蜀國了。

    通俗點講,這個時代的單弓弩,就相當於後世的步槍,手弩就是手槍。

    李中易的元隨,由郭懷親自在軍中優中選優,清一色的原鄉軍第一營和第二營的最精銳戰士。

    郭懷拱著手說:「為了保護好您的安全,末將自己做主,讓每個『元隨』都攜帶了弓。」

    李中易掃了眼昂首挺胸的「元隨」們,果然在他們的肩頭,都背著一張弓。

    此時的李中易,已經不是純粹的軍事菜瓜,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元隨們背的是一石半的強弓。

    一石弓,指的是拉滿弓的力道為120斤,一石半就是180斤。

    在這個時代,能夠拉得開一石弓的弓手,已經算是精銳弓手。至於一石半的硬弓,能拉得開的弓手,更是少之又少。

    沒想到,郭懷一次性就從鄉軍之中,找出了24個人來。由此可見,李中易一手打造出來的鄉軍,可謂是人才濟濟啊!

    李中易有些奇怪地問郭懷:「你怎麼安排了24個元隨?」

    郭懷憨厚的笑了笑,說:「末將私下裡琢磨著,元隨們守在宮門外,也怪勞累的。今兒個跟著您出門上朝的十六名元隨,其中的八人,明兒個就留下家裡歇息,輪流換班,大傢伙的精神頭也足不是?」

    李中易明白了,郭懷這是擔心元隨每天都跟著,沒辦法休息和換班。萬一出現緊急情況,恐怕元隨們的精力不濟,招架不住。

    「安民有心了。」李中易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郭懷的肩膀,這才是真心待他的鐵桿兄弟吶。

    「既然來了,晚上就在我這裡一起喝酒吃肉。」李中易拉著郭懷的手,就要往家裡走。

    郭懷卻說:「弟兄們今天都請好了假,這會子全在染香院內等著請您喝酒呢,夔王也要來。」

    李中易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在青*樓裡,慶賀他的陞官發財。

    沒辦法,這個時代請客的風俗,就是喜歡在青*樓裡邊,享受吃喝玩樂的一條龍服務。

    實際上,這種請客的方式,非常符合市場經濟的規律。

    在青*樓裡邊吃飯,不僅有現成的美女陪著斟酒,而且有絲竹伴奏,散樂(主要是雜耍)佐酒。

    最妙的是,即使喝多了,沒法子回家,也有美女相伴一宿。早上酒醒時,若是來了性致,正好捉著美人兒親熱一番再說。

    等郭懷陪著李中易到場的時候,孟仁毅已經在座,正磕著瓜子和一幫子丘八胡吹猛侃。

    「無咎啊,你看看,人都到齊了,就等你這個正主兒了。」孟仁毅也沒個正形,斜躺在榻上,一條腿伸出去老遠。

    「參見香帥。」剛才還在聊天的一幫丘八,忽然都爬起身子,齊刷刷的躬身行禮。

    李中易下意識的看了眼身後,沒見到外人,這才稍稍安心。

    「今天就一件事,喝酒吃肉,沒有什麼香帥。」孟仁毅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緊交待眾人,別在人前亂喊香帥,這裡已經不是河池那種小地方。

    李中易邁步過去,坐到孟仁毅的邊上,見大家都還站著,他忍不住皺緊眉頭,擺手說:「都坐下說話吧。」

    於是,這一大幫子他的嫡系將領,才重新坐回到榻上。

    「弟兄們,這裡已經是京師,我又已經離開了軍隊,現任殿中少監。所以,大家以後只能稱呼我為李少監,都明白麼?」

    李中易和孟仁毅私下裡對了個眼色,他們倆覺得此事非同小可,於是李中易索性把話挑明了說,免得這些沒見過大世面的丘八,惹來大禍。

    「喏。」沒想到,這些丘八們習慣成了自然,一直把李中易的話當作是軍令,這一次居然又是齊聲應答。

    李中易扭過頭,瞪著有些尷尬的郭懷,冷冷地說:「下次見我的時候,弟兄們再亂叫,你這個鳥都指揮使就別當了,滾回去種地。」

    「喏……呃……不對……是……」郭懷覺得很彆扭,一張黑臉漲得發紫。

    他們都是李中易自草莽之中,一手提拔起的心腹。按照一日為帥,終身為帥的大道理,為啥反而還挨了香帥的罵呢,真他娘的想不通啊?

    見李中易有些鬱悶,孟仁毅扔掉手裡的瓜子殼,笑著解釋說:「你們呀,剛從鄉下來到京師,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這麼說吧,你們在無咎的私宅裡邊,無論稱呼香帥,還是臭帥,都隨你們。只是,出門在外,只要有一個外人在場,都得給老子管好嘴巴。誰要是亂說話,惹來言官彈劾,別說無咎老弟了,就算是我這個親王,也保不住你們的腦袋,這下都聽懂了吧?」

    經孟仁毅一番半文半白的講解,包括郭懷在內的一干粗漢子,都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不懂高層政治,主要是李中易只教了他們訓練近代軍隊的方法,卻疏忽了基本政治素質的培養。

    以前,在河池的時候,孟仁毅完全可以一手遮天。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和半文盲,跟在李中易的身旁,幾乎可以橫著走路。

    不管是如今,還是後世,軍隊裡面比拚的可不是寫詩作詞的文化水平高低。

    自古以來,丘八們之間就只認一個理: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大爺。

    開席之初,丘八們一起推杯換盞,舉止倒還算是有禮。等到酒酣耳熱的時候,原本還算雅緻的室內氛圍,被「他娘的」,「入他祖宗」等粗言穢語,給活生生的熏掉了好幾個檔次。

    更有甚者,喝多了酒後,直接把手摸進了陪酒女娘的懷裡。

    孟仁毅和李中易都見過大世面,對於風塵女子,也沒多大的興趣,自然不會失了風度。

    李中易頂多也就是讓陪酒的娘子幫著斟斟酒,他拿起酒盞敬一下眾人罷了。

    孟仁毅愛鬧,就把陪酒女娘抱到腿上,讓她喂酒喝,僅此而已。

    「我聽說你今兒個幫貴妃抓貓來著?」

    孟仁毅擺手攆走了身旁的陪酒娘子,李中易也早就被身旁的劣質脂粉熏得頭暈,順勢也趕了她走。

    「咳,消息傳得這麼快?」李中易心想,高高的宮牆看似防守嚴密,實際上,卻是四處漏風。

    「嘿嘿,宮裡的各路眼線多的是,我也留了一手。」孟仁毅的話,讓李中易意識到,這正應了股市裡的那句老話,魚有魚路,蝦有蝦道,就看誰消息更靈通?

    「沒辦法,魏庭岳提前溜了,我這個懵懂貨,卻讓黃清給撞上了。」李中易抿了口酒,嘆息著說,「資歷淺,就是吃虧吶。」

    「唉,貴妃沒殺人,有人歡喜,有人愁啊。」孟仁毅搖頭晃腦的說出了令人驚悚的宮幃內幕,「我聽說,劉充儀就很不高興。」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1 PM

第85章 胃口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當值的時候,如果下令杖斃無數,第一個要倒霉的就是我啊。」李中易飲下一盞酒,冷冷一哼,「老子不想惹任何人,但是,誰要想在背後搞老子的鬼名堂,管她是劉充儀還是馬充媛,哼哼,老子也不是吃素滴。」

    「得,都知道你手毒,一口氣就殺了幾百口人的事,京城裡已經傳達沸沸揚揚。」孟仁毅咬了一口手裡的雞腿,「你知道老百姓都叫你什麼?」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劊子手?」

    「嘿嘿,李人屠,這名號很響亮哈。」孟仁毅笑慘了,手裡的雞腿一不留神,就掉到了榻上。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他心想,惡名也是名,只要讓人有了忌憚,不敢輕易對他下手,就是好事。

    「劉東川來找過你?」李中易腦子轉得飛快,一下子就找準了要點。

    孟仁毅取過帕子,擦拭了一番手上的油膩,他點點頭,說:「他給我送來了五千兩銀子,我知道你的脾氣,就打著哈哈讓他原封不動的抬回去了。」

    「嗯,你做的對。這種錢可不好收啊。」李中易捧起酒盞,意味深長的說,「說句老實話,在宮裡,我不會偏向任何人。就拿貴妃來說吧,昨日還是寵冠六宮,如今呢?」

    孟仁毅頻頻點頭,說:「咱們就當個純臣,不圖那點小利,也不須冒啥風險,安安穩穩的過小日子。」

    李中易心裡忽然一動,就小聲問孟仁毅:「你軍中的大將,都可靠麼?」

    孟仁毅眼眸閃了閃,猶豫了好半晌,這才說:「有很多是上邊的人。」他拿手指了指屋頂。

    李中易立時大悟,敢情孟昶這個昏君治國強軍很無能,控制和監視自家兄弟卻是一套一套的。

    「那鄉軍編入你的隊伍……」李中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忙又問孟仁毅。

    孟仁毅嘿嘿一笑,說:「我一早就寫過奏報,皇兄不答應,我哪敢自專?嘿嘿,主要還是張業太跋扈了,在收拾他之前,皇兄只會扶持於我。」

    李中易徹底明白了,孟仁毅其實啥都知道,一直裝糊塗罷了。

    『那你和上邊……」由於擔心隔牆有耳,李中易故意只說了半截話,以孟仁毅的聰明勁,一定能夠理解其中的內涵。

    「唉,我和皇兄本不是一母同胞。你不知道,我八歲那年,宮裡突然走水(失火),如果不是皇兄帶人及時趕到,又親自將我抱出火場,我恐怕早就被燒成了灰燼。」

    李中易看得出來,孟仁毅對孟昶非常有感情,八歲的事一直唸唸不忘,可想而知,孟仁毅的確是個很重情誼的好兄弟。

    「無咎,說句心裡話,沒有皇兄的拉拔,就沒有我如今的快活日子。」孟仁毅一口飲盡盞中酒,「我們兄弟健在的一共五個,除了皇兄之外,其餘的幾個,都是富貴的閒王罷了。」

    李中易算是搞明白了,孟仁毅感念於孟昶的恩德,沒有絲毫要謀反的心思。

    另外,孟昶在孟仁毅的軍中,安插了不少眼線,由此可見,孟仁毅並不能真正掌握住金吾衛的兵權。

    如今,權臣張業勢大難制,孟昶的實力還不夠,李中易只得暫時按下鼓動孟仁毅自立為主的小心思,尋機待變吧。

    慶功酒喝了兩個多時辰,李中易和孟仁毅並肩出門回家,郭懷這些兵頭們卻繼續留在了染香院內。

    看樣子,他們這些久未沾葷的丘八們,今晚九成九是要擁美高臥了。

    李中易自己不喜歡沾惹風塵女子,但他不是偽道學,也就沒有阻止郭懷等人**作樂。

    這個時代的風俗就是如此,當官的如果沒玩過幾個青*樓裡的小娘子,說出去都會惹人笑話。

    李中易心想,還是皇權時代好啊,**宿柳都可以傳成佳話。

    要是在後世的共和國,當領導的別說公然嫖*娼這種美事了,就算是**小三,也必須偷偷摸摸的,惟恐讓人發現。

    李中易回到家中,安頓好元隨們的住處後,估摸著薛夫人早就睡下了,就徑直回了他自己的臥房。

    臥室裡亮著燈,窗戶紙上映出兩個人影,李中易走到門邊,卻聽見芍藥的說話聲。

    「瓶兒,我已經快憋瘋了,現在,非問個清楚不可,夫人明明沒有喚我去,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說芍藥妹妹,我勸你還是坐下說話,別這麼著急,好不好?」瓶兒的語調顯得很平和,沒有絲毫的煙火氣。

    「你……你今天不說個清楚,我……我……」芍藥又急又氣,可是,面對不慍不火的瓶兒,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面,毫無著力點。

    「其實呢,夫人很早就允諾過,要把姐姐我賞給咱們的爺。」瓶兒不緊不慢的說,「你呢,那個時候一直想攀上二郎的高枝,心思根本就沒在咱們的爺身上,唉,怪得了誰呢?」

    李中易暗暗點頭,瓶兒一語中的,恰好擊中了芍藥的超級軟肋。

    「再說了,姐姐我也不是沒有照顧你啊?今兒個不是安排了你值夜伺候爺麼?」瓶兒的反擊並不凌厲,卻逼得芍藥沒話說。

    「爺到現在還沒回來,真是急人。」芍藥知道說不過瓶兒,這是典型的沒話找話說。

    瓶兒卻淡淡地說:「我說芍藥啊,我必須提醒你,就算是你將來得了爺的大寵,當上了正室娘子,也沒資格管爺在外面的事,懂麼?」

    嘿,瓶兒這種拐著彎子罵人,卻不帶半個髒字的手段,很對李中易的胃口。

    李中易故意輕手輕腳的退後幾步,然後加重腳步,往臥房門前走去。

    「爺回來了。」芍藥聽出是李中易的腳步聲,又是第一個衝了上去。

    李中易笑眯眯地望著芍藥,心裡卻在想,這個蠢貨,一直學不乖。

    芍藥這麼幹,顯然,會讓後院的管家小娘子瓶兒,很難堪嘛。

    可是,瓶兒卻彷彿沒事人一樣,一瘸一拐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前,盈盈下拜,「賤妾拜見爺。」

    李中易望見瓶兒蹙緊的秀眉,不由心頭一熱,算上昨晚的親熱,一共吃了這妮子不下五回。

    剛剛破瓜的瓶兒,就承受了狂歡之樂,也難怪走路都覺得疼。

    李中易愛憐的將瓶兒攬進懷中,在她的粉頰上,輕輕地啄了一口,邪魅的笑道:「等會爺給你抹上藥,就不疼了。」

    「爺……」瓶兒瞥了眼滿臉失落的芍藥,她故意甜膩地拖長了聲調,摟住李中易的脖子,扭動著小蠻腰,嗲嗲的撒嬌。

    芍藥氣得臉色發青,卻又只能乾瞪眼,無可奈何。

    李中易摟著瓶兒撫慰了一會兒,臨進淨房的時候,卻把芍藥也一起叫了進去。

    嘿嘿,妾婢爭風,李中易這個大老爺們,夾在中間享受齊人之福,其實挺美!

    李中易赤條條的泡在熱水裡,瓶兒幫著洗頭梳頭,芍藥忙活著搓背按摩的活計

    爽啊,李中易微微閉著兩眼,心裡頗有些自得,這才是大老爺們過的滋潤日子吶。

    想當初,李中易剛把校花老婆泡到手時,那可是乾坤倒轉,他明明累得要死,還要幫著自家女人搓胸擦背的呀!

    突然,李中易察覺到他的命根子,被一隻小手輕輕的捏了一下。

    嗯哼,除了越來越膽大的芍藥之外,還會有誰?

    李中易懶得睜眼,沿著那隻小手,一路摸索過去,隔著薄紗,恰好迎上一對「玉丸」。

    嗯,李中易感覺有點象柚子,又有些類似小西瓜,總之,手感蠻不錯。

    「呀……」芍藥剛想湊攏一點,讓李中易揉得更舒服一些,卻不料腳下的木屐猛的一滑,腦袋重重的磕到浴桶邊沿上,疼得哇哇亂叫。

    李中易就算沒有任何證據,心裡也隱約有些明白,芍藥倒霉的這事,多半和愛吃醋的瓶兒有關係。

    果然,等李中易從木桶裡站起身子,卻見芍藥的腳邊,幾乎全是滑溜的豬苓(古代洗髮精)殘液。

    這個瓶兒真不是一般的厲害,芍藥的前額都差點磕破,卻還一直被蒙在鼓裡。

    哎,究竟是瓶兒太狡猾,還是芍藥白長了一張明星臉呢,清官難斷家務事吶!

    嘿嘿,難得糊塗。對於後宅之事,大丈夫就應知之為不知,才是知也。

    回到臥房後,李中易輕而易舉的摁住瓶兒,撥開她的雙腿,又替她的腿心傷口抹了有助於快速癒合的清涼藥。

    就寢的時候,李中易摟著瓶兒,酣然入睡。

    芍藥就躺在床前腳踏鋪蓋上值夜,她始終豎起耳朵注意著床上的動靜,楞是一宿沒闔眼。

    忽然,熟睡中的李中易察覺到一絲異樣,有一隻小手,居然沿著他的胯部,一路摸到了襠內。

    李中易悚然一驚,立時發覺不對,瓶兒依然窩在他的懷中,睡得異常酣甜。

    芍藥,你這小妮子,好大的膽子啊!

    李中易本想繼續裝睡,可是,那地方慢慢的變大,越來越硬。

    這時,一對嬌挺高聳的頂住了李中易的後背,他的耳旁忽然傳來蚊吶般的細聲,「爺,要了奴吧……」

    在小妾的身旁偷*情,李中易這還是一次玩,覺得很刺激。他剛躺平了身子,背後的芍藥就迫不及待的貼了上來,整個嬌軟的身子全都趴到了他的身上。

    李中易探手一摸,娘的,這個色妞,居然早被她自己剝了個精光,片縷不剩。

    芍藥的顯然很想成為李中易的女人,這樣她就不會明顯矮瓶兒一頭了。

    可是,這小妮子畢竟沒開過苞,經驗嚴重不足,在李中易的身上扭了半天,始終也沒成其好事。

    李中易被芍藥給逗出了猛火,但又擔心驚動了瓶兒,免得尷尬。

    最終,李中易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悄悄的從被窩裡出來,攬住柔若無骨的芍藥,一起轉移到了腳踏的鋪蓋上。

    「咯吱。」誰曾想,腳踏在同時壓上兩個人之後,居然發出了輕微卻又刺耳的響聲,芍藥嚇得立時屏住了呼吸。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2 PM

第86章 推拿

    李中易這時已經停不下來了,他單手攬住芍藥的嬌體,騰出另一隻手,將她的鋪蓋挪到臥室的地磚上。

    由於擔心動作過大,驚動了瓶兒,李中易撥弄著芍藥讓她趴坐在腰上。

    李中易的手指尖忽然勾出一大抹濃蜜,他心裡暗暗好笑,難怪芍藥被罵作是騷蹄子!

    芍藥有些疑惑,李中易的左手怎麼死死地摀住了她的口鼻,她正在納悶之際,一股子撕心裂肺的劇痛,剎那間,擊穿了她的嬌軀。

    真個是: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湧!

    良久之後,李中易抱緊芍藥的隆臀,快活的當了「宋江」。

    李中易胡亂地扯過芍藥的小衣,擦拭了一遍身上的汗珠和黏膩的落紅,然後在芍藥依舊發燙的俏臉上,輕輕的啄了一口,輕聲道:「爺很爽。」

    和芍藥又溫存了一會兒,李中易悄悄的爬回到床上,嗯,瓶兒依然睡得很香。

    再次進入夢鄉之前,李中易琢磨的卻是,下一次,一定要把芍藥和瓶兒疊到一塊兒,好好的玩兒。

    四更起床的時候,李中易暗中觀察了一下,他發現,芍藥走路的姿勢很正常,並不象瓶兒那般的一瘸一拐。

    嗯,這個膽子很大的妮子,屬於耐造型的,體質很棒嘛。

    李中易摸了摸下巴,一想起芍藥這妮子被戳哭了,還不敢哭出聲,他的心裡就頗為自得。

    今天的常參,朝堂之上依舊在扯皮,焦點依然集中在組建新軍的主導權上面。

    幾派力量互不相讓,又是一場令人勞累的拉距戰。由於朝堂上的力量對比,並未發生顯著的變化,李中易私下裡以為,這種爭權奪利的鬥爭,恐怕要持續一段時間。

    等李中易回到含元殿的時候,恰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內侍捧來飯菜,李中易略微一看,果然都是他昨天點的吃食。

    嗯哼,身為殿中省的三把手,享受著點菜吃小灶的特權,不過是根本夾不上筷子的小事情罷了。

    吃過午飯,李中易背著手在殿前的空地上溜彎,這時,一個鳳儀殿的內侍過來傳他,說是貴妃今兒個又沒有食慾,一口飯菜都沒有吃,懷疑是不是病了。

    李中易步入鳳儀殿的時候,沿途看見他的內侍和宮女們,紛紛上前,熱情的給他行禮問安。

    這些內侍和宮女,也都是聰明人,如果昨天不是李中易插手,他們這些人恐怕早就被杖斃了。

    「罷了,罷了。」李中易含笑點頭,對每個向他行禮的內侍或是宮女,都顯得很客氣,絲毫也沒有殿中少監的官架子。

    在宮女的引導下,李中易見到了斜歪在鳳榻之上,渾身怏怏無力的花蕊夫人。

    「微臣拜見貴妃。」李中易的聲音,驚動了昏昏欲睡的嬌慵懶怠的花蕊夫人,她緩緩抬起頭,瞟了眼立在不遠處的李中易,懶洋洋的說,「昨兒個找著畫喵,吾本欲重重的賞你,卻沒找著你的人,只能作罷了。」

    「那本是微臣應盡的本分罷了,當不得重賞。」李中易嘴上謙虛著,心裡卻明白,他昨天故意沒來領賞,讓花蕊夫人心裡很不爽,這是被惦記上了。

    「你給把把脈,吾怎麼老是沒有食慾呢?」

    「喏。」李中易抬起頭,卻赫然發現,花蕊夫人已經取下了原本遮蓋住臉部的薄紗,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怎麼說呢,很像台灣那位蕭姓女模特的芍藥,已經算是異常標緻的女郎。可是,如果芍藥和花蕊夫人並肩站到一起,就完全是襯托紅花的綠葉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怎麼了?李少監?」花蕊夫人一直沒見到李中易挪地方,心裡就有些奇怪。

    李中易幸好是個厚臉皮,猛然警醒後,臉不紅心不跳的解釋說:「貴妃的氣色最近差多了,應該多喝點雞湯,補補身子。」

    「唉,看著滿桌子的飯菜,就是沒胃口。」花蕊夫人幽幽的嘆了口氣。

    李中易趕緊挪開了,一直盯在花蕊夫人臉上的目光,如果繼續看下去,天知道會出什麼丑?

    娘的,孟昶那小子真是暴殄天物,放著豔冠群芳的老婆不理,卻去寵愛那個身有異香的謝才人,腦子進水了吧?

    這時,花蕊夫人已經伸出了香肌玉膚似的皓腕,李中易走到鳳榻上的小幾子前,就有宮女上前要給手腕遮帕子。

    花蕊夫人卻十分哀怨的說:「三郎不會再來了,不遮也罷。」宮女嚇得臉色蒼白,慌忙退下。

    和上次隔著錦帕子的感覺完全不同,李中易十分懷疑,他捏在了一團肉若無骨的棉花之上,那白皙晃眼的皓腕,令人不敢直視。

    李中易暗暗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勉強控制住呼吸,開始凝神把脈。

    脈相紊亂,心律不齊,肝火極旺,痛經,李中易一口氣診斷出四種毛病。

    難怪,花蕊夫人今天說話,像是吃了火藥似的陰陽怪氣,敢情主要是痛經惹的禍。

    這個時代的藥方,尤其是湯藥,沒辦法迅速解除痛經帶來劇烈的疼痛,有著療效滯後的弊端。

    針灸治療痛經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只能緩解兩個多小時罷了。

    其實,李中易的腦子裡,裝著一個顯效的藥膏——《古方溫經貼》,這是清代名醫「外治之宗」吳尚先的特門絕技。

    此方由附子、玄胡、香附、白芷、五靈脂、獨活、當歸、木瓜、肉桂、川芎、枳殼、生薑、蔥白等十三味中藥秘製而成藥膏,直接貼在肚臍和後腰的俞穴之上,效果異常顯著。

    可是,話到嘴邊,李中易鬼使神差的卻說:「貴妃是不是每隔一個時辰,就覺得腰酸得直不起身子,接著,就是難忍的抽痛?」

    「是的,酸得坐不直,疼得咬破唇。」花蕊夫人心有餘悸的說了大實話。

    「不瞞貴妃,臣這裡有一套按摩的方法,可以教給您身邊的宮女,只要疼得厲害的時候,就讓她幫您揉一揉按一按,會舒服很多的。」李中易誠懇的做了解釋。

    花蕊夫人歪著腦袋,略微一想,就點頭答應了,招手喚來最親信的顰兒,讓她跟著李中易學習按摩的手法。

    於是,李中易十分耐心的教顰兒,怎樣認穴,怎麼用勁,什麼時候只出三分力,什麼時候又要拿出渾身的勁,教得非常細緻。

    過了半個時辰,突然就聽見花蕊夫人「哎喲」一聲,手捂著後腰,軟趴到了小幾子上,高一聲低一聲的開始悶哼起來。

    李中易趕緊讓顰兒用剛學到的按摩手法,去幫花蕊夫人捏腰,拿背,他自己則退到了偏殿等候。

    過了一會兒,殿內忽然傳出花蕊夫人淒厲的喊聲,「疼死我了……殺千刀……」

    這時,李中易就見顰兒快步朝他跑過來,她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五根清晰的手指紅印。

    顰兒小聲說:「我……我剛才拿捏不好力道,非但沒有減輕娘子的痛苦,反而……娘子請您幫著按摩按摩,她……疼得實在受不了了……」

    見李中易顯得很猶豫,顰兒小聲解釋說:「娘子這是老毛病了,宮裡的御醫都給瞧過,藥方全部不管用。」

    「這……這不太好吧?」李中易確實感覺到為難,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進了貴妃的寢宮,還要幫花蕊夫人按摩?

    一旦這事傳了出去,李中易的腦袋,恐怕就要難保了啊。

    「這倒不妨事,以前,也有按摩博士替貴妃按摩來著。」顰兒哀懇的望著李中易,「娘子她……已經有兩個多月,沒睡過一個囫圇覺了……怪可憐的……」

    李中易聽明白了,敢情花蕊夫人那些特殊的禮防措施,包括臉上罩薄紗、拿脈要蓋帕子,其實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做給孟昶看的,想討皇帝的歡心。

    如今,皇帝已經兩個多月沒進花蕊夫人的寢宮,她恐怕也懶得做那些秀了。

    這倒也是,男人已經變了心,你就算是做出再多的花樣,也沒人來看啊。

    於是,李中易跟在顰兒的身後,直接進了花蕊夫人的寢宮。

    顰兒走到花蕊夫人的身旁,湊到她的耳邊說了句什麼,然後,顰兒拉下床幔,在裡邊忙活了一陣子,這才叫了李中易過去。

    李中易走近床邊,定神一看,花蕊夫人正趴在床上,凝脂暖玉般的光滑背脊上,只繫了一條紅色的肚兜帶子。

    花蕊夫人的身子兩側,被幾層被子堆起老高,遮得嚴嚴實實,僅僅露出盈盈一握的水蛇腰以上的部分。

    她的臀下是一條名貴蜀錦織成的長褲,腿部的後半截完全被蓋在了被子裡面,根本看不見內裡的光景。

    顰兒主動退守到寢殿門口,幫李中易望風,李中易注意到這個細節之後,心下稍安。

    「貴妃,等會可能有點疼,請您稍微忍著點。」李中易覺得這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其實挺可憐,他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

    「嗯。」花蕊夫人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勉強哼了一聲,算是認同了李中易的說法。

    李中易伸出最有勁道的右手大拇指,很想找準穴位,可是,亮晃晃的雪肌,晶瑩半透明的粉背,令人眼花繚亂,浮想聯翩,雜念叢生。

    娘的,李中易驚恐的發覺,他褲子裡的那個小兄弟,居然有了劇烈的反應。

    不行,不行,繼續這樣下去,腦袋遲早要掉的。

    李中易惡狠狠地抬手掐了大腿內側一把,色迷心竅的綺念,立時被劇烈的疼痛感,驅得煙消云散。

    「嗯哼……」李中易剛剛用力的摁住腎俞穴,花蕊夫人馬上吟叫出聲,他不敢怠慢,趕緊又拿住了另一側的關元俞穴,正反手用力搓揉了幾下。

    花蕊夫人的哼哼聲,立即減弱了許多,李中易鬆了下手,她馬上又大聲悶哼出聲。

    「貴妃,這幾個穴位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只是,這長強、腰俞和秩邊三穴在臀上,微臣惟恐冒犯了您……」李中易一邊搓揉,一邊湊到花蕊夫人的耳邊,小聲提醒她。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2 PM

第87章 金絲楠

    「嗯。」花蕊夫人沉默了片刻,卻只是哼了一聲,李中易懂了,她這是同意了。

    既然花蕊夫人迷迷糊糊的點了頭,李中易也就不客氣了,他張開手指,同時拿捏住她腰臀上的幾個「治本」的穴位,按照祖傳的兩儀推拿手法,在治療痛經的同時,緩緩地拿捏著,抓揉著。

    不知不覺間,花蕊夫人已經停止了呼痛,可是,如凝脂般滑膩的嬌嫩肌膚,卻如同雪浪一般,開始晃動起來。

    當花蕊夫人那渾圓豐潤的翹臀,緩緩翹起,粉雪的嬌軀微微開始發顫,李中易悄悄的在她的腰俞穴上,用了一股子巧勁。

    「呀……」花蕊夫人彷彿被人施了定身魔法一般,粉嫩香雪的嬌體,僵成了一張美妙絕倫的玉弓。

    李中易適時收了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像是剛剛全副武裝,進行了二十公里越野急行軍一般。

    這時,「呼……」花蕊夫人長吁了一口氣,僵硬的背弓忽然軟塌下來,整個人癱趴在了床上,一動不動。

    「貴妃,貴妃……」李中易叫了兩聲,沒見花蕊夫人有任何反應,睡得正香。

    李中易緩緩的轉過身子,深深地看了眼床上的那具美妙嬌體,邁步離開了寢宮。

    「貴妃已經睡著了,你趕緊進去照料著。」李中易淡淡地囑咐守在殿門口的顰兒,「估計這兩天疼痛的狀況,應該大為緩解。如果兩天後,貴妃還是疼得厲害,你再使人來找我。」

    「多謝少監。」顰兒聽說花蕊夫人居然睡著了,喜不自勝地連連給李中易行禮。

    李中易擺了擺手,說:「醫者父母心,貴妃其實也挺可……」他吞回了那個憐字。

    「唉……」顰兒扔下一長串嘆息聲,進了寢宮裡邊。

    李中易回到含元殿,坐下來喝了口熱茶,腦子裡始終盤旋著剛才的治療過程。

    花蕊夫人絕不僅僅是痛經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肝火超級鬱積、陰陽嚴重失調瀕臨崩潰,引發的綜合抑鬱症。

    其實,她是一個突然失寵後,一直悲憤難當的可憐女人!

    如果繼續這種狀況下去,李中易敢斷言,她撐不過一個月,就會徹底瘋掉。

    李中易剛才確實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趁著花蕊夫人痛得神智不太清醒的時機,幫著她洩了一把大火。

    其實,就是用催情的按摩手法,變相幫花蕊夫人排出了腿心的鬱火。

    做這種事情,李紅易確實冒了很大的風險。可是,誰叫他當時沉迷於絕美的妙境之中,憐花之心無法阻擋呢?

    如今,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如果花蕊夫人要怪他,他也沒有辦法。

    以李中易如今四品大員的地位,即使花蕊夫人要整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李中易篤定,他在花蕊夫人的身上,做的令她羞愧的事情,只要是個女人都羞於啟齒,更何況是堂堂代後的貴妃呢?

    更何況,花蕊夫人已經很久沒見過孟昶的面,這失了寵的貴妃,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

    事已至此,想也白想,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

    臨近下值的時候,顰兒忽然來了,一見到李中易,她就盈盈萬福,「多謝少監出手相救,我家娘子兩個多月來,頭一次睡得這麼香。奴婢出來的時候,我家娘子還沒有醒。」

    李中易心想,這顰兒顯然是花蕊夫人的心腹宮女,有她在一旁幫著敲邊鼓,替他說好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我既然兼管著尚藥局,自然有責任治好貴妃的沉痾,你不必如此多禮。」李中易不知顰兒的底細,自然要說些冠冕堂皇的官話。

    顰兒卻說:「自從上次少監治好了我家娘子的蘚疾,奴婢就已經看出,您的醫術遠超群醫。」

    李中易淡淡的一笑,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心醫好貴妃。只是,有些按摩的手法是我李家的獨門不傳之秘,還望小娘子替李某保守好秘密。」

    顰兒眨了眨眼,說:「只要我家娘子能夠平平安安的,不再胡思亂想……奴婢願意為您做任何事。」

    嗯,暗盤交易達成,李中易心裡很滿意。有顰兒這個貴妃心腹的協助,花蕊夫人應該不會恩將仇報了吧?

    李中易看得出來,顰兒確實對花蕊夫人忠心耿耿,所思所想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貴妃。

    「奴婢雖然不懂醫道,卻看得出來,我家娘子的身子骨,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奴婢抖膽,請少監幫著開幾個藥膳的方子,我家娘子老不想吃飯,鐵人也會餓壞。」顰兒眼裡含著熱淚,滿是哀傷地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仔細的琢磨了下,食慾不振的原因很多,花蕊夫人主要是陡然失去盛寵,以至於憂憤成疾,一般的方子沒啥大用。

    「我先開個食療的方子,山楂直接泡茶不加任何料,或是用醋泡旱芹,再熬一小鍋魚膾粥,必須用秈米。」李中易將方子遞到顰兒的手上,一一交待的非常清楚。

    顰兒手裡捏著方子,忽然掉了眼淚,「您真是仁善。有些勢利眼,連我家娘子的銀霜炭都敢剋扣。」她扔下這句話,掉頭就走。

    等顰兒走後,李中易不由暗暗搖了搖頭,這還真應了那句老話,脫毛的鳳凰,不如雞吶。

    宮裡的有些真是膽大包天,連代行後權的貴妃的日常用度都敢剋扣,可想而知,背後一定有股子勢力,盯上了貴妃的寶座。

    以李中易的脾氣,公開幫花蕊夫人出這個頭,無疑是腦子進了水。

    李中易只可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私下裡幫襯著花蕊夫人度過難關,多活上幾年罷了。

    至於她的貴妃寶座,只有孟昶可以決定,李中易自是愛莫能助。

    當時,那絕世瑰寶一般的美妙**,赤果果的暴露於眼前,李中易就彷彿處於原子彈的爆炸中心一樣,理智被轟得一乾二淨。

    李中易想想就覺得後怕,他可不敢再次玩火,那不是他有資格碰的女人。

    下值後,李中易在馬車旁,遇上了孟仁毅的近侍,說是夔王邀請他去王府小聚。

    夔王府的花廳裡,除了孟仁毅之外,還坐了嘉郡王孟仁操,李中易一看就明白了,今天邀宴肯定和孟仁操有關。

    寒暄了幾句後,孟仁毅笑著替孟仁操說了話,「無咎,我六兄有些瑣事,需要你幫忙。」

    李中易看了眼正盯著他的孟仁操,就笑道:「既然是嘉郡王的事,只要李某能辦得到的,沒二話。辦不到的,也別怨我。」

    這官場上的邏輯,李中易早就掌握得滾瓜爛熟,就算是張張嘴就可以辦的事,他也必須人為的增加一些難度,否則,別人怎麼會感激你的出力呢?

    「好,好,無咎老弟果然是個爽快人。」孟仁操豎起大拇指,大肆的誇讚李中易。

    李中易私下裡琢磨了一下,他管著宮裡的尚藥局、掖庭令、太液池的工程,以及宮外的太醫署。

    孟仁操如果不是看上了御藥的豐利,就盯的是太液池的工程厚潤。總之,如果是特別為難的事,孟仁毅肯定會私下裡打招呼的,李中易對此很有信心。

    果然,孟仁毅嘆息著說:「我六兄家大業大,連帶著開銷也大,就算是有座錢海,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啊。」

    「是啊,是啊,幾兄弟裡邊,就屬本王最窮。」孟仁操也跟著搖頭嘆氣。

    李中易暗暗有些好笑,求人幫忙的時候,還要自稱本王,嘖嘖,這架子未免端得也太大了點吧?

    見李中易沒吱聲,孟仁毅知道他是想聽下文,就解釋說:「宮裡邊不是正要擴建太液池麼?無咎你正好管著這當子事,隨便勻一點工程給我六兄,都可以幫上大忙。」

    李中易心想,這孟仁操倒是滑溜,他自己不主動出面,倒找了孟仁毅來出頭。

    嘿嘿,僅憑夔王的面子,恐怕就不是一點點小錢,就可以輕易打發的啊。

    「我剛剛接管太液池的工程,說實話,還沒去看過。至於工程量有多大,我暫時還是一無所知啊。」李中易說的是大實話。

    孟仁操也知道,李中易昨天剛剛接手太液池的工程,連相關的官員也沒見過,確實不知道實際的情況。

    按照蜀國的規矩,宮內的工程,都歸殿中省管轄,工部調動工匠配合施工。

    這也就是說,殿中省相當於小一號的「國家計委」,工部的施工隊就是建築總公司、戶部是負責撥款的財政部。

    一般來說,宮裡的工程建設,不管是工部也好,戶部也罷,都不敢拖延工期,或是有錢故意不撥。

    所以,宮裡的工程,算得上一塊香噴噴的大肥肉。以至於,眼紅厚利的人,都想撲上去咬一大口。

    「不瞞無咎你,我六兄那裡有一些上好的木料和石料,建個亭子,造幾條御舟,修幾座涼殿啥的,都用得上。」孟仁毅幫著他的哥哥揭開了謎底。

    原來如此,李中易心想,皇宮裡的亭子倒也罷了,那碩大的涼殿,卻是用料比較多的地方,而且按照規制,都必須用最好的金絲楠木。

    所謂金絲楠木,其實並沒有這種樹。被砍伐的大葉或是小葉楨楠,經過數百年(一般是五百年左右)的氧化、醇化後,其中的1-5%,才有可能轉變為金絲楠木。

    只可惜,蜀國本地的小葉或是大葉楨楠,早就被砍伐得差不多了。

    如今,藏有金絲楠木的云、貴等地,橫亙著一個大理國。

    金絲楠木屬於皇家禁用品,孟仁操要想搞到這麼名貴的東東,只能靠走私販運。

    「只要木料堪用,價錢合適,我這裡沒有任何問題。」李中易不瞭解實際的情況,自然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但是,態度還是表得很鮮明。

    敢於私藏金絲楠木,就是殺頭的罪過,既然孟仁操有膽子掏空孟昶的國庫,花的又不是他李中易的錢,怕啥咧?

    「好,事成之後,分你這個數。」孟仁操豎起一根手指頭,那意思是說,要分給李中易一成的利潤。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夔王的事,就是我的事,您的利,還是自己留著,下官分文不取。」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3 PM

第88章 謀劃

    「這怎麼行呢,該你拿的,你就拿著,免得壞了道上的規矩。」孟仁操心裡很爽,嘴上卻故意假正經。

    孟仁毅看出,李中易確實不想伸手拿錢,就出面打圓場,他笑著說:「六兄,無咎是咱們自家兄弟,你何必與他客氣呢?將來,有什麼好做的買賣,拉上無咎一起發財,不就得了?細水長流嘛。」

    李中易心想,孟仁毅的這個說法,裡外兩面光,讓孟仁操既得了好處,又沒傷了顏面。

    一番虛言推讓之後,孟仁操只得「勉強」點了頭,末了,他想送幾個美姬給李中易。

    李中易連連擺手,家裡的女人已經不少了,而且,都不是省油的燈,再來一組美嬌娘,恐怕要鬧得烏煙瘴氣啊。

    實際上,李中易主要是被校花老婆,給調高了審美的品味。

    上輩子,不敢說傾國,至少是傾城的校花老婆,在李中易的懷裡抱了好些年。

    就算是老婆再漂亮,再迷人,李中易難免也會有些審美疲勞。

    如今,經歷過瑰寶級「禍水」——花蕊夫人的震撼教育之後,對於那些庸脂俗粉,李中易自是完全提不起興趣。

    至於,加固太液池的石料,李中易問清楚土石方後,覺得量不併算太大。但是,他並不是工程專家,只是答應了問清楚整個工程所需石方後,再給個詳細的答覆。

    酒足飯飽後,孟仁操找地方快活去了,李中易則和孟仁毅一起泡進了溫水池中。

    「無咎啊,我那六兄當年也是個人物呢,只可惜,辦河工的時候,貪得太厲害了,導致錦江決了堤,淹死了不少人,這才被盛怒的皇兄給罷了差事。」孟仁毅飲了口酥酪,「你是新官上任,能辦就辦,不能辦就推給我去說。」

    李中易笑了笑,說:「這宮裡的工程,即使不是嘉郡王,也會有劉侯爺,馬伯爺來求。我這人吶,從來不想擋人的財路,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我都會睜一眼閉一眼,裝裝糊塗也就過去了。」

    「只是有一樣,工程的質量必須要有保障。否則的話,我又沒沾過錢,沒道理平白替人擋災。」李中易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要把權貴們吸血的貪婪度,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不能越線。

    「回頭我借你幾個,木匠、漆匠、瓦匠和石匠,讓他們在現場盯著點,質量就有保障了。」孟仁毅也擔心把李中易給坑了,主動做了補救的工作。

    李中易很滿意,他手頭上正缺少這些懂行的工匠,孟仁毅可謂是及時雨啊。

    泡完了澡,來了兩個侯爺,嚷嚷著要打麻將。

    李中易上場之後,也沒客氣,放手釋為。五局牌下來,把那兩個侯爺帶來的銅錢,和身上的小掛件都吸乾了,這才盡興而歸。

    回到家中,李中易先去了外書房,拜見父親李達和。

    李達和剛從老祭祖回來,聽說李中易居然高昇為殿中少監,並且被封了開國子,比他自己晉陞還要高興,一個勁的誇獎李中易。

    什麼光耀門庭啦,祖宗顯靈啊,李達和說了一大堆吉利喜慶的話。

    最後,李達和聽說李中易要搬到子爵府去住,他沉默了半晌,最終長嘆了一聲,說:「兒大不由爺啊。」點頭同意了。

    蜀國的規矩如此,李達和久走宮中,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

    等李中告辭出門的時候,李達和忽然說:「你阿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吃啥吐啥,老是嗜睡。都這麼晚了,就別去打擾她了。」

    李中易一聽這話,眼前猛的一亮,好傢伙,把曹氏那個掃把星趕走之後,他的爹娘這是要老樹開花,好事啊。

    嘿嘿,李中易走在路上,心裡盤算著,老娘這一次會幫他生個親弟弟,還是親妹子呢?

    李中易滿心喜悅的回到臥房,進屋後才發覺,室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瓶兒和芍藥大眼瞪小眼的,各據一方,活像一對鬥雞。

    李中易一看到這幕場景,心裡就想,多半是芍藥嘴快,把昨晚偷吃**的事,炫耀了出去,惹得瓶兒不高興了。

    此地大有星火燎原之勢,李中易扔下話,說是去書房,扭頭就走。

    「爺,奴奴幫您磨墨。」芍藥象燕子一樣,眨個眼的工夫,就掠到了李中易的身側。

    這妮子的反應,倒是每次都要比瓶兒快半拍,臉皮也厚許多。只不過,她做的事,經常要出紕漏,屢屢落人話柄。

    到了書房後,只有芍藥黏在身邊,瓶兒卻沒跟上來,李中易心裡越發堅定了,不能慣壞瓶兒的決心。

    女人都是寵壞的,你越是什麼都依著她,她越會蹬鼻子上臉。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以李中易的身份,別說只有兩個通房丫頭,就算是再多十倍,也是理所當然。

    見李中易坐到了書桌前,芍藥趕緊大獻慇勤,膩聲說:「爺,奴奴幫您磨墨。」

    藉著明亮的燭火,李中易發覺,芍藥經過雨露的滋潤之後,猶如芙蓉花開,頰上隱隱透出嫣紅潤澤,眉梢眼角均是怎麼也掩不去的豔媚風情。

    嗯,這妮子雖然腦水不夠使,原始本錢卻很厚,經昨晚那麼一戳,女人味居然漸漸散發了出來,也越來越像蕭姓女明星。

    李中易提筆在手,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已經很久沒練過字,手都生了。

    「刷刷刷……」李中易按照腦子裡的記憶,奮筆疾書,一氣呵成。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赤壁周郎。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羽扇綸巾,談笑間,強櫓灰飛煙滅……」

    李中易放下筆,反覆欣賞了好幾遍,絕世名篇——《念奴嬌。赤壁懷古》,最後,微微一笑,顯得很滿意。

    這副舊皮囊的主人,書讀得不好,對於經書不求甚解,可是一筆字卻頗有亮點。畢竟練了十多年,熟能生巧嘛。

    「爺,銀耳紅棗蓮子羹,燉好了,您趁熱喝了吧?」瓶兒的聲音,忽然在身邊響起。

    李中易扭頭一看,瓶兒的手裡捧著一隻托盤,上面可不就是一小盅銀耳羹麼?

    嗯,吃醋也沒忘了給爺補補身子,瓶兒這小娘子,沒有白疼呢,李中易心裡的悶氣立時消散了大半。

    李中易接過銀耳羹,心裡卻在想:他只和瓶兒說過一次這種補血養氣的羹,她居然就記住了,很不錯哈。

    銀耳羹燉得很入味,李中易吃在嘴裡,甜在心頭,身邊的兩個美嬌娘,一個侍墨,一個燉羹,這才是大老爺們過的滋潤日子吶。

    李中易吃過羹後,瓶兒收了托盤,卻沒有馬上離開書房,手裡拿著抹布,見哪裡有點灰塵,就過去擦拭一番。

    芍藥很想有單獨和李中易相處的機會,卻始終沒有找到,她急得直撓耳朵。

    李中易卻沒管這些,他提筆在手,腦子裡琢磨著,下一步的計劃。

    張業越來越跋扈了,孟昶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在夔王府裡泡澡的時候,孟仁毅悄悄的告訴李中易,要他私下裡探問一下趙老太公的態度。

    顯然,孟昶想借助於趙家的力量,一起搞垮張業。

    可是,張業在整個成都的兵馬,超過了五萬人。即使是北部面臨柴榮的威脅,他也只派出了一萬人增援河池而已。

    由於,李廷圭的人馬,在河池一戰中,受損異常嚴重。孟昶目前所能依靠的基本武力,也就是孟仁毅統領的金吾衛了。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張業和趙家的兵馬掣肘,他倒是可以利用鄉軍的力量,趁機把孟昶拉下皇帝的寶座。

    只可惜,鄉軍雖強,數量卻非常之少,僅僅兩千餘人。

    李中易現在還有一層憂慮,在幹掉張業之後,孟昶會不會削掉孟仁毅的兵權呢?

    以李中易的政治鬥爭經驗,他認為,狡兔死,走狗多半要被烹。所以,張業必須被削弱,但不能太過削弱,只有保持住朝中的力量平衡,孟仁毅將來才有機會。

    歸根到底,還是實力太弱啊,李中易仔細的琢磨了一番之後,只能扔掉手裡的毛筆,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中易心裡很明白,鄉軍當初的崛起,其實是利用了河池大營豐厚輜重的力量,而且人數也不多,才沒有引起張業以及孟昶的特別關注。

    以鄉軍的訓練和薪俸體系,要想訓練出兩萬強軍來,沒有強大的財力和物力支持,李中易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如今,朝廷的實權,分別掌握在張業、趙廷隱以及孟昶這三家的手上。

    張業固然驕橫,趙廷隱也不是省油的燈,他一直在私下裡擴充軍備,壯大自己的實力。

    站在孟昶的角度,威脅最大的張業必須要除,但是趙家卻也沒辦法令他安心。

    正因為孟昶擔心前門驅了虎,後門又進來狼,所以,蜀國的內部局勢才變得十分的詭異,卻又是最平衡的三角關係。

    李中易和趙老太公的關係,也很複雜,他幫著趙家去掉了軍中的後患,趙老太公也幫他解決了曹氏的難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互不相欠。

    另外,李中易也已經察覺到,趙廷隱對趙老太公的話,遠遠沒有達到言聽計從的程度。

    這些變數固然重要,李中易卻覺得只要細細的謀劃,並不是特別難解決的問題。

    最令李中易感到頭疼的是,孟仁毅對孟昶的真感情。以孟仁毅那種超級講義氣的秉性,李中易心裡明白,他如果暗中勾結趙家,學習趙匡胤的黃袍加身戲碼,恐怕他和孟仁毅的過命交情,也完蛋了!

    上輩子,加上這輩子,見慣了當面叫大爺,背後捅刀子的李中易,異常珍惜他和孟仁毅之間的那份真感情。

    唉,再看看吧,李中易從椅子上站起身,轉身卻見芍藥正楚楚可憐的望著他。

    瓶兒裝得像沒事人一樣,笑吟吟地說:「爺,奴伺候您回去歇著吧?」

    李中易一陣頭疼,這兩個女人顯然都擔心對方得了手,彼此已經形成了盯稍的關係。

    「走,爺今天要荒唐一把,你們兩個一起陪爺安寢。」李中易反正早就琢磨著將兩女疊到一起,既然她們互不相讓,索性來個一鍋燴。

    李中易一手抱起一個,將兩女一起摟到了床上,開始胡天胡地。瓶兒畢竟面子薄,死活不肯與芍藥疊到一起。

    可是,李中易收拾芍藥的時候,瓶兒又在最關鍵的時刻,將他扯到了懷中,「爺,都賞給奴家吧。」

    本來想多承接一些雨露,搶先生兒子的芍藥,氣得半死,抬手狠狠的掐了瓶兒一把,疼得瓶兒一陣亂哆嗦,居然直接登上了頂峰。

    不管兩個女人怎樣鬥法,李中易都爽得直哼哼,娘的,這才是大老爺們過的滋潤日子啊!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4 PM

第89章 大圈套

    常參的朝會繼續在扯皮吵架,最終,勉強達成了一個折衷的方案:允許李廷圭招兵買馬的同時,趙廷隱的驍銳軍和張業的部隊,都可以擴充相應人數的兵馬。

    李中易注意到,張業很狡猾,也很有警惕心,他來上朝的時候,他的幾個兒子都在軍中坐鎮。

    可想而知,一旦宮裡有個風吹草動,張業的幾個兒子就會帶兵殺進宮。

    張業雖然喜歡專權,卻比三國演義的董卓要聰明得多。李中易有了這個認識後,越發覺得要謹慎從事,不能妄動。

    由於今天解決了部分的問題,李中易比平日裡更早來到含元殿辦公。

    李中易走到官廳的門口,卻見一個貴妃宮裡見過幾面的小內侍,正在殿外等他。

    那小內侍倒是伶俐,一見到李中易,趕忙跑過來行禮,「小的拜見李少監。顰兒小娘子命小的來稟報您,貴妃昨兒個睡得非常香,直到今兒個五更天才醒,已經用過了魚片粥,腰也不怎麼疼了……」

    「貴妃的情緒可好?」李中易摸過貴妃的身子,畢竟有些心虛,就想套話探一下底細。

    「回少監,貴妃今兒個沒發脾氣,還抽空接見了幾個過去請安的宮妃。」小內侍可能是得了顰兒的叮囑,介紹得非常詳細。

    「貴妃如有不適,就來找我。」李中易叮囑了小內侍一番,打發他走了。

    可是,自從這一次之後,花蕊夫人那邊,再也沒有派人來單獨叫他。

    據李中易所知,貴妃的宮裡已經傳了好幾次御醫和按摩女博士,偏偏把他這個宮內第一名醫給忽略掉了。

    李中易靜心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對花蕊夫人做的羞人之事,她肯定有感,這是有意疏遠於他呢。

    也好,既然花蕊夫人沒有當場發作,以後就更不可能把事兒說出來了。

    李中易覺得,離她遠一點,少受一些致命魅力的影響,更可置身於宮內的權力鬥爭漩渦之外,也安全得多。

    花蕊夫人雖是絕豔,卻只敢遠觀,不可褻玩,如之奈何?

    太液池的工程,既是孟仁毅給牽的線,李中易又答應過的,他於是找來分管的殿中丞以及監工等人,不僅要到了施工的圖紙,還問清楚了所需要石料和木料的總用量。

    整個太液池的工程,預算的錢款,居然超過了一百萬貫。

    咳,這一百萬貫,相當於大蜀國三分之一的稅錢,足以組建一支武裝到牙齒的三萬鄉軍。

    李中易摸清底細之後,關門仔細一算,他發覺,僅僅是金絲楠木這一項,至少可以給孟仁操留下八萬貫錢的利潤空間。

    嗯,不能讓孟仁操賺得太狠,就六萬貫吧,好處不能通吃,利益均霑,才是王道!

    李中易再次叫來具體分管的殿中丞,一番暗示之後,讓殿中丞忐忑而來,趁興而歸。

    原來,李中易留了二萬貫的利潤,暗示殿中丞分配下去,他李某人分文不取。

    千里做官,不為權財,又為什麼?難道是真的是為了草民服務,而白忙活一場?

    那才是扯蛋吶!

    那殿中丞歲數已大,權力的方面已經沒啥念想了,就圖著多撈幾個養老錢。

    魏庭岳得知這個消息後,好半晌無語,他故意分出太液池的工程給李中易,其實是想暗中抓到李中易貪污受賄的把柄,以便借此要挾李某人。

    可是,李中易這麼一干,魏庭岳的小心思不僅完全落了空,反而成全了李中易會做人的好名聲。

    那些得了便宜的殿中省官員們,私下裡都在讚頌李中易,如此體諒下級難處的好少監,這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魏庭岳聽了這些話,倍覺刺耳,心裡很不舒坦。他一向都是吃獨食的性子,眨個眼的工夫,就被大度的李中易給比了下去,心裡能不窩火麼?

    這一天,李中易忽然被孟昶派人給叫去了謝才人的嘉和殿。

    走過殿門外的時候,李中易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五花大綁的顰兒,淚流滿面的跪在殿外的台階下。

    呀哈,這是腫麼了?李中易心頭不由一驚,顰兒可不是一般的宮女,而是有品級的女官,又是貴妃身邊的心腹,卻被逮到了謝才人的地界,這裡面一定有文章。

    李中易略微想了想,就停下腳步,招手叫過看守顰兒的秦得貴,小聲問他:「怎麼回事?」

    秦得貴看了眼四周的環境,低聲解釋說:「回叔爺的話,這個賤婢膽大包天,不僅在半道上衝撞了謝才人的鸞駕,還出言不遜……陛下正好經過……抓了個正著。」

    李中易隱約明白,忠心耿耿的顰兒應該是著了謝才人的道,掉進了絕命的陷阱之中。

    看樣子,這宮裡的女人之間的爭寵戰,其殘酷程度,絲毫不亞於男人們的權力爭鬥。

    李中易深深的看了眼,嘴巴已經被堵住的顰兒,邁步走進嘉和殿。

    「李卿,在這宮裡邊,以下犯上,該當何罪?」孟昶見了李中易之後,依然是一副氣哼哼的樣子。

    李中易毫不遲疑地說:「按照宮規,應該杖斃,亂棍打死。」幸好他每天堅持看公文,大致瞭解了一些宮規。

    孟昶見李中易並沒有勸說他,看在貴妃的面子上來個重罪輕罰,心裡不由舒坦了一些。

    「李卿,朕一向信你是個忠臣,才把這事交給你來辦的。」孟昶看了眼一旁梨花帶雨,委屈之極的謝才人,一顆心陡然硬了數倍。

    李中易倒不怕孟昶發怒,他有仙之門徒的美譽在前,又是剛立過戰功的殿中少監,再加上平日裡會討好孟昶,確實沒啥可怕的。

    孟昶這個昏君正是吃了他煉的仙丹,才有「腎力」每天欺負謝才人。

    「陛下,微臣倒有一個法子,可以讓那個賤婢,生不如死。」李中易故意露出佞臣的奸笑,一下子吸引了孟昶的注意力。

    「就這麼杖斃了,未免太過便宜了那個賤婢。微臣以為,不如把他交給微臣用作爐鼎,讓厲鬼吸乾她的精髓,喝盡她的血,慢慢兒的收拾……嘿嘿……」李中易面露猙獰之色,一副急孟昶之所急,恨孟昶之所恨的忠臣模樣。

    孟昶猶豫了一下,等看見謝才人面現懼容,他最終點了點頭說,「如此甚好。」

    李中易偷偷看了眼謝才人,發覺這個女人也算是貌美。只是,她的容貌卻比花蕊夫人差出好幾條街去,也不知道孟昶怎麼會迷上這種「醜女」的?

    難道說,孟昶的喜新厭舊,已經到了美醜不分的地步?

    「李卿,你煉的仙丹,的確有奇效,朕服了丹,渾身都很爽利。」孟昶確實對李中易高看了好幾眼,仙丹的靈驗,可不是吹出來的。

    「陛下,此種仙丹異常珍貴,五百年僅能得一回。後面再煉的丹,效力要差不少。」李中易及時的堵住了孟昶的嘴巴,免得出難題,逼他李某人上吊。

    「嗯,朕已經很節省,兩日才一粒。」孟昶瞟了眼滿面飛紅的謝才人,他的心裡不由暗暗自得,昨晚弄了五次,今兒個精力依然充沛,此皆李中易這個仙徒之功啊。

    「李少監,今後可多來這嘉和殿走動走動,陛下的身子骨有你照料著,吾很放心。」謝才人當著孟昶的面,賞了李中易一柄「靈芝形」羊脂玉如意。

    這個時代,玉如意雖然不像後來的明清時期那麼盛行,羊脂玉如意卻也是極其難得的寶貝,寓意吉祥,祝願陞官發財,青雲直上。

    李中易手裡捏著玉如意,心裡卻在想,謝才人之所以要重重的賞他,恐怕和貴妃的宮裡一直冷落著他,有著很大的關係吧?

    嘿嘿,才這麼點東西,就想拉攏老子,謝才人啊,你還嫩得很吶!

    「多謝厚賞,只要陛下和謝才人不怕微臣呱噪,臣一定經常過來混吃騙喝。」李中易連連拱手,笑得著實很開心。

    孟昶和李中易一向隨便慣了,也沒覺得他舉止失儀,胡說八道。

    李中易告辭離開嘉和殿後,怒氣衝衝的走到顰兒的面前,當著嘉和殿的宮女內侍的面,抬腿就是一腳,踢倒了顰兒。

    李中易故意高聲喝道:「來人,把這個賤婢拖到丹室裡去,等我慢慢的剝了她的皮。」

    「喏。」秦得貴聽了吩咐,當即領著兩個身強體壯的內侍,倒拖著顰兒,離開了嘉和殿。

    李中易邁步離開的時候,視線的餘光瞥見一個嘉和殿的宮女,轉身跑進殿內。

    嘿嘿,李中易心裡暗暗冷笑,不就是想看老子怎麼站隊麼,現在滿意了吧?

    將顰兒帶到丹室之後,李中易揮手屏退左右,將室門關緊後,這才緩緩的走到顰兒的身前。

    李中易蹲到驚恐萬狀的顰兒身前,並沒有急於摘下塞在她嘴裡的帕子,他微微一笑,小聲說:「我知道你是受人陷害的。不過,眼前謝才人正受寵,為了救你的小命,我不得不踢了你一腳,以你在貴妃身邊的見識,應該可以體諒我的一片苦心吧?」

    見顰兒擺動了腦袋,被堵住的小嘴裡,發出一陣唔唔之聲,李中易又說:「是我忘了告訴你,明白的話,就點頭,心裡不舒服,就搖頭。」

    顰兒一個勁的連連點頭,李中易滿意的一笑,說:「我知道你一直擔心貴妃的安危,可是,你既然做了天大的蠢事,也應該受到重重的懲罰。所以呢,等會我會把你脫得直剩下肚兜,然後再用篾條狠狠地抽你。」

    顰兒瞪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盯著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李中易心中有數,看樣子,這個顰兒的政治鬥爭智慧和經驗,也粗淺得很,和她伺候的那個笨女人一樣,都蠢的要死。

    「你信不信……」李中易說到這裡,故意壓低了聲調,湊到顰兒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

    顰兒當即呆若木雞,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彷彿痴了一般。

    「來人,把這個賤婢綁到長條凳上去。」李中易走到門邊,高聲喚人進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6 PM

第90章 有骨頭

    秦得貴幾個人,衝進丹室,七手八腳的將顰兒反綁在了長條凳上。 

    李中易則走進內室,把密封在罈子裡的碳酸鈉粉末調成溶液,又把大黃找了出來,搗成汁。

    顰兒羞得滿面通紅,可是,李中易依然一邊脫她的衣裙,一邊把大黃藥汁,抹到她的光臀上,大腿上,小腿上,以及後背上。

    李中易手裡提溜著一根粗粗的篾條,在碳酸鈉溶液裡面,攪了幾攪,然後揮起篾條,在顰兒的臀部比劃了幾下,這才拔出堵住她嘴的帕子。

    「等會即使不疼,也必須叫得越慘越好,懂麼?」李中易俯下身子,湊到顰兒的耳旁,小聲交代了她一番。

    「啪。」李中易揮舞著篾條,重重的擊打在顰兒的臀上,這一次是玩真的,用力很猛,顰兒當場被打哭了,「啊……痛死啦……」

    李中易看見顰兒的光臀上,「鮮血」橫流,他不由滿意的點點頭,揮起手裡的篾條,輕一下重一下抽打著顰兒的臀部,後腿。

    由於,李中易在數下假打之後,冷不丁的要抽一記狠的,顰兒的哭喊聲,倒還蠻真實。

    「嘩啦。」這時丹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謝才人身邊的心腹宮女,闖了進來。

    「呀。」當這名宮女看見血肉模糊,已經不成人形的顰兒,不禁嚇得哇哇亂叫。

    「滾出去。」李中易揮舞著手裡染「血」的篾條,惡狠狠地將那名宮女,給趕出了丹室。

    「老子練鼎爐的時候,誰敢打擾,下場和這個賤婢一樣。」

    那宮女被關在門外,耳內聽見李中易狂妄的叫囂,她不由暗暗點頭,才人娘子多慮了,這個李中易受了貴妃的冷落,自然懷恨在心,尋機報復到顰兒的身上。

    等秦得貴在門外報訊,謝才人的貼身宮女已經走遠,李中易這長吁一口,小聲笑道:「顰兒啊,你的小命算是撿回來了,將來還有機會伺候貴妃。」

    「多謝少監相救,顰兒永世不忘您的大恩大德。」顰兒臉上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滴接著一滴,滴落到了地面上。

    李中易上前解開了顰兒身上的繩索,小聲說:「事急從權,得罪之處,還望小娘子多多見諒。」

    「我……我感激您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罪您呢?」

    危機過後,顰兒的臀上感覺到了涼意,她羞得閉緊了雙眼,不敢再看李中易。

    李中易發覺了顰兒嬌羞欲滴的樣子,立時恍然大悟,「小娘子請去內室。」他略作交代後,趕緊走到丹室的一側,面朝窗戶,再不回頭。

    僅僅穿著肚兜的顰兒爬起身子,偷眼看見李中易很有君子之風,腦袋紋絲不動的望著窗戶紙出神。

    顰兒輕咬下唇,羞得要死,從地上撿起衣裙,慌忙逃進了內室。她的肚兜雖然勉強遮住了最羞人的幾個部位,可是那裸臀之下奧妙,只怕都給這個男人看個精光了啊。

    好半天後,顰兒才整理好了衣裙,輕手輕腳的走到李中易的身側,怯怯的說:「少監,奴婢好了。」

    李中易這才轉過身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顰兒後,忽然嘆了口氣說:「為了以防不測,你不能穿得這麼整齊,尤其是我不在這裡的時候。」

    顰兒原本是個精明的女官,只不過,為了花蕊夫人所受的冤氣,一時衝動,才掉入了陷阱罷了。

    「這室內異常溫暖,奴婢平日裡還是只穿著肚兜吧,讓那些人看到血,才不枉少監的一番苦心。」她的美目略微一轉,也就明白了李中易擔心的是何事。

    李中易沉默片刻,一本正經的說:「守得云開見日出,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笑,懂麼?」

    顰兒盈盈下拜,小聲說:「奴婢明白,少監的教誨,奴婢絕不敢忘。將來如果有機會重新伺候我家娘子,奴婢一定把今日之事,好好兒的告知我家娘子。」

    李中易擺了擺手,說:「這就不必了,我出手救你,和貴妃沒關係。」

    「少監,我家娘子突然冷落了你,奴婢一直苦勸,可她就是不聽……」顰兒心裡那叫一個感動啊,李中易冒著奇險搭救她,確實沒有任何圖謀,因為貴妃已經徹底的失了勢。

    如今,謝才人在宮裡的氣勢日盛,就連伺候貴妃的老人,都開始離心離德,暗地裡跑去謝才人那邊通風報信。

    「每天穿肚兜倒沒必要,只是衣裙不能太乾淨整潔,必須這裡破個口子,那邊爛一塊。」李中易細心的教導顰兒,怎樣把上好的蜀錦料衣裙變成補丁裙。

    末了,李中易又說:「以後,我會在丹室內吃飯,如果臨時有事來不了的話,秦得貴會來給你送胡餅。我必須提醒你,除了秦得貴送的胡餅之外,寧可餓著,也不能吃。」

    李中易把顰兒反鎖在丹室之中,邁著四方步,回了含元殿的辦公地點。

    途中,李中易交待秦得貴,如果他沒在的時候,由他給顰兒送胡餅和飲水,「只要不讓那個賤婢餓死,就行了。」

    「爺,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准讓那個賤婢餓不死。」秦得貴聽說李中易打算找黃清,把他要到身邊伺候,不由心花怒放,樂得屁顛。

    登車回家的路上,李中易的嘴角微微翹起,他早就聽說過,顰兒是作為花蕊夫人的陪嫁,一起跟著進宮的心腹女官。

    只是,為什麼直到他出了宮,花蕊夫人那邊還沒有派人來找他呢?

    第二天上值的時候,李中易才得知消息,花蕊夫人代掌的皇后鳳印,已經被收到了李太后的手上。

    原來如此啊,李中易心裡暗暗嘆息,失了權柄的花蕊夫人,今後的日子只會更加的難過。

    李中易沒敢把這個消息轉告顰兒,顰兒要是心裡著急,頭腦一發熱,肯定會把他給牽連進去。

    有些時候,善意的隱瞞,往往比真話,更實用。

    可是,宮中的事情就是這麼的詭異,有人給孟昶獻上了一個瓷娃娃一般的舞姬,金發碧眼,體態輕盈,能夠踮起腳尖,僅在瓷碟裡內翩翩起舞。

    眨個眼的工夫,身有異香的謝才人,就失了寵。

    屋漏偏逢連夜雨,牆倒眾人推!

    有人暗地裡在謝才人的寢宮裡,藏了詛咒孟昶的巫蠱。結果,倒霉催的謝才人,立即被打入冷宮。

    據李中易的估計,劉充儀的嫌疑應該最大,其次是李太后。

    身為孟昶的生母,原本的李貴妃,在孟知祥死後,榮升為太后之尊。

    李太后平生最恨邀寵狐媚的宮妃,就連花蕊夫人最受寵的時候,也被李太后叫去警告了一番。

    李中易叫來黃清,令他把顰兒重新送回到花蕊夫人身邊。

    顰兒臨走的時候,啥話都沒有說,只是衝著李中易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前額上的青紫痕跡,令人觸目驚心。

    李中易剛吃罷午膳,就見花蕊夫人宮裡來人,傳他過去。

    時隔一段時間後,李中易再次見到瘦了許多的花蕊夫人,顰兒就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旁。

    「多謝李少監,救了顰兒一命,吾想當面替她謝謝少監。」花蕊夫人雖然沒有罩著面紗,臉色卻很冷,「來人,把賞賜拿來。」

    不大的工夫,李中易的面前,堆滿了各種珠寶和玉器。

    李中易恭敬地拱手說:「不知貴妃有無別的吩咐?」

    花蕊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顰兒是我的陪嫁丫頭,我一直拿到她當親妹妹看待,你救了她的命,我理當感謝。」

    李中易緩緩站直了身子,說:「貴妃所賜,微臣不敢辭。可是,東西太多了,臣家的奴僕一向毛手毛腳的。萬一打碎了幾件,那就是天大的罪過。」

    在花蕊夫人的注視下,李中易只拿了一支最不起眼的小金釵,裝進懷中,轉身就走,任由顰兒怎麼呼喊,他都只當沒有聽見。

    以前,花蕊夫人代行後權的時候,都奈何不得李中易,更何況,如今鳳印已經在李太后那裡了呢?

    李中易只拿了一支金釵,就是想告訴花蕊夫人,他已經得了賞賜,救顰兒一命的事,從此一筆勾消。

    當晚,孟仁毅邀李中易泛舟江上,席間坐了一群蜀地有名的文人騷客。

    酒酣耳熱之際,有人就提議吟詩作詞,以助酒興。今晚月明,孟仁毅拍板定案,以月為題,不限詩詞題材。

    李中易哪裡會做什麼詩,吟啥子詞,他連連擺手說:「此等風雅之事,我一介小郎中,還是不要出獻醜了吧?」

    誰知,一旁的陪酒美嬌娘,忽然掩嘴輕笑說:「少監若是吟出好詩詞,今晚的香資就都包在奴家的身上了。」

    李中易詫異的望著那陪酒美嬌娘,一直懷疑其中有啥子陰謀?

    實際上,這陪酒的美嬌娘,乃是這江上風*月之地的青*樓行首,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妓李香菱。

    李香菱坐到李中易的身旁,已經很久了,可是,李中易卻連正眼都沒看過她。女人的心眼窄,李香菱故意拿話擠兌李中易,自是想看他的笑話。

    這個時代,由於朝廷不禁官員尋花問柳,行首級別的名*妓,一直受到眾人的熱烈追捧。其一舉一動都非常吸引尋香客的眼球,在官場和商場之中,有著非同小可的輿論影響力。

    有些官員成功泡妞的故事,經過演繹之後,變成了一代佳話。另有些官員則因為魯莽的沒素質行為,成了盡人皆知的笑柄。

    顯然,李香菱因為自尊心受損,看準了李中易的弱點,想把他變成整個成都人民,茶餘飯後的笑料。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7 PM

第91章 翹家的女人

    這種風*月場所的小算計,不同於官場上的明爭暗鬥。很多官員吃了悶虧之後,在達官貴人們的注視下,也不好動用手裡的權力予以報復,往往只能自認倒霉。

    李中易抓耳撓腮,心裡一陣煩躁,娘的,幹啥不好,非要吟詩作詞?

    這副皮囊的舊主人,根本就不是個讀書種子,記憶裡所作的詩詞,不僅少之又少,而且水平其臭無比。

    就連李中易這個門外漢,都知道,那也配叫詩詞?

    和李中易這個土包子不同,孟仁毅倒是很會做詩,而且詩名早已傳遍士林,廣受讚譽。

    時間緩緩過去,文人們挨個做詩,眼看就輪到李中易。

    李中易本想藉口更衣,趁機尿遁,可是,李香菱卻一把抱住了李中易的胳膊,甜甜地說:「少監,更衣之地有人佔著呢,您稍等片刻,吟完詩詞再去不遲。」

    讓李香菱這麼一耽擱,竹籌已經遞到了李中易的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再想尿遁,顯然已經變成空想。

    孟仁毅也知道李中易從沒吟過詩,更別提做詩了,他悄悄了寫了一首詩,原本想讓李中易偷看。

    可是,李香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用身子擋住了李中易的視線。

    李中易的心裡一陣冒火,這個小娘皮的心眼太窄,成心想要老子丟臉是吧?

    情急之下,李中易瞅了眼天上的明月,卻見一輪彎月高掛於半空之中,向人間大地播撒著和煦的銀輝。

    嗯哼,有了,李中易忽然想起校花老婆最愛的一首詞,勉強也算是應景吧?

    李中易索性把眼一閉,漫聲吟道:「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吟完之後,李中易沒聽見任何反應,趕緊睜眼拱手說:「鄙人暫且告退。」

    「噗嗵。」李中易轉身太急,原本抱住他胳膊的李香菱,促不及防,居然絆住他的一條腿,兩人一齊栽到榻上。

    「哎呀呀,如此好詞,人生哪得幾回聞?唉呀呀,少監壓香菱的妙景,又哪得幾回見吶?妙啊,妙哉……」有騷客反應極快,立即把李中易撲在李香菱身上的妙事給嚷嚷開了。

    這妓家的畫舫,原本就是一艘緊挨著一艘,相隔不遠。一時間,李中易吟的《鵲橋仙》,以及撲倒名花的光輝事蹟,立時傳將出去,很快就惹來了文人們的爭相傳誦。

    「少監竟是如此大才,請恕奴奴不恭之罪。」李中易更衣出來,迎面卻遇上了一直等他的李香菱。

    人家小娘子當面道了歉,李中易這個大男人即使心裡窩著火,又能怎麼著呢?

    「呵呵,我本已是江郎才盡,卻不料被小娘子這麼一激,居然來靈感,獻醜了,獻醜了。」李中易乾笑兩聲,說了兩句俏皮話,算是把尷尬遮掩了過去。

    李中易本以為李香菱會善罷甘休,卻不料,回到人群之中,這個成都第一行首,居然又提議,以戀花為題,各做詩詞一首。

    小娘皮,你有完沒完吶?李中易氣得鼻孔直冒煙,卻因剛剛更過了衣,不好馬上再借尿遁離場,只得坐困愁城之中。

    不知是想贖罪,還是想讓李中易繼續露臉,李香菱居然提議從李中易這邊開始。

    孟仁毅沖李中易擠了擠眼,小聲說:「無咎老弟,我竟不知你居然有此等絕佳的文彩,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李中易恨不得一拳砸爛他的那張驢臉,卻只能咬緊牙關,無可奈何。

    舟內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李中易的身上,而且,臨近的十幾艘畫舫內,全都停下了絲竹之聲,好些人正豎起耳朵傾聽著這邊的動靜。

    娘的,不就是戀花麼,不就是抄襲麼?老子豁出去了!

    李中易檢索了一遍,上輩子用來泡校花老婆,而背下的大量宋詞,眼前忽然一亮,有了。

    李香菱一直緊緊地盯著李中易,發覺他的雙目炯炯放光,她立時舞動皓腕,撥動琴絃,替他伴奏。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好,好一個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好極了,妙之極哉!」孟仁毅拍案而起,大聲吟誦著這句流傳千古,膾炙人口的絕妙佳句。

    見李香菱的一雙水汪汪的妙目,含情脈脈的盯在他的臉上,李中易心裡窩著火,消散了大半。

    李香菱並不知道李中易其實是個詩文草包,如果讓李中易繼續做詞,他肯定要出大醜,丟大人。

    可是,李中易已經吃過一次虧了,怎麼可能繼續留在這裡等死呢?

    「諸位,家中老母最近身子一直不適,小弟先告辭了。」李中易故作風雅的抖抖了袍袖,不顧李香菱在身後的聲聲呼喚,溜之大吉。

    卻不料,李中易這麼一溜,卻溜出了一段佳話,世人皆言:少監壓香菱,乃作《蝶戀花》。

    李中易聽說後,原本也沒怎麼當一回事。可是,當秦得貴告訴他,連宮妃們都在私下裡傳誦「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時候,他才曉得行首李香菱的宣傳輿論攻勢的厲害。

    當青*樓的行首和作出妙詞的年輕少監,被緊密的聯繫到一塊兒的時候,八卦指數立即翻番,異常之吸引眼球。

    李香菱的身價竟然暴漲到,陪彈一首曲子,二百貫文的程度。

    近日,李香菱的嬤嬤(**),當著眾多恩客的面公開說,就等著李中易來替李香菱梳籠(開苞)。不僅香資全免,並且打造頭面首飾、做衣裳、訂席面這些開銷,統統由她包了。

    李中易聽說後,並未當真,也不可能當真。按照常理來說,那**若是真有誠意,應該私下送來香箋,問清楚李中易的意思,再做宣傳。

    如今,那**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自作主張,明擺著是利用大肆聲張的機會,抬高李香菱的身價。

    下值後,李中易回到家中,卻見芍藥噘著小嘴說:「爺,您今天回來這麼早,沒去會那個李行首?」

    喲喝,居然連這個不出二門的小妾都知道了他和李香菱的故事,看來,八卦的力量實在無窮。

    李中易輕舒猿臂,把芍藥摟坐到腿上,邪魅的一笑,說:「告訴爺,你今兒個,是不是又偷偷的溜到街上去玩耍了?」

    「沒,沒呀,真的沒有嘛……」芍藥轉動著眼珠子,想矇混過關。

    李中易輕聲一笑,抬手點在她的額頭上,低聲說:「沒爺的吩咐,後門的嬤嬤敢放你出門?別說你只給了人家三十文錢,就算是三千文,她也不敢放你出去。」

    「呀,爺你真是神人,啥都知道。人家,人家只是覺得悶得慌,想出去買點零嘴而已。」芍藥慌亂的躲閃著李中易戲謔的眼神。

    「嘿嘿,只是去買點零嘴?」李中易的嘴角高高翹起,「那為啥穿得花枝招展的,勾得人家王大郎神魂顛倒,差點鬧出當街搶小娘子的鬧劇?」

    「爺,奴奴又沒故意招惹那人,是他死皮賴臉,楞要和奴奴說話,奴奴都沒理過他……」芍藥委屈的掉了銀豆子,窩在李中易的肩頭,低聲飲泣。

    李中易暗暗好笑,他的家門口早被黃景勝手下的武侯,三班輪換,給盯得死緊。

    別說芍藥這麼標緻的一個美嬌娘,就算是一隻貓,或是一條狗,都逃不過黃景勝的眼睛。

    另外,芍藥前腳塞了錢給後門的看守嬤嬤,那嬤嬤後腳就把錢交到了瓶兒的手上。

    李中易也覺得自家的女人,老是關在家裡,就像籠中鳥一樣,確實悶得慌,也就點了頭,同時私下裡給黃景勝打了招呼。

    瓶兒這才囑咐後門的嬤嬤裝作貪財的樣子,悄悄的放了行。不然的話,芍藥要想溜出這李家內宅,勢比登天還難。

    「嗯,以後不許再偷出家門!覺得悶了,就和瓶兒說一聲,讓王大虎帶人護著你的出去逛。」李中易畢竟心疼自家的女人,也不想把她關成金絲雀,只要在外面有安全保障,就沒多大的事。

    「爺,您待奴奴真好。」芍藥展顏笑了,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子。

    芍藥嘟起小嘴,摟緊李中易的脖子,在他的唇邊,輕輕的一舔,「爺,奴奴還缺幾件金首飾來著……」

    李中易啞然失笑,這個小娘子啊,白長了一張明星臉,剛剛聚攏起來的一點小情調,就被她這市儈的要求,給沖得七零八落。

    「噫,又圓了一些?」李中易撫上芍藥翹挺的豐臀,他驚訝的發覺,經過雨露的不斷滋潤,懷中的美嬌娘彷彿逐漸盛開的牡丹花一般,體態日益豐腴,凹凸有致,手感漸佳。

    李中易凝神仔細的端詳了一番芍藥的容貌,嗯,越來越像對岸的那位蕭姓女明星。

    嘿嘿,上輩子,李中易只能望著那位很有女人味的大明星,乾嚥口水。如今,他卻可以將驚人相似的她,摟在懷中,恣意憐愛,無須任何顧忌。

    這才是大老爺們應該過的滋潤日子啊!

    「爺,您真壞,它……它又想欺負奴奴……」芍藥軟趴在李中易的懷中,呢喃著發嗲。

    李中易邪魅的一笑,抬手解了芍藥的裙帶,將她平鋪在寬大的書桌上,

    這小娘子的腰身天生就柔軟異常,她的兩條長腿已經被李中易摁成一字馬型,居然沒叫疼。

    書桌的咯吱聲,搖晃聲,將無盡的**,不斷的推向頂峰。

    李中易再次當了「宋江」之後,芍藥癱軟在書桌上,低低的喘著粗氣。她明明已無力到了極點,卻咬緊銀牙,彎腿收腹,死活不肯馬上起來。

    瞥了眼芍藥高高翹起的圓臀,李中易摸了摸下巴,暗暗有些自得。

    李中易心裡明白,芍藥一直暗中和瓶兒較勁,都想搶先誕下他的長子。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8 PM

第92章 精餾

    這個時代,限於醫療條件十分有限,身體還未發育成*熟的十五六歲的小媳婦兒,生頭胎嬰孩的時候,簡直不亞於硬闖鬼門關,死亡率高得嚇死人。

    據李中易所知,就算是條件相當優渥的蜀國皇宮裡邊,妃嬪們生產時,母子(女)雙亡的比例也高達30%以上。

    年幼的宮妃即使順利的生下嬰兒,其死亡率也高得驚人,產下十個能夠活下來兩個,已經算是運氣很好。

    瓶兒的年齡比李中易大一歲半,今年虛歲二十一,實滿二十歲,身體已經完全發育,無論懷孕還是生子都毫無問題。

    可是,芍藥今年虛歲十八,實際才滿十七歲。

    李中易本是名醫,自然不會讓他的女人去硬闖鬼門關。所以,芍藥平日最愛喝的甜羹裡邊,李中易都暗中加了料,避免她過早懷孕。

    畢竟是自己的女人,李中易擔心光著大半身子的芍藥,受了風寒著涼感冒,他順手拿起貂氅,蓋到了她的身上,

    「爺,您對奴奴真好。」芍藥甜甜的一笑,滿是感激的望著李中易。

    李中易暗暗好笑,如果芍藥知道她現在收腹挺臀,做的竟是無用功,會有什麼反應呢?

    沒辦法,有時候為了親人的平安,還真不能事事說真話,必要的善意隱瞞,對芍藥會更好一些。

    瓶兒和芍藥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薛夫人的腹部卻日益凸起,漸漸顯懷。

    李達和臨老了居然還要得兒,得意的不行,成天笑眯眯的,啥事都看得開。

    李中易心裡一直納悶,老爹李達和已經年近五旬,居然還如此的龍精虎猛,楞是讓年近四十的親娘懷上了他的同胞弟弟或妹妹。

    這年頭,高齡產婦產子的風險大得驚人,李中易不敢馬虎大意。

    李中易琢磨了一宿,鑑於風險太大,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提前準備好,剖腹產的一切工具。

    例如,止血鉗、手術刀、縫合針、羊腸線這些東西,以李中易如今的身份地位,要想弄到手,並不算啥難事。

    最麻煩的是兩樣東西,一是麻*醉劑的製作,二是濃酒精的提純。

    1970年,徐州醫學院附屬醫院,研製成功了以曼陀羅花(洋金花)為主料的中藥麻醉劑,非常好用。

    李中易很清楚其中的奧妙,只可惜,他的手頭根本沒有提取,曼陀羅花中含有的莨菪鹼、東莨菪鹼和少量阿*托品等成分的必要科學儀器,只能望之興嘆。

    不過,李中易本就是頂級名醫,腦子裡的麻醉偏方倒也有幾個。

    其一是《扁鵲心書》裡的睡聖散,主要成分是山茄花和火麻花(大*麻),磨成粉用水煎服。

    其二是明代《普濟方》裡的草烏散,主要是用曼陀羅花,磨成粉末,用熱酒送服。

    其三是《華陀神方》裡還原的「麻沸散」,主要成分為羊躑躅兩錢、茉莉花根半錢、當歸六錢、菖蒲三分,水煎服。

    上述三種麻*醉的方法,李中易只知道配方,卻都沒有親自用過。因為,在後世的手術中,麻*醉劑主要是相對安全穩定的**和**。

    按照現代婦產科的臨床實踐,針對剖腹產的高齡產婦,一般只採用局部麻*醉的方法,以免手術的風險過大。

    可問題是,李中易根本沒辦法搞出注射用的麻*醉針劑,局麻也就無從談起。

    娘的,真的是蛋疼吶,李中易獨自坐在書房裡,左思有想,抓耳撓腮,異常苦惱。

    幸好,薛夫人目前僅僅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子,李中易還有時間用來籌備接生的工作。

    李中易先用黑炭細筆,在紙上畫出了止血鉗、手術刀的形狀,並在旁邊做了詳細的備註。

    羊腸線,宮裡的尚藥局內就有很多,這個不需要太操心。縫合傷口的針,只用縫衣針便可,預先做好除鏽的工作,到時候在火上烤,外加濃酒精消毒,就可直接使用。

    李中易不懂怎麼釀酒,不過他卻知道怎麼精餾。波蘭精餾伏特加,在反覆蒸餾70回後,其最高度數可以達到96度。

    醫用酒精是75度,李中易自己琢磨著,蒸餾個35回,應該差不多可以達到75度了吧?

    這個時代,李中易不可能製作出精確測量酒精度數的測量儀,凡事都得靠粗略的估算。

    用高梁等糧食作物,釀的酒,遠達不到醫用酒精的最佳殺菌效果。最好是澱粉類的植物,如:葛根、百合、土伏苓等,經糖化、發酵、再反覆的蒸餾,

    李中易說幹就幹,第二天起,就在自己的小院子裡,讓木匠和瓦匠做了一間專用的小廚房。

    葛根、百合和土伏苓,外面的藥鋪裡多的是,李中易只是讓人拿著錢,大量的收購了一批回來。

    所需的麻*醉藥材,李中易給尚藥局列了個清單,打了個招呼,人家就派人送來了雙份的材料,再一次讓李中易領略到,當領導的特權好處。

    李中易採用的是官窯特製的陶瓷冷凝管,而且一次性就讓官窯準備了好十根,殿中少監的特權,再一次發揮到了極致,

    官窯為了拍上李中易的馬屁,加班加點的硬是在五天之內,就全部完工並送到了李府。

    對於官窯的配合,李中易非常滿意,這才是聽話的部下嘛。

    準備就緒後,李中易命人在小廚房的灶上,架起一口大鍋,將發酵好的葛根、百合及土伏苓,倒入大鍋內,加水猛煮。

    水蒸氣經過陶瓷細管之後,冷凝成液體,滴入圓錐形的木桶之中。反覆的如此操作之後,李中易的小院子裡,滿是濃郁香醇的酒氣。

    兩天後,夔王府的鐵匠做好了十把止血鉗和兩把手術刀,縫合針也精磨了一大把,孟仁毅有幾天沒見到李中易,索性親自帶了去李家。

    李中易收到東西后,很滿意的拍著孟仁毅的肩膀,笑眯眯的說:「這才是好兄弟吶。」

    孟仁毅抽動著鼻子,嗅到香郁的酒氣,不由饞蟲大動,硬要嘗嘗李中易釀造的美酒。

    木桶中的精餾酒,只蒸餾了十五回,李中易嘗過一點,覺得大致有四十五度的樣子。

    反正也喝不死人,李中易就拿木勺,舀了大約二兩酒給孟仁毅喝了,沒想到,喝慣了美酒的堂堂夔王爺,居然辣得臉紅脖子粗,連連咳嗽嘔吐不止,腦袋發暈,腳下不穩。

    李中易立時大窘,孟仁毅喝慣了十來度的「米酒」,陡然間適應不了烈酒的猛勁,居然喝醉了。

    「瓶兒,趕緊去大廚房取旱芹,用藥杵搗出半碗汁,拿來給夔王醒酒。」李中易囑咐瓶兒後,將孟仁毅扶到他的書房,替他蓋上被子。

    醉燻燻的孟仁毅喝下芹菜汁之後,倒頭便睡,一覺睡到四更天,正好和李中易一起參加常參。

    「我說,你釀的是啥酒?勁兒怎麼這麼大?若是拿去醉仙樓售賣,肯定可以大賺一票。」孟仁毅的無心之言,倒是提醒了李中易。

    李中易心想,靠著都江郾的福蔭,蜀國的糧食幾乎年年豐收,如今的糧價很賤,一百文銅錢可以買到半石糧食。

    按照李中易的承諾,在河池戰死的五百多名鄉軍官兵,他們的家屬雖然都分到了田,可是,每月一貫錢的贍養費,卻需要李中易一直掏下去。

    長此以往,只出不入,李中易就算是有座金山,也扛不住每月五百多貫,一年近七千貫的巨大開銷。

    「確實需要想法子賺票大錢了。」李中易喃喃自語。

    整個朝會期間,李中易的兩眼始終盯著象笏,一聲不吭,腦子裡轉的卻是賺錢的主意。

    由於已經和趙老二搭上了線,而且讓趙老二欠下了三個承諾,所以,向後周走私糧食的犯禁行勾當,李中易已經沒必要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這麼幹了。

    哪裡的客人最捨得花錢呢?李中易琢磨過來,考慮過去,他發覺,男人都好酒色財氣四字。

    而最能集中體現這四點的地方,除了青*樓之外,還真找不出第二個更合適的地界來。

    在皇權時代做生意,你隨時隨地都要提防皇家突然插手,把你釀的美酒,變成徵用的御用品。

    所以呢,賣酒不如藉著出名搞拍賣,能賺一票是一票。等到孟昶覺得酒好,想獨佔的時候,因為量不大,李中易也好有個輾轉騰挪的餘地。

    私釀的酒,自家飲用倒也罷了。如果拿來公開拍賣的話,繼續用官窯的酒罈子,就很有些不妥了。

    李中易忽然想起,孟仁毅曾經說過,他的食邑內,有一座小型的私窯。窯工的手藝不比官窯差多少,主要是燒出來的瓷器的釉面色彩,受到了限制,不如皇宮裡的豐富多彩罷了。

    於是,李中易下值後,就去找孟仁毅。

    孟仁毅聽說,僅僅提供酒罈子和掌櫃的,就可以分到三成的利潤,當即笑得合不攏嘴。

    「我說無咎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自從變成夔王之後,我家裡的開銷日益增大,可是,田裡收的莊稼卻越來越不值錢了。這麼一進一出,不瞞老弟你,我現在正為錢發愁呢。」孟仁毅的說法,略有些小小的誇張,卻和事實相去不遠。

    親王的排場必須維持住,家大業大,有無數張嘴巴等著孟仁毅養活。這些還是小頭,最大的開銷的是,孟仁毅享受人生的巨大支出。

    李中易瞭解孟仁毅的個性,只要是世面上流行的好東西,他都必須在第一時間內弄到手。

    正好王府在最熱鬧的西市,有好幾座鋪面,平日裡只是賣一些綾羅綢緞胭脂水粉之類的物品。雖然有些收益,利潤率卻不大。

    畢竟,滿城的權貴都在暗中做生意,在一條街上,有好幾家賣同樣商品的店舖,自然也就提不起價來。

    實際上,對於李中易來說,就算是沒有鋪面,他的拍酒生意也做得下去。只是,孟仁毅家裡的財政狀況,他略知一二。

    這麼鐵桿的過命兄弟,李中易絕對不可能吃獨食滴,有錢自然是兄弟倆一起賺哈。

    店舖準備好了,掌櫃的也是現成的,李中易需要考慮的就是怎樣勾兌美酒的問題了。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48 PM

第93章 一招鮮

    「老酒蟲」孟仁毅喝醉的教訓,提醒了李中易。這個時代的男人們,已經習慣了低度酒,陡然喝太多的高度酒,體質受不了的。

    「看來,僅僅是酒罈子不足以解決所有的問題,還需要燒製一大批,一兩裝,或是二兩裝的小酒瓶。」李中易的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妙計。

    上輩子,李中易有個好朋友賀總,就是白酒的總代理商。賀總只要看好的白酒品牌,都會和廠家簽定獨家在全國銷售的總代理協議。

    換句話說,廠家以極低的價,把產品全部賣給賀總,賀總負責分裝,並銷售到全國各地。

    李中易越想越開心,越想越覺得有前途。因為他有個防止竄貨的重要砝碼,那就是孟仁毅這個御弟才有資格擁有的高級私窯。

    在大蜀國,頂級的官窯,只服務於皇宮大內,哪怕是殘磚破瓦,也嚴禁流入民間。

    次一級的就是孟仁毅獨家享有的私窯,再次一等的,才是孟昶的其餘幾個兄弟的私窯。

    嘿嘿,用親王私窯燒製的酒瓶,裝的又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超級精餾酒,如果再拍不出好價錢,不如找塊豆腐撞死得了?

    李中易目前還和父母住在一塊,老娘又懷著身孕,把家裡弄得酒氣熏天,肯定不合適。

    所以,李中易想來想去,最終把釀酒廠,設在了孟仁毅郊外的田莊裡邊。這麼一來,既安全又保密,除了孟昶以外,沒人敢來這裡撒野。

    休沐日當天,李中易在孟仁毅的莊子裡,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夕陽西下的時候,他才把中等規模釀酒的一應設施,準備妥當。

    十日後,第一批次的酒液釀好了,孟仁毅這次學乖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酒,結果,還是喝醉了。

    全新的美酒,取名「玉液香」,初步定價,一兩裝的拍賣起步價是五貫錢。

    孟仁毅把眼珠子瞪得溜圓,抬手摸了摸李中易的前額,驚詫的問他:「兄弟,你沒發高熱吧?」

    「嘿嘿,你才發高熱呢?」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反問孟仁毅,「你覺得你傢俬窯裡燒製的如此精美的酒瓶,值多少錢?」

    孟仁毅搖了搖頭,說:「拿錢也買不到的。」

    「物以稀為貴,僅僅酒瓶就是個好寶貝,再加上咱們獨家特製的精釀美酒,難道不值五貫錢麼?」李中易得意的翹起二郎腿,斜睨著根本沒有生意頭腦的孟仁毅。

    李中易指點著酒瓶上古樸的「玉液香」三個字,笑道:「就憑這三個字,咱們兄弟倆,就可以撈不少錢。」

    孟仁毅撇了撇嘴說:「這是你的事,我等著分錢,也就是了。」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你這尊大菩薩,還是有用的。那些青*樓的嬤嬤們,你不僅都認識,還很熟悉。到時候,把她們請到一塊兒,湊個熱鬧。」

    孟仁毅揮了揮摺扇,自信的說:「我叫她們來小聚,誰敢不來,還想繼續做生意不?」顯得霸氣十足。

    李中易心想,滿城的武侯鋪現在都歸孟仁毅管轄,開青*樓的嬤嬤,要多不長眼,才會硬頂著不接受邀請?

    七天後的掌燈時分,李香菱所在的凝翠閣,賓客盈門,座無虛席。

    李中易和孟仁毅同車而至,在他們的馬車後邊,是一車「玉液香」。

    到了凝翠閣門前,李中易和孟仁毅相攜了門。

    僕人們搬運玉液香的時候,有人突然腳下一滑,他手裡捧著的玉液香罈子,「砰」的一聲,跌落到了地上。

    幾乎在剎那間,整個凝翠閣的一樓大廳,被一股濃郁的酒香完全籠罩了進去。

    來尋花問柳的恩客們,一邊抽動著鼻子,一邊探頭探腦的東張西望。

    「唉,五十貫沒了。」孟仁毅搖頭嘆氣,「這麼好的酒,根本不愁銷路,為什麼偏要砸這麼一罈子呢?」

    柳中易微微一笑,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酒香也怕巷子深吶。」

    「唉,真搞不懂你的腦子裡究竟想些什麼。」孟仁毅看見凝翠閣的金嬤嬤指揮著陪酒女郎,給每張桌子擺了三瓶「玉液香」,不由嘆道:「唉,實在是浪費啊,一千貫又沒有了。」

    李中易心裡好笑,孟仁毅本不是個守財奴,今天這是怎麼了?

    也許是發覺李中易的眼神有些怪異,孟仁毅自嘲的說:「以前,我一天可以花掉五千貫,也沒覺得心疼。這次卻覺得這玉液香格外的不同,就彷彿是自家的孩兒一樣,老是覺得你送的有點多了。」

    「哈哈,勞動創業的感覺肯定不同了。」李中易笑眯眯的說,「你每天和我一起定瓷瓶,督促酒工洗淘精米,盯著他們精餾,又照看著裝瓶啟運,這感覺自然不同了。」

    「是啊,以前都是瞎胡混。在你的逼迫下,我這還是頭一次,當監工哦。」孟仁毅輕搖摺扇,笑道,「我好像有點迷上了釀酒,每天都惦記著去看幾眼,心裡才踏實。」

    李中易心裡好笑,孟仁毅身為大蜀的皇族,一生下來就是衣伸手,飯來張口,錦衣玉食。

    孟仁毅有孟昶疼著,只要缺錢花了,言語一聲,就有大量的賞賜。

    這個時代的娛樂項目,其實並不多,除了床上造人之外,玩來玩去就那麼一些有限的內容,孟仁毅其實是富貴之極的精神空虛綜合症。

    李中易還沒有落座,就聽樓下的大廳裡有人嚷了一嗓子,「好酒,好烈的酒。金嬤嬤,這酒有多少,我都包了。」

    孟仁毅笑得很開心,說:「讓你小子說中了,這裡還真是藏龍臥虎啊。哼哼,好大的口氣,都包了的話,沒有幾萬貫,不太可能吧?」

    李中易翹起嘴角,淺淺的一笑,說:「才幾萬貫?虧你說得出口?上千貫的招幌費都砸下去了,只撈回來這麼點錢,夠你我花用幾天的?」

    「金嬤嬤,你說個價吧,有多少我要多少,不二價。」這是李中易特意安排的酒托。

    「別介呀,爺這裡還沒發話呢,當爺出不起錢是吧?」這個是暴發戶馬老二。

    「馬老二,上次杏娘讓你給梳了籠,這一次,酒都是老子的了。」這兄弟看樣子和馬老二,因女人之爭,成了死對頭。

    這時,就聽金嬤嬤大聲說:「此酒名喚『玉液香』,乃是極西之地出產的精釀,數量非常少。各位客官,都瞧好了,這裝酒之物乃是出自夔王爺的私窯,這可是世面上難得一見的好寶貝啊。」

    「金嬤嬤,你就甭廢話了,出個價吧。」有人就是急性子,大聲催促著金嬤嬤。

    「劉爺,您先別著急嘛,老婆子還沒問過龐爺的意思呢。」金嬤嬤抹唇一笑,不動聲色的把非常有錢的龐爺給推出來當槍使。

    李中易見戲肉即將正式開場,爭搶的氣氛已經非常濃厚,他不由微微一笑,選這裡搞拍賣會,看來是找對了地方。

    據孟仁毅介紹,這金嬤嬤十分擅長挑動恩客之間的激烈競爭,往往娘子們的梳籠成交價,要遠遠超過當初的底價。

    金嬤嬤掏大價錢,**出來的色藝俱全的小娘子,在恩客們競價梳籠的時候,就已經幫她賺回了前期的所有投資。

    「諸位爺,這一兩一瓶的玉液香,起價五貫一瓶,一共只有五千瓶,價高者得。」金嬤嬤見氣氛調動得差不多了,就站上了散樂台,當眾大聲宣佈一兩裝的價碼。

    「六貫。」

    「七貫。」

    「十貫。」

    「……」

    「十五貫。」

    眨個眼的工夫,價碼就被抬高到了十五貫一瓶,孟仁毅連連搖頭嘆氣,說:「和他們比起來,我那點小家底,根本就不叫錢。」

    李中易微微一笑,說:「這些人都應是大豪商,兜裡的錢雖然多,但也不至於這麼奢侈。有些好東西,若很值錢的話,買來送禮,甚至私下裡倒賣,卻正好合適。」

    上輩子的茅台酒,年產幾十萬噸,還是供不應求,價格一路猛漲,竟然還需要領導批條子。

    其根本原因就在於,這酒若是被吹成了國酒,基本就成了重要的官場禮品。

    就算是非常有錢的土豪,也不可能天天喝茅台。可是,當領導的就不同了,他們坐上酒桌,必喝茅台,上別的酒都是小看了領導。

    讓領導心裡不痛快了,你別說把工程拿到手了,買賣能不能做得下去,都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此所謂,買的基本不喝,喝的等人送禮,或是公款大喝。

    最終,這五千瓶一兩裝的「玉液香」,以每瓶四十貫的高價,被馬老二搶到了手。

    「唉,我算是服你了,半盞茶的工夫,二十萬貫落袋。」孟仁毅的算術不行,根本不會乘法,他還是被隨行的帳房提醒了,這才知道已經賺了至少十九萬貫。

    窯工是自家的奴僕,除了賞錢之外,卻沒有工錢的概念。燒窯的材料是現成的專用黏土,除了他們孟家皇族之外,也沒人敢用。

    精米就算是再貴,按照一斤精米一兩酒的消耗量,頂多不超過五十文錢的成本。

    誰叫蜀國的糧食,年年豐收,米價賤得嚇死人呢?

    柴炭?那也沒多少成本,除了宮裡每個月定量供應的上好銀霜炭之外,世面上賣的柴禾,一石不過二十文錢罷了,只要你願意買,人家樵夫願意趕老遠的山路,直接給你送上門來。

    「各位爺,老婆子現在要隆重推薦這二兩裝的」玉液香」。諸位都請瞧這邊,這可是玫瑰紅的玉液香吶,稀世罕有的珍品佳釀,底價至少二十貫一瓶,一共三千瓶。」

    金嬤嬤說得口唾橫飛,孟仁毅嘆息著搖頭,他指著李中易的鼻子,說:「我家花棚裡的玫瑰花,讓你榨成了汁添到酒裡,就這也敢賣出這麼高的價錢?」

    「嘿嘿,一招鮮,是要吃遍天滴。美酒只此一家,別人都仿造不來的。我隨便加點東西進去,就是獨門的絕招,愛買不買,不買拉倒。」李中易顯得很有底氣。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0 PM

第94章 不吃獨食

    上輩子,李中易就算是當上了副廳級的副院長,逢年過節,照樣也要送禮。

    「九五至尊」香煙,零售曾經賣到1900塊一條,也就是190元/盒。雖然這煙貴得嚇死人,可是,由於限量供應,即使你兜裡有錢,也不見得能夠隨時買到一條。

    李中易是個大煙槍,「九五至尊」和十幾塊一盒的南京煙,他都吸過。「九五至尊」除了香精更多、煙絲稍好一點之外,他還真沒感覺到,兩種煙有多大的本質不同?

    送禮,送的不就是個尊重的感覺嘛?領導吸高價煙,吸的其實就是個唯我獨尊的派頭!

    越是上層圈子裡流行的高價貨,並且是需要找關係批條子才能搞到的禮品,領導們就越喜歡。

    哪怕領導自己不吸煙,拿去送給老領導吸,也倍有面子不是?

    誰不想證明自己的路子野,關係硬扎,有面子呢?

    於是,不出李中易的意外,這一次龐爺果斷出手,以八十萬貫的總價,買下了全部的二兩裝玫瑰紅玉液香。

    孟仁毅搖著摺扇說:「無咎啊,你事先讓那金嬤嬤告訴這些豪商,這一兩的和二兩的酒瓶,以後都沒有了,為的就是讓這些有幾個臭錢的傢伙,放心掏錢吧?」

    李中易含笑輕輕擊掌,笑道:「我的夔王爺呀,你終於開竅了。嘿嘿,如果沒有這個限制性的要求,世面上到處都是這兩種玉液香,又有哪個豪商會來當這個冤大頭呢?物以稀為貴嘛。」

    直到整個拍賣會結束,孟仁毅也沒見金嬤嬤拿出壇裝的玉液香,他就十分好奇地問李中易:「一斤的玉液香,難道不賣?」

    李中易沒好氣地瞪著孟仁毅,嘆息道:「咱們輕而易舉的落袋了一百萬貫的橫財,陛下那裡如果不送上孝敬的美酒,你認為咱們倆的這種獨門生意,可以做多久呢?」

    「哎呀呀,你不提醒我差點忘了這一茬。」孟仁毅恍然大悟,連聲罵他自己比豬頭還笨。

    孟仁毅當初就很奇怪,一斤裝的大壇「玉液香」,為啥只帶了幾壇呢?

    敢情,李中易早有預謀,根本就沒打算拿來拍那個賣,而是直接供奉進宮。

    「嘿嘿,想做大生意,就不能吃獨食啊。」李中易掂起一隻盛滿玉液香的酒盞,心情舒暢的一口飲下。

    李中易砸巴著嘴唇,娘的,這才是熟悉的酒味啊。

    這「玉液香」經過十五次的精餾,已經超過了42度。唇舌之間留下極為熟悉的感覺,讓李中易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濃濃的思鄉情懷。

    臨分手的時候,孟仁毅又問李中易:「這數千瓶玉液香,即使拿來送禮,也顯得太多了點吧?難道要給咱們大蜀的七品以上官員,每人送上十幾瓶?」

    李中易嘆了口氣,說:「誰規定只能送給大蜀的官員了?周國,唐國,荊南國,北漢國、南漢國,大理國,各路官員不都愛喝酒麼?」

    「哎呀,我真是個死腦筋啊。」孟仁毅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好東西是流通到了整個中原地區。

    蜀國的人口有限,生意規模自然也有限,這些大豪商不可能只做蜀國的生意,而是生意遍天下。

    沒有這些大豪商的轉運,南唐的鐵器、瓷器就傳不進來,蜀國的招牌商品「蜀錦」、漆器也流通不出去。

    李中易坐鎮蜀國的經濟中心——成都府,利用這些大豪商的銷售網絡,就可以把「玉液香」遍銷整個中原。

    「我說兄弟,你既會練兵,又會理財,等把張業……那個啥之後,我一定向皇兄舉薦你任太府卿。」孟仁毅顯得很興奮,他是由衷的替蜀孟朝廷得此英才,感到高興。

    李中易卻暗暗興嘆,孟仁毅什麼都好,唯一的缺點是,對孟昶那個昏貨一直忠心耿耿,怎麼暗示都不肯聽。

    「稟少監,我家小娘子剛學了幾首好曲子,想請您幫著品鑑一二,看看拿不拿得出手?」孟仁毅登車離開後,李中易剛想坐車回家,卻被李香菱身旁的侍婢給截了道。

    李中易很喜歡美嬌娘,卻對青*樓裡的小娘子,沒有什麼興趣。

    理由?沒有什麼理由,他就是打心眼裡膩味這些經過職業訓練的女郎,逆反心理異常之嚴重。

    「請轉告你家小娘子,李某家裡有急事,必須馬上回去,來日有緣了再聽不遲。」李中易不顧那個侍婢的苦勸,登車揚長而去。

    以李中易對於女人的口味,其實不一定要是處子,不拘豔美的**,還是豐腴靚麗的人*妻,他都很有興趣。

    惟獨,對於很可能被無數男人摸過身子,嘗過唇的「雞」,那怕是沒被開過苞的名「雞」李香菱,李中易始終都提不起性趣。

    這也許是一種精神病態,但是,李中易從沒想過,改變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選擇自由。

    這一天,李中易正在宮裡當值,顰兒卻急匆匆的跑來找他。

    顰兒急得滿頭大汗,說:「我家娘子突然昏過去了,請少監快去救她。」

    李中易皺緊眉頭,說:「宮裡的尚藥局有這麼多的名醫,我不好直接插手吧?」

    顰兒聞言後,當即給李中易跪下了,大哭著說:「少監,婢子知道是我家娘子對不住您,您救了她,她卻一直給您冷眼子看。可是,她……她的心裡苦啊,現在只有出氣卻沒多少進氣,婢子知道,只有您才可以救她,求求您……」

    李中易聽說花蕊夫人出氣多於進氣,心頭猛的一驚,也就沒再言語,和顰兒一起快步跑到鳳儀殿。

    進殿之後,顰兒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沒跟著李中易進寢殿,反而守在了殿門口,不許任何人靠近。

    花蕊夫人仰面躺在榻上,滿頭的青絲遍灑枕間,臉色蒼白如紙,彷彿冰凍的玉雕美人一般,生的氣息已經微乎其微。

    李中易沒來由的,心房一陣抽疼,他趕忙抓過她的右手,剛拿住脈搏,就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花蕊夫人竟然已經失去了脈搏!

    危機時刻,李中易也忘記了恐懼,在沒有電擊啟搏的條件下,他目前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人工呼吸。

    李中易抬手掀掉蓋在花蕊夫人身上的被子,卻驚訝的發覺,她竟然只穿了一件鴛鴦紅的肚兜,令人驚心動魄的大片冰肌玉膚,粉彎雪股,盡皆暴露在了李中易的眼前。

    要命的時刻,李中易也顧不得欣賞,令他終生難忘的絕妙香*豔景緻。他俯身下去,大嘴吻上花蕊夫人的櫻紅一點的香唇,奮力用牙齒和舌頭,頂開她的貝齒。

    李中易一手用力的捏緊花蕊夫人的香腮,迫使陷入昏迷的她無法閉上小嘴,他的另一隻手則捏住她的瑤鼻,讓她無法用鼻子呼吸。

    李中易深吸一口氣,俯身下去,對準花蕊夫人的小嘴用力往裡吹氣,然後迅速抬頭,並同時鬆開雙手,聽有無回聲。

    花蕊夫人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李中易的一顆心猛的一沉,他沒有絲毫的遲疑,兩隻大手狠狠地按在花蕊夫人高聳挺拔的酥胸上,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力向下壓,兩秒鐘後,再陡然鬆開。

    可是,花蕊夫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李中易正欲使勁再按時,卻陡然發覺,他犯了個十分低級的急救錯誤。由於太過關注的緣故,李中易死死按住的,居然是花蕊夫人高聳的一對玉丸。

    李中易剛才用力下壓的時候,由於他的兩手根本罩不住,導致大片的胸肌側滑出他的手心,實際上,她的胸腔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壓力。

    這一次,李中易迫使他自己靜下心來,兩手側按在她的胸前v型玉溝之上,然後深深地吸了口長氣,惡狠狠地猛力往下一壓。

    李中易的大嘴噙住花蕊夫人小嘴,在突然鬆開胸前雙手的同時,朝她的櫻桃小嘴內,猛的吹出長長的救命之氣。

    「呼。」也許是李中易用力過猛,花蕊夫人突然悶哼一聲,張開的櫻桃小嘴弱弱的吸了口氣。

    李中易一陣狂喜,趕緊很有規律的按壓,鬆手,吹氣,再按壓,再鬆手,再吹氣。

    人工呼吸持續了大約五十下,花蕊夫人雖然還沒有甦醒,心跳和呼吸卻都已恢復。

    這短短幾分鐘的急救過程,對於李中易來說,彷彿過去了幾個世紀之久。

    李中易站起身子的時候,猛然間發覺,他的背心居然都濕透了。

    再次拿住花蕊夫人的右腕,李中易察覺到,她的脈搏跳動得比較歡暢。

    只是,按照道理來說,她應該已經醒了啊?李中易凝神沉思了好一會,始終沒想明白,她繼續昏迷的醫學道理?

    根據花蕊夫人的脈相,李中易基本斷定,由於長期的心情鬱結,進食極少,導致的低血壓、低血糖和嚴重貧血的綜合症。

    從花蕊夫人僅穿了肚兜來看,李中易估摸著,她應該是午睡剛醒,準備起床的時候,腦部供血嚴重不足,引發的昏厥。

    就在李中易打算去開藥方的時候,卻猛然瞥見,花蕊夫人的胸前,門戶大開。

    原本鮮紅窄小的肚兜,剛才根本經受不住李中易頻繁的用力揉搓,已經明顯的挪了位,半邊酥胸裸呈,遮遮掩掩的妙處簡直無法用語言去形容。

    此時無聲勝有聲!

    當李中易瞥見那半邊雪白晶瑩的絕世美胸時,他的兩條腿就像是捆綁了幾十噸的鉛塊一般,再也走不動道。

    李中易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兩眼盯死在那高聳入云的絕妙玉峰之上,他現在只恨沒有1080p的高清數碼照相機,無法將這無與倫比的驚豔時刻給完整的記錄下來。

    一下,就摸一下……不能摸,她是孟昶的禁臠……要掉腦袋的……

    李中易陷入到,糾結而又殘酷的思想鬥爭中,不可自拔。

    也許是抵禦不住玉體橫陳的絕代魅力,也許是色迷心竅沖昏了頭腦,李中易的右手顫巍巍的伸了出去,抓向聳然傲嬌的那一隻……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0 PM

第95章 傻一回

    就在李中易的爪子,即將撫上目標的時候,花蕊夫人突然喃喃的說:「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微乎其微的呢喃聲,卻把李中易嚇得肝膽俱裂,七魂倒被炸飛了六魂半。

    李中易那隻打算做惡的爪子,猛的一抖,迅速地收回到身後。

    嚇出一身冷汗的李中易,不敢繼續待下去了,他咬緊牙關,毅然抬手拉過被子,蓋住了那令他今生今世都絕難忘卻的「妖嬈妙態」。

    李中易深吸了好幾口氣,提筆開好藥方後,喚來顰兒,仔細的叮囑她,貴妃的病情十分嚴重,最近很可能再次昏厥。

    擔心出大事,李中易特別強調,一旦發現不對,顰兒必須在第一時間掐住貴妃的人中穴,等貴妃甦醒之後,馬上灌下他開的藥。

    顰兒重重的點著頭,含著淚說:「請問少監,我家娘子還能夠活多久?」

    李中易按捺住心裡的震驚,故作平淡地說:「貴妃主要是吃的少,憂慮過甚……」

    顰兒沒等李中易把安慰的假話說完,就哭著插話說:「婢子雖然不懂醫道,卻也知道,經常昏厥絕非吉兆。不瞞您說,婢子打記事起就跟在我家娘子的身邊,娘子一直視婢子如同親姊妹一般。

    「我家娘子前段日子,徹底的心灰意冷,好幾次都私下裡和婢子說,不如歸去,一了百了。」顰兒抹了把淚,又說,「大約半月前,我家娘子聽說了少監的兩首佳詞。從那日起,我家娘子每天都在念叨著……兩情若要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天怕不有百十來遍……」

    這抄來的詞,出了大名,李中易居然沒有絲毫臉紅的覺悟。

    花蕊夫人想和孟昶重歸於好,朝朝暮暮,關他李中易鳥事?

    也許是察覺到李中易的不以為然,顰兒猶豫了半晌,忽然說:「娘子她……」

    這時,寢宮內突然傳出花蕊夫人的叫聲,「顰兒,顰兒……」

    「哎,娘子,我在這兒,來了,來了……」顰兒趕忙跑了進去,卻見花蕊夫人已經從床上坐起,半邊晶白如玉的酥胸,赫然露在眼前。

    李中易提筆開藥方的時候,老覺得顰兒有些不對勁,她總是用異樣的眼神的偷偷的打量著他。

    由於做賊心虛的緣故,李中易開了藥方後,隨便找個理由趕緊撤出了花蕊夫人的鳳儀殿。

    李中易在前邊走,可是老覺得顰兒就站在他的身後,一直盯著他的背影。

    回到含元殿後,李中易連喝了幾盞茶水,依然控制不住心裡發毛的感覺。

    以花蕊夫人的高貴身份,別說李中易又是摸胸又是親嘴的,就算是拉拉手,都是死罪。

    李中易回想起當時善後處理的細節,卻越想越後怕,越想越覺得不該色迷心竅,居然在幫花蕊夫人蓋被子的時候,忘記了把她那件鬆脫的鴛鴦肚兜系好。

    就在李中易忐忑不安的時候,顰兒忽然來了,一見面,她就笑嘻嘻的說:「多謝少監出手相助,我家娘子的精神如今好多了,剛喝了碗魚片兒羹。」

    李中易沒看出顰兒有什麼異樣,心裡稍稍安穩了一些,故作平靜的說:「是要多吃,吃得少了,身子虛。」

    顰兒笑嘻嘻的說:「我家娘子用過羹後,忽然來了雅興,幾個月來頭一次動筆,把少監您的好詞,一氣抄錄了三遍。」

    李中易疑心頓起,顰兒和他說這些生活細節幹啥,莫非她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顰兒摀住小嘴,打趣說:「少監壓香菱,乃作《蝶戀花》。嘻嘻,那豔名傳遍整個大蜀的行首李香菱,主動放下身段邀請您去香閨一敘,居然被您拒絕了,您真是坐懷不亂的君子,婢子佩服得緊。」

    李中易一時間倒猜不透顰兒的心思了,反正事情已經做下了,諒花蕊夫人和顰兒也不敢把這種「醜事」說出去。

    老子怕個球?

    再說了,李中易把顰兒從瀕死的邊緣救了回來,顰兒如今也不像是要秋後算帳的模樣。

    嗯,對了,花蕊夫人的毛病,這個世界上,還真只有李中易有辦法診治。否則,下回她再昏厥過去,神仙也無救。

    顰兒既然和花蕊夫人親如姊妹,又曾經為了花蕊夫人差點搭上小命,應該對他沒啥惡意吧?

    李中易判斷清楚後,笑著開顰兒的玩笑:「你的小嘴如此伶俐,將來啊,我倒要看看哪個婆家敢要你?」

    「您……不正經……」顰兒一時羞得俏臉通紅,扭頭就跑。

    望著顰兒遠去的背影,李中易心想,顰兒是個知道感恩的仗義丫頭,對他這個救命恩人,應該沒有任何惡意。

    於是,李中易一直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回到肚內。

    開春之後,成都的天氣異常炎熱乾燥,城中的火警,已經達數十起之多。

    李中易就叫來黃清,仔細的叮囑他,要多多準備儲水的大缸,隨時預防宮中走水(失火)。

    誰知,李中易剛剛囑咐沒兩天,就在他吃午膳的時候,就聽見宮牆之內傳出鼎沸的人聲,「走水了,走水了……」

    李中易心頭猛的一驚,宮中失火,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要受到懲處。他趕緊放下手裡的碗筷,叫人搬來梯子,登高一看,不由大吃了一驚。

    孟昶的寢宮、太后的寢宮以及鳳儀殿的屋頂上,居然同時冒起滾滾的濃煙。

    李中易當即就決定,先去看看花蕊夫人那邊的情況。如果孟昶歹命,被燒死了,對於李中易來說,才是最佳狀況。

    就在這時,魏庭岳派人來通知李中易,他去孟昶的寢宮護駕,兩個少監各負責一宮,由李中易指揮人去救鳳儀殿的火。

    這個原本不懷好意的安排,卻正中了李中易的下懷,他毫不遲疑的帶著秦得貴,大步往鳳儀殿那邊跑去。

    快到鳳儀殿的時候,李中易發現大批驚慌失措的內侍和宮女,正往外面跑。

    「都不許亂跑,聽從本官的號令。違命者,杖斃!」李中易大怒,當即大吼了一嗓子。

    跟在身旁的秦得貴,非常機靈,他不待李中易的吩咐,聲嘶力竭大聲吼道:「都給老子站住,隨便亂跑的,亂棍打死!」

    很快,慌亂的宮女和內侍們,紛紛停下了腳步,聚攏到了李中易身旁。

    「都跟我去救火。」李中易發覺,鳳儀殿的上空,黑煙滾滾,火苗亂吐,不敢怠慢,領著被他震住的眾人,一路狂奔著去救火。

    感到鳳儀殿的時候,李中易看清楚眼前的火勢,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火舌已經封死了殿門。

    這時,顰兒突然從外面跑過來,在人群之中沒看見花蕊夫人的蹤影,她當即大哭出聲,高聲呼喊著:「娘子……娘子……」奮不顧身地想衝進殿內。

    幸好。李中易手疾,一把拉住顰兒的胳膊。

    「你不要命了?」李中易厲聲喝斥顰兒,開什麼玩笑,這麼大的火頭,就這麼赤手空拳的衝進去,別說救人了,自己就先給燒死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娘子還在裡邊午歇……」顰兒掙紮著,硬要往宮裡衝去。

    李中易也是一籌莫展,這個時代既沒有消防車,又沒有泡沫滅火器,這麼旺的火勢,誰衝進去,小命都難保啊。

    可是,顰兒死命的掙紮著,如同杜鵑啼血一般,哭喊著,怒罵著,「你這個怕死鬼,快放開著我,我要去救我家娘子……」

    李中易暗暗嘆了口氣,按照魏庭岳的分工,一旦花蕊夫人真被燒死了,他這個負責指揮救火的第一責任人,絕對會被張業等人的口水淹死,後果異常嚴重,丟官罷職都是輕的。

    唉,只要一想起那令他心旌神搖,曠世少有的絕美妙景,李中易腦子裡猛的一熱,於公於私,他都必須救她。

    娘的,算你狠,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好不好?

    要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老子豁出去了,就傻一回吧!

    李中易一邊死死的拉住顰兒的胳膊,一邊吩咐嚇得腿軟的秦得貴:「趕緊去找幾床被子來,用水澆透了,快去……」一腳踢在秦得貴的屁股上。

    秦得貴這才猛然回過神,趕忙領著內侍們去一旁的偏殿內,抱出好幾床被子,攤開在地面上,然後舀水澆得濕透。

    顰兒鬧得實在太過厲害,李中易忍不住揮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啪。」把顰兒一下子打懵了。

    「你再胡鬧下去,貴妃真要沒命了。」李中易趁著顰兒發懵的機會,「滋啦。」扯開官袍的下襬,分成兩大塊,讓秦得貴舀水來都給澆濕了。

    「快點把這個罩在口鼻之上,」李中易發覺顰兒想說話,他連連擺手說,「我有辦法救人,你就別問了,聽我的調遣,等會跟我一起衝進去。」

    李中易在臉上系好濕潤的布料後,把有些發暈的顰兒硬拽到身旁,然後命令秦得貴把澆濕了的被子罩幾床到他和顰兒的身上。

    「我跟你一起進去救你家娘子,等會咱們必須半蹲著走路,你熟悉情況,注意看地面,在前邊領路。」李中易發覺顰兒沒有反應過來,就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手臂,小聲告誡她注意的事項。

    淚流滿面的顰兒,感激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是傻傻的說:「多謝您了,多謝您了……」

    李中易的心裡其實一直發毛,也不知道這種麻料的被子,能不能擋得住火苗的燒灼?

    算了,陷在裡邊的,好歹是他佔過大便宜的絕美女人,他捨不得她死,只能豁出去了。

    李中易和顰兒一前一後,撐著被子,剛靠近殿門口,一股威猛無匹的熱浪,就撲面襲來。

    滾滾的煙氣,熏得李中易腦子發昏,幸好鼻子上裹著濕透了的布料,不然的話,連呼吸都沒辦法維持,還怎麼進去救人?

    躲在濕潤被子底下的李中易,不時聽見殿內傳出的「吡剝聲」,以及木料燒塌了的「轟隆」聲,他的心情越發沉重。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1 PM

第96章 摟草打兔子

    幸好,對鳳儀宮瞭如指掌的顰兒,在前邊領路,不然的話,李中易到處亂闖,倒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由於煙氣太濃,顰兒很多時候必須十分貼近地面,才能認準方向,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來。

    手心裡的濕意越來越少,李中易心裡一急,索性單手揪住顰兒的後衣領,將她的上半身拖離地面,大聲吼道:「你就趴著認道,我拖你過去。」

    危機時刻,只能從權了。幸運的是,李中易跟著鄉軍一起訓練,體力倒是大大的見漲。

    由於有了分工合作,被子由李中易單手頂著,顰兒只需要貼近地面認路,他們行進的速度加快了許多。

    終於,李中易在顰兒的帶領下,找到了花蕊夫人的寢宮。

    顰兒貼近地面,大聲呼喊著花蕊夫人小名:「媚娘子,媚娘子,你在哪兒呀?」一遍又一遍的焦急呼喊過後,卻始終沒有聽見花蕊夫人的回應聲。

    顰兒心裡一急,掙脫李中易的大手,從被子底下竄了出去,按照她熟悉的方位,撲向床邊。

    李中易不敢象顰兒這麼衝動,他依然頂著漸漸變干的被子,蹲低了身子,順著顰兒呼喊的聲波方向,一路摸了過去。

    等李中易摸到床邊,卻見顰兒正抱著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奮力地將她往床外拖。

    「咳,咳……」李中易被突然襲來的煙氣,熏得咳嗽不止,眼淚刷的淌了下來。

    好容易止住咳嗽,李中易同時伸出兩手,一手去摸花蕊夫人的口鼻,一手摸索著想拿住她的腕脈。

    嗯,還好,呼吸還在,沒給熏死!

    嗯,還好,脈搏還在,真是萬幸啊!

    這麼大的火,屋頂都燒透了,花蕊夫人的寢宮裡面,火頭竟然還沒燒到床上,只是煙氣異常之大,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李中易用頭頂著已經半乾的被子,快速伸出手臂,將花蕊夫人攬進懷中,「咱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樑上突然落下一根火頭正旺的粗木,恰好砸在大床之上。

    一時間,火星四濺,火苗陡然竄起,令人悚然心驚。

    「呀,好險吶,若是再晚半步,媚娘子她,她……」顰兒畢竟年輕,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快走。」李中易的懷裡,如今多了個昏迷不醒的花蕊夫人,行動起來比剛才要麻煩得多。

    可是,李中易走了幾步後,發覺就這麼摟著花蕊夫人逃命,實在是礙事,根本就走不快。

    危機關頭,李中易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索性將花蕊夫人那柔若無骨的香噴噴的身子,扛上肩頭,抱緊她的腿彎,趕緊撤退。

    李中易小步快跑的時候,倒掛在他肩頭的花蕊夫人,高聳的酥胸恰好頂在了他的背上。

    唉,真是歹命吶,拜託了,別頂了好不對?

    頂得人心癢難耐,李中易實在忍不住了,抽空騰出右手,在花蕊夫人翹挺渾圓的雪臀之上,重重的摸了一把。

    嗯哼,這個,就算是老子捨命救了你的,一點小小的福利吧。

    好在顰兒熟悉地形,領著李中易七彎八拐的,就衝到了殿門口。

    就在顰兒和李中易衝出火窟的一瞬間,鳳儀殿的主房梁,陡然垮塌,發出令人驚魂的震耳聲響。

    好險啊,差一點就要為了肩上的女人,丟掉小命了!

    李中易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後,腦子裡陡然一清,趕忙把掛在肩頭的花蕊夫人,塞進了顰兒的懷中。

    如果,李中易抱著只穿了肚兜的貴妃,公然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他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和皇妃有染的污名。

    嘿嘿,皇妃的小便宜必須佔,卻應該是偷偷滴,打槍的不要。

    秦得貴焦急的帶人迎了上來,李中易一看見幾個傻站著的宮女,心裡就來氣,大聲喝斥道:「還不快點過來,趕緊的,幫著顰兒把貴妃抬去偏殿?」

    幾個一直發懵的宮女,見李中易動了怒,慌忙跑過來,七手八腳地抬著花蕊夫人進了偏殿。

    李中易吩咐秦得貴等人,繼續拿各種器皿澆水撲火。雖然他知道,整個鳳儀殿都給燒空了,可是,表面工作還得繼續做下去,免得落人話柄。

    由於擔心花蕊夫人被煙熏火燎的折騰出個好歹來,李中易對秦得貴略作交袋之後,就趕去了偏殿。

    見李中易快步進了殿內,顰兒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很有默契的把一干宮女,都趕得遠遠的。

    「貴妃的情況怎樣?」李中易好容易衝動了一把,從火堆裡撈出了花蕊夫人,如果在這裡出現了三長兩短,那就是白忙活了一場。

    「一直昏迷未醒。」顰兒帶著哭腔,反手指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花蕊夫人。

    李中易走到床邊,卻見花蕊夫人的身上,蓋了一床被子,把她那玲瓏嬌媚的曠世**,給遮蓋了進去。

    「去打盆水來。」李中易把過花蕊夫人的脈搏,又發覺她的呼吸很微弱,最後摁住了頸動脈,他發覺,她應該是在睡夢中,被濃煙給熏昏的。

    顰兒走出去吩咐一聲,很快,就端回來一盆冷水。

    李中易讓顰兒把花蕊夫人給扶起來,然後,將她的口鼻摁入冷水之中。

    「咳,咳,咳,」花蕊夫人由於鼻子裡吸入了冷水,馬上給嗆醒過來,咳嗽不止。

    「你……你怎麼在這兒?你走,你走,我要你走……」

    令李中易做夢都沒想到的是,花蕊夫人清醒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歇斯底里的要趕他滾蛋。

    「微臣告退。」李中易心裡異常窩火,連禮都沒行,頭也不回地大踏步離開了偏殿。

    回到大殿前,李中易越想越生氣,越想越不是個滋味。

    為了救你,老子傻傻的衝進火堆,差點連命都丟了,你她娘的,不說一聲謝謝也就罷了,居然半分情面也不給,直接趕老子走人,我呸。

    宮裡同時起了三個火頭,燒垮了三座宮殿的事,眨個眼的工夫,就傳遍了整個成都府。

    據事後的調查,應是天乾物燥,引發的火災,而不是人為縱火。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結論,失火和縱火,一字之差,後果卻有天壤之別。

    宮中走水,是常有的事,以前,就連太極宮都燒了個精光大吉。

    孟昶也覺得沒人敢在宮裡頭三處同時縱火,不過,宮裡的寶貝被燒了不少,尤其是他的寢宮,損失更是慘重。

    結果,包括魏庭岳在內的殿中省的三個主要「領導」,因為失察的緣故,都被革職留任,並罰俸三年。

    至於具體負責防火的殿中丞等幾十名僚屬,都被下了大獄,他們的家也被孟昶抄了個底兒掉。

    按照李中易的看法,這是拆了臣子們的東牆,用來補貼孟昶損失極大的西牆。

    罰俸三年,才多少錢?對於如今的土財主李中易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三座宮殿被燒空了後,重建的工作馬上展開,魏庭岳和李中易成了大忙人。

    上次擴建太液池的時候,嘗到了甜頭的孟仁操,再次通過孟仁毅來找李中易。

    「當著無咎老弟的面,我也就不說那些虛話了,金絲楠木,我那裡還有不少,最粗的一根雙手都抱不過來。」孟仁操的胃口頗大,看樣子是想把整個太極宮的重建的木料一口吞下。

    李中易掃了眼一直笑而不語的孟仁毅,他的心裡基本有了數,孟仁操奢侈無度,開銷太大,這重建的工程不能完全不給,但也不能給得太多。

    因為,孟仁操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心裡藏不住多少話。

    上次合作,李中易沒往自家的兜裡裝一個大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即使傳出來一些流言蜚語,他也沒啥可怕的。

    這一次重建的太極宮,其地位相當於,盛唐時期的大明宮。這太極宮既是孟昶的寢宮,又是日常小範圍問政的所在,其工程量之大,重要性之高,可想而知。

    「不瞞郡王爺,這一次的太極宮重建,在下也很難單獨做主。」李中易依然是老習慣,就算是他可以拍板,也要拖上一拖,推上一推,讓孟仁操以為難度很大。

    孟仁操咧嘴一笑,說:「無咎老弟,小王早就打聽清楚了,太極宮的監造,歸於老弟你的名下。」

    這一次重建三大殿,魏庭岳一個人獨攬了兩大殿,卻把最大的一個工程交到了李中易的手上。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一直是李中易所信奉的官場準則。

    以魏庭岳的貪婪個性,恐怕又想給李中易挖坑,等著李中易經不起錢財的誘*惑,自動跳下致命的陷阱。

    實際上,李中易早就猜到了孟仁操貪圖錢財,還會來找他拉工程。

    李中易不在乎工程上的那點錢,卻在乎一個他等了很久的機會,引子就在孟仁操的手上。

    因為,前幾天,孟仁操得了個差使,就任宗正寺卿,管著大蜀國皇族的宗譜玉牒以及皇陵。

    然而,李中易的大仇人「高新河」,當時因為他在宮裡的遠房侄女高容華,幫著吹了枕邊風,雖然被貶了官,卻依然活蹦亂跳,並且是現任從七品下的「和陵」陵台丞(管理皇帝墓地的官)。

    「和陵」是孟昶的老爹,蜀國先主孟知祥的皇陵。高新河被貶到那裡去了之後,距離成都的官場太遠,李中易鞭長莫及。

    如今,貪財的孟仁操當上了宗正寺卿,恰好是高新河的頂頭上司,李中易久等不至的機會終於降臨。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李中易故作開玩笑的樣子,說:「郡王,在下聽說和陵的差使很有油水?」

    孟仁操一聽這話,立時火冒三丈,罵罵咧咧地說:「和陵的官員都該殺,這幫子傢伙,居然連父皇的陵寢的香火錢都敢貪。」

    「還有這種事?六兄,你可不能輕饒了那幫子狗東西。」不知內情的孟仁毅,義憤填膺地添了把大火。

    孟仁毅也是孟知祥的親兒子,父皇陵寢的香火錢,居然給人貪了不少,豈能不生氣?

    李中易微微翹起嘴角,王大虎確實很有手段,採取銀錢女色的辦法,三兩下就擺平了「和陵」的一個老吏,從他的嘴裡得知了許多的內幕。

    孟仁操知道的消息,其實就是王大虎散佈出去的,目的就是想引起孟仁操的注意。

    如今,李中易添了把柴,孟仁毅加了點油,孟仁操的火頭已經被點燃,就看後續怎麼演變了。

    果然,不出十天,孟昶就下了詔,處死所有貪污過「和陵」香火錢賊官,這其中就包括高新河在內。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2 PM

第97章 謀反

    晚上,孟仁毅來找李中易,請他幫忙聯絡趙老太公,共同對付權臣張業。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堅決反對孟仁毅幫著孟昶聯合趙家,鬥垮權臣張業。

    據李中易自己的觀察,孟昶雖然治國無能,強軍無方,抓權卻是個高手。

    即位之初,孟昶基本上是個空架子皇帝,除了張廷圭忠心於他之外,舉目望去,朝中幾乎全是異姓元老的人馬。

    上次戰敗,蜀國丟了北部的秦、鳳二州後,孟昶、趙廷隱和張業這三方同時擴軍,比例基本相當。

    如今,孟昶的實力,如果加上趙家的驍銳軍,和張業手上掌握的軍事力量相比,已經大致相仿。

    在李中易看來,目前蜀國的局勢,其實是個非常平衡的三角關係,三方彼此之間都奈何不得對方。

    張業如果現在就敗了,孟昶的實力必定會獨大。接下來,孟昶肯定要兔死狗烹,先拿掉趙廷隱的兵權,再讓孟仁毅回家去當個富貴的閒王。

    這卻是李中易最不想看到的糟糕景象。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和趙匡胤搭上線,只是最後實在沒了辦法,留下的後路罷了。

    在李中易看來,最理想的狀況是把孟昶拉下馬,扶持孟仁毅當皇帝。然後,整個蜀國傾盡國力,支持李中易打造出一支五萬人的精銳部隊。

    如今的李中易,已經不是當初的軍事菜鳥。如果在軍中多歷練幾年,李中易有理由相信,憑藉這股強大的精銳武力,又背靠著物產豐富的成都平原,統一整個中原,絕對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有些事情還是水到渠成為好,李中易暫時不想驚動孟仁毅,就安排王大虎私下裡去聯絡趙老太公。

    趙老太公聽了王大虎的轉告,當即表態,明日是休沐日,他要出去郊遊。

    得了王大虎的回信後,孟仁毅很高興,喝了很多酒,當晚硬要和李中易擠在一床,抵足夜話。

    第二天一早,李中易的馬車從北門出城,繞了一大圈後,轉向城西。

    城西的菩提寺內,一直藏在李中易車內的孟仁毅,見到了趙老太公。

    趙老太公一見了孟仁毅,立即意識到,今天的會面,並不僅僅是所謂的踏青而已。

    李中易和趙老太公寒暄了幾句後,就把孟仁毅的來意,簡單的介紹了一番。

    「老太公,那張業驕橫跋扈,不可一世,獨攬朝綱,非除不可。」

    聽了孟仁毅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趙老太公只是撚鬚不語,顯然並不完全贊同孟仁毅的分析。

    趙老太公瞅了眼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中易,忽然笑著問他:「珍哥兒,你怎麼看這事?」

    李中易心裡暗暗罵道,你明明心裡早有了答案,卻偏要把我推出來陪斬,真是一頭老狐狸。

    「夔王說的一點沒錯,張業此獠一日不除,我大蜀國內一日不得安寧。」李中易四平八穩地替孟仁毅幫腔,卻被趙老太公看出了蹊蹺。

    趙老太公心想,以李中易的政治大局觀,不可能不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一旦張業倒下了,緊跟著要倒霉的肯定是他趙家。

    「珍哥兒,張業其勢非小,在京師駐有重兵。咱們稍有不慎,打虎不成,反要被虎咬啊。」趙老太公放出試探手,想摸清楚李中易的真實想法。

    「擒賊先擒王,只要找機會先拿下了張業本人,別的倒不足慮。」李中易則使出太極推手,不動聲色的把趙老太公的試探,給擋了回去。

    小滑頭,趙老太公瞥了眼老神在在的李中易,淡淡地說:「張業雖然每日都在政事堂,可是,他的幾個兒子,卻一直留下軍中。以老夫的推測,張業必定和他的兒子們約好了私下的聯絡方法,若有不測,恐怕整個京師都要遭大災吶。」

    這確實是個大難題啊,孟仁毅皺緊眉頭,陷入到苦思冥想之中。

    李中易明明看見了趙老太公暗中使的眼色,卻故作不見,反而端起茶盞,低頭喝茶。

    趙老太公立馬就明白了,李中易根本不是不懂大局,而是被孟仁毅逼來的。

    說句老實話,在趙老太公的心裡,對李中易非常忌憚。

    一個能夠僅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從絕地重獲新生,並在戰場上立下奇功的少年郎,無論怎麼重視,都不過分。

    趙老太公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孟仁毅,又想起了他以前的那些荒唐事蹟,心裡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先帝共有七子,除了早夭的兩個之外,剩下的五個兒子,全都愛好吃喝玩樂,包括眼前的這位在內,竟然沒有一個具有英主之氣象。

    趙老太公又瞅了瞅故作低頭沉思的李中易,聯想到李中易和孟仁毅之間親密無間的關係,他的心裡大致有些明白了。

    這小子恐怕是想把孟仁毅推上皇位吧?

    在趙老太公看來,和昏聵的孟昶比起來,一向仁義重情的孟仁毅,不僅心不狠手不黑,還特別天真,顯然也不是當皇帝的好材料。

    事情是明擺著的嘛,張業完了,他們趙家垮了,以孟昶喜歡抓權的性格,還會在臥榻之旁,留著一個手裡捏著重兵的親弟弟麼?

    不過,有李中易這個妖孽在孟仁毅的身旁,趙老太公倒覺得扳倒了張業和孟昶之後,趙家的權勢不敢說擴大,維持現狀的機會其實蠻大的。

    畢竟,趙老太公和李中易的關係也非同尋常。趙老太公不僅是李中易的加冠人,還是他的贈字、贈號的貴人。

    只是,李中易現在的態度,明著看似很支持孟昶,實際上卻是模棱兩可。這麼一來,倒讓趙老太公,很有些吃不透李中易的真實想法。

    和趙老太公的想法不謀而合,李中易對於怎麼解決掉張業和孟昶的問題,早就有了盤算。

    目前,擋住李中易步伐的,既不是孟昶,更不是張業,卻是孟仁毅這個一直忠心於孟昶的傻小子。

    皇帝不急,太監急,是最令李中易感覺到頭疼的要命問題。

    趙匡胤搞陳橋兵變,那是他本人早有預謀,急迫的想篡周自立為帝。

    孟仁毅這個當事人,卻壓根就沒有取孟昶而代之的念頭,李中易覺得,真他娘的蛋橫疼吶。

    趙老太公打定了主意,不摸清楚李中易的真實態度,就絕對不會向孟仁毅表明態度。

    「老太公,能不能這樣,由陛下在宮裡調動近衛擒下張業,你和夔王爺各率本部人馬襲擊張業幾個兒子的軍營?」李中易為了麻痺住「傻小子」孟仁毅,故意提出了看似非常合理的建議。

    孟仁毅仔細地琢磨了一番李中易的意見,他的眼前猛地一亮,十分緊張的盯在趙老太公的臉上。

    面對趙老太公這種成了精的千年老狐,以孟仁毅的遊說能力,自然而然的也就敗下陣來,無功而返。

    「唉,那張業如果只有兩個兒子就好了。」趙老太公聽了李中易的「餿主意」,心裡越發明白,這小子一定別有所圖。

    孟仁毅意識到,張業的數萬兵馬,分由三個兒子統帥,而且他們所駐紮的軍營位置互為犄角之勢。

    趙家和孟家的數萬兵馬,在城裡調動,顯然不可能不驚動警惕心一直很高的張家人。

    一旦偷襲失敗,或是攻擊受阻,孟趙兩家的聯軍,倒是極有可能腹背受敵,反被張家人包了餃子。

    為了掩人耳目,孟仁毅趁四周無人的時機,提前躲進了李中易的馬車。

    趙老太公趕緊逮住機會,問李中易:「珍哥兒,你這個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李中易故意嘆了口氣,說:「妄動的風險實在太大了,咱們必須從長計議。」

    「哼,你就不怕廷隱投向張家人那一邊去?」趙老太公和李中易斗慣了心機,有心調侃一下這個異常狡猾的小子。

    「呵呵,張業當了皇帝,趙家也就覆亡在即了。」李中易談笑間,輕而易舉的破掉了趙老太公的虛言恫嚇。

    李中易知道趙老太公心裡對他有些不滿,可是,他又不能告訴趙老太公,孟仁毅其實不想當皇帝,只得出此下策。

    見李中易點破了關鍵要害,趙老太公也懶得和他繼續玩捉迷藏的遊戲,就直截了當的發問:「你打算怎麼做?」

    「您老覺得夔王如何?」李中易也很想知道,趙老太公對於孟仁毅的真實看法。

    「交夔王這個朋友,非常不錯。」趙老太公知道李中易肯定聽得懂他的話外音,這聰明人之間交鋒,話根本不需要說滿,彼此就都可以明白對方的意思。

    趙家果然不看好孟仁毅,李中易明知道是這個答案,心裡還是難免有些遺憾。

    「夔王若能成就一番大事業,必不忘趙家的恩德。」李中易這話的意思,已經挑得很明了,希望趙老太公支持孟仁毅做皇帝。

    趙老太公見李中易表明了態度,心下立時大安,這些年以來,趙老太公最擔憂的就是趙家後續無人,撐不起偌大的家業。

    「呵呵,老夫以及全家人,一直把珍哥兒你,視作自家人。」趙老太公這話顯然是在告訴李中易,他們老趙家信得過他。

    李中易卻聽出隱含在趙老太公話裡的未盡之意,他當即一本正經的說:「廷隱相公怎麼看?」

    趙家人的意見也許並不統一,至少,趙廷隱就不是完全聽從趙老太公的安排,他羽翼已封,往往自有主張。

    趙老太公自信的一笑,說:「涉及到家族傾覆的大事,廷隱那邊你就放心好了。」

    李中易何等精明,一聽此話就知道,趙家最終拍板的實權,依然掌握在趙老太公的手上。

    和趙老太公私下裡達成了共識之後,李中易心裡有些高興,趙家的態度顯然是衝著他李中易看的,而不是掌握著至高無上皇權的孟家。

    有了趙家的配合,李中易驅除張業,架空孟昶這個昏君的計劃,又多了很大的一顆砝碼。

    從剛才趙老太公的說法來看,趙家的要求其實很簡單,保住有限的權勢和富貴,也就可以了,並無謀朝篡位的想法。

    話說回來,張業和趙家的矛盾日深,仇恨加劇,對立面與日俱增,已經勢成水火,無法相容。

    這才是趙老太公願意採取合作態度的根本原因,沒誰會拿整個家族的興亡去隨便賭博。

    李中易心裡有底,孟仁毅則是鬱鬱寡歡,在回城的路上,他一直緊閉著嘴巴,一聲也不吭。

    沒辦法,李中易只能安慰他,說了很多趙家的顧慮,想讓他釋懷。

    可是,孟仁毅始終提不起勁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3 PM

第98章 火急

    因為最近老出禍事,李太后靜極思動,非常想去天台山還願,祈求三清上仙的保佑。

    孟昶也覺得前段時間有很多令人感到晦氣的憋屈事,一時興起,索性帶上了費貴妃和高等級的妃嬪們,一起去天台山祈佛。

    李中易身為殿中少監,自然要參與御駕出行的籌備工作。除了羽林衛、監門衛的禁軍之外,按照殿中監魏庭岳的分工,李中易把消息通知了孟仁毅,要求金吾衛派兵前來護駕。

    事也湊巧,孟仁毅派來的隊伍,居然是郭懷統帥的金吾衛第三軍。

    臨出發的時候,李中易赫然看見花蕊夫人的車駕,就在隊伍之中,緊跟在孟昶的御駕後面。

    李中易知道,孟昶已經有大約一年的時間,沒進過花蕊夫人的寢宮了。

    難道是孟昶突然回心轉意了?

    大隊伍上路之後,李中易帶著元隨就跟在御駕附近,準備隨時隨地聽候孟昶的召喚。

    車駕離開成都不久,從孟昶的車仗內,不時的傳出吟聲**,顯然這個昏君正在白晝宣淫。

    李中易下意識地看了眼花蕊夫人的儀仗,卻見整個貴妃的車駕隊伍,不管是車伕、內侍還是宮女們,人人緊繃著臉,表情異常之嚴肅。

    是了,孟昶也太不給貴妃面子了,就不能暫時忍一忍**,到了行宮之後再y?

    天台山距離成都大約兩百二十多里,整個車駕一共走了七天,這才抵達天台山上。

    當晚就住在山下的行宮裡,按照魏庭岳的分工,李中易負責行宮的警戒事宜。

    李中易心裡自然有數,姓魏的又在私下裡搞小動作,這皇帝出門在外,最大的問題就是人身安全必須有絕對的保障。

    一旦在行宮裡邊出現了「刺客」這種令人驚恐的生物,具體負責安全保衛的李中易,必定是責無旁貸,會被魏庭岳推出去當替罪羊。

    正因為看透了其中的嚴重性,李中易哪敢有絲毫馬虎,他調動著自己的老部下,嚴格採取分區管理的口令制度。

    不管是內侍還是宮女,沒有口令卻到處亂竄者,一律拿下。

    行宮的外面,斥候暗哨,被李中易布出去老遠。一旦有警,李中易也可從容調動兵馬予以應對。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之後,一切平安無事,李中易這才長吁了一口氣,運氣還不錯哈。

    鑑於孟昶的一家子,今天就要上山,李中易昨天還沒到天台山腳下的時候,就按照斥候預先畫出的山裡地形圖,提前吩咐郭懷,做好了警戒線的布控工作。

    在沿途的各個要道,布下駐守的官兵,嚴禁任何外人靠近天台山主峰十里以內。

    孟昶陪著李太后,乘坐木椅車(滑桿)上山,先拜了三清祖師,又在道觀內吃了素齋。

    歇過晌後,孟昶想討李太后的歡心,就領著老娘和新寵碧眼舞姬,去玉宵峰的後山,觀賞此地的特產動物:毛冠鹿、林麝、紅腹雉、綠尾虹雉以及鯢魚(娃娃魚)。

    這時,魏庭岳發覺李中易將安全保衛工作,安排得密不透風,就又耍了個小手段,讓李中易留下來,保護沒有跟著出遊的一干宮妃們。

    李中易知道魏庭岳的小心思,不就是有功想撈,有過就推嘛,老子還真不想跟著去伺候呢,留在道觀內,休息一下,其實也挺好。

    為了安全起見,李中易還是安排郭懷親自保護著孟昶去了後山,他自己則領著幾百老部下,把道觀圍成了鐵桶陣。

    李中易剛坐下沒多久,就聽元隨來報,貴妃駕前的顰兒求見。

    顰兒見了李中易,行禮過後,笑嘻嘻地說:「稟少監,我家娘子靜極思動,想出去走走。」

    李中易知道花蕊夫人的身上有各種毛病,其中,最主要的是心病。

    在山上轉一轉,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花蕊夫人的心情,也許會好很多。

    李中易雖然對花蕊夫人心裡有些怨念,怪她很不懂事,把他的好心當作了驢肝肺。

    但是,花蕊夫人畢竟是李中易冒著生命危險,從火海之中,救出來的,他也不想故意去難為她。

    「嗯,只要不走出太遠,沒事的。」李中易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顰兒的請求。

    顰兒歡天喜地的走了,李中易心想,那個不知道好歹的女人,應該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面了吧?

    花蕊夫人即使再不受寵,畢竟還是宮裡除了李太后之外,身份最尊貴的貴妃,李中易不敢馬虎大意。

    除了留下姚洪帶兵守住道觀,李中易親自出馬,帶領三隊士兵,隨行護衛。

    為了避免尷尬,李中易有意遠遠的跟著,和花蕊夫人的滑桿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

    也許,花蕊夫人已經知道了孟昶在游玉宵峰的後山,她卻偏偏選擇了另一座偏峰,而且不走主山路,專尋小道。

    李中易本想上前阻止,可是,考慮到花蕊夫人此前對他的惡劣態度,說實話,他也懶得湊到她的跟前去自找沒趣。

    反正,只要安全上沒有問題,李中易也不想插手太多。

    說實話,在這山林裡邊,跟在李中易身邊的又是他的鄉軍老部下,他根本不擔心花蕊夫人有何危險。

    隨著時間的推移,山勢漸高,前面出現了一座橫跨兩山的索橋。

    索橋的那邊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廟,花蕊夫人從滑桿上下來,緩步走到索橋之上。

    在山風的吹拂下,花蕊夫人的一襲白色衣裙,隨風起舞,翩翩風姿,宛若仙子。

    李中易不由眯起兩眼,花蕊夫人那迷死人不賠命的絕妙美胴,他不僅見識過,甚至還摸過還幾次。

    花蕊夫人沿著索橋徑直往前走,顰兒忽然停下腳步,示意眾人不許跟上。

    李中易因為保護安全的職責所在,不敢馬虎大意,就順手由隨從的手上,接過一把軍刀,掛在腰間,然後邁步踏上索橋。

    一直綴在花蕊夫人身後的顰兒,倒沒攔阻李中易的去路,任由他跟上了花蕊夫人的腳步。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跟在花蕊夫人身後李中易,斷斷續續的聽見,前邊的她,一直漫聲吟著他抄來的名句。

    名句就是名句,不管是千年之後,還是如今,都膾炙人口。

    花蕊夫人並沒有走進山神廟,而是在峭壁邊上默默的佇立著,她的一雙妙目,始終凝視著遠方的天空上,變幻莫測的白雲。

    也許是花蕊夫人站的時間過久,李中易甚至一度產生了錯覺,認為她很可能想跳崖自盡。

    就在李中易悄悄的挪動腳步,逐漸靠近花蕊夫人的時候,她突然轉過身子,衝著李中易露出了淒惋的笑容。

    「李無咎,我聽說你至今尚未大婚?」花蕊夫人突如其來的問話,李中易的腦子轉得再快,還是慢了半拍。

    李中易猶豫了一下,拱手說:「據家父提起過,臣自小的時候,訂過一門親事。」

    「好好的珍惜人家。」花蕊夫人扔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掉頭就往回走。

    李中易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子,心裡始終沒想明白,花蕊夫人為何會突然提及他的婚事?

    女人的心,海底針,看不見,摸不著,只能靠猜!

    回程的時候,花蕊夫人在前邊走得很慢,李中易也緩緩地跟在她的身後。

    由於剛才的自殺猜想,李中易多長了個心眼,不敢離得太遠。

    花蕊夫人如果成心想死,回宮裡上吊、服毒或是投井都可以,這個時候出了事,李中易肯定難脫干係。

    下山的時候,花蕊夫人讓滑桿走走停停,彷彿不捨得離開山清水秀的天台側山。

    只要花蕊夫人不出事,李中易也沒啥意見,就由著她任意遊玩。

    說實話,這個被關在深宮之中,如同金絲雀一般的女人,確實也很可憐。

    一路遊山玩水,花蕊夫人的心情,顯得好得多了。

    趁著花蕊夫人欣賞一株奇花的時候,顰兒湊近李中易,小聲說:「多謝您的寬容,我家娘子的心情,比往日要舒暢得多。」

    李中易明白顰兒指的是什麼,微笑著搖頭說:「讓貴妃玩得舒心,乃是人臣的本分。」

    宮裡的人們,素有趨炎附勢的陋習,變色龍多如牛毛。

    這失了寵的宮妃,就如同脫了毛的鳳凰,人人都爭搶著要踩上一腳。

    李中易雖然受了花蕊夫人的冷遇,也不過是平日裡躲遠了一些罷了,並沒有像黃清那樣,想拍別的宮妃的馬屁,暗中欺負她。

    按照規矩,該給花蕊夫人的供應,只要李中易經手的,絕對沒有短斤少兩,甚至是直接剋扣的現象出現。

    回到道觀,李中易就聽說了,孟昶由於玩得興起,索性就在山中紮下了大帳,已經傳下口詔,要連住三天。

    令李中易沒想到的是,原本被花蕊夫人留在道觀裡的鳳儀殿的宮女和內侍,居然有大半溜去別的宮妃那裡拉關係串門子。

    以至於,花蕊夫人回來之後,連沐浴的熱水,都沒人準備。

    咳,這牆還沒倒呢,眾人就開始推了。

    李中易暗暗搖頭,趕緊派人,把這些已經離心離德的傢伙們,都給找了回來。

    據姚洪的稟報,這些人回去之後,花蕊夫人並沒有大發脾氣,只是沒怎麼搭理他們罷了。

    花蕊夫人自己身邊人的事情,李中易不好管,也不能插手去管,只能任其自理了。

    第二天,顰兒又來找李中易,說是花蕊夫人昨天玩得很開心,今天還要出去遊山玩水。

    由於孟昶和太后都沒在道觀,花蕊夫人的身份最為尊貴,李中易懶得掃了她的興致,就只得繼續帶兵跟著。

    出行的時候,李中易注意到,花蕊夫人的身旁,只跟了一個顰兒,其餘的內侍和宮女,都被她強行留在了道觀裡。

    李中易略微一琢磨,立時明白,花蕊夫人畢竟是個女人,身邊人暗中背叛的事,她不可能不介意。

    吃晚飯的時候,李中易安排廚子炒了幾個小菜,準備犒勞一下自己,卻被碰巧來找他的顰兒看見。

    顰兒硬是攔截了好幾道菜回去,只給李中易留了一碗羊肉麵片湯。

    雖然花蕊夫人對李中易很冷淡,可是,一直知道感恩的顰兒,對李中易卻是越來越熟不拘禮,彷彿他根本就不是堂堂的四品殿中少監,而是她的兒時玩伴一般。

    李中易望著面前孤零零的面片兒湯,搖了搖頭,暗暗嘆息,難怪孔老夫子曾經說過: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吃***後,李中易踱到一處懸崖絕壁之前,如畫的大好河山,美麗的錦繡風光,盡在眼前。

    忽然,李中易想起了天人遠隔的美*妻和愛子,不由黯然神傷。

    李中易豪興大發,想到了一首十分應景的名篇,當即吟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宴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好……好一個不如憐取眼前人……」突然從李中易身後傳來叫好聲,他轉過身子一看,花蕊夫人竟然就立在他身後的不遠處,一雙黑得發亮的妙目,正炯炯有神的盯在他的身上。

    「讓貴妃見笑了。」李中易很守規矩的拱手行禮,卻沒獲得花蕊夫人的任何回應,她轉身緩緩離開,空氣中隱約飄蕩著一聲長嘆。

    李中易感覺花蕊夫人有些怪怪的,不過,他並沒有追上她的步伐。

    說句心裡話,李中易雖然性格隨和,卻有一股子傲氣,絕不是天生的受虐狂。

    既然,花蕊夫人對李中易很冷淡,他又何必主動跑去跪舔一個曾經羞辱過他的女人呢?

    能夠做到以平常心對待花蕊夫人,李中易覺得,他自己的心胸已經算是很開闊了。

    天色漸暗,李中易讓人通知顰兒,必須暗中提醒下花蕊夫人,不能太晚下山。

    可是,花蕊夫人彷彿沒聽見顰兒的提醒一般,依然慢慢騰騰的遊山玩水。

    李中易擔心出大事,趕緊派人去稟報孟昶,李中易交待的話很活,說的是貴妃也許想在山裡宿營。

    可是,派去找孟昶的人,回來稟報說,陛下已經喝多了。

    李中易琢磨了一下,反正他的老部下,都擅長走夜路。這裡又是蜀國的腹地,四周還有重兵保護著,到時候為了安全起見,即使點燃了火把趕路回去,也不礙事。

    也許是李中易並未直接催促花蕊夫人,起了反效果,她在看過一處小瀑布後,卻讓滑桿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咳,這個女人吶,真是搞不懂她的心思,李中易暗暗搖了搖頭,管他呢,只要安全的回到道觀,就是勝利。

    回到道觀後,花蕊夫人照常沐浴更衣之後,居然又出了門。

    李中易得到消息後,只得放下手頭的事情,又跟了過去。

    好在,花蕊夫人並沒有要求離開道觀,這讓李中易不由大大的鬆了口氣。

    花蕊夫人換了一襲粉色的衣裙,徑直走到了道觀的正殿,跪在三清祖師的面前,小嘴裡唸唸有詞。

    李中易不想靠花蕊夫人太近,又不敢隔得太遠,就始終綴在她身旁,保持大約十米左右的距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蕊夫人許過願後,居然又繞到了三清祖師的背後。

    李中易暗暗搖了搖頭,只得和顰兒一起,又跟了過去。

    相比前殿通明的燈火,後殿的光線要昏暗得多,李中易就站在廊柱的後邊,默默地守著花蕊夫人。

    「顰兒,口渴了。」花蕊夫人撫摸了一陣擺放著三清祖師塑雕的神磬,忽然吩咐顰兒去取水來。

    李中易覺得他和花蕊夫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妥當,就想退出殿外。

    可是,花蕊夫人忽然問李中易:「不如憐取眼前人,此人是誰?」

    沒法子,貴妃問話,李中易不得不答,也不能距離太遠,他只得走近花蕊夫人,回答說:「一個心很近,卻距離很遠的女人。」

    是啊,都這麼長的時間了,李中易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國色天香的校花老婆,如今過得怎樣了?

    「你……」花蕊夫人沉默了一會兒,剛想說話,這時,正殿門口突然傳來了孟昶放肆的大笑聲,「朕說到做到,此地可夠寬敞?」

    「五郎,在這裡行樂,不太好吧?」李中易聽得出來,說話的這人就是那位碧眼舞姬。

    大事不好!李中易腦子裡立即拉響了警報:萬一孟昶轉到殿後,發覺他李中易和費貴妃竟然獨處一室,還站得這麼近,肯定會產生極壞的聯想,搞不好要出大事!

    真到那個時候,李中易只有兩種選擇,他要麼直接殺了孟昶,要麼就是他的腦袋被孟昶砍下來當尿壺,然後滅他全族。

    李中易在私下裡的造反準備工作,遠遠沒有完成,現在他如果殺了孟昶,滯留在成都的一家老小,絕對都要死光光。

    可是,要讓孟昶砍了他的腦袋,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中易屏住了呼吸,下意識看向近在咫尺的花蕊夫人,卻發覺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顯然,身為皇妃的花蕊夫人,也已經想到了那不堪設想的嚴重後果。

    「碧娘,咱們去後邊看看。」孟昶的聲音再次傳來。

    李中易急的腦門子上,直冒冷汗,花蕊夫人也已經嚇得渾身僵硬,反覆被人點了穴道,再也動彈不得。
作者: kabuto_555    時間: 2015-3-3 02:54 PM

第99章 內外有別

    危機關頭,李中易忽然瞥見罩在三清神台下的黃色布幔,他的腦子裡馬上靈光一閃,只能賭一把了,實在不行就殺了孟昶。

    孟昶近在咫尺,李中易已經沒辦法提前給花蕊夫人打招呼了,他忽然伸出右手,閃電一般死死的摀住花蕊夫人的口鼻,左手暗中用力,將柔若無骨的她,抱進了懷中。

    花蕊夫人也許是被嚇傻了,居然沒有任何反應,李中易順勢把頭一低,抱著她直接鑽進了黃色布幔之中。

    十萬火急之中,李中易捏著一把汗,剛把花蕊夫人落在布幔外的長裙襬,撈進神台之中,就聽見孟昶那粗重的腳步聲,已然轉過前殿。

    我的個小乖乖呀,真的是好險啊,李中易下意識地抹了把前額的汗珠。

    只要再晚上那麼一點點,一絲絲,李中易就要悲劇了。

    「嘿嘿,朕就知道這裡沒人,卿卿,你就從了朕吧。」殿內只有孟昶一個人的腳步聲,李中易心想,那位卿卿應該就是最近正受寵的碧眼舞姬吧?

    就在這時,一雙小手忽然扒在李中易的右手上,死命的向外面扒。

    李中易這才意識到,由於太過緊張,他的右手始終緊緊的捂在花蕊夫人的口鼻之上,導致她的呼吸,嚴重不暢。

    李中易擔心突然鬆手,花蕊夫人萬一尖叫出聲,那就要壞了大事。他趕緊將嘴巴湊到花蕊夫人的耳旁,刻意把聲調壓到極低極低,說:「千萬別出聲。」

    也許是李中易的聲音太低了,花蕊夫人沒有聽清楚,掙扎得更厲害了。

    不得以,李中易只得硬性扳過花蕊夫人的臉頰,湊過大嘴死命的吻住她的小嘴,然後緩緩地鬆開捏在她鼻子上的右手。

    讓李中易沒有料到的是,花蕊夫人絲毫不笨,她並沒有大口大口的呼氣,反而刻意控制住鼻息,有意識的不讓出氣的速度,發出任何聲響。

    這時,頭頂上的神案忽然一陣搖晃,花蕊夫人當即嚇得忘了呼吸,李中易也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跳出胸外。

    「嘿嘿……」伴隨著神案的劇烈搖晃,孟昶的聲音再次傳入李中易的耳內。

    「呀,呀,呀,好……深……」女人的叫聲接二連三的撲入李中易的耳內。

    顯然,孟昶已經把他抱在懷裡的女人,壓到了神案之上,正在大肆進攻。

    好在神案上邊,壓的是三清祖師的銅雕,不然的話,李中易有理由懷疑,頭頂上的神案,肯定會被孟昶肆無忌憚的舉動給壓倒。

    頭頂上的神案很是搖晃了一陣子,如果不是心理素質一向過硬,李中易恐怕早就嚇癱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孟昶喘著粗氣,停止了進攻,神案也跟著慢慢的不再晃動。

    腳步聲再次響起,並漸漸轉向前殿,李中易暗暗鬆了口氣。

    誰知,鼻前的熱氣不斷的撞回到臉上,李中易這才回過神,由於太過於緊張了,他居然一直死吻著花蕊夫人的小嘴。

    李中易抓過花蕊夫人的一隻小手,打算在她的手心裡寫字,提醒她千萬不能出聲。

    可是,孟昶的腳步聲,就停在咫尺之遙的正面神案前,李中易豎起耳朵,凝神細聽外面的動靜,居然忘了寫字。

    「卿卿,這個墊子厚,正好合適……」孟昶話音未落,女人的叫聲再次傳來。

    「好……妙……」孟昶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等回了京師,朕就廢了那個賤人,讓你當貴妃,可好。」

    「奴……奴要當皇后……」

    「哈哈,只要你伺候得更舒服了,朕就依了你。先當貴妃,再做皇后,可好?」

    李中易在心裡悶悶的一嘆,他萬萬沒有想到,堂堂大蜀國的皇后,即將在這供奉著三清的神案前,以一種不堪入目的方式誕生。

    懷裡的身子猛的一僵,讓李中易隨即意識到,只要一回到成都,花蕊夫人注定要面對殘酷的現實,她極有可能會在陰森的冷宮裡,渡過悽慘悲涼的餘生。

    神案外面,孟昶的喘息聲,已經粗壯如牛,那女人的**聲,一聲高過一聲,把莊嚴肅穆的正殿,攪得烏煙瘴氣。

    就在李中易時刻關注著殿外動靜的時候,他的唇齒之間,突然被一條柔軟的物事,舔了一下。

    李中易聳然心驚,簡直難以置信,原本智計百出的腦袋瓜子裡,竟然有那麼一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

    第二下,第三下,當李中易的唇齒被連續舔了不下七八次後,他這才意識到,一直摟在懷中的花蕊夫人,竟然主動在吻他。

    李中易忽然覺得他自己的腦水,完全不夠用了,這是怎麼回事?

    更驚聳的是,李中易猛然驚覺,一隻小手正沿著他的衣襟,摸到胸前,探索了進去。

    「嘿嘿,深不深?」外面傳來孟昶得意的笑聲。

    神案下面,李中易卻苦不堪言,懷裡的女人,就像是一條靈滑的美女蛇,正扭動著柔若無骨的嬌軀,緊緊的纏繞在他的身上,恣意的勾動著他的念想。

    忽然,一隻小手摸到李中易的大腿處,只猶豫了片刻,竟然摀住了他的要害。

    李中易驚得七魂出竅,八神無主,一時間竟然呆若木雞。

    可是,不爭氣的兄弟,竟然在一剎那間,發生了劇烈的物理反應,如鐵似鋼。

    老天爺,救命吶!

    理智告訴李中易,絕對不能亂來,懷中女人的正牌子老公,就在外面。

    可是,身體的生理反應,卻與理智完全背道而馳。

    李中易的一隻手,顫抖著,搖晃著,最終,居然撫上了懷中女人的翹臀。

    就在外面的孟昶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女人長吟短嘆著吶喊起來的時候,花蕊夫人居然翻身伏到了李中易的身上,一隻小手勇敢的撩起袍服的下襬。

    李中易整個人都被嚇懵了,一時間,完全不知所措。

    「嗯哼……」外面的孟昶完了事,裡邊的李中易,卻才剛剛開始。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伴隨著一聲微不可聞的嬌啼聲,一股子巨大無匹的噬骨的舒暢感,包圍住了李中易,將他理智徹底擊潰。

    木已經成舟,生米也做成了熟飯,李中易或是花蕊夫人,再想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哈哈……」孟昶的體力還真是不錯,正在放肆的大聲長笑。

    「五郎,你真厲害,奴奴還要嘛。」外面的女人,顯然精通男人的心理,適時發出了再戰的狐媚請求。

    當外面的戰云再次響起之時,李中易處於一種奇妙的幻覺之中,心情難以自抑。

    外面的孟昶在神靈前干醜事,裡面的他,卻在享受著孟昶老婆的美妙滋味。

    唉,世界之大,簡直是無奇不有啊!

    這都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了,李中易還沒有徹底佔領花蕊夫人,卻是因為太緊了。

    他娘的,李中易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吃到一半的巨大折磨,他一邊緊緊地吸住貴妃的小嘴,一邊摟緊她的嬌軀,緩緩的翻過身子,將她整個的籠罩在了他的身下。

    每前進一步,都異常的艱難,李中易經過漫長的努力,終於在孟昶的嚎叫聲中,將他的老婆徹底的吃下肚內,再無半分剩餘。

    李中易不是沒親近過女人的初哥,可是,衝到底之後,他驚駭的發覺,他居然快不行了。

    孟昶就在外邊「辦」碧眼舞姬,李中易卻在的神案下邊「辦」孟昶的老婆,而且還是身份異常尊貴的貴妃。

    兩個「辦」事的地點,僅僅只有一簾之隔,李中易只要想到這裡,就覺得異常之刺激,絕頂之魂銷。

    李中易憋足了一口氣,很想一聲長嘯,孟昶,老子正在入你的老婆,你知道麼?

    花蕊夫人扭了扭水蛇腰,李中易如果不是一直吻死了她的粉唇,差一點就要爽出聲來。

    這種美妙的滋味,才是大男人應該享受的,還真的是沒白活這一世啊!

    李中易心里美得直冒泡,理智尚存一絲,動作也就不敢太快,以免驚動了外面的孟昶。

    伴隨著花蕊夫人越來越熱情似火的迎合,李中易沉浸到了前所未有的巨爽之中,渾然忘記了,他已經給孟昶戴上了一頂綠得不能再綠的大帽子!

    「卿卿,走,我帶你去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外面的孟昶休息了一會,體力略有恢復,就抱著碧眼舞姬,得意洋洋的離開了三清正殿。

    聽見孟昶的腳步聲漸漸去遠,早就憋得難受的李中易,熱血狂湧上頭,咬牙切齒地對孟昶的老婆,展開了緩慢卻堅定有力的撻伐。

    花蕊夫人甚至連思想都停頓了,他帶她進入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裡,她緊閉著眼,雙手緊緊攀附著他,身軀隨著他的每一下動作而晃動著,每次被拋高與落下的時刻,她與他纏得更緊。

    最終,伴隨著李中易極低微的一聲悶吼,剎那間,最璀璨的煙火在花蕊夫人的體內徹底爆發,她顫抖地緊抱著他,深怕會在狂野的洶潮中徹底溺斃。

    李中易舒暢的趴在花蕊夫人的身上,彷彿伏在一團彈力驚人的棉花之上,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吶喊歡呼。

    「冤家,你為什麼老是要勾*引人家?」就在李中易閉目冒爽氣的時候,他身下的花蕊夫人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憤憤不平的質問他。

    喲呵,這是要秋後算帳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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