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古今] 古代樹崇拜 ◎金真
民間的傳說
中國人有一種在墓地、廟宇、宮殿門前院內植柏的習俗。黃帝陵、曲阜孔廟、北京故宮等幾乎所有莊嚴的場所，都有森森的柏豎立著。如陝西省黃陵縣的軒轅柏，胸徑達二公尺，相傳是黃帝時所植；杭州岳王墓的「精忠柏」，銘刻著中國人對這位民族英雄的尊敬和景仰。
中國人喜歡在墓地種植柏樹，起源於一種民間傳說。相傳古代有一種惡獸，名叫魍魎，性喜盜食屍體和肝臟，每到夜間，就出來挖掘墳墓取食屍體。此獸靈活，行跡神速，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但其性畏虎怕柏，所以古人為避這種惡獸，常在墓地立石虎、植柏樹。
古人之所以認為柏樹可以避邪，是樹崇拜的結果。上古有所謂「柏王」，「柏王」上有神靈存在。《後漢書》說，曹操要修宮殿，便砍伐了一種叫「濯龍」的樹，而這棵樹被砍的時候，像人一樣流了很多血，過了幾天，曹操也就得病而死。神樹不能褻瀆，否則也會遭到惡報。
大森林曾經是人類文明的搖籃，樹木不僅給人類祖先以庇護，而且還供給賴以生存的食物，於是，原始先民在自己簡單思維的基礎上，把樹木神化，將它加以無限擴大，而成為整個宇宙，這便是古代樹崇拜的最早源頭。
社樹的象徵
樹崇拜與土地崇拜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中國古代的「社」。「社」是古代祭祀大地的地方，祭社之所，必定植樹。《周記》說：「二十五家為社，各豎其土所宜之木。」「社」就是築起一個高高的「台」，台上栽樹或立石。古「社」字是土上立木（石）之像，此木便是社樹。社祭之日，人們在社樹下圍坐，舉行獻祭儀式，並且大吃大喝，歡歌狂舞，祈求大地女神賜予豐收。在這裡，社樹是大地女神的象徵，因而受到人們的崇拜，人們向社樹求豐收，求子息。
在古代，一個部落對另一個部落、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最大侮辱，莫過於「過社而搖其枝」；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征服，也以毀其宗廟、祭壇和社樹為標誌。
古人居必築社，遷必徙社。如楚人之社樹為橘，橘樹跟著楚人走，如果繪一幅古代橘樹分布圖，它就是一幅楚國疆域圖。
神樹的供奉
樹崇拜與古代繁殖崇拜也有密切的關係。如「生」字在甲骨文中是一株鼓肚子大樹之像，「姓」字則是一個女子跪拜在一棵大樹前的像。中國古代姓氏中，從木的姓氏很多，如李、楊、柳、杜等，其中蘊含著深刻的繁殖崇拜的背景。
原始先民從樹木蔥鬱的生命力中，得到啟迪，於是從交感巫術出發，試圖崇拜和模擬樹木的生命力，來增強和擴大自身的生命力，於是神樹就成為一種繁殖能力的化身，對神樹的供奉，也就成為對生命的崇拜與祭祀。
文字的關係
樹崇拜還與中國的語言文字有著密切的關係。從現在已發現的甲骨文中，與樹木有關的字，有象形、指事、形聲、會意、轉注五種。象形字有木、林、森、桑、栗、榆、柳、杞、焚、竹、柏等。指事的字如「末」，指木的上端為末；「本」是木的下端為本；「東」指日升起樹木間；「杲」是太陽升到樹梢上，表示天已很明亮；「杳」是指日在樹下，表示天已昏暗。形聲字有「麓」和「霖」，因鹿一般在山腳活動，故「林下有鹿」，音為「鹿」；甘霖的「霖」是指雨下在林樹上，音為「林」。
甲骨文中，樹有關的會意字也較多，如「暮」，古字為「莫」，是指「日落於草間或林間」，表示天色已晚；「朝」字是「日已升起於林間，月亮已落後，天已黎明」；「束」字，是指「把木材綁成一束」；「採」字一隻手在樹上摘東西；「休」字是指「人依著樹木休息」，這是古人在樹林中活動的有力證明。
植樹的風俗
對樹的崇拜，衍生出中國古代的植樹傳統。古代植樹的風俗最早可追溯到商代，甲骨文中，即有種植桑樹、果樹的記載。西周時期，天子專設「虞人」、「林衡」的官職，專管林政，並明文規定「不樹者無槨」，即不種樹的人，死後不給外棺。戰國時期，齊相國管仲提出了「一年之計，莫如種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的名言。秦始皇焚書時，不燒「種樹之書」，並下令「無伐草木」等。
古代植樹的方式也多種多樣，如「慶功栽樹」，每打一次勝仗後，全軍將士要「人種一樹，以慶武功」；如「生兒育樹」，生育時，父母要給每個嬰兒栽植二十株樹，等到結婚年齡，樹已成材，二十棵樹共值一八○疋絹，作為結婚的費用，這種風俗在西周時，極為流行；現在，在貴州東南一帶的侗族，每當生育小孩，要在房間周圍種上百株杉樹苗，稱之為「女兒杉」，以備兒女結婚之用。
還有一種是治病種樹，三國時代東吳名醫董奉，醫術精湛，濟貧普施，為人治病不收財禮，只要求治好一個輕症病人，種杏一株；治好一個重症病人，種杏五株。天長日久，他的房前屋後，竟有杏樹十萬餘株，人稱「董林杏仙」，從此「杏林」成為醫學界的代名詞。
＊摘選自人間福報藝文家庭版2005/07/06 [覺世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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