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天然小宅 -【待嫁】《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7:54 PM     標題: 天然小宅 -【待嫁】《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7 08:04 PM 編輯

【書名】:待嫁

【作者】:天然小宅

【內容簡介】:

  前世錯信母親,錯恨夫君,她淒涼收場。

  重活一世,她不再爭強好勝,不再愚孝,安安份份做嫡女,歡歡喜喜待嫁時。

  只是,姨娘庶妹使勁兒跳騰也就罷了,那人今生竟不願娶她?!

  誰說女追男只隔層紗的?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14 PM

第一章 前緣

  “你還有臉回來?”總是滿臉柔和笑意的母親,此刻卻是滿眼冰霜,帶著嚴厲與痛心疾首,冰冷地註視著她。

  安若瀾只覺胸口一窒,眼前有些發黑。先是被丈夫休離,後是被娘家拒之門外,好不容易見到母親,卻又是這般態度,饒是她再堅韌,也快撐不下去。

  然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還是艱難開口:“母親,我……”

  “你不必再說!”不待她說完,孟氏便厲聲喝止,從炕上憤而起身,嬌小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指著她怒斥:“你不守婦道,與二皇子傳出苟且不堪的流言,這是第一罪!”

  “衛國府通敵賣國,你不規勸自己的夫君,反而貪圖富貴,助紂為虐,這是第二罪!”

  “你心狠手辣,妄圖謀害親姐妹,這是第三罪!犯下如此不可饒恕的過錯,你竟還有臉踏進文信侯府來,為娘都替你覺得羞愧!”

  一句句指責,宛如一把把利劍,深深扎進安若瀾的心裡,本就蒼白的面容如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她不敢置信地望著滿臉怒容的母親,惶恐而憤怒地搖頭否認:“我沒有!為何連母親都不信我!”

  “你要我如何信你!”孟氏低喝一聲,遂重重嘆了一聲,執著手帕拭淚道:“罷,你走吧,文信侯府容不得你這滿身罪孽之人,我……是為娘沒有教養好你,我只當不曾有過你這個女兒,只當以往的關心疼愛都是白費……”

  安若瀾望著年近四十,因為保養得當,依舊膚色白嫩,明艷動人的母親,心如刀割。

  她最在乎的母親,她心心念念保護的母親,她極盡一切孝敬的母親,竟也捨棄了她……這個世上,她還剩下什麼?    腦海中驀地閃過那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安若瀾一怔,趕緊擦乾眼淚,恢復以往的鎮定,沉聲問:“母親,女兒今日過來,只是有一事不明。”

  頓了頓,壓下心頭的遲疑,握拳決絕道:“肅親王告衛國府通敵賣國的那個玉璧,是從何而來?女兒記得那是女兒早幾月前私下送您的禮物!”

  孟氏神色一僵,良久移開視線,緩緩在炕邊坐下,臉色蒼白道:“若嫻得知你送了玉璧給我,便好奇想瞧瞧,我便給她瞧了一眼……”

  “為什麼? !”不待孟氏說完,安若瀾便咆哮出聲,驚得孟氏一顫,撞翻了炕桌上的茶盅。

  “你明知趙擎與衛刑不合,趙擎一直陷害衛刑,你為何還要把玉璧拿給安若嫻看?!那玉璧雖然是羌國皇室的物品,但那隻是我公公無意間得到的,根本不是什麼通敵的信物!還有那封通敵的信,也是偽造的,都是安若嫻在幫著趙擎陷害衛府,你知不知道!”

  原來如此……原來間接害得她夫家落敗,害得她被休棄的人,是她一生中最敬愛的母親,這是何等的諷刺!

  面對女兒的斥責,孟氏惱羞成怒,厲喝一聲,“夠了!”

  “你口口聲聲說趙擎與若嫻陷害衛國府,可見你絲毫不知悔改!衛國府通敵叛國,證據確鑿,何來陷害一說?!從小到大,你處處與若嫻作對,污衊陷害若嫻,可若嫻對你卻是仁至義盡!”

  似是怒極攻心,孟氏捂著心口喘了幾聲,才又接著道:“若嫻看到玉璧時,也不過是有所懷疑,並未聲張,反而想要替你遮掩,只是沒想你父親意外得知了此事,為了保住大庸基業,你父親不得不大義滅親,將玉璧交給了肅親王。”

  “你父親沒有錯,你也不必怪若嫻,一切皆是衛國府咎由自取!”  

  “大義滅親?咎由自取?”聽著這兩個詞,安若瀾不怒反笑,“哈哈哈——!好一個大義滅親,咎由自取!哈哈哈!”     看著她這狀若癲狂的模樣,孟氏瑟縮著,悄悄往炕內挪了挪。

  見狀,安若瀾止了笑,雙眼深深望進孟氏眼中,柔聲道:“母親,衛刑每月從衛國府送來孝敬您的銀錢,不算旁的珍奇異寶,單是銀兩少說也有千兩罷,且私下里,我也貼補您不少呢,花銀子的時候您心安理得,怎麼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

  “您不是一向善良仁慈,連姨娘生的庶女都能視如己出,堪比活菩薩的麼,怎麼對自己的親女婿,卻如此狠心呢?”     孟氏被她說得又羞又惱,不禁衝口而出:“若是早知他送來的銀子如此不干淨,我如何會要?!再者,孝敬父母天經地義,衛刑他是我的女婿,難道我竟花不得他的銀子?!”

  說著,見安若瀾驀地沉下臉,她方知失言,當即嚇得摀住雙唇,心虛地垂下眼。

  頓了頓,又放緩聲調勸道:“瀾兒,總算衛刑還有些良知,放了你離開,左右你也不喜那衛刑,如今你得了自由,待日後風頭過了,便可再尋一門好……”

  “閉嘴!”安若瀾赤紅著雙眼大吼一聲。

  這番話刺中了她心底最痛的地方,也粉碎了她對母親的最後一絲感情。

  冷冷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縮在炕上的母親,安若瀾冷笑一聲,快走上前兩步,操起插有時鮮花卉的汝窯美人觚往地上一砸。

  嘩啦一聲,瓷片和水花濺了一地,孟氏恐懼地大聲尖叫起來。

  安若瀾聲音冰冷森然:“既然嫌這些東西臟,那我就都替你毀了罷。”

  說罷,又是接二連三,將屋子裡的花瓶,屏風,擺件,盆栽,凡是能砸的,通通砸了個粉碎,那暴虐凶悍的模樣,嚇得一眾僕婦不敢動彈,只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馨月苑正房內,伴隨著忽高忽低的尖叫哭喊聲,劈裡啪啦的打砸聲不絕於耳,不少丫鬟婆子聞聲趕來,圍在院子外探頭探腦地張望。

  待到一切平息,眾人只見六姑娘失魂落魄地從三夫人屋裡出來,又哭又笑的,在風雪中蹣跚而去。

  出了文信侯府,安若瀾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游盪,望著眼前沸沸揚揚的大雪,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撲倒在地,趴在雪地上痛哭失聲。    地上的雪很冷,卻遠遠及不上她心底的冰寒。

  “衛刑……衛刑……”

  嘴裡不停地喚著那個人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心口那撕裂般的疼痛才能夠得到一絲絲的緩解。

  “安若瀾?”頭頂忽地響起熟悉的嗓音,帶著幾分遲疑,是二皇子。

  安若瀾微微一怔,下意識把頭埋進雪地裡。

  “降罪的聖旨已經下了,你……”二皇子俊眉微顰,眼中帶著幾分反感。

  聖旨!

  瞳孔猛地一縮,安若瀾顧不得此刻的狼狽,猛然爬起身,抓住那人的衣袖,哆嗦著雙唇哀求:“帶我去見衛刑,帶我去見衛刑……”

  二皇子微微一怔,微不可查地頷首。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國公通敵叛國,證據確鑿,朕念其曾救駕有功,如今又身死沙場,不忍重責,特赦免滿門抄斬之重罰,著令全部僕從流放,賜其妻衛楊氏白綾三尺,其子衛刑'忠義寶劍'一柄,欽此——”

  安若瀾匆忙趕到衛國府時,聽到的便是這最後一句,看到的,是衛刑毫不遲疑,橫劍自刎的畫面。

  “不要——!”她竭力大喊,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卻被身後的人緊緊拉住,動彈不得。

  箍在她手臂上的手宛如鐵爪,任憑她如何掙扎叫喊,也不曾放鬆一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的血染紅這嚴冬的第一場雪,看著他深邃清澈的眸子染上灰敗的顏色,永遠地閉上。

  “不——”她瘋狂地大叫,眥目欲裂。

  身後的人終於放手,她趔趄地向前跑去,卻被裙擺絆倒在地,爬不起來,她只能四肢並用,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身邊,望著他安詳的面容,顫抖著雙手,想碰卻又不敢碰。

  她怕,怕碰到的身體是冰冷的。

  “衛刑……”哽咽著,她俯下身貼近他的臉龐,視線卻落在了那染滿鮮血的長劍上。

  鬼使神差的,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劍,痴痴笑著,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際,毫不猶豫抹過了自己的頸項。

  哐啷一聲,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長劍鏘然落地。

  “衛刑……”她笑著輕喚,低喃:“這世間唯有你真心待我,我怎能讓你一人過奈何橋,喝孟婆湯……”

  任由頸邊的鮮血噴湧而出,她緩緩在他胸前伏趴下,安詳地閉上雙眼。

  飄灑的大雪無邊無際,將世間覆上一層銀白。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27 PM

第二章 投湖

  “不要啊——!瀾兒,母親求你,不要做傻事啊!”

  女子惶恐悲痛的叫喊如驚雷般響起,安若瀾猛然驚醒,不適地皺起眉頭。

  何人在喧嘩?

  緩緩睜開雙眼,入眼是一片白雪皚皚,唯有牆角幾隻臘梅,為這世界添了幾分色彩。

  這是哪兒?

  她疑惑地環顧四周。

  卻見屋角飛簷,門窗雕花,廊下芭蕉枯萎,院中松柏挺拔,一切都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她只需一眼,便能認出——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

  為何她會在這裡?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衛刑呢?衛刑在哪裡?!

  驚疑之餘,又是一陣慟哭傳來,那聲音撕心裂肺般,她聽得分明,是記憶中母親的聲音,只是聲音清脆婉轉,比之早前聽到的要年輕許多。

  身旁走過兩個行色匆匆的丫鬟,皆是神情焦慮,似有大事,她不禁輕皺雙眉,帶著幾分疑惑,循著那聲音,尾隨兩個丫鬟而去。

  出了月亮門,拐過一條夾道,便到得偌大的一處庭院中,如今寒冬季節,院中花草已敗,並不見幾分繁華錦繡,觸目所及,多是枯枝殘葉,被埋在嚴寒的冰雪下。

  腦中忽地一陣恍惚,憶起了他倒在雪地裡的景象。

  庭院中粉妝玉砌,一汪碧藍湖泊橫臥其中,而那哭喊叫聲,便是從湖邊傳來。

  安若瀾仰首望去,只見冰雪覆蓋的湖岸邊人頭攢動,一群丫鬟婆子又哭又喊又求又拜,神情焦慮惶恐地圍了一圈。透過熙攘的人群,依稀可見一雪衣白裙的六七歲少女立於堤岸之上,肌膚賽雪,瓊鼻櫻唇,烏絲如瀑,只是冰冷傲然的神色,令人望而生畏。

  安若瀾又是一驚,那熟悉的眉眼,可不就是年幼時的自己?

  她忙上前兩步,想要撥開人群,卻不想伸出的手竟生生穿過了眼前人的身體,她駭得連連後退,正欲再試,卻聽得一道清脆嬌俏的聲音道:“既然父親不顧母親顏面,執意要接她們回府,那就煩請她母子三人從女兒屍體上跨過去罷!”     話音將落,便是撲通一聲,堤岸上的少女已縱身躍入湖中。

  “啊——!”驚叫聲此起彼伏,圍在湖邊的丫鬟婆子們頓時亂成一團,搥胸頓足,扯著嗓子大喊大叫:“來人吶——救命啊,六小姐落水啦!快來人吶——!”

  心中狂跳,安若瀾快步跑到湖邊,卻見水中的自己一動不動,竟是毫不掙扎,可見其心志堅定,她默默望著水中與自己一模一樣,只是猶顯稚嫩,蒼白脆弱卻異常平靜的小臉,不覺竟淚流滿面。

  死了也好,如今死了,日後便無法再禍害他一世了。

  她清晰記得,這是七歲那年,她為了阻止父親接薛氏母子回府而做出的蠢事。

  下意識回頭去看父母的神色,只見尚且年輕,身嬌體弱的母親已哭得昏厥在地,而一向穩重優雅的父親亦是又怒又急,白玉般的臉上滿是驚慌,一邊手忙腳亂地摟著昏迷的母親,一邊毫無形像地跳腳叫喊著,指揮著僕人下水救人。

  看著這雞飛狗跳的景象,她忽覺心中一陣痛快,流著淚,在混亂的人群中瘋狂大笑起來。

  一場騷動,震驚了侯府上下。

  年少的安若瀾終是被救了上來,只是一直昏迷不醒,高燒不斷。

  轉眼便是兩日。

  安若瀾明了自己已經死了,現在的自己只是一抹孤魂,卻不知為何滯留人間,還回到了以往的歲月。

  這兩日,她一直陪在年少的自己身邊,看著絡繹不絕的親人來探望自己,看著母親天天以淚洗面,衣不解帶地照顧自己,不停在年幼的自己耳邊發誓懺悔。

  “瀾兒,都是母親的錯……若不是為了母親,你也不會做出此等傻事,是母親害了你……嗚嗚嗚……”

  “母親發誓,不會讓薛氏母子進門的,你快點醒來吧,母親只有你了,瀾兒啊……”

  母親的承諾,伴隨著痛徹心扉的哭喊,不斷響在耳畔,安若瀾不覺恍惚,原來母親曾是這般愛過自己的。又回想身前種種,雖知母親是被利用欺騙了,但心中還是忍不住酸澀難當,又恨又怨,不覺間竟淚流滿面。

  夜已深,孤月高懸,窗外月華如練,映照遍地冰雪成輝。

  安若瀾最後望了一眼年少的自己,以及趴臥在床頭的母親,毫無留戀地向窗外飄去。

  愛也好,恨也罷,都不重要了,如今她只是一縷孤魂,幸得上蒼垂憐,讓她回到了以前,現在她只想去到那人身邊,不奢求能生生世世守著他,只盼能再看他一眼。

   然而剛飄出窗櫺,背後卻忽生一股大力,生拖硬拽將她拉回了房裡,隨即身體深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疼痛,她極力掙扎,卻終是敵不過,被拽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再醒來,已是第四日的清晨。

  安若瀾怔怔望著自己細小白皙的手掌,無聲滾落的淚水浸濕了枕巾。

  她活過來了,在年少的自己身上活了過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她能跟他重續前緣?

  儘管要再次面對虛偽自私的親人,然只要能再次與他相遇,一切的一切就都不重要。

  衛刑……衛刑……

  她捂著心口,喃喃喚著他的名字,欣喜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次,這一次我定不會再傷你,負你!

  “瀾兒?”

  耳邊響起低柔的呼喚,安若瀾一怔,轉頭望去,看到的是母親略顯蒼白的臉龐。

  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抹惱恨,很快便又消彌於無形。

  孟氏顯然是在此看守了她一夜,此刻就和衣斜臥在床沿,神色間透著疲憊與憔悴,見她醒來,登時喜極而泣,一把將她擁進懷裡,泣聲哭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若再不醒,母親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安若瀾感覺到滾燙的淚水滴落在自己的頸畔,不禁微微一顫,手下意識地抬起,卻又緊握著放下。

  顧念著她是剛醒來,孟氏哭過一陣便止住了淚水,起身後替她將被角掖好,揚聲將外間的丫鬟婆子喚了進來,吩咐道:“去把藥端來。”

  說話間,一個三十左右,模樣清秀,面容溫順柔和的婦人端著托盤進了來。

  安若瀾認得,這是她的奶娘劉氏。

  “夫人,六小姐方醒,直接喝藥易傷肝胃,還是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吧。”劉氏朝著孟氏福了福身,將托盤奉到孟氏眼前,上面是一碗清淡的米粥。

  “還是你想的周到。”孟氏先是一怔,而後對著劉氏微微一笑,將安若瀾連人帶被抱進懷裡,一手輕柔環著她,一手執起湯匙輕舀了一匙,細心吹涼後送到她嘴邊,柔聲笑道:“瀾兒快喝吧,奶娘給你熬的呢。還是奶娘心細,最心疼瀾兒。”

  聽出孟氏話語中微不可查的酸意,劉氏臉色一僵,將粥舉到頭頂,垂下頭去。

  看到這一幕的安若瀾眸光微閃,點了點頭,就著孟氏的手一口接一口喝完碗裡的粥。

  許是大病初癒,她的胃口並不好,只將將喝下半碗粥,就不願再喝了,孟氏憂心勸了她幾句,見她當 ​​真喝不下了,這才放下粥碗,將她放回床上。

  “瀾兒乖,你先歇歇,母親去給你端藥來。”孟氏輕撫著她的額頭,笑得溫柔而慈祥,在替她掖好被角後,裊裊婷婷站起身來。

  安若瀾注視著母親秀美嬌弱的背影,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眼中浮起淡淡的疲憊與無奈。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32 PM

第三章 母親

  “啪啦——”

  “夫人!”

  清脆的瓷器破裂聲響起,丫鬟婆子們的驚呼聲接踵而至。

  安若瀾抬眸望去,只見母親扶著額角搖搖欲墜,被一擁而上的仆婦們小心攙扶著,而劉氏則是一臉驚慌無措,衣襟上沾著白粥,呆愣地望著地上碎裂的白瓷描金碗,以及濺了一地的米粥。

  “你怎的這般不小心!夫人本就身子不好,如今又照顧了小姐一夜,正是倦怠虛弱之時,你竟還如此沖撞夫人!”

  孟氏的陪嫁嚴嬤嬤忽地怒喝一聲。

  劉氏一個激靈,顧不得身上的臟亂,臉色煞白地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連連告饒。

  “嚴嬤嬤,不是碧婉的錯,是我不小心撞上了她。”

  孟氏目光楚楚望向嚴嬤嬤,臉色蒼白,語調虛弱而無力。

  嚴嬤嬤看著柔弱的孟氏,雖然成功熄滅了心頭的怒火,卻愈發覺得劉氏不懂規矩,明看夫人近在眼前,還不知遠遠避開,就是瞅準了夫人性子好,不會怪罪,才敢如此放肆。

  無奈輕嘆一聲,嚴嬤嬤道:“夫人您就是太寬厚了,底下的人才會愈發不懂規矩。”說著又厲眼瞪了劉氏一眼,一旁的丫鬟婆子們也跟著不滿地望向劉氏。

  孟氏虛弱一笑,並未將嚴嬤嬤的話放在心上,而是虛晃著上前扶起劉氏,語帶歉意道:“勞你受罪了,快起來吧。”

  劉氏低垂著頭,誠惶誠恐行禮:“謝夫人。”卻並未起身。

  孟氏又轉頭望向床上的安若瀾,輕輕柔柔笑道:“母親這就給寶妹端藥去。”

  安若瀾指尖微顫,心底一陣酸澀,她抿緊了唇角,不動神色地點了點頭。

  寶妹,是她的乳名。

  以往她每次聽到母親這般喚自己,都會異常歡喜,仿似這樣她就是母親心中最重要的寶貝,為此,她可以為母親做任何事,甘願為母親受任何罪,然而歷經前世,再次聽到這個親昵的稱謂,她卻只剩了滿腔的苦澀。

  孟氏眼中快速閃過一抹詫異,似乎沒有料到安若瀾不僅沒有責備劉氏,還如此乾脆地點頭,一時竟僵立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是她身邊的嚴嬤嬤先反應過來,上前擔憂勸道:“夫人,您已經衣不解帶照顧六小姐好幾日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的,如今六小姐已經醒了,想是已無大礙,您就回房歇歇,讓底下的人來伺候吧。”

  “可是……”孟氏柳眉輕顰,秋水般的眸子泛著擔憂,模樣甚是惹人憐惜。

  見狀,旁邊的丫鬟婆子們也七嘴八舌勸道:“是啊,夫人,您放心回去歇著吧,奴婢們自會照顧好小姐的。”

  瞧著眼前和睦的一幕,安若瀾在心中苦笑,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得人心,想必當年有不少人都為母親有她這樣的女兒不值吧?

  在眾人的勸說下,孟氏神色松動了幾分,卻仍是沒有松口,只幽幽望著安若瀾。

  見狀,丫鬟婆子們又急又慌,眼中帶著幾絲疑惑,期盼地望向安若瀾,希望她能幫著勸說。

  安若瀾早已習慣這樣的眼神。

  前世,因為母親最信父親與她的話,是以一旦母親有什麼事,母親身邊的丫鬟婆子,甚至是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就都會向她求助。

  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是喉頭一噎。

  衛刑蒼白的面容還浮在腦際,她可以不恨母親,卻無法做到不怨。

  她心中有怨,卻也有感激,母親衣不解帶照顧自己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她無法硬起心腸對待母親,也不忍看母親受累。然而,心中的怨,又讓她無法輕易地原諒母親,讓她想要刺傷母親。兩種極端的情緒纏繞著她,煎熬著她,讓她傍徨而茫然,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母親,便只能沉默以對。

  望了眼母親蒼白的臉色,頓了頓,她終是不忍,垂眸輕聲道:“母親,您快回去歇著吧,若是您累壞了身子,父親會擔心的。”

  底下的婆子丫鬟們立即跟著附和,說五爺會心疼傷神云云,如此一番勸說,孟氏眼中閃過掙扎,猶是站著不動,安若瀾無奈,再次溫言勸說,她才終是點了頭,柔柔弱弱道:“那、那瀾兒好好休息,母親一會再來陪你。”

  又再三叮囑一番,孟氏才依依不舍地被丫鬟婆子們簇擁著離開了。

  安若瀾望著母親窈窕婀娜的背影,勾起一抹苦笑。

  如同前世一般,一旦她以父親為借口,母親的決心就會動搖,繼而捨她而就父親。

  她相信母親是真的疼愛自己,剛才也是真的想留下來照顧自己,只是這一份疼愛和對父親的在意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回想前世種種,母親的傷心難過每次都是因為父親,而她,每次都是母親傾訴和尋求安慰的對象,或許在母親的眼里,她一直都只是一個慰藉品吧,雖然重要,卻並不是不可或缺。

  即便如此,她依舊無法恨母親。

  但她也不會再如前世那般盲目愚孝。前世她將母親看的太重,害得夫家家破人亡,這一世,她會盡到做女兒的責任,會孝順,會照顧母親,但更多的,她不敢給了。上天讓她重活一世,她更多的要為自己,為未來的夫君而活。

  望著雪白的帳頂,她吐出胸中濁氣,還心底一片清明。

  轉首,看到還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如臨大敵般的劉氏,安若瀾不禁心中一痛。

  這個侯府上下公認對她最為上心的人,是除卻衛刑外,她傷得最深的人。

  前世她和劉氏並不親,盡管劉氏溫柔和藹,對她盡心盡力,可她卻總擔心母親多想,是以時常疏離劉氏,甚至多次,因為母親不經意的一句話,或者提到劉氏時一個幽怨凄楚的眼神,她就誤以為劉氏不安份,對母親不敬,進而對劉氏大加責罰。

  更有甚者,就拿方才的事來說,前世她明知是母親故意撞上劉氏的,可她卻絲毫不覺得母親有錯,反而為母親這般行為感到竊喜,認為母親這是擔心自己被劉氏搶走,是在乎自己,于是她怪罪劉氏沒有及時避開,並厲聲斥責了劉氏一頓,可謂是糊涂至極。

  現在想來,前世母親那些不經意的話,真的只是不經意嗎?

  眸光微閃,她對跪在地上的劉氏淡聲道:“起來罷。”

  如今在這侯府里,或許只有劉氏是毫無雜質地對她好了,她想親近劉氏,卻又不能急在一時,為了避免引起旁人的懷疑,也為了不讓母親對劉氏心懷芥蒂,她只能慢慢改變自己對劉氏的態度,不能突然顯得太過親熱。

  即便是如此,劉氏也是受寵若驚了。

  她道了謝,忐忑不安地起身,輕聲道:“奴婢去給小姐端藥來。”

  安若瀾點頭,待劉氏將藥端來,她喝過藥,便招手喚過一旁的秦嬤嬤,問:“昨、這幾日都有誰來看過我?”

  她本是想問昨日,但為免旁人起疑,便改了口。

  秦嬤嬤還未答話,張嬤嬤搶先答道:“其他幾房的夫人小姐們都來探望過小姐,五爺和三少爺也來過,昨兒五爺還過來和夫人說了會話,坐了好一會才離開。”

  安若瀾微微頷首,前兩日的事她都知道,就是附身后昏迷期間的事情不知,這才有此一問。頓了頓,她略一皺眉,道:“父親可提起過薛氏的事?”

  秦嬤嬤搖頭,“五爺是單獨與夫人說的話,下人們都被遣出去了。”

  張嬤嬤眼珠骨碌一轉,插嘴道:“奴婢想著應該是提了,因為五爺走后,奴婢瞧著夫人沒什麼精神,眼眶也是紅紅的呢。”

  安若瀾頷首,心底已猜到了大概。

  前世她投湖醒來沒幾天,薛氏母子就進了侯府,當時她以為是父親瞞著母親將人接了回來,沒想方才隨口一問,竟問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父親對母親的影響力。

  只怪她醒得太遲,沒來得及利用投湖的事做文章,阻止薛氏母子進門。

  秦嬤嬤不贊同地斜了張嬤嬤一眼,道:“小姐方醒,身子還虛,需要靜養。”

  張嬤嬤嘴里含糊不清嘟囔兩聲,不再說話了。

  安若瀾不動神色地掃了兩人一眼,故作倦怠地閉上眼,道:“我乏了。”

  兩個嬤嬤知趣,當即恭聲應了,拉下床幔,領著眾人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帳內,安若瀾驀地睜開雙眼,想到幾天后就要再見到前世的仇人,她勾起一抹冷若冰霜的笑意。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34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16 PM 編輯

第四章 回府

  寒冬臘月。

  這一年冬天的盛京,如往年一般,大雪紛揚,銀白遍地。

  約莫黃昏時刻,沸沸揚揚落了一日的大雪才堪堪停歇,天已大黑,放晴的夜空明月高懸,星辰閃爍,映照地上燈火點點。

  冬夜的盛京一片寂靜。

  天寒地凍,街上早已沒有人影,只有街道兩旁的民居里透出橙色的光,透過木格子窗欞灑在雪地上,反射出暖黃的光暈。

  夜幕中,一輛馬車踏雪而來,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打破了寧靜,穿過街道,飛馳著隱入街尾。

  “吁——”

  一聲長嘯,奔馳的馬車在一座高門大院前停下,趕車的青衣小仆拉緊韁繩,回頭對車內道:“姨娘,侯府到了。”

  簾后低低應了一聲,一個婦人挑簾探出頭來。

  婦人約莫二十六七歲,模樣清秀,鳳眸尖臉,眉宇間蘊含著絲英氣,瞧著干練而精明,她抬頭望向高門上的匾額,只見鎏金的“文信侯府”四個大字在燈火中熠熠生輝,照得人眼中忽明忽暗。

  “終于到了。”婦人朱唇微啟,微挑的鳳眸中有暗光流過。

  侯府東南角,馨月苑東廂房暖閣

  安若瀾斜倚著身子,趴在炕桌上專心致志描花,旁邊,孟氏捧著一卷詩歌文集,正看的津津有味,兩人各自沉默,一室溫暖靜謐。

  忽然,一個青衣的丫鬟神色匆匆掀簾進來,福身道:“夫人,六小姐,薛氏與外面的少爺小姐進府了。”

  語氣中帶著不忿與不屑。

  孟氏拿書的手一頓,安若瀾也抬起頭來。

  好一會后,孟氏方淡淡道:“來了便來了,有何好大驚小怪的?莫不是安排的院子還未打理好?”

  說著,手上翻過一頁書。

  安若瀾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見她不自覺捏緊書頁的指尖微微發抖,眼中滑過一抹無奈,暗嘆一聲后垂頭繼續描花。

  那丫鬟許是沒想到孟氏會如此問話,一時訥訥不成語,好一會后,才收斂了心神,垂首道:“院子打理好了,奴婢聽接引的嬤嬤說,薛氏很是感激夫人的憐恤,說是待剛入府的少爺小姐給老侯爺老夫人磕過頭后,就會過來拜見夫人。”

  孟氏一怔,下意識地望向安若瀾。

  原以為會看到女兒冰冷憤怒的神色,卻不想看到的是一張微笑的稚嫩臉龐。

  心里松口氣的同時,卻又莫名有些郁結。

  垂眸望著手中的書,孟氏仿似絲毫不在意般,輕聲道:“天寒地凍的,她們母子剛回府,想來已是十分乏累,就不拘泥這些虛禮了,你去轉告一聲,讓她們不必來了。”她的臉色依舊溫和,只是微垂的雙眸,讓人瞧不清情緒。

  安若瀾卻是笑道:“母親,這該有的禮可不能廢,再者,您若不見她們,怕是父親會誤以為您心中不喜呢。”

  她倒不是非要孟氏見薛氏母子不可。

  她只是不想給旁人留下任何借口,讓自己被安上一個小氣善妒的名聲罷了。

      便頷首答應了,可隨著薛氏母子在廊下一跪,母親又打破了自己的承諾,親自將人迎進了房里。

   因為母親在府上素來以寬厚仁慈著稱,加之不知是誰把她哀求母親不見薛氏母子的事傳了出去,如此一來,所有的過錯便都落在了她身上,以致她不僅落了壞名聲,還惹了父親不喜,讓父親對自己日漸疏離起來。

  有了這樣的教訓,她自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聞言,孟氏嬌軀微顫,沉吟片刻,依舊是搖頭道:“你父親不會的。”

  又對那丫鬟吩咐道:“紅菊,你去轉告薛氏一聲,天氣嚴寒,來回折騰容易受寒,你讓她與兩位少爺小姐好生歇著,明早再來請安也是一樣。”說罷,望了安若瀾一眼。

  安若瀾抿唇一笑,盡管已經看開,心底還是忍不住失落。

  原來即便不是為了她,母親也不會見薛氏母子。前世她自以為是母親疼愛自己,舍不得自己難過,才不見薛氏母子的,看來是她般自作多情了。

  紅菊歡聲應了,喜形于色,恭恭敬敬退了出去,走前還若有似無瞄了安若瀾一眼,眼中帶著不解,似是疑惑她為何要讓孟氏見薛氏。

  安若瀾察覺到了紅菊的視線,笑了笑,沒作聲。

  孟氏嘆了一聲,似是沒了看書的心情,把書卷輕放在炕桌上,將一眾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與安若瀾說起了體己話。

  “瀾兒,母親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孟氏的聲音如泣如訴,秋眸水波瀲灩,幽幽望著安若瀾。

  安若瀾避重就輕:“遲早是要見的。”

  “母親知曉,只是……”說著,又是幽幽一嘆,隨即卻是話鋒一轉,欣慰道:“瀾兒長大了,不再似以往那般莽撞沖動了,方才你沒有生氣發脾氣,母親好高興。”

  安若瀾淡淡笑道:“人總是要長大的,女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有所頓悟亦是正常。”

  “鬼門關”三個字讓孟氏臉上一白,她捂了嘴,眼中迅速泛起淚花,低低啜泣道:“瀾兒是在怪母親嗎?怪母親趁著你昏迷之際,應承了你父親?你是該怪我,你為了母親不惜投湖,母親明明答應了你,卻……”

  “母親多想了。”安若瀾語調不急不緩,打斷孟氏的話。

  “可你這幾日對母親不若以往那般親密了……”孟氏哀怨望著她。

  “母親方才還說女兒長大了呢。”安若瀾依舊笑得淡雅。

  孟氏臉上顯出幾分焦急之色來,正欲開口,她的貼身大丫鬟夏荷進了來,福身道:“夫人,薛氏帶著剛回府的少爺小姐往這邊來了,估摸著一會就到了。”

  孟氏驚訝起身,“不是讓紅菊去傳話,叫她們不必過來了麼?”

  “紅菊傳了話,但薛氏執意要過來,說不能失了禮數。”夏荷也微顰起眉。

  孟氏苦笑一聲:“薛氏倒是守禮,罷了。”嘆了一聲,道:“一會人到了,你就快快領進來罷。”

  夏荷應了聲是。

  孟氏回頭握住安若瀾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眼中帶著哀求,“瀾兒陪母親一起見她們罷。”

  安若瀾自是笑著應了,就是母親叫她離開,她也是要留下來見見薛氏母子的,不然她要如何表現自己的醒悟,以及溫和大度呢?

  這時,門外的丫鬟通報道:“剛入府的少爺小姐和薛氏來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37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19 PM 編輯

第五章 見禮

  丫鬟的通報聲一如既往的清脆,孟氏心里卻是沉甸甸的。

  她揮手讓夏荷出去迎接,夏荷應聲下去,不多時,便領著薛氏母子三人進了屋來。

  安若瀾抬頭掃了一眼,她的庶兄安文均和庶妹安若嫻走在前面,薛氏恭謹地走在最后,三人都是記憶中的模樣。

  “兒子/女兒給母親請安,母親福壽安康。”安文均和安若嫻先上前行禮,行的是問安大禮,雙膝並跪,掌心朝上,一手捏福印,一手捏壽印,兩手手腕交疊,額頭抵在腕上,規規矩矩的,很是恭敬。

  這問安大禮始于大庸開國之初,乃是先祖皇帝特意為恭賀聖母太后大壽所創,用以表達晚輩對長輩的最大尊敬愛戴之情,是一種極為鄭重的禮節。

  孟氏先是震驚不已,隨后便喜上眉梢,忙柔聲笑道:“好孩子,快起來罷,地上涼呢。”起身下了炕,慈愛地將兩人扶了起來。

  誰都喜歡禮貌恭順的孩子,孟氏尤甚,加之她年紀尚輕,以往只有她向長輩行這種大禮的時候,還從未在晚輩面前受過這等大禮,今日,兩個庶出的孩子初次見面便向她行了這大禮,她心中不免有種微妙的榮耀感,自然也就對兩個孩子高看一眼。

  兩兄妹起身拜謝,“謝母親。”

  安若瀾在一旁聽得好笑,這還沒認同他們的身份呢,就一口一個母親了,倒是比她喊得還親熱幾分。

  前世安若嫻兩兄妹初次見母親時,行的也是這問安大禮,是以一見面就得了母親好感,繼而更是憑著乖巧貼心的行跡,花言巧語地哄騙住了母親,讓母親將兩人視若親子,倒是把她這個親生女兒都給比了下去。

  單從這一點上,就可看出這兩兄妹心思深沉,很是會投其所好,也可看出她們是有備而來,在回府前就做足了功課,摸清了府上眾人的脾性。

  一想到前世這兩兄妹將父親和母親哄得團團轉,設計得她聲名狼藉,最后還利用母親害得她夫家家破人亡,安若瀾心中便止不住地恨意翻涌,牢牢攥緊五指。盡管她面上半點不顯,藏在袖中的五指卻是刺破了掌心。

  這一世,她是不會再給這對險惡的兩兄妹任何機會的!

  轉眼一看,安文均依舊是恭敬禮貌的模樣,安若嫻卻是俏皮地對著孟氏眨眼,清秀嬌俏的小臉上兩個圓圓的梨渦若隱若現,瞧著甚是活潑可愛。

  兩兄妹望向孟氏的眼中帶著幾分想親近卻又不敢靠近的羞怯,滿含敬愛孺慕之色,這又是讓孟氏心中愉悅,愈發覺得兩個孩子順眼。

  先前的哀怨因為一個大禮一掃而空,孟氏十分歡喜,一手拉著安文均,一手溫柔攬著安若嫻,細細打量一番后,連連頷首贊道:“都是乖巧孝順的好孩子。”

  “是呢,特別是妹妹嬌俏可愛得緊,讓人見了滿心歡喜。”安若瀾在一邊搭話,掩嘴咯咯笑起來。

  她也不過是七八歲,正是活潑可愛的年紀,嗓音清脆嘹亮,笑起來如銀鈴搖動,甚是悅耳動聽。

  孟氏卻是一怔,笑容淺了幾分,心中浮起擔憂,瀾兒是不是在怪她對薛氏子女太親近了?

  熱絡的氣氛因為安若瀾的一句話而變得有些凝滯,薛氏母子三人沒有想到她會是這般和善端莊的反應,不禁都愣住了。

  掃到安若嫻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詫,安若瀾心中冷笑,面上卻俏皮地眨眨眼,揚起一抹開朗的笑,道:“怎麼啦,難道我說錯了?”

  這時,薛氏上前一步,向著孟氏行了一個叩首禮,垂眉低眼道:“婢妾給夫人請安,願夫人一世安康吉祥。”

  隨即又給安若瀾行禮,嘴里恭敬道:“婢妾給小姐請安,小姐富貴永安。”

  聞聲,安若嫻和安文均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安若嫻跟著福了福身,甜甜喚道:“若嫻給姐姐問安。”安文均則是文質彬彬地拱手:“妹妹有禮。”

  安若瀾抿唇一笑,姿態端莊大方,施施然起身回禮:“哥哥有禮,妹妹有禮。”

  這舉動,又是讓薛氏母子一驚。

  盡管早慧機靈,安若嫻終究年紀還小,比不得日后的心計深沉,善于掩飾,見安若瀾的反應三番兩次出乎意料,她不由疑惑地望向薛氏,尋求答案。

  坐在炕邊的安若瀾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唇角,視線若有似無地放在薛氏身上。

  覺察到安若瀾的目光,薛氏根本不敢與安若嫻對視,只默默垂著頭,袖子遮掩下的手卻是絞緊了手帕。

  見狀,安若嫻也知時機不對,趕緊收回了視線。

  薛氏眸子一轉,恭謹笑道:“均哥兒和嫻姐兒還未給夫人敬茶呢!”

  她料定孟氏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孩子敬茶,便想以此掰回一城。總不能她們頂著寒風跑來,只讓五房正妻嫡女端莊和善的名聲傳出去。

  孟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沒有注意薛氏母子的一舉一動,此刻聽聞薛氏說要敬茶,臉上笑容頓時一僵。

  一旦她喝了薛氏子女敬的茶,就代表她承認了這兩兄妹,也就間接承認了薛氏,她知道這是遲早的事,然現在就表明了態度真的好麼?

  盡管瀾兒表現地很是端莊開朗,可她知曉瀾兒只是強顏歡笑,她她實在不願再傷瀾兒的心,然薛氏母子回府的事,她是應承了的,若是她此時不接受薛氏子女的敬茶,五爺又會如何想?

  孟氏覺得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夾在丈夫與女兒之間左右為難。

  頓了頓,她道:“敬茶一事不急,按理,這事要放在你們正式入族譜之后,均哥兒和嫻姐兒的孝心我領了,然規矩不可亂。”

  為今之計,她只能拖一拖了。孟氏歉意地望了安若嫻兩兄妹一眼,這兩個孩子她還是很喜歡的,盡管她對薛氏心存芥蒂,但孩子是無辜的,是以她不願傷害這兩個孩子,只是為了瀾兒,她只能辜負這兩個孩子的一片孝心了。

  欲語還休地望了安若瀾一眼,孟氏希望女兒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不要讓她們母女之間存了嫌隙。

  安若瀾根本不知孟氏心中已天人交戰了一番,只是被孟氏那眼神一望,心中頓生一種前功盡棄的感覺。

  坐了一會,薛氏母子回了安排好的院子。

  當晚,安五爺在馨月苑正房歇下后,問起了薛氏母子來見禮的事兒,孟氏對丈夫一向毫無隱瞞,便將敬茶一事說了,又與丈夫談心,道是見女兒強顏歡笑,不忍傷了女兒的心,遂沒有接受薛氏子女的敬茶,心中很是愧疚。

  安五爺聞言只覺妻子是被逼無奈,又見嬌妻因愧疚難當而泫然欲泣,哪里還會責怪於她,當即便抱在懷里溫言細語地安慰著,柔情蜜意溫存一番,而對妻子口中強顏歡笑的嫡女,卻是生了幾分不滿。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56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21 PM 編輯

第六章 倒茶

  再說薛氏母子回了院子,摒退所有的丫鬟婆子后,說起了方才的事兒。

  “娘,那安若瀾與我們調查的根本不同!那哪里是傲氣冰冷的性子?!”安若嫻偎在薛氏懷中,氣惱地跺腳:“今晚我們白跑一趟了!”

  “不算白跑一趟。”薛氏勾起唇角,原本帶著幾分英氣的清秀臉龐頓生幾分邪魅之氣。

  “孟氏沒有讓你們敬茶,有這一點就足夠了。”她拍著女兒的手臂,欣悅道:“消息不會錯,安若瀾如今應該只是在偽裝,她年紀尚小,不難對付,日后我們拆穿她的假面具就是。至于孟氏,她確實如傳聞中那般愚蠢無知,毫無心機,想來對付她亦不難,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拿回屬于我們的一切了。”

  聞言,安若嫻雙眼一亮,咯咯笑著偎進了母親懷里。

  隨後,母女二人又商議起日后的計劃,一旁的安文均自始至終緘默不語。

  次日,是一個大晴天。

  安若瀾起身后去正房請安,到時便見薛氏母女正與孟氏談笑,看那熱絡的樣子,想是來了許久了,她不禁心下冷笑,這母女倆倒是和前世一般殷勤。

  孟氏正被安若嫻逗得嬌笑不斷,見安若瀾來了,馬上斂了笑,溫婉柔和的臉上滿是慈愛,抬手招呼道:“瀾兒,過來坐。”

  安若瀾福身問了安,走到孟氏身邊,甫一坐下,安若嫻便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怯怯笑著甜甜喚道:“瀾姐姐,嫻兒等了您好久啦。”

  老實說,安若瀾心中十分膈應,但面上還是不得不掛著笑,柔聲歉意道:“讓妹妹久等了,姐姐身子不好,是以起遲了一些。”

  聽聞這話,孟氏眼中流露出心疼,將她抱進懷里拍撫道:“你祖母都免了這些日子的晨昏定省了,母親還會在乎你來不來請安?你這是要讓母親心疼死,愧疚死麼?”

  說著眼中便泛起淚花。

  安若瀾苦笑不已,輕聲道:“母親,瀾兒很好。”

  孟氏仍是抱著她不放,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薛氏和安若嫻瞧著眼前這母慈女孝的場面,心里像是吞了蒼蠅一般。薛氏暗暗咬牙,趕忙給安若嫻使了一個眼色,安若嫻會意,滿含羨慕地開口道:“母親對瀾姐姐真好……”

  安若嫻本就長得乖巧可愛,如今眼中又帶著羨慕與向往,很容易便引起了孟氏的憐惜,孟氏放開安若瀾,將她抱進懷中,撫了撫頭頂柔聲道:“母親日后也這般疼嫻姐兒。”

  “嗯!”安若嫻微紅著臉重重點頭,依戀地偎進孟氏懷中。

  孟氏感受到庶女全心的依賴與敬愛,心底軟成了一灘春泥,孰不知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她懷中的女孩勾起一抹嘲諷不屑的笑意

  安若瀾在一旁扯了扯嘴角,心里說不出是苦澀多一點,還是嘲諷多一點,因為前世,母親就是真的將安若嫻當做親生女兒一般寵愛,寵到甚至比過了她去。

  有時她甚至會想,她真的是母親的親生女兒麼?

  收斂起心底翻涌的情緒,安若瀾抬起頭來,卻無意中對上了安若嫻的眼,與方才的滿心羨慕不同,此刻安若嫻的眼中只有得意,微微一怔,安若瀾回她一個溫和的笑容。

  安若嫻不禁微皺起眉,她的可以挑釁竟然無用?!

  她不著痕跡地顰了顰眉,眼珠一轉,忽地掙出孟氏的懷抱,笑道:“瀾姐姐來了有一會了,還未喝口茶呢,嫻兒這就去給您倒茶!”

  隨即便蹦蹦跳跳跑到煮茶的爐桌邊,手法生疏卻細致地燙杯子,倒茶,期間,許是不小心燙到了手指,她鼓著小臉吹了吹,模樣天真呆憨,引得孟氏和薛氏掩嘴直笑。

  安若瀾也跟著笑,只是心底一片冰涼,前世她看了太多安若嫻扮乖巧裝可愛的模樣,想一想她的蛇蠍心腸,只覺得惡心不已。

  倒好茶,安若嫻小心翼翼端起來,朝安若瀾的方向走。

  見狀,孟氏直誇安若嫻懂事。

  薛氏也未多想,只當安若嫻是在刻意討好安若瀾,以便得到安若瀾的信任。

  可就在安若嫻距離安若瀾只有三步之遙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意外”發生了。

  雙眼只注視著茶杯的安若嫻突然腳下一個不穩,驚呼一聲摔倒在了地上,手中一大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頓時沖著安若瀾飛了過去。

  “瀾兒!”

  “六小姐!”

  眾人驚呼出聲。

  瞬息的驚訝過后,安若瀾迅速冷靜下來,下意識地往旁邊閃躲,想要避開迎面而來的茶水。然而有個人動作比她還要快,在她完全避開之前,就沖上來將她護在了懷里,用身體擋住了滾燙的熱茶。

  “碧婉!”

  “劉媽媽!”

  又是一聲驚呼,安若瀾從抱著自己的人懷里猛然抬起頭,當看到那張熟悉的溫柔臉龐時,她不禁瞳孔微縮,怔愣著紅了眼眶。

  “瀾兒!”震驚過后,孟氏急忙從劉氏懷里把安若瀾抱了過來,見她臉色蒼白神思恍惚,當即急得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輕撫著她的臉頰額頭,焦聲問道:“瀾兒你怎麼樣?有沒有燙到哪里?你說說話啊,別嚇母親,瀾兒?”

  從怔愣中回過神來,見孟氏一臉擔憂,安若瀾虛弱地搖了搖頭,道:“母親,女兒無礙,倒是劉媽媽……”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緒。

  孟氏見她臉色好轉,拭了拭眼角,笑道:“無礙便好。”又對劉氏道:“碧婉,多虧了你,快下去找大夫瞧瞧,可別燙傷了。”

  劉氏不放心地望了安若瀾一眼,低聲道:“冬天衣裳厚,不礙事的。”

  孟氏瞧見她望向安若瀾的眼神,心里不太舒服,笑道:“即便沒有燙傷,也該下去換身衣裳,可別著了涼。”

  劉氏推脫不了,只能福身退下了。

  孟氏又抱著安若瀾訴說了一頓自己的擔憂心疼,隨即面沉如水望向安若嫻。

  薛氏趕緊一把拉著安若嫻跪下,連連磕頭:“夫人贖罪,嫻姐兒是不小心沖撞了六小姐的,還請夫人不要怪罪於她!夫人要罰就罰賤妾吧!”

  安若嫻亦故作驚慌忐忑地跪在薛氏身邊,只是眼角一直偷偷打量著安若瀾,等著看安若瀾露餡。

  孟氏還未開口,薛氏母女便先聲奪人,又是磕頭又是請罪,如此卑微弱勢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孟氏要如何兇殘地懲治她們呢。如此一來,即便她們母女有錯,也會讓旁人產生孟氏過於苛責的印象。

  薛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她也算腦子靈活,一見女兒犯錯便立即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看透薛氏的陰謀,安若瀾不著痕跡地望了孟氏一眼,母親會如何處置呢?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8:58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24 PM 編輯

第七章 憋屈

  薛氏為自己的聰明暗暗心喜,卻不想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們眼中只有譏諷和不屑。

  安若瀾抿唇微微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薛氏這算盤打錯了。

  別的她不敢說,但她敢保證,在這馨月苑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是受過母親恩惠的,對母親都是極為忠誠的,薛氏想在馨月苑,甚至是在文信侯府里抹黑母親,那簡直是難如登天。

  即便是孟氏真的怪罪薛氏母女,馨月苑的丫鬟婆子們也能將一切都推到薛氏母女身上,所以安若瀾並不擔心孟氏發怒會引來麻煩。

  盡管安若瀾時常氣惱孟氏過于善良心軟,但此刻安若瀾不得不承認,孟氏的善良讓她自身在無意間避開了很多的麻煩和災禍。

  不過眼下安若瀾最在意的,還是孟氏會如此處理這件事。

  是處罰安若嫻一頓,抑或是小事化了?

  她靜待事態的發展。

  孟氏雖極少發怒,然她並不是沒有脾氣,任誰看到自己的女兒險些被燙傷,都會又驚又怒的,特別是一個下人都能以身護著她的女兒,她又怎能輕易饒了犯錯的罪人?

  孟氏冷冷注視著跪在地上的薛氏母子,臉色是少見的嚴厲。

  而薛氏就是要她這樣的反應。

  “夫人,求求您饒了嫻姐兒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您要罰就罰我吧,夫人……”薛氏連連磕頭,哭著哀求。

  “嗚嗚嗚……母親,嫻兒知道錯了,求求母親不要責罰姨娘,都是嫻兒的錯,嗚嗚嗚……”安若嫻也揉著眼睛哭得抽抽噎噎,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臉上掛滿淚水,很是惹人憐惜。

  母女兩人像是受盡千般苦楚萬般委屈,抱成一團哭得好不傷心。

  安若瀾不禁在心中贊了一聲,真真是唱作俱佳啊,難怪前世能把父親和母親哄得團團轉。

  心里本就膈應,待安若瀾再轉眼一看孟氏的反應,那才叫酸甜苦辣咸混作一團,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只見孟氏望著安若嫻,臉上滿是動容憐惜,方才的憤怒已全然不見,她無奈嘆了一聲,道:“起來罷,既是意外,就算了吧。”

  不說安若瀾,就是薛氏母女,也被孟氏這反應憋得說不出話來,這跟預想的不同啊!

  好半天,薛氏才回過神來,眼珠一轉,望到安若瀾,垂頭訥訥道:“可是六小姐……”

  “我想瀾兒不會介意的。”孟氏先替安若瀾表了態,隨后才轉向安若瀾,摟著她勸道:“瀾兒,我瞧著嫻姐兒方才是真的一時不注意,她還小,難免會出錯,你既然作為姐姐,就別跟她計較了吧。”

  孟氏儼然一副護著安若嫻的姿態,薛氏見狀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安若瀾心中凄然,母親難道不知,這番話會讓旁人誤以為是她小肚雞腸麼?明明她是受害者,明明是母親動怒,她什麼都沒有說,為何經由母親的嘴一說,她反而成了欺凌幼妹的罪人?

  她似乎有點明白,為何前世她在侯府里名聲會那般差了。

  正了正心神,她溫和笑道:“母親說的哪裡話,我並沒有生氣啊,我方才嚇著了,如今還沒完全醒過來神呢。許是我呆愣著,神色看著有些嚴肅,讓大家誤會了吧。”

  不管母親是有意,或是無意,她是不會再讓自己聲名狼藉的。

  “沒有生氣就好。”聞言,孟氏欣慰笑道,又對薛氏道:“如此你便放心了吧,趕緊跟嫻姐兒起身吧,地上涼,可別受了寒。”

  薛氏望著笑得溫和大度的母女兩人,心里別提多憋屈了,面上卻還是要裝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感激道:“謝夫人,謝六小姐。”拉著安若嫻起了身。

  安若嫻一直暗中留意著安若瀾的神色,見她始終笑容滿面,溫和大度,又是氣惱又是不甘,不由在心中暗暗咬牙,發誓一定要揭開安若瀾的假面具!

  安若瀾瞥到安若嫻眼中一閃而逝的志在必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嘲諷的笑,轉瞬即逝。

  經過方才倒茶一事,她已大致猜到安若嫻的目的——要逼她露出真面目,不過要讓安若嫻失望了,以後溫和待人就是她的真面目。不過眼下看來,她的好妹妹似乎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看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會不得安生了。

  又坐了一會,安若瀾借故約了姐妹賞梅,起身告辭了。

  安若瀾前腳剛走,安若嫻就羨慕道:“瀾姐姐要去跟府上的姐姐妹妹賞花啊,真好。”

  薛氏忙順著她的話,滿含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道:“日后嫻姐兒也能與姐妹們一同賞花的。”

  “嗯,嫻兒知道的。”安若嫻乖巧懂事地笑了笑。

  見狀,孟氏心中滿溢同情憐惜,道:“既然回了侯府,日后也就是府里的小姐,嫻姐兒既然想同姐妹們一起賞花,那便一同去吧。”

  忙吩咐大丫鬟夏荷:“你去尋個機靈的丫鬟來,讓她送嫻姐兒去六小姐那邊。”

  薛氏母女頓時感激涕零,“謝夫人。”

  丫鬟領了安若嫻出門,孟氏與薛氏閑談不提。

  安若瀾確實是約了府上的姐妹賞梅,她前世因名聲不好,在府上並沒有親近的姐妹,重活一世,她既然要逆轉前世的名聲,自然就要從身邊的人開始,讓她們對自己改觀,再者,她也想有幾個親厚的姐妹,日后好談心說話。

  府上的姐妹眾多,前世雖多少有些摩擦,但因著祖母教導極為嚴格,是以除了安若嫻外,其余的都還算和睦團結,沒有爭鋒相對,互相算計踩踏的情況,這也是安若瀾想要與府上姐妹親厚的原因。

  安若瀾與姐妹們約在梅園見面,因著時間還早,她並沒有急著趕過去,而是一邊欣賞庭院中的雪景,一邊慢悠悠前進,在經過一處閣樓時,她甚至登上去駐足了片刻。

  “瀾姐姐!”

  身後忽地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喚,正準備下樓梯的安若瀾回過頭來,便見安若嫻飛奔著朝自己撲來,下意識地,她想要往一邊閃避,然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閃過,就被她壓制了下去。

  這是安若嫻抹黑自己的詭計,我不能讓她得逞!

  安若瀾暗暗告誡自己,眼中一凜,不避不閃地迎向了撲來的安若嫻。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9:11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27 PM 編輯

第八章 滾落

  為了逆轉前世的名聲,安若瀾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是以,即便會被“無意間”撞下樓梯,她也不會做出任何,可能會被詬病為“厭惡庶妹”的反應來,比如最簡單的,避開。

  在短暫的驚訝過后,她露出擔憂的神色,柔聲道:“嫻妹妹小心些,別跑急了摔著!”甚至貼心地伸手去接安若嫻。

  見狀,安若嫻奔跑的步伐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隨即她咬了咬牙,用更大的力道朝著站在樓梯邊上的安若瀾沖了過去。

  她就不信安若瀾在危機時刻還能維持這張虛偽的面具!

  然而,眼看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安若瀾臉上卻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安若嫻不禁疑惑了,難道安若瀾沒有在假裝,她是真的不討厭自己?

  腦中的疑惑讓安若嫻不自覺放慢了步伐,從猛沖變成了小跑,可就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放棄眼下的計劃時,腳下卻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朝著安若瀾撲去。

  “啊!”

  “小姐擔心!”

  安若嫻的驚叫聲和丫鬟們的驚呼聲同時響起。

  安若瀾只來得及看清安若嫻驚慌的表情,以及丫鬟們焦急的神色,接著便腳下一痛,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不由自主往后倒去。

  “啊——!”

  尖銳的驚叫聲此起彼伏,電光火石間,安若瀾只覺袖子一緊,下墜的感覺驟然停止,抬頭看去,原來是貼身大丫鬟百靈拉住了自己。

  “啊——!”

  還來不及舒口氣,又是一聲驚叫響起,比之方才的更加驚恐,安若瀾心下一沉,趕忙低頭看去,卻見安若嫻頭破血流,躺在樓梯下一動不動,顯然是失去了意識。

  瞳孔猛地一縮,因著驚魂未定,加上腳踝處劇烈的疼痛,兩世都未曾見過此等驚悚畫面的安若瀾直接暈了過去。

  一陣兵荒馬亂。

  燭火搖曳,暖黃的燭光映照在簾帳上,忽明忽暗。

  莫莉從猛然夢中驚醒過來,頭上的劇痛讓她禁不住痛呼出聲,抬手一摸,卻不想竟摸到了層層紗布。

  “嫻小姐醒了!”

  驚疑間,頭頂忽地響起一聲驚呼,隨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下一刻,簾帳被掀開,她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嫻兒,你可算是醒了,姨娘都要被你給嚇壞了。”抱著她的人嗚嗚抽泣起來。

  她茫然抬頭看去,是一個年約二十六七的婦人,有著清秀的臉龐,幹練的氣質,鳳眸尖臉,樣貌說不上頂好看,但眉宇間透著一股子英氣,別有一番風情韻味。

  這人是誰?

  莫莉滿腦疑惑,抬眼打量周圍一番,卻見入目一片古色古香,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未等她消化完眼前的現實,腦袋又是一陣劇痛,接連不斷的畫面如洪水般涌進她的腦海,令她目不暇接。

  大庸朝,聖元年間,田莊,姨娘,父親,文信候府,嫡姐,樓梯,形形色色的人,陌生而又熟悉的場景,記憶里,有人喚自己安若嫻,有人喚自己嫻兒,還有人稱呼自己為嫻小姐。

  安若嫻?她怎麼會是安若嫻呢?!

  她明明記得自己正在和繼姐為繼父的遺產打官司啊,不過是休庭的時候打了個盹,怎麼就變成安若嫻這個女配了呢?!

  是的,女配,安若嫻就是前不久她看的一本男主權謀文里,大反派男配的妻子,性子陰狠歹毒,不折手段,盡管擁有一個逆天空間,幫了反派不少忙,但在風光了半生后,還是和丈夫一起被斬頭,妥妥的女配一枚。

  這麼一會功夫,她已經確定自己是穿到之前看的小說里了,只是,為什麼偏偏是安若嫻呢,她一點都不想做惡毒女配啊!

  “嫻兒?嫻兒?”

  耳邊響起擔憂的呼喚,安若嫻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抬頭怔怔看著婦人關切焦慮的臉龐,從原身的記憶中,她認出了這就是原身的生母——薛姨娘。

  薛氏見寶貝女兒呆呆愣愣,一副癡傻模樣,眼中滿是焦慮,擔憂問道:“嫻兒,嫻兒你怎麼了?可是頭痛的厲害?”

  又急聲對旁邊侍立的丫鬟吩咐:“快去請大夫!”

  旁邊的小丫鬟答應一聲,急急忙忙往外跑去。

  見狀,安若嫻忙叫住要往外跑的小丫鬟,拉住婦人的袖子搖了搖頭,磕磕絆絆道:“我、我沒事,姨娘……”

  她實在是不習慣“姨娘”這個稱呼,但是沒有辦法,她已經變成了安若嫻,就算有千百個不願意,她也不得不用這個身份活下去。

  好在安若嫻有一個金手指空間,她穿過來也不算虧,反正現在流行配角逆襲文,她就當是趕了一次潮流唄。

  既來之則安之,雖然原安若嫻的結局不太好,但她相信,以她的手腕,加上對劇情的了解,只要善加利用金手指,不說改變劇情,起碼替自己謀一世錦繡榮華是不在話下的,當然,前提是避開文中的頭號反派男配。

  打定主意,安若嫻欣然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薛氏仔細打量女兒神色,見她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便無異樣,這才徹底放了心,揮退了丫鬟婆子,單獨與女兒說話。

  “嫻兒,揭穿安若瀾的假面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今日你實在太冒進了,不僅沒有讓安若瀾原形畢露,還連累自己遭了這麼大的罪,也不知老夫人和孟氏那邊起了疑心沒有,日后我們須得更為小心才好。”

  薛氏淳淳告誡,安若嫻聽著她的話,先是一驚,待仔細一回想,才知事情原委。

  原來原身為了揭穿嫡姐安若瀾的假面具,故意假裝要撞安若瀾下樓梯,只是沒想到半路出了意外,原身和安若瀾都在樓梯上跌倒了,只是安若瀾運氣好被救了,而原身卻滾下了樓梯,最后因為傷得太重,一命嗚呼,陰差陽錯下,讓她穿了過來。

  回憶完,安若嫻暗暗咂舌,這可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原身真是夠倒霉的了。

  轉念一想,原身小小年紀就如此詭計多端,真不愧是原文中的頭號惡毒女配,不過現在這個身子是她的了,她是不會再走原身的老路的。

  口里虛應著薛氏的話,安若嫻仔細回想著書中的情節,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通報:“五爺和夫人來探望嫻小姐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9:12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4 09:29 PM 編輯

第九章 探望

  五爺?夫人?

  安若嫻對照了一下原文中的人物,很快便知曉來的是何人。

  文信侯府的五爺,可不就是原文中把安若嫻寵到了嫡女頭上,被安若嫻哄得團團轉,最后把女兒女婿都給賣了的安世延麼!

  至于那位夫人,應該就是原文中安若嫻的嫡母孟氏了。

  雖然原文中很少談及後宅之事,對孟氏這個配角的描述也不過寥寥幾筆,但安若嫻卻意外地喜歡這個角色。

  或許是因著前世有個只把自己當做棋子爭寵的母親吧,她極度渴望擁有一個疼愛自己的母親,而孟氏,就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母親形象——曾經名滿盛京的才女,有才有貌,溫柔善良,對子女疼愛至極。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象過,若是擁有孟氏這樣的母親,自己會有多麼得幸福,最起碼,她不用處處在繼姐面前做小伏低,忍受委屈。

  是以,她十分羨慕原文中孟氏的親生女兒。

  不過,偏偏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說在原文中安若嫻最討厭的角色是誰,那一定非安若瀾莫屬!

  想到原身的嫡姐安若瀾,安若嫻心中滿是嘲諷不屑。

  同樣是原文中的女配,相比起幼時在田莊生活的安若嫻,安若瀾可以說是一個幸運到極點的人——良好的出身,慈愛的母親,忠貞的丈夫,她得到的一切都是無可挑剔的,然而她偏偏不知珍惜,只知道端著孤高冷傲的架子,白白浪費所有人對她的關愛,真是極品中的極品,活該被原身陷害地身敗名裂。

  一想到那個沉默俊挺,重情重義的男人被安若瀾連累得家破人亡,一想到安若瀾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都怪在孟氏頭上,安若嫻就忍不住義憤填贗,在她看來,安若瀾這樣的白蓮花渣女就應該被虐成渣渣,最后讓她跟衛刑死在一起簡直是便宜了她。

  轉念一想,安若嫻不禁雀躍起來,現在她成了安若嫻,可不就是給她機會虐安若瀾麼?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摩拳擦掌。連原身都能完勝安若瀾,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把安若瀾給虐地哭爹喊娘!

  雖然她最愛的是原文中內斂沉穩的男主,但衛刑這個優質男配,她也不會讓安若瀾去糟蹋的,至于孟氏——

  她終于如願以償成了孟氏的女兒,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她不怕,既然安若瀾可以得到孟氏無盡的寵愛,那麼她也一定可以!

  對此,安若嫻信心十足。

  就在安若嫻浮想聯翩之際,安世延與孟氏已相攜進了外間房門,薛氏趕忙擠出幾滴眼淚,起身迎了出去,向兩人請安。

  “嫻兒的傷勢如何?”孟氏一把將薛氏扶起,開口問的就是安若嫻的傷勢,焦急的語氣,擔憂的神情,泛紅的眼眶,急促的呼吸,無不彰顯著她對安若嫻的關懷。

  見她身形略有幾分不穩,安世延趕緊扶住她的肩,柔聲安撫:“夫人莫擔心。”

  薛氏本欲擺出一副柔弱之姿,希望借此博取安世延幾分憐惜,卻不想被捷足先登,眼前的情景讓她如鯁在喉,她不由得暗暗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自知勝不過孟氏的嬌美柔弱,薛氏趕緊收了方才的心思,低眉順眼道:“勞五爺夫人掛心,嫻姐兒已醒了,想來是無礙的。”

  聞言,孟氏長呼出口氣,似放下了心頭大石一般,臉上綻放出由衷的欣喜。

  “無礙便好,無礙便好。”她拍著心口喃喃道。

  安世延滿眼溫柔地握住**青蔥般的五指,帶著幾分責備笑道:“這會你可放心了?瞧你心急的。”

  孟氏赧然一笑,羞怯地垂下了羽扇般的睫毛,輕聲道:“我為嫻兒擔心是應當的。”

  薛氏望著眼前你儂我儂的兩人,差點把手中上好的錦帕給扯爛,她強扯出抹笑,道:“嫻姐兒方醒,五爺與夫人可要進去瞧瞧?”

  “嗯。”安世延頷首微笑,這才正眼看向薛氏,道:“辛苦你照顧嫻姐兒了。”

  “妾不辛苦。”薛氏垂首回道,語氣恭順,然低垂的眼中卻滿是嫉恨。

  安若嫻在里間隱隱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待腳步聲往里邊來,她眼珠一轉,趕緊掀起被子,做出一副欲要下床的姿態。

  安世延三人進到里間,看到的便是安若嫻蒼白著小臉,掙扎著下地的情形,孟氏與薛氏當即低呼一聲,一齊撲了過去抱安若嫻。

  孟氏搶先薛氏一步,將安若嫻抱進了懷里,皺眉叱道:“你身子還未好,怎能隨意下地?若是又不小心傷著了該如何是好?!”

  雖是責備,語氣中卻滿是關懷之情。

  慢了一步的薛氏尷尬地收回去抱安若嫻的手,她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為再次被搶走表現的機會而心生怨恨,同時,心中還升騰起一股女兒被搶走的不滿。

  若不是消息的來源可靠,她都忍不住要懷疑孟氏那“善良仁慈,毫無心機”的傳言是捏造的了,不然她為何數次在孟氏手中吃悶虧?

  薛氏心中糾結不已,安若嫻心中卻是激動不已。

  心底涌起一陣陣暖流,安若嫻近乎癡迷地輕嗅著孟氏身上清雅的花香,貪婪地汲取著孟氏身上的溫暖,完全沉溺在溫柔的懷抱中,暗暗祈禱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懷中的孩子嬌小而脆弱,孟氏望著那蒼白的小臉,以及那滲血的紗布,感受著那全心全意的依戀,心底不禁涌起無限憐惜。

  她並沒有對安若嫻緊扒著自己不放的行為感到詫異,只覺得是孩子受到了驚嚇,是以特別粘人罷了。

  撫了撫安若嫻失了血色的臉蛋,孟氏愧疚道:“嫻兒,是你瀾姐姐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苦了,你放心,母親一定會讓你瀾姐姐來給你賠禮道歉的。”

  聞言,安世延與薛氏皆是一驚,安若嫻也從滿溢的幸福感中回過神,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孟氏。

  薛氏暗暗心驚,她完全不懂孟氏是如何想的!

  原以為這次只能自認倒霉了,卻不想孟氏竟然自個兒給安若瀾扣了個罪名,這、這簡直比天上掉餡餅還讓人驚喜!

  強壓著噴涌而出的欣喜,薛氏故作惶恐道:“夫人言重了,此事實在怪不得六小姐……”

  孟氏揮手打斷她的話,嚴厲道:“身為姐姐,卻無法照料妹妹安全,瀾兒難辭其咎。”她轉首對伺立在一旁的夏荷吩咐道:“去把六小姐叫來,我要她當面向嫻兒賠罪!”

  夏荷頓了頓,福身應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09:34 PM

第十章 丫鬟

  孟氏硬了心腸,不管旁人如何勸說,她都要問安若瀾的罪。

  安世延只得無奈笑了,說孟氏太過善良公正,薛氏在一旁咬著牙附和。

  正是掌燈時分,歇了半日的雪花又飄灑了下來,紛紛揚揚。

  夏荷撐傘回了馨月苑,沿著回廊去了東廂房,抬手敲響了房門。

  門內應了一聲“來了”,很快便從里面打開,一個七八歲模樣,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探出頭來,見了夏荷,親熱招呼道:“夏荷姐姐,大雪天的,您怎麼過來啦?”一邊將人讓進了門里。

  夏荷一笑,收了傘,一邊撣著身上的雪珠跨進門檻,一邊笑道:“夫人派我來請六小姐過去說話呢。”

  “可不巧,小姐正歇著呢。”小丫鬟接過夏荷手里的傘。

  夏荷腳下一頓,“這個時辰就歇下了?不是說午後才醒?可是身子不適?”

  府上都知道,六小姐被嫻小姐滾下樓梯的事兒嚇暈了,午後才醒來。

  “不知呢。”小丫鬟懵懂搖頭,“小姐醒后很快又歇下了,除了腳上的傷,也沒說有哪里不適的。”

  夏荷若有所思,帶著幾分焦慮頷首。

  說話間,兩人進了外間小廳,正巧有婆子從一側的暖閣掀簾出來,見了夏荷,忙將人引了進去。

  暖閣里炭火燒的很旺,掀起簾子,夏荷便覺一陣熱浪襲來,伴著陣陣馨香,讓人通體舒暢。她活動了下冰冷的手腳,感覺在寒風中僵硬的手腳又有了知覺。

  里面,劉氏正領著房里三四個小丫頭子,圍坐在炕邊打絡子做針線活計,氣氛正熱,夏荷笑著上前打招呼,眾人忙起身讓座,要去端茶果來。

  夏荷便攔著道:“不忙,我就來給夫人傳聲話,一會就回了。”又拿起丫頭們打好的絡子瞧了瞧,贊了幾聲,這才笑問道:“六小姐還未起呢?”

  劉氏是個老實本分的女人,模樣清秀,性子溫順可親,當年因著做事踏實細心,才被選為了三少爺及六小姐的奶媽,府上人都知曉,她對六小姐比五夫人還上心。

  聞言,劉氏憂心回道:“午後醒來忽地又發了熱,就又歇下了,這會還未起。”又問:“夏荷姑娘為何事來?”

  夏荷皺了眉,道:“夫人差我來請六小姐過去金桂苑一趟呢。”

  劉氏也皺起眉,她大致猜到夫人為何事派夏荷過來了,只是這外面又是刮風又是下雪的,天寒地凍,六小姐病才剛好,又受了驚,若是出去走一趟,怕是又要病了。

  正為難呢,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鬟急忙站了起來,脆聲道:“我這就進去喚小姐起身。”說著便繞過了隔扇,往里間去了。

  說話的是安若瀾的另一個貼身大丫鬟黃鶯。

  劉氏眼中閃過一抹不悅,復又隱去,笑對夏荷道:“夏荷姑娘還是先坐下喝口熱茶罷。”親自倒了茶。

  夏荷含笑應了,在炕邊坐下。

  黃鶯掀簾進了里間,見床幔低垂,大丫鬟百靈守在床邊,便上前壓低聲音道:“夫人房里的夏荷姐姐過來傳話了,快喚小姐起身吧,”

  “可是小姐……”百靈為難地望了眼床帳。

  見百靈遲疑不定,黃鶯不耐撇嘴道:“算了,我自個兒來,省得耽誤了夫人的事兒。”

  她原是擔心小姐責備,才讓百靈去喚,這會見百靈磨磨蹭蹭的,她實是等不及了。

  左右是為了夫人,想來小姐也不會怪她。

  這般想著,黃鶯掀起床帳,卻冷不丁對上一雙冰冷如寒潭的眸子,只見安若瀾擁被坐在床頭,雙眼清明,面無神色,顯然已醒了多時。

  黃鶯當即嚇得一個哆嗦,腿軟跪到了地上,戰戰兢兢喚道:“小、小姐……”

  安若瀾如今年紀雖小,性子卻已是出了名的冷傲嚴酷,府上下人談起她沒有一個不變臉色的,作為她的貼身丫鬟,百靈和黃鶯最是體會深,也最是畏懼她。

  此刻,被安若瀾冰冷的視線盯著,黃鶯很快便嚇出了一身冷汗,就是一旁的百靈,也是怕的不行,連呼吸都放輕了。

  黃鶯曉得自己是觸了逆鱗了,那冰冷的視線壓得她抬不起頭來,周身的空氣驟然變冷,冷得她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黃鶯忽覺身上一輕,是安若瀾移開了視線。

  “何事。”黃鶯與百靈聽得一聲極輕極淡的問話。

  黃鶯忙拭去額角的冷汗,回道:“夏荷姐姐過來替夫人傳話,正在東屋里坐著呢。”

  “嗯。”安若瀾不冷不熱應了一聲,掀開被子,百靈和黃鶯忙上前伺候她起身。

  “劉媽媽讓你進來喚我?”她忽而又是一問。

  黃鶯服侍她穿鞋的手一顫,垂首嚅囁著答不上話來。

  安若瀾冷笑一聲,“你倒是忠心。”招手對百靈道:“吩咐備熱湯,我要沐浴。”

  百靈先是一怔,隨即福身道:“是,小姐。”隨即領命去了。

  見狀,黃鶯臉上露出些焦慮來,低聲道:“小姐,夫人那邊……”

  安若瀾不待她說完,道:“這里不必你伺候,退下吧。”

  她的語氣還算和緩,卻不容置喙,黃鶯咬了咬唇角,只得起身退出里間。

  安若瀾望著她退出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早上雖是事出突然,然她卻瞧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看到了安若嫻眼中的遲疑,也看到了最后關頭安若嫻臉上的驚慌失措,由此可見,撞倒她並不是安若嫻的本意,那麼,安若嫻為什麼會突然摔倒呢?

  恐怕這就要問問當時離著安若嫻最近的黃鶯了。

  同樣是貼身大丫鬟,百靈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危機關頭還救了她一命,黃鶯卻落在其他丫鬟婆子的后面,這是為何?又為何偏偏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安若嫻會突然摔倒?

  這個母親送給她的貼身大丫鬟,以前她一直很信任很看重,不過如今看來,似乎是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呢。

  不管黃鶯是為何要害她,這個丫鬟是留不得了,不過在此之前,她必須查清楚她的目的,同時,也要好好整頓一下房里的情況。

  無法將她的利益擺在第一位的下人,她不需要。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10:43 PM

第十一章 怒火

  黃鶯從里間出來,進到暖閣里,夏荷忙問:“六小姐起了?”方才她隱隱聽到里面傳出說話聲。

  “起了,吩咐百靈下去備熱湯了。”黃鶯怏怏答道,暗暗向夏荷遞了個眼色。

  夏荷心下微驚,以往只要夫人派人來喚,六小姐不管做著多要緊的事兒,都會立即騰出空來,趕到夫人身邊去,今兒個怎的還有心思沐浴更衣?

  壓下心底的詫異,夏荷面上笑道:“既如此,我便多叨擾了一陣了。”

  劉氏連聲笑應著,讓小丫頭去端了茶果來,和夏荷談了起來。

  劉氏陪著夏荷坐了近兩盞茶的時間,安若瀾才進了暖閣來。因著腳踝受傷,她是被婆子抱進來的。

  見狀,劉氏忙起身從婆子手中接過安若瀾,小心抱著輕放到了炕上,蓋上了被襖子,捂得嚴嚴實實的。

  夏荷等劉氏安置好了,才上前問禮。

  安若瀾披散著一頭青絲,見了夏荷,倦怠笑道:“讓夏荷姐姐久等了。”

  “六小姐客氣了。”夏荷含笑應答。她見安若瀾氣色不佳,猜想應是還未從早上的事兒里回過神,畢竟只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往日里就算再冷清沉穩,總也是不經嚇的。

  這般想著,心中便生了幾分憐惜,方才還聽劉媽媽說六小姐下午發了熱呢,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外面的風寒。

  這廂,夏荷斟酌著一會該如何開口說明來意,久久不曾出聲,安若瀾見她神色掙扎,便主動開口問道:“夏荷姐姐為何事來?”

  被問及來意,夏荷一怔,頓了頓,只得直言道:“奴婢奉夫人命來,來請、請六小姐到金桂苑一趟。”

  說罷,在心中嘆了一聲。

  若非夫人的命令,她也不願來這一趟。

  此次夫人真是太糊涂了。

  說句不好聽的,那個嫻小姐是自作自受,受了傷實在怨不得旁人,更遑論她連累得六小姐受傷,不責罰已是大大的恩賜了,哪里還有旁人向她賠禮道歉的道理?

  可偏偏夫人就是太心善,見她傷得重就格外憐恤她,竟硬是給六小姐安了個罪名,要六小姐去給她賠罪,夫人怎的也不想想,六小姐的腳還是被嫻小姐給害得傷了呢,即便要賠罪,也該是嫻小姐給六小姐賠罪才是。

  即便是孟氏身邊親近的大丫鬟,夏荷一時也猜不透她的想法。

  安若瀾聽聞夏荷的話,不由心中一凝,眸光微閃,也不細問,道:“嫻妹妹受了傷,我該是要去看看。”說罷,便吩咐底下的丫鬟婆子們準備斗篷手爐等物什。

  見她如此通情達理,夏荷又是詫異又是感激,心中憐惜之情愈甚,亦愈發覺得孟氏糊涂。

  頓了頓,夏荷遲疑道:“外面風雪大,六小姐不若還是別去了吧,擔心沾了寒氣。一會奴婢去回個話,就說六小姐已歇下就是了,左右也不妨事的。”

  安若瀾感激地笑笑,道:“無礙的,一會路上當心些就是了。”

  夏荷見她堅持,便也就不再勸了。

  劉氏倒是想勸,只是她知道安若瀾不喜她,擔心安若瀾不聽,便只得把滿肚子話咽下,去幫忙準備出門要用的物件。

  一會毯子襖子斗篷手爐都備好,劉氏將安若瀾里三層外三層地包起來,將暖烘烘的手爐塞到她懷里,這才一把將人抱起來,摟在懷里出了門。

  一行六七人,提燈的,打傘的,全部將抱著安若瀾的劉氏護在中間,在黑夜中冒著風雪緩緩前行,花了將近兩刻鐘才到金桂苑。

  安世延與孟氏薛氏早已等在金桂園的東次間,夏荷進去通報一聲,隨后便出來領著劉氏進了東次間。

  東次間內,安世延與孟氏一左一右坐在炕上,薛氏立在孟氏身側,劉氏抱著安若瀾進來,躬身向三人行禮,安世延掃到她懷里的安若瀾,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不悅。

  孟氏亦是臉上一僵,眼中浮起受傷之色。

  察覺到父母不虞的神色,安若瀾輕聲道:“劉媽媽,放我下來罷。”

  聞言,劉氏遲疑了片刻,抬眼見到五爺和夫人面色不佳,這才小心翼翼將她放下,替她摘了身上裹著的毯子襖子和斗篷,垂首站到了一邊。

  離開劉氏溫暖懷抱的瞬間,安若瀾有些戀戀不舍,她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緒,右腿虛立著,身體重量都放在沒有受傷的左腳上,福身請安:“父親安好,母親安好。”

  “嗯。”安世延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孟氏卻是一聲不吭,含怨帶忿地望著安若瀾。

  氣氛有些僵硬。

  薛氏心中暗笑,福身向安若瀾行了個禮,掩嘴笑道:“六小姐瞧著穩重,到底也只是個孩子,和嫻姐兒一樣愛撒嬌,都喜歡時刻讓人抱著摟著,妾身看六小姐方才都舍不得離開劉媽媽懷里呢。”

  這話聽著像是寵溺的調侃,實際卻是火上澆油,安世延心中那點不悅瞬間擴大了數十倍,眉峰也愈發蹙得緊了。

  安若瀾一腳苦苦支撐著身體,不過片刻,額上便發了一層冷汗,然父母沒有讓她坐,她便只好繼續站著,對于薛氏的話,她並未理會。

  見她並不反駁,孟氏眼帶輕愁,幽幽望著她,道:“瀾兒以前不這樣的。”

  安世延眉頭又緊了幾分,以前不這樣,如今犯了錯便擺出副年幼的姿態,難不成她以為這樣就能逃避責罰不成?!

  又一想到這孩子先前膽敢投湖威脅自己,安世延心中愈發不滿,口氣不自覺嚴厲起來,低喝一聲:“你可知錯?”

  聞言,安若瀾抬眼直視父親薄怒的臉龐,毫無懼色,道:“女兒不知何錯之有。”

  “你——”安世延一拍炕桌,欲要發火,孟氏忙攔住他,對安若瀾幾近哀求地勸道:“瀾兒,你就認個錯吧,你父親不會重罰你的。”

  聽到孟氏如此語氣,安世延愈發憤怒,望著安若瀾的雙眼幾乎冒火。

  “女兒不知何錯之有。”安若瀾神色不變,依舊是這句話。

  她用眼神制止了滿臉焦急,欲要上前的劉氏,接著道:“女兒是來探望嫻妹妹的,當真不知犯了何錯,還望父親母親明示。”

  “明示?”安世延簡直要怒火沖天,怒喝道:“你身為姐姐,卻照料不全,讓年幼的妹妹身受重傷,莫不是你還沒有過錯了?!我看你根本是不知悔改!”

  “五爺,瀾兒她不是故意的……”孟氏在一旁哀聲哭泣,替安若瀾求情。

  安若瀾心中一凝,袖中的手握緊又松開,好一會後,才啞聲道:“既然父親如此說,女兒倒是要為自己討個公道。”

  她抬眼望向眾人,明亮的眼中竟是一片冰冷,所有人不覺胸口一窒。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10:46 PM

第十二章 納悶

  在來的路上,安若瀾已向夏荷打聽清楚了金桂苑里的情況,心中除了酸澀無奈,已沒有旁的想法。

  此刻,她望著憤然發怒的父親,哀怨憂愁的母親,心中又多了一絲心寒。

  她是對父母還有感情,是想要扭轉冷傲霸道的名聲,但她也不會一味地退讓隱忍,任由旁人欺凌自己,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行,她可以吃苦,但絕對不受委屈!

  安若瀾目光凌然而堅定。

  有那麼一瞬間,安世延恍惚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飽經滄桑的成人。

  然定睛一看,眼前的,分明是自己尚且年幼的嫡女,只是那稚嫩面容上的沉穩與冷靜,實在是不像七八歲孩童能有的。

  他隱隱覺得有哪里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沉吟片刻,他頷首道:“好,你且說來。”

  他自認是個公正嚴明的人,即便已認定女兒犯了錯,也斷不會不給她辯駁的機會。

  聞言,薛氏心中揪緊了起來。

  安若瀾暗暗舒出口氣,還未來得及高興,心口卻已被苦澀占滿。

  今日,她利用父親正直的性子為自己尋到了辯白之機,而前世,安若嫻卻是利用父親的正直,將她的夫君送上了黃泉路,將她推入了地獄,兩廂對比,她如何高興地起來?

  前世的種種,她永遠都會記得……

  手下意識地攥緊袖口,安若瀾強忍著眼中的酸澀。

  很快,她收斂心神,正欲開口,侍立在一旁的夏荷忽地道:“五爺,夫人,既是要長談,便讓六小姐先坐下吧,六小姐腳上還有傷呢,久站不得。”

  一語驚醒夢中人,孟氏這才想起安若瀾也受了傷,忙吩咐夏荷支椅子,擔憂問安若瀾道:“瀾兒腳上的傷如何?快讓母親瞧瞧。”

  “無礙。”安若瀾不冷不熱回了句話,對搬椅子過來的夏荷頷首致謝。

  她也是有脾氣的,且原本的脾氣還不小,對于胡亂給自己加罪名的母親,她心中有怨,態度自然就冷淡許多。

  感受到她話語間的冷淡,孟氏不禁眼眶一紅,掩嘴低泣起來,哀聲道:“瀾兒,你不要怪母親,母親不是故意忘了你身上有傷的……”

  安若瀾扯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輕聲道:“母親嚴重了,女兒怎敢怪罪母親?”

  說罷,就著夏荷的手,單腳往后退了一小步,在椅子上坐下。劉氏趕緊上前替她在腿上搭上毯子,取出袖中錦帕細細擦拭她額上的汗水。

  見狀,孟氏眼淚掉得更急,斜倚在炕桌上鳴咽不止。

  安世延也是俊眉輕皺,心中尷尬不已。

  今日他一回到府上,便被拉著過來看望嫻姐兒了,根本不知道瀾姐兒也受了傷,還是傷在腳上,不然他方才也不會那般氣憤。

  他原本並沒有責怪瀾姐兒的意思,若不是妻子執意,他根本不捨得讓瀾姐兒冒著風雪過來。他甚至還想著一會要從中幫著瀾姐兒向妻子求情,只是後來見瀾姐兒走路要抱,又聽了薛氏和妻子的那一番話,不由得便生了不滿,對無辜受傷的瀾姐兒發了脾氣,眼下得知實情,他不禁又羞又愧。

  見安若瀾坐下,安世延忙緩和了神色,憐惜道:“瀾兒,既然腳上有傷,你怎的不早說?”

  安若瀾微垂雙眸,嘴角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女兒以為父親與母親知道……”

  一句話道出千般委屈,安世延與孟氏心中更不好過了。

  安世延嘆了一聲:“為父錯怪你了。”

  隨即問劉氏道:“六小姐傷勢如何?可請大夫瞧過了?”

  劉氏恭順答道:“請了大夫了,說要好生將養,半月內不得行走,不若日后腿腳會不方便。”說著,竟紅了眼眶。

  聞言,孟氏臉色一白,似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般,軟倒在了炕桌上,無聲落淚。

  安世延也是心中一沉,竟這般嚴重。

  女子的形貌最是重要,若是瀾姐兒以后腳上不便……怕是夫君都難尋。

  薛氏卻是暗暗心喜,嘴角不易察覺地彎起一個弧度。

  忽地,孟氏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踉蹌著撲到安若瀾身上,抱住她泣聲低喃:“瀾兒,我的瀾兒啊,為何母親不能代你受過,嗚嗚嗚……”

  安若瀾微微一顫,一陣猶豫后,終是抬手抱住身上的人,拍撫著她的后背安慰道:“母親,是劉媽媽說的太嚴重了,女兒無礙的。”

  “是啊,夫人,六小姐的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您別太擔心,小心傷了身子。”薛氏跟著勸說,臉上擺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里卻是恨不得這母女倆一起死了才好。

  夏荷也跟著勸了幾句,倒是劉氏沒有開口,說到底,她對孟氏把安若瀾叫過來問罪一事是存了不滿的。

  見愛妻悲痛難當,嬌弱的身軀顫抖不已,仿似隨時會倒下般,安世延忙上前將人扶起,輕柔摟進懷里,一邊替她擦拭淚水,一邊柔聲安撫:“你別擔心,瀾姐兒會好的。倒是你,身子一向弱,可別哭壞了身子。”

  又刻意轉移她注意力,道:“瀾姐兒方才站了那許久,該請個大夫來瞧瞧才是,可別加重了傷勢。”

  孟氏只趴在他懷中哭得肝腸寸斷,根本聽不進去一句話,無奈,安世延只得一邊溫言細語哄著她安慰她,一邊吩咐人去請大夫。

  瞧著這一幕,薛氏心中納悶不已。

  根據她們得到的消息,孟氏對安若瀾很是疼寵,可如今看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孟氏執意把安若瀾叫來問罪,眼下又如此反應,可見她並不知曉安若瀾的傷勢如何,那是否說明,在來金桂苑前,她並未去看望過安若瀾?親生女兒受了傷,她不去看望,反而拉著丈夫來看望受傷的庶女,這是疼愛女兒的母親會做的事嗎?

  答案是否定的。

  那麼孟氏為何要這樣做,是陰謀,還是她當真如此善良?

  薛氏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孟氏了。

  她的直覺告訴她,孟氏或許並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一簾之隔的裡間,安若嫻聽著外面孟氏的哭聲,眼中閃過嫉恨的光。若是她,就不會讓母親為自己這般難過,安若瀾果真不懂得珍惜!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10:58 PM

第十三章 剛柔

  “父親,母親!”

  一道脆生生,帶著幾分虛弱的呼喊突兀地響起。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安若嫻蒼白著小臉,怯生生地站在簾后,小手緊緊攥著簾子一角,滿臉的驚慌無措。

  安若瀾不由心中一凜。

  孟氏的哭聲突然低了下去。

  “嫻姐兒?”安世延詫異地喚了一聲。

  薛氏眼珠子骨碌一轉,搶在所有人開口前,上前關切問道:“嫻姐兒怎的跑出來了?”

  安若嫻在心中為薛氏的上道點贊,繼而故作怯懦地掃視了眾人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梨花帶雨的孟氏身上,怯聲道:“我、我聽到母親哭了,嫻兒好擔心……”

  軟糯乖巧的模樣很是討人歡喜。

  安世延先是一怔,隨即溫和笑著對安若嫻招了招手,道:“嫻姐兒過來。”

  安若嫻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著甚是天真無邪,她松開簾子小跑到安世延身邊,仰起腦袋望著梨花帶雨的孟氏,臉上眼中滿是擔憂。

  見狀,安世延心中一片柔軟,拍了拍孟氏的胳膊,輕笑道:“你瞧,連嫻兒都要替你擔心了,可快別哭了。”

  孟氏也瞧見了安若嫻眼中的擔憂,不禁心中一動,漸漸停了哭泣。

  她俯身抱起安若嫻,強顏笑道:“嫻姐兒真乖。”

  安若嫻窩在她懷中,抬起小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軟軟道:“母親不哭,你哭了,嫻兒也會難過的,你不要擔心,瀾姐姐一定會好起來的,上天會保佑瀾姐姐的。”

  孟氏感受著在臉上輕柔擦拭的小手,眼中又是一熱,含著淚花笑道:“嫻姐兒說得對,母親不哭了。”

  “嗯嗯!”安若嫻眉眼彎彎,重重地點頭,模樣嬌憨無比。

  前世作為親生母親爭寵的工具,安若嫻在討人歡心方面可謂經驗十足,眼下安慰起孟氏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見她如此天真可愛,孟氏不由得含笑抵住她的額頭蹭了蹭,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此舉惹得安若嫻咯咯歡笑起來,銀鈴般的笑聲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也徹底驅散了孟氏心底的陰霾。

  “這會好了,嫻姐兒真是幫了父親一個大忙,該賞!哈哈哈!”安世延滿心欣慰,伸手將母女二人同時擁進懷中,笑得歡暢無比。

  孟氏輕偎在丈夫懷中,眼底是滿足與幸福。

  英俊儒雅的父親,溫柔美麗的母親,活潑可愛的女兒,三人相偎相依的畫面是如此溫馨,讓人心底都會升起暖意。

  “嫻姐兒真是敬愛夫人。”薛氏笑著開口,本是恭維討好的口氣,卻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酸意,眼中既有得逞,又有憤恨,還有不虞,竟是復雜得讓人捉摸不透。

  安若瀾至始至終沉默著。

  不是沒有察覺到安若嫻投過來的,若有似無的得意目光,只是心中激不起半點漣漪。

  或許是因為前世看過太過這樣的畫面,如今她已經能做到無動于衷了。

  若是安若嫻想以此打擊她,怕是要失望了。

  安若嫻確實是失望了。

  見安若瀾絲毫不動容,她感到挫敗的同時,心中又升起了憤怒。她認定這是安若瀾無情冷酷,不在意孟氏的表現,于是愈發堅定了要奪走孟氏對安若瀾寵愛的決心。

  享受了一番天倫之樂,孟氏臉上又重新綻放了笑容,她親昵地點了點安若嫻的鼻尖,柔聲道:“雖只是個意外,然你瀾姐姐還是有照顧不周之責,嫻兒你能原諒她嗎?”

  聽她再次提起這件事,眾人神色皆是一僵,安世延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這事兒就算了吧,瀾姐兒也受了傷,實在怪不得她。”

  “犯錯就該受罰,五爺不必偏袒瀾兒。”孟氏神色嚴厲。

  聞言,劉氏焦急上前一步,:“夫人……”

  剛開了口,卻被安若瀾攔了下來。

  對劉氏搖了搖頭,安若瀾不慌不忙對孟氏道:“母親要罰女兒,女兒不敢不認罰。然,在此之前,女兒想問一句,嫻妹妹傷了腦袋是女兒的錯,那女兒傷了腿又是誰的錯?還請母親給女兒一個公道,讓犯錯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說罷,她站起身來,福身朗聲道:“請母親為女兒做主。”

  孟氏當即臉色一白,蹬蹬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安世延忙扶住妻子,為難道:“瀾兒,你母親也是為你好,她是擔心此事傳出去后會影響你的名聲,你又何必牽連其他人……”

  “父親,”安若瀾目光沉穩,一字一句清晰道:“您也認為早上的事是我的錯麼?”

  “這……”安世延遲疑,望了眼神色凄然的孟氏,終是違心道:“你確實沒有照顧好嫻姐兒……”

  心底微寒,安若瀾垂下眸子,輕聲道:“不是女兒不想照顧好嫻妹妹,而是女兒沒有那個能力,當時,若不是百靈在混亂中險險拉住了女兒,怕是女兒傷的不僅僅是一條腿。若是如此,父親與母親也認為是女兒的錯,女兒無話可說。”

  “瀾兒……”見一向高傲倔強的女兒展現出如此脆弱的模樣,安世延忍不住喉頭發緊。

  安若瀾深吸口氣,顫聲道:“女兒沒有嫻妹妹那般乖巧可愛,不懂得安慰孝順母親,是以即便看著父親母親疼愛嫻妹妹,女兒也不敢有怨言,可是女兒不明白,為何母親一定要女兒向嫻妹妹道歉,女兒沒有錯,女兒……女兒只是沒辦法……”

  說著說著,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最后竟是泣不成聲。

  見狀,眾人皆是一驚。

  劉氏也忍不住跟著掩嘴痛哭起來。

  此刻,眾人才意識到,安若瀾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照顧自己尚且談不上,又談何照顧他人?更何況她之前生了一場大病,身子還未養好,哪里會有能力照顧妹妹?

  安世延心疼不已,也顧不得禮儀了,一把將人抱起,拍撫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撫:“瀾兒乖,你沒有錯,是父親和母親錯怪你了,乖,別哭了……”甚至像是在哄幼兒般,抱著她來回走動。

  孟氏心如刀割,想要上前,卻又不敢上前,只能幽幽望著丈夫與女兒,默默流淚。

  安若瀾趴在父親寬闊的懷抱中,揪著父親的衣襟抽泣不止,然而她不斷流出淚水的眸子並沒有悲傷之色,有的是無盡的冰冷。

  “剛者易折”,她無聲重復著這四個字。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11:04 PM

第十四章 失控

  物以稀為貴,這句話用在任何方面都是行得通的。

  一向高傲要強的安若瀾一哭,所有人就都跟見了從西邊升起的太陽一般,又驚又慌。

  安世延抱著女兒不撒手,哄了好一陣,才將人給哄好了,暗暗舒了口氣。

  孟氏早已將懷中的安若嫻放下,見狀,上前伸出手:“五爺,還是讓妾身來抱著吧。”眼中帶著祈求。

  聞言,安若嫻眼中閃過不甘,暗暗在心中嘲諷。

  沒想到自詡冷傲清高的安若瀾,也會用裝可憐這等小白花似的招數,她真是低估了她,看來要把母親搶過來,並不如想象中那般簡單。

  安世延並沒有應承,只道:“還是我來吧,你身子弱,不便勞累。”

  “五爺……”孟氏腳下一晃,方止住的淚水復又滾了下來,幽怨地望著丈夫,“你也怨我錯怪瀾兒麼?”

  安世延微皺起雙眉。

  他並沒有那個意思,他只是捨不得妻子勞累罷了。

  好意被誤解,安世延不禁生出幾分惱怒來。然見孟氏淚懸於睫,嬌美的容顏如雨後芙蓉般惹人憐惜,他心中又升起不捨之情,在心底低低嘆了一聲,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趕緊把瀾兒帶回馨月苑吧,一會還要請大夫看診。”

  孟氏察覺到了丈夫瞬間的情緒,不敢再多言,輕咬著唇瓣,嬌軀輕顫著無聲頷首。

  一陣忙亂,安若瀾再次被包裹成粽子,被安世延抱著送往馨月苑的東廂房,薛氏則被留在金桂苑照看安若嫻。

  人去樓空,金桂苑顯得有幾分冷清,安若嫻見薛氏癡癡望著院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薛氏回過頭來,深深望著安若嫻,收斂神色,沉聲道:“嫻兒,日后我們也要防著點孟氏才好,娘親總覺著她不若表明那般簡單。”

  安若嫻嘴角一緊,敷衍地應了一聲,正眼也不看薛氏。

  在她看來,薛氏與她前世的母親一樣,都是自私自利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富貴地位,可以犧牲子女的幸福。她仇視這樣的人,也不屑與之為伍,若不是占用了安若嫻的身體,念著薛氏對這個身體有生養之恩,她不會搭理薛氏。

  不耐與薛氏打交道,安若嫻道了一聲乏了,徑直回到裡間。

  薛氏猶在琢磨著方才孟氏的一言一行,聞言只點點頭,並未發現安若嫻的反常。

    ******

  安世延一行人回到馨月苑東廂房不久,大夫就到了,經過查看,安若瀾的傷勢並沒有加重,這讓眾人松了口氣。

  送走大夫,安世延也並未久留,安慰囑咐安若瀾一番後,他就回正房去了,臨走前還對孟氏使了個眼神,大約是讓她與安若瀾好好談談的意思。

  孟氏在床沿坐下,細心地替安若瀾掖好被角,輕撫著她的額頭,柔聲道:“瀾兒,母親今晚留下來陪你可好?”

  安若瀾抿著唇角搖頭,“女兒無礙,母親回去歇著吧。”

  直白的拒絕讓孟氏潸然淚下,她拿帕子掩嘴泣聲道:“瀾兒你當真不願原諒母親麼?”

  又來了……

  安若瀾無奈在心中嘆了一聲,面色低沉,嚴肅道:“母親,女兒何時說過怨您?這話若是傳出去,您知道外人會如何議論女兒麼?”

  她是第一次用如此嚴重的語氣與母親說話,心中也不好受,然事關自己的聲譽,她不得不如此。

  前世她看不透,如今卻十分清楚。

  一個人在旁人眼中的形象,往往會受到其親近之人對其態度的影響。前世,因著母親總是在旁人面前表現地對她十分謹慎小心,言語之中又頗多哀怨,是以她在旁人眼中落下了高傲無情,目中無人的形象。可以說,母親的態度,是她前世名聲敗壞的源頭,只是前世她並不在意,只知一味縱容母親,然而你如今,她是不會再任由母親如此了。

  是以,在一切尚且可以挽救之前,她必須遏制這個源頭。

  孟氏美目微瞠,似聽到了什麼極度驚駭的話,竟連淚水都止住了。

  安若瀾抿了抿唇角,並沒有緩和臉色,硬著心腸道:“若母親當真為女兒著想,日後還是不要再說這番話了,不知情的,怕是要誤以為女兒連母親都欺凌了。”

  盡管安若瀾已說的十分清楚,然在孟氏聽來,這依舊是她氣惱埋怨之言。

  孟氏悲痛至極地揪著心口,哀怨道:“瀾兒的意思,是母親在刻意詆毀你的名聲麼?”

  安若瀾皺起雙眉,辯解:“女兒並沒有這個意思,女兒只是……”

  “你就是這個意思!”孟氏高聲打斷她,驀地站了起來,搖晃著站穩,字字泣血:“瀾兒,你可以怨母親,可是你要知道,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她搖晃著後退兩步,出水芙蓉般的麗顏一片凄楚,“若不是為了你的名聲,母親又怎會捨得讓你受委屈?然而母親辛辛苦苦,忍痛做了這一切,換來的,卻你這般誅心的話,母親……母親真的好難過……你為何不懂母親的一片苦心……”

  說著,又嚶嚶低泣起來,羸弱的雙肩顫抖著,讓人生出強烈的保護欲。

  安若瀾心頭一震,掩在被下的手緊握成拳。

  為了她好,又是為了她好!

  前世她聽過多少次這樣的話,每次都是為了她好,可每次受到傷害的都是她!

  這一刻,一直被壓抑的怨恨占據了她的心,安若瀾雙眼發紅,幾乎是低吼出聲:“女兒年紀雖小,卻也知道何為好壞,今兒早上的事即便傳出去,對女兒的名聲也不會有半點影響!”

  她深吸口氣,接著道:“母親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女兒的名聲著想,可您有沒有想過,一旦女兒向嫻妹妹道歉,便就坐實了女兒犯錯的事,而此事若是傳出去,少不得會有不知詳情的人臆測是女兒設計害了嫻妹妹,到那時,女兒還有名聲可言嗎?!”

  言罷,似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般,她氣喘吁吁地閉上雙眼,逼回了眼中的酸澀。

  孟氏目瞪口呆地望著床上嬌小的人兒,驚得忘了反應。

  以往,只要她顰一下眉,不管有沒有錯,瀾兒都會服軟認錯,可眼下,她都如此哀求了,瀾兒不僅無動于衷,還如此疾言厲色?

  好半晌後,見安若瀾當真沒有服軟的意思,孟氏才虛弱吐出一句:“是母親考慮不周,可母親真的是為了你好啊,母親是怕你父親會責怪你……”

  安若瀾不敢睜眼看她,怕自己會再次情緒失控。平復了急促的呼吸,她輕聲道:“父親並沒有怪罪女兒的意思不是麼?”

  “瀾兒……”孟氏凄楚喚道,嬌弱的身子顫抖得更為厲害。

  安若瀾疲憊地嘆出一聲,“您回去吧。”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4 11:34 PM

第十五章 模仿

  孟氏憤然離開了東廂房。

  安若瀾並不認為自己有錯,是以她沒有挽留,亦不曾追上去服軟,只是吩咐底下的人進來伺候她歇息。

  “小姐,嬤嬤知道您心里委屈,可您也不該那般與夫人說話,若是傳出去,對您的名聲總是不好。”秦嬤嬤一邊伺候她更衣,一邊低聲勸解。

  一旁的張嬤嬤趕緊附和:“是啊,夫人也是為了您好,你可快別跟她置氣了,夫人身子不好……”接過百靈遞來的熱拍子,替她擦手。

  “嬤嬤,咱們小姐受了委屈呢,哪有不討個公道的。”說這話的是黃鶯,清秀的臉上氣憤填膺,似在為她抱不平。

  安若瀾睨了黃鶯一眼,勾了勾唇角沒有開口。

  黃鶯便以為是自己猜中了主子心思,心中一喜,又道:“依奴婢看,這事兒不能就這般算了,不然太不值當……”

  話未完,張嬤嬤狠狠一瞪眼,厲聲罵道:“你個死丫頭,嘴皮子癢就到外面磨墻根去,少在這兒挑事兒!還不趕緊下去把水倒了!”

  說著在黃鶯身上擰了一把,將人往外一推。

  “啊!”黃鶯被推得腳下一個踉蹌,驚呼出聲。她縮著肩膀訥訥點頭,卻並不動,只輕咬著唇角,雙目含淚,哀求地望著安若瀾,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見狀,安若瀾不禁心頭一震。

  雙眉微皺,她突然想起,前世她之所以看重黃鶯,並不僅僅因為黃鶯是母親送的丫鬟,還因為黃鶯酷似母親的言行舉止。

  眼下,黃鶯的反應就像極了母親。

  然細細一瞧,安若瀾卻看出了幾分端倪。

  黃鶯的舉止與母親像是像,但只是形似,神韻卻是差了許多。

  安若瀾還發現,黃鶯目光閃爍,帶著忐忑與驚慌,神情也略顯僵硬,看得出這並非她的真實反應,而是在刻意模仿。

  或許是年紀尚小,黃鶯模仿地並不純熟,加之她五官只算清秀,還未完全長開,是以即便做出這麼一副柔弱之姿,也並不如母親那般惹人憐惜,反而給人一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虛偽做作之感。

  只是黃鶯為何要模仿母親?

  腦中如亂麻一般,竟是毫無頭緒,安若瀾抿了抿唇角,並未如往常那般開口替黃鶯說話,只冷眼瞧著眼前這一幕。

  不管黃鶯目的為何,有害她的心思卻是事實,她是不會再護著她的。

  見狀,因教訓了黃鶯而心生忐忑的張嬤嬤頓時喜上眉梢。

  往日裡,因著孟氏這一層關系,安若瀾對黃鶯多有維護,即便是張嬤嬤與秦嬤嬤,都不大敢為難她,這讓張嬤嬤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不滿。此刻,見安若瀾對黃鶯的求助視而不見,張嬤嬤自然不會不願錯過機會,當即又將黃鶯狠狠訓斥了一頓,趕出了房去。

  黃鶯不敢反抗,只得端起銅盆,帶著滿心不解,哭哭啼啼地下去了。

  待洗漱好,安若瀾摒退了眾人,只留了百靈守夜。

  床幔外燭火搖曳,安若瀾側躺在床上,睡意全無。

  思及黃鶯,她不禁輾轉反側。

  蓄意地謀害她,刻意地模仿母親,這個前世被她當做心腹的丫鬟,今生卻陌生地讓她心驚。到底是什麼讓黃鶯萌生了害她的念頭呢?又或許,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黃鶯都一直有這個念頭,只是前世的她並沒有尋到機會?

  那麼,前世她敗壞的名聲,是否也有黃鶯的功勞呢?

  種種疑惑徘徊在腦海,安若瀾驚覺,對於身邊的人事物,她竟從未真正地了解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黃鶯之所以會模仿母親,並不是為了贏得她的信任和好感,不然,黃鶯不會加害她。

  原以為熟悉無比的文信侯府,突然間變得陌生,安若瀾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了不安。

  “小姐,您睡了麼?”

  清脆的問候忽地響起,打斷了安若瀾的思緒,她回過神來,發現睡在床尾小榻上的百靈正撐著身子,往床幔里張望。

  想著這小丫頭早上救了自己一命,她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笑來,輕聲道:“還未睡呢。”

  頓了頓,眼珠一轉,她掀起床幔,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笑道:“左右睡不著,你上來陪我說說話吧。”

  “誒!”雖有些意外,然百靈並不多想,當即脆聲應了,從小榻上起身,爬上紅木大床,掀起被子鉆了進去,掖好被角。

  “小姐想聊些什麼?”她笑嘻嘻地問。

  百靈比黃鶯還小一些,只比安若瀾大兩歲,性子大大咧咧的,很是開朗活潑,笑起來一對梨渦甚是討喜,只是安若瀾以前嫌她話多呱噪,並不待見她,是以,即便同為安若瀾身邊的大丫鬟,她受到的待遇卻是比黃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這會兒,安若瀾卻是對她很有好感。

  比起虛偽做作的黃鶯,與性子單純活潑的百靈親近顯然更輕松舒坦。

  主僕兩人擠在被窩裡,嘰嘰咕咕聊了許多,安若瀾借機問了許多丫鬟們之間的事情,問得最多的,自然是有關黃鶯的。

  百靈這個年紀,正是好奇心旺盛,又藏不住話的時候,安若瀾一問,她就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都給說了。

  然而百靈知道的並不多,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安若瀾並未從中找到有用的消息。

  “張嬤嬤很不喜歡黃鶯姐姐,經常會私底下編排一些有的沒的,還會故意尋黃鶯姐姐的麻煩。”

  百靈還在口若懸河,安若瀾打了個哈欠,被她念得瞌睡都起來了。

  “以前奴婢不明白張嬤嬤為何會討厭黃鶯姐姐,直到有一次,我無意間偷聽到張嬤嬤與老夫人院子里的婆子閑聊,才知道原因。”

  百靈語氣一轉,壓低了聲音道,神秘兮兮的。

  安若瀾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不少,問:“你聽到什麼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4:40 PM

第十六章 目光

  “張嬤嬤說,她之所以會討厭黃鶯姐姐,是因為……”

  安若瀾緊盯著百靈的雙唇,雙手不自覺地攥緊,心口更是隨著百靈一張一合的唇瓣,撲通撲通跳地如同擂鼓一般。

  “吱呀——”

  開門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寧靜的夜晚異常清晰,百靈下意識地閉上嘴,抬頭向外張望,安若瀾不由得呼吸一滯,緊繃的思緒隨之斷了。

  “是誰?”百靈趕緊咽下嘴里的話,沖外面喊了一聲,隨即一骨碌爬起身來,掀起床幔,披了件襖子,汲拉著鞋跑了出去。

  安若瀾望著百靈匆忙的背影,無奈嘆出口氣。

  她直覺百靈接下來的話對她極有用處,只可惜話到一半被打斷了,看來只能等下次再細細打聽了。

  百靈出去后,外間便響起一陣極低的交談聲,安若瀾隱約聽到了“不放心”、“請罪”這樣的字眼,瞬間便猜到了來者是誰,心中頓時生了不滿。

  不一會,隔斷處的簾子便被掀了起來,百靈躡手躡腳回到里間,與她一起的,還有臉色略顯蒼白的黃鶯。

  安若瀾在心里道了一聲果然,閉上眼裝睡。

  輕緩的腳步聲接近床畔,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后,眼前的光線驟然變亮,又驟然暗下去,是床幔被掀起又被放下,她聽到百靈說:“小姐已經睡啦,你還是回去吧。”

  “你方才不是說小姐還醒著的麼?”這是黃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低柔柔,只是此刻卻帶著幾分責備。

  “方才確實是醒著的,不過也不大精神,是以才會這麼快就睡著了吧。”百靈小聲辯解,又道:“好啦,既然小姐睡了,你就快回吧,別擾了小姐歇息。”

  黃鶯似乎是有些遲疑,過了一會才道:“今日都是你在照顧小姐,想必你也累了,你回去歇著吧,我來替你守夜。”

  “不必啦,我也不是很累,在這里也能睡。”百靈推卻。

  黃鶯頓了頓,嘆息道:“守夜是個辛苦活兒,今晚本該是輪到我的,可小姐偏偏……小姐本就不喜你,加之對我過於維護,捨不得我勞累,是以才會專盯著你差遣使喚,說來,這也是我的過錯。”

  話語中頗有“我不害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愧疚傷感之情。

  床幔內,聽到這里的安若瀾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這是她第一次領教黃鶯挑撥離間的本事,若不是親耳聽到,她恐怕不會相信這番話是出自黃鶯之口。

  “黃鶯姐姐,你說的哪里話啊?!”百靈的聲音不自覺提高,可見心中著急。

  “百靈妹妹,姐姐也是不忍見你如此辛苦,你就讓姐姐替你守夜吧,不然姐姐心里過意不去……”黃鶯的聲音已帶上了哭腔。

  百靈趕緊低聲安撫,透過床幔,安若瀾看到她拉著黃鶯往外走,急得抓耳撓腮的。

  很快,外間響起一陣絮絮叨叨的說話聲,聲音很低,在里間不大聽得清,隨後,便是門打開的聲音,再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聽得出,那不是百靈的腳步聲。

  安若瀾不動聲色,翻了個身面朝里側,繼續裝睡。

  腳步聲在床邊停下,眼前的光線再次一亮,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強烈的目光。

  即便不去看,安若瀾也能感覺到其中陰沉的恨意。

  怨毒的目光在她背上緩緩滑過,似一條毒蛇從身上爬過,讓她心底發寒,若不是背對著床邊的人,她恐怕早已驚叫出聲。

  她從不知道,黃鶯竟如此恨她。

  不打算再繼續裝睡,安若瀾猛然翻身坐起,冰冷的雙眼直直迎上黃鶯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啊!”黃鶯猝不及防,被嚇得驚呼出聲,跌坐在了床前的小杌子上。

  她驚駭地望著床上的安若瀾,雙眼瞪大到極限,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難道小姐一直都是醒著的?!

  一想到小姐可能察覺到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念頭,黃鶯不由眼前發黑。

  安若瀾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猜疑,腦子一轉,當即改變了拆穿她的主意,假裝剛剛醒來,皺眉厲聲喝道:“你怎的在這裡,百靈呢?”

  冰冷的語調,宛如千年寒冰般,令人遍體生寒。

  聞言,黃鶯卻是精神一振,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趕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跪坐在地上,細聲細氣地回答:“奴婢是過來瞧瞧小姐可還有吩咐的。百靈回房去了,奴婢見她神色倦怠,擔心她不能盡心看守小姐,是以便做主代替她守夜,讓她回房歇息去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眼偷偷打量安若瀾的神色。

  “嗯。”安若瀾不咸不淡應了一聲,稍稍緩和了神色,掩嘴打了個哈欠。

  見狀,黃鶯鼓起勇氣,又問道:“小姐怎的醒了?奴婢吵到您了?”

  安若瀾倦怠地搖了搖頭,顰眉道:“只是做了個噩夢。”說著,復又躺下,語帶睡意道:“熄燈罷。”

  “是,小姐。”黃鶯低聲應了,暗暗松了口氣。

  看來,是她想多了。從小姐的反應來看,小姐應該只是恰巧醒來,不然以小姐的脾氣,若是知道了一切,是不可能如此輕易便放過她的,畢竟,她與百靈說了那樣的話,還用那般仇視的眼神打量了小姐。

  至于小姐起身時冰冷的眼神,應該也只是本能反應而已。

  回想方才那個冰冷的眼神,黃鶯猶自心驚,她暗暗告誡自己,日後要更為小心謹慎,不然一旦開罪小姐,她的下場便只有發賣出府,以及送往田莊兩種,如此一來,她心底的渴望就永世都無法成真了。

  這不是她想要的。

  吹滅了燈,黃鶯輕手輕腳爬上小榻,脫掉外裳躺下。

  一夜無話。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4:46 PM

第十七章 生病

  這一晚,安若瀾睡得並不安穩。

  她做了許多夢。

  斷斷續續的,並不清晰,醒來後,也不記得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心底有一股刻骨的悲傷縈繞不去,讓她不自禁潸然淚下。

  等到劉氏來喚她起身時,見到的,便是她躺在床上淚流不止的畫面。

  劉氏當即嚇得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將她連人帶被一起抱進了懷里,一邊輕拍著她的手臂安撫,一邊急聲問她哪裡難受,又探手摸了她額頭,發現竟熱得燙手,於是又著急忙慌地差人去請大夫。

  東廂房里一陣人仰馬翻。

  安若瀾額上被敷上了冷帕子,滾燙的額頭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又病了。

  許是昨晚來回金桂苑時吹了風,一覺醒來她便發現自己頭重腳輕,頭暈得厲害,就連劉氏在她耳邊說話,她都不太聽得清了。

  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拉著身邊人的衣袖不放,像是害怕被丟下一般。

  那安靜虛弱的模樣,讓劉氏紅了眼眶。

  不忍心掙開她抓在袖子上的手,劉氏索性也鉆進被子裡,攬著她一起躺下,一手枕在她腦下,一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著安慰。

  感覺到身邊人溫柔的關懷,安若瀾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不一會,大夫來了。

  還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大夫,年紀不小,蓄著一把白色山羊胡,面色很是和善。

  他替安若瀾把了脈,開了藥,又把安若瀾腳上敷的藥換了,而后,對著劉氏道:“六小姐先前的病還未好透,如今又染了風寒,如此反反復復,若是再不好生將養,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

  原來,先前安若瀾投湖染病,也是請的這位老大夫看病。

  劉氏皺起眉,只道:“有勞李大夫了,日后定會小心照料的。”

  老大夫多少聽過些傳聞,只當是病人不知愛惜自己,聞言搖了搖頭,又道:“一會六小姐喝了藥,若是熱度沒有降下去,你就用白酒替她擦擦身子,助她降熱。”

  劉氏連連點頭應是,小心翼翼地將安若瀾又摟緊了些,問:“若是降了熱,應就無礙了吧?”

  老大夫沒有點頭,細心囑咐道:“即便熱度降了下去,也不能大意,這兩日你們需警醒一些,六小姐晚間或會反復發熱,到時要及時替六小姐降熱,不然拖延下去,一旦風熱之邪侵襲肺腑,可就麻煩了。”

  劉氏與一旁的秦、張兩位嬤嬤都唬了一跳,忙迭聲應了,三人當即反復念叨了幾遍,將大夫的話牢牢記住了。

  張嬤嬤送李大夫出去。

  劉氏愁眉不展半倚在床頭,臉上少見地露出慍色,壓低了聲音,疾言厲色道:“小姐病成了這樣子,怎的昨晚上竟無人發現?!守夜的丫鬟是怎麼做事的?!”

  秦嬤嬤勸她放寬心,道:“這事兒我與張嬤嬤會處理好,你好生照料小姐就是。”說話時,也是眉頭緊鎖,臉上滿是不悅之色。

  談話聲驚擾了昏睡中的安若瀾,她不適地哼出一聲,劉氏趕緊拍了拍她的后背,將她又哄睡了過去,這才對秦嬤嬤道:“就有勞秦嬤嬤了,此事決不能姑息。”

  秦嬤嬤自是點頭,轉身出了里間。

  劉氏陪著安若瀾歇息不提。

  秦嬤嬤做事利索,和張嬤嬤知會一聲後,很快便把安若瀾房里的兩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都叫到了隔壁的暖閣里,準備訓話。

  六個丫鬟排成兩排,百靈和黃鶯站在前,四個二等丫鬟在後。

  因著安若瀾昨晚是留了百靈守夜,是以秦嬤嬤一上來,就虎著臉把百靈叫了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呵斥,直把百靈罵得鳴咽不止。

  其餘人皆是噤若寒蟬,低垂著頭不敢做聲。

  百靈萬分委屈,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道:“嬤嬤,昨兒守夜的不是……”

  話未完,黃鶯忽地上前一步,焦急道:“嬤嬤,眼下實在不適合計較這些,小姐病得這般厲害,得趕緊稟告夫人才是。”

  秦嬤嬤與張嬤嬤同時一怔,為難地皺起眉。

  思及昨晚的事兒,她們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去正房那邊通報一聲。

  見狀,黃鶯眸光一閃,又道:“小姐最是依賴夫人,以往每次生病,只要夫人一來,小姐的病就能好一大半。”

  這話說到了兩位嬤嬤的軟肋上,既是為了小姐好,兩人自然不再遲疑,當即點了頭,只是不待她二人吩咐,黃鶯便滿臉歡喜道:“奴婢這就去稟告夫人。”說罷,就徑直掀簾出去,到正房稟報去了。

  兩位嬤嬤不悅地皺起了眉,都覺黃鶯太過殷勤,只是一想她與夫人的關系,便又釋懷了。

  隨即,兩位嬤嬤又敲打了幾個丫鬟一番,就讓眾人退下了。

  此事並不是這般算了,只是念及夫人一會要過來,是以兩位嬤嬤便暫時放過百靈,只等著夫人來後,將百靈交由夫人處置。

  百靈無辜被冤枉,受了委屈還無處說,自是好一頓難過。

  再說黃鶯到了正房,通報過后,被領進了東次間說話。

  孟氏對她一向親厚,待她問過安,便將她拉到炕邊坐下,讓她吃果子喝茶,親熱道:“你也許久不曾過來了,方才我還與夏荷念叨呢,這會你就來了。”

  黃鶯羞澀地斂首,道:“奴婢也想時常來給夫人請安,只是這些日子總不得空,讓夫人掛心了。”

  見她如此乖順,孟氏歡喜地撫了撫她頭頂,道:“是瀾兒給你的活兒太多了麼?改日我與她說說。”

  “謝夫人,小姐……對奴婢很好。”黃鶯微微一笑,隨即似突然想起什麼般,臉色劇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急聲道:“奴婢見著夫人一時高興,竟忘了正事兒,還請夫人恕罪!”

  孟氏一驚,忙伸手去扶她,眼帶笑意嗔道:“你這孩子,哪里用得著這般生分?到底發生何事了?竟讓你這般著急。”

  黃鶯訥訥道謝,一臉愁苦擔憂,她扶著炕沿起身,還未站穩,便焦急不安道:“夫人,小姐病了,您快去瞧瞧吧!”

  聞言,前一刻還笑意盈盈的孟氏騰地站起身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然而就在黃鶯以為她會立即沖到東廂房的時候,她卻又坐了下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4:50 PM

第十八章 任性

  盡管極力維持鎮定,孟氏的臉上還是透露著幾分著急擔憂。

  只是她並未馬上去看望安若瀾,而是重新在炕邊坐了下來。

  隨手拿過一本詩集翻開,她狀似不經意道:“怪不得一大早東廂房那邊就熱鬧得緊,原來是瀾兒病了,可是請大夫來瞧過了?”

  黃鶯俯首應了聲是,有些拿不準孟氏的態度。

  “大夫如何說的?”孟氏又問,視線落在書頁上。

  低垂的眸子閃爍不定,黃鶯按捺著加快的心跳,斟酌著回道:“大夫說有些發熱,是染了風寒。”

  聞言,孟氏皺了皺眉,搖頭嘆道:“想必是夜里又踢了被子,那孩子就是不知愛惜自己。”又問:“小姐現在情況如何?”說著,放下了書,作勢要起身。

  黃鶯唇角一彎又扯平,恭順道:“方才醒了一會,被劉媽媽抱著一哄,這會又睡著了。秦嬤嬤和張嬤嬤讓奴婢來告知夫人,請夫人過去一趟。”

  孟氏起身的動作一僵,又坐了下去,拿起書又翻看起來,語調淡然道:“既然睡了,我便不過去了,想必也不太嚴重。”

  “夫人……”黃鶯故作為難地顰起眉,欲言又止。

  孟氏只擺了擺手,道:“你且回吧。”

  “是,夫人。”黃鶯便福了福身,垂首退下。

  夏荷從前面回來,正好撞見剛出門的黃鶯,瞧見她嘴角微勾,不由打趣道:“黃鶯妹妹,瞧你這歡喜的模樣,可是發生好事兒了?”

  卻不想黃鶯竟是神色一慌,垂首訥訥道:“夏荷姐姐說笑了,妹妹哪有什麼好事兒。”

  不待夏荷答話,便急聲道:“小姐屋里還等著妹妹伺候,妹妹先告辭了。”

  急匆匆地就走了。

  夏荷只覺莫名其妙。

  進了屋里,夏荷先去炭爐邊烤暖了手,這才去了東次間,見孟氏心不在焉地倚在炕上看書,便笑問:“夫人這是怎麼了?”

  旁邊的李嬤嬤趕緊對她擠了擠眼睛,夏荷正疑惑,便聽孟氏幽幽道:“方才黃鶯來說,瀾兒病了。”

  夏荷頓時心頭一跳,既然是六小姐病了,那方才黃鶯為何還笑得那般歡喜?

  見孟氏坐著一動不動,完全沒有去探望六小姐的意思,她直覺不妥,問:“黃鶯是來請夫人過去看望六小姐的?”

  又見氣氛有些低沉,便笑道:“也是,六小姐最依賴夫人,以往哪次生病不要夫人陪著哄著的?夫人一去,六小姐的病保管好了大半。”

  她本是想調節一下氛圍,卻不想起了反效果。

  孟氏柳眉微顰,搖頭長嘆一聲,端的是我見猶憐。她將書擱在炕桌上,一臉仇大苦深,幽怨道:“是秦嬤嬤和張嬤嬤讓黃鶯過來的。”

  夏荷一怔,竟不知該如何說才好了。

  夫人話中的意思,因為不是六小姐開口讓黃鶯來請的,是以她才坐著不動?

  頓了頓,她道:“六小姐許是病得很重,一時疏忽,才讓秦、張兩位嬤嬤代為傳話的,六小姐肯定是盼著夫人過去的。”

  孟氏依舊是愁眉不展,搖頭道:“左右有碧婉照看著,我很放心,就不過去了。”

  “夫人……”夏荷還想再勸,孟氏抬手打斷了她,哀聲道:“反正瀾兒也看不到我對她的好,認為我對她的好是在害她,我又何苦去自討沒趣?你不用再勸,我心意已決。”說著已紅了眼眶。

  見狀,夏荷哪里還敢再勸,只好嘆道:“那奴婢代夫人過去瞧瞧?”

  孟氏遲疑了片刻,輕搖臻首,道:“瀾兒的性子你也清楚,瞧著冷清,心眼卻不少,她這病來的突然,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們且先看看情況再說。倒是嫻兒那邊,她初來乍到,在府上又沒有個依仗,我擔心下面的人不盡心伺候,你一會陪我過去瞧瞧吧。”

  聞言,夏荷只覺得胸口硬生生斃了一股子悶氣,卻又發泄不得,只能暗嘆夫人太過任性,默默頷首應了。

  東廂房里,安若瀾倚在劉氏懷中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自己已被母親如此揣測了一番。

  孟氏當真去了金桂苑,還帶了好些補品藥材過去,準備給安若嫻補身子。

  在金桂苑,孟氏受到了極為熱情的招待,薛氏與安若嫻圍著她轉個不停,使出渾身解數討好她,哄得她笑聲不斷,連近日來心底的憂愁都一掃而空了。在得到信,知曉安世延不回府用午膳後,她更是連午膳都留在了金桂苑用。

  孟氏在金桂苑過得逍遙自在,壓根忘了安若瀾生病一事,用過午膳後,她抱著安若嫻彈琴,耐心地教安若嫻寫字,夏荷在一旁看得心急,有心提醒,奈何她根本不理會。

  直到傍晚,安世延回府后,孟氏才依依不舍回了馨月苑。

  再說安若瀾,早上被喚醒喝了一次藥後,就漸漸退了燒,只是身上疲乏,她就又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時候,她仍是覺得頭暈目眩,勉強用了點清粥後,才有了幾分精神。

  躺久了不自在,安若瀾在劉氏的幫助下坐起身,視線緩緩掃過面前幾人,見劉氏與兩位嬤嬤,以及黃鶯都在,獨獨不見百靈,便問道:“百靈呢?”

  “百靈失職,沒有照顧好小姐,被勒令在房里面壁,等著小姐發落呢。”張嬤嬤答話。

  原來孟氏不肯過來,兩位嬤嬤又不敢動用私刑,便讓百靈先回房面壁,等候處罰。

  安若瀾皺起眉,斜眼望向黃鶯。

  張嬤嬤說話時,黃鶯就在偷偷地打量安若瀾,此刻見安若瀾看過來,她頓時面露哀求,雙目含淚地瞅著安若瀾。

  安若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在心中冷哼一聲,故作不解道:“昨晚守夜的不是黃鶯麼?”

  聞言,眾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紛紛望向黃鶯。

  黃鶯一顫,垂頭避開眾人的視線,暗自懊惱。

  昨晚她之所以硬要替百靈守夜,是想在小姐賣個好,只是沒想到小姐半夜生了病,一直**不斷,她一慌,怕被責罰,就趁著天未亮時偷偷跑回了房,是以眾人並不知曉她昨晚頂了百靈守夜。

  她原還想著小姐會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讓百靈頂了她的罪,可眼下小姐卻當眾指了出來,這下,她可就不僅僅是失職這一條罪了。

  黃鶯當即嚇得軟倒在地,嚶嚶哭泣著,連求饒都不敢了。

  兩位嬤嬤與劉氏是何等聰明,立即就猜到了其中緣由,正欲發作教訓,外面卻跑進來一個小丫鬟,道:“三少爺來看小姐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4:56 PM

第十九章 兄長

  小丫鬟的通報聲救了黃鶯一命,秦張兩位嬤嬤暫時放過了她。

  顧忌著安若瀾身子不便,兩位嬤嬤想直接將三少爺請到裡間來說話,左右是親兄妹,年紀又小,不存在什麼禮法不合的問題。

  然安若瀾卻堅持要在暖閣里見兄長。

  她性子本就倔強,劉氏幾人拗不過她,只得讓秦嬤嬤先去請三少爺到暖閣坐,劉氏與張嬤嬤則快手快腳地替她更衣。

  至于黃鶯,出裡間時,安若瀾吩咐她繼續跟在身邊伺候。

  依舊是被里三層外三層地裹成了一團球,安若瀾縮在劉氏懷里,被抱進了暖閣。

  一掀起簾子,她便看到了炕邊的少年,十一二歲的模樣,面容俊秀清雅,臉上雖還透著幾分稚氣,神色卻是沉穩得緊,已隱隱有士族之風,正是她的親哥哥安文彥。

  安文彥正端坐著喝茶,見人進來,便放下茶盞,頷首示意。

  “哥哥。”安若瀾喚了一聲,被劉氏放到炕上。

  劉氏,張嬤嬤,黃鶯也向安文彥問安。

  安文彥依舊是淡淡頷首,讓她們起身,而後對安若瀾問道:“聽說你又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啦。”安若瀾展顏歡笑。

  被妹妹少見的燦爛笑顏晃了眼,安文彥不禁愣了愣,隨即他清咳一聲,端著臉道:“好了就好,以後要注意身體。”

  見著兄長這端著架子,老氣橫秋的模樣,安若瀾不禁抿唇笑了。

  嚴格說來,這還是她重回今生後,第一次與兄長相見,之前以靈魂姿態遠遠看的那一眼,實在算不得是見了面。眼前的人,除了樣貌與前世她死前有些出入外,其餘的倒是沒有絲毫的不同,讓她懷念的同時,又不免生出些許的感傷擔憂。

  她為兄長的性子擔憂。

  兄長是個極為看重教條禮儀的人,他的性子,說好聽點,是嚴謹守禮,剛正不阿,說難聽點,就是刻板木訥,不知變通。

  這樣的性子,說好也好,說壞卻也壞。

  前世,就是因著這性子,兄長滿腹才學卻遭人排擠,以致仕途坎坷,在她死前,也不過在翰林院謀了個侍書的職位,可謂失意至極。這其中雖不乏安若嫻兄妹的算計,然說到底,還是兄長本身性格有缺陷,才會讓人抓了把柄。

  不過今生,她是不會再讓命運重演的。

  說來有些可笑,雖是同母親兄妹,然前世她與兄長不僅不親,反而關係十分冷淡。

  前世,因著她與兄長都不是開朗善交際之人,是以關係並不親厚,只能說是關心有餘,親近不足,若是一直如此,倒也不算太糟糕,只是跳湖後發生的幾件小事,讓她與兄長的關系慢慢惡化到了幾乎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只因前世在她投湖昏迷時,兄長一直恪守禮法,不願進房看望她,後來又斥責她任性胡鬧,導致她對兄長生了怨懟之心,加之後來薛氏母女從中作梗挑撥離間,漸漸的,她與兄長漸行漸遠,到了最後,一母同胞的兩兄妹竟是如同陌路人一般。

  而因著與兄長關係惡劣,她的壞名聲也上了一個臺階。

  說到底,是她前世太過高傲偏執,誤會了兄長。

  若不是在衛國府被誣陷,她被非議時,兄長站出來維護她,替衛國府說話,恐怕她還看不清兄長內斂的關愛。

  如今重活一世,她自然是要好好珍惜這份兄妹之情的。

  不過在此之前,她須得改善下與兄長的關系,不咸不淡的兄妹關系,可是沒辦法讓她幫兄長改變性子的。

  所以她堅持要在暖閣見面,是為了迎合兄長的性子,也是為了和兄長慢慢打好關係,如此,才好在潛移默化中,慢慢改變兄長的性格中對他不利的地方。

  她無法保證能幫兄長封侯拜相,然最起碼的,她不會再讓兄長郁郁不得志。

  安若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對面的安文彥說了什麼都沒有聽到,直到劉氏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恍然回過神來,一臉懵懂地望著對面的兄長,疑惑問道:“啊?哥哥你說什麼啦?”

  看著妹妹迷糊的模樣,安文彥又是詫異又是好笑,一向冷冰冰的妹妹,原來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想著,他不由微微彎起了唇角。

  “小姐,三少爺問您腳上的傷如何了。”劉氏也忍不住掩嘴輕笑,提醒安若瀾。

  知道自己犯了傻,安若瀾赧然一笑,道:“大夫說只要休養得好,很快就能好了,沒什麼大礙。”

  又笑嘻嘻問道:“倒是哥哥,族學最近都下課好晚,你讀書累不累啊?”

  這一口一個哥哥的,叫得安文彥心都要化了。

  “讀書一直坐著,自是不累的。”安文彥笑笑,難得妹妹如此乖巧可愛,他便忍不住向她說起了族學裡的事兒。

  無非就是今日讀了什麼書,與同窗探討了哪些詩文,先生又褒獎了誰做的文章,都是些貧乏無趣的事情,然安若瀾卻聽得十分認真,她望著兄長神采飛揚的雙眼,突然發現,原來兄長也不是真的就那麼刻板無趣。

  “三少爺,小姐,奴婢給您們添茶。”

  兄妹倆有說有笑,氣氛正好時,黃鶯的聲音突然橫插進來,安文彥下意識地停下閑談,頷首道:“有勞了。”對底下的丫鬟婆子,他一向都十分客氣。

  “三少爺客氣了。”黃鶯彎唇一笑,只是笑容勉強,加上泛紅的眼眶,看著可憐得很。

  安文彥瞧見了,當即臉上一凝。

  見他神色有異,安若瀾眼角一掃,正好掃到黃鶯強顏歡笑的側臉,立即什麼都明白了。

  不由彎唇一笑。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02 PM

第二十章 誤會

  黃鶯雖是個丫鬟,在馨月苑的地位卻不低,對這個母親送給妹妹的大丫鬟,安文彥也是知道一些的,印象裡,是個體貼周到,善良溫馴的女孩,柔柔弱弱的,很是惹人憐惜。

  然而此刻,這個溫馴的女孩卻眼眶發紅,笑顏勉強,很明顯,是受了委屈了。

  見狀,安文彥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向來注重禮法,待人也寬厚,最是見不得為難下人的事兒,想起妹妹霸道冰冷的性子,又一聯想剛回府時,聽到的母親與妹妹起了爭執的事兒,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便以為是妹妹遷怒了黃鶯,心中頓生了不悅。

  安文彥的想法都表現在了臉上,不說安若瀾,就是其餘人也都瞧見了。

  黃鶯自是心下竊喜,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先是不解,待一看黃鶯神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就惱了。

  這不安份的丫頭!

  劉氏雖是性子溫婉親和,卻不是軟骨頭,也有心眼,見這大膽的丫鬟膽敢在眾人面前耍心計,陷害她一心維護的小姐,她哪裡還忍得住,不待安若瀾開口,她便搶先道:“你這丫頭也真是,犯了錯,難不成還不許嬤嬤們訓你兩句?瞧把你委屈的。”

  這番話說得巧,既道明了黃鶯是因犯錯被訓才委屈,又將安若瀾摘得一干二凈,明白人一聽,自然知曉誰是誰非。

  安文彥臉色緩了緩,眼中閃過愧疚,是他誤會妹妹了。

  張嬤嬤也是機靈的,聞言忙接嘴道:“該是百靈委屈才對,平白替你頂了罪挨了罵,一會你得去給她賠罪才是。”

  “這是應當的,還有啊,日後你若是要代替其他丫鬟守夜,就提前知會咱們兩個老家伙一聲,不然出了像今兒一早這樣的事情,嬤嬤們又該錯怪他人了。”秦嬤嬤附和。

  “可不是,今兒的事要是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與秦嬤嬤老糊涂了呢,連幾個小丫頭都管教不好,都是夫人小姐太慣著你了。”張嬤嬤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好了,兩位嬤嬤也別責怪黃鶯了,三少爺還在呢。”劉氏笑著打圓場。

  秦嬤嬤與張嬤嬤這才仿似想起安文彥還在場一般,秦嬤嬤窘迫笑道:“真是讓三少爺見笑了,黃鶯這丫頭昨晚守夜失職,連小姐病了都不知道,老奴們心裡惱怒,這才多嘴了。”

  “是啊,早上的時候,小姐可是燒地人事不省呢,若是早些發現,也不會如此了。大夫還說了,可能會落下病根呢。”張嬤嬤語帶埋怨,撿嚴重的說。

  秦張兩位嬤嬤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黃鶯臉都說白了。

  安文彥眉頭又皺了起來。

  擅自做主也就罷了,還失職不察,致使主子病情加重,更是在犯錯後隱瞞不報,連累他人受罰,這種種過錯加起來,即便是被趕出侯府,安文彥也覺得是黃鶯罪有應得。

  然而眼下,黃鶯不過是被嬤嬤們教訓了兩句,就做出如此一副委屈姿態,可見其根本不知悔改,安文彥對黃鶯的印象頓時一落千丈。

  察覺到安文彥臉上的慍怒之色,黃鶯慌了,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然她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因為這些都是事實。

  慌亂中,她腦中忽地靈光一閃,立即擺出一副愈發楚楚可憐的神色,低低啜泣道:“奴婢知錯了,都怪奴婢夜里胡思亂想,擔心夫人會為小姐的事難過,以致於睡得太遲,不然也不會睡得那般沉,連小姐生病都沒有發現,都是奴婢的錯……嚶嚶嚶……”

  黃鶯如此乾脆地認錯,倒是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秦張兩位嬤嬤心中愈發凝重了,她們負責管理房里的丫鬟,倒是不知,黃鶯是個如此有心計的。

  不過兩位嬤嬤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吃的鹽比黃鶯吃的米還多,對付這麼一個半大的丫頭片子,自認是不在話下的,眼下,她們倒是要看看黃鶯還要耍什麼把戲。

  張嬤嬤又要開口,一直沉默的安若瀾卻忽地抬手打斷了她。

  知曉主子是個有主意的,見狀,劉氏和兩位嬤嬤都不再開口了。

  安若瀾給了三人一個安撫感激的笑,隨后望向黃鶯,輕聲安慰道:“好啦,我又沒有怪你,快別哭啦。”

  還親自取出懷中手帕,遞給了黃鶯。

  倒是沒有去替黃鶯擦拭眼淚,畢竟那樣太做作了,會讓人起疑。

  這舉動把黃鶯駭得雙眼圓睜,咽了咽口水,訥訥道謝。

  見著這一幕,安文彥欣慰地頷首,隨即又皺了皺眉。

  黃鶯這是什麼反應,瀾兒好心勸她,她竟然還用看洪水猛獸一樣的眼神看瀾兒,他的妹妹難道就那般恐怖猙獰麼?!

  安文彥雖刻板了一些,心裡卻是護短的,見不得旁人對他的妹妹有偏見。

  心里因黃鶯的認錯而生出的少許好感,瞬間被不滿淹沒。

  黃鶯猶自不知,她的一時驚愕,讓她所做的一切功虧一簣。

  “對了,今兒早上你是何時起的?我聽劉媽媽說,她進去喚我起身時你就不見了,一大早的,你上哪兒去了?”安若瀾忽地問。

  黃鶯心口一跳,惴惴不安地望了安文彥一眼,見他毫無反應,便只好低聲道:“奴婢天未亮就醒了,見時辰還早,就偷偷去夫人屋前瞧了瞧。”

  這話倒是與她方才的說辭吻合,不過是撒了謊的。

  她根本就沒有去孟氏屋前,因為驚慌,她一直都躲在房里。

  聞言,安若瀾似笑非笑,“你倒是關心母親。”

  靈動的眸子一轉,她轉頭對安文彥笑道:“哥哥,你瞧黃鶯真是有心,我都要自嘆不如了。”

  安文彥只笑了笑,掃向黃鶯的眸子隱晦莫名。

  安若瀾又笑嘻嘻望向黃鶯,道:“不如我讓你回母親房里伺候吧。你如此關心母親,想必伺候母親時定會盡心盡力,有你伺候母親,哥哥和我都會更加放心的。”

  話音將落,眾人心中皆是咯噔一聲。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07 PM

第二十一章 狠心

  秦嬤嬤與張嬤嬤面面相覷,小姐這是唱的哪出?

  即便心裡不明白,兩位老人依舊不多嘴,只靜靜看著。

  安文彥對此有些詫異。

  他以為以自家妹妹的性子,是不會輕饒黃鶯的。

  雖然已經搬到前院,然他也時常聽到後院的消息,據說他這位妹妹經常因小錯大加責罰下人,很是讓下人畏懼。

  可如今眼前這一切,卻是與傳聞中的大相徑庭。

  按理說,黃鶯犯了錯,是該受到處罰的,可妹妹卻讓她回母親房里伺候,這是罰麼?

  在他看來,這不僅不是罰,還是嘉獎抬舉了黃鶯。

  安文彥眼中不禁浮起疑惑。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妹妹今日的表現有些奇怪,具體也說不上來是哪裡怪,只是隱隱覺得,似乎太過平易近人了?實在與以往相差甚大。

  安若瀾看到了兄長眼中的疑惑,心中一緊,正要開口打斷兄長的思緒,一旁的黃鶯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嚶嚶哭喊起來。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不要把奴婢趕走……”

  黃鶯這一哭,倒是在無意中幫了安若瀾的忙,安文彥眼中的疑惑瞬間散了,注意力都被黃鶯吸引了過去。

  然好巧不巧的,也許是太過慌張了,黃鶯竟然撞到了安若瀾受傷的腳踝,安若瀾當即痛得低呼一聲,一張小臉都白了。

  “小姐!”

  劉氏趕緊上前拉開黃鶯,蹲下身捧著安若瀾的腳,替她查看腳上的傷,秦張兩位嬤嬤則過來把黃鶯拖到一邊。

  安文彥驚得站了起來,見安若瀾痛得臉色發白,一著急,不由對著黃鶯憤怒低斥:“你怎的這般不小心,難道不知道瀾兒腳上有傷嗎?!”

  “奴、奴婢……”黃鶯也被自己莽撞的舉動嚇壞了,抖索著說不出話來。

  劉氏小心翼翼拆開紗布,揭去藥渣,細細檢查安若瀾的腳踝,見傷勢並沒有加重,緊繃著的胸口頓時松了,然她並未聲張,而是紅了眼眶,慌亂不已地喃喃念叨:“這可怎麼好,又腫起來了,好不容易才好了些的,這要是影響以後走路可怎麼辦呀?”

  說著,還抹了把眼角。

  安若瀾已經從方才的劇痛中緩過來了,聞言立馬急了。

  她還等著歡歡喜喜嫁給衛刑的,怎麼能變瘸子呢?!

  然低頭一看,還沾著藥渣的腳踝跟之前換藥時並無區別,哪里又腫了?腦子一轉,她頓時明白過來,立即配合地哼哼唧唧起來。

  安若瀾腳上敷的草藥,每次都是劉氏親自換的,是以除了她跟劉氏,旁的人,即便是秦張兩位嬤嬤,也不太清楚她腳上的傷好了多少,若非如此,劉氏也不敢這般睜著眼說瞎話。

  聽劉氏這樣說,所有人都急了。

  張嬤嬤恨恨一跺腳,對著黃鶯就是一頓斥罵。黃鶯向旁人求救,然而根本沒人搭理她。

  “這般嚴重?趕緊請大夫來瞧瞧!”安文彥眉間皺成了一團,他想過去看看安若瀾的傷,卻又礙著男女有別,不敢過去,急得只能原地打轉,一面吩咐人去請大夫。

  到底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郎,即便再沉著冷靜,遇事總也有慌亂的時候,瞧著兄長這緊張擔憂的模樣,安若瀾心裡暖暖的。

  前世她怎麼會認為兄長不關心自己呢?當真是被糊了眼了。

  見兄長就要派人去請大夫,她趕緊阻止道:“不用了。”牽起嘴角笑了笑,“就是有些腫,多敷兩天藥就好了,就別折騰了,大冷天的,又這般時候了,來去也不方便。”

  見好就收,安若瀾也不想做的太過。

  “是啊,三少爺就別忙了,大夫留的藥就是消腫的。”劉氏立即附和。

  被兩人合著一勸,安文彥也不再執著,再三確認過不用請大夫後,他便安心坐了下來。

  劉氏去取了藥來,重新替安若瀾敷藥包扎。

  張嬤嬤教訓了黃鶯一頓,上來問:“小姐,黃鶯這丫頭要如何處置?”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黃鶯捂著胳膊,垂著頭抽抽搭搭地求饒,這會她倒是沒再故作姿態。

  方才張嬤嬤趁著眾人不注意,沒少在她胳膊上掐印子,現在她整條胳膊火辣辣的疼,有了這教訓,她哪裡還敢再耍心眼?

  安若瀾望著黃鶯,沒開口,張嬤嬤忍不住多嘴:“小姐,老奴看這丫鬟不能送回夫人房裡,這般粗手粗腳的,要是沖撞了夫人可怎麼好?還是送到田莊去吧。”

  邊說著,邊暗地里瞥了黃鶯一眼。

  黃鶯駭得發抖,抬眼望向安文彥,眼帶哀求。

  倒不是她不想求安若瀾,只是自昨日起,安若瀾就對她很是冷淡,不僅不再如以往那般維護她,還惡意拆穿她,不然她也不會落得如今這下場。

  不是她忘主,她是不得已才向寬厚的三少爺求救。

  被黃鶯哀求的目光望著,安文彥心中厭惡更甚,清冷道:“這般莽撞的丫鬟,是不該再留在府里。”

  聞言,黃鶯臉上一青。

  “可是……”安若瀾卻有些猶豫,為難道:“可黃鶯是母親送給我的丫鬟,我也很喜歡她,若是將她送到田莊,一來我不捨得,二來,保不準旁人會拿我與母親的關係說事。”

  眾人細細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都贊同地點頭。

  黃鶯不由得臉上一喜。

  “還是送回母親房里吧,黃鶯對母親很是上心,想必伺候母親時,不會像在我房裡這樣。”安若瀾苦澀笑了笑,神色間盡是被辜負的失落。

  見狀,安文彥眼中浮起疼惜來。

  黃鶯卻是臉上一僵,面如土色。

  她是很敬愛夫人,但是她根本不想回夫人房里。

  在夫人房里,她頂多是個二等丫鬟,永遠不可能越過夏荷和秋菊兩個大丫鬟去,而在這里,她是小姐的貼身大丫鬟,活兒少,月銀也比二等丫鬟多,而且她有夫人的庇佑,除了小姐,就連兩位嬤嬤也要讓著她三分,更別說同是大丫鬟的百靈,只有聽她話的份兒。在小姐房里有這般多的好處,她如何舍得離開?

  想著小姐以往對自己的維護親近,對比一下如今情形,這巨大的落差讓黃鶯不由悲從中來,不知怎的,她竟沖口而出一句:“小姐,您好狠的心……”

  頃刻間,所有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13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6 05:13 PM 編輯

第二十二章 處置

  心狠?

  聽到這兩個字,安若瀾忍不住笑了。

  她以為她已經足夠仁慈,沒想竟有人還不自足。

  本是寬厚待人,卻反惹指責,看來要博個好名聲也不容易。

  在心底勾起一抹冷笑,竟然你不願受這好意,我也就不做這好心人了。

  微顰起雙眉,安若瀾沉著臉,輕聲道:“我竟不知,讓你回母親房裡是害了你,既如此,你便去田莊罷。”

  話語中的寒意讓黃鶯心頭一緊,忙不迭磕頭:“奴婢一時失言,小姐恕罪!”

  其實心狠兩個字一出口,黃鶯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是說出的話宛如潑出去的水,她即便再後悔,也是收不回的。

  眼下,她也不敢再盼著留在小姐房里了,只求小姐不將她送到田莊就行。

  畢竟只有留在府上,她才有希望。

  想起心中執念,黃鶯不由得恨意難平。

  若不是小姐從中阻撓,她早就不再是伺候人的丫鬟,而是這府上的主子了,哪里還用受這種罪?只是沒想到,她都如此忍辱負重,等著時機來臨了,小姐還是不放過她,竟讓她連做下人也不安生,當真是好歹毒的心!

  昨日小姐怎麼不摔死算了!

  黃鶯頭抵在地上,眥目欲裂,她用盡全力壓制著心中的不甘與憤恨,露出真虔誠真摯的神色,哽咽著道:“奴婢只是捨不得小姐,一時悲痛才會無狀胡言,還望小姐念在往日情分上,饒恕奴婢這次……”

  似壓抑著極度的悲痛般,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抬手捂住雙唇,瑟縮著雙肩,好一會才泣不成聲道:“奴婢辜負了夫人所托,沒能照顧好小姐,奴婢知錯,日后回到夫人房中,奴婢定會盡心伺候夫人,還請小姐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她願意到孟氏房里去。

  在黃鶯看來,這已經是她在委曲求全了。

  然——

  “遲了,本小姐已經不想讓你回母親房裡了。”安若瀾撇撇嘴,招手對張嬤嬤道:“嬤嬤,下去知會一聲,明兒一早就把黃鶯送到田莊去。”

  “是,小姐。”張嬤嬤高聲應了,斜了黃鶯一眼。

  “小姐!”黃鶯惶恐地大叫,“你不能這樣對我!”

  “……”安若瀾開口欲言,安文彥忽地爆發出一聲怒喝:“閉嘴!”

  眾人都愣了一下,一向謙和有禮的三少爺竟然發怒了?所有人頓時都噤若寒蟬。

  安若瀾心中惴惴的,難道兄長對黃鶯可憐的姿態心軟了,認為她這般處罰過了?

  沒想,安文彥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如此大膽妄為,不識抬舉的丫鬟,我看也不必送到田莊了,直接發賣出府吧。”

  “——!”聞言,所有人都驚了,眼前這人真的是三少爺麼?!

  黃鶯臉色瞬間煞白。

  安若瀾眉開眼笑,“哥哥,我還以為你要教訓我罰的太重了呢。”

  她記得,前世少時,兄長沒少因處罰下人的事教訓她。

  安文彥忍不住咳了一聲,略顯尷尬,嚴肅道:“你做的很好,對待這般恃寵而驕,不知好歹的丫鬟,不必心軟。”

  他是待人寬厚,但並不糊涂,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知曉孰是孰非。

  “既是犯了錯,就該受到相應的懲罰,一味放縱,只會助長歪邪之風。”安文彥沉聲道。

  安若瀾彎起唇角,看來兄長嚴謹刻板的性子有時也是挺有用的嘛。

  對於兄長寬厚卻不濫好心的性子,她表示很滿意。

  “黃鶯確實是被慣壞了。”沉默良久的劉氏忽地開口,望向黃鶯的目光深邃難懂。

  方才她之所以要謊稱小姐傷勢加重,為的就是替小姐尋一個更加名正言順,能將黃鶯送回夫人房里的理由。

  正如小姐所言,昨日小姐才與夫人起了爭執,若是今日就將黃鶯送回去,即便有黃鶯守夜失職一事在先,旁人難免也會揣度些有的沒的。更何況黃鶯還將一切都推說是因為擔心夫人,就更容易讓小姐落人口實了。

  她原本還不放心,擔心即便如此,也不能封住旁人的嘴,卻不想黃鶯如此心大,竟然不願回夫人房里,還鬧出後面這些事兒來,眼下,即便是小姐將黃鶯送到田莊去,旁人也只會認為小姐心善寬厚。

  對此,劉氏喜聞樂見。

  她並不希望黃鶯再留在府上,倒不是她容不下黃鶯,只是從今日種種來看,黃鶯是個不安份的,日后指不定還要惹出禍端,是以還是早早打發出府為好,只是為了小姐的名聲,她並沒有多嘴。

  是黃鶯的不知足,將她自己逼近了死路。

  劉氏很清楚黃鶯不願回夫人房里的原因,也明白黃鶯為何如此有恃無恐,敢在犯錯後再三耍心眼,只是有些話,她不能說,有些話,她不想說,卻不得不說。

  頓了頓,劉氏道:“三少爺,小姐,黃鶯這丫鬟是罪不可恕,然她是夫人送給小姐的丫鬟,小姐實在不便處置,還是交由夫人發落吧。”

  聞言,黃鶯不由感激地望向劉氏,只要交由夫人處置,她就還有希望!

  劉氏並不搭理黃鶯,只默默望著安若瀾,心里有些發苦。

  在這節骨眼上違背小姐的意願,恐怕小姐要更加不喜她了。

  看到劉氏眼中的苦澀,安若瀾愣了愣,抿唇道:“那就交給母親處置吧。”

  她垂下頭,帶著幾分解釋的意味,嘟囔道:“雖然我很生氣,不過媽媽說的有理,看在媽媽份上,我就饒了她。”

  聞言,劉氏不禁喜出望外,連聲道:“謝小姐!”

  她不是為黃鶯高興,而是為自己。

  她聽得清楚,小姐是看在她的份上才饒了黃鶯,這是不是說明,小姐心里也是有那麼一點點看重她的?這就夠了。

  安若瀾俏皮地勾了勾唇角。

  安文彥無奈笑了,瀾兒這模樣,分明是在賣乖。

  黃鶯被送回房裡關押了起來,待明日一早就交由孟氏處置。

  安文彥又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說是要去給孟氏請安,安若瀾本想一同去,奈何如此一鬧騰,她又發起了低熱,便只好作罷。

  過了跨院,安文彥到了正房,還未進門,便聽房內一陣嬉鬧談笑之聲,詫異之下,不由問守門的丫鬟道:“何人在裡面?”

  那丫鬟答道:“夫人將嫻小姐接了過來用晚膳,這會正與五爺一同逗嫻小姐玩兒呢。”

  聽完這話,安文彥心中驀地一酸,想著妹妹生病在床,母親卻不去探望,反而與父親逗著庶妹玩耍,這事若是讓妹妹知道了,她該是如何難過?

  憋著一口氣,安文彥道:“既如此,我便不進去打擾了。”說罷轉身離去,守門的丫鬟滿頭霧水。

  想著安若瀾孤零零一人,安文彥又回了東廂房內,想陪陪年幼的妹妹。

  而見他去而復還,劉氏幾人都驚訝不已。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17 PM

第二十三章 開竅

  “三少爺怎麼又回來了?”劉氏趕緊把人領到暖閣里,一邊使了丫頭子去房里傳話,一邊吩咐小丫頭們上茶和果子。

  安文彥沒答話,只在炕邊坐下,道:“不必驚動瀾兒了,我自坐會。瀾兒還好?”

  “回房歇著去了。”劉氏替安文彥斟上茶,恭敬回答,“大夫說了,小姐白日退了燒,晚上許是還會發熱,是以嬤嬤們都安排妥當了,今晚連夜照料著,想是無大礙的。”

  依舊讓丫頭進去通報一聲,搭了句三少爺讓小姐好生歇著。

  安文彥放心地點點頭,謙和道:“有勞媽媽和兩位嬤嬤了。”

  又問:“瀾兒可用過晚膳了?”

  劉氏笑了笑,見他神色凝重,也不多問,只道:“三少爺來時小姐才方醒,只用了小半碗米粥,這會也該餓了,奴婢正打算去廚房做些吃食來。三少爺還未用吧,要留在這里與小姐一同用膳麼?”

  安文彥有些遲疑,本欲推辭,然一想母親房里的歡聲笑語,對比妹妹如今處境,心中不由一痛,遂頷首應了,“也好。”

  不忘囑咐道:“做些清淡易下口的。”

  劉氏含笑應了。

  出了暖閣,劉氏思及安文彥凝重的神色,便招過一個小丫頭,讓她去正房前面瞧瞧,又讓人去把百靈叫來,這才急急忙忙去了廚房張羅。

  裡間,安若瀾剛歇下,聽聞兄長去而復返,便要起身出去相陪,張嬤嬤連哄帶勸,她都不依,無法,張嬤嬤只得又把她抱進了暖閣里。

  安文彥見妹妹蒼白著一張小臉出來,眉頭立時皺得老高,低聲呵斥:“不好生歇著,盡瞎折騰!”

  安若瀾只嘻嘻笑,“躺著多沒意思,不若出來與哥哥說說話解悶兒。”

  安文彥無奈,見她精神倒是不錯,也就不再責難,帶著三分無奈,七分疼惜,輕聲道:“想跟哥哥說話,讓哥哥進去陪你就是,何故勞煩嬤嬤抱來抱去的。”

  說完,自個兒先怔了怔,旋即又釋然了。

  以往妹妹生病,是有母親相伴照料,他放心,才會有心思拘那些禮數,眼下妹妹無人陪伴,他破例一兩次也是無妨的,終歸比起禮法,還是妹妹重要些。

  聽到兄長寵溺的話語,安若瀾震驚不已,她這刻板的哥哥,怎的突然開竅了?

  前世她可從未聽過兄長這般直白的關心,更何況兄長還自願為她破例!

  這真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她這一病值了!

  安若瀾眉開眼笑,全然不知這是兄長心疼她生病時母親不來探望陪伴。

  因著劉氏還未將晚膳備好,兄妹二人便尋了事兒來打發時間。

  安若瀾知曉兄長不是多話的人,便投其所好,差人尋了字謎和詩集來,兩人猜字謎念詩歌,嬉笑怒罵,全無以往關係淡漠的景象。

  望著兄長絞盡腦汁猜字謎的模樣,安若瀾用書掩著嘴,偷偷笑了,她與兄長再也不會出現相對無言,相坐沉默的情景了。

  兄妹兩人輪流猜字謎,猜不出或是猜錯了,就要罰吃果子,安若瀾不敢暴露前世所學,便故意時常猜錯,被罰吃了不少,最后索性撒潑耍賴,硬是不肯吃了,還義正言辭,說是要留著肚子用晚膳的,那嬌俏活潑的模樣,逗得安文彥和在一旁陪著的張嬤嬤笑得不行。

  擔心兩個孩子吃多了零嘴不用飯,張嬤嬤出來問:“劉媽媽那邊可好了?”

  門邊的小丫鬟回道:“方才去問了,道是快了。”

  張嬤嬤點頭,又問:“秦嬤嬤呢,好一會沒見著了。”

  “不知呢。”小丫鬟搖頭。

  張嬤嬤眼珠子一轉,嘴角的笑淺了幾分,轉身回暖閣去了。

  不一會,劉氏端著四菜一湯進來,三葷兩素,很是清淡爽口,安若瀾兩兄妹都用了不少。

  飯後,安若瀾終是撐不住開始犯困,安文彥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再三囑咐她好生養病,還道明日再來看她,這可把安若瀾歡喜壞了,連聲答應著,目送兄長離開。

  劉氏與張嬤嬤照料著安若瀾歇下不提。

  再說秦嬤嬤,此刻正在侯府正院的頤榮苑里,給老夫人傳話。

  老夫人宋氏,乃是先帝最敬重的老太傅的嫡女,出身書香世家,教養脾性是一等一的,手腕也是一等一的,如今侯府的中饋還把持在她手中,可以說,在這侯府后院里,她說一,就無人敢說二。

  雖是手腕強硬,行事果決了一些,然老夫人一向公正嚴明,對待底下的嫡子庶子並無偏頗,是以底下幾個媳婦,府上一眾下人皆是服她的,且都十分敬重她。

  也就唯有孟氏,對她少了幾分忌憚。

  說來,也是因著老夫人與孟氏有幾分親戚關系,是孟氏父親的表姐。

  只是老夫人也並未因此就偏疼孟氏。

  聽了秦嬤嬤的話,老夫人眼中閃過不悅,銳利清明的眼半斂,不疾不徐道:“你說五夫人今日都不曾去看望過六小姐?”

  “不曾去過。”秦嬤嬤躬身回話,態度很是嚴謹恭敬。

  聞言,老夫人手指一鬆,茶蓋落回了茶杯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秦嬤嬤心口一緊。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身縷金福壽云紋的石青色緞面褃襖,外罩雙色刻絲褂子,斑白發絲箍在金絲鑲暖玉太君套內,鬢角整齊,腦后一套白玉雕花釵,妝容雖是不顯奢華,卻是雍容干練,端莊肅穆,令人心生敬畏。

  她從黃花梨暖榻上坐起身,拉了拉膝上的五彩刻絲暖被,淡淡道:“既然五媳婦無心照料瀾姐兒,那明兒就把瀾姐兒接到老婆子這裡來吧,至于那犯上的丫鬟……”

  頓了頓,語氣愈發冷淡:“既是五媳婦的人,如今五媳婦又這般看重那庶女,便就送去給那庶女吧。”

  “是,老夫人。”秦嬤嬤喏喏應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22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6 05:22 P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探聽

  得了兄長親近,安若瀾好夢正酣,便不知自己的命運在此刻轉了個大彎。

  從頤榮苑回來,秦嬤嬤悄聲回了自個兒屋子,卻不想張嬤嬤竟等在屋里。

  “你不是在照顧小姐?”秦嬤嬤忙關上門,跺了跺腳暖和身子。

  若不是惦記著小姐身子,她也不用這般急著回來。

  “劉氏在那守著呢,換我歇一陣子。”張嬤嬤回話,拉了秦嬤嬤到桌邊坐下,問:“你又去老夫人屋裡了?”

  秦嬤嬤不說話,只點頭。

  張嬤嬤皺眉,撇嘴道:“你也別事事都往老夫人跟前說,不然五夫人如何自處?”

  秦嬤嬤嗤笑一聲,“得了吧,老家伙,你以為我不知你私底下的動作?都是為了六小姐好,咱們誰也別說誰。”

  老臉一紅,張嬤嬤帶著幾分辯解嗔道:“瞎說個勁兒,我是五夫人的陪嫁嬤嬤,夫人將我與了六小姐,我自然要為六小姐好……”

  “行了行了,不耐煩聽你這些,我去瞧瞧小姐去。”秦嬤嬤笑著擺手,轉身又開門出去,張嬤嬤咬牙一跺腳,也跟了去。

  東廂房裡間,劉氏正坐在床頭做針線,腿腳捂在被子里,替安若瀾取暖,不時抬頭望一眼床裡的情況。

  秦張兩位嬤嬤進來,見主子睡得小臉通紅,很是安穩,便低聲與劉氏交談了幾句。

  說起正房裡的事兒,劉氏愁眉不展。

  她派去打聽的小丫鬟說,夫人不僅把嫻小姐接了過來用膳,還與五爺一起陪著嫻小姐玩兒了好半晌,直到要歇下時,才將嫻小姐送回金桂苑去。

  這無疑是戳小姐心窩子的事兒,她真是不知夫人是如何想的。

  張嬤嬤聽聞劉氏的擔憂,直嘆夫人糊塗,秦嬤嬤早在老夫人院里知曉了此事,是以便不多說什麼。

  說過一陣,三人便歇了話。

  一夜相安無事。

  晨曦微露,風雪已歇,觸目所及,屋頂檐角,廊下道上,皆是白茫茫一片。

  已有早起的仆婦們拿了鐵鍬掃帚,在院子里掃雪,嘩嘩聲不斷。

  有劉氏並兩位嬤嬤輪流照料,歇過一晚,安若瀾已無大礙。

  一大早,安世延入宮當職,孟氏梳洗過後,總算是想起派人來問問安若瀾身子如何了,彼時,安若瀾還未醒,劉氏便代為回了話,說是已好得差不多了。

  孟氏聽聞是劉氏代為回的話,心里涌起的去看女兒的心又歇了,正巧安文彥來請安,她立即將此事拋到了腦後。

  安文彥進了馨月苑正房次間,規規矩矩向孟氏問安。

  “母親安康。”

  孟氏見了長子很是歡喜,忙拉了他坐下,親熱地噓寒問暖,笑顏如花,滿目的慈愛。

  “近日歇息用膳可好?讀書可好?都學了哪些文章了?”

  安文彥都一一應答,很是耐心恭敬。

  只是他還記著昨日的事,心里有些疙瘩,是以態度不免比以往冷淡一些。

  孟氏察覺到兒子的異樣,眼中露出哀傷來,雙眉微顰,輕聲問:“彥兒昨晚怎的沒有來給母親問安?母親一直在等你。”

  安文彥似不曾聽到她話語中的哀怨,一板一眼回道:“兒子昨日下學后來過一趟,只是母親尚未回來,是以兒子便先去探望了妹妹,遲些再來,又見母親繁忙,是以就沒有進來打擾了。”

  聞言,孟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局促道:“原、原來是這樣。”

  這才想起門房丫鬟是這般稟報過。

  掩飾性地撫了撫鬢發,柔聲笑道:“你還未見過嫻姐兒吧,就是你的庶妹,真真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很是讓人歡喜。”

  見安文彥面色微變,又道:“自然是比不過瀾兒的。”

  安彥文頷首:“瀾兒很好。”

  憶起昨晚妹妹的活潑開朗,眼中顯出幾分笑意來。

  心里惴惴不安的,孟氏笑容僵硬了幾分,“你昨晚去看了瀾兒?倒是少見你們兄妹這般親近,瀾兒……你們兄妹都說了什麼?”

  笑意減退,安文彥皺了皺眉,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願揣測母親話中的含義,只道:“說了些族學里的事兒。”聲音愈發冷清。

  孟氏心中一跳,望向兒子的目光愈發憂傷,焦急解釋道:“彥兒,你不要誤會,母親、母親只是擔心瀾兒還在生母親的氣,不願見母親,是以才想向你探聽一二,母親並沒有其他意思……”

  那模樣,像是快要哭出來般。

  以往見到母親如此,安文彥都會心生不忍,事事順從,然眼下,他卻渾身不自在。

  怕瀾兒生氣,還會去親近庶女?還是在這種時候?

  安文彥心中沒來由得一陣憋火,只覺眼前的母親陌生得緊。他站起身拱手道:“母親,時辰不早,兒子要去上學了,恕兒子先告辭。”

  “彥兒……”孟氏想挽留,卻又不知如何挽留,最後只能含淚目送他離去。

  安文彥一走,孟氏就哭成了淚人兒,夏荷與李嬤嬤在一旁好生勸了半晌,才勸住了。

  哭過之後,孟氏重新整理了一番妝容,就要去看望安若瀾,她可不想因著和女兒的隔閡,影響了與兒子的關系。

  然她還未出門,就有頤榮苑的嬤嬤過來傳話,說是老夫人有情。

  孟氏不得不改道。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27 PM

第二十五章 無知

  頤榮苑。

  正堂松鶴堂內的炭火燒得正旺,屋子里暖融融一片,比之春日也毫不遜色。

  通報過後,孟氏進了正堂大門。

  只見老夫人斜倚在正位的暖炕上,身后墊著石青緞面云紋靠背,手邊搭著同款引枕,肩上披著褐色貂皮半身大氅,膝上蓋著秋香色富貴花開條褥,依舊是往日肅穆端莊的模樣,此刻,正與坐在底下的幾位婦人說話。

  那些個婦人,正是孟氏的妯娌們。

  冬季寒涼,老夫人早就免了眾人的晨昏定省,只是眾人對老夫人一向敬重,是以每隔那麼一兩日,也還是會過來頤榮苑坐坐,只是像今日這般整齊的,倒是少見。

  孟氏雖是有幾分詫異,卻並不多想。

  她上前向著在座眾人福身問安:“母親安康,諸位嫂嫂們安。”

  如花笑顏,端的讓人如沐春風。

  老夫人淡淡應了,頷首讓她起身坐,孟氏便道了謝,起身在丫鬟支的椅子上坐下。

  又是與妯娌們招呼一番。

  孟氏是侯府五個媳婦中,排行最小的,加之出身顯赫,性子又最是溫良大方,是以在府上人緣很好,與妯娌幾個的關系都還不錯。

  孟氏一直都覺得府上的嫂嫂們待她很好,如同親妹妹一般。

  妯娌幾個寒暄一番后,便談笑開了。

  坐在老夫人右手邊的二夫人周氏笑盈盈道:“今兒可是趕巧了,自入了冬,咱們妯娌幾個也是許久不曾湊在一處坐坐了。”

  周氏身上穿著一件鏤金百蝶穿花云錦襖,下著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緞裳,裙邊系著豆綠絲絳,很是艷麗華貴。

  “這天寒地凍的,愈發懶得出來走動,自然就難聚在一處了。”接話的是四夫人容氏,一身素絨繡花襖,顯得清秀素雅。

  “瞧你這話兒,端的讓人笑話,自個兒懶還好意思說道旁人。”三夫人韓氏嗔笑一聲,石榴紅綴狐皮絨的襖裙襯得她明艷的臉龐愈發生動靚麗。

  說完,還朝著妯娌幾個擠眉弄眼的。

  長嫂慕容氏坐在暖炕邊的烹茶小幾邊,正在銅爐上煮茶,聞言只抿唇一笑,一身金邊琵琶襟外襖,配著粉霞錦綬藕絲緞裙,瞧著雍容而端莊。

  慕容氏不開口,周氏便瞪起眼,厲聲嗤道:“瞧這個牙尖嘴利的,一刻不安生,盡是挑事兒,真是該打!”一面說,一面以帕掩唇,咯咯笑起來。

  韓氏連連討饒,逗得眾人啼笑不止。

  老夫人臉上帶了幾分清淺的笑,待五個媳婦笑鬧過一陣,才開口道:“好了,都老大不小一個個的了,還這般胡鬧,也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

  妯娌五個忙笑嘻嘻告饒,這才正經了些。

  老實了一會兒,性子最是爽利的周氏眼珠子一轉,問道:“母親尋五嬸來作何的?莫不是叫來陪我們幾個閑磕牙來的?”

  “我看你才是事兒精,還說三嬸呢。”慕容氏笑著搖了搖頭,將剛泡好的熱茶奉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接過茶輕抿了一口,放到炕桌上,道:“自是有事兒商量。”

  話一出,眾人都望向孟氏。

  幾個做媳婦的,都清楚婆婆的性子,說是商量,其實只是告知一聲。

  孟氏局促地挪了挪,斂首恭敬問:“不知母親有何教導?”

  “教導倒是沒有,只是老婆子這幾日著實想念瀾姐兒,偏生瀾姐兒又總是病著不便過來,是以老婆子便想著把瀾姐兒接過來住段時候。”

  老夫人撫了撫腕上的祖母綠鐲子,語氣輕而淡,讓人把不準其中的深意。

  孟氏心都提了起來,慌亂得很。

  好好的,母親怎麼會想要把瀾姐兒接到頤榮苑來?

  難道是要——

  不行,她絕不同意!

  情急之下,孟氏脫口而出:“母親,瀾兒是我的女兒!”

  急促尖銳的聲音落下後,松鶴堂突兀地靜了下來,幾乎落針可聞,所有人臉上都出現了驚愕尷尬之色。

  老夫人撫弄手鐲的動作一頓,不怒反笑道:“瀾姐兒是你的女兒,難不成就不是老太婆我的孫女了?孟氏,你不妨回去問問老五,這是怎麼一個理兒。”

  直接稱其姓氏,可見老夫人是真的惱了。

  見狀,妯娌幾個神色各異,皆都望向長嫂慕容氏。

  慕容氏柳眉微皺,好言勸慰:“母親,五嬸也是捨不得瀾姐兒……”

  孟氏也知自己失言,聞言忙接嘴,連連頷首應和,泫然欲泣地哀求:“姑母,我只有瀾姐兒這麼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沒有她的。”說著就掩面啜泣起來。

  這一聲姑母喊得親密至極,聞後,連同沉穩內斂的慕容氏在內,四個夫人都不禁臉上一僵,顯出幾分不自在來。

  慕容氏暗嘆一聲,心知孟氏說出這番話,事情是沒有轉機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眸中一沉,淡淡道:“瞧你這話說的,嫡庶雖有別,然庶女也是你的女兒,你怎的就只有瀾姐兒一個女兒了?好在也就你幾個嫂嫂在這里,若是有旁人在,指不定要說你苛責庶女了。”

  “可是……”孟氏還欲辯解,三夫人韓氏咯咯一笑,清亮嗓音朗聲道:“母親不必擔心,大家伙都曉得,五嬸對那庶女好得很呢,沒人會說五嬸苛待庶女的。”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替孟氏解釋,其真正用意就未可知了。

  孟氏只當韓氏是好意幫自己,便向韓氏頷首一笑,算是致謝。

  韓氏拿帕子按了按唇角,笑意愈發深了。

  底下一切都逃不過老夫人的眼,見孟氏如此無知,她心中頗為無奈,不容置喙道:“好了,此事便這般定了。”

  轉首吩咐一旁的宋嬤嬤:“今兒就去把瀾姐兒接來,這事兒你去辦。”

  宋嬤嬤恭聲應了,立即下去辦事。

  “姑母!”孟氏焦聲大喊,手足無措。

  “這里是文信侯府!”老夫人把茶盞用力往炕桌上一放,頓時茶水四濺。

  “母親息怒!”其他幾位夫人忙起身俯首。

  孟氏被嚇得不敢作聲,淚如雨下。

  老夫人呼出口氣,抬手指著孟氏,恨鐵不成鋼道:“除了哭,你還會些什麼?”隨即倦怠擺手:“行了,都退下吧。”

  手撐著額閉上眼,擺明了不想再理會任何人。

  幾位夫人福身退下,孟氏不肯走,被慕容氏與周氏硬拖了出去。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32 PM

第二十六章 新路

  “母親怎麼能這樣,她為何要將瀾兒從我身邊搶走,為何……嗚嗚嗚……”

  出了頤榮苑,孟氏猶是泣淚不止,向著幾位嫂嫂哭訴。

  起初,四位夫人見她可憐見的,還有心思寬慰她幾句,可她硬是哭了這一路,眼下,即便是和她性子最相近,關係最好的四夫人,都不由得生厭了。

  “老夫人之所以要把瀾姐兒接到頤榮苑來住,是因著疼愛瀾姐兒,這是好事兒,是旁的姐兒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你就別多想了。”

  四夫人耐著性子勸她。

  “可不是麼,我倒是想將我的珂姐兒送到老夫人院子里住住,可不偏生沒福氣麼。也就因著五嬸你是老夫人的表侄女,你生的女兒才有這待遇。”

  三夫人掩嘴笑道,抑揚頓挫的腔調說不清是羨慕,還是旁的意味。

  聞言,二夫人瞪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訕訕一笑,收斂了。

  慕容氏凝著臉沉默,見孟氏還在哭哭啼啼,沉聲道:“好了,都散了吧。”

  說罷,帶著底下丫鬟婆子,徑直往自個院子去了。

  “是,大嫂。”幾位夫人恭聲應了聲,目送慕容氏走遠。

  孟氏見一向親如大姐的長嫂如此冷淡,更是傷心,淚水愈發止不住了。

  見狀,二夫人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道:“四嬸,平日里你與五嬸最是親近,就勞你多開解開解她吧。”

  四夫人雖是不願,卻在二夫人強勢的目光,以及孟氏哀求的神色下,不得不點頭應了。

  道了別,四夫人送孟氏回馨月苑去。

  二夫人與三夫人待兩人走遠,才轉身一同離開。

  “我算是曉得何為‘無知者無畏’了,咱們五嬸可真乃這其中的楚翹,瞧老夫人方才的臉色好看得!”三夫人翹著嘴角,笑得搖頭晃腦。

  二夫人沒答話,只笑睨了三夫人一眼,想起嬌弱聖潔如白蓮般的孟氏,她眼中浮起淡淡的嘲諷與鄙夷。

  同行了一段路,二夫人與三夫人分開,各自回房不提。

  馨月苑東廂房內,安若瀾已得到了要搬去頤榮苑的消息。

  來傳話的,是老夫人身邊兩大親信嬤嬤之一的吳嬤嬤,只說讓收拾收拾,搬到頤榮苑東院廂房去,旁的半句不提,匆匆來,匆匆走。

  原本一覺醒來,安若瀾覺得身子爽利了許多,然一聽這消息,她又覺沉重起來。

  倒不是不願搬到頤榮苑去,只是,她完全可以預想到母親會有何種反應。

  只要稍微想想,她就覺得頭疼。

  這讓她猶豫起來。

  若說前世安若瀾懼怕過誰,那非侯府的老夫人,她的祖母莫屬,即便是重得生命的現在,她依舊對這個強勢精明的祖母敬畏不已。

  是以,她不敢輕易違背老夫人的意思。

  一邊是嚴厲的祖母,一邊是柔弱的母親,安若瀾左右為難,默默嘆出口氣,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去正房與母親商量商量。

  再說孟氏,被四夫人送回馨月苑後,她漸漸穩定了情緒,與四夫人說起了知心話。

  “四嫂,我知曉母親是疼愛瀾兒,可她也不能拆散我們母女啊,瀾兒才七歲,我怎麼放心讓她離開我身邊……”

  說著,孟氏又流下了淚水。

  人比花嬌,即便是落淚,也是如芙蓉泣露般,惹人憐惜,若是此刻安世延在,定是要將她抱在懷中聞言安撫的。

  四夫人性子溫軟,又多愁善感,最是聽不得那些凄楚傷感的事兒,最是見不得人哭喊哀嘆的景兒,不然她也是要跟著悲春傷秋一番的。

  眼下,她見孟氏惆悵哀婉,字字泣淚,宛如那般搶走了兒女的可憐人般,模樣著實令人同情,於是心底的那點不耐瞬間散了,也跟著傷感起來。

  “五嬸,我曉得你心里苦悶,可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不得不從啊。”四夫人微紅著眼眶,拉了孟氏的手拍撫安慰。

  孟氏強忍著淚苦笑搖頭:“我心中的苦無人能知。”

  接著,又把安若瀾與她起爭執一事道與了四夫人聽,末了,強顏歡笑道:“即便瀾兒惱我,我也不在乎,她如今還小,不明白我的苦心,然終有一日,她會明白,這世上,再不會有比我更關心她的人。”

  “誰說不是呢,你是瀾姐兒的親生母親。”四夫人跟著嘆息。

  孟氏拭了拭眼角,神色堅定,道:“我不會讓母親把瀾兒搶走的,瀾兒那般烈的性子,她不在我身邊,我如何放心?”

  四夫人心中一跳,想勸她死了這條心,可見她目光堅毅,一時又不知如何開口,便敷衍點了點頭,只勸她不要多想,保重身子。

  隨后妯娌兩人又說起了閨中密話。

  旁的不提。

  回東廂房的路上,安若瀾被劉氏抱在懷中,回想方才在母親門外聽到的話,心中有些凄涼。

  母親總說她不懂她的苦心。

  今生如是,前世如是。

  可到底如何才算懂母親的苦心?

  前世她為母親爭鬥,母親說她白費她的苦心,今生她但求安穩,母親還是說她不懂她的苦心,似乎不管如何做,她都是錯的。難道真的要她如同木偶一般,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遵從母親的意願,才算是懂母親的苦心?

  若是如此,她又何必生而為人,直接做那木偶人不是更好?

  她不懂母親的苦心,卻知母親給她鋪的路通向懸崖。

  那條路她已經走過一次,她不會再走第二次,盡管重生至今,她的努力沒有起到半點作用,但她不會放棄,或許唯有離開母親身邊,她才能真正地重新開始?

  “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的。”

  抬頭望著墻角的一枝臘梅,安若瀾勾起一抹笑。

  “小姐?”劉氏疑惑地喚了一聲。

  “又要下雪了,趕緊回吧。”安若瀾淡淡一笑,聞言,劉氏加快腳步,身后的百靈蹦蹦跳跳地跟著。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37 PM

第二十七章 辦法

  回到東廂房,安若瀾立即吩咐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張羅搬去頤榮苑的事。

  她不知曉母親有何打算,然她已做下決定,就不會再拖延。

  到了中午時分,安若瀾這邊剛收拾妥當,老夫人那邊就派了宋嬤嬤來傳話。

  “頤榮苑東院已經打理整齊,衣裳被褥什麼的都有,老夫人說了,讓六小姐午後就搬過去,除了些常把玩的物件,其他的就都不必帶了。”

  “老夫人還讓接六小姐過去一同用午膳。”

  宋嬤嬤笑容溫和,態度不卑不亢。

  安若瀾驚詫於老夫人的細心周到,忙起身謝過宋嬤嬤,感激道:“祖母厚愛,我這就去拜謝祖母恩德。”

  當即就吩咐劉氏幾人替她整理儀容,由劉氏抱著隨宋嬤嬤去頤榮苑。

  只是剛出了門,卻撞見了安世延與孟氏。

  “父親,母親。”安若瀾行動不便,在劉氏懷中向父母頷首行李。

  “五爺,五夫人。”下人們也請安。

  “不必多禮。”安世延擺手,一派溫文爾雅。

  “瀾兒。”孟氏輕喚一聲,上前一步要從劉氏手中接過安若瀾。

  劉氏略一遲疑,正要伸手,懷中的安若瀾脆生生道:“母親,您身子弱,還是讓劉媽媽抱著吧。”又問:“您與父親怎的過來了?”

  聞言,孟氏動作一頓,訕訕收回了手,勾起一抹悲涼的笑,輕聲道:“過來看看你,身子可好些了?”

  “是啊,這幾日父親繁忙,今日才聽聞你病了,如今可好了?”安世延關切道,側首望了眼身旁的妻子,眼中帶著無奈。

  他確實是今日才知曉女兒生病的事,若不是妻子梨花帶雨地求他一起來向女兒解釋,挽留女兒,恐怕他還要被蒙在鼓裡。

  雖對妻子任性的行為感到不悅,然他實在沒辦法對嬌弱單純的妻子生氣,又受不了妻子的再三哀求,是以即便尷尬,他還是陪著妻子過來了,眼下見到臉色蒼白的女兒,他心中不禁愧疚難當。

  見父親眼露愧疚,安若瀾微微一笑,安撫道:“女兒已無礙,勞父親擔憂了。”態度恭謹有禮。

  見女兒這般不咸不淡,孟氏急了,焦聲道:“瀾兒,母親錯了,母親不該賭氣不來看你,母親……”

  “五爺,夫人,屋外寒涼,有話還是到屋裡說罷,小姐身子還未好呢。”劉氏突然開口,打斷了孟氏的話,低垂的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話音將落,眾人紛紛側目望向這個一向老實本分的婦人,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安若瀾感覺到抱著自己的手臂微微發抖。

  心中一暖,她暗地裡拍了拍劉氏的胳膊,轉頭對著宋嬤嬤歉意一頷首,嬌俏笑道:“有勞宋嬤嬤先回去稟告祖母一聲,就說瀾姐兒稍後就去陪祖母用膳,還有,瀾姐兒想吃青萍姐姐做的八寶蛋羹啦。”

  親昵撒嬌的語氣,又是讓眾人一驚。

  “瀾兒,休得胡言亂語!”孟氏搶在安世延前面,大聲叱道,哪有上老夫人那里用膳還點菜的!

  又慌忙轉向宋嬤嬤,歉意笑道:“瀾兒年少無狀,嬤嬤不必當真。”

  對老夫人身邊的兩大親信嬤嬤,府上幾位爺和夫人都很敬重。

  見孟氏如此處理,安世延滿意地頷首,盡管偶爾會有些任性,然他的妻子還是十分賢良淑德,知書達理的。

  宋嬤嬤淺淺一笑,只道:“六小姐聰慧機靈,難怪如此得老夫人歡心。”

  言下之意,半點不介意六小姐那番話。

  在她看來,老夫人既然要六小姐搬去頤榮苑住,那麼六小姐就自當與老夫人親近,若是冷冷淡淡,疏離恭謹,那才是有問題的。

   滿口應了會代為傳話後,宋嬤嬤就先回去了。

  安世延與孟氏則被迎進了屋里。

  丫頭們送上點心熱茶后,孟氏將包括劉氏在內的丫鬟婆子都遣了出去,只留了她身邊的夏荷在屋里伺候。

  “瀾兒,方才之事,宋嬤嬤是看在你父親的面上才不計較,日后你萬不可如此,當謹言慎行才是。”孟氏淳淳告誡。

  安若瀾挑了挑眉,她怎麼就沒看出宋嬤嬤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不計較的?

  也懶得爭辯,她只敷衍地點頭,至于到底該如何做,她心中清楚。

  孟氏見她點頭,放了心,這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瞬間眼眶含淚,哀聲問道:“瀾兒,你當真要搬到頤榮苑去麼?你……捨得父親與母親麼?”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安若瀾當真有些吃不消,思忖片刻,她斟酌道:“母親,女兒自然捨不得離開父親與母親,只是祖母……”

  “既然捨不得,你為何不拒絕?!”孟氏急聲打斷她,淚漣漣道:“你果然還是怪我……”

  “夫人……”安世延不捨喚道,皺眉責怪地望向女兒。

  心中一痛,安若瀾放在身側的手倏然握緊。

  母親的責問讓她福至心靈,原來母親所謂的,不讓她被祖母“搶走”的辦法,就是讓她去違背祖母……

  深吸口氣,她緩緩閉上眼,又睜開,迎視著母親與父親責備的目光,反問道:“那母親捨得讓女兒離開麼?”

  “怎麼可能會捨得!”孟氏毫不猶豫地回答,神情激動。

  “既然捨不得,您為何不在祖母告訴你這件事時,極力回旋呢?”安若瀾接著問。

  孟氏心口一窒,被問得啞口無言。

  安世延眼神一變,柔聲道:“瀾兒,你母親不是沒有想過辦法,只是你祖母根本不願見你母親,你母親也是不得已,才會……”

  “父親,”安若瀾轉頭望向總是後知後覺的父親,語調無波無瀾,道:“既然祖母不願見母親,就代表祖母心意已決,如此情況,您們還要女兒去違背祖母的意思,你們想過女兒會落得如何處境麼?”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6 05:43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搬離

  “連母親都做不到的事,卻要女兒去做,父親不覺得過於強人所難麼?”

  “女兒做錯了什麼?要受父親與母親如此的責備?”

  安若瀾語氣清清淡淡的,卻讓安世延羞愧地抬不起頭來。

  攔下還要開口的孟氏,安世延站起身,決絕道:“母親讓瀾兒住到頤榮苑也是為瀾兒好,此事就這般定了,夫人休得再多言。”

  “五爺!”孟氏悲愴低喚。

  安世延抬手制止孟氏,面帶無奈望向神情淡漠的女兒,良久,沉重道:“瀾兒,你要好自為之,快去陪你祖母用午膳吧。”

  安若瀾知曉父親話中所指,心中不由升起悲涼,然面上卻是絲毫不變,斂首恭敬道:“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又深深望了女兒一眼,安世延拉著潸然淚下的孟氏離開了東廂房。

  “小姐。”劉氏站在門邊,擔憂地望著木然坐在炕上的安若瀾。

  她見五爺和夫人離開時神色凝重,擔心小姐出事,是以急忙進來瞧瞧。

  “媽媽,”安若瀾回過神來,唇角勾出一抹笑,伸出雙手,道:“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到頤榮苑去,省得讓祖母久等。”

  “誒。”見她神色還算平常,劉氏忙脆聲應了,幾步上前將她抱了起來。

  一行人匆忙趕去頤榮苑。

  回到馨月苑正房,孟氏賭氣甩開安世延的手,坐到梳妝臺邊,對鏡抽泣。

  安世延無奈嘆氣,上前扶住妻子雙肩,柔聲寬慰道:“夫人,你又何必想不開?”

  “我如何能想開?我的女兒被搶走了,你要我如何想開?!”孟氏哀聲反問。

  “母親當真是為了瀾兒好,況且只是換個院子罷了,瀾兒還在府上,你還是時常能見到瀾兒的。”安世延愈發無奈。

  “你們口口聲聲說老夫人是為了瀾兒好,可你們考慮過瀾兒的感受麼?瀾兒她根本不願意去老夫人院子里,瀾兒不願離開我!”孟氏尖聲反駁。

  “夫人……”安世延眉頭緊皺,詫異地望著眼前咄咄逼人的女子,這真的是他溫婉善良的妻子麼?

  覺察到丈夫異樣的眼光,孟氏心下一顫,當即神色一變,抽泣著撲到丈夫懷中,揚起嬌若春花的臉龐,哀戚道:“五爺,妾身捨不得瀾兒,也不放心瀾兒,老夫人那般嚴厲,以瀾兒膽敢忤逆頂撞父母的性子,日後到了頤榮苑,豈不是要日日受訓?妾身不忍心她受苦……”

  環抱住妻子柔軟馨香的身軀,望著那淚水漣漣的秋眸,安世延心中一動,一顆心頓時化作了春水,只剩滿腔憐愛不捨。

  “你想太多了。”他輕撫著妻子單薄玲瓏的後背,溫聲安慰。

  雖是這般說,然他也不放心。

  不提還好,妻子一提,他便不由想起了女兒投湖威脅自己的事。妻子說的不錯,女兒性子烈,又倔強高傲,確實容易惹老夫人不快,日後難免受罰,只是讓女兒搬去頤榮苑是老夫人的意思,他又能如何?

  安世延自詡是孝子,盡管不是老夫人所生,卻是老夫人一手教養大的,是以他不可能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去忤逆敬重的母親。

  思忖再三,他道:“讓瀾兒搬去母親院子也好,正好讓母親管教管教,省得瀾兒愈發放肆,不知規矩。”

  本是借口安慰孟氏的話,只是話一出口,安世延就怔了一下,頓覺就是這麼個理兒,以女兒的性子,早就該讓母親嚴加管教了!

  有了這般念頭,安世延簡直要舉雙手贊成將安若瀾送到頤榮苑去,他義正言辭道:“瀾兒的性子再不管教,怕是日後要吃大虧,如今吃點苦實在算不得什麼,你且放寬心,交給母親不會有錯的。”

  這番話讓孟氏詫異地瞪大了眼。

  為何五爺的反應與她預想的不同?!

  “可是……”孟氏急於辯解,“可是瀾兒前不久才鬧出投湖那般大的事,妾身擔心老夫人會嚴加責罰她,妾身……”

  “夫人,”安世延厲聲打斷孟氏,沉聲道:“父母之為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不能過於溺愛嬌慣瀾兒,如此對她不僅無益,反而有害。瀾兒交由母親管教,我很放心,你無須再多言。”

  孟氏張了張嘴,見丈夫神色堅決,毫無轉圜余地,只得鳴咽一聲,投身進丈夫懷中,哽咽道:“是妾身糊塗了,妾身以為,只要有五爺護著,即便瀾兒性子乖覺一些,也不會有大礙的。”

  如此信賴依靠的言語,讓安世延油然而生一股驕傲自豪,當即緩和了神色,摟住妻子,輕拍著後背柔聲哄道:“好了,我又沒有怪你。這幾日我都會早些回來,可以多陪陪你,你就不要多想了,免得傷了身子。”

  孟氏面上一喜,嬌羞應道:“嗯。”抬眼含情脈脈望著丈夫。

  安世延心弛神蕩,又是摟著她好一番耳鬢廝磨。

  午後,安世延自去當職,孟氏又尋了四夫人說話。

  閒談間,四夫人見孟氏氣色紅潤,眉眼帶笑,半點看不出早上的悲痛之色,心中雖好奇,卻也不便多問,只以為是她想通了,也替她高興。

  妯娌兩人談詩論畫不提。

  午膳時,安若瀾大飽口福,不僅吃到了老夫人身邊大丫鬟青萍做的八寶蛋羹,還喝到了老夫人親自泡的茶,可謂讓她受寵若驚。

  飯後,她更是被留在了頤榮苑,陪著老夫人說話,只待吳嬤嬤過去馨月苑東廂房,將些常用物件搬過來後,就可以直接住進頤榮苑東院了。

  “你母親是個糊塗的,你父親又心軟,日後你就跟著祖母住,不要學你母親那‘沒事三滴淚,有事發大水’的做派,與你日後無益。”老夫人說話直,就差沒直接罵孟氏蠢了。

  安若瀾想笑又不敢笑,只垂著頭連連應是。

  就這般,安若瀾搬到了頤榮苑,老夫人院裡。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05:47 PM

第二十九章 思念

  搬到頤榮苑后的日子依舊平淡。

  然表面看似與以往並無不同的時光,對安若瀾來說,卻是一個新的開始。

  因著腳上有傷不便走動,除了偶爾去給老夫人和孟氏請安外,安若瀾大多時候都待在房裡,練字看書,或是與百靈一同描花玩笑,日子過得相當愜意自在。

  或許是心境不同了,平日里閒著無事時,安若瀾不再如前世那般,總是渴望孟氏來陪著她,也不再總是惦記著前世的仇怨,她像一個真正的七歲少女般,玩耍做功課,無憂無慮的,似是要彌補前世年幼時所有的缺憾。

  看著主子日漸開朗起來,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都十分欣慰。

  轉眼五六日過去。

  這一日午後雨雪初晴,日光普照,氣候很是喜人。

  安若瀾讓人將躺椅搬了出來,在廊下同百靈玩花繩,正玩兒得起勁呢,張嬤嬤邁著小步子匆匆過來,說:“小姐,五夫人往這邊來看您了。”

  臉上是帶著喜色的。

  盡管對孟氏諸多埋怨,然安若瀾房裡的人,沒有一個是不希望她與孟氏和睦的。

  劉氏在一旁做針線,聞言立即放下了東西,笑吟吟道:“我這就去準備茶水點心。”

  聽聞母親過來,安若瀾心裡還是高興的,當即便小心收起了花繩,讓張嬤嬤抱她去迎接孟氏。

  百靈小孩心性,玩耍被打斷,不免有些懨懨的,無精打采地跟在張嬤嬤身後出去。

  安若瀾趴在張嬤嬤肩上,抬眼見百靈撅嘴鼓臉的,于是笑嘻嘻安慰道:“咱們一會兒再玩。”百靈瞬間眉開眼笑了,步子都帶風。

  在月亮門前,安若瀾主僕三人接到了孟氏。

  距離上次去請安已經過了兩日,兩日未見,孟氏對女兒還是很想念的,是以一見到安若瀾,她便一把將人從張嬤嬤懷中抱了過去,秋眸含淚,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傾訴思念,不一會便哭成了淚人兒。

  安若瀾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腦子里兜兜轉轉的,都是老夫人的那句話。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用在她的母親身上,真是再適合不過。

  張嬤嬤在旁邊勸:“夫人莫再哭了,擔心傷了身子,有話回屋再說不遲。”邊說著,邊把安若瀾抱了回去。

  孟氏這才拭去淚水,含笑點頭,伸手又要去抱安若瀾。

  安若瀾紋絲不動,只道:“母親,您身子弱,就別操勞了,就讓張嬤嬤抱著女兒吧。”

  聞言,孟氏訕訕收回手,僵笑道:“瀾兒真是長大了,都不願同母親親熱了。”

  孟氏話中幽怨十足,安若瀾只當沒聽懂,俏皮地眨眨眼,笑道:“女兒也是捨不得母親勞累嘛。”

  旁邊,張嬤嬤聽了這話,又是欣慰,又是著急,孝順是好事,可小姐怎的不抓住機會,同夫人親近親近呢?!

  然轉念一想,張嬤嬤又釋然了。

  夫人每次抱小姐,總是走不了幾步路就氣喘吁吁,之後只能讓旁人抱著,想來小姐除了心疼夫人外,也是嫌麻煩,是以才會如此吧。

  於是也勸道:“是啊,夫人,也沒幾步路了。”

  孟氏本也只是想表現一下自己的關懷之情,眼下被勸阻了,雖有不甘,卻還是絞著手帕,委委屈屈地點了頭。

  在她看來,不管是什麼,她能不給,但是給了兒女卻不能不要,是以眼下女兒拒絕她的疼愛,就是辜負她的心意,是不孝忤逆,是傷了她的心。

  雖只是一件小事,然孟氏心中卻存了芥蒂。

  回到東院暖閣,劉氏奉上茶水點心。

  孟氏先是絮絮叨叨,關心了一番女兒的日常起居,隨后又問起老夫人近日的心情,接著更是旁敲側擊,詢問安若瀾何時能回馨月苑去,她話里話外都滿含思念之情,仿似沒了安若瀾,她便活不下去般。

  “瀾兒不在母親身邊,母親當真是寢食難安,瀾兒快回來吧。”

  聽著這些話,看著母親紅潤明艷的臉龐,安若瀾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寢食難安?

  真是與她聽聞的不同。

  這幾日府上的丫鬟婆子們都在說,五爺日日早歸,每天都陪著五夫人吟詩作畫,彈琴吹簫,夫妻兩人快活似神仙,羨煞不少人。

  下人們還說,五夫人一日比一日明艷照人,一天比一天嬌美動人,過的真是比剛進門的新嫁娘還幸福滋潤。

  這樣的母親會想她想到寢食難安?

  光是看看母親的氣色,她就知道答案了。

  微微一笑,安若瀾適時露出幾分感動之色,輕聲道:“勞母親掛心,女兒過得很好。”

  見她如此,孟氏在心中滿意地點頭,看來瀾兒還是把她看得很重的。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驕傲。

  原本的關懷因著這股驕傲漸漸變了調,孟氏開始敲打安若瀾,教導她如何討老夫人歡心。

  安若瀾一一應了,挑著少數有用的記下,忽地又聽孟氏問:“瀾兒,你怎的把黃鶯送到你嫻妹妹房裡去了?”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之意。

  一驚,安若瀾眨了眨眼,疑惑地望向秦張兩位嬤嬤。

  當時決定將黃鶯交給母親處置後,她就沒再過問了,怎麼現在母親反而來問她?

  且,黃鶯怎的被送到安若嫻房裡了?

  正要問,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小丫鬟脆生生道:“五夫人,六小姐,周大人府上的姨夫人和表小姐來了,老夫人讓五夫人與六小姐一起過去見客呢。”

  話音將落,孟氏猛地站了起來,紅潤的臉龐瞬間變得蒼白。

  她跑過來作何?!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0:19 PM

第三十章 姨母

  孟氏的反應太過激烈,眾人紛紛側目。

  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孟氏心下一慌,攥緊了手帕,掩飾笑道:“沒想到晴堂姐會過來,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邊說著,邊拿眼角瞅安若瀾,眸底閃過焦慮。

  “嗯?”安若瀾瞧見孟氏的眼神,眼底快速閃過一抹疑惑。

  不過是姨母來了,母親為何這般反應?

  凝眉一細想,她恍然大悟。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周大人府上的姨夫人,應該就是她的那位二姨了,也難道母親反應這般大。

  她的這位二姨,說起來也是一名奇女子。

  孟國府詩書傳家,教養出來的女兒皆是知書達理,溫文賢淑的,可偏生到了她母親這一代,莫名就出了一個大大的異類,這異類就是她的二姨,她三舅爺的嫡女——孟思晴。

  傳言她這二姨天生一身俠骨,打小就不愛讀書繡花,只愛舞刀弄劍,兼之性子爽朗率直,比之男兒亦有過之,是以尚在閨中時,便被贈了一個“閨中巾幗”的稱號,名聲絲毫不亞于被譽為“盛京四大才女之一”的母親。

  若單單是如此,倒也稱不上“奇”,最讓人驚奇的是,二姨在及笄後,竟然看上了閣老家的嫡長子,還揚言非卿不嫁!

  這周閣老家的嫡長公子,乃是當年的盛京“第一公子”,不僅品貌德行無人出其左右,才華更是百年難得一見,是當時京中貴婦們最看好的年輕俊杰,亦是無數閨秀癡心傾慕的對象,其盛名可見一斑。

  二姨出身雖也不低,可終歸只是侯府旁支的嫡女,加之她那般性情,是以她的豪言壯語一出,就遭到了無數人的恥笑,沒有人不說她癡心妄想的。

  然而結果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二姨的百折不撓,窮追不捨,讓她得償所願,成為了第一公子的夫人。

  當年的事,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依舊是盛京貴婦圈中的笑柄,不少人在背后罵二姨不知廉恥,等著看二姨被休棄,然而安若瀾知道,這些人永遠不會得逞。

  她還記得,前世在她死前,二姨依舊過得很富足美滿,子女成群,夫妻和睦,最難得的是,姨夫在青雲直上的同時,也一直沒有納妾,只專情于二姨。

  那時的二姨,被稱羨為盛京中最幸福的女人,沒有哪個女子不羨慕嫉妒的。

  若是當年她能放下驕傲,和衛刑好好過日子,想必也會是旁人羨慕的一員吧,至少……至少不會是那般下場。

  想到這里,安若瀾舌尖發苦。

  搖頭甩開腦中的傷感,她歡喜道:“母親,咱們趕緊過去吧!”

  前世受那些閑言碎語的影響,她對二姨的印象很差,可如今,她卻迫切希望與之親近,她相信,一個能夠牢牢掌握丈夫心意的女人,一定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一定能從二姨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見她如此興奮激動,孟氏驚愕不已,脫口問道:“瀾兒不是不喜歡二姨的嗎?”

  聞言一怔,安若瀾笑道:“女兒是怕讓祖母久等啊。”

  她倒是忘了,母親並不喜歡她與二姨親近,說是怕她染上惡習。

  不過前世二姨一直對她很好,有甚好東西總不忘送她一份。

  孟氏半信半疑地打量安若瀾一番,見實在瞧不出什麼異樣,才頷首道:“確實不能讓老夫人久等。”

  當下便招呼眾人趕去松鶴堂。

  安若瀾默默呼出口氣。

  路上,孟氏低聲教導安若瀾,讓她和二姨周孟氏保持距離。

  安若瀾面上應了,心里全不當一回事。

  到了松鶴堂,才知老夫人並沒有在正堂見客,而是在正堂東邊的耳房內。

  那是老夫人接待親近客人的場所。

  孟氏聽聞後臉色有些難看。

  吳嬤嬤將安若瀾母子引進東房門,隨後就退下了。

  安若瀾由劉氏抱著,進了門後,她一邊跟著孟氏恭恭敬敬向老夫人行禮,一邊若有似無地偷瞄坐在炕下交椅上的周孟氏,眼珠子骨碌碌直轉。

  周孟氏的妝容並不華貴,只是略施脂粉,穿了一身湖青色的窄袖襖子,鳳眸含笑,豐唇微勾,長眉挺鼻,瞧著不若一般女子那樣嬌滴滴軟綿綿的,倒是有一股子豪邁凌厲之氣,讓人禁不住多看兩眼。

  前世安若瀾未曾細看過這位姨母的面容氣度,如今一看,卻是轉不過眼了,竟直愣愣地打量起來,根本不知掩藏。

  周孟氏撞見外甥女這般大咧咧打量的目光,不僅不惱,反而爽朗一笑,輕快道:“瞧咱們瀾姐兒這傻樣兒,莫不是不認得二姨了?”

  聞言,周孟氏右手邊坐著的十一二歲少女忍不住掩唇低笑起來。

  這是她的表姐姐周宓兒。

  安若瀾臉上一熱,趕緊收回目光,赧然撓了撓額角,清脆喚道:“二姨,宓兒姐姐。”

  周孟氏高聲應了,含笑起身,過來要抱她。

  “二姐,瀾兒這孩子也不小了,您抱不動她的。”孟氏上前笑著攔下周孟氏。

  周孟氏冷笑一聲,道:“我可比不上你嬌弱。”

  說罷,徑直撥開孟氏阻攔的手,撐著安若瀾腋下將人輕輕松松抱了起來,還舉到頭頂晃了晃,逗弄道:“就瀾姐兒這小身板,二姨抱一天也不累,瀾姐兒說是不是啊?”

  安若瀾咯咯直笑,怕摔般抱住她的脖頸,眼角卻偷偷掃向暗自咬唇,眼中含著焦慮與幽怨的孟氏。

  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0:44 PM

第三十一章 無奈

  周孟氏抱著安若瀾逗弄,姨甥兩個瞧著很是親熱。

  見狀,孟氏隱隱露出擔憂之色,瀾兒怎的突然與二姐這般親密了?

  躊躇片刻,她終是忍不住上前,故作嗔怒笑道:“二姐,瞧你只顧著逗瀾兒,倒是把姑母與我都給忘了。”

  本是一句逗趣玩笑的話,然從孟氏嘴里出來,卻完全變了味,就是沒腦子的,也聽得出她是在刻意阻止周孟氏親近安若瀾。

  如此待客,是很失禮的。

  所有人都被孟氏的言行驚呆了。

  然而孟氏絲毫不覺自己語氣有誤,見周孟氏還抱著安若瀾不放,又略顯著急地加了一句:“二姐還是快坐下吧,不然姑母要生氣啦。”

  說罷,還故作促黠地掩唇笑了笑。

  孟氏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只是她臉上浮著幾絲著急慌張,讓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調侃,而是像真的在擔心老夫人會生氣。

  如此話語,如此神情,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老夫人刻薄苛刻。

  老夫人眼神當即沉了沉。

  周孟氏轉頭看了看笑容僵硬的孟氏,又望了望面色微沉的老夫人,險些氣笑了,她這小堂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知無畏,也虧得是做了自家姑母的媳婦,不然也不知要落得個什麼下場。難怪大娘一直后悔將小堂妹寵得太過,護得太好。

  不容眾人反應,孟氏已經吩咐劉氏去接過安若瀾。

  安若瀾在心中無奈嘆息,她只知母親單純善良,卻不想母親竟單純至斯,讓她想補救都補救不了。

  周孟氏笑了笑,乾脆地將安若瀾交到劉氏手中,重新坐下了。

  孟氏放了心,含笑走到老夫人右手邊,親親熱熱倒了茶奉上,自覺地站著立規矩。

  除了某些時候,孟氏還是很端莊得體的。

  老夫人接過孟氏的茶放到炕桌上,並不喝,只道:“行了,都不是外人,就不講這些虛禮了,自去坐著吧。”

  孟氏恭聲應了,立即笑吟吟到右手邊第一張交椅上坐下。

  一旁的安若瀾又是忍不住嘆氣,難道母親就沒聽出祖母口氣中的不悅麼?

  她一直都以為母親察言觀色的本事是很不錯的,畢竟父親任何細微的反應,母親都能第一時間察覺,並作出應對,然眼下看來,是她想錯了。

  周孟氏也無奈搖頭。

  老夫人卻是鎮定自若。

  倒不是老夫人不介意孟氏的沒眼力見,只是她早已習慣。

  做了這麼多年婆媳,又是姑侄,老夫人早就摸透了孟氏的性子,左右這侄女兼媳婦就是這般不爭氣了,她只好看開點,不然為了這麼點小事就生氣,怕是她早就兩腳一蹬——升天了,如此太不值當。

  老夫人還想多活幾年。

  輕抿了口茶,老夫人讓安若瀾也坐下。

  安若瀾道了謝,由劉氏抱到孟氏右手邊的位置坐下。

  之后便是閒談。

  孟氏見周孟氏一直尋安若瀾說話,心中生了不悅,便揚聲笑問道:“二姐今日怎的有空來探望姑母?我聽聞你這些時日正忙著給端哥兒相看人家呢。”

  周孟氏聞言一頓,也不回答孟氏的問題,只爽朗對著老夫人道:“倒也不怕姑母怪罪,我這次過來,主要是來探望瀾姐兒的。”

  “看望瀾兒?”孟氏不由得心口一跳。

  周孟氏覷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外甥女被個外室女害得又是受傷又是生病的,難道我不應該過來瞧瞧?”

  周孟氏身上的氣勢太過凌冽冰冷,孟氏不禁有些害怕,然她依舊義正言辭道:“二姐,嫻姐兒不是有意的,而且她也不是外室女,她是五爺去田莊看望……”

  “母親!”安若瀾忽地急喚一聲,暗地里拽了拽孟氏的衣袖。

  方才她來不及阻止,這次還好趕上了。

  孟氏一怔,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險些犯了老夫人的禁忌,當下嚇出一頭冷汗,心有余悸地噤了聲。

  老夫人冷冷掃她一眼,揉了揉額角沉聲道:“瀾姐兒,你表姐姐難得來一趟,你帶她到府上逛逛去。”

  “是,祖母。”安若瀾舒了口氣,乖巧應了。

  孟氏也不想安若瀾繼續留在這里,聞言連連頷首,一改心底的恐懼,親切地望向周宓兒,溫柔笑道:“宓兒就跟著你瀾妹妹去玩兒吧,你們小姐妹也好親近親近,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底下的丫鬟婆子就是,就當作是在自家,別……”

  “咳咳。”

  話未完,老夫人重重咳了兩聲,臉色顯然又難看了幾分。

  好在孟氏還有幾分眼色,見狀趕緊閉上了嘴。

  似是覺得委屈,她咬了咬下唇,絞著帕子垂下了頭。

  安若瀾簡直要扶額了。

  方才才險些犯了老夫人的忌諱,這會又越俎代庖,搶了老夫人的話說,母親竟然還覺得委屈?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母親了,前世她怎麼會認為母親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呢?真真是太過盲目了。

  氣氛有些凝滯,周宓兒眨眨眼,望向周孟氏,見周孟氏微微頷首,她立即笑嘻嘻道:“謝謝姑奶奶,謝謝小姨。”一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

  安若瀾瞅準時機,也跟著歡喜道:“祖母,孫女跟表姐姐去玩兒啦。”

  兩個孩子純真的笑顏讓老夫人臉色稍微好了些,微笑頷首道:“去吧。”

  安若瀾與周宓兒笑著應了,小姐妹倆招呼一聲,一起出了東房門。

  一出門,周宓兒突然拉了拉安若瀾的袖子,眨巴著大眼睛問:“你想不想聽聽姑奶奶她們在里頭說些什麼啊?”

  安若瀾不禁瞪大眼,詫異道:“你想……”

  “噓——”周宓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嘿嘿低笑起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0:49 PM

第三十二章 偷聽

  前世安若瀾與周宓兒接觸不多,是以並不知曉這位表姐的性子如此……膽大。

  只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扒在東房窗外,聽著里面傳出的隱隱說話聲,安若瀾哭笑不得。

  雖說前世她過於高傲要強了一些,但也算是個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像這樣躲在屋外偷聽長輩們的墻角兒,別說是做了,就是想,她都不曾想過。

  這實在不是名門閨秀所為。

  然而哭笑不得的同時,她又忍不住覺得新奇刺激。

  或許她本性里也是有叛逆不羈的?

  咽了口口水,安若瀾壓下心底的緊張,以及那一絲絲興奮,一邊側耳聽著屋里的動靜,一邊拉了拉周宓兒的衣角,低聲道:“表姐姐,咱們還是去別處玩吧,要是被發現了……”

  “噓——”周宓兒比手勢打斷她,瞪起眼,壓低聲音義正言辭道:“我爹爹叫我時刻看著我娘呢,我不能走開的。”

  “……”安若瀾扶額,心想姨夫的意思不是讓你聽墻角兒吧?

  劉氏在旁邊守著這兩姐妹,聞言擔憂不已,小聲問道:“小姐,怎麼辦?”

  安若瀾噎了噎,視線游移,臊紅著臉道:“我、我們還是陪著表姐姐吧,讓她一個人不、不太好。”

  劉氏一怔,隨即掩唇無聲笑了,小姐別扭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

  安若瀾臉上更熱,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

  “哎呀,你別出聲。”周宓兒趕緊捂住她的嘴,小圓臉都皺起來了。

  單是看面相,周宓兒長得很是乖巧甜美,臉若銀盤,櫻唇星眸,十分招人喜歡。

  安若瀾避開她的手,心虛地哼哼:“知道啦。”

  小倆姐妹兒交換一個眼神,耳朵貼在窗邊認真偷聽起來。

  劉氏在一旁替兩人把風。

  一開始,屋里的說話聲並不大,盡管安若瀾凝神細聽,也只能隱約聽清幾個字眼,那口氣,似乎是祖母在敲打母親,隨后也不知是提到了什麼,里面的聲音忽地大了起來,且語氣愈發激烈,她清楚地聽到二姨的質問聲,以及母親的哭泣聲。

  “你若是無心照顧瀾姐兒,我就把瀾姐兒接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誰敢委屈她!”二姨的聲音充滿怒氣,伴隨著拍桌的聲音。

  隨之是母親抽泣著爭辯的聲音:“瀾兒是我的!她不會離開我!你休想把她搶走!”

  還有老夫人呵斥的聲音:“都給我閉嘴,你們把老婆子這里當做什麼地方了?!還有,瀾姐兒不是物件,能任由你們爭搶!”

  接著又是一陣吵吵嚷嚷,因為太過混亂,盡管聲音不小,安若瀾也沒能聽清。

  正當她急得抓耳撓腮,想聽得更清楚時,身邊站在石塊上的周宓兒突然腳下一滑,往后摔了個屁墩兒。

  原來周宓兒也是因為聽不清,太過著急,才會一下踩滑了。

  “哎喲!”周宓兒痛的驚呼出聲。

  她的叫聲不小,當即引起了屋里的注意,只聽里面爆出一聲怒喝:“誰在外面?!”

  安若瀾嚇得瞪大眼,腦子里糨糊一樣,竟然傻站著不知反應。

  劉氏見狀一急,也顧不得周宓兒了,一把撈起發愣的安若瀾躲到了不遠處的假山后面。

  等到周孟氏推開窗子一看,就只看到了含著淚泡兒,扁著嘴坐在地上的自家女兒。

  “宓丫,你好大的膽子!”

  周孟氏怒極,直呼其小名,當即就捋起袖子,要跳窗出來教訓女兒。

  周宓兒嚇得抱頭大叫:“誤會誤會,我只是路過的!”

  慢一步過來的孟氏拉住周孟氏,溫言勸道:“二姐,宓兒還小,你別生氣!”

  邊說著,一雙秋眸邊滿是焦急地四處掃視,似在找什麼。

  周孟氏知道孟氏在找什麼,不由得一慌,也四處查看起來。她比孟氏沉著冷靜,也更有經驗,是以很快就發現了雪地上多出來的,不屬于周宓兒的腳印。

  心下一凝,周孟氏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隨即眼珠一轉,低喝道:“看我回去後不好好教訓你,還不趕緊進屋來!”

  吼完就把窗子哐當一聲關上,猶自氣憤道:“真是氣死我,這都多大了,還如此沒個正形,都是她父親給慣的!”

  孟氏還未看清外面的情況,見周孟氏把窗戶關上,不由得急了,只是她不好再去開窗,又見周孟氏如此氣憤,於是敷衍勸道:“宓兒還小,日後會好起來的。”

  一面又尋了借口,關切道:“那孩子方才被你嚇著了,我去接她進來。”想去外面再瞧瞧看有沒有異樣。

  周孟氏哪里會讓她出去?

  “何必勞你走一趟,讓下人們去就是了。”當即招呼了帶來的大丫鬟,讓她出去接周宓兒進來。

  “可是……”孟氏還要再說,然周孟氏根本不給她機會,將她拉回到交椅邊坐下。

  “宓兒這孩子自小就調皮,闖禍本事比她幾個哥哥還有過之,可偏偏她父親就愛慣著她,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嬌寵得她是愈發放肆了。”

  周孟氏儼然一副說體己話的架勢。

  “宓兒性子開朗活潑,也無甚不好的。”孟氏笑得勉強,坐立難安,視線不時掃向窗欞。

  周孟氏故作苦惱地長嘆一聲,向著孟氏與老夫人絮絮叨叨傾訴起來。

  孟氏雖著急不已,然她根本尋不到借口,也尋不到時機脫身,不得已,她只好歇了出去查看的心思。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0:54 PM

第三十三章 求情

  周孟氏絆住孟氏不提。

  屋外,暫時逃過一劫的周宓兒心有餘悸地拍了拍受驚的小心臟,一骨碌從雪地上爬了起來。

  “真是的,太沒義氣了,竟然扔下我一個人逃走。”

  嘟起嘴,她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一邊拍打浸了少許雪水的衣裙。

  “那麼一會,也跑不遠吧,應該還在附近,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躲在哪里!”

  抱怨過後,周宓兒又哼哼著,東張西望地尋找起安若瀾的身影來。

  躲在假山後面安若瀾和劉氏聞言,不由覺得好笑。

  表姐姐難道忘記二姨讓她馬上進屋的事兒了?竟然還有心思尋她。

  還真是不記教訓。

  安若瀾掩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從假山後探出個半頭來,低低叫了一聲:“表姐姐,我在這兒呢!”

  周宓兒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一看,正好瞧見了那沒義氣的小表妹,當即低喝一聲:“好啊,你果然是躲起來了!”

  氣勢洶洶就跑到了假山邊,要找安若瀾算賬。

  “噓——”安若瀾趕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正要開口,一道嘹亮的呼喊傳了過來。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夫人讓您進屋呢!”

  是周孟氏派來的丫鬟尋過來了。

  周宓兒這才記起自家母親的話,一拍腦門,大叫:“哎呀,我給忘啦!”

  見她這迷迷糊糊的模樣,安若瀾不禁莞爾一笑。

  然笑過之後,她一把拉住周宓兒的手腕,嚴肅道:“表姐姐,一會你進去後,除了向祖母求情,什麼都不要說。”

  “啊?”周宓兒沒聽懂她的意思,疑惑地眨眨眼。

  安若瀾沒時間給她解釋,見丫鬟快要過來了,趕緊躲回了假山後。

  周宓兒還算機靈,見狀趕緊轉身背對著假山,以免引人懷疑。

  很快,周孟氏身邊的丫鬟便尋了過來,念叨了幾句後,就拉著周宓兒走了。

  待腳步聲遠去,劉氏從假山后悄悄探出身來,見四下無人,她麻利地抱起安若瀾,尋了條小路,繞到了松鶴堂前面的園子。

  “小姐,眼下如何是好?一會老夫人問起,表小姐真的會替您隱瞞嗎?”

  在回廊上尋了處木欄坐下,劉氏擔憂問道,心中暗暗自責。

  都怪她,若是她方才有勸阻兩位小姐,眼下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了。

  聽墻根兒,這可是有損名聲的事,不說日後傳出去會如何,單說眼下,老夫人定是不會輕易饒過的。

  表小姐哪裡倒還好,畢竟不是府上的小姐,自家小姐會如何就不好說了。

  劉氏越想越是慌亂,兩道清秀的眉毛緊緊皺在了一起。

  見她如此憂愁,安若瀾不由寬慰道:“媽媽不必擔心,我有辦法的。”

  有了這句話,劉氏瞬間有了主心骨,她摟緊安若瀾,輕笑道:“嗯,奴婢相信您,咱們小姐是最聰明的。”

  聞言,安若瀾頓時雙眼發亮,然而劉氏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哭笑不得。

  “就算小姐沒法子也無妨,奴婢一人頂了,老夫人就不會重罰您了。”

  這是劉氏的真心話。若是表小姐真的都招了,她就說是自己拾掇的,如此小姐受的責罰就能輕許多,名聲上的影響也能少一些。

  安若瀾無奈苦笑,什麼嘛,她還以為媽媽是真的誇獎她呢,原來只是在哄小孩一樣哄她,虧得她方才那般得意高興。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她如今真的只是一個孩子呢?

  微微一笑,安若瀾珍藏起心頭涌動的感動。

  另一邊,周宓兒被丫鬟帶著回了屋前。

  磨磨蹭蹭,縮頭縮腦地進了東房門,一進門,周宓兒就可憐巴巴地對著老夫人喚道:“姑奶奶……”小模樣怪可憐見的。

  被這麼軟軟一喚,老夫人心中火氣頓時消了大半,不過她並未心軟,只稍稍緩和了神色,問道:“你方才在窗戶外面作甚呢?”

  “額……”周宓兒一噎,靈動的大眼睛骨碌碌轉了起來。

  盡管她叛逆了一些,卻也知曉偷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是不能承認的,可若是不承認,她該尋個什麼借口?

  又轉念一想,小表妹叫她什麼都不要說,那是不是借口也不能說?

  正當周宓兒苦惱之際,孟氏忽地站了出來,好言勸道:“母親,宓姐兒年紀還小,一時好奇偷聽大人談話也是正常,這次就饒過她吧,相信日后二姐好生管教,她會改的。”

  孟氏滿臉擔憂著急,是真心實意在替周宓兒求情。

  至於效果——

  若不是清楚孟氏的性子,周孟氏恐怕要捋袖子打人了。

  在場人都知道周宓兒方才是聽墻角了,可老夫人還是明知故問了,可見老夫人是想將此事遮掩過去的,孟氏倒好,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要刻意害周宓兒呢。

  老夫人頭疼地撫了撫額。

  周宓兒暗暗咽了口口水,這氣氛不妙啊。

  唯有孟氏還毫無自覺,再次開口求情道:“母親,宓姐兒……”

  然而話說到一半,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焦急的叫喊。

  “不好啦,不好啦,祖母,表姐姐不見啦!”

  安若瀾被劉氏抱著,大喊著沖進了屋里。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1:04 PM

第三十四章 合計

  眾人見安若瀾沒頭沒腦地沖進來,又沒頭沒腦地亂叫一通,不由地愣住了。

  宓姐兒不是在這麼?

  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眸底精光一閃,稍稍坐直了身子,朝著旁邊伺候的宋嬤嬤遞了個眼色。

  宋嬤嬤會意,笑嗔道:“六小姐說甚呢,表小姐不是在這麼!”

  安若瀾似是才發現周宓兒一般,驚訝地瞪大了眼,隨即長長呼出口氣,似是放下了心頭大石般,拍著心口喃喃:“還好還好,表姐姐還在,嚇死我啦。”

  老夫人與周孟氏瞧著她這小大人般的模樣,只覺可愛得緊,不由會心一笑。

  然而孟氏卻露出幾分不贊同之色,向著老夫人與周孟氏斂首,歉意道:“瀾兒莽撞,失禮了,還望母親與二姐見諒。”

  又對安若瀾叱道:“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還不快向你祖母與二姨賠罪?”

  安若瀾不禁眉心一跳。

  貌似祖母並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吧,母親為何總是上趕著讓她賠罪?

  上一次也是,在對周圍人的看法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讓她去給安若嫻道歉。

  盡管知曉母親是出於好意,她還是忍不住有些著惱。

  母親的做法太過盲目,也太過自以為是了,表明上看著雖是在為她好,實則卻是在不停地扯她後腿。

  回想前世,諸如此類的事情可謂多不勝數,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前世在母親的幫助下,她的名聲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還越來越差。

  心底一陣發苦。

  饒是如此,在眾人面前,她還是要給母親留臉面。

  壓下心底的苦澀,安若瀾赧然一笑,垂首道:“孫女失禮,還請祖母……”

  話剛起了個頭,老夫人擺手打斷她,淡淡道:“老婆子是嚴厲了些,但並非刻薄小氣之人,也不糊塗,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怪罪你。方才你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失態,這怪不得你。”

  說罷,老夫人斜睨了孟氏一眼。

  這番話,她是刻意說給孟氏聽的。

  孟氏聽懂了,臉上火辣辣一陣滾燙。

  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老夫人接著道:“瞧你方才著急忙慌的,是發生什麼事了?”

  “是啊,你不是跟宓姐兒一起出去的麼,怎的分開了?”周孟氏也笑問道。

  聞言,旁邊不敢吱聲的周宓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偷偷瞄了安若瀾一眼,感覺自己要被出賣了。

  小表妹不會撒謊說沒跟她在一起,讓她一個人頂罪吧?

  安若瀾察覺到表姐幽怨指責的目光,抿嘴偷偷一笑,脆生生道:“我跟表姐姐出門後就分開啦。”

  果然……周宓兒委屈地扁起嘴,早知道她就不信小表妹的話了,沒義氣。

  “你們沒有一起玩兒?”周孟氏也有些驚訝,難道是她猜錯了?

  “我們一起玩的啊。”安若瀾懵懂地眨眨眼。

  “嗯?”所有人疑惑了。

  周宓兒瞪大眼,驚訝地望向安若瀾,正巧安若瀾望過來,兩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安若瀾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周宓兒頓時樂了。

  “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的。”周孟氏猛地拍了下額頭,愈發糊塗了。

  孟氏見著周孟氏這略顯粗魯的動作,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老夫人也沒聽懂,便道:“瀾姐兒,你倒說說,這話怎麼個意思。”

  安若瀾嘻嘻一笑,赧然道:“我跟表姐姐玩兒捉迷藏呢,只是沒想到表姐姐犯規藏到屋裡來了,害我一直尋不到,還以為表姐姐丟了呢。”

  “哦。”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難道方才進門的時候那般著急。

  周宓兒趕緊順竿爬,也嘻嘻笑道:“瀾妹妹,我可不是故意要犯規的,我原本是想躲到屋後的假山後面的,只是不小心摔倒,被我娘親發現了,所以就被抓進來了。不過你沒有找到我,還是算我贏啦。”

  說著,得意地搖頭晃腦起來。

  安若瀾配合地流露出失望之色,嘟著小嘴抱怨道:“啊?這樣也算啊,我都那麼擔心你。”

  “嘻嘻。”周宓兒笑得愈發得意。

  老夫人不是沒瞧見姐妹倆的小動作,只是見倆孩子如此機靈活潑,心里實在氣不起來,不由淡淡一笑,嗔怪道:“你們倆皮猴倒是會尋地方玩兒,那屋後自入冬就積著冰雪呢,滑得很,你們敢往那處玩,活該摔個大屁墩兒!”

  這話就是承認了周宓兒沒有聽墻根兒,只是路過。

  聞言,小姐妹倆暗地交換一個眼神,心里面笑得像偷了油的小老鼠。

  三位長輩又笑斥了幾句,這事便就這般揭了過去。

  接下來,老夫人沒再將兩個孩子趕出去,而是讓她們在一旁自個兒說悄悄話。

  孟氏時不時就會往兩個孩子那邊瞄一眼,眼中說不清是擔憂,還是不滿。

  又坐了一會,放晴的天漸漸陰沉下來,因著擔心一會又要下雨雪,老夫人便不留周孟氏母子晚飯,囑咐她們路上當心後,就讓孟氏送她們出門。

  安若瀾也跟著去送客,與周宓兒依依不捨。

  “這倆孩子,倒是突然親熱起來了。”孟氏笑嗔道。

  周孟氏似笑非笑:“她們是姐妹,親熱是應當的。”

  一句話堵得孟氏啞口無言。

  不再理會孟氏,周孟氏走到安若瀾身邊,從劉氏手裡將她接過來抱了抱,而后將一串看似平淡無奇的木質佛手串套在了她腕上,低聲道:“這手串是由天光寺的高僧開過光的,你好生戴著,相信它日後定能保佑你平安健康,一生順遂。”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1:09 PM

第三十五章 貶低

  安若瀾低頭看著手腕上古樸的手串,心底一陣波濤洶涌。

  若是她沒有認錯,這手串上的佛珠,皆是由傳聞中的異國神木所制。

  所謂異國神木,是一種由外邦進貢的珍稀香木,因其外觀靜穆沉古,又百毒不侵,有辟邪助運,養身益體之效,是以一直以來都是皇家御用之物。

  前世,衛刑就曾用戰功換了這麼一副手串,送給她作養身之用。

  衛刑……

  睹物思人,這一瞬間,那些深藏在心底,刻意不去回想的記憶又浮上了腦際。

  指尖輕撫過光滑圓潤的木珠,感受著上面雋永圓滑的字跡,安若瀾壓抑著翻涌的心緒,低聲道:“謝謝二姨,瀾兒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周孟氏微微一笑,帶著周宓兒上了馬車。

  上車後,周孟氏掀起車簾,朝著孟氏與安若瀾揮了揮手,道:“趕緊回吧,外面天寒別又受了風寒。”

  孟氏頷首致意,客氣道:“二姐慢走,日後多來侯府坐坐。”

  周孟氏不冷不熱地點頭,放下車簾,馬夫吆喝一聲,馬車緩緩駛離侯府門前。

  待馬車轉過拐角,孟氏帶著安若瀾轉身進門。

  車廂內,周宓兒依偎在周孟氏身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好一會后,她終是忍不住問道:“娘親,為何不告訴瀾妹妹,那副手串是……”

  “噓——”周孟氏笑著點了點女兒的眉心,親昵地攬著她的肩頭,道:“只要瀾兒收下了手串就行,其他的並不重要。”

  “可是……”周宓兒撅起嘴,趴在母親懷里嘟囔道:“可是瀾妹妹都不知道手串里包含的心意,太可惜啦。”

  由神木所制,開過光的佛手串固然名貴,然裡面所包含的深沉愛意,才是周宓兒覺得最珍貴的。只可惜瀾妹妹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了這副手串,那個人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周孟氏抿唇微笑,撫了撫女兒的後腦,嘆道:“不說這些,你只要記著,以后多多照料你瀾妹妹就是了。”

  “嗯,我知道的。”周宓兒認真點頭。

  見氣氛有些凝重,她故意賊兮兮低聲笑道:“都說老糊塗老糊塗,明明小姨還沒有姑奶奶年紀大,卻比姑奶奶還糊塗,真是奇怪。”

  原本因方才的對話而心情低落的周孟氏,聞言“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嗔了古靈精怪的周宓兒一眼,板下臉怒道:“長輩也是你能隨意說道的?沒規沒距!”

  又敲了敲周宓兒的頭頂,叱道:“別以為有瀾兒替你遮掩,我就不知道你幹了啥好事,一會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啊!還受罰啊?!”周宓兒抱頭慘呼一聲,已經開始考慮一會是向爹爹求救,還是向祖母求救了。

  一路歡聲笑語。

  文信侯府內,安若瀾跟著孟氏回了後院。

  孟氏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瞟向安若瀾腕上的手串,待到了頤榮苑門前,她似下定決定般,對安若瀾柔聲笑道:“時候還早,母親到瀾兒房裡再坐坐吧。”

  安若瀾自是不會將她拒之門外,頷首應了。

  母女兩人回到頤榮苑東院暖閣,甫一坐下,丫鬟婆子還未將茶果端上來,孟氏就遣退了旁人,急切道:“瀾兒,日后你要少與你二姨,表姐接觸才是。”

  這話安若瀾前世沒少聽,只是前世她一直不曾問過原因,每次都是直接點頭。

  然而此刻,她卻忍不住問道:“為何?女兒覺得二姨和表姐待女兒很好。”

  她看得出那不是假裝。

  孟氏被問得一怔,隨即臉上又出現了安若瀾熟悉的受傷之色,眼眶也跟著發紅濕潤。

  “她們對你好,難道母親就對你不好麼?”按了按眼角,她凄凄慘慘問道。

  見狀,安若瀾不可抑制地微皺起雙眉,解釋道:“女兒不是這個意思。”

  因為又回憶起了前世的種種,她心中本就蘊含著悲憤與怒火,眼下母親還要這般誤解她,饒是她心胸再寬廣,也難免心生不悅。

  然而孟氏全然不知她是費了多少心力,才堪堪壓抑住心底翻涌的恨意,見她皺眉,眼淚流得更兇,宛如斷線的珍珠般。

  深吸口氣,孟氏悲痛道:“若你二姨與表姐是值得親近的,母親又怎會如此告誡你?你可知外人私底下是如何評論你二姨的?”

  眸光微暗,安若瀾抿著嘴角沒有吱聲。

  她自然知曉外人是如何說道二姨的,只是在如今的她看來,那些閑言碎語,不過是出於對二姨的嫉妒罷了。

  真正接觸過後,她知道二姨是個真摯爽朗的人,並非傳言的那般不堪。

  孟氏眸光微閃,接著道:“你二姨心雖不壞,然她性子粗鄙魯莽,又、又不自愛,你與她親近,若是被連累,壞了名聲可如何是好?要知曉名聲對女子而言,是比命還重要的!”

  不自愛,這是對一個女子最不堪的評價,孟氏咬著牙才說出口。

  “還有宓姐兒,都這般大了,還敢聽墻根兒,如此不知禮數,膽大妄為,如何能相交?母親擔心你與她玩在一處,會被帶壞了!”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末了,孟氏聲淚俱下,哀戚道:“母親都是為了你好啊,瀾兒!”

  安若瀾微垂著眼瞼,沉默不語。

  她已經厭倦了,厭倦了母親口口聲聲為她好。

  這一刻,她覺得母親很虛偽。

  明面上一口一個二姐叫得親熱,背地里卻如此貶低自己的堂姐,這真的是她溫婉善良,單純聖潔的母親嗎?

  母親美好的形象,在心中愈發破碎。

  說不難過是假的。她知道,只要她跟前世一樣,對母親事事順遂,母親就會一直完美無缺下去,就不會露出如此醜陋的一面。

  只是,她已經沒有辦法做到。

  抿了抿唇角,安若瀾抬眼,平靜而堅定地迎視孟氏淚濕的雙眼,道:“多謝母親關懷,但是女兒已經長大了,已經懂得分辨好壞對錯,母親放心,女兒知曉該如何做。”

  她有自己的判斷力,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讓孟氏如遭雷劫。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6 11:16 PM

第三十六章 哭訴

  盡管言辭委婉,然拒絕的意味十分明顯。

  望著安若瀾澄澈平淡的眸子,孟氏沒來由得心慌。

  她幾乎不敢迎視那雙仿似看穿了自己的眼睛。

  狠狠喘了兩口氣,孟氏視線游移地低喝一聲:“瀾兒,你竟然如此冥頑不靈,太讓母親失望了!”

  說完這句,孟氏倉惶地離開了頤榮苑。

  望著母親幾近狼狽的背影,安若瀾無奈嘆出口氣,就知道又要受到如此莫名的指責。

  不過她不會改變主意。

  撫了撫腕上的佛珠,她微微彎起唇角。

  雖然剛分開,但她已經在期盼下次的見面了。

  有個古靈精怪的表姐,其實也是一件不錯的事兒。

  這一世,她不會再推開對自己好的人。

  劉氏端著熱騰騰的點心進來,見她撫著佛珠面帶期待,並無低落傷感之色,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笑道:“小姐來嘗嘗新出籠的點心,是秦嬤嬤新學的樣式。”

  一字不提方才屋裡的事。

  安若瀾笑著頷首,捻了一塊梅花形狀的糯米糕送進嘴里,輕輕一咬,臘梅的幽香與水果的清香瞬間充斥口腔,還有淡淡的紅豆甘甜,讓她雙眼一亮。

  “真好吃!”三兩口吞下一塊,她毫不吝嗇地誇贊,又揀起一塊送到劉氏嘴邊,笑嘻嘻道:“媽媽也吃!”

  劉氏猛地眼眶一熱,連連頷首應了,小心翼翼地咀嚼口中的糕點。

  安若瀾又招呼秦張兩位嬤嬤與百靈一起進來用點心。

  “小姐愈發開朗了。”劉氏忍不住感慨,滿心的欣慰。

  秦嬤嬤拍拍她的肩膀,笑道:“這是好事兒。”

  自投湖醒來後,小姐對她們這些下人愈發親近了,性情也開朗活潑許多,她們看在眼裡,都十分高興。

  孩子終歸是要有孩子的樣兒的。

  頤榮苑東院里一派和樂融融。

  再說孟氏回到馨月苑,越想越是覺得委屈,便不禁對著陪嫁的老嬤嬤李嬤嬤哭訴起來。

  “我含辛茹苦養大她,難不成我還會害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她為何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苦心呢?”

  孟氏用手帕掩著嘴低低抽泣。

  李嬤嬤搖頭嘆息,猶豫再三,只能勸道:“夫人,您今日的反應確實過了,小姐難免起疑,再者,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已經有主見了。”

  孟氏今日的反應哪里只是過了而已,然而作為下人,李嬤嬤實在不便直說,另外,她也捨不得對從小看到,善良純潔的孟氏說重話。

  “我真的是為了瀾兒好啊,我只是不想失去她……”孟氏哭的愈發傷心,柔弱無力地趴倒在桌上,鳴咽道:“瀾兒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是那麼聽話乖巧,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會答應,可是自從她投湖醒來後,她就變了,她已經不再看重我這個母親了……”

  “瀾兒一定是在怪我,怪我在她投湖後,讓薛氏母女進了門,不然她不會對我如此冷淡的……嗚嗚嗚……”

  “夫人……”李嬤嬤實在不知該如何勸說了,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孟氏猶在怨天尤人。

  “出嫁從夫,夫為天,我如何能違背五爺的意願?瀾兒為何不體諒我的苦衷呢?再說,投湖一事本就是她自個兒性子太烈所致,根本與我無關,她又怎能怪到我的頭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瀾兒她要這樣對我……”

  “夫人!”

  聽她越說越糊塗,李嬤嬤情急之下,不由得低喝一聲,急聲勸道:“這話說不得啊,若是傳到小姐耳朵里,她會寒心的!”

  府中上下都知道,六小姐投湖是為了替五夫人爭一口氣。

  孟氏驚得止了哭聲,一張蒼白嬌顏茫然無措,即便是滿臉淚痕,美人依舊是絕色的,惹人憐惜的。

  李嬤嬤不禁緩和了神色,轉而低聲勸慰:“夫人放心,六小姐只是一時想不通,日後想通了,她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孝順您的。”

  嘴里雖是這樣勸說,然李嬤嬤對惹孟氏傷心的安若瀾也是存了不滿的。

  在她看來,六小姐事事遵從夫人是理所應當的,不能有絲毫異議。

  要知道,若不是夫人,六小姐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聞言,孟氏怔了怔,又是慟哭一聲,痛哭失聲道:“難道我對她還不夠好麼?”

  李嬤嬤無奈長嘆,道:“夫人趕緊去擦把臉吧,五爺一會就回了,見著夫人這副模樣,他又要擔心了。”

  孟氏凄凄楚楚地頷首,抽噎著喚人打來熱水洗臉凈手,又讓丫鬟伺候她梳妝打扮。

  梳洗畢,孟氏又是一副容光煥發,明艷照人的模樣,再不見先前的愁雲慘淡,李嬤嬤見她氣色好轉,總算是放了心,陪著她一起在正廳等安世延回來。

  然而直到戌時,安世延還不見身影。

  前幾日,安世延都是酉時前後回來的,今日未免太遲了一些。

  孟氏不由急了,坐立難安,不時派丫鬟去前院探探消息,李嬤嬤在一旁安慰她。

  又等了一陣,依舊不見人回來,李嬤嬤便勸孟氏先用膳,孟氏無精打采地搖頭,精致嬌美的容顏宛如即將枯萎的芙蓉花,憔悴得令人憐惜。

  這神色比方才為六小姐傷神傷心時,還要憂愁惆悵。

  李嬤嬤心疼不已,正要再勸,先前派去前面打探消息的丫鬟匆匆跑了進來,喜氣洋洋道:“夫人,五爺回來啦!”

  聞言,孟氏雙眼一亮,瞬間恢復了神采,人比花嬌。

  正要迎出去,卻聽得一陣愉悅的笑聲,疑惑間,安世延拉著安若嫻踏進門來。

  那笑聲,正是安世延發出的。

  孟氏微微詫異,五爺怎的和嫻姐兒在一起?

  安若嫻一進門就甩開安世延的手,撲進孟氏懷裡,親昵地迭聲叫著母親,歡聲道:“好巧哦,女兒正要來給母親請安,就碰到了剛回府的父親,是女兒把父親給帶回來的哦!”

  一句聽似天真爛漫的邀功之言,卻是刺中了孟氏的弱點。

  比起不聽話叛逆的嫡女,會將五爺帶到她身邊的庶女顯然更加乖巧可愛。

  孟氏望向安若嫻的目光愈發溫柔慈愛了。

  安若嫻在心底得逞地勾起唇角。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55 AM

第三十七章 盤算

  安若嫻與安世延夫婦一同用了晚膳。

  飯後,丫鬟端上茶果來,三人又坐著閑談。

  安若嫻用天真童稚的話語,憨態可掬的模樣,逗得安世延與孟氏眉開眼笑,馨月苑內傳出陣陣歡笑聲。

  孟氏完全忘記了先前的不快,輕柔摟著安若嫻,眼角不時望向俊美溫潤的安世延,神色如同方出閣的新嫁娘般,嬌羞而青澀。

  安世延偶然與她目光相遇,兩人眼中都蕩起綿綿春意。

  安世延就愛她這始終如一的純潔美好。

  女兒乖巧可愛,妻子溫婉動人,這一刻,安世延心底因公事而產生的陰霾徹底散去,唯餘一片滿足感慨之情。

  安若嫻慣會看人臉色,見兩人眉目傳情,心中既得意又竊喜,瞧吧,只有她才懂母親,才能給母親帶來幸福!

  把握住時機,她話鋒一轉,滿含期待問道:“母親,您今日去看瀾姐姐了嗎?她願意讓黃鶯姐姐回去麼?”

  原來今日孟氏去看望安若瀾,是為了勸安若瀾讓黃鶯回她房里去的。

  孟氏臉上一僵,跟著安若嫻一同過來的黃鶯面露緊張之色。

  氣氛瞬間變得凝滯,安世延不明所以,看看這個又瞧瞧哪個,問道:“發生何事了?”

  待看到一旁低眉順眼的黃鶯,他恍然大悟,驚訝道:“我記得黃鶯是在瀾兒房里伺候的,怎麼……”

  “父親,瀾姐姐把黃鶯姐姐送到女兒房里啦。”安若嫻適時解釋。

  聞言,安世延微皺起眉。

  這黃鶯原是馨月苑正房里的小丫鬟,很得夫人喜歡,夫人因著疼愛瀾兒,才將她送到了瀾兒房裡,可如今瀾兒一聲不吭就把黃鶯送了人,這豈不是……

  安世延抬眼望向孟氏,卻見孟氏眼眶發紅,咬著嬌嫩的唇瓣似在隱忍悲痛。

  他頓時明白了。

  眼見安世延臉色發黑,安若嫻朝黃鶯使了個眼色,黃鶯當即撲通跪倒在地,泣聲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照顧好小姐,小姐不要奴婢也是奴婢罪有應得,可奴婢實在捨不得離開小姐,五爺,夫人,奴婢求求您們,讓奴婢回到小姐身邊去吧!奴婢發誓,定不會再有絲毫懈怠!”

  黃鶯聲淚俱下,清秀嬌弱的小臉沾滿淚水,令見者不忍。

  安若嫻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隨即擺出一副憐憫仁慈之色,扁著嘴眼眶紅紅道:“黃鶯姐姐好可憐,父親,母親,您們就幫幫她吧。”

  安世延見她如此善良,又是欣慰又是動容,抬眼望向孟氏。

  這後宅之事,他實在不便插手。

  孟氏按了按眼角,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幫黃鶯?只是……我今日去看望瀾兒,本是想順帶勸勸她的,只是二姐突然帶著宓姐兒過來,此事便耽擱了。”

  提起今日之事,她眼中又溢出淚水。

  安世延直覺安若瀾又做了令孟氏傷心之事,眉頭皺地更緊了。

  見狀,孟氏忙拭去淚水,強顏笑道:“也不是什麼麼事,想來瀾兒是不會反對的,我這就讓李嬤嬤將黃鶯送過去。”

  說罷,便招呼了李嬤嬤,讓她送黃鶯去安若瀾房里。

  黃鶯喜極而泣,跟著李嬤嬤去了。

  安世延嘆道:“夫人,你太過溺愛瀾兒了,就是因你處處維護她,她才會愈發放肆。”

  孟氏半是苦澀,半是無奈笑道:“誰讓她是我的女兒呢?”

  聞言,安若嫻羨慕道:“母親對瀾姐姐真好!”心里卻是酸不溜丟的,怒斥安若瀾身在福中不知福。

  安世延見孟氏提到安若瀾就面露戚色,心中對安若瀾很是不滿,捨不得**難過,他趕緊岔開話題,道:“今兒二姐過來所為何事?”

  孟氏瞬間收起滿眼哀戚,柔聲笑道:“來給母親請安的,也是來看望瀾兒。”

  “二姐有心了。”安世延頷首。

  忽地想起什麼,他爽朗笑道:“二姐夫不愧‘第一公子’之稱,二姐也不愧為‘閨中巾幗’,他二人教養出來的女兒果真不同凡響。別看宓姐兒如今年紀不大,才情,膽色,卻是別家閨秀都望塵莫及的,怕是連許多世家公子,都比不過她。想來再過個一年半載,這盛京才女之名,就要落到她頭上了。”

  聽著他話中的贊賞感嘆之情,孟氏臉色一僵,垂眸笑道:“宓姐兒確實聰慧機靈,模樣也生得俊俏可愛,很是令人喜歡。”

  安世延含笑點頭,嘆道:“有女如此,二姐夫真真是讓人羨慕,若是日后瀾兒能有宓姐兒一半,我也無憾了。”又叮囑孟氏:“日后你要讓瀾兒多與宓姐兒接觸才是,耳濡目染之下,對瀾兒是極有益處的。”

  頓了頓,目光掃到安若嫻,他又加了一句:“嫻兒也是。”

  孟氏但笑不語。

  安若嫻卻是將這話記在了心里。

  若是她沒有記錯,原文中,母親的二堂姐是高嫁給了當年有“第一公子”之稱的,周閣老的嫡長子,也就是日後大庸朝史上最年輕的內閣大臣——周煜函!

  周煜函,這個助男主登上太子之位的中堅力量,在文中的描述只有八個字——‘謫仙天謀,無人能及’,足可見其風華。

  盡管周天謀風華絕代,令人神往,然安若嫻想的更多的,卻是文中的男主。

  想到心目中的男神,她激動不已。

  若是她能與周宓兒打好關系,進而接近周府,想必日后能離男主更近一步!

  在她看來,周宓兒的名聲完全是沾了她父親的光,老實說,對于這樣有名無實的官二代,她並無好感,也不屑結交,不過為了男主,這點小犧牲她還是能做到的。

  畢竟,除了母親,男主是她在這個世界最大的期盼。

  下定決心,安若嫻胸有成足地盤算起結交周宓兒的計劃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00 AM

第三十八章 考驗

  寒風呼嘯,夾雜著冰渣子,刮在人臉上生疼。

  黃鶯提著燈籠,就著暖黃的燈光,跟著李嬤嬤走在去往頤榮苑的道上。

  “你做了什麼,自個兒心里清楚,夫人不問你的過錯,讓你回小姐房里,那是夫人仁慈,你別仗著這點再犯渾,忘了本分,不得有你好果子吃!”

  李嬤嬤雙手操在袖口里,微微偏著頭,聲厲色荏地訓斥。

  她本是不願走這一趟的。

  這些日子,黃鶯不識好歹,恃寵而驕的事兒在府里頭傳了個遍,她沒少聽,只是一直沒敢往夫人耳邊說。她怕夫人會去替黃鶯說情,再傷了與六小姐的母子情分。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她這邊瞞得好好的,卻不想黃鶯會自個兒求上了門來。

  還是與那外室女一起。

  不用想也知這是誰出的主意,又有何目的!

  如今夫人與六小姐關係正緊張,若是夫人心軟去替黃鶯說情,母女倆必定會生了嫌隙。而若是夫人不去替黃鶯說情,恐怕就要落個心狠的名聲。

  不管如何做,都是百害無一利的。

  盡管她氣惱薛氏母女用心險惡,卻不得不承認這一計簡單而有用。

  最令人無奈的是,夫人竟然不問前因後果,一口就答應了黃鶯的請求,且還絲毫不聽她的勸告,一意孤行。

  想到這里,李嬤嬤在心底長長嘆出口氣,即便是一心護著夫人的她,也不得不說夫人有時太過糊塗。

  眼下,又有了五爺的授意,即便千百個不願,她也不得不走這一趟。

  雖是如此,私心裡,李嬤嬤卻是偏向替黃鶯說情的。在她看來,保住夫人的名聲是最重要的,至於六小姐那裡,只要日後夫人費點心思哄哄,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問題。

  畢竟六小姐將夫人看得比自個兒還重。

  李嬤嬤越想越是覺得這法子妥當。

  黃鶯不知李嬤嬤心中百轉千回,聞言只是低聲應著,低垂的眸子隱忍而不忿。

  若不是為了回到小姐房裡,她何必如此忍氣吞聲?

  即便是以前在夫人房里做二等丫鬟,她也不曾受過這等委屈。

  只望她這番委屈沒白受才是。

  如此想著,黃鶯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以這段時間小姐的異常來看,她能否回去還未可知。

  李嬤嬤斜眼瞥了她一眼,見她還算乖順,也不再多說,只叮囑:“一會到了頤榮苑,要先去給老夫人請安,屆時你可安分點。”

  黃鶯依舊是恭聲應了。

  如今老夫人疼愛六小姐,她這開罪了六小姐的人,自然不敢再在老夫人面前招眼。

  說著話,兩人冒著寒風緩緩行進,過得一會,便到了頤榮苑門前。

  通報過後,李嬤嬤帶著黃鶯進了院門,因著身份低微,兩人便在正堂廊下磕了個頭,算是給老夫人請了安。

  隨後,兩人便去了東院。

  松鶴堂左側的耳房內,老夫人喝著慕容氏新泡的熱茶,聽了宋嬤嬤的稟告,只淡淡頷首。

  坐在烹茶小幾旁的慕容氏眸光閃了閃,將茶具歸攏收好,不解問道:“母親為何不將那婆子直接攔了?還由得她去東院?”

  聞言,老夫人昵了她一眼,銳利的眸子似笑非笑,道:“要護一個人,在她身前掃清所有障礙不是最好的法子,且,也要看那人是否願意讓你護著,又是否值當你去護。”

  慕容氏深情一肅,恭敬斂首道:“媳婦明白了。”

  老夫人頷首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是宗婦,擔子大,就是該多學多問。”

  “母親教誨的是。”慕容氏愈發恭敬。

  老夫人滿意點頭,半磕下眼,淡淡道:“明兒你張羅張羅,讓瑾姐兒搬到老婆子院裡來,她年歲也不小了,眼瞧著就要到適婚年紀,該學的都要學了。”

  慕容氏雙眼一亮,臉上不可抑制地帶了喜色,歡喜道:“謝母親!”

  老夫人話裡的意思,是要親自管教自己的瑾姐兒,她如何能不高興?!

  盡管嘴上不說,面上不顯,對於瀾姐兒能住在老夫人院子裡一事,她心中是存了不滿的,不過如今,她是沒半點怨言了,只有感激,對老夫人也愈發信服尊敬。

  老夫人瞧著慕容氏喜形於色的模樣,無奈在心中搖了搖頭,這大媳婦雖是穩重端莊,然還是嫩了些,她這放權的日子看來還得推後。

  婆媳二人接著商討後院之事不提。

  話說另一邊,李嬤嬤帶著黃鶯到了頤榮苑東院。

  安若瀾知曉兩人是給老夫人請了安才來的,心眼兒一轉,便知曉自己該如何做了。

  她讓劉氏去請了李嬤嬤進門來。

  見到安若瀾,李嬤嬤姿態擺得很低,一番噓寒問暖後,才道明了來意。

  “這都快過年了,府上人手緊張,實在調不出人到小姐房裡,夫人擔心小姐房裡缺人伺候,便讓老奴把黃鶯送過來了,省得小姐有缺人使喚的時候。”

  李嬤嬤言辭懇切委婉,話裡話外都在替孟氏表達關懷之情。

  這番話自然不是孟氏的意思,孟氏可沒有這般彎彎心思,她只是讓李嬤嬤替黃鶯求情。

  這是李嬤嬤自個兒的主意。

  她想動之以情。

  安若瀾正在指點百靈描花兒,聞言笑睇了李嬤嬤一眼,不緊不慢笑道:“我這裡不缺人伺候,倒是嫻妹妹那裡伺候的人少,黃鶯還是留給嫻妹妹吧。”

  說著,見百靈描錯了一筆,她嗔道:“哎呀,你又描錯啦,不是這樣的!”

  百靈嘟了嘟嘴,委屈道:“我描得都要睡著了,好沒意思。”

  安若瀾便笑她沒耐性,兩人咯咯笑作一團。

  黃鶯見著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心里又酸又澀又苦,根本道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她只知道,若是她沒有犯錯,今兒坐在百靈那位置的便是她!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04 AM

第三十九章 推託

  李嬤嬤聞言怔住了,六小姐這意思是,不讓黃鶯留下?

  這是不給夫人臉面吶!

  李嬤嬤當即臉色一沉,咬牙在心中斥了一聲。不過她很快又調整好情緒,露出一副為難無奈的神色,想要對安若瀾曉之以理。

  “小姐……”

  李嬤嬤喚了一聲,只是她剛起了個頭,一旁的黃鶯再也看不下去安若瀾與百靈親密的模樣,忽地竄前兩步,撲倒在了安若瀾跟前,聲嘶力竭地大喊:“小姐,奴婢錯了!求求您,不要拋棄奴婢,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小姐!”

  這回,她倒是沒再魯莽地去碰安若瀾的腳。

  所有人都被黃鶯的突然發難驚了一跳。

  被打斷的李嬤嬤先是一怔,隨即回過神來,一雙老眼骨碌碌一轉,快走一步上前勸道:“小姐,您也瞧見了,黃鶯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姿態,夫人若是不幫她,恐怕就要落人口舌了,夫人也是沒有辦法的,您就看在夫人的面上,留下她吧。”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夫人也是想借著這件事,替小姐您掙幾分好名聲。”

  李嬤嬤苦口婆心,道盡了孟氏的無奈和用心。

  “是啊是啊,小姐您就留下奴婢吧!”黃鶯忙不迭點頭應和。

  李嬤嬤不虞瞥去一眼,黃鶯趕緊垂首閉嘴。

  安若瀾瞧瞧李嬤嬤,又瞧瞧黃鶯,笑了,無奈道:“並非我不知母親用心,只是——”她掃了兩人一眼,攤手道:“將黃鶯送到嫻妹妹房裡是祖母的意思,我實在是做不得主讓黃鶯回來,我看,不若李嬤嬤去向祖母說說情罷。”

  她已經問了清楚,知曉黃鶯被祖母送到了安若嫻房里。

  說罷,也不理會震驚得呆愣的李嬤嬤與黃鶯,她招手喚來秦嬤嬤,笑道:“勞煩嬤嬤送李嬤嬤去祖母那兒一趟吧。”

  “是,小姐。”秦嬤嬤含笑應了,對李嬤嬤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嬤嬤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忙僵笑著推卻道:“時辰不早,想必老夫人已經歇下了,老奴不敢去打擾,還是明兒再來罷。”

  笑話,即便她是孟國府陪嫁來的嬤嬤,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下人,哪里有資格去老夫人面前說情?!

  訕笑著,李嬤嬤作揖道:“就不打擾小姐休息了。”言罷就要帶著黃鶯離開。

  安若瀾也不拆穿,含笑吩咐秦嬤嬤送她們離開。

  李嬤嬤皮笑肉不笑推拒道:“就不勞煩秦嬤嬤了,正巧老奴與張嬤嬤許久沒敘敘了,就讓張嬤嬤陪著走一段吧。”

  張嬤嬤望向安若瀾。

  李嬤嬤與張嬤嬤都是孟氏的陪嫁嬤嬤,要敘舊也說得過去,安若瀾點頭允了。

  道了謝,李嬤嬤帶著黃鶯出去。

  見人走了,劉氏擔憂道:“小姐,李嬤嬤說的沒錯,夫人她……”

  安若瀾抬手打斷她,“若李嬤嬤方才那番話真是母親的意思,我倒是願意去祖母面前說說情,只可惜……”她苦笑兩聲。

  先前母親來看她,提到黃鶯時語氣分明帶著責備,這讓她如何相信母親是迫于無奈,為她著想?

  她都知道,自打李嬤嬤進門起,所說的每句話,除了讓黃鶯回來外,其余的都與母親無關,她甚至懷疑,母親根本不知道黃鶯做過什麼。

  一切都是李嬤嬤的主意。

  不得不說,李嬤嬤是個通透聰明的。

  細細回想,前世她之所以對母親那般死心塌地,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李嬤嬤的功勞。

  若不是有李嬤嬤從旁遮掩誤導,恐怕母親在她心中不會那般“完美無缺”,善良又不失機智。

  不過那都是前世的事了,今生她看得清楚,不會再重蹈覆轍,被一個老嬤嬤糊弄。

  劉氏也知曉孟氏是何性子,聞言長嘆一聲,不好再勸,只道:“只是小姐把老夫人牽扯進來,若是夫人當真去尋老夫人說情,豈不是會讓老夫人對小姐不喜?”

  安若瀾笑著搖頭,篤定道:“我做的,正是祖母希望我做的。”

  不然祖母不會讓李嬤嬤帶著黃鶯過來,而是會直接把李嬤嬤攔下。

  祖母在等著她表明心跡。

  劉氏聽得雲里霧里,安若瀾見她雙眉緊皺,拉住她的手寬慰道:“不必擔心,祖母自有決斷。”

  劉氏雖還是不解,但見她胸有成竹,便舒展開了眉峰,微笑頷首。

  這邊,李嬤嬤出了房門,並未馬上離開,而是讓黃鶯在門前等著,拉著張嬤嬤到了回廊一角單獨說話。

  “你是怎麼回事兒,方才也不幫著勸兩句,難道你也不想夫人和六小姐好了?”

  李嬤嬤上來就是質問的口氣。

  張嬤嬤一聽這話,險些氣笑了,甩開李嬤嬤的手,掀起一邊嘴角嗤道:“我自然想夫人與六小姐好,但不像某些人,只想夫人好!”

  “你——”李嬤嬤怒指張嬤嬤,氣得說不出話來,索性一甩手,壓低聲音怒道:“我們是夫人的陪嫁嬤嬤,難道不該全心全意為夫人?!再說,沒有夫人能有小姐?若不是夫人,小姐就只是個……”

  說到這里,李嬤嬤頓了頓,咬牙道:“左右小姐那般看重夫人,只要夫人好了,小姐自然就好了!這也是小姐該做的!”

  聞言,張嬤嬤操著手冷笑不語。

  李嬤嬤緩了口氣,沉聲道:“你也不想夫人與小姐傷了情分,黃鶯這事兒,還得小姐去辦,趁著老夫人疼愛小姐,一會兒你回去勸勸小姐,讓小姐去老夫人跟前說說好話,不然夫人面子上實在過不去。”

  摞下話,李嬤嬤轉頭就走。

  張嬤嬤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狠狠啐了一口。

  李嬤嬤回到門前,對黃鶯使了個眼色,抬頭挺胸地下了臺階往外走。

  黃鶯攥著手心,回頭望了一眼屋里,忐忑跟了上去。

  張嬤嬤等到李嬤嬤走遠了,才回到門前,見秦嬤嬤似笑非笑杵在門口,她忍不住嗤道:“老家伙,又幹啥好事兒了?”

  秦嬤嬤好脾氣地笑笑:“就是提點了不開竅的一兩句,倒是你,受氣了吧?”

  被戳中痛腳,張嬤嬤臉色難看得緊,朝著李嬤嬤離開的方向又是一啐,罵罵咧咧掀簾進了屋。秦嬤嬤笑跟在她身后。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08 A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7 04:09 AM 編輯

第四十章 傾訴

  李嬤嬤又帶著黃鶯頂風冒雪回了馨月苑。

  安若嫻還未離開。

  得知黃鶯是老夫人送到安若嫻房裡的,孟氏等人神色各異。

  安世延淡淡頷首,絲毫不覺有異,道:“既是母親的意思,黃鶯便安心伺候嫻兒吧。”。

  黃鶯目光閃爍,低低應了。

  孟氏卻追問道:“瀾兒是如何說的?”

  “這……”李嬤嬤吞吞吐吐,若是照實說,怕是夫人又要傷心了。

  正遲疑著,安世延抬手冷然道:“六小姐如今住在老夫人院裡,一言一行已是十分不易,既然調離黃鶯的事與她無關,就不要再去打擾她了,省得她為難。且,我也相信,老夫人如此決定是有道理的。”

  說這話時,安世延心中是不悅的。

  他原以為是女兒故意與妻子置氣,才將黃鶯送人,卻不想到頭來又是一場誤會,且還與老夫人有關,剎那間,他只覺無顏再面對敬重的母親。

  只是在自責懊惱的同時,他更氣憤李嬤嬤不問清實情就貿然行事。

  安世延倒是沒有責備孟氏的意思。

  在他看來,妻子只是太過心善,加之沒有半點心機,才會被唆使誤導,即便有錯,也是情有可原的。

  然李嬤嬤就不同了,她是妻子身邊的老嬤嬤,在妻子面前很得臉,平日里就有些多嘴多舌,心眼又頗多,若不是她失職不查因果在前,在妻子耳邊搬弄是非,說長道短在后,妻子會如此糊塗?

  自然是不會。

  俗話說的好,人心都是偏著長的,安世延理所當然地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了李嬤嬤身上。

  若是李嬤嬤知曉他此刻的想法,怕是撞柱喊冤的心都有了。

  安世延平日里待人接物都很溫潤和氣,鮮少有動怒的時候,然而此刻,他卻面色嚴肅,話語凌冽,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以及淡淡的警告意味,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李嬤嬤聞言,有心辯解,卻喉頭發噎,即便心有委屈,也只能訕訕點頭應了。

  倒是孟氏,見親信的老嬤嬤被訓,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比李嬤嬤還覺得委屈。

  她還是第一次見五爺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且不是為了她。

  不敢再多言,她絞著手帕,秋眸含霧,幽怨地望向安世延。

  安世延也知自己方才語氣重了,便緩和了神色,握住孟氏的手,柔聲道:“你一向疼愛瀾兒,想必也捨不得瀾兒為難吧?”

  孟氏望著他深情溫柔的目光,心口撲通直跳。

  羞怯地偎進丈夫懷中,她輕聲應道:“嗯,五爺說的有理,是妾身考慮不周。”頓了頓,顰眉憂愁道:“瀾兒不好,妾身心中也不自在。”

  安世延喟嘆一聲,輕摟著妻子柔軟的身軀,道:“如今瀾兒住在母親院裡,你們母女見面不若往常容易,你要更關心她才是,以免日後生分。”

  “嗯。”孟氏心不在焉地應了,又咬了咬下唇,嬌羞問道:“五爺,時辰也不早了,您今晚可還要去書房?”

  這幾日,安世延雖是時常陪著孟氏,然每日夜裡也還是會到書房處理些公務。

  安世延聞言一怔,不由得想起了今日朝堂之上的煩心事,當即皺起眉來。

  著這些時日早歸,他在朝中已受了不少冷嘲熱諷,今日更是有御史參他“在其位,不謀其政”,以致早朝之際,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狠狠訓斥了他一頓,若不是二姐夫出來為他說情,恐怕他難逃瀆職一罪。這於他而言,是極為丟臉面的事。

  同時,他心中又有不甘。

  他不過是早些回府罷了,並不曾怠慢公務,做的也不比旁人少,為何那些御史偏偏就揪著他不放?

  最讓他不能理解的,是岳丈那失望責備的眼神。

  他很想告訴岳丈,他是為了安撫妻子,才會每日早歸,然話到了嘴邊他卻說不出口,他怕岳丈更加看不起他,責怪他只知風花雪月兒女情長。

  心中憋著一口氣,無力與不甘讓他發誓要發憤圖強,他本已下定決心要長期留宿書房,然而此刻面對滿眼期盼的妻子,他又實在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來。

  最終,他只能無奈點頭。

  孟氏當即喜笑顏開。

  見狀,一直保持沉默的安若嫻很識相地帶著黃鶯離開。

  回到金桂園中,安若嫻才一反先前的單純天真,雙眉緊皺,踱著步喃喃自語:“為何是老夫人?老夫人為何要幫安若瀾?安若瀾到底在耍什麼把戲?”

  黃鶯瞅著她來回走動的背影,眸中忽明忽暗。

  夜里,安世延與孟氏洗漱後歇下。

  屋外寒風呼嘯,安世延躺在溫暖如春的屋內,聽著妻子綿綿的情話,絮絮的低語,心底卻徒然生起一股寂寥之感。仿佛天地間唯有他踽踽獨行。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異常沉重,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讓他疲憊,家中的繁瑣小事亦讓他心煩,他原以為妻子可以聽他傾訴,讓他尋求一絲慰藉,卻不想……

  他只能在心底無奈長嘆。

  孟氏猶不知丈夫的傷感,兀自傾訴著自己的依賴與深情。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14 AM

第四十一章 投誠

  張嬤嬤思慮再三,終是沒有聽信李嬤嬤的話。

  讓小姐去替黃鶯求情,只對夫人的面子有好處,對小姐卻是沒有半點好處的,不僅如此,還有害處,她要為小姐好,這話兒自然不能提。

  總不能在小姐受盡委屈后,她們做下人的還幫著補刀子不是?

  就算這要補刀子的是小姐的母親,她們也不能做這幫兇。

  小姐也不過是個小女娃娃,已經夠可憐的了。

  再者說,就算小姐不去替黃鶯求情,夫人臉面上也是過得去的,除非夫人的臉面想比老夫人還大。

  她不是糊塗人,雖也想小姐與夫人和和睦睦的,但她心裡清楚,這和睦不能光靠小姐。

  以前還好說,那是小姐願意為夫人受委屈,連命豁出去也甘願,她們沒轍,也就任她去了,這會小姐知道為自己著想了,她們自然得幫襯著,提點著。

  若說傷情分,在李嬤嬤帶著黃鶯過來時,這情分就已經傷了。

  張嬤嬤心里有主意的很。

  “該是對誰盡心,我心里明鏡兒似的,用不著旁人瞎叨叨。就是李嬤嬤告到孟國府老夫人面前去,我老婆子也不怕沒理!”張嬤嬤說著,沒好氣地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被拉著抱怨的秦嬤嬤聞言笑了笑,勸著她吃酒,吃過兩盅,又說了會閒話,兩人這才各自回房歇了。

  次日起來,倒是沒有人再提黃鶯的事兒。

  因著是老夫人的意思,此事就這般了了。

  而大房的瑾姐兒搬進老夫人院子裡的事,更是讓府中上下將黃鶯遺忘到了墻根里去。

  老夫人只說讓瑾姐兒搬到頤榮苑來,卻沒說究竟讓住哪,慕容氏是個玲瓏心思的,老夫人不明說,她就讓自己的嫡女也搬到東院的廂房,和安若瀾比鄰著住,說是一家姐妹,該更親近。對此,老夫人雖未表態,心中卻是極為滿意的。

  安若瀾也很高興,她正愁著養病期間不便與府上姐妹聯絡感情,二姐就搬了過來,還真是瞌睡送枕頭,她也算是近水樓臺了。

  當日,在安若瑾搬來頤榮苑時,安若瀾讓秦張兩位嬤嬤都去幫著搭了把手,隨後又與安若瑾一起陪著老夫人用午膳,逗老夫人開心,姐妹兩人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而隨著與安若瑾關係漸好,安若瀾與府上其他姐妹的關係也得到了發展,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聽聞安若瀾與長房嫡女交好,安若嫻的第一反應是嗤之以鼻。

  從原文種種描述來看,安若瀾那樣冰冷高傲的性子,是不可能真的與誰相處融洽的,想來,不過是安若瑾顧忌著老夫人的面子,刻意容忍著她罷了。

  安若嫻還記得,原文中的文信侯府長房嫡女,是個極為穩重聰明的女人,手腕也不弱,只可惜紅顏薄命,低嫁之後年紀輕輕就做了**。

  嘲諷過後,安若嫻又不禁苦惱起來。

  昨晚她想了許多,還仔細回想了下原文中的劇情,只可惜原文是男主權謀文,對後宅涉及的不多,且,如今原身年紀還小,在原文中根本就沒有這一段,這讓她有種有力無處使的焦慮感。

  不了解侯府後宅的情況,她要如何壓制安若瀾?

  單單讓母親脫離安若瀾這片苦海是不夠的,她還要幫助更多因安若瀾而不幸的人。

  而且,她還要接近男主,替男主鋪路。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龐大的資源與強有力的依仗來支持她。

  可她如今只是個深宅庶女,不,連庶女都還說不上,別說是資源依仗了,就連熟知的劇情也無法排上用場,如此境地,讓她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焦躁無力,安若嫻急得在屋子里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見狀,黃鶯頓了頓,鼓起勇氣道:“嫻小姐,您有什麼煩惱不放說出來吧,興許奴婢能幫你也說不一定呀。”

  安若嫻腳下一頓,目光凌冽地望著黃鶯,沉聲道:“你會幫我?”

  黃鶯恭順地垂首,話語中含著幾分不甘,輕聲道:“除了您,奴婢又還能指望誰?”

  這句話答非所問,卻正是安若嫻想要的。

  點點頭,安若嫻信步走回暖炕邊坐下,道:“那你便說說如今這侯府後院中的情況吧。”

  黃鶯垂首應了,隨即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將后院的情況都向安若嫻解釋開來,末了,補充道:“在這侯府后院里,沒有人比老夫人更有話語權。”

  安若嫻邊聽邊點頭,待黃鶯說完,她挑了挑眉,嗤笑道:“雖然府里人都尊敬老夫人,說老夫人如何如何公正嚴明,但在我看來,老夫人不過是個偏心的老嫗罷了,後宅婦人,眼皮子淺得很。”

  若不是鼠目寸光,老夫人為何會看重安若瀾?

  還不是看重安若瀾外祖家的權勢。

  對老夫人,安若嫻並無一絲好感。

  聞言,黃鶯心中大為震驚,她只以為這嫻小姐有幾分心機,卻不想小小年紀竟這般口無遮攔,膽子大過天。

  嫻小姐是真的信得過她,還是在試探她?

  也不知日後跟著嫻小姐是對是錯。

  心中忐忑著,黃鶯嘴上還是勸道:“嫻小姐這話還是別往外頭說,老夫人聽不得這些。”

  安若嫻撇嘴,“我沒那麼傻,還是說——”她斜了眼黃鶯。

  “嫻小姐端看日後如何,就能知曉奴婢的心。”黃鶯毫不閃躲,神色坦然,輕聲細語道。

  “很好!”安若嫻勾起唇角贊了一聲,頓了頓,又顰眉道:“聽你說了這許多,似乎除了巴結老夫人,沒有別的法子出頭?”

  若當真如此,即便不願,她也得試試。

  她倒是可以憑借母親出頭,畢竟母親娘家的勢力不可小覷,只是她實在不願利用母親。

  黃鶯沒有說是,然她的神色表達了她的想法。

  安若嫻了然頷首。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18 AM

第四十二章 無視

  有了主意,自然是盡快行事。

  接下來的日子,安若嫻開始每日早晚去給老夫人請安,為表孝心,她還特意讓黃鶯去打聽了下府上其他小姐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辰,力求每次都趕在所有姐妹前面。

  她想的很好,只要老夫人見了她,她就有辦法能討得老夫人的歡心。

  如此堅持了十來日,只可惜,老夫人一次也不願見她。

  再次被攔在松鶴堂門口,安若嫻按捺著心中怒火,朝著正堂里磕了個頭後,咬牙帶著黃鶯打道回府。

  來多少次,被攔多少次,安若嫻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即便是在現代,面對她不得不隱忍退讓的繼姐,她也不曾受過這等侮辱!

  黃鶯只能好言好語地勸:“老夫人雖嘴上固執,想必心裡也是記下了小姐這份孝心的,皇天不負有心人,小姐如此孝順有恒心,相信老夫人終有一日會松口的。”

  聽著這話,安若嫻心裡舒暢了些,確實,她是要做大事的人,小不忍則亂大謀,犯不著為了一個頑固的老太太生氣,再者,都受了這麼久的氣,可不能功虧一簣。

  越難啃的骨頭,啃起來才越有滋味!

  舒了口氣,安若嫻看黃鶯是越看越順眼,便好意提點她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安若嫻有意將黃鶯教導成自己的親信。

  黃鶯只垂首聽著。

  主僕二人邊走邊說,待過了跨院,正要轉過假山時,卻聽前面大老遠處傳來一陣嬉鬧聲,聽著很是熱鬧喧囂。

  安若嫻下意識抬頭望去,便見一行人緩緩走來,為首的正是腳傷好了的安若瀾,以及長房的嫡女安若瑾。

  只見兩人衣著鮮艷華麗,裝扮精致嬌俏,被一大群的丫鬟婆子們簇擁著圍在中間,看樣子,是要去給老夫人請安。

  安若嫻有瞬間的恍惚,有種被晃花了眼的錯覺。

  低頭看了眼身上說得好聽是素雅,說得難聽是簡陋的衣著,感受著身邊冷清的氛圍,安若嫻只覺受到了比在老夫人門前更大百倍的侮辱。

  冷哼一聲,她倨傲地揚起下巴,語氣中含著不屑與譏諷,清冷道:“唯有內在匱乏之人,才會借以外在來吸引世人的眼光。”

  又見那兩人言笑晏晏,舉止親昵,她心中更是不屑,嗤笑道:“虛偽。”

  黃鶯似沒有看到她的清高聖潔之姿,沒有聽到她的深遠奧妙之言,低聲道:“小姐,這是個好機會,可以借助二小姐與六小姐進入松鶴堂。”

  聞言,安若嫻目光幽深,凝重地點了點頭。

  現在確實不是計較個人喜惡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得老夫人的眼。

  即便是最廉潔的清官,也會有與貪官打交道的時候,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想做什麼淡泊名利,與世無爭的“清官”,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

  她是要為男主掃清路障,與之平等相交的女人。

  深吸口氣,安若嫻露出毫無破綻的乖巧恭順笑容,帶著黃鶯迎上安若瀾一行人。

  前面,安若瀾正向安若瑾請教做荷包的手藝。

  “昨日我照瑾姐姐說的法子試了試,做出來的荷包確實是結實了許多,可瞧著總也及不上錦姐姐做的精致可愛,也不知是何問題。”安若瀾頗有些挫敗。

  安若瑾淡淡一笑,鼓勵道:“那是你手生,多做幾次就好啦,我起初做時,還沒你做的好呢。一會回去我替你瞧瞧,看是哪兒出了問題。”

  “那敢情好,六小姐就盼著二小姐這話兒呢!”張嬤嬤在旁笑著拍手。

  其他人也都跟著調侃,嘻嘻哈哈笑鬧。

  因著安若瀾腳傷剛好,為了配合她,一行人走得很慢,邊走邊說笑,倒也不覺得煩悶。

  “瑾姐姐,瀾姐姐。”

  忽地,一聲清脆的呼喊傳了過來,聞言,眾人紛紛停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見是安若嫻,安若瀾淡淡一笑,絲毫不在意般,倒是劉氏與張嬤嬤皺起了眉。

  安若瑾抬眼便見一個五六歲年紀,衣著樸素的女孩蹦蹦跳跳迎面跑來,那模樣倒是生得挺俊俏,就是眼生得很。

  正疑惑間,那女孩已到了跟前,圓圓的小臉笑嘻嘻的,福身行禮:“妹妹見過兩位姐姐。”舉止規規矩矩的。

  后面跟上來的丫鬟也福身行禮:“見過二小姐,六小姐。”

  見著這主僕兩人,安若瑾疑惑地望向身側的奶娘,“這位是……”

  “這是五房剛接回來不久的嫻小姐。”安若瑾的奶娘丘氏目不斜視,不帶半點情緒回答。

  “哦。”安若瑾了然,原來這就是丫鬟們口中,五叔的那個外室女。

  仔細一瞧,還真是與五叔有幾分相像,只是眉眼間瞧著並不那麼單純。

  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神色如常的安若瀾,安若瑾彎起唇角,淡漠疏離地微一頷首:“有禮了。”隨即招呼底下眾人:“時辰不早了,得趕緊去給祖母請安才是。”

  底下眾人忙應了:“是,小姐。”

  安若瑾便執起安若瀾的手,笑道:“走吧,瀾妹妹,祖母還等著咱們一同用早膳呢。”

  “嗯。”安若瀾低低應著,嘴角微微翹起。

  說罷,瞧也不瞧安若嫻一眼,兩人徑直離去。

  臨走前,出於禮貌,兩人還向著安若嫻頷首示意,大大展示了一番良好的教養與涵養。

  安若嫻望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臉都白了。

  被無視了,她竟然被無視了?

  不是虛偽做作地秀關懷,也不是冷嘲熱諷地奚落,那兩個人就這樣直接無視了她?!

  她們怎麼敢!

  胸口生生憋著一股悶氣,那些準備好的,套近乎的說辭,這一刻啪啪打在了她的臉上,讓她如墜冰窖。

  沒有什麼比自己紆尊降貴去接近不屑之人,卻反被無視更令人恥辱的了。

  咬著下唇,安若嫻忍著滿眶熱淚,奔回了金桂苑。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32 A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7 04:33 A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走神

  “那些喜歡蹦噠的,你越是理她,她就越是歡實。”

  到松鶴堂門前時,安若瑾這般對著安若瀾說到。

  安若瀾微微驚訝,難怪祖母要親自栽培二姐,這般剔透的心思,確實令人高看。

  然想起前世二姐的境遇,她又不免覺得惋惜。

  看來,今生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未來。

  如此想著,安若瀾不禁對著安若瑾感激一笑,心境霎時又開闊了許多。

  兩姐妹手拉手進了松鶴堂,感覺又親密許多。

  行過禮,又陪著老夫人閒聊一陣,待其他叔伯嬸娘,兄弟姐妹陸續來給老夫人請過安後,兩人便陪著老夫人用早膳。

  老夫人用膳時規矩多,府中稍小一些的姐妹都不太敢,也不喜歡與老夫人一起用膳,總覺太過拘謹約束,然安若瀾卻覺得這樣很好,畢竟用餐時的禮儀儀態,是最能體現個人修養與素養的地方,老夫人對此要求嚴格,也是為了她們這些小輩好。

  當然,並不是說只有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用膳才是正確的,好的,因為修養與素養並不能體現人心的好與壞。前世安若瀾不喜歡,但現在回想起來,衛國府那豪放隨意的用餐方式也是很不錯的。

  只能說一動一靜,各有妙處。

  想到這裡,她不免回憶起衛刑用膳時的姿態,為了配合她而刻意放慢的動作,略顯不自然慌亂的舉止,還有那如臨大敵的神情,結合在一起,還真是莫名地透著一股子可愛勁呢。

  想著,她不自覺低笑出聲。

  “瀾妹妹?”

  低低的,帶著遲疑與不確定的叫喚響起,安若瀾一個激靈,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嗯?”她疑惑地抬頭,只見對面的安若瑾滿臉緊張,正不斷使著眼色,讓她注意旁邊。

  旁邊?

  安若瀾一時沒會過意來,下一刻,意識到什麼的她一駭,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腰背都無意識挺直了。

  她竟然在餐桌上失態,怎麼辦?!

  見她終于回過神,安若瑾神色一鬆,接著又緊張起來,小心翼翼偷看老夫人的臉色。

  “咳咳。”老夫人適時清咳了兩聲,見兩小緊張兮兮的,不由覺得好笑,刻意端起臉問:“都吃好了?”

  安若瀾根本沒吃幾口,然這時候也不敢再說實話,只老老實實跟著安若瑾頷首道:“多謝祖母,吃好了。”

  “嗯。”老夫人點頭,擺手道:“撤了吧。”

  下面候著的丫鬟婆子們應聲,手腳麻利地將餐桌搬開,擺上了烹茶小几。

  几上有溫著的熱茶,安若瀾提起小爐子上的茶壺給老夫人與安若瑾斟上茶。

  “餓著也是活該,不好好吃飯。”老夫人端起茶輕啜了口,淡淡開口,這是在教訓她用膳失態了。

  安若瀾撓了撓發燙的臉頰,誠懇認錯:“是,孫女謹記教誨。”

  老夫人滿意點頭,吩咐一旁的宋嬤嬤:“吩咐下面送些梅花餅,白奶糕之類的,清淡一些的點心過來。”

  宋嬤嬤笑著應了,福身下去張羅。

  老夫人又望向安若瀾與安若瑾,不失嚴厲道:“下不為例,你二人都記好了。”

  兩姐妹對視一眼,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笑嘻嘻作揖道:“謝祖母!”

  老夫人無奈搖頭笑起來。

  見狀,安若瀾心里漲得滿滿的。

  祖母平日里雖嚴厲了些,但卻是真心疼愛關心她們這群兄弟姐妹的,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難以親近,想著前世的自己對祖母敬而遠之,她真是忍不住要罵前世的自己笨。

  好在上天又重給了她一次機會,這真的是莫大的恩賜。

  暗暗呼出口氣,安若瀾慶幸又感激。

  不多時,宋嬤嬤將幾樣精致清淡的小點心送了過來,老夫人只略嘗了嘗,就不再動了,安若瀾與安若瑾自是敞開肚皮吃了個飽。

  吃飽喝足後,安若瑾便開始跟著老夫人學習管賬理家,安若瀾就在一旁假裝看書,直愣著耳朵偷聽,算是補足前世不曾有人教過她的知識。

  還真別說,老夫人教養子女很有一手,安若瀾在旁聽著,乘機學到了不少實用的東西,想起日後定能派上用場。

  一個早上學習下來,兩姐妹都收益匪淺,在松鶴堂用過午膳后,安若瀾與安若瑾告別老夫人,相伴回到了東院廂房。

  兩姐妹正是親熱的時候,自然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整個下午依舊是待在一起,在房中繡花做荷包,玩花繩猜字謎,過得很是逍遙自在。

  反觀安若嫻,就沒這般如意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38 AM

第四十四章 機遇

  在頤榮苑里受了氣,回到金桂苑自個房裡後,安若嫻大哭了一場。

  她將自己鎖在房里,整整一日,不吃不喝的,黃鶯好勸歹勸,她都不肯出來,也不讓人進去,就是薛氏過來勸,她也無動於衷。

  沒有辦法,薛氏只能讓人守在門外,等著她自己看開。而同時,薛姨娘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心里也有了主意。

  其實安若嫻並未難過太久,她只是太過氣憤,一時情緒激動才會失態,待哭過一陣後,她就自我安慰著穩定了情緒。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再哭下去就是稱了敵人的心意。

  她認定是安若瀾在安若瑾耳邊說了什麼,安若瑾才會聯合安若瀾這般羞辱自己。

  至於她為何一直不肯出房門,有兩個目的。

  一來,她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她相信以薛姨娘的心機,是不會放過這個制造話題的好機會的。

  二來,她在為自己的將來作打算。

  毫無疑問,在還沒有走上原文劇情的這段時間,她只能靠自己活下去,但問題是,她要如何在這個充滿陰謀算計的後宅活下去?

  黃鶯說的討老夫人歡心是不可能了。老夫人連見都不願見她。

  從原文上理解到,老夫人是個偏心陰沉,又極為注重嫡庶之分的人,要知道,即便是擁有金手指,得了無數人親睞,後來高嫁給親王世子的原主,也從未在老夫人面前得過好臉色,就因為原主庶女的身份。在這個冷酷無情的老人心里,只有臉面和榮耀才是重要的,是以,她要想得到老夫人的歡心,恐怕要耗費不少的心血。

  但是,她並不想花費太多的心思和時間在老夫人身上,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此看來,討好老夫人也並非是好主意。

  安若嫻不由暗暗埋怨黃鶯出的餿主意。

  然而除了討老夫人歡心,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能讓她迅速在侯府站穩腳跟。

  依靠薛姨娘?不可能,一個卑賤的,野心勃勃將兒女視為棋子的女人,她無法去相信。

  借助母親的力量?這個倒是可行,但是她實在不忍心傷害善良溫柔的母親。

  至于和其他幾房的夫人合作——

  聽黃鶯說,大房二房三房的夫人都不是善類,且這位三位夫人都很是信服老夫人,想來不容易接近。四房的倒是好拿捏,只可惜四房的夫人太軟弱,出身也不如其他幾位夫人高,利用價值並不大。

  算來算去,這偌大一個後院,竟是無人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這可如何是好?

  “要是有原主的金手指就好了。”安若嫻忍不住嘆息,這樣她就能輕易拉攏後院的勢力。

  重生後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尋找原主身上的金手指,只可惜一直沒有進展。

  原文中只說了原主有個空間,且空間中有神奇的靈泉,其餘的只字未提,包括原主是如何得到空間,何時得到的。

  除了進入空間的辦法,其餘的一概不知,這讓安若嫻很頭疼。

  現在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原主還未曾得到金手指。她已經瀏覽過原主的記憶。

  她不由得擔心。若是因為自己的到來,導致失去了得到空間的機遇,那她以後必定要走許多的彎路……

  搖搖頭,把腦子裡的悲觀甩走,安若嫻重新振作起精神來。

  走彎路就走彎路,她不是原文中只知道依靠空間的惡毒女配,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已經有很大的優勢——先進的思想,豐富的知識,劇情的走向,就算沒有空間,她相信自己也能走出一條錦繡大道!

  她與這個世界的女人是不同的!

  安若嫻目光璀璨。

  想通這一切,安若嫻再次開始為自己接下來幾年的道路做打算。

  日落西山,殘陽照雪,天地間紅火一片。

  掌燈時分,用過晚膳後,安若瀾與安若瑾結伴去給老夫人請安,閒聊時,老夫人不經意提起了安世延。

  “你父親這幾日心情瞧著不大好,每日都是早出晚歸的,又聽說晚上一直在書房忙到半夜,也不知是有何煩心事。”

  這話是對著安若瀾說的。

  安若瀾捧著茶,聞言微微一頓,這事母親也與她說過,只是因著這在前世是常有的,是以她並未太在意,眼下連祖母都特意提起,她不由回想了下前世的記憶,這才想起這段時間正是父親仕途上的轉折點。

  前世薛氏母子一進門,她為了給父親施壓,讓父親冷待薛氏,沒少在外宣傳薛氏外室的身份,只是她沒有想到,這樣做會讓父親受到御史們的攻訐。父親因此沒少受到打壓,是以十分消沉,好在父親後來振作起來,扭轉了局勢,不僅沒有遭到貶謫,反而步步升遷。

  而薛氏就是在父親低落之際趁虛而入的。

  這也是前世父親對她越來越冷淡的原因之一。

  可以說,前世的她真的十分愚蠢。

  不過今生她並未再做那樣的事,為何父親還是遭遇了同樣的處境?

  是因為前些日子日日早歸麼?

  若真是如此,想來情況應沒有前世那般嚴重。

  比起早歸,德行問題要更容易引人詬病。

  想起祖母方才的話,心中頓時了然,祖母這是在提點她。

  眼珠一轉,她含笑道:“父親這般忙碌,容易熬壞身子,一會我給他送些參湯過去。”

  聞言,老夫人微笑頷首:“這是應當的。”

  安若瀾起身斂首:“那孫女便不打擾祖母休息了,這就回去準備參湯去。”

  老夫人沒有多話,擺手讓她退下了。

  回到房裡,安若瀾便張羅開了,親自動手熬起了參湯。

  同時,金桂苑內,薛氏得知了安世延夜夜忙碌公務的消息,也動起了小心思。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43 AM

第四十五章 忽悠

  酉時剛過,天際就已是一片漆黑,熱鬧了一日的侯府迎來了寧靜。

  除了些看守門房的下人,其余忙碌了一整日的僕婦丫鬟們都得了空,三三兩兩,四五成群地圍坐在了火爐旁,開始閒磕牙。

  嚴寒的冬夜,除了寒風呼嘯的聲音,屋外就只有積雪落地的簌簌聲。

  安若嫻靜坐在黑暗冰冷的房內,摟著漸漸染上寒意的雙臂,聽著窗外的呼呼風聲,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悲涼。

  身在異鄉,獨自一人,在這漫漫冬夜,她連尋求慰藉溫暖的地方都沒有。

  真是何其悲哀。

  她忍不住想質問,為何上蒼如此不公?就連安若瀾那等可恨之人,都能擁有良好的出身與境遇,為何她就要兩世坎坷?悲慘的前世,多舛的今生,她已不知該如何面對。

  長嘆一聲,她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以黃鶯為首的幾個丫鬟聽見聲響立即迎了上來,黃鶯上前一步,福身恭敬問:“小姐有何吩咐?”

  其余幾個丫鬟皆是垂眉低首,然低垂的眼中卻都帶著埋怨。

  天寒地凍的,在門外苦苦等了一日,這些個丫鬟早已手腳發青,面頰發僵,也難怪心中會有些意見——這位嫻小姐如今還沒入族譜,不算是侯府正經的小姐呢,就已經架子這般大,日后認祖歸宗了,指不定要如何折騰她們。

  安若嫻不是那遲鈍愚笨之人,自然看得出這些丫鬟只是表面恭敬,她冷眼掃過底下幾個丫鬟,心中冷哼一聲,冷冷吩咐:“將晚膳送來。”

  黃鶯恭聲應了,立即就帶著人下去端廚房裡溫著的晚膳。

  很快,熱茶熱飯送了上來,聞著那繚繞的飯菜香氣,安若嫻這才有了幾分饑腸轆轆的感覺。維持著最后幾分儀態,她迅速摒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了黃鶯伺候,然後舉筷吃了起來。

  那動作,說是狼吞虎咽也不為過。

  黃鶯在旁邊端著茶,迭聲勸道:“小姐慢點吃,擔心噎著。”

  安若嫻無動於衷,直到吃了個七分飽,才漸漸放慢了速度,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話。

  “姨娘今日都忙了些什麼?”

  可不要白白浪費她提供的機會才好。

  “姨娘早上來了一趟,午時與掌燈時分也都過來瞧了瞧,其餘時候就都在房里,也沒忙什麼。”黃鶯回答得很保守。

  “哦。”安若嫻點頭,又問:“府上可發生了什麼事?”

  黃鶯頓了頓,隨后才壓低聲音道:“方才奴婢去廚房取晚膳時,偶然聽了一耳朵,丫鬟們都在議論,說嫻小姐被二小姐與六小姐欺負了,在房里哭了一日。”

  純粹陳述的語氣,不帶絲毫個人感情。

  得到想要的答案,安若嫻唇角微勾,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她又問了下府上眾人的反應,正說著,薛氏帶著人跨進門來。

  薛氏帶著滿面擔憂匆匆而來,進門直撲安若嫻,將她抱了個滿懷。

  “嫻兒,你可算是出來了,姨娘要被你嚇壞了!什麼委屈是不能說的,非要自個兒躲著難受,你可知姨娘有多擔心多心疼?要是傷了身子可怎麼好?”

  薛氏絮絮叨叨地責備,邊說便擦拭眼角,本是十分精明幹練的臉龐,此刻卻是溢滿了慈愛,充滿了母性光輝。

  安若嫻暗地裡撇嘴,有些受不了薛氏虛偽的演技。她本想推開抱著自己的薛氏,然在看到薛氏身后跟著的丫鬟婆子時,她改變了主意。

  躲進薛氏懷裡,她拿出穿越前討好繼父的那一套純熟演技,扁著嘴抽噎了起來:“嗚嗚嗚,姨娘……”

  五六歲孩子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些顫音,拖著的尾巴顯得異常委屈可憐,饒是知曉真相的薛氏,也險些以為女兒是真的受了委屈。

  短暫的驚訝過後,薛氏回過神來,配合地抱著安若嫻大哭起來。

  母女倆抱頭痛哭,肝腸寸斷般。

  黃鶯也在一旁悄悄抹淚。

  見狀,跟著薛氏一道來的婆子並丫鬟不由得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

  見好就收,哭過一陣後,薛氏與安若嫻互相安慰著恢復了鎮定,安若嫻這才發現薛氏帶來的婆子還提著個食盒。

  “姨娘,這是……”她指著那小巧的紅漆食盒問。

  薛氏擦了擦眼淚,柔聲道:“這是參湯,姨娘聽聞你父親這幾日時常在書房熬夜,便想著送些過去給他補補身子。”頓了頓,又問:“嫻兒要一起去麼?你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的。”

  “哦。”安若嫻挑挑眉,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嗤道:“只想著討好男人,不顧兒女的死活,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為人母!”

  安若嫻心中憤慨,然她不知道的是,她方才吃的晚膳,全部都是薛氏親手下廚做的。

  眼珠一轉,她慎重道:“姨娘,我有話要與你說。”

  見她神色肅然,薛氏知曉是重要的事,便摒退了所有下人,只余她二人單獨說話。

  “姨娘,你不能去給父親送參湯。”安若嫻開門見山。

  薛氏一怔,下意識反問:“為何?這可是取得你父親歡心的好機會!”

  自被接進侯府,五爺還一次都未曾在她的金桂苑留宿,就連見面也不過寥寥幾次,她早已急得不行,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表現,女兒竟然阻止她?

  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若嫻根本沒把薛氏的心急看在眼里,老神在在道:“如今我們剛回府,還沒有半點根基,若是你輕舉妄動,引起旁人猜疑,恐怕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功虧一簣。”

  “可是……”薛氏還待辯解,安若嫻不耐煩打斷她,不容置喙道:“比起爭寵,降低孟氏與老夫人的戒心更為重要。”

  “……”薛氏無言以對,一番掙扎後,咬牙道:“我明白了。”

  安若嫻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嘲諷笑意,隨即緩和語調,溫聲勸道:“姨娘,你放心,忍過這一陣,我們很快就能出頭的。”

  望著女兒深不可測的眼神,薛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她總覺得,嫻兒這幾日變得愈發沉穩有見地了,也愈發……陌生了。

  薛氏帶著人回了房,參湯則留在了安若嫻屋裡。

  對于忽悠薛氏,安若嫻沒有半點愧疚,望著桌上擺著的食盒,她眸光微閃,抬頭對進門的黃鶯道:“隨我去給母親請安。”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48 AM

第四十六章 相撞

  這幾日,孟氏過得很不是滋味。

  兒女依舊每日過來請安,丫鬟婆子們也依舊順從維護,與妯娌幾個的關系也依舊和睦,與往常相比,日子並無多大的不同,只是在享受過丈夫的每日早歸陪伴之後,接連幾日的獨守空房讓她不習慣了。

  這十來日,安世延總是一回府就鑽進書房,晚上更是直接宿在書房,彷彿有辦不完的事般,孟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她一方面擔心丈夫的身體,一方面又擔心丈夫此舉是出於厭惡了她。

  巨大的落差,焦躁不安的情緒,這兩者攪合在一起,讓孟氏心底堆滿了委屈與不滿。

  不過她並未表現出來,也不曾出言抱怨。

  孟氏維持著體貼溫婉的賢妻形象,一邊表達足夠的理解,勸安世延保重身子,一邊則不聲不響地使起了小性子——安世延不回房,她就不去書房看他。

  在安世延毫不知情,連連感慨妻子賢良淑德之際,孟氏已經與他打起了冷戰。

  失去了丈夫的陪伴,孟氏開始在兒女身上尋求慰藉,只是安文彥每日要去族學上課,為了不影響兒子讀書,孟氏便每日到頤榮苑東院尋安若瀾說話。

  不外乎,也就是哭訴自己的不安與擔憂,末了,再關心提點安若瀾幾句。

  一開始,出于不忍,安若瀾還會勸說幾句,幫著出些主意,像是建議孟氏多去書房走動,送些補品湯藥表達關心之類的。只是沒想到,她本是一番好意,卻反遭斥責,孟氏不僅沒有贊同她的提議,還責備她不懂事,說她不知體諒父親難處,再三告誡她不要隨意去打擾父親處理公務等等,又說自己如何如何心甘情願,如何如何毫無怨言,那一刻,安若瀾只覺自己裡外不是人。

  有了這個教訓,安若瀾學乖了。

  自那以後,再面對孟氏無關緊要的哭訴時,她就只管左耳進右耳出了,只適時地安慰幾句,旁的不敢再多說。

  如此過了幾日,母女倆一個說,一個聽,倒也還算處得和諧。

  然而孟氏並不滿意安若瀾這樣的表現,她總覺著女兒是在敷衍自己,覺得女兒不夠貼心,不願替自己排憂解難。漸漸的,她也就不再尋安若瀾傾訴了。

  丈夫只顧著事業,兒子忙于讀書,女兒又毫不體貼,孟氏覺得自己的人生凄涼到了極致,很多個夜晚,她總是忍不住悲從中來,偷偷地獨自泣淚到天明。

  低落、消沉、不安,孟氏寢食難安,不過幾日,就迅速地憔悴消瘦起來。

  李嬤嬤與夏荷自是擔心得夠嗆,每日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勸夫人多動幾下筷子。

  這日晚膳,又是孟氏獨自一人用膳,望著冷冷清清的桌子,幾乎是在拿起筷子的瞬間,她就忍不住淚如雨下。

  夏荷與李嬤嬤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寬慰勸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讓孟氏止住了淚水,然一桌子的飯菜卻是不願動了。

  無法,李嬤嬤只好另去準備些清淡易下口的點心來。

  見李嬤嬤與夏荷如此緊張,孟氏心中有愧,便強擠出幾絲笑容來,拿了詩集裝作若無其事地翻閱起來,然而身在屋中,心卻早已不在。

  孟氏手中的詩集,一刻鐘也不曾翻過一頁。

  當安若嫻提著參湯來到馨月苑時,見到的就是孟氏滿面愁容,倚著炕桌發呆的模樣。

  “母親?”她疑惑地喚了一聲,隨即將食盒一放,噠噠兩步跑到孟氏身側,關切問道:“母親您怎麼了?”

  孟氏聞聲回過神來,見是安若嫻,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欣慰。

  “嫻兒怎的過來了?”放下手中的書,她慈愛地撫了撫安若嫻的頭頂。

  安若嫻沒有漏看她眼中的失落,心中不覺酸澀難當,她知道,母親在等的是安若瀾。

  壓下心底的不甘,她揚起天真爛漫的笑,乖巧道:“女兒來給母親請安,一會順道去給父親送參湯,女兒聽說父親這幾日一直忙到深夜,需要補補身子。”

  孟氏笑容一僵,有些坐立不安,頷首道:“嫻兒有心了。”

  “嘻嘻。”安若嫻嬌俏一笑,拉著她的手搖晃道:“一會母親陪嫻兒一起去嘛,嫻兒不大認得路。”

  孟氏又是一怔,目光游移道:“這……”

  “去嘛去嘛,母親不想父親麼?”安若嫻適時地撒嬌,無邪地眨巴著大眼睛。

  孟氏如何能不想安世延?她只是爭著一口氣,強忍著思念不去看他罷了。眼下被安若嫻這般一鬧,她的堅持與決心瞬間決堤,不再猶豫,她欣然頷首道:“那好,母親就與嫻兒一同走一趟吧。”

  摟了摟庶女嬌小溫暖的身子,孟氏懸了幾日的心又有了著落,私底下一比較,她愈發覺得安若瀾不如安若嫻體貼乖巧。

  稍稍收拾一番,孟氏帶著安若嫻去了安世延的書房。

  見到妻子溫婉嬌美的臉龐時,安世延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又是驚訝又是感動。妻子幾日不曾來看自己,他還以為妻子是惱了呢。激動之餘,他放下了手中處理到一半的事情,陪著妻女到書房旁邊的暖閣坐下。

  安世延與孟氏相對而坐,雙手緊握,含情脈脈地忘情對視。

  幾日不見,兩人都思念地緊,這正是應了那句小別勝新婚。

  孟氏心底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雙眼熠熠生輝。

  安若嫻望著這充滿粉紅色泡泡的一幕,心中滿是羨慕,她瞅準時機,取出食盒中的參湯,小心翼翼端到安世延面前,甜甜道:“父親,這是母親特意吩咐下人為您準備的參湯,給您補身子的,您快趁熱喝吧!”

  童稚的聲音將沉浸在情思中的兩人拉回神,安世延赧然一笑,先是撫了撫安若嫻的頭頂,隨後望向孟氏,眼中溢滿柔情,柔聲道:“雨夏費心了。”

  雨夏是孟氏的閨名。

  孟氏滿面嬌羞地垂首,詫異地拿眼瞧安若嫻,見她對著自己擠眉弄眼,頓時明了,剎那間,心中對這庶女又喜歡了幾分。

  安若瀾站在書房門外,聽著里面隱隱傳出的笑語聲,手中的食盒似有千斤重。

  劉氏擔憂地望她一眼,低聲問:“小姐,咱們回去?”

  安若瀾抿緊唇,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4:53 AM

第四十七章 爭寵

  是轉身離開,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進去?

  或許會被認為多此一舉也說不定。

  畢竟她遲了一步。

  抿了抿唇角,心中有些不甘。

  難道她只能因此退縮,讓自己的心意在冰雪下埋葬?

  若是前世,她必定會負氣離開,將參湯倒掉,責令身邊的人不許多嘴,然后用高傲與冷漠來掩飾自己的心酸。

  然而眼下,她看了眼手中提著的,耗費一個多時辰燉出來的參湯,微微揚起一抹笑。

  “無礙。”她對滿臉心疼擔憂的劉氏微微頷首,將食盒交給劉氏,抬手敲了敲門。

  很快,緊磕的書房門從裡面打開一條縫,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探出頭來,見了門外的兩人很是詫異,忙笑著拉開門,一邊往里讓人,一邊招呼道:“六小姐與劉媽媽怎的大晚上的過來了?天寒地凍的。”

  這少年名喚啟竹,是安世延身邊的侍童,因頗得信任,是以在五房也算是有些臉面的人。

  安若瀾並未直接回話,抬腳跨進門來,只笑道:“我在門外就聽到笑聲了,耳熟得緊,可是母親來了?”

  劉氏緊跟在她身後,垂首沉默。

  聞言,啟竹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隨即笑道:“也是剛來,正在暖閣里與五爺坐著呢。”又道:“小的去給六小姐通傳一聲。”

  轉身就要往暖閣門裡走。

  安若瀾忙喚住他,客氣道:“就不勞煩啟竹哥哥了,我自個兒進去吧。”

  說罷,就帶著劉氏往暖閣去了,啟竹望著,默默嘆出口氣。

  書房與暖閣之間只隔著一道門簾,到得門前,裡面的歡聲笑語就愈發明顯了。

  即便還未親眼看到,安若瀾也能想象得到裡面是如何熱鬧溫馨的場面。

  緩緩吐出胸中濁氣,她面帶微笑掀起了門簾。

  幾乎是在安若瀾踏入暖閣的剎那,屋里的說話聲就忽地停了下來,熱鬧褪去的瞬間,里面的三個人,或驚訝,或慌張,或幸災樂禍,通通都望了過來。

  安若瀾泰然自若地頂著眾人的目光,仿似沒有覺察到裡面詭異的氣氛般,落落大方地朝著坐在暖炕上的安世延與孟氏福身,恭敬道:“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孟氏最先反應過來,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急聲問:“瀾兒怎麼過來了?”

  她還記得告誡女兒不要來打擾的話,可偏偏她卻來了,還被女兒當場看到。

  安若瀾淺淺一笑,微微斂首,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回話:“祖母聽聞父親夜夜忙於公務,擔心父親身體,是以讓女兒過來探望一二。”

  孟氏正要接話,安世延卻面露驚喜,激動道:“是你祖母讓你來的?真是勞她老人家擔心了,我明日就去請罪。”

  安若瀾笑容不變,道:“只要父親好好保重身體,就算是向祖母請了罪了。”

  這話深得安世延的心,他連連頷首道是。

  孟氏在一旁插不上話,眼見著安若瀾舉止溫和有禮,談吐進退有度,她忽地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到底是何時起,她高傲冷清的瀾兒變成了這般模樣?

  好幾次欲言又止,她終是沒能問出心中的疑惑,轉而柔聲笑道:“即便是你祖母的委托,你也不該這大晚上的過來,你身子才剛好,要是又染了病該如何是好?”

  說著,顰起柳葉般優雅的雙眉,眼露擔憂。

  安若瀾笑著搖頭,略帶幾分俏皮,道:“女兒已經好啦,無大礙的。”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安若嫻笑嘻嘻湊上前來,盯著劉氏提著的食盒,眨巴著大眼疑惑問道:“瀾姐姐手里拿的是什麼?”

  比起安若瀾大方有禮的舉止,安若嫻一上來就提問的行為顯得有些失禮,安世延不滿地皺了皺眉。

  安若嫻一心羞辱安若瀾,根本沒有注意安世延的反應,又故作天真道:“瀾姐姐也吩咐下人給父親做了羹湯,特意送過來麼?真是巧呢,母親也是來給父親送參湯的!”

  微微上揚的尾音透著得意與嘲諷,安若嫻話中有話,無一不在提醒眾人安若瀾只是在做樣子,根本沒有誠意。

  安世延與孟氏都不禁臉色一變。

  劉氏憤恨地咬牙,剛想上前辯駁,卻被安若瀾暗地里拉了拉袖口。

  不咸不淡地勾了勾唇角,安若瀾回頭平靜地望向安若嫻,淡淡道:“確實很巧,不過這正說明了我與母親心有靈犀,想事兒都想到一處去了。”

  聞言,孟氏臉色好看許多,笑問:“瀾兒送來的是什麼?”

  “是參湯。”安若瀾脆聲答。

  “好巧,母親送來的也是參湯!”安若嫻故作驚訝地大叫。

  安若瀾斜了她一眼,並不接嘴,轉首對劉氏點了點頭。

  劉氏會意,上前將食盒放到炕桌上,揭開蓋子取出里面的白瓷描花湯盅來,一邊放置,一邊笑道:“這參湯是小姐親自燉的,五爺快嘗嘗。”

  安世延雙眼一亮,問:“這是瀾兒燉的?”

  “可不是,在爐火邊守了一個多時辰呢。”劉氏笑應道,邊說著邊退回了安若瀾身後。

  安若瀾只不驕不躁一笑。

  見狀,孟氏揪著錦帕,欣慰又酸溜溜地搭了句話:“那五爺可真是福氣了。”

  安世延笑得合不攏嘴,當即打開蓋子,如獲至寶般捧著品嘗起來,連聲贊好。

  至於安若嫻帶來的,他還未來得及動。

  安若瀾心中微動,或許她一直都錯了,父親是很在意她的。

  與她的動容相比,安若嫻只覺自己被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巴掌。

  這參湯是安若瀾親手燉的?

  她不信,一定是安若瀾在撒謊!

  原以為安若瀾只是白眼狼了一點,沒想到為了爭寵,她竟然能卑鄙無恥到如此地步!

  滿眼的不敢置信,安若嫻憤恨的目光恨不能化作實質,將安若瀾狠狠勒死。

  反觀安若瀾,依舊波瀾不驚,直接無視了安若嫻吃人般的目光。

  見來了也有一會了,她福身斂首道:“時辰不早,就不打擾父親了,女兒告辭。”又向著孟氏福身:“母親也早些回房歇著吧,女兒告辭。”

  聞言,安世延忙站起身來,慈愛地望著她,輕聲道:“父親送送你。”

  安若瀾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正想應下,孟氏開口道:“五爺還是處理正事要緊,妾身帶著嫻兒與瀾兒一道走吧。”

  安世延自是沒有異議,微笑頷首:“那好,路上當心。”

  安若瀾也點頭,腦中迅速轉了幾圈。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2:40 PM

第四十八章 不配

  安若瀾猜到孟氏有話要對她說。

  果不其然,剛離開書房沒多遠,孟氏就狀似無意地開了口。

  “你實在不必急著大晚上的過來,打擾你父親辦事不說,若是又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孟氏頗為苦口婆心,仿似一心為女兒著想的慈母。

  安若瀾笑了笑,低聲應是。

  如今她已不會再偏執、鉆牛尖地去分析母親的每一句話中,到底是為父親著想多一點,還是為她著想多一點。

  安若嫻落後一步,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聞言心中又酸又澀又怒。

  為了達成母親所願,促進母親與父親的感情,她不惜欺騙生母,為母親營造機會,卻不想到頭來,她在母親的心中終究還是比不上安若瀾。

  盡管失落,但她還能看開,她想或許是自己為母親做的還不夠。

  暗暗發誓,她會繼續努力,讓母親發現她的好!

  百折不撓,自我安慰,是安若嫻的兩大優點。

  自我調節好情緒後,她怒目望向安若瀾。

  母親無視她的付出她可以忍受,母親只知道關心安若瀾她也可以忍受,然而讓她忍無可忍的是,安若瀾竟然對母親的關懷無動於衷!

  她費盡心力想要得到的,安若瀾卻不知珍惜,她如何能不憤怒?

  暴遣天物這詞,簡直是為安若瀾量身打造!

  安若嫻憤憤地想。

  其實安若瀾的態度很是溫和有禮,並不如安若嫻所以為的那般冷淡無情,只是在安若嫻看來,她的這番表現完全不夠。

  孟氏也覺得安若瀾的態度不夠親熱,但又挑不出錯處來,頓了頓,道:“母親知道你想念父親,不過這陣子還是少到書房打擾吧,相信忙過這一陣,你父親就會有時間陪你了。”

  安若瀾依舊笑得溫和,道:“女兒有些時日不曾見到父親,確實有些想念,恰好今日祖母提起,女兒便過來了。”

  孟氏點點頭,臉上露出幾分為難與疼惜,柔聲道:“你也不要怪你父親,他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想讓你們兄妹出去更有面子,不是不想親近你們。”

  安若瀾聞言,心中不由覺得好笑,母親怎會如此想?

  她慎重得搖頭解釋:“母親這是說的哪裡話,女兒怎會怪父親?若是怪,女兒今日也就不會過來了。”

  她確實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也並不覺得這是父親在刻意疏離。

  “你想得開就好。”

  孟氏卻並沒有因她的回答而高興,只以為她又是在強顏歡笑,幽幽道:“在你祖母院子里住了一段時間,你是愈發乖巧懂事了,還曉得為你父親燉湯。”

  “女兒孝順父親是應當的,明兒女兒也給母親燉一盅湯送去。”安若瀾笑著接話。

  孟氏臉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連聲應好。

  接下來的一段路倒是氣氛不錯,母女兩人有說有笑,只是安若嫻卻不怎麼舒服了,她感覺自己完全被遺忘了。

  到了岔路口,安若瀾要往左邊回頤榮苑,孟氏則是要往右邊走,兩人便道別分開。

  金桂苑與馨月苑在同一方向,安若嫻故意落後幾步,待孟氏走遠了,她冰冷地對著安若瀾道:“你不配擁有母親的疼愛!”

  說罷,就快步去追前面的孟氏。

  安若瀾怔愣地望著安若嫻漸行漸遠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眼前的人不是安若嫻,而是另有其人。

  是錯覺嗎?

  安若瀾收回目光,眼中帶著散不去的疑惑。

  不再多想,她帶著劉氏快步回了頤榮苑,回屋前,她又去給老夫人請了個安。

  一夜無事。

  晨曦微露,太陽還未冒頭,侯府的下人們就起身勞作了。

  寒冬臘月,下了幾場雪後,整個世界變得銀裝素裹,安若嫻一大早起來,簡單地用過早膳後,就裹著杏色的絨披風出了門,慢騰騰的往頤榮苑走。

  雖說對討好老夫人已經不抱多少希望,然她還是決定每日去給老夫人請安,她總想著,說不定哪天老夫人就願意見她了呢?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願放過。

  到了頤榮苑松鶴堂門前,安若嫻照例請門外的丫鬟進去替她通傳,原是不抱希望的,以為今日也只能在門外磕個頭,卻不想那丫鬟很快就去而復返,臉上帶笑道:“老夫人請嫻小姐進去說話。”

  “什麼?!”安若嫻不敢置信地驚呼出聲。

  這算是心想事成麼?

  速度也太快了!

  難道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打算補償她所受的苦了麼?

  心花怒放,欣喜若狂都不足以形容安若嫻此刻的心情。

  按了按心口,她壓抑住狂喜的情緒,邁步進了松鶴堂。

  進了門,安若嫻垂首斂眉,恭恭敬敬行了個問安大禮:“孫女給祖母請安,願祖母福祿無雙。”

  這問安大禮,是她從原主的記憶中找到的,她知道這是很莊重的禮儀。

  “嗯。”祖母淡淡應了一聲,眼皮也未抬,道:“有心了,起吧。”

  “謝祖母。”安若嫻激動不已。

  等她站起身,才發現安若瀾與安若瑾正一左一右坐在老夫人身邊。

  想到她們剛才順道受了自己的大禮,安若嫻心裡一陣不平。不過她倒不會蠢得表現出來。

  勾出抹笑,安若嫻若無其事地福了福身:“兩位姐姐好。”

  “妹妹好。”安若瀾與安若瑾頷首回禮。

  老夫人淡淡一笑,看似十分滿意,出口的話卻是:“老婆子這裡規矩嚴,想來你也不習慣,若是無事,就早些回吧。”

  安若嫻還未收斂的笑一僵,好不容易才另扯出抹笑,福身道:“是,那孫女告辭了。”

  盡管老夫人說的委婉,那意思卻是明確,她可沒臉賴著不走。

  暗暗瞥了安若瀾一眼,安若嫻垂眸掩住眼底的羞憤,轉身離開。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2:51 PM

第四十九章 母女

  離開頤榮苑,冷靜下來後,安若嫻腦中靈光一閃,這才想通為何老夫人會突然願意見她,剎那間,心裡剩餘的那點歡喜與激動散了個乾凈,只有熊熊怒火在胸腔燃燒。

  還以為是老夫人終於看到了她的誠心,被感動了,才願意見她,原來不過是礙於人言,擔心旁人說閒話,才故意演了這麼一出!

  讓她進松鶴堂走一遭,又立馬趕出來,老夫人的名聲是保住了,可她卻受到了深深的羞辱,這算盤打得好!

  不愧是坐鎮侯府后院的老狐貍,真真是偏心陰險到了極致!

  再一回想老夫人那番言辭,她更覺羞憤,那分明就是在暗諷她沒有規矩教養!

  安若嫻咬著牙滿臉憤慨,眼眶都氣紅了。

  不得不說,安若嫻確實心思活絡,老夫人之所以見她,原因與她所猜想的並無出入,只不過那番讓她離開的話,卻是在說實情,並未有其他含義。

  安若嫻不知道的是,這候府中的少爺小姐們,除了安若瀾與安若瑾外,其餘的都不習慣,也不喜歡待在老夫人屋里。

  是以,老夫人才有此一說。

  帶著滿腔怒火,安若嫻匆匆回了金桂苑,原想關起門來發泄一通,卻不想進門就見薛氏坐在桌邊,看那臉色,很是有幾分凝重。

  微一皺眉,安若嫻按捺下心中怒火,不耐道:“姨娘怎的到我房裡來了,有事?”

  薛氏緩緩抬眼望向她,眼中竟帶著幾分薄怒。

  安若嫻不由心中一凜,立即便猜到了薛氏為何而來。

  薛氏沒有答話,沉著臉遣退了所有丫鬟婆子。

  待其餘人都退下,薛氏拍案而起,怒喝:“竟然用我辛辛苦苦熬出來的參湯去替孟氏邀寵?!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盡管已有心裡準備,安若嫻還是被嚇了一跳。

  不管是在原身的記憶裡,還是在她本身的經歷裡,她從未見過薛氏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望著眼前頗具威勢,稍顯扭曲的臉龐,她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雖是對“邀寵”這個詞很是不滿反感,然她現在根本不敢再觸怒薛氏,也不敢再愛搭不理,只得底氣不足地解釋道:“我、我只是想消除孟氏的戒心,讓她信任我,以便我們日后行事……”

  微弱的語氣,游移的眼神,如此心虛的反應,若是旁人,薛氏必定不會信,然而眼前的是她的親生女兒,年紀又還這般小,會被她剛才過激的反應嚇到,顯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般想著,薛氏緩和了臉色,並沒有過多懷疑,只沉聲道:“親近孟氏是不錯,然過猶不及,太過殷勤只會引起旁人的猜測,你要把握好分寸。”

  “是。”安若嫻還算老實地應了聲。

  薛氏又道:“取得老夫人與孟氏的信任固然重要,但真正能讓我們母女風光的,卻只有你父親,我仔細想過了,日後就以接近你父親為主,離間你父親與孟氏,以及老夫人的關系為輔,慢慢在侯府中拉攏勢力,站穩腳跟。”

  後面幾句話,薛氏的聲音放得很輕,眼中帶著勢在必得的瘋狂。

  安若嫻抿了抿唇角,好半晌才不甘不願應了聲好。

  薛氏見她神色憂愁,以為她是想不通,不由將她摟進懷裡,柔聲安撫道:“嫻兒,你還小,有些道理你不懂,這個世界,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而兒女只能依靠父母。你要記著,母貴,方能子貴,你一定要幫娘親。娘親也是為了你與你哥哥好。”

  母貴,方能子貴——

  這句話,在原文中只出現過一次,然安若嫻記得十分清楚,因為就是這一句話,造就了原身不甘庸碌的一生,也造就了原身悲慘的結局。

  倚在薛氏懷中,安若嫻眼中溢滿嘲諷。

  眼珠一轉,她故作乖巧道:“嫻兒明白了,日后嫻兒都聽娘親的,替娘親掃除一切障礙。”

  既然你為了富貴地位,將兒女當做棋子,那就休怪我陽奉陰違!

  安若嫻眼中閃過一抹陰沉的光。

  薛氏全然不覺她的心思,聞言激動不已,緊緊抱著她泣聲喚道:“嫻兒!”

  安若嫻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慰。

  該說的都說了,也得到了滿意的結果,薛氏歡歡喜喜離開了安若嫻的房間,回房的路上就開始琢磨起吸引安世延注意的法子。

  而在薛氏走後,安若嫻獨自一人坐在外間桌邊,面沉如水,想著以後要如何替孟氏傳達薛氏的陰謀詭計。

  母女二人心思各異。

  再說安若瀾,這日午後,她果真親手燉了一盅烏雞參湯,送到了孟氏房裡。

  孟氏自是高興得很,久違地攬著她說了許久的話,那親熱模樣,仿似二人從未有過任何不愉快。

  因知曉安若瀾今日會去馨月苑,加上正是苦惱之際,安若嫻也就沒有過去湊熱鬧,一則省得見了心慌難受,二則也是為了早日想出辦法。

  安若瀾也沒有在馨月苑多待,到黃昏時候就準備回頤榮苑了,臨走前,孟氏望著她欲言又止,三番兩次後,終是忍不住問道:“瀾兒,你何時搬回馨月苑來?”

  安若瀾早猜到她會如此問,是以方才故意沒有點破,眼下被問起,她只能斟酌著回答:“瑾姐姐說她一個人住在祖母院子裡不習慣,央我多留些日子,好陪陪她,祖母也說讓女兒多住些日子。”

  這確實是實話。

  然孟氏卻並不相信,只覺得她是在尋借口。

  瞬間紅了眼眶,孟氏哀聲指責道:“你祖母與堂姐讓你留下,你便留下,母親讓你回來,你卻不聽,難道母親在你心中還比不過她們嗎?”

  聽著這宛如小孩子發脾氣的話,安若瀾頗為頭疼,剛要開口解釋,孟氏一甩手,喝道:“你走!走了以後永遠不要再回來!”

  說罷,掩面跑回了房里,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望著緊掩的房門,安若瀾手腳發冷。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0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7 08:11 PM 編輯

第五十章 惡人

  “六小姐,您回吧。”

  李嬤嬤沒有出口調和,而是冷著臉,還算恭敬地下了逐客令。

  安若瀾攥了攥袖口,終是無奈嘆出一聲,道:“就煩請李嬤嬤好好照顧安慰母親了。”

  “不勞六小姐費心。”李嬤嬤語氣愈發冷漠。

  喉頭一噎,安若瀾斂首致意,帶著劉氏告辭。

  李嬤嬤望著她走遠,鼓了鼓眼睛,轉身去敲房門。

  剛敲了一下,房門便從里面打開來,孟氏淚漣漣地出現在門后,泣聲問:“瀾兒走了?”

  李嬤嬤點頭,扶著孟氏往裡走,安慰道:“夫人別難過,小姐也是抹不開面子,等她想通了,還是會回到夫人身邊的。”

  這話說的挺違心,不過只要能讓主子不那麼難過,李嬤嬤不介意撒撒謊。

  只是往日很好哄勸的孟氏,今日卻固執得很,聞言,她哀戚搖頭道:“不會的,瀾兒變了,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乖巧聽話了,她的心裡已沒有我這個母親。”

  說著,掩面痛哭起來。

  李嬤嬤心口一揪,原本因顴骨高聳,雙頰瘦削而顯得嚴肅尖銳的臉龐柔和了許多,溢滿心疼,那神色,就似看到自己捧在手心疼愛的孩子被欺負了一般。

  她溫柔地拍了拍孟氏的后背,輕聲道:“夫人別這麼說。”

  孟氏只是流著淚搖頭,“瀾兒是怪我給她的太少……你不知道,她二姨送她的那串佛手串,乃是異國神木所制,十分罕見珍貴,連許多勛貴重臣都不曾見過……我、我給不了她更好的……”

  若不是前些日子在玉福長公主的宴會上有幸得見,她也不會知道那串看似無奇的手串那般貴重。這也是她這些時日她不再尋女兒談心的原因之一。

  李嬤嬤聞言不由皺緊了眉頭,嘴上依舊勸道:“那不過是身外之物,哪裡比得上夫人對小姐的用心?”

  這般說著,心中卻是怒意滔天,把安若瀾罵了千萬遍。

  “用心又如何?還不是轉眼就被忘了?瀾兒如今有老夫人護著,比在我房裡強多了。”孟氏強顏歡笑。

  “夫人……”李嬤嬤不忍低喚一聲。

  孟氏對她安慰一笑,低嘆道:“這馨月苑是愈發冷清了。”

  頓了頓,她忽地興致勃勃道:“左右瀾兒也不願回來了,你說我將嫻兒接過來住如何?我瞧著她很是乖巧懂事,正好可以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這想法,她昨晚就有了,對於貼心又善解人意的庶女,她越看越滿意。

  “這……”李嬤嬤遲疑,她並不贊同這個想法。

  那安若嫻畢竟只是個卑賤的庶女,瞧著也頗有些心機,還不知到底是好是壞,若是輕易將她接到夫人身邊,怕是會對夫人不利……

  然轉念一想,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女娃娃,應該不難拿捏,只要派人盯好,想來也鬧不出甚麼蛾子,反倒是,可以利用那庶女刺激六小姐,讓六小姐迷途知返。

  最主要的是,夫人喜歡。

  這般想著,李嬤嬤含笑點頭:“自然全憑夫人做主。”

  提議得到贊同,孟氏很是高興,她立即便囑咐李嬤嬤去張羅。

  李嬤嬤並未答應,而是勸她稍安勿躁。

  “您今日才與六小姐鬧了不愉快,若是立即就將嫻小姐接來,怕是會有人說閒話,還是再等幾日吧。”

  孟氏覺得這話有理,連連頷首應了。

  這事便這般定了下來。

  安若瀾對此絲毫不知,猶豫過後,她去了松鶴堂,向老夫人提起了搬回馨月苑的事兒。

  歸根究底,她對母親還是心存感念的。

  老夫人並未點頭,只道:“也不急在這一時,且再等兩日。”

  無奈,安若瀾只能暫時歇了這心思。

  待安若瀾離開松鶴堂,宋嬤嬤問老夫人道:“老夫人為何不將實情告訴六小姐?若是六小姐想岔了……”

  早有眼線來報告了馨月苑裡的消息,不然老夫人也不會拒絕六小姐的請求。

  老夫人嘆氣,“自投湖後,瀾姐兒通透了許多,性子也平和許多,瞧著是想安穩過日子,只是她不明白,並非不爭,就能安穩,那庶女不是個老實的。”

  “是以老夫人才會提點六小姐親近五爺?”宋嬤嬤恍然大悟。

  老夫人點頭:“瀾姐兒雖不如往日那般事事以老五媳婦為先了,然從她今日所為,還是看得出,老五媳婦對她的影響還是很深,老婆子這破壞母女感情的惡人是做定了。”

  “老夫人……”宋嬤嬤顰眉,“若是五夫人清醒些,又何苦勞您如此費心?”

  老夫人苦笑搖頭:“孟國府的女兒個個精明能幹,也就咱們府上這個被嬌慣地糊涂了,老五媳婦她不明白,並非生下了孩子,就算是父母,也並非不是從自個兒肚皮出來的,就不是兒女。”

  宋嬤嬤一驚,遲疑開口:“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老婆子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老五雖是從那個女人肚子里出來的,卻是我一手教養大的,我也不願看他難過。”老夫人耷拉著眼皮,拿銀鉤撥了撥三角獸紋小銅爐中燃了一半的熏香,低垂的眸子讓人看不清神色。

      宋嬤嬤不再多言,靜靜在一旁伺候。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7 08:11 PM 編輯

第五十一章 起疑

  白駒過隙,三五日轉眼而逝。

  侯府的生活依舊平和而安寧,然而這一日,一顆小小的石子卻無聲無息打破了這份寧靜。

  這一日對安若嫻而言,絕對是永生難忘的一日。

  因為她終于離母親更近了一步。

  再次從頤榮苑無功而返,本是心情郁悶的她,在見到李嬤嬤,聽聞李嬤嬤帶來的消息後,心中瞬間開滿了燦爛的春花。

  就連刺骨的寒風,都帶上了暖意。

  在這個寒冷的早晨,她的幸福突然降臨。

  不用李嬤嬤多說,她立即就吩咐黃鶯收拾行李,以期盡快搬到馨月苑。

  對於她的反應,李嬤嬤表示很滿意,隨意叮囑幾句後,便離開了金桂苑。

  而五夫人將嫻小姐接到馨月苑住的消息,也隨著李嬤嬤的離開,迅速在侯府傳開了來。

  薛氏與安文均得到消息,都跑到安若嫻房中詢問。

  “怎麼回事?孟氏為何突然讓你搬到馨月苑去住?聽到這個消息,我總覺得不安!”薛氏滿臉焦急,無意識地來回走動,琢磨著這是不是孟氏的陰謀。

  “妹妹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麼?”安文均相對冷靜許多,他深深望著自己的妹妹,平靜無波的眸子帶著探究。

  安若嫻對這個原文中只知道躲在原身身后享清福的哥哥也沒有多少好感,聞言撇了撇嘴,反問道:“我能做什麼?”

  安文均見她態度敷衍,不由皺了皺眉,安若嫻並不在意,接著道:“可能是我上次幫了母親一個小忙,所以母親對我生了親近之心吧。”

  “小忙?”安文均眼中帶著懷疑。

  因著住在前院,年紀也不小了,為了避嫌,除了給老夫人以及孟氏請安外,他鮮少到後院來,也很少打聽後院的消息,是以對後院發生的事並不清楚。

  安若嫻被他懷疑的眼神盯得心中冒火,冷哼一聲,涼涼道:“我可不像某些人,進了侯府就只顧自己,對親娘和妹妹不聞不問。”

  “你——”安文均皺起眉頭,清冷的眸中泛起了幾絲怒意。

  見兩人氣氛劍拔弩張,薛氏忙勸道:“好了好了,都少說一句,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清孟氏的目的。”

  “不管是何目的,我都必須搬到馨月苑去,這是接近母親的好機會!”

  幾乎是薛氏話音剛落,安若嫻就篤定地開了口。

  她正愁日後不方便為母親遞消息呢,如此天賜良機,她怎能放過!

  安文均聽著她一口一個母親,眼底閃過猜疑。

  薛氏皺了皺眉頭,無奈道:“除此之外,確實沒有其他選擇,只是嫻兒,日後到了孟氏眼皮子底下,你更要萬事小心,切莫被她尋了把柄。”

  “我知道。”安若嫻心不在焉地點頭,臉上顯然帶了幾分喜氣。安文均掃了她一眼,心底疑惑更甚。

  又細細囑咐了一番,薛氏便與安文均離開了安若嫻的房間。

  安文均並未立即回前院,而是到薛氏房里坐了片刻,問了些安若嫻的事情,薛氏都一一告訴了他。

  不說安文均,就是薛氏,也對這段時間安若嫻的種種行為很是疑惑不解。

  “我愈發猜不透嫻兒的心思了,她對孟氏的親近,總讓我感到不安。”薛氏忍不住嘆氣。

  安文均緊抿雙唇。

  從薛氏所言種種來看,他認為安若嫻並非是在假裝親近孟氏,很有可能,他那妹妹是真的對孟氏生了好感,只是這話他不敢說出來,怕傷了薛氏的心。

  薛氏這些日子過得很苦,沒有寵愛,沒有依仗,別說是過上好日子,幫襯娘家了,就是差遣下人辦事,都要看人臉色。丈夫的不聞不問,女兒的異樣,讓她心力交瘁,然而她並不曾怨天尤人,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付出再多,她都不會后悔。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的兒子總算尋到了一絲依仗。

  想著前些日子打聽到來的消息,薛氏露出歡喜的笑,對著安文均諄諄告誡道:“我聽說老侯爺前些日子誇了你,想是對你有了幾分看重,你可要把握好機會,切記要戒驕戒躁,不得有絲毫懈怠。”

  “嗯,兒子明白。”安文均頷首應了。

  母子二人又說了會體己話,安文均就起身告辭了,薛氏送他出門,望著兒子愈發挺拔俊朗的背影,她撫著鬢角,輕柔地笑了。

  府中的消息傳得很快,不過一個早上,安若嫻要搬進馨月苑的事兒就傳了個遍。

  二夫人與三夫人聽聞後,還特意結了伴,到慕容氏房里磕起了牙。

  “母親對那外室女一向愛搭不理的,五嬸卻急著將人接到自己院裡,也不知是在打誰的臉。”三夫人依舊是牙尖嘴利,磕著瓜子說話毫不迂回。

  二夫人嘆了一聲,憐惜道:“我倒是瞧著瀾姐兒可憐得緊。”也不知這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三夫人吐出嘴里的瓜子殼,撇了撇嘴,陰陽怪氣道:“有母親護著還算可憐,那我的珂姐兒豈不更可憐?”

  說完,又望向只顧著喝茶,沉默不語的慕容氏,哀求道:“大嫂,您就幫幫忙,向母親說說好話吧,就是讓珂姐兒到頤榮苑住個兩三日的也好啊!”

  瞧著瑾姐兒在老夫人的教導下愈發氣質斐然,她急得飯都要吃不下了。

  聞言,二夫人裝作被茶水嗆到,掩唇清咳了兩聲。

  慕容氏依舊不開口。

  三夫人不由得急了,剛要開口,卻聽慕容氏道:“向母親說情沒用,你讓珂姐兒多去瑾姐兒瀾姐兒那里走動走動才是真的。”

  三夫人腦子一轉,立時明白了慕容氏話中的含義,頓時喜笑顏開了。

  見她得瑟,二夫人不由糗她道:“珂姐兒的事你這般著急,怎的不見你著急自個兒?我聽底下丫鬟說,昨兒你與三叔又拌了幾句嘴?”

  三夫人臉上笑容一僵,擺手道:“沒的事,那些個丫鬟婆子就喜歡亂嚼舌根子。”

  慕容氏與三夫人見她不願提,也就不多問,聊起了旁的事兒。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14 PM

第五十二章 搖擺

  安文彥是從族學裡回到府上後,才聽聞了安若嫻搬到馨月苑的事兒。

  他的第一念頭是去看看妹妹可還好,隨即又想到妹妹就住在祖母院子裡,為免使了禮數,他還是決定先去老夫人屋里請安。

  匆忙趕到頤榮苑,通報后進了松鶴堂,卻不想祖父與父親竟然都在。

  不得已,安文彥只得收斂心神,恭恭敬敬地向三位長輩請安。

  老侯爺見到他很高興,連聲讓他在堂下坐了。

  因著年歲漸高,對酒色淡薄許多,老侯爺已很少到後院來,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待在前院,只隔些日子到頤榮苑坐坐,與老夫人說說話。今兒也是恰巧,他與安世延一同回府,聽聞兒子要來給老妻請安,想著也有段時間不曾到頤榮苑坐坐了,便就順道一起過來了。

  安文彥是正好趕了個巧,眼下想快點離開是不可能了。

  在鋪著軟墊的交椅上坐下,他有些坐立難安。

  老侯爺並未看出孫子的異常。

  五個兒子中,老侯爺最器重的雖是老夫人所出的嫡長子,也就是如今侯府的世子爺,最疼愛的卻是安世延這個小兒子,是以對安世延所出的孩子,他也都多疼愛幾分。

  在細細考校了安文彥的學問,問些了族學裡的事兒後,他很是欣慰地嘆道:“老五的兩個兒子都隨老五,性子溫潤謙和,天賦也好,還很是勤奮刻苦,只要好好培養,日后定能光耀我安府門楣。”

  老侯爺瞧著心情很是不錯,臉上一直帶著笑。

  他又抬手指了指安文彥,笑道:“文彥有空也多與你兄長切磋切磋,一來,增進些學問,二來,也聯絡下兄弟感情,總歸是一家子兄弟,日後出息了也是個助益。”

  安文彥微微一怔,腦子轉了一圈才明白過來,祖父口中說的兄長應該不是他那些堂兄弟,而是那剛回府不久的庶兄。

  他倒是不曾多想,恭敬地頷首應了。

  老侯爺滿意點頭,又轉向安世延道:“既然已經接回府上了,你也上點心,早些安排文均去族學上課,別給耽誤了。”

  安世延想到極少關心的庶子,心中有些愧疚,垂首應道:“是,父親。”

  老夫人捧著茶,瞧老侯爺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架勢,不由矜持一笑,緩緩開口道:“我瞧著侯爺對文均那孩子印象不錯。”

  老侯爺也不掩飾,沉聲直言道:“文均這日子早晚都會去給我請安問禮,我趁機細細觀察考校了一番,品性天賦都是不錯,值得悉心栽培,不過如此而已。”

  這話也是在告知老夫人,日後要多加關心這個孫子。

  老侯爺與老夫人感情說不上有多深厚,但一直都是相敬如賓,說話有商有量的,除卻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兩人基本沒有紅過臉,像今日這般話中有話,倒是許久不曾有了。

  氣氛霎時冷凝。

  安世延隱隱有些擔心。

  他相信母親方才的那番話並無旁的含義,只因薛氏母子是從田莊接回來的,與他那親生姨娘有些關係,是以父親難免敏感了一些,說來,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誤會,只是這誤會與他的生母姨娘扯上了關係,是以就變得尷尬嚴重了起來

  眼見氣氛愈發凝重緊張,不知該如何搟旋調解安世延急得出了一頭冷汗。

  安文彥雖不是很清楚那些陳年舊事,卻也能感知到氣氛不對,祖父母的事兒,自然輪不到他這做孫子的多嘴,是以他也就眼觀鼻鼻觀心地老實坐著,不敢吱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忽地輕笑一聲,似沒有聽明白老侯爺的話外之音般,語調輕緩道:“文均確實是個好的,我也聽底下人說他恭謙有禮,不只是他,他那妹妹若嫻也不錯,這些日子每日都來給我請安,也很得五媳婦的歡心。”

  老侯爺本是板著臉的,聞言不由一怔,臉上露出幾分愧色來。

  他想著老妻為自己操持家務,教養子孫,勤勤懇懇幾十年,那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自己實在是不該為著這麼點陳年舊賬就給她擺臉色,當即緩和了臉色,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笑問道:“當真?”

  老夫人也沒事人般,掩唇笑道:“騙你作何?今兒五媳婦就把人接到自己院裡住了,想來是喜歡得緊。”

  “哦?”老侯爺故作詫異地抬了抬眉毛,“看來那丫頭是個聰明討喜的。”

  他眉眼間溢著滿意,輕聲細語道:“五媳婦賢良大度,能視庶女為己出,這一點與當年的你像極了。”

  孟氏出身名門,娘家又顯赫,才情樣貌都是一等一的,老侯爺對這個小兒媳向來滿意。

  老夫人聞言只是笑了笑,倒是一旁伺候的宋嬤嬤忍不住在心里嘟囔了聲,五夫人哪里是能與老夫人比的?

  安世延謙遜地斂首,道:“父親謬贊了,雨夏還有許多地方要向母親學習的。”

  “哈哈哈,你就是謙虛!”老侯爺開懷大笑。

  聽長輩們提及安若嫻,坐在底下的安文彥急了,心緒在恭順地作陪,以及告辭去看望妹妹之間搖擺不定。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18 PM

第五十三章 相信

  一番掙扎過後,安文彥還是選擇了去看安若瀾。

  他站起身來,拱手為禮,恭敬道:“時辰不早,孫兒就不打擾祖父祖母清凈了,孫兒先行告辭。”

  老侯爺與安世延都很驚訝。

  心想這孩子一向恭順有禮,有長輩在場時從不會自動提離開,今日怎的突然反常?

  還是女人家心思細膩些,老夫人一瞧他略顯焦急擔憂的神色,又聯合剛才談論的話題,立即就猜中了他的心事。

  不由和藹一笑,道:“是急著去見瀾姐兒罷?早上就聽瀾姐兒說了,她前些日子看書遇到些難題,你許諾今日回府就去教她,都這時候了,也難怪你著急。”

  安文彥心一跳,他可不記得與瀾兒有這麼個約定。

  轉念一想,明了了這是祖母在替他開脫。

  從未撒過謊的老實人頓時就心虛了,然顧忌著老夫人的面子,又急著脫身,他也實在說不出否認的話來,便只好硬著頭皮低聲承認了。

  老侯爺與安世延恍然大悟,老侯爺不由驚喜問道:“就瀾姐兒那高傲的性子,她會低頭向人請教?”

  老夫人嗔了他一眼,與有榮焉道:“你是許久未見了,不知瀾姐兒如今有多乖巧懂事。”

  見老妻如此態度,老侯爺更是驚奇了,拍著膝蓋大笑道:“那我改日可真得好好瞧瞧,哈哈哈!”

  老夫人幾人也陪著笑,他們看得出老侯爺是真的高興。

  安若瀾以前性子烈,心氣又高,老侯爺雖是很疼的,卻總有些擔心她闖禍,如今聽聞人變乖巧了,老侯爺自是歡喜,畢竟有個聰慧又乖巧的孫女是好事。

  侯爺也樂見他們兄妹親近,笑過之後,就讓安文彥先退下了。

  安文彥告了罪,匆匆忙忙出了松鶴堂,直奔東院而去。

  到得東院,見房中燈火搖曳,隱隱有笑聲傳出,安文彥緊繃的心才鬆了鬆。

  看門的小丫鬟眼尖發現了他,忙迎上來,一邊引著他進門,一邊朝里面吆喝:“小姐,三少爺來啦!”

  話音落下,不多時,便見寶藍色的厚絨門簾被掀了起來,安若瀾拉著安若瑾的手一同跑出來,見著他,歡喜喚道:“哥哥!”

  軟軟的聲音,帶著驚喜,喚得安文彥的心暖烘烘的。

  他穩重地斂了斂首,先對安若瀾溫溫一笑,隨即對安若瑾拱手道:“二姐姐有禮了。”

  他比安若瑾小了一兩個月。

  安若瑾知道他是個恭謹的,但見著他這般一本正經地行禮,還是忍不住掩嘴笑,福身回了一禮,挪揄笑道:“這下好了,有了文彥陪你解悶兒,我就可以回房歇息了。”

  這話是對著安若瀾說的。

  安文彥不禁有些赧然,安若瀾卻是笑嘻嘻挽住她的胳膊,仰著腦袋討好道:“好姐姐,明兒我去你房里陪你唄。”

  “得了吧!”安若瑾抬手戳了戳她額頭,嗔怒道:“我房里都被你掃蕩空了,你還是別再來的好!”說著,卻是忍不住笑了。

  安文彥見她二人如此親密,也不由會心一笑。

  又說笑兩句,安若瑾才帶著人離開。

  安若瀾領著安文彥到暖閣炕上坐了。

  炕桌上擺著個小簸籮,里面裝著針線布頭,還有未縫好荷包,很顯然是方才做到一半被打斷了。

  安文彥瞧了瞧,抬頭問在對面坐下的安若瀾:“這是你做的?”

  百靈跟著劉氏端茶果上來,聞言咯咯笑著快嘴答道:“小姐說想給三少爺做個荷包,正向二小姐學呢!”

  聞言,安文彥眼中一亮。

  安若瀾向著百靈瞪眼,“就你嘴快!”卻也沒否認,絞著手指沮喪道:“就是總及不上瑾姐姐做得好。”

  安文彥趕緊擺手安慰:“不礙事,反正旁人也看不見。”

  頓了頓,覺得這話有異議,又解釋道:“你親手做的,哥哥自然捨不得給別人瞧。”

  其實就算他不解釋,安若瀾也不在意,她知曉他的意思。

  不過解釋了的話,安若瀾更高興。

  嘻嘻一笑,她拿起做到一半的荷包晃了晃,調皮道:“那我故意做醜一點,反正哥哥也不給別人看。”

  安文彥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只寵溺應道:“好,都隨你。”

  安若瀾詫異地眨了眨眼,覺得往日刻板的哥哥今日意外很懂得變通。

  她要是知曉安文彥方才在老侯爺面前撒了謊,恐怕會更驚訝。

  探究的目光滴溜溜地在安文彥身上轉了兩圈,見他面露尷尬,眼中又帶著疼惜,安若瀾稍稍一想,便知曉他為何而來了。

  嘴角不由勾出一抹苦澀笑。

  前一刻還高高興興的妹妹,這會卻笑得苦澀,安文彥只覺心疼不已,剛想開口安穩,卻聽她淡淡問道:“哥哥,若我說我已經跟祖母提了回馨月苑的事兒,而祖母也答應過兩天就讓我回去,這話你信麼?”

  心口像是壓了塊大石般,悶悶地疼,安文彥想也不想地點頭,“哥哥自然信你。”

  安若瀾抬頭看他,染著幾分哀傷的眉眼慢慢舒展開了,彎起淺淺的弧度。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22 PM

第五十四章 用心

  這一世,安若瀾要的其實很少。

  重得生命之後,她盡管怨恨那些欺她傷她,加害衛國府的人,但更多的,她恨自己的蠢鈍糊塗,因此,報仇從來不是她最看重的,如今放在她心中第一的,是衛刑,然後是許許多多前世她辜負了的,不知珍惜的,那些關心她的人。

  正如老夫人所言,她想安穩過日子。

  但她的想法顯然錯了。

  她一心致力於改變自己,以為這樣就能從根本上扭轉前世的命運,然而事實卻告訴她,就算她安安分分,不爭不奪,安穩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最近府上流傳著兩個傳言——她與瑾姐姐一同欺凌庶妹,以及她傷透母親的心,母親捨她而就安若嫻。

  前者是從金桂苑傳出來的,出自誰人之手一目了然,讓她難以置信的是,後者竟然是從馨月苑正房的丫鬟們嘴里傳出來的,對她而言,這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

  母親與庶妹,這兩個女人,似乎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注定了是她命中的劫數,只要她退讓,就會萬劫不復。

  端起茶盞,望著里面沉浮的茶葉,安若瀾眸底一片深邃。

  “小姐。”

  低柔的呼喚拉回了飄遠的思緒,安若瀾抬頭看去,是去送安文彥的劉氏回來了。

  “哥哥回去了?”放下手中的茶盞,她揚起抹笑問道。

  劉氏點點頭,走到她身邊,扶了扶她身后靠著的引枕,笑道:“三少爺囑咐奴婢好生照顧小姐,還說讓小姐不必在意那些閒言碎語。”

  頓了頓,劉氏眼含擔憂地望著她,接著道:“小姐,奴婢去跟夫人解釋解釋吧,夫人就是因為在乎您,才會……”

  安若瀾抬手打斷劉氏未完的話,笑著搖了搖頭,道:“解釋什麼?我從未說過要留在頤榮苑不回去,是母親不相信我。”

  說到不相信三個字,她眼底滑過一抹受傷。

  劉氏還想再說點什麼,安若瀾搶先道:“媽媽,你想過麼,祖母為何要我在頤榮苑多留幾天?”

  劉氏一怔,想了想,搖頭。

  她只知道,若是老夫人沒有讓小姐多留幾天,夫人就不會將嫻小姐接到馨月苑,小姐也就不會這麼難過,旁人也不會說的那般難聽。

  打心眼裡,劉氏對老夫人的作為很是不滿。

  安若瀾見她滿臉的不贊同,彎起雙眼笑了笑,拉住她的手道:“媽媽覺得,住在祖母院子裡與住在母親院子裡,哪一個對我更好?”

  “自然是住在老夫人院子裡。”劉氏脫口而出。

  “那就是了。”安若瀾眼角的弧度又深了幾分,道:“祖母只是想把更好的給我,即便會因此背上罵名。”

  或許祖母早就知道母親的心思,之所以沒有事先告訴她,就是想讓她明白,她的母親還不懂得如何愛護子女,也是想讓她盡早看清,多為自己打算。

  這一份用心,讓她感動又內疚。

  經歷過前世,她早該對母親死心的,只是她當斷不斷,一直沒有下定決定,是以如今連累得祖母為自己勞心勞力,甚至做了惡人。要說不孝,這才是真正的大不孝!

  事到如今,若她還要式微去向母親解釋,她置祖母於何地?

  日後,只要祖母不開口,她就不會搬離頤榮苑。

  垂下眼瞼,她喃喃道:“能輕易斬斷的母女情分,不是真正的母女之情。”

  劉氏一震。

  夜裡,屋外又下起了大雪,點點的白自漆黑的夜空飄落,沸沸揚揚,洋洋灑灑,在落地的瞬間,融進舊雪中,結成冰冷堅硬的一片。

  一早起來,恢復了幾日原貌的青石路上又覆上了厚厚一層銀白,安若瀾早早邀了安若瑾去給老夫人請安,穿過游廊的時候,還能看到一大群僕婦們拿著掃帚鐵鍬忙活,可想昨夜的雪下得有多大。

  “下了這般大的雪,想必梅園的臘梅也開得差不多了,一會不如約了姐妹們去賞梅吧。”安若瑾興致盎然。

  “主意倒是好,就是不知一會能碰上幾個姐妹。”安若瀾笑道。

  “若是人少,就午後再賞,先讓丫鬟們去其他姐妹房裡知會一聲就是。”安若瑾不在意地擺擺手,興致絲毫不減。

  “好啊。”安若瀾欣然點頭。

  兩人邊走邊商量賞梅事宜,很快就到了松鶴堂前。

  看門的丫鬟知曉這兩位小姐是最得老夫人疼愛的,見人來了,忙笑瞇瞇地福身問禮:“二小姐安,六小姐安,兩位小姐今日可是來得遲了。”

  安若瑾與安若瀾疑惑對視一眼,今日她們比平日都來得早,怎的反而是來遲了?

  丫鬟見兩人神色,笑著解惑:“平日里兩位小姐總是最先進松鶴堂的,今日卻是慢了五夫人與嫻小姐一步呢。”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28 PM

第五十五章 打擊

  聽到丫鬟的話,安若瀾並不覺詫異,在聽聞安若嫻要搬到馨月苑時,她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雖是比她預想的早了些,左右還是在意料之中的。

  安若瑾卻是十分震驚。

  震驚過後,她眼中浮起惱怒,餵安若瀾氣憤填膺起來。

  五嬸這是作何?上趕著給自己的女兒難堪麼?!

  早聽母親說五嬸是個糊塗的,卻不想竟糊塗至此!

  “走,咱們進去瞧瞧!”拉起安若瀾的手,安若瑾憤憤然開口,她倒要看看,在祖母這裡,到底是給誰難堪!

  安若瀾眨眨眼,她能感覺到安若瑾對自己的維護,心裡暖洋洋的。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已足夠她們姐妹培養出深厚的感情。

  點點頭,兩人手拉手進了松鶴堂。

  丫鬟的通報聲在兩人身後響起。

  正堂裡溫暖如春,與以往並無二致,然姐妹倆踏進門來的瞬間,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與不同以往的微妙氣氛,兩人不由對視一眼,這氣氛……仿似有些緊張啊。

  瞄了瞄正位榻上沉著臉的老夫人,又看了看朝著這邊不斷擠眉弄眼的宋嬤嬤,再一瞧下面神色慌亂的孟氏,以及坐立不安的安若嫻,兩人瞬間明白過來。

  安若瑾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立時扯開一個燦爛到極致的笑容,福身甜膩膩嬌滴滴道:“孫女兒給祖母請安,祖母福澤安康。”

  安若瀾一時不察,險些被她這陰陽怪氣的做作姿態給嚇得腿軟。

  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安若瀾維持著最後幾分鎮定,福身行禮:“祖母安康。”

  老夫人在看到她們兩姐妹的時候,臉色就有所好轉了,又見安若瑾這般精靈古怪,臉上就忍不住帶上了笑意,對著兩人招手道:“來來來,都坐到祖母身邊來。”

  嘻嘻笑著道了謝,安若瀾與安若瑾很是自然地走到正位的塌邊,一左一右在老夫人身邊坐下。

  老夫人親暱地一手攬住一個,心肝寶貝地喚了一陣,隨後便徑直與她們談笑起來,竟是連瞧也不瞧底下的孟氏與安若嫻一眼。

  見狀,孟氏紅了眼眶,不時拿眼瞅安若瀾,泫然欲泣的,手中的錦帕都快被絞破了。

  與孟氏的哀怨不同,安若嫻是滿腔怒火,肺都要氣炸了。

  都說人心是偏著長的,可這也太偏了!

  同樣是孫女,對著她時,就臉比馬長,眼比冰冷,對著安若瀾了,就是春風和煦,和藹慈祥,她真想挖出老夫人的心看看,到底是長得有多歪多畸形!

  暗中忿忿瞪了安若瀾一眼,安若嫻按捺下滿心不忿,皮笑肉不笑道:“祖母這般疼愛瀾姐姐,難怪瀾姐姐不願回馨月苑了。”

  有祖母撐腰又如何,祖母總比不過母親親!

  安若嫻得逞地彎了彎唇角。

  老夫人笑容淺了幾分,似不曾聽到安若嫻的話般,慈愛地拍了拍安若瀾的後背,柔聲道:“今兒早上特意準備了你愛吃的八寶蛋羹,一會就留著用了早膳再回吧。”

  話音剛落,安若瀾還未來得及回應,安若瑾就故作不滿地撅起嘴,扭著身子撒嬌道:“祖母偏心,只記得瀾妹妹,孫女不依!”

  嬌憨的模樣惹得老夫人大笑,忙摟了她哄道:“哪裡會忘記咱們瑾姐兒,翡翠水晶餃早就給你備好咯!”

  聞言,安若瑾立即眉開眼笑,連聲道:“祖母最好啦!”一邊不忘朝著安若瀾擠眼睛。

  安若瀾抿唇一笑,也故意裝作不服氣,扁嘴抱住老夫人的胳膊嚷嚷:“不依不依,我還要奶白糕!”

  “呀!瀾妹妹好狡猾,我也還要芙蓉糕!”安若瑾默契地大叫。

  老夫人哪會不知道兩個小傢伙的小伎倆,只是她樂得配合,笑得合不攏嘴地迭聲應道:“好好好,都有都有!”

  祖孫三人抱作一團,旁若無人地高聲談笑。

  被無視的安若嫻臉上掛不住了,可憐兮兮地望向孟氏。

  孟氏見安若瀾那般親近老夫人,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兒,攥了攥拳頭,鼓起勇氣揚聲道:“母親,關於後日回孟國府探親一事……”

  話未完,老夫人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

  安若瀾和安若瑾覺察到氣氛不對,也不再撒嬌耍賴,都規規矩矩坐好。

  老夫人抿了抿唇角,垂眸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也不看孟氏,不急不緩道:“年前回娘家省親是你們夫妻自個兒的事,你們自個兒安排就是,不必事事都過問老婆子我。”

  孟氏聞言一喜,歡喜道:“那媳婦今日就去給嫻姐兒多做兩身新衣裳,後日好穿。”

  又轉向安若瀾,柔聲笑道:“瀾兒,後日到了你外祖父府上,嫻兒就要你多照看了。”

  安若瀾一怔,母親的意思是……要帶安若嫻一同回孟國府省親?

  前世母親也很疼安若嫻,可從未帶安若嫻去孟國府。

  喉嚨一澀,她正要開口,老夫人慢悠悠道:“瀾姐兒就不同你們去了,我打算後日帶瑾姐兒與瀾姐兒進宮拜見太后。”

  轟隆一聲響,不僅孟氏安若嫻,就連安若瑾與安若瀾都驚呆了。

  老夫人卻若無其事般,接著道:“既然你要帶嫻姐兒一同去,那就把均哥兒也帶上吧,都是你的子女,犯不著分個輕重。”

  “至於彥哥兒,瀾姐兒後日去不了,他也就先別去了,就讓他們兩兄妹遲些再走一趟,正好你父親母親打算過幾日來拜訪,彥哥兒與瀾姐兒過去後可以在孟國府住個一日兩日的,到時候就一起跟著回府。”

  老夫人的語氣輕飄飄的,卻壓得人大氣都不敢喘。

  孟氏慘白了一張臉,騰地站了起來,因太過激動,還不小心絆倒了桌上的茶水。

  “母親!姑母……我、我只是瞧著嫻姐兒乖巧懂事,想著那邊的兩位老人會喜歡,是​​以才會……”她驚慌失措地解釋,含著水霧的眸子卻是直直望著安若瀾。

  安若嫻的心隨著她的話一步步跌入谷底。

  老夫人耷拉著眼皮沒有開口。

  安若瀾回視孟氏的目光,頓了頓,笑吟吟道:“母親,祖母只是擔心女兒一人回孟國府省親不妥當,才讓哥哥遲兩日陪我,並無旁的意思。”

  孟氏的臉色愈發難看。

  無論何時,無論對錯,總是站在她一邊的瀾兒,竟然幫老夫人說話?!

  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孟氏搖晃著跌坐回了椅子上。

  “母親……”安若嫻咬著下唇,擔憂地喚了一聲。

  老夫人瞥了失魂落魄的孟氏一眼,嘆出口氣道:“行了,只是不能與彥哥兒瀾姐兒一同回娘家省親罷了,瞧你這模樣,不知曉的還以為老婆子要拆散你們母子呢!”

  她方才故意不開口,就是想看看瀾姐兒的決心,眼下看清楚了,自然要頂上。

  “媳婦萬不敢有這個意思……”孟氏垂下頭,抹起了眼角。

  老夫人無奈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我知曉你是疼愛瀾姐兒的,當心尖​​兒一樣,也曉得​​你帶嫻姐兒回孟國府,栽培她,是想日後給瀾姐兒多添個助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做法不夠妥當。你可以親近抬舉庶女,但萬不可越過了嫡女去。”

  “我沒有!母親,我……”孟氏急忙辯解。

  老夫人抬手打斷她:“事實是,你接二連三的作為讓瀾姐兒很是沒臉。”

  頓了頓,又道:“瀾姐兒她看重你,知道你是為她好,是以再苦她都不曾抱怨一句,但你也不能讓她白受委屈,日後行事萬不可再沖動冒進,要三思後行。”

  一番話有褒有貶,有斥責也有指點,孟氏聽後又是羞愧又是感動,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母親教訓得是,是媳婦太過沖動魯莽,才犯了錯,媳婦並非是故意傷害瀾兒……”

  說著嗚嗚嗚抽泣起來,望向安若瀾的眼神又恢復了以往的慈愛,還多了幾分慚愧。

  孟氏沒有意識到,她完全被老夫人誤導了,事實上,她親近安若嫻並非是為了替安若瀾栽培助手。

  安若瀾很清楚孟氏真正的心思,然而安若嫻並不清楚。

  孟氏的反應幾乎是瞬間將安若嫻從天堂打落到了地獄。

  難道母親對她的好,只是為了日後方便她替安若瀾做事麼?

  不,不會的!母親這麼善良,是不會利用她的!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在刻意挑撥離間!

  這般想著,安若嫻眥目欲裂,然內心的不安還是讓她煞白了一張臉。

  安若瑾與安若瀾瞧著她蒼白的臉,心中說不出的痛快。

  老夫人不動聲色,再次抿了口茶,道:“昨日我與侯爺以及老五商量了下均哥兒與嫻姐兒入族譜的事兒,你怎麼看?”

  孟氏眼下是對老夫人又敬又怕,聞言輕聲回道:“但憑父親與母親做主。”

  “嗯。”老夫人點點頭,問:“瞧你對嫻姐兒挺喜歡的,又有意栽培,難不成你有將嫻姐兒記在你名下,抬做嫡女的打算?”

  剛剛才在嫡庶的事上被訓了,此時孟氏哪裡敢點頭?忙搖頭否認:“媳婦並無此意。”

  她也確實沒有這意思。

  說罷,她望向安若瀾,一副擔心安若瀾誤會的模樣。

  安若瀾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唇角,回了孟氏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相信,母親這話一出,以後祖母就不會再給安若嫻做嫡女的機會!

  果不其然,下一刻,老夫人頷首道:“我曉得你是擔心瀾姐兒在意,既如此,以後就不提抬嫻姐兒做嫡女的事兒。”

  安若嫻只覺晴天霹靂,還未從上一個打擊中回過神的她,再次被劈得呆若木雞。

  原文中原身可是抬了嫡女的,怎的輪到她的時候,連嫡女都做不成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32 PM

第五十六章 憂心

  安若嫻腦子裡轟隆隆一片,萬馬奔騰一般,渾渾噩噩的,老夫人與孟氏接下來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清。

  “既然要帶均哥兒與嫻姐兒去孟國府,你可想好到時如何應對了?”老夫人老神在在轉了轉腕上的胭脂白玉手鐲。

  孟氏心中一跳,視線游移,低聲道:“母親不提,媳婦倒是忘了……”

  老夫人似是早就料到會是這般回答,閉了閉眼,道:“你母親什麼性子你也清楚,你這般冒冒失失帶嫻姐兒兩兄妹過去,怕是要討了沒趣。 ”

  頓了頓,她思忖道:“如今均哥兒與嫻姐兒還未入族譜,身份著實尷尬,加上均哥兒年紀又比彥哥兒大些,你母親見了指不定要多想,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哄住你母親才是。”

  這話聽似是在叮囑孟氏考慮周全,實則卻是在暗暗敲打,讓孟氏腦子清醒些。

  安文均比安文彥年長,說明在孟氏與安世延成婚前,薛氏就已經珠胎暗結,而那時正是安世延與孟氏情濃之際,這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

  娶妻前就有了庶子本就是德行有虧,有損侯府臉面的事兒,若薛氏當真是安世延在田莊的侍婢,那麼早在她懷上安文均時,安世延就應當回府稟告此事,盡快將孩子處理掉,而不是刻意隱瞞,以致於如今給文信侯府抹黑,給親家孟國府沒臉。

  然而安世延沒有。

  他一瞞就是十幾年,不僅偷偷將薛氏母子養在田莊,更是在婚後,又與薛氏生下一女。

  若說第一次是意外,那麼第二次就是明知故犯。

  退一步說,若薛氏當真是侍婢,那麼按照規矩,她就是給安世延侍寢,也不可能會有孩子,特別還是在安世延好事將近的節骨眼兒上。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沒有人會相信。

  早在安世延提出接薛氏三母子回府時,老夫人就派人暗中到田莊調查過,那薛氏根本就不是田莊的丫鬟,而是當地一戶落魄貴族的女兒,其心可昭。

  最讓老夫人氣憤的是,薛氏的背後,隱隱有那個女人操作的痕跡!

  若是她沒有猜錯,薛氏的到來,是那個女人向她報復的第一步。

  如今,因為薛氏母子,文信侯府淪為了全盛京的笑柄,而她更是被同為誥命大妝的貴婦們恥笑,所有人都背地裡嘲笑她,笑她將賤婢生的庶子當親子養,如今人到老年了,還要被連累地晚節不保。

  可又有誰知曉,當年若不是她將安世延養在膝下,今日她也坐不穩這侯府老夫人的位子。

  孩子帶久了,有了感情,不管是否是自個兒親生的,都是親的。

  將安世延養在膝下一事,老夫人從未後悔過。她養大的孩子,她清楚是何秉性,追根究底,是那個女人想要報復她,而薛氏又有野心,是以她們一起算計利用了安世延。

  怪只怪安世延太心軟,連他生母的萬分之一狠辣絕情都沒有遺傳到。

  老夫人很擔心,她怕安世延會被這兩個女人給毀了。

  再一看眼前懵懂無知的孟氏,以及近日動作頻頻的安若嫻,老夫人的太陽穴就更是止不住地突突跳。

  真是沒有一個省心的。

  如今五房唯一讓她欣慰的,就只有安若瀾兩兄妹,是以無論如何,這兩個孩子她會護周全。好在孟國府是明事理的,即便對安世延有意見,對兩個孩子還是很關心的,想來日後也會對兩個孩子多關照幾分。

  想到這裡,老夫人幽幽嘆了口氣,後事未可知,只願在她徹底合眼前,侯府依舊能順遂昌盛,家和萬事興。

  孟氏見老夫人神色忽感傷忽憤怒,忽惆悵忽欣慰,心中很是不解,不由擔憂問道:“母親可是身子不適?”

  老夫人聞言緩緩抬頭,見孟氏對自己的話毫無所覺,完全不開竅,心肺都絞在了一起。

  沉重地閉上眼,老夫人不耐地擺手,口氣冷硬道:“老婆子是自找罪受,行了,趕緊帶著你的寶貝庶女回你的馨月苑去。”

  一副見了孟氏會眼疼的模樣。

  孟氏完全不知老夫人為何生氣,委屈極了,茫茫然瞅了老夫人一眼,福身幽怨道:“那媳婦就不打擾母親歇息了,母親保重身子,媳婦告退。”

  老夫人撐著額角,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

  孟氏欲言又止,最後望了安若瀾一眼,一步三回頭地拉著六神無主的安若嫻走了。

  她一走,老夫人頓時覺得胸口舒坦了許多。

  安若瀾知曉老夫人是被孟氏氣到了,她心中很是無奈,又很是愧疚,見老夫人面色不虞,​​她偷偷給安若瑾遞了個眼色,兩人暗暗合計如何逗老夫人開心。

  陸續的,又有人來給老夫人請安,安若瀾與安若瑾知道老夫人最想看到的就是家中眾人和睦,是以她們藉此機會,不管進來的是伯母嬸娘,還是姐妹,都開口邀著午後一同去賞梅,更是在松鶴堂就興致勃勃地討論起來。

  一群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笑鬧,笑聲清脆無邪,將松鶴堂安寧清靜的氣氛渲染地熱鬧而​​有朝氣。

  老夫人見她們姐妹和睦,心情果然好轉,被孟氏氣得憋悶的胸口也徹底舒坦了,跟孫女們一同說笑起來,還道下午要一起去賞梅。

  見老夫人展露了笑顏,安若瀾與安若瑾暗暗鬆了口氣。

  二夫人與三夫人本來沒多大興致,聽聞老夫人要去,立即也都笑著應和,說是要大家一起熱鬧熱鬧才好,還主動把賞梅相關的安排都攬了下來。

  三夫人更是慫恿著三房的嫡女安若珂去親近安若瑾安若瀾。

  托安若瀾兩人的福,這一日許多姐妹都留在了松鶴堂,與老夫人一起用早膳,因著有她們兩人在其中調節周旋,餐桌上的氣氛很是溫馨和睦,姐妹們都不覺得和老夫人在一起拘束不自在了。

  雖被擾了清靜,但老夫人很高興,人到老年,自然都喜歡子孫繞膝的溫馨。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35 PM

第五十七章 攏絡

  孟氏絲毫不覺得自己在松鶴堂的言行有誤,也沒有注意到安若嫻一路上黑沉的臉色,回到馨月苑後,她一如既往地對安若嫻很是溫柔親熱,要留安若嫻一同用早膳。

  聽了老夫人意有所指的一番話,安若嫻一顆心始終是懸著的,此時哪裡還有心思應付孟氏,只敷衍了幾句,就稱身子不適,告辭回了自個兒房裡。

  待安若嫻離開,李嬤嬤對孟氏道:“夫人,嫻小姐想必是因老夫人的那番話,對夫人您生了芥蒂了。”

  “嗯?”孟氏不明所以,眨了眨秋水般懵懂的眸子。

  李嬤嬤心中嘆氣,還是耐心解釋:“嫻小姐怕是誤會夫人對她的好是別有用心,是為了利用她。”

  “啊!”孟氏驚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半掩櫻唇慌亂道:“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啊!”

  李嬤嬤只覺無力了,耐著性子提醒:“方才在松鶴堂裡,您沒有否認老夫人的話,嫻小姐難免會多想。”

  孟氏仔細一想,頓時急了,拉住李嬤嬤的手急聲道:“嬤嬤,你是知道的,我並非有利用嫻兒的念頭,我、我只是想讓母親明白,我並沒有不顧念瀾兒……”

  頓了頓,她哽咽一聲,泣聲道:“這可如何是好,為了瀾兒,我傷了嫻兒的心,若是此事傳出去,旁人定會認為我是個偏心狠毒的母親,五爺也會以為我要苛責嫻兒……”

  話未完,就掩面嚶嚶抽泣起來。

  李嬤嬤一個頭兩個大,忙安撫道:“夫人莫急!嫻小姐是個懂事聽話的,只要您去向她解釋解釋,她一定會明白夫人真正的心意的。”

  她也是看出來了,那庶女是真的對夫人有幾分心,想著只要夫人哄一哄,那麼個小娃娃,還是好糊弄的。

  聞言,孟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吩咐:“快!去取些賞玩的物件來,我要親自挑選,一會再親自送去向嫻兒解釋!”

  孟氏目光微閃。

  只要把嫻兒哄勸好,就不用擔心會有閑言碎語傳出了,松鶴堂那邊,她相信老夫人不會讓底下人多嘴。

  李嬤嬤忠心耿耿,一心為孟氏著想,知曉這事兒關係到孟氏的名聲,她絲毫不敢怠慢,立即就去庫房挑選了幾樣價值不菲模樣精巧的物件,送到孟氏面前,讓孟氏決斷。

  孟氏瞧了一眼,選了兩樣最貴重精緻的。

  只要能籠絡住安若嫻,她不在乎這麼些身外物。

  李嬤嬤瞧著孟夫人選出來的兩樣東西,猶豫著開口道:“夫人,這是......”

  孟氏難得不用旁人提點,立即會意李嬤嬤的意思,不在意擺手道:“沒關係,既是我的意思,瀾兒不會在意的。”

  聽她如此說,李嬤嬤也就歇了再勸的心思。

  一切準備妥當,孟氏帶著李嬤嬤親自去了東廂房,如今安若嫻的房間。

  所以老夫人說孟氏讓安若瀾沒臉了,將庶女接到自個兒院子裡也就算了,還安排在了自個兒嫡親女兒住的屋子裡,之後更是大搖大擺地帶著庶女去給老夫人請安,這不是明晃晃的打安若瀾的臉是什麼?

  也就只有孟氏覺得自己的作為不偏不倚。

  這邊,孟氏忙著維護名聲,另一邊,二夫人與三夫人忙著張羅賞梅。

  兩人想著府裡近來也許久沒熱鬧過了,這會既然老夫人有興致,那就索性就把事兒往大了辦,大家正好趁此機會一起熱鬧熱鬧。

  會這樣想,自然也是存了幾分賣弄,以及討好老夫人的心思。

  二夫人與三夫人都是乾脆利落的人,手腕雖比不上長嫂慕容氏,卻也是有幾分本事的,拍板之後,兩人立即就著手安排起來,三夫人準備發給府內各房夫人小姐的帖子,二夫人則去梅園裡打點場地。

  安若瀾與安若瑾原本只是想跟姐妹們一起聚聚,沒想到被二夫人與三夫人一折騰,小聚會變成了賞梅宴,兩人接到精緻的小帖子的時候,都忍不住笑了。

  老夫人雖覺得如此興師動眾不好,不過想著能給侯府添幾分熱鬧,驅驅這嚴冬的寒氣,也就由著兩位夫人去了。

  這一日,侯府上上下下都在熱烈討論賞梅宴的事兒,下人們都說二夫人與三夫人有心。

  慕容氏身邊的陪嫁嬤嬤聽了傳言,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到慕容氏耳邊嘟囔:“二夫人與三夫人真是時時不忘出風頭表現。”

  慕容氏卻是鎮定得很,聞言只是笑笑,攏了攏鬢發,道:“不是挺好麼,一家人就該和和睦睦,熱熱鬧鬧的。”

  嬤嬤聽出她話中深意,又知道她是個心中有數的,也就不多話了。

  一個早上的時間,二夫人就在梅園佈置妥當了,草草用過午膳後,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她立即去松鶴堂請老夫人。本是想著請完老夫人就去請慕容氏的,卻不想一進松鶴堂大門,就見慕容氏在老夫人下手端端正正坐著了。

  在心裡喲呵了一聲,二夫人也不多想,歡歡喜喜地把來意說了。

  “還想著一會就去請大嫂呢,這會倒是省了些功夫了!”二夫人掩唇輕笑。

  老夫人滿意地頷首,慕容氏也贊許了她一番,婆媳三人說說笑笑,動身往梅園去。

  而其他收到帖子的,也都結了伴,滿懷期待地趕往梅園。

  安若瀾是與安若瑾一同去的,見到安若嫻是在意料之中,只是當她看到安若嫻手上戴著的血珊瑚手串時,臉色一下就變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40 PM

第五十八章 挑釁

  三夫人之所以給安若嫻發帖子,並非是有多高看她,不過是見老夫人默認了她,又看在孟氏那般親近她的份上,才給了幾分面子。

  再則,三夫人雖不是宗婦,性子也較火辣爽直,然也是顧忌名聲的,她給府上的夫人小姐們都發了帖子,若是單獨除開安若嫻,恐怕會有人嚼舌根,說她刻意排擠。

  比起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庶女,顯然文信侯府的三夫人更能引起人們非議的熱情。

  安若嫻自然不知道三夫人的心思,收到帖子時,本就因孟氏的解釋安慰而高興的她,更是喜出望外,認定這是三夫人在向她示好,想要拉攏她。

  看來這侯府後院裡的女人,也不全是狗眼看人低,只知道看老夫人眼色行事的嘛,這三夫人就挺有眼力,挺有個性膽識的。安若嫻這般想著,不由暗暗心喜。

  然高興是高興,對於是否出席,安若嫻一開始是很猶豫的。

  “不若尋薛姨娘商量商量吧。”黃鶯如此建議。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安若嫻漸漸將黃鶯當做了心腹,平時遇事也會與她商量。

  聞言,安若嫻搖頭,不屑道:“我若是告訴了她,她必定會讓我帶她一起去,到時母親會很沒面子,不行。”

  黃鶯心中有些詫異,然見她神色堅決,便也不再多勸。

  安若嫻埋頭沉思起來。

  這本來是個拉攏勢力的好機會,她之所以猶豫不決,是擔心安若瀾會攛掇府上其他小姐排擠嘲諷她,給她難堪。但若是不去的話,又顯得太過高傲不合群,且也會落了三夫人的面子,不利於日後來往。

  思前想後,在權衡一番利弊後,她最終還是決定去看看。

  其實去與不去,對她而言差別並不大,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是手腕上的血珊瑚手串。這是方才母親送給她的,一看就知極為珍貴,若是安若瀾知道母親送了她這麼貴重的東西,會是何等反應呢?

  她很想看看安若瀾嫉恨羨慕的眼神。

  抱著這樣的目的,安若嫻興高采烈地與孟氏一同去了梅園。

  正如她所預料的一般,安若瀾在看到她手腕上的手串後,臉色一下就變了。

  那一刻,安若嫻心中只有得意,她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將衣袖往上拉了幾分。

  這下不僅安若瀾,就連其他原先沒有注意到的人,也都不由將目光轉了過來,還有小聲贊著好看漂亮的。

  三夫人正巧帶著安若珂過來,見了安若嫻腕上的手串,心底咦了一聲,道:“這珊瑚手串瞧著有些眼熟啊。”這般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向安若瀾。

  聞言,安若嫻微微揚起下頜,帶著幾分矜持道:“這是母親送給我的。”眼角卻是忍不住地朝安若瀾飛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早已看出那手串由來的三夫人簡直要嘖嘖稱奇了。

  她是看出來了,安若瀾事先根本不知道孟氏將手串送給了安若嫻。

  孟氏也真是做得出了,竟然私自把親生嫡女的首飾送給還未正名的庶女,傳出去也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她只聽過給女兒攢嫁妝的,沒聽過把女兒的私房送人的。

  若不是極力壓抑著,三夫人幾乎要噴笑出聲了。

  安若瀾在短暫的驚訝過後,臉色已經恢復正常,聞言她低笑一聲,贊道:“三娘好眼力,見過一次就能記得這般清楚。”

  “哪裡。”三夫人忍笑微微頷首。

  以前她見過安若瀾戴那副血珊瑚手串,那是安若瀾六歲生日時,孟國府的老夫人送的,因其色澤鮮艷,光澤油亮,一看就是極品,是以她十分喜歡,當時便多瞧了幾眼,後來更是尋訪過相似的,若非如此,方才她也不會一眼就認出來。

  安若嫻見兩人話中有話,心底隱隱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正琢磨著如何開口轉移話題,旁邊忽地響起一聲驚呼,一道清脆的聲音驚喜道:“我記起來啦,我以前看到瀾妹妹戴過這副手串!”

  一語驚醒夢中人,其他姐妹聞言細細一想,都跟著附和起來。

  小姑娘們都喜歡鮮艷漂亮的首飾,看過自然會有印象。

  安若嫻臉都白了。

  她竟然將安若瀾用過的東西當寶貝?!

  周圍羨慕的目光瞬間變了味,手腕上的珊瑚一顆顆像是著了火一般,燙得她鑽心地疼。

  然而,若是這樣就示弱認輸,她就不是安若嫻了。

  深吸了口氣,安若嫻強扯出抹羞澀的笑,輕輕道:“原來如此,既是瀾姐姐戴過的,妹妹就更應該珍惜了。只要是母親送的,就算只是路邊的石子,對若嫻而言也都是彌足珍貴的。”

  頓了頓,她揚起唇角直視安若瀾的雙眼,接著道:“估計母親是不記得瀾姐姐戴過這手串了吧,不然也不會送給我。瀾姐姐偶爾還是回馨月苑看看母親吧,省得日子久了,母親連你的模樣也記不清了。妹妹如今就住在東院裡,也隨時歡迎你過來串門。”

  言下之意,我住了你的屋子,戴了你的首飾,搶了你母親的疼愛,總有一日,我會把你的一切都奪過來,而你,只能被是有人遺忘!

  挑釁意味十足。

  安若瀾挑了挑眉,嘴角噙著一抹淡笑,頷首道:“嫻妹妹說得有理,這手串當初我只戴了一次,覺得太艷不喜歡,就棄了,也不知扔在庫房角落裡多久,難怪母親不記得。多謝你的提醒,日後我會多陪陪母親的,省得母親誤把你當做是我。”

  說罷,她微一斂首,扔下臉色忽青忽白的安若嫻,落落大方地攜著安若瑾轉身離開。

  周圍瞧著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遠處,老夫人欣慰地點頭。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43 PM

第五十九章 賞梅

  侯府中的梅園並不算大,然囊括的梅花品種卻十分豐富:宮粉、灑金、綠萼、龍遊,玉蝶等不一而足。園子更是修建地精巧別致,石子小路縱橫交錯,亭臺簷角隱匿其間,更有溪流穿行小橋橫跨,可說極為詩情畫意。

  梅的傲然,小橋流水的婉約,兩廂結合併不顯突兀矛盾,反而透出一股風雅清貴的韻味,是以文信侯府的梅園不僅是賞梅的好出去,也是賞雪景的好地方。

  昨晚的一場大雪,不僅將梅園裡的梅花催開了大半,還將梅花的風姿傲骨完全激發了出來,眼下正是賞梅的好時機。

  白雪皚皚,臘梅點點。

  漫步林中,周身彌漫著淡雅的冷香,放眼望去,只見冰天雪地之中,虯枝蒼勁曲折,其上百梅正艷,一片片,一叢叢,白勝雪,緋如桃,紅如火,黃似霧;或花骨錚錚,或半收半放,或傲然怒放;有一枝獨秀,亦有數朵爭妍,姿態各異,端的是令人目不暇接,心弛神蕩。

  一路走來,贊嘆之聲不絕於耳。

  老夫人被慕容氏攙扶著走在最前,身後是四位夫人,再接著便是三三兩兩結成伴的小姐們,最後是隨侍的丫鬟婆子。一行人慢悠悠走在林間的石子小路上,偶爾駐足觀賞,多是老夫人與幾位夫人們討論品鑒,後面的一群小姐們只嘰嘰喳喳地說話。

  也是了,如今府上這一群小姐,年紀大多是十歲上下,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比起賞花,自然是更喜歡逗趣玩笑。

  安若瀾就一直與安若瑾等幾個姐妹在嬉笑玩鬧,全無賞花的心思。

  幾位夫人本還擔心姐兒們的行徑會惹老夫人不快,觀察了一段時間,見老夫人臉上笑意一直不減,她們才放了心,也就不去拘著姑娘們了。

  老夫人聽得身後的陣陣笑鬧聲,無奈又好笑,正巧走了一路有些乏累,她便道:“不必都跟著了,且都自個兒玩去吧,只記著當心些,別磕著絆著。”不忘叮囑兩聲。

  姑娘們早就想散開去玩兒了,聞言皆是歡呼一聲,歡笑著道了謝,成群結伴地呼啦啦一下散開了。

  孟氏見安若瀾與另外幾房的嫡女們一同離開,又見安若嫻孤零零一人站著,心中一陣聯繫,便對著安若瀾喚了一聲,道:“瀾兒,帶著你嫻妹妹一同玩兒吧。”

  又對安若嫻使了個眼色,讓她跟上去。

  聽到孟氏的聲音,已轉身往角亭去的老夫人腳步頓了頓,另幾位夫人也都停下了腳步,皆都垂首默然不語。

  安若瀾幾人已走出一段距離,聞聲都回過頭來,安若瀾往回走了兩步,看了看孟氏,又望向安若嫻,淺淺笑道道:“既如此,嫻妹妹快過來吧。”

  她對著安若嫻招了招手,本還算得上親暱隨意的動作,然看在安若嫻眼裡,就成了是在召喚貓狗。心裡一陣氣悶,安若嫻當做沒看到般。

  孟氏見安若嫻垂著頭一動不動,還以為她是害羞怕生,緊走兩步上前撫了撫她的腦袋,柔聲哄道:“嫻兒乖,跟瀾姐姐一起去玩吧,母親一會去接你們。”

  安若嫻踢了踢腳下的積雪,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雖說不喜歡與安若瀾相處,然大庭廣眾的,她也不好駁了母親的面子。

  孟氏見她點頭,眉眼間瞬間染上溫柔,拉起她的手送到安若瀾身邊,細細叮囑安若瀾要照顧好年幼的庶妹。

  聽到這裡,老夫人冷笑一聲,拍了拍慕容氏的手,道:“走吧。”

  幾位夫人低聲應了,也不敢提孟氏還未過來,簇擁著老夫人先往亭子那邊去了。

  見狀,跟在孟氏身邊的夏荷焦聲催促道:“夫人,快點,老夫人她們已經走了。”

  “是啊,母親,您還是趕緊追上去吧。”安若瀾也勸。李嬤嬤跟著附和。

  卻不想孟氏根本不放在心上,笑道:“無礙,你祖母會邊走邊等我的。”

  說罷,繼續叮囑安若瀾注意這個注意哪個。

  待她囑咐完,目送安若瀾她們離開後,回過頭才發現老夫人已經帶著幾位夫人走遠了。

  心中先是一急,隨即便是無盡的委屈,孟氏躊躇兩步後,竟是站著不動了。

  望著老夫人走遠的背影,孟氏有種被世人遺棄的孤寂感,仿似這天地間,再沒有人理解她體諒她,她無比希望五爺能快點回到她的身邊。

  默默在雪地中站了一陣,就在夏荷忍不住想上前催促的時候,孟氏總算移動了腳步,卻是往園外去。

  “夫人……”夏荷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問:“不去老夫人那邊了麼?”

  孟氏滿目淒楚地搖頭。

  “這樣怕是不妥……”夏荷想要勸,話到一半,李嬤嬤使個眼色打斷她,道:“你去向老夫人告聲罪,就道夫人身子不適,先回房了。”

  夏荷張了張嘴,心裡嘆息一聲,只得應聲去了。

  回馨月苑的路上,李嬤嬤一直在溫聲勸孟氏:“夫人不必難過,老夫人許是沒注意到夫人落下了。”

  這話李嬤嬤自個兒都不信,更別提正在鑽牛角尖的孟氏了。

  哽咽著抹了抹眼角,孟氏懷揣著傷痕累累的心,哀怨道:“未出嫁時,姑母最是疼我了,如今卻愈發不待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難道包容夫君的過錯,善待庶女是錯的嗎?雖說嫡庶有別,可為何要分得如此清楚?為何要對一個孩子如此殘忍?我不懂這世間為何如此醜陋……”

  “……”李嬤嬤無言以對。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45 PM

第六十章 打架

  夏荷趕上最後面的丫鬟婆子時,老夫人已經在八角亭裡坐著了,她讓人通報一聲,惴惴進了亭子。

  亭子里外皆被細心佈置過,四周皆用楠木鑲玉的山水屏風圍著,中間擺放著鎏金獸頭雲紋青銅爐,銅爐西邊一側是五把交椅,都搭著杏黃撒花椅搭,底下配著腳踏,四位夫人已按長幼秩序坐了。東邊的正位上,則是一方黃梨花木的暖榻,上邊靠背引枕大條褥一應俱全,是老夫人的坐處。暖榻兩邊,還設有一對梅花小幾,擺放著瓜果點心,茶水熏香等物。

  此時銅爐裡炭火燒得正旺,屏風遮得嚴實,外面的寒風竟是半點也吹不進來。

  夏荷進到亭子裡,只覺里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向著靠在黃梨花木暖榻上的老夫人磕頭行禮,低垂著頭規規矩矩道:“老夫人,五夫人身子不適,不便過來了,特讓奴婢來稟告一聲,告一聲罪。”

  老夫人似是早有預料般,眼皮都不曾抬起來,淡淡點了點頭,道:“退下吧。”

  夏荷摸不透老夫人的情緒,先是怔了怔,方才起身退下了。

  出了亭子,夏荷便急急忙忙趕回馨月苑。

  亭子裡,老夫人就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繼續烤著火,若無其事地與媳婦們閒談起來。

  四個夫人也都不敢趁機落井下石,只恭謹陪著說話。

  梅林裡,姑娘們四處散開,賞花的沒有幾個,多是聚在一起嬉笑玩鬧,或是說悄悄話的,偶爾與旁的姐妹碰到,關系親一點的,便約了一同遊玩,不親不遠的,就只是招呼一聲,總的來說,大家玩得都還算愉快。

  然而安若瀾這一行人卻是很不自在。

  除卻安若嫻,其餘四人皆是嫡女,她們雖然不願與安若嫻相處​​,但秉持著良好的教養,也不曾擺出難看的臉色來,反倒是安若嫻,一路上都板著臉,不是冷笑,就是酸不溜丟地說話帶刺兒,弄得幾人心裡都很不舒坦。

  安若珂性子跟三夫人很像,都是直爽性子,見安若嫻一直陰陽怪氣的,她忍不住拉了安若瀾抱怨:“早知道就不讓你答應四嬸了,帶著這麼個討厭鬼,真掃興。”

  安若瀾只能安慰的笑笑。

  故意落後一步,與她們拉開距離的安若嫻聽到安若珂這番話,當即呵呵冷笑一聲,掀著嘴角嘲諷道:“真本事沒幾分,背後嚼舌根子倒是純熟,我看世家嫡女的教養也不過爾爾,瞧瞧這骯臟醜陋的嘴臉,簡直令人作嘔。”

  安若珂本也沒旁的意思,就純粹是抱怨兩聲,眼下聽了這話,登時變了炮仗,一點就燃,指著安若嫻怒喝:“你說什麼?!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上前就要拉扯安若嫻。

  安若瑾與安若妍也都聽到了安若嫻的話,心中雖也惱怒,卻還是上前拉住安若珂,皺著眉頭勸道:“你何苦跟個庶女計較,她也就能逞逞嘴皮子上的威風。”

  安若瀾斜睨了無所畏懼的安若嫻一眼,心裡頭怪怪的,這般沖動,難道安若嫻不打算再偽裝了?還是說她另有目的?

  她總有種微妙的感覺,似乎安若嫻與前世不一樣了。

  腦子裡快速轉動著,安若瀾上前向安若珂告罪:“柯姐姐,嫻妹妹年紀還小,又是剛回府,難免不知規矩,妹妹代她向您賠罪,您就大人大量,別跟她計較了吧。”

  無論如何,她是安若嫻的嫡姐,安若嫻犯了錯,她有義務出面調和,代她賠罪,不然事情鬧大了,總歸對她們影響不好。

  然而安若嫻根本不領她的情。

  冷哼一聲,安若嫻偏過頭,嘴角彎出一個譏諷的弧度,鄙夷道:“少假惺惺做戲了,比起這副虛偽的樣子,我倒寧願看你冷冰冰的傲慢姿態。”

  她怒目掃視眼前的四人,冷然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四個聚在一起想幹什麼,不就是想嘲笑羞辱我嘛,有本事就當著我的面說啊,我倒要叫祖母瞧瞧,她疼愛的寶貝嫡女,跟那些卑賤​​的市井潑婦有何區別!”

  “你——”安若珂被安慰著消了大半的怒火瞬間又竄了上來,她奮力掙開安若瑾兩人的手,正想上前教訓教訓安若嫻,卻聽“啪”的一聲脆響,她登時愣住了。

  只見安若瀾揚起的手重重落下,安若嫻臉上瞬間紅了一片。

  瞳孔微縮,望著面無表情的安若瀾,安若嫻捂著臉不敢置信地倒退兩步,喃喃:“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她指著安若瀾歇斯底里地大叫,撲上去就要動手,安若瑾和安若妍眼疾手快拉住她,卻生生被她撓了幾爪子。

  遠遠綴在後面的丫鬟婆子們瞧見情形不對,趕緊跑了過來,見幾位小姐扭成一團,頓時嚇得腿都軟了,忙上去拉開自家小姐,緊緊護在懷裡。

  看著幾位主子凌亂的衣裙,臉上手上的抓痕,一群下人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50 PM

第六十一章 威風

  安若嫻是幾人中年紀最小的,卻不是最弱的,與古時受到森嚴教條束縛的世家小姐不同,她打起架來毫無忌憚,豁出去一般,下手也更準更狠。

  安若瑾,安若珂,安若妍三人本意只是要攔住安若嫻,並沒有打鬥的意思,只是她們沒有料到安若嫻會如此難纏,是以,盡管她們三人合手,也沒能輕易制住安若嫻,反倒被安若嫻或抓,或咬,或踢,都受了些傷。

  安若瀾被安若嫻兇狠的模樣驚到了,僵在原地不知動彈,好在下人們及時趕了過來,不然她定要被安若嫻撓個滿臉開花。

  安若嫻也是乖覺的,發了一頓狠,見有人來了,她立即就停了手,做出一副被欺負了的委屈模樣,扁著嘴倔強地刷刷掉眼淚。

  還真別說,配著她散亂的頭發凌亂的衣裳,以及臉上被安若瀾一巴掌扇出來的紅印子,那模樣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有那麼一瞬間,趕來的下人們都以為她是真的被合夥欺負了。

  劉氏走到安若瀾身邊,拉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見她身上還算齊整,暗暗鬆了口氣,問:“小姐,這是怎麼了?”

  其餘人也都幫著自家小姐將衣裳頭發拾掇整齊了,聞聲都望向了安若瀾。

  安若瀾穩了穩心神,正要開口,安若珂搶先一步,指著安若嫻罵道:“你竟然敢咬人,我要告訴祖母,狠狠罰你!你這瘋……”

  最後一個字被安若瑾捂​​在了嘴裡。安若瑾對她搖了搖頭,安若珂只好憋下這口惡氣。

  面對安若珂的喝罵,安若嫻毫無反應,她只抓著黃鶯的衣角,閉著眼默默流淚,受盡欺凌的小受氣包似的。

  眾人瞧著這架勢,一方人多勢眾盛氣凌人,一方沉默可憐人微言輕,面上雖都不顯,心裡卻是各自有了定論。

  這時,安若妍上前一步,義正言辭道:“安若嫻,你口吐惡言在先,動手傷人在後,別以為你現在悶不啃聲,裝的可憐兮兮的,就能瞞過所有人,逃過責罰!”

  安若嫻依舊是無動於衷。

  丫鬟婆​​子們不由面面相覷,這下該如何是好?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安若瑾。

  本來安若瑾與此事有關,是不該她拿主意的,可偏偏她是眼下所有人中身份最尊貴的,是以,即便心中有了猜測,眾人也不敢越過她去做主。

  見狀,安若嫻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沒有料到這些丫鬟婆子竟然這般膽小勢利。

  當積極當她擔憂折舊年輕瑾會以權律師我,卻聽得到折舊年輕瑾道:“此事就交由祖母處置。”

  微微詫異後,她在心底嗤笑一聲。安若瑾果真是有幾分腦子,知曉私下處置會惹人閒話,竟想藉老夫人的手懲治她。不過這正合了她的意,她就怕這事兒鬧不大!

  丫鬟婆​​子們自然不敢對安若瑾的話有異議,立即就護著各自的主子往八角亭方向走,然而沒走出幾步,一道清脆的聲音忽地大喊一聲,喝住了眾人的腳步。

  眾人順著聲音望過去,見是五房的六小姐,眼中皆閃過詫異。

  她又要作何?安若嫻警惕地盯著安若瀾。

  安若瀾對眾人的視線視若無睹,徑直拉過安若瑾咬起了耳朵。

  眾人只見二小姐不住點頭,隨後便抬手招過丘氏,也不知低聲吩咐了什麼,就見丘氏疾步朝著八角亭的方向去了。

  所有人一頭霧水。

  安若瑾沒有半點解釋的意思,緩緩掃視眾人一圈,面沉如水,淡聲道:“所有人隨我到松鶴堂去,等候祖母發落。”

  這段時間跟在老夫人身邊,她可是將老夫人的氣勢學了五六分,眼下要拿捏這些丫鬟婆子,可說毫不費勁。

  眾人確實被震懾住了,紛紛頷首應是,態度比之先前又要恭謹幾分。

  安若珂與安若妍瞧安若瑾的眼神都變了。要知道,她們身邊伺候的嬤嬤不是祖母賜的,就是母親娘家陪嫁來的,平日裡都傲氣得很,哪曾像眼下這般低聲下氣?她們只覺二姐威風極了!

  妹妹崇拜的眼神讓安若瑾很受用,她暗自挺了挺脊背,冷然道:“走吧。”率先走在了前頭,後面嘩啦啦一群人立即跟上。

  安若嫻不知道安若瑾與安若瀾又要耍什麼名堂,心裡惴惴難安的,她一邊默默跟在眾人身後,一邊猜測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並在心中模擬場景,思考應對之法。

  另一邊,丘氏到了八角亭,悄悄找上宋嬤嬤,將來意說了清楚。

  宋嬤嬤聞言一驚,將丘氏打發走後,她立即進了亭子,走到老夫人身邊,俯身將丘氏的話低聲復述了一遍。

  老夫人一直維持著倚在榻上的動作,一邊悠悠然喝著茶,一邊聽宋嬤嬤稟告,待宋嬤嬤說完,她低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緩緩坐起身來,道:“倒是個有心計有脾性的,老婆子就且去瞧瞧,看她有何花樣。”

  宋嬤嬤躬身,取走老夫人膝上蓋著的絨毯後,才小心翼翼扶著老夫人起身。

  見狀,四位夫人連忙起身,老夫人擺擺手,道:“你們留下,一會姐兒們回來,你們就說老婆子身子不適,先回了。”

  說罷,也不待四人回話,便領著宋嬤嬤出了亭子。

  四位夫人面面​​相覷。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53 PM

第六十二章 處罰

  老夫人回到松鶴堂時,安若瑾已帶著一群人等候多時。

  宋嬤嬤等人簇擁著老夫人進了門,替老夫人解下披風後,立即就有小丫頭子上來捧過披風,還有送熱帕子的,端熱茶的,遞手爐的,拉拉雜雜許多,多而不亂。

  待上前來伺候的人都退下,宋嬤嬤和吳嬤嬤一左一右扶著老夫人行至主位塌邊坐下,隨後一個拉過富貴花開大紅緞面暖被蓋在了老夫人膝上,一個取過丫鬟捧上來的吉祥如意花紋妝緞大氅給老夫人披上,大丫鬟紅綃則點燃了老夫人最愛的沈水香。

  不消片刻,一股清雅悠遠的香味便在屋裡飄散開來。

  待宋嬤嬤幾人退到一邊,眾人立即福身行禮。

  “祖母安。”

  “拜見老夫人。”

  “免禮吧。”老夫人斜倚在暖榻上,不咸不淡地擺了擺手。

  眾人遂謝恩起身。

  “說說吧,怎麼個事兒。”老夫人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淡淡掃視底下眾人一圈,目光只在安若嫻狼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間。

  聞言,五姐妹都跪了下來,安若妍與安若珂一齊望向安若瑾,等著她拿主意。顯然她們是將安若瑾當做了主心骨。

  安若瑾是五人中年紀最大的,知曉推卸不了責任,她便一五一十將在梅園發生的事說了,從頭到尾,沒有一句偏頗,仿似她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在陳述一切。

  倒不是安若瑾有多正直老實,她也曾想過添油加醋幾句,只是安若瀾的一句話提醒了她。

  在來松鶴堂的路上,安若瀾曾私底下問過她,這後院裡,哪兒沒有祖母的人?

  這句話聽似與此事並無多大關係,然細細一想,她卻不由心悸。

  後院哪裡沒有祖母的人?她還真回答不出來,即便是作為宗婦的母親,身邊也都有祖母的人。雖說祖母如今已經下放了許多權利到母親手裡,但她可以說,這偌大的一個後院,還是完完全全掌控在祖母手中的。

  想通了這一點,她哪裡還敢摻半句假話?

  自然是要多老實,就有多老實。

  安若瑾一番話說完,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有詫異她不懂掩飾的,也有驚訝她如此通透的,還有揣測她話中真假的。

  安若珂與安若妍是又驚又急,忍不住在心中埋怨安若瑾太過死板。

  安若嫻卻是驚疑不定,帶著探究的目光頻頻望向安若瑾,然而安若瑾目不斜視,神態鎮定端莊,她竟是半點也看不出端倪來。

  老夫人贊賞地望了安若瑾一眼,隨即目光微冷,轉眼望向安若嫻,不急不緩道:“嫻姐兒,你有什麼話要說。”

  安若嫻暗暗將視線從安若瑾身上收回,抿了抿唇,微仰著下頜道:“孫女無話可說。”

  倔強不屈的模樣,頓時又讓眾人浮想聯翩。

  老夫人不置可否,慢悠悠撥了撥茶蓋,道:“看在事情沒有鬧大的份上,老婆子也就不重罰你們,除了瑾姐兒,其餘的都到祠堂跪著去吧。至於瑾姐兒,你處理得當,功過相抵,這次就免了你的責罰,下不為例。”

  聞言,安若珂與安若妍眼中閃過不忿,愈發怨怪安若瑾不替她們遮掩。

  “謝祖母。”安若瑾不悲不喜地道謝,頓了頓,她道:“祖母,既然事情沒有鬧大,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左右都是罰跪,與其讓妹妹們去祠堂挨餓受凍,不若讓她們到祖母的佛堂罰跪,還能一邊抄寫經書,如此既能替侯府祈福,也能少些閑言碎語。”

  祠堂所代表的的意義不言而喻,進了這裡罰跪的小姐,即便犯的只是小錯,也會給旁人留下品行不端的壞印象。

  聞言,除卻安若嫻外,跪著的幾人皆是雙眼一亮。

  老夫人眼中贊賞之色更濃,點頭道:“嗯,那就按你說的辦。”

  安若瑾臉上這才露出幾分喜色來,磕頭道:“孫女願與妹妹們一同抄寫經書,為侯府上下祈福。”

  “很好。”老夫人毫不吝嗇地贊了一聲,隨即目光微沉,緩緩掃向在場所有人,被掃到的人皆是垂首默然,不敢有半點反應。

  老夫人又向宋嬤嬤遞了個眼色,宋嬤嬤會意,揚聲笑道:“幾位小姐自願到佛堂抄寫經書,為侯府上下祈福,真是有心了,有如此乖巧孝順的孫女,老夫人好福氣啊!”

  聞言,底下的丫鬟婆子忙紛紛附和:“老夫人福澤深厚!”

  “嗯。”老夫人含笑點頭,“我心甚慰。”

  安若嫻呆愣愣地望著眾人,這事就算完了?

  她還是沒都沒有做,這事就完了?

  早在安若瑾將她們帶到松鶴堂,不許任何人離開半​​步的時候,她就猜到安若瑾是要將事情壓下了了,她想過讓人偷偷放消息出去,可惜安若瑾看得太嚴了,加上根本沒有人願意替她做事,是以她不得不講賭注壓在老夫人身上。她原本以為老夫人會暴怒,會直接偏袒安若瑾四人,卻不想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算什麼?她辛辛苦苦,忍辱負重演了這麼一場戲,本來都已經讓那些多嘴的下人以為她是受害者,可以藉她們的嘴抹黑安若瀾幾人了,現在卻來這麼一出,這是要將她的努力付之一炬嗎?

  不,她決不允許!

  握了握拳,安若嫻大喊:“我有話要說!”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3:59 PM

第六十三章 暴露

  有話要說?

  方才讓你說,你說無話可說,眼下倒是想說了,可惜沒門了!

  老夫人直接一擺手,示意吳嬤嬤將五人帶到後面的佛堂去。

  吳嬤嬤斂首,上前恭謹地對還跪在地上的五人彎了彎腰,道:“小姐們請隨奴婢來。”

  然而安若嫻怎麼可能乖乖跟她走?

  在其餘人斂首致謝的時候,她一骨碌爬起來,大喊大叫:“祖母,孫女……”

  不待她說完,早候在一旁的粗使婆子疾步上前,將她的嘴捂了個嚴實。

  “唔唔唔……”安若嫻下意識地掙扎,用力去掰捂在嘴上的手,然而在做慣粗活的婆子麵前,她的掙扎如同蜉蝣撼樹一般,起不到絲毫作用。

  瞳孔微縮,她沒想到老夫人手下的人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對她動手,心裡隱隱有些怕了,然她心底更多的,卻​​是憤怒。

  她是想抹黑安若瀾她們,想讓所有人瞧瞧老夫人偏心的醜陋嘴臉,但她一點都不想受皮肉之苦,更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般侮辱!

  心底的不忿,讓她愈發用力地掙紮起來。

  黃鶯等在她身邊伺候的下人,都急得白了臉,卻又都不敢出聲。

  老夫人瞥了眼掙扎不休的安若嫻,淡淡道:“有什麼話,等到抄完經書再說。”隨即闔上雙眼,不耐地擺了擺手。

  吳嬤嬤頷首,對抓著安若嫻的婆子使了個眼色後,帶著人往松鶴堂後面的佛堂去,那婆子則一把抄起安若嫻,跟在了最後面。

  “唔唔……”被摀著嘴抗走的安若嫻心都涼了。

  但轉念一想,老夫人言行如此霸道蠻不講理,豈不正好落人口舌?

  這般想著,她心中好受了一些。

  而實際上,根本沒有人覺得老夫人此舉霸道。在場的下人們只覺得那嫻小姐不識抬舉,讓你說時你不說,不讓你說你又偏吵著鬧著要說,也不怪乎老夫人會生氣,真真是個不會看人眼色,不知趣的。

  在下人們看來,老夫人沒有加重責罰,已是很仁慈了。

  倒是安若瑾今日這一番表現,令府上許多老人另眼相看。

  若是安若嫻知曉此刻下人們的想法,怕是要氣得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自始至終,安若瀾都不曾開口,她安安靜靜地跪在安若瑾身後,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沉著內斂的表現同樣讓老夫人滿意欣慰。

  她已不再是前世時刻想著高人一等,總要出盡風頭的侯府六小姐。

  吳嬤嬤將人帶走後,老夫人道了聲乏,便由紅綃扶著回臥房歇息去了,宋嬤嬤則是留在松鶴堂裡,將在場的丫鬟婆子們狠狠敲打一遍之後,才讓她們各自散了。

  出了松鶴堂,所有人都感覺身上輕松許多,然眾人也不敢多言,相熟的互相招呼一聲後,就各自匆匆回了所屬的院子。

  黃鶯一出頤榮苑大門,就直奔了侯府南邊的馨月苑,去尋孟氏。

  另一邊,五人隨著吳嬤嬤到了佛堂。

  老夫人雖不時常念佛,卻是極為信佛,是以老侯爺特意命人在松鶴堂後面修建了一座佛堂,世子爺更是親自到頗負盛名的慈濟寺請回了觀自在菩薩佛像供奉,由此可見老侯爺對老夫人的看重,也可見世子的孝心。

  佛堂內寬敞整潔,香燭帳幔置辦地齊全,佛案上供奉的鮮花果品也都很新鮮,香爐裡青煙裊裊,顯然是有專人時刻打點。

  堂內淡淡的檀香與佛香浮動,令人聞之心緒沉靜。

  望著神態靜謐安詳的菩薩佛像,安若瀾沒來由得心底一輕,只覺一直縈繞在心間的霧靄被驅散了,頓時對佛堂愈看愈喜歡。

  前世她可是不耐到這樣的地方來的。

  就連先前一直吵吵嚷嚷的安若嫻,進了這裡也安靜了下來。

  “請五位小姐先禮佛,隨後再抄寫經書。”吳嬤嬤朝著菩薩拜了三拜,神態肅穆。

  五人頷首,立即去楠木盒子裡取了香點燃,在蒲團上跪下,磕頭禱告。

  待五人將香火供到了佛前,吳嬤嬤便命人搬來五方小幾,幾上擺放著筆墨紙硯,還有一本佛經,顯然這便是她們今日的任務了。

  “這是《法華經》,五位小姐可任意選擇一品抄寫,抄完五遍即可起身,待五位小姐全部抄完,方可離開佛堂。”吳嬤嬤留下這麼一番話後,便出了佛堂,順手關上了門,五人都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安若嫻在心底不屑地嗤了聲。

  安若珂與安若妍有些懨懨的,安若瑾與安若瀾安慰她們幾句,隨後四人便動筆抄寫起來。唯有安若嫻,望著筆墨不知該如何下手。

  安若瀾選的是安樂行品第十四,選好後,她便沉下心抄寫出來。

  全身心的投入到佛法中後,她感覺整個身心都得到了洗滌,絲毫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待一旁的安若瑾呼出一口氣,道好了,她才驚覺過來,低頭一看,她已多抄了一遍。

  笑了笑,她又選了一品,繼續抄寫起來。

  待安若珂與安若妍都抄寫完畢,安若瀾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此時她才發現膝蓋已經酸麻得動彈不得。

  “就屬你最專注,以前倒是看不出你對佛法如此感興趣。”安若瑾見她半天站不起來,笑著過來扶起她,安若瀾感激一笑。

  “瑾姐姐,我聽母親說,祖母后日要帶你與瀾妹妹進宮拜見太后?”安若珂突然湊過來問,這孩子就是閒不住。

  安若瑾也不擔心她們嫉妒,大大方方地點頭,道:“聽說這段時間太后娘娘召了不少命婦進宮,還讓帶著府上小姐,好像是為了給什麼人引薦。”

  “我也聽說了,據聞是一位國公夫人,是前些日子才從東北舉家遷到盛京來的。”安若妍帶著幾分小得意道。

  “東北?莫非是那位?!”安若瑾驚呼出聲。

  “哪一位?瑾姐姐你知道?”安若珂聞言立即追問。

  安若瑾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確定,不過能讓太后娘娘如此重視,那位夫人極有可能是衛國公夫人……哎喲!”

  話音將落,安若瑾只覺腕上一緊,痛的她低呼出聲,抬頭,卻見安若瀾緊攥著她的手兩眼發直,似魔障一般。

  安若瀾幾乎被狂喜淹沒。

  是衛刑,一定是衛刑,衛刑要回來了,終於,終於她又可以再見到他了!

  回憶著記憶中英挺俊逸的臉龐,她喜極而泣。

  一旁,注意到她的異樣反應,安若嫻眼中極快地閃過一抹震驚。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9:23 PM

第六十四章 作死

  失態只是一瞬間的,安若瀾很快便恢復鎮定,收回攥著安若瑾的手,佯裝虛弱地扶了扶額角。

  安若瑾三人只是愣了愣,便以為她是身體不適,忙紛紛表達關心。

  “是不是剛才跪太久,身子不舒服了?”

  “一定是,你身子還未好透呢,趕緊找個地方坐下吧!”

  安若妍不知從哪搬來一個墩子,扶著她坐下。

  安若瀾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心虛,笑了笑,道:“勞姊姊們傷神了。”

  “這麼點小事。”安若珂連連擺手,開朗的笑容明媚甜美。

  安若珂像極了三夫人,模樣嬌小可愛,特別一對梨窩,很是討人喜歡,就是性子太過活潑張揚了一些。

  安若嫺再一旁看著,撇嘴在心底道了句虛偽。

  安若妍注意到她的反應,眸子裡沉了沉,沉聲道:“你還有閒心東張西望,還不快寫!”

  “就是,累我們在這裡一起陪你。”安若珂也憤憤道。

  對她們的指責,安若嫺不痛不癢,陰陽怪氣地翻了個大白眼,氣得安若珂又想動手。

  “好了,都少說兩句。”安若瑾忙勸阻道。

  安若珂哼了一聲,四人聚在一起小聲說話,不再搭理安若嫻。

  安若瀾又旁敲側擊,詢問了些衛國府的消息,當聽聞幾日後衛國府要大辦宴席,宴請京中勛貴明臣時,她動起了小心思。

  安若嫺一直暗中注意著安若瀾的舉止,越發覺得她怪異。

  心裡有一個猜測隱隱成型。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安若嫺依舊沒能把五遍經文抄完。

  倒不是她不願意好好抄,只是她實在用不慣毛筆,勉強寫出幾個字來也是歪歪扭扭的,都跪了這大半天了,她還是連一遍都沒有抄完,別說被她連累的幾個人,她自己都急了。

  又等了一陣,安若嫺還是慢騰騰的,安若瑾幾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提議幫她一起抄,安若嫺本來想爭一口氣,不讓她們幫忙的,可膝蓋已經麻木到失去知覺了,猶豫一翻後,她終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下頭。

  見她擺出一副被強迫的高姿態,安若珂又來了氣,安若瑾好一陣哄,才將她勸住了。

  四姊妹一起幫忙,加上安若嫻自己,很快就將五遍經文抄寫完。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香燭暖黃的光暈明顯了起來,照得佛堂更為神聖安詳。

  安若瑾去前面敲了敲門,外面立即傳來問話聲:“小姐們都抄寫完了?”

  “都好了。”

  安若瑾答了一聲,旋即便聽到開鎖的聲音,很快,吳嬤嬤滿臉含笑進了來,先福了福身,隨後將小几上抄寫好的經文收攏,這才不卑不亢道:“五位小姐請隨奴婢來。”

  幾人對視一眼,點點頭,跟著吳嬤嬤出了佛堂。

  臨出門,安若瀾又對著菩薩拜了三拜。

  吳嬤嬤看在眼裡,嘴角噙著不易察覺的微笑。

  幾人本以為吳嬤嬤是要帶她們去別的地方,卻不想是回了松鶴堂,看到暖榻上的老夫人,以及交椅上坐著的安世延與孟氏,五人心中都是咯登一聲。

  收斂起心中的疑惑,五人規規矩矩地行禮問安。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道:“瑾姐兒的法子不錯,抄了幾遍經書,人都穩重規矩些了。”

  說罷,老夫人朝吳嬤嬤伸出手,吳嬤嬤立刻將收攏疊好的經文遞到了老夫人手中。老夫人低頭翻看起來,待翻到一頁,她不滿地皺起了眉。

  吳嬤嬤瞄了一眼,道:“這是嫺小姐抄寫的經文。”

  聞言,孟氏有些坐不住了,低聲道:“母親,嫺姐兒還小,怕是字都不識得幾個,能抄寫經書已經是大大的不錯了。”

  說著,憐惜地望向安若嫺,見她衣衫略顯凌亂,臉上還殘留著紅印,頓時紅了眼角。

  安世延按了按孟氏的手。

  老夫人只當作沒有聽到孟氏的話,放下抄寫經文,端起茶抿了口,道:“罰也罰了,嫺姐兒,你有話就說吧。”

  被點名的安若嫺頓覺緊張,她咽了口口水,心裡有些動搖。

  眼下沒有幾個人在場,即便她鬧起來,也不見得有效果,倒不如這次就認了栽。

  只是眼角瞄到孟氏擔憂憐惜的神色,她動搖的心立即堅定了。

  狠了狠心,安若嫺垂手故作委屈,道:“孫女沒什麼說的了。”

  原本她已經見識到了老夫人的手段,是不敢再放肆的,只是如今母親來了,能當著母親的面抹黑安若瀾,這機會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放過。

  見到她這副模樣,孟氏果然偏向了她,水眸淚漣漣道:“嫺兒,你受委屈了……”隨後責備地望向安若瀾。

  安世延這次倒是沒有表露絲毫情緒。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有話就說,若真受了委屈,祖母也不會偏袒誰。”

  安若嫺心中一跳,咬牙道:“孫女沒有受委屈……都是孫女的錯……”

  帶著哭音的尾音又是讓人浮想聯翩。

  孟氏想要站起來,安世延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然而孟氏根本不理會,徑直道:“母親,作為嫺兒的母親,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委屈,請母親給嫺兒一個公正!”

  這話倒是說得頗有氣勢。

  安世延無奈嘆了一聲,只好跟著起身,拱手道:“母親……”

  話未出口,老夫人一拍暖榻扶手,厲聲喝道:“你就護著她!瞧你寵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媳婦!為了她,連後院的事你也要插手了?!”

  安世延沒料到老夫人會突然發難,忙作揖謝罪,忙聲道:“兒子不敢,母親息怒,母親息怒……”

  孟氏也被嚇了一跳,但仍是撐著開口道:“母親,媳婦只是……”

  老夫人顯然不想聽她廢話,抬手指著安若嫺,道:“老婆子給你機會,你來說,在梅林裡,你們到底是為何動起手來?”

  被老夫人強悍的氣勢壓著,安若嫺只覺心臟都要跳出來,她求助地望向孟氏,這會是徹徹底底地怕了。

  “母親!嫺兒還小,您不能逼她!”孟氏連忙跑過去將安若嫺護在懷中,安若嫺趴在她懷裡嗚嗚嗚抽泣起來。

  聞聲,孟氏也跟著落淚。

  見妻女如此淒慘,安世延心疼不已,忙上前將妻子女兒護在身後,為難道:“母親,你何苦為難雨夏與嫺兒?”

  安若瀾跪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幕。

  老夫人嘆出一聲,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般,斜倚在了榻上,撐著額角道:“老婆子養了一個糊塗兒子,又替胡塗兒子娶了一個糊塗媳婦,難怪京中所有人都笑我,笑我晚節不保。”

  “母親……”聞言,安世延愧疚難當。

  “罷了。”老夫人嘆息一聲,平靜道:“既然你們要公正,老婆子就給你們公正。”

  她對宋嬤嬤使了眼色,宋嬤嬤頷首,轉身進了一旁的耳室,很快,便領著一個身材矮小,精神*鑠的老婦人出了來。

  “老夫人。”那老婦朝著老夫人行禮。

  “不講這些虛的了,你且將你聽到的看到的都說出來罷。”老夫人倦怠地擺擺手。

  老婦應了聲是,隨即便將在梅林裡聽到的話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六小姐揚手打了嫺小姐一巴掌,嫺小姐怒而還手,被二小姐,四小姐以及五小姐攔住了。幾位小姐糾纏期間,只有嫺小姐動手傷人,後來底下的丫鬟婆子們趕來,才將幾位小姐分開。”

  老婦的聲音無波無瀾,眾人的心卻是一直跌到了谷底。

  待老婦說完,老夫人望向安世延與孟氏,道:“如何,可是你們想要的公正?”

  安世延喉頭發緊,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氏揣揣望著懷裡的安若嫺,只覺懷裡的孩子燙人得緊,下意識地將人往外推了推。

  安若嫺則是嚇得不敢出聲了。

  安若瑾幾人卻是在心中暗道好險,幸虧她們沒有半點隱瞞。

  見安世延與孟氏不說話,老夫人冷哼一聲,將案上的經文丟向了兩人,厲聲道:“你們所謂的受了委屈的乖女兒,在佛堂罰跪無法完成任務時,還是欺負了她的姊姊們替她抄完了經文,這個公正你們滿不滿意?!”

  一頁頁紙張在空中飄散開來,落了滿地。

  安世延頭都抬不起來了,暗暗懊惱不該跟著妻子過來。

  孟氏煞白了臉,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母親,嫻兒還小……”

  安若嫻見她如此維護自己,心中感動不已,抽泣著道:“母親,嫻兒錯了,嫻兒只是見瀾姐姐對母親的關心不屑一顧,才故意與她置氣的,嗚嗚嗚……”

  聞言,孟氏大為感動,又將她抱緊了,望向老夫人求情道:“母親,嫻兒只是為了媳婦,才會一時衝動,還請母親寬恕了她。”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不冷不熱道:“為了你?為了你就能對嫡姐不敬,就能目無尊長,就能無視侯府的規矩?孟氏,你倒是好大的臉。”

  “母親……”孟氏被說得臊紅了臉,老夫人制止她未完的話,徑直道:“趁著你們夫妻今兒都在這裡,老婆子就把話挑明了。”  她​​對安若瀾招了招手,“瀾姐兒,到祖母身邊來。”

  安若瀾低聲應是。

  安世延與孟氏仿似才看到她般,眼中閃過驚訝,孟氏更是用眼神暗示她求情。

  安若瀾目不斜視,走到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將她攬進懷裡,道:“今後,瀾姐兒就一直住在頤榮苑,直到出嫁為止。”

  “什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9:34 PM

第六十五章 暴怒

  “不可以!”孟氏第一個出聲反對。

  尖利的嗓音瞬間將所有人拉回了神,眾人紛紛側目望向她。

  察覺到眾人詫異的目光,孟氏心口猛地跳了跳,咬了咬唇角,她哀求地望向老夫人,低聲道:“母親,瀾兒是我的女兒,您不能把她搶走……”

  儘管她語調幽怨婉轉,神態楚楚可憐,眾人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老夫人發怒的節骨眼上,還敢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眾人也是醉了。

  就是撒潑耍賴,隨口搪塞,也都比這反映要強

。  連最不愛動腦子的安若珂,都覺得五嬸嬸這樣說不妥。

   安世延焦急慌張地拉了拉孟氏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胡言。

  孟氏這會倒是聽得進安世延的話了,一番欲語還休後,忍著淚水閉了嘴。

  老夫人將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裡,笑了笑,又恢復以往閒適恬淡的姿態,攬著安若瀾悠悠道:“孟氏,老婆子可從未說過瀾姐兒不是你的女兒,倒是你,方才一口一個嫻兒,心裡眼裡都是嫻兒,怪讓人誤會的。”

  說著,拍了拍安若瀾的手臂,安慰一般。

  安若瀾回了一個略帶苦澀的感激笑容。

  見狀,孟氏慌了,急聲解釋道:“瀾兒,母親只是聽聞嫻兒被欺負了,一時情急,才沒有註意到你,不是刻意忽略你的,瀾兒。你知道的,母親最在乎的就是你……”

  聽得她這番話,安世延頭都大了。轉眼果真見幾個侄女變了臉色。

  多說多錯,為了防止孟氏再錯下去,安世延難得嚴厲地低喝一聲:“夠了,別說了!”

  聞言,猶在喋喋不休的孟氏倏然瞪大了眼,身子一軟,坐倒在了地上。

  五爺竟然呵斥她……

  腦海中頓瞬間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淚水珍珠般一串串滾落。

  安世延不忍地偏過頭,朝著老夫人拱手:“兒子謝過母親對瀾兒的疼惜之情。然瀾兒還小,又對雨夏極為依賴,怕是不宜長期住在頤榮苑內,還請母親三思。”

  說罷。他暗中朝孟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一起求情,然而孟氏卻幽怨地偏過頭,不願與他視線相對,一副傷心失望透頂的模樣。

  安世延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只能硬著頭皮獨自承受老夫人施加的壓力。

  原以為老夫人會直接出口拒絕,卻不想老夫人突然神色一變,低低嘆出一聲,語氣惆悵道:“其他幾房都恨不得將姐兒塞到老婆子院裡來。只有你們夫妻將老婆子的院子當禁地,莫非老婆子是洪水猛獸不成?”

  老夫人的突然轉變讓安世延措手不及,他局促喚了一聲:“母親……”

  老夫人卻不管那許多。接著道:“前些日子,瀾姐兒已經跟我提了搬回馨月苑的事,我也同意了,只是心裡邊實在捨不得,就讓她在頤榮苑多住了兩日,只是沒想到。就是這兩日,她在馨月苑的屋子就被庶女給住了。”

  頓了頓。老夫人又嘆了一聲,“住了也就住了,瀾姐兒也不曾多說什麼,只是你們不願她留在我院子裡,那你們打算讓她住哪兒去?與嫻姐兒同住?還是去住西廂房?”

  最後這幾個問題問的輕飄飄的,其中的氣勢卻是把安世延壓得抬起不頭來。

  自古東為尊,現在庶女住在東廂房,若是讓嫡女去住西廂房,那可真是要誅心了。

  安世延答不上來,垂著頭又是羞愧又是難堪。

  早先聽妻子說女兒不願回來住,是以把庶女接到了東廂房來,他還贊妻子賢良,眼下聽了母親一番話,他只覺得臉被打得啪啪響。

  “母親,兒子錯了。”他頭垂得更低。

  孟氏本來在與安世延置氣,聽聞老夫人的話,她頓時捂著嘴哽咽起來,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瀾兒說過想搬回馨月苑,我以為她不願搬回去……”盈盈水眸愧疚地睇著安若瀾。

  老夫人瞥她一眼,道:“你以為?你以為的還真多,這府上有什麼是你真正知道,而不是你以為的?”

  就差直接罵孟氏自以為是,愚蠢無知了。

  見老夫人又有發怒的徵兆,安若瀾趕緊替她拍了拍心口,勸道:“祖母,都過去啦,您保重身子要緊。”

  老夫人呼出口氣,果真消了幾分氣。

  安若瀾趁機給了安世延一個安心的眼神,又望瞭望孟氏與安若嫻,示意安世延快些帶著她們離開,以免又惹得祖母生氣。

  “瀾兒……”安世延感動地望著體貼孝順的女兒。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告辭,孟氏抹了把淚水,也不知想通了什麼,下定決心般道:“母親,媳婦錯了,是媳婦太在乎瀾兒,才會誤會她,捨不得離開她,只想讓她陪在媳婦身邊,媳婦不該拘著她。”

  對她這番自省,老夫人點頭表示讚許,然不等老夫人開口,她又道:“媳婦也曉得母親疼愛瀾兒,只是府上姐兒不止瀾兒一個,若是母親太過寵愛瀾兒,怕是其他姐兒會有意見。左右府裡院子多得是,瀾兒也已經滿了七歲,可以有自己的院子了,不若就讓瀾兒……”

  話未完,“啪啦!”一聲巨響,汝窯白瓷茶盞在孟氏眼前砸了個粉碎。

  “啊——!”孟氏嚇得驚叫,一骨碌爬起身躲到了安世延身後,瑟瑟發抖。

  “滾!滾——!”

  在所有人回過神來之前,老夫人怒指著孟氏,拍案大吼。

  “母親!”安世延驚惶大叫。

  安若嫻直接撲到了孟氏身邊,焦急擔憂地望著她。

  “祖母!”

  其餘幾人則是急呼一聲,連忙圍到了老夫人身邊。

  四姐妹又是拍胸口,又是順後背,還有捶肩膀捏腿的,一齊勸道:“祖母消消氣,消消氣。”

  見著這陣勢,孟氏身上抖得愈發厲害,然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可憐兮兮喚道:“姑母……”

  老夫人閉眼不願看她,指著門口冷然道:“給我滾!”

  “姑母!”孟氏跺跺腳,哭出聲來。

  “好了,我們先回去,別再惹母親生氣了。”安世延眉頭皺的老高,拉住孟氏。

  孟氏還在為他剛才呵斥自己的事生氣,直接甩開了他的手。

  安世延眉頭又緊了幾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大叫聲。

  “不好啦,不好啦,三爺與三夫人打起來啦!”

  那聲音由遠及近,待到了松鶴堂門前,卻戛然而止,顯然是那喊話的人被屋外的丫鬟婆子製止了。

  安若珂臉上顯出幾分焦急之色,安若瀾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老夫人火氣剛消了一截,一聽這話,又蹭蹭蹭冒上了頭,揚聲道:“把那胡亂嚷嚷的賤婢給綁了,明日送到田莊去!”又轉頭吩咐吳嬤嬤:“去把老三跟三媳婦叫來!”

  老夫人教養好,鮮少口吐穢語,眼下顯然是氣急了。

  吳嬤嬤忙應聲去了。

  宋嬤嬤知趣,上前對著安若瀾幾人道:“幾位小姐先回吧。”

  這大人的事兒,還是不太光彩的事,實在不便讓孩子們見瞧見。

  “可是……”安若珂擔憂開口,見安若瑾幾人都對著自己搖頭,她頓了頓,終是沒再糾纏下去。

  四姐妹向老夫人告了辭,結伴一同離去。

  安若嫻也被孟氏打發著先回了馨月苑。

  安世延暗暗催促孟氏離開,孟氏無動於衷,安世延只好陪著,以免她再犯錯。

  老夫人抬眼見安世延夫妻還在,開口趕人:“你們留在這作何,回去!”

  孟氏似不曾看到老夫人厭煩的神色般,憂心道:“媳婦擔心三嫂。”

  “管好自己再說!”老夫人冷哼一聲。

  “母親……”孟氏幽幽喚了一聲,打定主意賴著不走。

  老夫人胸口一陣陣悶疼,可她到底不能下令讓丫鬟婆子將孟氏硬拖走,即便再氣,她也不能完全不顧念孟氏的面子。

  於是只好偏過頭,眼不淨為淨。

  宋嬤嬤送安若瀾幾人離開後,又過了一陣才回到屋裡,回來後,她到老夫人身邊耳語了幾句,隨後便退到了一旁。

  孟氏知道宋嬤嬤方才是去打探消息了,這讓她想起了剛才出來說明真相,讓她和五爺沒臉的老婦,心里頓時很不是滋味兒。

  抬頭一看,孟氏這才發現,那老婦竟不知何時不見了,想著府上到處都是老夫人這些神出鬼沒的耳目,她一陣毛骨悚然。

  又等了一陣,門外終於傳來了丫鬟的通報聲,只是不僅安三爺和三夫人,連慕容氏與二夫人也來了。

  老夫人讓他們進了門。

  安三爺安世康是個魁梧的男子,雖是文臣,卻有一股武將的凶悍之氣,脾氣也是相當火爆,和三夫人倒是有幾分像。

  夫妻倆一前一後進的門,三夫人是被慕容氏與二夫人攙扶著進來的,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還有掌印,瞧著很是虛弱。

  幾人恭敬向老夫人請安,見安世延與孟氏也在,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只敷衍地招呼了一聲,便站到了一旁。特別是安世康,神色很是僵硬,這讓一向與安他關係親近的安世延莫名不已。

  和嬌小玲瓏的三夫人站在一處,安世康愈發顯得高大威猛,孟氏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往後退了小半步。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9:46 PM

第六十六章 勸解

  松鶴堂裡一片沉寂。

  除了宋嬤嬤,其餘的丫鬟婆子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一群主子說話。

  所有人都垂頭站著,不敢吭聲。

  老夫人面無表情地掃過安世康夫婦,視線停留在三夫人紅腫的臉上,眸光一沉,冷哼道:“真是愈發出息了,官沒見做多大,打女人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

  安世康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在老夫人面前卻是乖順恭敬得很,聞言,他臉上一陣火辣辣的,但還是拱手辯駁道:“母親,這韓氏太過潑辣蠻橫,兒子也是氣急了,才會失了分寸,驚擾了母親,是兒子的不是。”

  聞言,三夫人韓氏忍不住嗆聲:“我蠻橫潑辣?我做什麼了我?”儘管形容狼狽,她還是不服輸得挺了挺脊背。

  見她如此逞強,二夫人不由嗔了她一眼。

  孟氏皺了皺眉頭,苦口婆心勸道:“三嫂,出嫁從夫,夫便是天,即便三伯有做錯了的,你也不該這般與三伯置氣,快別說氣話了。”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慕容氏與二夫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三夫人更是怒極反笑,冷哼道:“我就是被我男人打死了,也輪不到你來管!”

  “閉嘴,你這妒婦,還嫌不夠丟臉嗎?!”安世康趕緊呵斥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孟氏臉色微白,還想再說,安世延拉了拉她衣角。她只好哀怨地閉了嘴。

  韓氏瞧見她這柔柔弱弱,楚楚可憐,仿似受了千般委屈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慟哭一聲,跪倒在地,向著老夫人磕頭道:“母親,您是這府上最最公正的人,求您為媳婦討個公道!”

  老夫人已經從宋嬤嬤那裡聽說了事情原委。自然知曉其中的是非對錯,她親自起身扶起了三夫人。拍著她的手道:“你受委屈了,母親不是糊塗人,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三夫人流下淚來,感激道:“謝母親。”

  見狀。安世康慌了,眼角掃過安世延夫婦,急聲道:“母親,這韓氏無容人之心,又教女無方,兒子不過訓她幾句,何錯之有?”

  言下之意,還不許他振夫綱不成?

  老夫人彎起唇角,問:“三媳婦怎的教女無方了?”一邊拉著三夫人轉身回到塌邊坐下。

  “珂姐兒被她教得頑劣霸道。竟然合夥欺負庶妹!”安世康義正言辭。

  “喲,你倒是消息靈通,打哪兒聽來的?”老夫人笑了。

  “是、是孫姨娘告訴兒子的。”安世康底氣不足了。

    孫姨娘是安世康的侍妾。今兒安世康一回府,就被孫姨娘攔住了,隨後就從孫姨娘口中得知了梅園的事兒。

  “呵呵,”老夫人笑出聲來,雙眼卻是冰冷的,“說你出息。你還真是出息,還嫌笑話鬧得不夠大?一個賤妾的話你也信?”

  “這……”安世康心裡一個咯噔。他完全是先入為主。

  頓了頓,他猶是氣憤道:“就算珂姐兒的事是個誤會,可韓氏確實無容人之量,我不過是隨口誇了五嬸幾句,她就……”

  辯解的話說到一半,老夫人飛來一個冰冷的眼神,生生將他要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儘管如此,他說出的話也夠令人震驚的了。

  早就知道詳情的慕容氏與二夫人都不忿地撇開了頭。

  安世延倒是沒有多想,他了解三哥,知曉三哥沒有那個意思。

  孟氏卻是心底一驚,望向安世康的視線瞬間變了,帶著幾分震驚,又帶著幾分厭惡,仿似看到了什麼臟東西般,還又往後退了一步,一副不想被污染的架勢。

    察覺到孟氏的動作,以及那若有似無的目光,安世康簡直扇自己兩巴掌的心都有了。他就是嘴抽,才會去誇這個女人!

  老夫人不再理他,拉著三夫人的手和藹道:“好孩子,這次是老三的錯,母親代他向你賠不是,你就大量,原諒了他吧。”

     瞧著這一幕,孟氏心裡酸溜溜的。

  “母親!”安世康不依了,怎麼就是他的不是了?

  饒是三夫人率性爽直慣了,此時也很是受寵若驚,她慌忙在老夫人腳邊跪下,斂首道:“母親言重了,媳婦不敢當。”

  “沒什麼不敢當的,你進了我安家的門,做了我的兒媳婦,就是我的女兒,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就是,母親都為你做主。”老夫人語調輕輕柔柔的。

  三夫人眼眶又紅了,含淚道:“是媳婦任性了,擾了母親,真是罪過。”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柔聲道:“好了,這事就揭過去了,回去好生歇著,有什麼想吃想玩的,儘管喚人來老婆子這裡取。”

  對一旁的慕容氏與二夫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扶起三夫人,笑道:“走吧,我們送你回去,咱們妯娌幾個也趁機說說體己話。”

     三夫人點頭應了,謝過老夫人,妯娌三人行了禮退下。

  孟氏心裡邊還在吃味,便聽老夫人道:“你們兩也回吧,老婆子和老三說說體己話。”

  “兒子告辭。”安世延搶在孟氏前面開口,拱了拱手,直接將孟氏拖走。

  人都走後,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安世康一眼,指了指左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

  安世康老老實實坐了。

  老夫人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前因後果我都聽說了,別說老婆子冤枉你,你就自個兒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安世康還滿頭霧水,就聽宋嬤嬤道:“三爺,今兒幾位小姐確實是在梅園起了摩擦,但錯在那新回府的嫻小姐,珂小姐只是幫著勸架罷了,而且,受罰的時候,柯小姐還不計前嫌幫著犯錯的嫻小姐抄經書呢,可見三夫人教養得極好。”

  這話雖是誇大了些,但也不為過。

  “真的?”安世康起初有些不敢置信,但見老夫人都點了頭,頓時心花怒放起來,為有個好女兒而高興。

  老夫人無奈搖了搖頭,道:“雖說出嫁從夫,但兩口子過日子,不是一人說了算的,回去後好好哄哄三媳婦吧。”

  說到這裡,安世康臉色又沉下來了,硬氣道:“兒子不去,兒子沒錯。”

  他一個讀書人,大丈夫,讓他去向一個女人低頭,什麼事兒?

  老夫人嗔他一眼,厲聲道:“你沒錯?就你清高有骨氣,那你誇你五嬸作何?”

  “兒子不過是隨口誇誇,是韓氏一直揪著不放,都鬧了好些日子了。”安世康明顯底氣不足,最後又低低加了句:“兒子先前確實覺得韓氏比不過五嬸……”

  “先前?現在不覺得了?”老夫人好笑,她也瞧見了方才孟氏的反應。

  安世康說不出話來了,只訥訥道:“韓氏太潑辣了,動輒大喊大叫。”

  “你呀!”老夫人笑嘆一聲,“你還記得你娶親時是怎麼說的?你說你就中意韓氏的爽直潑辣,你父親不同意的時候,你還老大不高興呢!這些我都記得,莫非你不記得了?”

  安世康被說得耳朵發紅了,垂首道:“兒子記得。”

  當時他心悅韓氏,即便韓氏家世不顯,他也認定了她,為此還與父親僵持了好一陣,最後是母親幫著勸服了父親,替他操持了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這些他都記得,心裡一直都很感激母親為他做的一切。

  這輩子,儘管生為庶子,但有這樣一個母親,他沒有什麼好怨的,甚至覺得慶幸。

  想到以前,他就不由自主地憶起了與韓氏初識時的甜蜜滋味兒,又想起這些年韓氏為自己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心里頓時愧疚難當。

  老夫人一見他的臉色,便知他是想通了,擺手道:“好了,回去吧,我也乏了。”

  安世康臉色微紅,忙起身拱手道:“兒子不打擾母親歇息了。”

  隨即便火急火燎出了門。

  “三爺還是沒變,從小到大都是這性子,也最信老夫人的話。”宋嬤嬤笑道,替老夫人沏了杯新茶。

  “都是不省心的。”老夫人笑了笑,以手撐額,靠在暖榻扶手上,顯得極為疲憊。

  這接二連三的,就是年輕人,怕都要累了,何況老夫人年紀已不小。

  宋嬤嬤瞧著,心裡很是難受,外人都羨慕老夫人子女孝順,富貴榮寵,可又有誰知曉老夫人心裡有多苦呢?她伺候老夫人一生,只覺老夫人過的不容易。

  見老夫人閉目打起了瞌睡,宋嬤嬤忙出聲道:“老夫人,回屋歇著吧,擔心著涼。”

  老夫人迷迷糊糊應著,由宋嬤嬤扶著送回了臥房。

  頤榮苑東院的廂房裡,安若瀾窩在被窩裡,望著天青色的帷帳,心緒已不知飄到了何方。

  她本是想事了後,向祖母詢問一下後日進宮的事兒,探聽一下衛國公是否已經遷到了盛京,只是沒想三伯那邊又出了事兒,這念頭便只好擱淺了。

  前世除了母親,她對其他的人事物總是漠不關心,在遇到衛刑前,她根本不知道衛國府的存在,或許曾經聽說過,只是從未放在心上。

  眼下她很懊惱,若是她前世稍微留心一點,此時也就不必猜來猜去了。

  無奈嘆出一聲,她收回思緒,翻了個身,閉眼沉沉睡去。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09: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12-11 11:00 PM 編輯

第六十七章 省親

    梅園的事,三房的事,在老夫人強勢的操作下,在侯府裡沒有引起半點波瀾,自然也就沒有傳到府外去。

    倒是幾位小姐抄寫佛經,為侯府祈福的事兒在盛京傳了個遍,引得無數人稱讚。老侯爺對此很是高興,特意嘉獎了五人一番。

    事後,安世康夫婦和好如初,夫妻二人瞧著比以往更加親密和睦,蜜裡調油一般,對老夫人也愈發敬重孝順。只是那孫姨娘就不好過了。

    原來那孫姨娘不止在梅園的事上亂嚼了舌根,誤導安世康,平日里更是故意在安世康耳邊唸叨孟氏有多賢惠溫柔,教養的子女有多好,還拿三夫人與孟氏做比較,這才間接導致 ​​了安世康夫婦這些日子的不合,可謂城府深沉,用心險惡。

    這樣的人,老夫人自是留不得。是以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就雷厲風行地將孫姨娘,以及牽牽連連的一些丫鬟婆子打發到了莊子上去,一輩子不許再踏入侯府半步。

  這處罰算是合理,但下人們都道該發賣了才是。

  只有孟氏覺得老夫人這做法太過無情狠絕。

  馨月苑正房內,孟氏滿面愁容,正與李嬤嬤說著體己話。

  “俗話說不知者無罪,那孫姨娘也是不知詳情,才會犯了錯,不該受如此重罰的,還有昨晚那丫鬟,母親實在不該令人直接綁了送去田莊。”孟氏悲天憫人道。

    李嬤嬤卻是極為贊同老夫人的做法的。聞言忙道:“夫人,那孫姨娘惹得家宅不寧,是該罰的。”

     “我沒說不該罰。小懲大誡也就夠了。”孟氏顰起眉,憂心道: “母親太過霸道無情了,我也是擔心底下人會心寒。”

     聞言,李嬤嬤急得捂她的嘴,急切道:“我的祖宗,這話可說不得,擔心傳到老夫人耳朵裡去!”

     孟氏當即便想起了那神出鬼沒的老婦。頓時怕了,忙住了嘴。

    頓了頓。又想起昨晚老夫人對三夫人的好來,忍不住抱怨:“嬤嬤,你是不知道,姑母對三嫂比對我好多了。昨晚我不過是反對瀾兒繼續留在頤榮苑。姑母就氣得摔了茶盞,要趕我走,可對頂撞夫君,有失婦德的三嫂,她不僅不生氣,還好言安慰,你說說,到底誰才是她的侄女?姑母肯定早就忘了,她答應過母親要好好待我的……”

    越說越委屈。孟氏嚶嚶拭起淚來。

    李嬤嬤不知該如何勸好,侯府的老夫人可不是她能非議的,想了想。只能哄道:“夫人多想了,老夫人還是疼您的。”

     心裡卻想著,明日回孟國府省親時,定要好好與老夫人說說,侯府老夫人太偏心了,夫人日子不好過。

    想起省親的事兒。李嬤嬤問道:“夫人,您可想好了。明日回孟國府後,您要如何與老夫人解釋嫻小姐兄妹的事兒?”

     “這……”孟氏停止了哭泣,沮喪搖頭道:“我想不到法子,母親一向疼愛瀾兒,恐怕只有瀾兒才能勸得了她,只是……”

     說著眉峰緊蹙,她之所以敢提帶嫻兒一起回娘家省親,就是想著有瀾兒在,能幫忙哄哄母親,只是不想老夫人竟然要帶瀾兒進宮,眼下她是毫無辦法了。

    李嬤嬤卻不贊同她這想法,搖頭道:“夫人,瞧您這話說的,老夫人疼愛六小姐,還不是因著您?若六小姐不是您的女兒,老夫人斷不會這般疼的,說到底,老夫人看重的是您,對六小姐是愛屋及烏罷了。”

     這話說的孟氏心中一喜,頷首笑道:“嬤嬤說的有理,那明兒我去向母親解釋解釋,想來母親會接納嫻兒兩兄妹的。”

     李嬤嬤理所當然地點頭。

    主僕兩人又商議起省親的事宜。

    另一廂,頤榮苑內,老夫人正在教導安若瀾與安若瑾宮裡的規矩,以免兩人明日不小心衝撞了宮裡的貴人。當然,這只是以防萬一。

    安若瀾好歹多活一世,對宮裡的規矩還是了解一些的,不過她也不拿大,老夫人說,她就認真聽著,待老夫人將該說的都說了,她也記得差不多了。

    昨兒亂糟糟鬧了一日,今兒老夫人顯然有些精神不濟,不過說了會話,就倦了,安若瀾本來還想打聽打聽衛國府的事兒,見狀不得不歇了心思。

    “祖母乏了就去歇著吧,養好精神明日才好面見太后。”安若瑾也瞧出了老夫人的倦怠,出口勸道。    安若瀾只站在一旁附和,半點不出風頭。

    “人老了,稍微操點心就犯乏。”老夫人笑了一聲,伸出手來。

    “祖母不老,祖母是那不老鬆呢。”安若瑾笑吟吟上前攙著老夫人的手,將人扶起來。安若瀾乖覺地走到老夫人另一邊扶著。

    老夫人由兩個孫女攙扶著往臥房走,笑道:“祖母可比不得那常綠的蒼松,做蒼松太累,能做梧桐就很好。”她沒有蒼鬆的氣節,她這一輩子想的,就是相夫教子,兒孫滿堂。

    安若瑾懵懂地眨眨眼,不太懂得老夫人話中的含義。

    安若瀾卻是心底一陣動容。

    她想她明白祖母的意思。

    青松固然長歲,形體卻太過單薄,梧桐雖然平凡,但能枝繁葉茂,挺拔的青松太過菱角分明,梧桐茂盛的樹冠卻能托起​​一片天空。

    前者是剛硬,後者是包容。

    前世的她就如同一株青松,孤獨地守著驕傲,用尖利的針葉逼退了無數想要親近的人,直到死前才幡然醒悟。    重活一生,她願為梧桐,開枝散葉,蔭庇子孫。

    ****

     翌日一早,幾位夫人一起送老夫人出府,並叮囑安若瑾與安若瀾進宮後要謹言慎行。

    待華貴的馬車碾著白雪遠去,一群人才轉身回府。

    回房打理一番,瞅著時辰不早,孟氏便打發底下的丫鬟去通知安文均與安若嫻,讓他們動身出門,自個兒則去前院喚安世延。

    安世延早在書房等著,孟氏一來,他就起身出門了。

    夫妻二人相攜出了侯府大門,見到立在馬車旁的安文均與安若嫻時,安世延驚了驚,隨即又發現安文彥不在,他皺眉問道:“彥哥怎麼不在?”

     孟氏自以為給了他一個驚喜,根本沒注意到他眼底的微怒,溫柔笑道:“瀾兒今日不便過去,母親就讓彥哥兒也遲些再去,說是他們兄妹好做伴兒。”

     安世延張了張嘴,想問她是不是又惹了母親生氣,但見安文均兄妹過來問安,他只好收回了即將出口的話,對著行禮的兩人點點頭,冷然道:“既如此,那便出發罷。”

     率先上了馬車。

    孟氏此時才察覺到他的不悅,心里莫名不已,只得揣著委屈疑惑上了車。

    安文均兩兄妹上了另一輛馬車。    車輪滾滾,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頭轉角處。

    一路無話。    到得孟國府,安世延扶著孟氏下了馬車,門外早有婆子候著,見了兩人含笑作揖道:“姑姑姑爺可算到了,快請進吧,世子爺與世子夫人早等著了。”

     卻是瞧也不瞧跟在兩人身後的安文均與安若嫻。

    孟氏聽聞接待的人是兄長與嫂嫂,心裡生了不滿,問道:“父親與母親不在府上?”她分明早就派人送了帖子,說是今日回府省親,怎的人還不在。

    那婆子笑應道:“國公爺上朝還未回,老夫人得太后娘娘召見,進宮去啦。”

     聞言,孟氏便顰起眉來,安世延見了,忙好聲道:“大舅爺在也是一樣的,我正好有要事要向大舅爺討教。”

     孟氏這才和緩了臉色,點點頭。

    她本是怨安世延無故給她甩臉色的,眼下卻是覺得委屈他了,心裡那點不滿也散了。

    婆子引著夫妻二人進門,自始至終不提安若嫻兄妹。

    安若嫻只覺憋屈氣惱極了,但昨天才受了教訓的她並未表現出一絲一毫來。

    昨晚她反思了一個晚上,得出了兩個結論:

    一、安若瀾極有可能是重生的,不然她不可能一聽到衛國府就那般大的反應。

    二、老夫人比她所知的還要深藏不露,必須要謹慎對待。

    綜合這兩點,她明白了唯有隱忍才是她如今的生存之道,所以今後的一段時間,在原文的劇情開始前,她會比誰都“安份”。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安若嫻此時的座右銘。

    跟著接引的婆子踏進孟國府大門,穿過遊廊到正廳,一路上,安若嫻只有一個體會,那就是底蘊深厚。

    同樣是書香傳世的大家,與孟國府比起來,文信侯府真的是不足一提,單是孟國府清貴肅穆的氛圍,文信侯府就比不上。

    心中暗暗讚嘆,同時又微微泛酸,難怪原文中安若瀾能那般囂張,有這樣顯赫尊貴的外祖,是人都會覺得高人一等。

    抱著這樣微妙的心情,安若嫻開始盤算如何讓孟國府的人接受自己。

    儘管因知曉劇情而有些得意,但安若嫻還不至於天真到以為孟國府的人會輕易接受自己,畢竟她的存在是給孟國府抹了黑的。

    就在她思索的檔兒,一行人已經進了正廳。

    與此同時,安若瀾已經隨老夫人參見了太后,見到了那讓她激動萬分的人。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0:31 PM

第六十八章 入宮

  太后的禧鸞宮華貴而大氣,一廊一亭皆是雕樑畫棟,氣勢非凡。

  太后在禧鸞宮的偏殿接見受召的命婦們。

  隨同而來的小姐們則全部聚在偏殿一側的花廳裡。

  安若瀾兩人在給太后問過安後,也被帶到了花廳裡,她們到的算是遲的,進去的時候,先來的姑娘們已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得很熟了。

  安若瑾眼尖地發現了兩個相熟的小姐,立即興致勃勃地拉著安若瀾過去。

  安若瀾的心思還在剛才的驚鴻一瞥上,被拉著走的時候,還一直朝隔著偏殿與花廳的珠簾那裡張望。

  方才雖然只是偷偷瞧了一眼,但她可以肯定,坐在太后身邊的那個年輕婦人,就是衛刑的母親——衛國公夫人,也就是她前世的婆婆。

  比起前世最後記憶中的蒼老憔悴,如今的衛國公夫人英姿颯爽,明艷動人,透著一股幹練豪爽的氣質,令人過目難忘。

  但令人奇怪的是,她找了一圈,沒有發現衛韶。

  因太后說了要命婦們帶府上的小姐進宮,她還以為衛國公夫人會帶著衛刑的妹妹衛韶一起進宮。

  心裡不由有些失落。

  前世她與小姑關係不好,還想著這一世先培養一下感情,好為日後的相處打基礎呢。

  藏起心底的低落,安若瀾打起精神應對安若瑾介紹的兩位小姐。

  與安若瑾相熟的兩個姑娘都是嫻靜和氣的人。一個是永寧侯府的嫡女,一個戶部尚書的嫡女,兩人對安若瀾表現的既不親密也不疏遠。只是在得知她是孟國府的嫡親外孫女後,兩人眼底閃過了一絲詫異。

  “安六妹妹極少出府走動,我們倒是第一次見,與傳聞中有些不像呢。”其中之一的楚四小姐淡淡笑道。

  “是呢,要開朗活潑許多。”另一位趙三小姐接了一句。

  雖只是一瞬間,但安若瀾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們眼中的詫異,心底不禁苦笑。托母親的福,她就是不出門也能名傳千里。

  彎了彎唇角。她嘻嘻笑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我也聽聞過一些楚姐姐與趙姐姐的傳聞,大家都說兩位姐姐聰慧漂亮,今日見了。我卻覺得不對。”

  不對?哪裡不對?

  莫非是覺得她們名不副實?

  這般一想,趙楚兩位小姐都變了臉色,擠出幾絲笑道:“哦?怎麼個不對法?”

  一旁瞧著的安若瑾有些著急了,生怕她得罪了兩位蜜友。

  安若瀾卻渾不在意,依舊笑得天真開朗,眉眼彎彎,篤定道:“兩位姐姐分明是驚為天人嘛,哪裡才只是聰慧漂亮了?”

  “……”眾人怔了怔,下一刻。趙小姐與楚小姐啼笑出聲,捏了捏她的臉蛋,掩唇笑道:“哎喲。這小嘴甜的,怪不得你瑾姐姐護著你!”

  “本來就是嘛。”安若瀾故作不服地撅起嘴。

  趙楚兩位小姐笑得更歡了,連聲哄她吃果子點心。安若瑾暗暗鬆了口氣。

  就這麼一番話,趙楚兩位小姐對安若瀾一下親近起來。

  氣氛比先前輕鬆熱鬧許多,幾人剛聊了幾句,安若瀾聽到一聲叫喚。回頭一看,竟是周宓兒站在她身後。也不知來了多久了。

  眼中一亮,她歡喜喚道:“表姐姐!”正要起身,週宓兒按住她的肩膀,對她眨了眨眼。

  抬眼望向在座幾人,週宓兒頷首微笑,熟稔招呼道:“楚四妹妹,趙三妹妹,若瑾妹妹,沒想到大家都在啊,真是巧啦。”顯然雙方是認識的。

  “原來是周姐姐,快快請坐吧。”幾人忙起身見禮,笑吟吟給周宓兒讓座。

  周宓兒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在安若瀾身邊坐了,笑道:“我一進門,就瞧見這邊熱鬧得緊,妹妹們聊了什麼有趣的事兒呢,竟這般開懷? ”

  聞言,楚四小姐掩唇輕笑起來,道:“哪裡是聊了什麼有趣的事兒,是安六妹妹嘴甜的緊,逗得大家開心呢,倒是讓周姐姐笑話了。”

  “哦?”週宓兒詫異地挑眉望向安若瀾。

  安若瀾赧然笑了笑,她也是為了跟這群姑娘們交好,才賣了下乖。

  周宓兒笑著撫了撫她頭頂,心想瀾妹妹是真的變了,不過這樣挺好,比以前冷冰冰的模樣好多了。

  瞧著兩人親暱的舉動,安若瑾暗暗心驚,她記得瀾妹妹與這位表姐關係並不親近,怎麼今兒瞧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隨即想到這些日子安若瀾一滴一點的變化,她釋然了。

  左右是好事,管她那麼多作甚?

  拋開心底疑慮,安若瑾與在座幾人閒談起來。

  因著都是相熟的,說話沒有那麼多拘束,是以幾人聊得還算愉快,只是期間不斷有旁的小姐過來攀談,雖是刻意掩飾了,但幾人還是瞧得出,這些人多是奔著周宓兒來的。

  安若瀾倒是有些驚訝,她這表姐姐瞧著挺不靠譜的,沒想到人緣這般好。不過她也清楚,那些人也不都是單純過來交好的,也有帶著目的的。

  二姨夫在禮部尚書的位子上已坐了幾年,如今內閣的李大人致仕,他是極有希望進入內閣的。只是安若瀾知道,二姨夫拒絕了這次機會。前世她不懂,這世卻想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以二姨夫如今的年紀,進入內閣還是太早了。想必當年二姨夫也是有此顧慮,才會在後來的一段時間斂其鋒芒。

  不過托週宓兒的福,幾人倒是藉機結識了不少閨秀。

  在場的姑娘,不是世家嫡女,就是重臣之女,身份都是極為顯貴的,能夠多結交幾個,不管是對自身,還是對家族,都是有好處的。只是來的人太多,幾人茶水都多喝了兩杯,到了後面,都有些力不從心。

  等到終於沒有人再過來,幾人不約而同舒出口氣,相視笑了。

  隨後又聊起京中最近的趣事。

  要說盛京城中這段時間發生的最大的事兒,那非衛國府舉家遷入京中一事莫屬。說起那日衛國公入京時的盛況,原本斯斯文文的幾個小姐都變成了小麻雀,嘰嘰喳喳個不停。

  安若瀾裝作若無其事,豎著耳朵聽得仔細,見大家說的起勁,心裡又有些悶悶不樂的,這般轟動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真是太沒用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0:46 PM

第六十九章 撒嬌

  禧鸞宮偏殿一側的花廳裡很是熱鬧,沒有長輩在場,閨秀們有聊不完的話兒。

  多多少少的,大家都提到了衛國府,只是礙於衛國公夫人就在珠簾一側的偏殿裡坐著,眾人沒敢說的太多,聲音也都放得很低。

  “本來衛國府的小姐今日也是要進宮來的,只是聽說忽地病了,就不來了。本來聽聞她很是與眾不同,我還想見見的。”說話的人語氣裡有幾分失落。

  “也真是會挑時間,偏趕上太后召見時病了。”接話的人口氣中透著幾分幸災樂禍。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有性子和氣的勸了聲。

  許是擔心說多了惹禍,談話的幾個人忙換了個話題。

  隔壁桌旁,安若瀾若無其事地收起支愣著的雙眼。

  她說怎麼沒見到衛韶,原來是病了。

  想起小姑子機靈好動的性子,她不由偷笑了一聲。

  以她對衛韶的了解,那小妮子肯定是嫌宮裡規矩森嚴,不願進宮,是以才故意裝病呢。

  前世她可沒少被衛韶的古靈精怪氣得胸口疼。

  周宓兒捕捉到她眼底濃濃的笑意,不禁好奇問道:“聽到什麼有趣的話兒了?瞧你這般開心。”

  “沒什麼。”安若瀾趕緊收斂心緒,隨即眼珠一轉,笑道:“就是聽姐姐們談論衛國府,覺得挺有趣兒的,那衛國公回京時。真有萬人空巷那般誇張?”

  “可不是,真真氣派極了,聽說那日百姓擠滿了長樂街。所有人都被衛國公一行華貴威武的陣仗驚呆了呢。”趙三小姐雙眼熠熠生輝,插話道。

  楚四小姐壓低了聲音,也道:“我聽我父親提了一嘴,衛家祖上乃是東北一霸,衛國公未從官前,就已是富甲一方,況且後來又有救駕之功。還與今上做了結拜兄弟,自是富足尊貴無人可比。”

  “東北一霸?這名頭倒是威風。”周宓兒讚了一聲。

  安若瀾聽著幾人低聲的交談。心裡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滋味兒。

  衛國府有多富有,她比誰都清楚,不然前世她也不敢給母親送那麼多錢財玩物,就是因為知道那些東西對衛國府而言不足掛齒。她才敢那般肆無忌憚。

  不過得意只是一瞬間的,只要一想到前世愚蠢的自己,她就羞愧得抬不起頭來,心底只剩了無盡的懊惱與低落。這一世,她發誓再再也不會跟前世一樣犯渾,衛刑是這個世上最值得她珍惜的人,她不願再傷他一絲一毫。

  當然,前提是她還能如願嫁給衛刑。

  想到衛刑,心裡就止不住泛甜。一絲絲一縷縷,將她包圍起來。

  周宓兒一直注意著她的神色,見她一會懊惱。一會傻笑,心裡直咂舌,不由好奇問道:“瀾妹妹好似對衛國府的事很感興趣?”

  “啊?額……呵呵……”安若瀾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給噎到了,絞著衣袖呵呵乾笑,半邊說不出話來。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總不能沒羞沒臊地說她看上了未來的衛國公世子。正想著要怎麼嫁給人家,所以才對衛國府感興趣吧?現在她可是只有七歲!

  周宓兒見她扭扭捏捏的。只覺有趣得緊,不禁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奇是人之常情嘛,我對衛國府也挺感興趣的。”

  嘴上這樣說,周宓兒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她完全沒想到自家小表妹是“居心不良”。

  安若瀾暗暗鬆了口氣,故作嚮往笑道:“聽姐姐們說的那麼壯觀氣派,我真想也瞧瞧。”

  “啊,對了!”安若瑾忽地驚呼一聲,見其他桌的小姐紛紛望過來,她趕緊壓低聲音問道:“衛國府過些日子不是要辦酒宴麼,大家府上有收到請柬嗎?”

  “不曉得呢。”趙三小姐與楚四小姐都搖頭。

  安若瑾嘆了一聲,惋惜道:“文信侯府倒是收到了請柬,只是我爹爹說祖父不打算出席,也不許家裡其他人去。”

  安若瑾心底一顫。與前世一樣,自詡書香大家的文信侯府很排斥草莽出身的衛國府。

  趙楚兩位小姐也都露出惋惜之色。

  看來大家都喜歡湊熱鬧。

  周宓兒卻是雙眼一亮,拍手道:“周府也收到了請柬,我爹爹肯定會出席!”

     言下之意,她有機會去衛國府轉轉。

  “真好!”幾人都露出羨慕之色。

  “嘻嘻。”周宓兒眉飛色舞。

  安若瀾心底一動,撲過去抱住她的手臂,小聲撒嬌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表姐姐帶我一起去嘛!”

  雖然覺得大庭廣眾地撒嬌很丟臉,但為了見衛刑,她豁出去了!

  “這……”周宓兒為難地顰起眉。她倒是很樂意帶瀾妹妹一起去,只是大人那裡怕是不好交代。她母親是不會反對的,就是侯府那邊……

  “我要去嘛我要去嘛,表姐姐,好姐姐,你就帶我一起去嘛!”,見她猶豫不定,安若瀾急了,再接再厲,忍著肉麻堅持不懈地撒嬌賣乖。

  安若瑾臉色怪異,簡直不忍直視眼前的景象。眼前這個嬌嗲賴皮的女孩,真的是她的六妹妹?

  趙楚兩位小姐忍不住笑起來,幫忙搭腔道:“周姐姐,你瞧安六妹妹這般可憐,你就答應了吧。安五夫人那般溫柔和氣,相信一定不會反對的。”兩人猜到了周宓兒的顧慮。

  勳貴圈的夫人小姐們多少都知道一些,據說安五夫人對女兒安六小姐寶貝的緊,輕易不讓出門見人。

  不提還好,一提起孟氏,週宓兒頓時成了苦瓜臉。一想到那令人心累的小姨。她就一個頭兩個大。她之所以不敢點頭,就是因為知道小姨一定不會答應,畢竟那樣的場合。那個人極有可能會出現。

  不過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她早就想幫幫那個人了。

  這樣一想,週宓兒欣然點頭,道:“那好吧,我回去跟娘親說說,若是娘親同意,我們再去跟小姨說情。”

     “太好啦!”安若瀾忍不住歡呼一聲。一雙大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兒,嬌俏可愛的模樣。惹得稍微年長幾歲的幾人一齊掐她的臉蛋兒。

  周宓兒琢磨起瞭如何說服自家母上大人的計劃。

  安若瀾則想著不久後能見到衛刑,心裡甜得能膩死人。

  進宮一趟,安若瀾收穫頗豐,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見到衛韶,也沒能與衛國公夫人說上話。

  而相比起她的順利,安若嫻在孟國府簡直要憋屈死了。

  從進門到現在,她就被無視了個徹底。

  孟國府的長輩們無視她,少爺小姐們也無視她,就連丫鬟婆子都無視她,她就想不通了,父母又不是她能選擇的,憑什麼父母做錯了事要她來承擔?她沒有半點對不起母親!將恩怨牽扯怪罪到無辜的孩子身上。孟國府還真是做得出了!

  在母親介紹她之前,孟國府的人無視她也就罷了,她可以當做是他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可在母親介紹了她之後。所有人還是無視她,這說明什麼?說明孟國府就是在故意給她難堪,給她羞辱!

  她算是看清楚了,什麼百年世族,書香大家,清流砥柱。通通都是虛名!孟國府這一家子與那些市井小民根本沒兩樣,通通都喜歡狗眼看人低!若不是顧忌著母親的面子。她早就拂袖離開了,這樣虛偽骯髒的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待。    板著一張臉,安若嫻不屑地斜眼,不願瞧對面的孟家少爺小姐們一眼。

  孟氏臉色也不太好看。

  當著一群侄子侄女的面,在她介紹安若嫻兄妹的時候,孟國公世子與世子夫人不說表示親近了,就連敷衍的點頭都沒有,這讓她覺得被下了面子,心裡很是不舒坦。

  只有安世延還硬著頭皮,與孟國公世子孟程晏閒談。

  安文均則識趣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坐了一陣,見兄長嫂嫂絲毫沒有安慰自己,也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意思,孟氏愈發惱了,認為自己被冷落的了她終是忍不住埋怨道:“哥哥,今日你是怎麼了,竟對妹妹這般冷淡?”

  說著,若有似無地瞥了孟國公世子夫人喬氏一眼。

  喬氏被氣笑了,感情小姑子是以為她向夫君吹了枕邊風?

  孟氏還真就是這般想的,而且她認為自己的懷疑理由很充分。

  原來在接薛氏回府一事上,喬氏曾多次向孟老夫人進言,希望孟老夫人敲打敲打單純懵懂的孟氏,讓她不要被迷了心智,糊里糊塗點頭。這本來是喬氏的一番好意,然而這話傳到孟氏耳朵裡,就完全變了味兒,成了喬氏在孟老夫人面前貶低她,挑撥她們母子感情。

  因著這事,孟氏對本來親如長姐的嫂嫂一下疏遠起來。

  也是因此,她猜測今日之所以會受到冷遇,是嫂嫂在哥哥耳邊說了什麼。

  孟氏的猜測在一定程度上是對的,確實是有人對孟程晏說了什麼,只是那人不是喬氏,而是孟老夫人。

  在出府進宮前,孟老夫人再三叮囑孟程晏,叫他不要再縱著妹妹。

  孟程晏雖疼愛妹妹,但他更孝順母親,是以,打從見到孟氏起,他就沒笑過。

  說起來,他心裡對妹妹也是頗有微詞的。

  特別是在得知妹妹將那對給孟國府抹黑的兄妹帶上門後,他第一次對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生出了惱怒之意。

  可偏偏妹妹還埋怨他,懷疑他的妻子不賢?

  孟程晏連最後一點好脾氣都耗光了。

  “既然妹妹覺得為兄招待不周,為兄就不留你了,請回吧。”孟程晏面沉如水,拂袖站起身來,儼然一副要送客的架勢。

  見他起身,孟府的晚輩們也都紛紛站起身來,噤若寒蟬。

  “哥哥!”孟氏驚了一跳,水眸圓睜,楚楚可憐地望著孟程晏,她根本不相信兄長會趕自己走。

  孟程晏無動於衷,看也不看她一眼。

  孟府的少爺小姐們很驚訝,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大伯對小姑姑生氣。

  而見孟氏被甩了臉色,安若嫻臉上愈發難看。只是她謹記著“隱忍”二字,是以並未出口維護孟氏。

  安世延為沒能及時阻止孟氏而後悔,忙起身拱手道:“舅兄息怒,雨夏是無心的。”一邊向著喬氏求助。

  被誤解的喬氏本是不想插手的,但孟氏好歹是她的小姑子,而且她知道孟程晏只是一時氣憤,心裡還是疼這個妹妹的,是以只稍稍猶了片刻後,她便出面安撫道: “好了,都是一家人,有話坐下好好說,被讓晚輩們笑話了。”上前拍了拍丈夫的手臂,示意他消消氣,拉著他坐下。

  孟府的少爺小姐們也跟著一起勸說。

  在眾人的勸說下,孟程晏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地順勢坐下。

  臉色雖然還是不好看,但顯然是氣消了不少。

  見狀,安世延鬆了口氣,朝著喬氏拱手施禮:“多謝嫂嫂。”

  孟氏心裡依舊很不是滋味兒,但她也不敢再惹怒兄長,只好乖乖坐著,緘默不言。

  眾人重新坐下。

  在安世延的努力下,冰冷的氣氛慢慢和緩了一些。

  只是依舊沒有人搭理安若嫻兄妹。安若嫻仍是兀自生悶氣,安文均卻是自始至終不曾變過臉色,氣定神閒到連孟程晏都不由側目。

  孟氏消停了一陣,見著氣氛好轉,忍不住問道:“父親何時回府?母親可是要在太后宮裡用完膳才回?”

  她一開口,孟程晏臉色便沉了沉,見丈夫沒有要搭理的意思,喬氏只好代為回答道:“父親還不知何時才能回呢,一會派人去宮裡打聽打聽,至於母親,怕是要到晌午才回了。”

  “這麼晚? ”孟氏皺起眉。

  “母親出門前是這般說的。”喬氏含笑回答。

  這確實是孟老夫人的原話,只不過並不是真話。實際上,老夫人午後就能回府,只是她不想見孟氏,所以撒了個謊。用孟老夫人自己的話說,是眼不淨為淨。

  “哦。”孟氏失落地應了一聲,心想著要是母親在,今日她就不用受這麼多委屈了。愈想愈是 ​​難過,她不禁紅了眼眶。

  孰不知,若是孟老夫人在府上,今日她就不止受這麼點“委屈”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0:53 PM

第七十章 頓悟

  在孟國府受了委屈,疼愛她的父親母親又不在府裡,孟氏根本不願多待,用過午膳,就明里暗裡催著安世延回侯府了。

  安世延頗為無奈,又見安若嫻一直在旁邊擺臭臉,知曉再留下去又會出事,他只好尋了藉口,再三致歉後,起身向孟程晏告辭。

  孟程晏也不留他們,只讓管家送他們出門。

  本來準備要送小姑出門的孟家少爺小姐們都愣了愣,孟程晏直接讓他們散了。

  眾人也都聽話,一一向安世延夫妻道別,各自散去,只有孟程晏的嫡子留了下來。

  這又讓孟氏大為不滿,若不是安世延在旁使著眼色板著臉,她就要指責兄長不近人情了。

  喬氏在一旁看得直搖頭,她這小姑子哪裡都好,就只一點,被寵壞了,腦子不清楚,以為誰都該寵著她捧著她順著她,但誰又能完完全全地包容一個只知依賴的人呢?

  最後,還是喬氏開口,讓嫡子與管家一起送孟氏幾人出府。

  孟程晏這個做哥哥的可以不給小姑面子,她這個做嫂嫂的卻是不能的。

  安世延帶著妻兒前腳出了門,孟程晏再也繃不住臉,嘆道:“我可算是曉得何為自食其果了,真是難為了姑母。”

  見他那懊惱悔恨的模樣,喬氏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好生勸道:“各人有各人的福緣,哪是我們能操心的。你就放寬心吧,小姑慢慢會懂事的。”

  深知妹妹性子的孟程晏卻是高興不起來,道:“只要她日後別變本加厲。能過好自己的日子,我就謝天謝地了。”總歸是自己的妹妹,他還是關心的。

  喬氏心有戚戚焉地撫了撫他的肩膀。

  孟程晏忽地抬頭問:“你今兒瞧著,覺得那 ​​一對孩子如何?”

  喬氏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這個,斟酌一番,回道:“那女孩兒瞧著是個氣性大的,也不知心思如何。那男孩倒是穩重得很,一派淡漠通透。”

  孟程晏點頭。“我瞧著也是。”頓了頓,又嘆道:“事已至此,若那庶子是個心思正,有才幹的。倒是可以提攜一二,對彥哥以後也算是個助益。”

  這事兒喬氏自是不便多言,只頷首道:“夫君拿主意就好。”

  孟程晏又搖了搖頭,滿眼無奈。

  再說安世延夫妻上了馬車,孟氏再也憋不住心中委屈,伏在安世延懷中痛哭起來,自怨自艾地問著為何兄長如此冷淡。

  安世延雖心疼她,卻再沒有心力去安慰哄勸她,只靠著車壁。疲憊地閉上雙眼小憩。

  見狀,孟氏更是難過,捂著嘴無聲落淚。

  另一輛馬車上。安若嫻正似笑非笑地睇著安文均。

  自打進入孟國府,除了向孟程晏夫妻請安問禮外,安若嫻便沒有再開過口,此時出了孟國府,上了馬車,她第一句便是:“哥哥。今兒可是個大好機會,你怎的不表現表現?我瞧那孟國公世子對你有幾分另眼相看。”語氣酸不溜丟的。

  安文均似聽不懂她話語中的嘲諷般。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兀自閉目養神。

  再次被無視的安若嫻肺都要氣炸了,怒沖沖道:“孟國府的人這般仗勢欺人,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心裡愈發覺得這個原文中只知道躲在妹妹身後享福的哥哥窩囊沒用。

  這回安文均倒是理會了她。

  只見安文均微微張開眼,斜睨著安若嫻不急不緩道:“想法?難道要我跟你一樣板個臭臉?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心態,孟國府沒有將我們兄妹趕出門,已是很好的涵養,作為讓孟家丟臉的禍首,你難道還想被奉為上賓不成?”

  這是拐著彎兒罵她自以為是,不自量力?

  安若嫻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咬牙切齒道:“什麼禍首?對不起母親的是父親和姨娘,讓孟國府丟臉的也是她們,關我們何干?!我們只是不能選擇出身罷了!”

  言下之意,她是被逼做了薛氏的女兒,她是無辜的。

  不僅對薛氏,對安世延,安若嫻也從來沒有半點好感,她一心都在孟氏身上。

  安文均半瞇的眸子閃過一絲冷意,冰冷道:“但你已經出生,既然你不願做父親與姨娘的女兒,那我勸你趁早離開文信侯府。”

  說罷,安文均閉上雙眼,不再搭理安若嫻。

  安若嫻被他那瞬間的氣勢震懾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瑟瑟發抖著縮到了車廂角落裡。

  安文均說得對,她沒有選擇,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庶女,只有努力扮演好這個角色,她才能繼續留在侯府,留在母親身邊。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她不再是只是原文的讀者,一個旁觀者,而是活生生的,活在這個世界裡的某個人,她不該把身邊的人當做只是小說人物,不該自信地以為了解所有人,能準確揣度所有人的心思。

  是的,她一直都錯了,她把所有人都看得太過簡單,用上帝視角去觀察這個世界,是她犯的最大的錯誤,她應該融入這個世界。

  回想著這一段時間自己做的蠢事,安若嫻一陣膽寒。

  看來日後單是隱忍是不夠的,她必須想辦法讓所有人對她改觀,同時,也要重新審視身邊的人。

  偷偷望了安文均一眼,安若嫻微微皺起眉。

  這個兄長與她從原文所知的很不相同,似乎很是深沉,也不知是否值得深交。

  抱著這個疑慮,安若嫻陷入了沉思。

  就在安世延一行人離開孟國府不久,孟老夫人就從宮裡回來了。從底下的婆子口中得知孟氏帶了安若嫻兄妹上門,孟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摔了茶盞,驚得身邊的老嬤嬤們急忙給她拍胸順氣。

  “帶著這麼兩個東西上門,還敢擺臉色,擰不清的東西,這娘家她愛回不回!省得給我孟家丟臉!”孟老夫人氣得大喘氣。

  底下人忙好言相勸,只是眾人心裡都清楚,過了今日,姑奶奶怕是又要成為盛京所有人的笑柄了。

  氣過一陣,孟老夫人慢慢消了氣,想起今日在宮裡聽聞的事兒,她露出幾分欣慰的笑來,道:“好在瀾姐兒如今好了,我這心裡總算有了絲慰藉。”

  眾人見她臉色好轉,自是連聲附和。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1:01 PM

第七十一章 異樣

  文信侯府。

  聽聞老夫人已經從宮裡回來,剛回府的安世延也顧不得回房休整了,急忙帶著妻兒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在宮裡與相熟的老姐妹們聚了一番,如今心情很不錯,見安世延四人來請安,她很是和顏悅色,溫聲問了問他們回孟國府省親的情況。

  安世延自是不敢實話回答,只磕磕絆絆,閃爍其詞地說一切都好。

  老夫人看出他的不自在,在心裡無奈嘆了一聲,不再多問。

  倒是孟氏瞧著老夫人心情不錯,佯裝不經意問道:“母親怎的這般早就回了?我聽娘家嫂嫂說了一嘴,還以為母親也要傍晚時分才回。”

  她本意是想打聽一下虛實,看喬氏說的孟老夫人要傍晚才回府的話是不是真的。

  不過這回她學聰明了些,知道拐個彎兒問話。

  老夫人何等通透,自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掀了掀眼皮,她淡淡道:“人老了,自然比不得年輕人精神,覺得乏了,就早早回了。”

  半點不提孟老夫人。

  孟氏哦了一聲,捏了捏手中錦帕,又問:“不知……不知母親在宮裡可見到了媳婦娘家母親?媳婦聽聞她也進了宮。”問完自個兒先紅了臉。

  都是被太后召見,哪裡可能會沒見到?

  她之所以明知故問,是想把話題引到娘家母親身上。

  只可惜她用錯了方式。

  聞言。老夫人耷拉下了眼皮,偏過頭兀自喝茶,一副懶得開口的模樣。

  本來她還以為孟氏回一趟娘家長進了。知曉旁敲側擊了,只是沒想才說兩句話就露了拙,真是應了那句爛泥扶不上牆。

  見狀,孟氏不由忐忑起來。

  生怕又惹了老夫人不高興,她忙望向安世延。

  安世延一言不發坐在交椅上,接收到孟氏求助的目光,心裡又沉重了幾分。

  一種從未有過的倦怠感湧上心頭。他只覺得最近的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年還要漫長。

  木著臉。他不咸不淡道:“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半點沒有替她說話的意思。

  沒想到他會是這般反應,孟氏臉上頓時訕訕的,吞吞吐吐道:“我、我只是隨口問問。”

  說完,她又覺得委屈。手裡絞著帕子,一雙水眸不停瞟向安世延。

  安世延面無表情坐著,對她幽怨的目光毫無反應。見他如此冷淡,孟氏嚇得都要哭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何大家都對她這般冷淡?

  孟氏茫然極了,難過極了。

  瞧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老夫人太陽穴突突直跳。怕她真的會在松鶴堂裡哭出來,老夫人忙清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瀾姐兒年紀也不小了。正是需要擴寬眼界,結識玩伴的時候,日後你就別再拘著她了。讓她多出去走動走動吧。”     這話是對孟氏說的。

  以前孟氏總是藉口安若瀾年紀小不懂事,拘著她不讓她隨意出府走動,這對孩子的發展來說很不利的。

  也是今兒回府的路上,聽安若瑾說了兩嘴,知道安若瀾與旁的小姐處的不錯,老夫人才想著提點孟氏兩句。

  不過老夫人這話顯然白說了。

  聞言。孟氏只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根本沒往心裡去。

  見她對子女的事如此不上心。老夫人又氣又惱,硬邦邦道:“老婆子乏了,你們回吧。”

  安世延早就身心俱憊,聞言便起身行禮,徑直出了松鶴堂。見狀,孟氏急急忙忙地行了禮,巴巴跟了上去。

  剩下的安若嫻兩兄妹也趕緊行禮,離開了松鶴堂。

  出了頤榮苑,與安文均分道揚鑣後,安若嫻愧疚地自言自語:“對不起母親,不是嫻兒不想幫您,而是嫻兒如今實在無能為力,您放心,這只是暫時的,等嫻兒有了力量,就一定不會再讓您受委屈。”說著,她堅定地握了握拳。

  現在的她沒有半點資本,別說強出頭了,就是保住自己都很困難,所以她只能盡可能避開所有麻煩,畢竟只有保住了自己,才有將來可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不是我不想幫母親出頭,只是形勢所迫,我不得不屈從。

  以後我會好好補償母親的。

  安若嫻在心裡寬慰自己。

  黃鶯聽著她神神叨叨地念個不停,眼中不著痕跡地閃過一抹陰沉。

  老夫人並不是真的累了,只是不想再鬧心,是以才尋藉口將人打發走了。

  安世延四人走後,老夫人讓宋嬤嬤扶著進了一側的暖閣裡,剛坐下,就聽大丫頭紅綃說六小姐來了,老夫人不由有些詫異,才剛分開一會子,這丫頭怎的就又來了?

  這樣想著,還是讓紅綃把人領了進來。

  “祖母。”進了暖閣,安若瀾笑嘻嘻行了禮,隨即便自動自發偎到了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見著她,心里頓時舒坦了,撫了撫她頭頂,笑問:“怎的又過來了,有事兒?”

  “嘻嘻,是想祖母了嘛。”賣了句乖,安若瀾不再繞彎子,直言道:“表姐姐說她過些日子要出席衛國府的宴席,我心裡好奇,也想跟著去瞧瞧,祖母您說好不好?”

  “衛國府?”老夫人疑惑地眨眨眼,隨即才想起是哪個衛國府,不由笑道:“現在才來跟我說?怕是早就和你宓兒姐姐商量好了吧。”

  知曉瞞不過,安若瀾老 ​​老實實認了,抱著老夫人胳膊撒嬌 ​​道:“祖母,好不好嘛?”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現在撒起嬌來。她已是毫無壓力。

  “這……”這件事老夫人還真不好點頭。

  老侯爺已經在府裡發了話,文信侯府的人不允許出席衛國府的酒宴。

  當然,這是在自家府上的說法。對外面的話,則是宣稱不便出席。

  雖是看不上草莽出身的衛國府,但老侯爺也不會傻到明目張膽地得罪這位權貴。

  見老夫人神色遲疑為難,安若瀾心底一陣失落,她果然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她原以為只要說動祖母,讓祖母幫著向祖父求情,此事就能解決。卻不想這事會讓祖母如此為難,看來她還是小看了祖父對衛國府的成見。

  老夫人見她面露失落。心裡很是不捨,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瀾姐兒真的想去?”

  安若瀾毫不掩飾地點頭,不無羨慕道:“孫女極少出府,也很少聽到外面的消息。今兒聽姐姐們說起衛國府一家進京時的盛況,心中不由十分嚮往,是以才想著去瞧瞧,也好開開眼界,以免……”

  說到這裡,她微微垂下頭,輕輕道:“以免姐姐們說話的時候,我總接不上……”

  聞言,老夫人不由心中一痛。攬著她道:“好孩子,以後不會再拘著你了。”心裡暗暗埋怨孟氏的糊塗。

  頓了頓,老夫人道:“祖母會尋機會替你向祖父說情的。你放心。”

  安若瀾垂著頭,輕輕嗯了一聲,心裡滿滿都是愧疚和心虛。

  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欺騙利用疼愛自己的祖母,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見衛刑一面。不知道的時候還好,現在知道了,如果不見他一面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儘管知道這是在為難祖母,但機會擺在眼前。她不願錯過。

  她只能在心裡對祖母說一聲抱歉。

  其實安若瀾低估了老夫人,因為這件事對老夫人而言,不過是件小事,畢竟沒有十足的把握,老夫人是不會輕易點頭的。

  老夫人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她答應了安若瀾會向老侯爺說情,在細細斟酌過一番後,她就立即去尋了老侯爺。

  老侯爺起初是不答應的,他不願孫女與粗魯低俗的衛家人有關係,可老夫人說服了他。

  “衛國府邀請了許多世家大族朝廷重臣參加,這是一個好機會。”

  “去衛國府也不一定就要與衛家人接觸,瀾姐兒只是跟著雨晴一同去見見世面,趁機結交一下旁的小姐夫人。”

  “多結識一些命婦小姐,對咱們府上沒有害處。”

  老夫人的理由很充足,老侯爺最終還是動心了,勉強點了頭,只是再三叮囑這事兒不能府上其他人知道,老夫人自是滿口應了。

  安若瀾得到肯定的答復時,高興地差點飛起來了,抱著老夫人一疊聲地嚷著祖母真好,把老夫人逗得是半天合不攏嘴。

  高興是高興,但安若瀾也沒有忘形,在被老夫人告知了此事要保密後,她連安若瑾都沒有告訴,只一個人躲著偷偷樂,暗暗期待那一日快些到來。

  如此過了兩日,到了她和兄長回外祖家省親的日子。

  一大早,馬車就在侯府門前候著了,安若瀾與安文彥辭別了老侯爺老夫人,以及安世延夫妻,出了門正準備上車時,孟氏卻忽然衝了出來,還道要與他們一起回去。

  “母親實在不放心你們,今日還是陪著你們一起去吧。”

  孟氏雙眼通紅,面色憔悴,顯然這兩日過得不好。

  安若瀾微微詫異,直覺發生了什麼事。

  不待她細思,安世延跨出門來,神色淡漠道:“就讓你母親陪你們一同去吧。”

  聞言,孟氏已隱忍不住,低低哽咽起來。

  這情形就更讓人驚訝了,兄妹兩人暗暗對視一眼,頷首應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1:08 PM

第七十二章 識趣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離了侯府門前,碾著積雪骨碌碌遠去。

  自上車後,孟氏就一直哭個不停,安若瀾兄妹倆手足無措,只能一個勁兒地哄勸,但是哄了一路,兩人嘴巴都說乾了,還是半點作用也沒有。

  “母親,發生何事了?”見哄勸無用,安文彥只好問其原因,以便對症下藥。

  誰知不問還好,一問孟氏哭的更兇,邊哭邊說:“母親很好,你們不用擔心,也不要怪你們的父親,這事與他無關……”

  聞言,安文彥皺了皺眉,下意識地認為是父母之間生了誤會,於是道:“母親,可是父親與您生了誤會?若真是如此,還是盡快解釋清楚為好。”

  平日里他也不會去管父母之間的事兒,只是眼下母親在他面前哭的傷心,他沒辦法做到置之不理。

  “咳咳。”

  安文彥話剛說完,安若瀾突然咳了兩聲,暗地里拉了拉兄長的衣袖。

  感覺到衣袖被扯了扯,安文彥疑惑地回頭,剛想問怎麼了,就聽孟氏厲聲斥責道:“彥哥,所謂子不言父過,你怎能隨意非議你的父親?母親都說了與你父親無關,你怎麼還胡思亂想,誤會你父親!”

  安文彥直接被罵懵了。

  安若瀾眼底閃過一抹果然會如此的無奈神色。

  “兒子只是……”安文彥回了回神,下意識地想解釋。然話說到一半,他的衣袖又被拉了拉,這次他明白過來了。趕緊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可惜已經遲了。

  以為他是想狡辯,孟氏立即板著臉訓斥:“母親知道你是好意,但你實在不該懷疑誤會你父親。你父親那般看重你疼愛你,若是他聽到了你方才那番話,該會有多傷心?彥哥,你太讓母親失望了!”

  “……”安文彥無言以對。他並沒有那個意思。

  但是他知道解釋是無用的,便只好沉默。

  見狀。孟氏以為是自己太過嚴厲,讓兒子難過了,便緩和了語氣,柔聲道:“彥哥。母親不想看到你們父子因為我而生了芥蒂,有了隔閡,你明白嗎?”

  安文彥只覺莫名其妙,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儘管便不如此認為,但面對一副不得到肯定答案就誓不罷休模樣的母親,他只能硬著頭皮點頭:“兒子明白了。”

  得到滿意的答案,孟氏欣慰地點頭,隨即一抹眼角,又幽幽怨怨抽泣起來。還道:“你們不必管我,我很好……”

  “……”安文彥已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有了剛才的教訓,他也不敢再多嘴。只靜靜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安若瀾縮了縮脖子,也識趣地不敢再往前湊。根據她的經驗,這時候若是不按照母親的意思做,那鐵定會挨罵,所以她還是乖乖閉嘴吧。

  可真當他們兄妹倆不理會孟氏的時候。孟氏又覺得委屈了。

  她都哭的這般傷心了,兒女都不來勸勸她。這倆孩子真是白疼白養了。

  想著,她哭的愈發傷心。

  安若瀾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做是錯,不做也是錯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孟國府,下車前,孟氏總算是收起了淚水,擦乾眼淚再三叮囑道:“今兒的事你們千萬別跟外祖說,他們會擔心的。”

  安文彥與妹妹對視一眼,心想今天發生什麼事了?

  安若瀾呵呵笑了笑。

  下了車,便見喬氏等在門前,孟氏與她打了照面,兩人都有些驚訝。

  孟氏是驚訝喬氏會親自出來迎接,想起幾日前自己回來時,門口只有一個婆子等候,心里頓時很不是滋味兒。

  從後面車上下來的李嬤嬤看到門前的喬氏,眼中也暗了暗。

  喬氏則是驚訝孟氏也跟著來了。

  不過她反應極快,不過瞬間便掩藏好了眼底的驚訝,笑吟吟道:“今兒一早起來,母親就在念叨,說小姑今日會同兩個孩子一起回來,我起初還不信,眼下是信了,難道母親特讓我出來候著。”

  言下之意,是因為猜到孟氏會來,所以她才親自出來迎接,而且還是孟老夫人的意思。

  聞言,孟氏臉色果然好了些,淺淺笑道:“有勞嫂嫂了。”

  “都是自家人,無需這般客氣。”喬氏擺擺手,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孟氏紅腫的雙眼。

  見長輩說完話,安文彥便帶著妹妹上前問禮,他拱手恭謹道:“舅母安。”

  安若瀾則甜甜喚了一聲舅媽,仰著頭,抱住喬氏的手親暱道:“瀾兒好想您!”

  她是真的很想舅媽。

  這還是她重得生命後第一次見到舅媽。

  前世除了母親,她也就與舅媽稍微親近點,只可惜後來在安若嫻的設計下,母親與孟國府關係日益冷淡,她也漸漸與孟國府失了聯繫,沒有再與舅媽來往。

  說來,這也是她生命中的一大遺憾,這一世是一定要彌補的。

  喬氏見外甥女對自己這般親近,有些驚訝也有些驚喜。她也是真心疼愛安若瀾,想著安若瀾大難不死,忙將人抱了進懷裡,心肝寶貝地一陣叫喚,疼得跟什麼似的。

  孟氏瞧著兩人的親密勁兒,心裡那股難言滋味又湧了上來,開口催道:“還是快些進府吧,擔心父親與母親等急了。”

  說罷,就率先進了門,自動自發朝著正廳而去,儼然一副主子架勢。

  喬氏愣了愣,也沒放在心上,笑著拉了安若瀾,又招呼安文彥,三人一同進了大門。

  正廳裡,孟國公與孟老夫人坐在上座,孟程晏與幾個弟兄坐在兩旁交椅上,府上的夫人,以及少爺小姐們,則是立在各自的夫君父親身後。所有人都面帶微笑,不時低聲交談兩句,等著外甥外甥女,表兄弟姐妹上門。

  孟氏走得急,一人先進了正廳,見雙親都在,她心中驀地湧起一股委屈,還微微發紅的眼眶當即便溢出淚水來。

  孟老夫人見了,無奈又氣惱地低聲叱道:“像什麼樣兒,趕緊擦擦,晚輩們都還在。”

  孟氏有滿腔的委屈想要向母親傾訴,但她知道眼下不是合適的時候,便趕忙擦乾淚水,赧然笑道:“女兒許久不見父親母親,一時激動,失態了。”

  孟老夫人雖氣她,但到底是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心裡還是捨不得的,見她如此,心頓時軟了,只能在心中無奈嘆了聲,輕聲道:“坐吧。”

  孟氏含笑道了謝,在左邊最末尾的位置坐了。

  坐下後,孟氏便與兄長嫂嫂們寒暄起來,又體貼溫柔地關心侄子侄女們的學習生活,一家人有說有笑,氣氛還算熱鬧,只是坐在主位的孟國公一直沉著臉沒有開口。

  直到喬氏帶著安文彥與安若瀾進來,見到一對外甥後,孟國公才終於露出了一絲笑。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7 11:13 PM

第七十三章 生氣

  見到一對外孫,孟國公臉上有了笑模樣。

  不待安文彥與安若瀾行禮問安,孟國公就免了兩人的禮,笑著將兩人招到了身邊。

  孟老夫人與府上的舅舅們,也都停止了交談,對著兩人噓寒問暖起來。

  孟氏見兒女如此受娘家重視疼愛,心裡很是歡喜,但隨即心底又湧起酸澀來,有種被奪走了關愛的落寞感。

  李嬤嬤敏銳察覺到孟氏的落寞,看了看眾星捧月般的安若瀾,心中愈發堅定了一會要向孟老夫人告狀的念頭。

  且不說孟氏與李嬤嬤心思如何,眼下,正廳裡是一派熱鬧和睦。

  哥哥彬彬有禮,謙和溫潤;妹妹一反以往的冷清姿態,嬌俏可人,又嘴甜會撒嬌,兩兄妹你一言我一語,雖不是刻意配合,卻仍是將一群長輩逗得合不攏嘴。

  孟國公望著安文彥連連欣慰點頭,孟老夫人則抱著安若瀾捨不得撒手,底下舅舅舅母,表兄弟姐妹們更是滿口稱讚,瞧得出大家都是真心喜歡他們兄妹。

  然而氣氛越是熱鬧歡快,孟氏心裡就愈發不自在。倒不是說眾人冷落她不理會她,只是今日的情景與往年大不相同,總是沉默跟在她身後的女兒,竟然比她更引人注目了。

  望著賴在母親懷裡的女兒,孟氏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隱隱的,她有了一種什麼東西即將脫離控制的錯覺。

  眾人笑鬧過一陣後。孟國公就領著府上的爺們少爺,以及安文彥去了書房,孟老夫人則帶著孟氏母女。與府上的女眷們移步去涵馨院正堂,也就是孟老夫人自己的院子裡。

  回涵馨院的路上,孟老夫人將喬氏喚到了身邊,低聲問道:“可替雨夏準備好住處了?”

  安文彥兄妹會在孟國府小住的事兒,老夫人早就派人給孟老夫人送過信了,是以孟老夫人早就替兩個外孫安排好了住處,只是她沒有料到孟氏會一起過來。匆忙之下,只好臨時吩咐喬氏安排。

  喬氏料到孟老夫人會有此一問。聞言便恭敬回道:“母親安心,媳婦方才已經悄悄派人去打點了。小姑出嫁前的院子還留著,一應用具都齊全,又時常有人打掃。只要稍稍收拾一番就能住進去了。”

  “嗯,那就好。”孟老夫人滿意地頷首,拍著喬氏的手讚賞道:“你辦事我放心。”

  喬氏只溫馴謙和一笑。

  她心裡清楚,她是做媳婦的,比不得婆婆的親生女兒,別看這些日子婆婆氣小姑得緊,但心裡還是最疼的。畢竟婆婆只這麼一個嫡親的女兒,還是那般大的年紀才得的。

  心裡雖是有些吃味,但她還不至於因此就犯糊塗。

  不遠處。瞧見孟老夫人與喬氏舉止的孟氏皺了皺眉。

  到達涵馨院後,眾人一起進了晴鵲堂,落座後。復又談笑起來。

  孟老夫人本是想讓安若瀾陪自己坐的——今天她特別稀罕乖巧嘴甜的外孫女,可不等她開口,孟氏就已經自覺自發坐在了她身邊,這讓她又氣又惱,然她終究是不忍駁了女兒的面子,只好讓安若瀾去與府上的小姐們同坐。

  孟氏猶不自知。依舊嫻雅柔和地與嫂嫂們交談。

  倒不是她故意要坐在孟老夫人身邊,只是她習慣了。理所當然地認為孟老夫人身邊的位置是她的。

  安若瀾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歡歡喜喜擠到了表姐妹們中間。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和表姐妹們相親相愛。

  前世年少時,每次回外祖家她都是跟母親一起,因著母親不喜歡她隨便亂跑,她就總是跟在母親身後,這讓她很少有機會跟表姐妹們相處,也就導致了前世她與表姐妹們的關係都不親。可以說,前世的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

  不過現在不同了,不再將母親當做生命中的唯一後,她覺得世界都開闊了許多,前世的遺憾,這輩子她是通通都要補回來的,所以,她會努力去珍惜身邊的一切。

  只是想像美好,現實並不那麼如意。

  安若瀾剛擠到姐妹們中間坐下,椅子還沒熱呢,就聽到孟氏道:“瀾兒快過來,來陪你外祖母說說話。”

  這話是孟氏故意說的。

  她見安若瀾不像往常一樣跟在自己身邊,而是擠到一群侄女們中間去,心中頓時生了不滿,於是便尋了這麼個藉口,要將安若瀾喚回身邊。

  “……”安若瀾看了看對著自己招手的母親,又望瞭望身邊的小姐妹們,依依不捨地站了起來。

  見她滿臉失落,孟老夫人立即心疼了,忙道:“坐哪不能說話,就讓瀾姐兒跟她姐姐妹妹們坐一起吧,她們姐妹幾個也難得聚聚。”

  孟老夫人也知道孟氏拘著安若瀾不讓出門的事兒。

  “母親。”孟氏不贊同地喚了一聲,“瀾兒還小,您不能縱著她胡鬧。”

  聽得這話,孟國府的幾位夫人臉色都變了,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跟她們的女兒說說話就算胡鬧了?這是瞧不起誰呢!

  她們也不是第一次在小姑這裡受氣了,按理都習慣了,只是這次實在太過了!

  孟老夫人臉上也不好看,原本這幾天被勸著消下去的火氣又蹭蹭冒了上來。

  偏偏孟氏還不知看人臉色,頓了頓又半開玩笑地道:“瀾兒已經夠嬌慣的了,再這樣下去,都沒人能治得了她了。”

  聽聞這句,孟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火氣,直接把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摞,冷聲道:“我就縱著瀾姐兒怎麼了?總比讓她受委屈的好!”

  茶杯茶蓋撞擊的聲音清脆刺耳,晴鵲堂裡瞬間鴉雀無聲。

  知曉孟老夫人是真的動了氣,所有人都默默垂下頭,噤若寒蟬,但這裡面並不包括孟氏。

  見母親發怒,孟氏特別無辜,反問:“女兒有哪裡說錯了麼?”

  孟老夫人差點被她氣個倒仰,捂著胸口直喘氣。

  孟氏被這情景嚇得臉都白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不知反應。

  見狀,喬氏趕緊上前替婆婆順氣,溫聲勸道:“母親莫氣,擔心身子,小姑就是這麼單純的性子,她是無心的。”

  自古媳婦是外人,婆婆與小姑之間的事兒本不是她該攙和的,畢竟一句話說不好,得罪的就是兩邊人,還都是她不能得罪的人。只奈何她是宗婦,不像旁的妯娌能尋藉口袖手旁觀,特別是婆婆眼下已被氣得不輕。

  無奈嘆了一聲,見孟老夫人緩過氣來,喬氏轉頭對一群姑娘們道:“都出去玩兒吧。”

  孟老夫人板著臉接了一句:“瀾姐兒跟著一起去。 ”

  這回,孟氏沒敢再出口阻攔。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8 12:03 AM

第七十四章 耳光

  前一刻還是熱熱鬧鬧的,不過轉眼間,氣氛就變得緊張凝重,急轉直下的情況讓所有人都暗自心驚,安若瀾也未能倖免。

  聽到孟老夫人的話,安若瀾沒有動。她倒不是擔心會惹怒孟氏,而是擔心孟氏會再次惹怒孟老夫人。若是真的如此,她留下來還能幫忙勸勸。

  對於母親的說話不經大腦,她已經深有體會。

  然而孟氏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

  “母親,瀾兒不想出去玩,她想陪著我們。”孟氏喜出望外。

  孟老夫人卻是瞧得分明,她沒有理會孟氏,而是對安若瀾和藹道:“去吧,外祖母有話要與你母親說呢,去跟你姐姐妹妹們玩,有什麼想吃想喝想玩的,儘管吩咐底下人就是。”

  說不心動是假的,但是——

  瞅了瞅不停朝自己打眼色,要自己留下的母親,安若瀾心裡撥涼撥涼的。

  她就不懂了,她與表姐妹們交往有什麼不好的?

  孟老夫人也瞧見了孟氏的動作,她直接向喬氏使了個眼色,喬氏會意,將安若瀾往自個兒嫡女身邊一推,道:“蕙姐兒,趕緊帶著妹妹們出去玩吧。”

  除去已出嫁的,喬氏的嫡女孟雅蕙是如今府上最大的姑娘,已到了適婚年紀。

  孟雅蕙明白母親的意思,忙拉了安若瀾。帶著一群姐妹向著長輩們行禮告退。

  孟氏只能眼睜睜看著安若瀾被拉著離開,暗自氣惱。

  出了晴鵲堂,安若瀾誇張地呼出口氣。拍著心口道:“我還以為我出不來呢!”

  聞言,孟雅蕙等人都驚愕地望向她。

  瀾表妹這意思……是想同她們一起出來玩耍?!

  以往只知道跟在小姑身後的表妹竟然會想要跟她們一起玩耍,孟國府的小姐們震驚了,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看著表姐妹們驚愕的神情,安若瀾很是無奈,看來她以前高傲冰冷的性子太過深入人心了。不過沒關係,她相信大家會慢慢適應並接受現在的自己。她不會再做以前的安若瀾。

  孟府小姐們也只是驚訝了一小會,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她們將安若瀾帶到一處花廳裡,吩咐丫鬟婆子們上了茶果點心後,就若無其事地笑鬧起來。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愈是跟安若瀾接觸得久。她們就愈發震驚這個表妹的改變,漸漸的,有性子直爽一點的忍不住道:“瀾表妹,感覺你今日變了好多,以往你不是這樣的。”

  這話說出了一群姐妹的心聲。

  說完後,似乎是覺得她會生氣,眾人神色間都有些小心翼翼。

  安若瀾瞧著表姐妹們緊張的神色,心裡有些好笑,促黠地眨了眨眼。她問道:“那我以前是怎麼樣兒的啊?”

  眾人被她反常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了,面面相覷了好半晌,才斟酌著遲疑道:“以前感覺你不太親近人……有種獨來獨往的感覺。”

  那就是孤僻。冰冷咯。

  安若瀾對這個評價還是認同的,當然,表姐妹們很給面子的沒有說她高傲,目中無人。

  兀自點了點頭,她道:“我也覺得自己以前是那樣的。”

  “……”一群表姐妹們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頓了頓,安若瀾又徑直道:“但實際上那是我裝出來的!”她嘿嘿局促地笑了笑。“其實我很想跟姐姐妹妹們一起玩兒,只是我羞於開口。所以就……”

  欲言又止,讓人浮想聯翩。

  姑娘們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

  孟雅蕙一把抓住安若瀾的手,真摯道:“瀾表妹不用擔心,你想跟大家一起玩就直說,姐妹們都是很歡迎你的。”

  “是啊是啊。”其餘人都在一旁附和。

  這可是真話,以前安若瀾性子雖難以親近了些,但她長得嬌俏可愛,又冰雪聰明,這群表姐妹們早就想跟她一塊兒玩了,只可惜以前一直沒有機會。

  沒有人懷疑安若瀾是在撒謊,因為在她們看來,安若瀾完全沒有撒謊的必要。

  見大家如此真摯熱情,安若瀾不免有些心虛,然而這只是一瞬間的,很快,那一絲小小的心虛就被沖散,她完全沉浸在了被表姐妹們接納的喜悅中。

  先是撒嬌,後是撒謊,安若瀾對這些前世不屑做的事越發駕輕就熟起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離前世高冷的自己越來越遠,但她便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

  姑娘們離開後,孟老夫人把府上的夫人們也都支開了。

  知曉婆婆是要與小姑單獨說話,眾人也沒有多留,都很識趣地離開了。

  就連喬氏也沒有留下。

  孟老夫人帶著孟氏去了東邊的暖閣,除了李嬤嬤外,所有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

  李嬤嬤知道,是孟老夫人有話要問她。

  孟氏扶著孟老夫人在炕邊坐下,又倒了茶送到她手邊,態度恭順柔和,顯然是在討好孟老夫人。

  不得不說,孟老夫人很吃她這一套,原本黑沉的臉色頓時緩和不少。

  盡管如此,該問的,孟老夫人還是要問的。

  “說罷,發生何事了,不聲不響地跑回來。”

  抿了口茶,孟老夫人開口問道。

  孟氏神色僵了僵,給自己倒了茶,乾笑道:“哪有什麼事兒,就是女兒想念母親,回來探望母親。”端起茶碗心不在焉地啜飲著。

  聞言,孟老夫人嗤笑一聲,半是嘲弄半是氣惱道:“有安世延在,你能想得起我這把老骨頭?”

  這話可不是孟老夫人空口胡說。

  孟氏剛嫁出去那會,孟老夫人很是茶不思飯不想了一陣,因思念愛女,她甚至還做過假裝生病,讓媳婦去接女兒回來小住的事兒。

  只是孟老夫人沒有想到,孟氏根本沒有回來看望她的心思,直接推說要侍奉公婆,直接將她派去的人打發了回來。可事實呢?除了晨昏定省,孟氏其餘時候都在與安世延吟詩作畫、彈琴賞花,根本沒有所謂的侍奉公婆一說。

  得知這個消息後,孟老夫人是假病成真病,險些一病不起!

  當時孟老夫人真的是心都涼了。

  不過那時孟氏與安世延正是新婚燕爾,孟老夫人自我安慰著也就慢慢看開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但孟老夫人一直記著,恐怕就是到死,她也不會忘記。

  因為她教養出了一個好女兒。

  孟氏被孟老夫人說得發臊,她攪著手中的錦帕,羞怯地低下頭,嗔怪道:“母親,您就別笑話女兒了。”說完又露出幾分哀愁來。

  孟老夫人只能深呼吸,壓抑心底的怒火。

  李嬤嬤還算靈光,見孟老夫人有了發怒的徵兆,她忙岔開話題道:“老夫人,這次您可得為小姐做主啊,姑爺居然真的與那薛氏攪和在一起了!”

  原來那日省親回去後,安世延就不知怎地,突然與薛氏親近起來了,孟氏本來還不放在心上,直到聽底下的丫鬟說撞見薛氏與安世延舉止親密。

  在極度的悲憤下,孟氏直接將安世延拒之門外,任憑安世延如何解釋,她都不肯開門,於是不可避免的,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然後就有了今日早上出門時的那一幕。

  孟老夫人聽李嬤嬤將前因後果說完,第一個念頭就是:該!

  叫你讓那薛氏進門,叫你對庶女好,叫你不體恤丈夫,一切都是自找!

  但見著孟氏傷心欲絕的模樣,她又說不出狠話來,只能恨鐵不成鋼道:“早跟你說過不能讓那薛氏進門,你是怎麼做的?眼下知道難過了?要攪和也不是今天才攪和在一起,不然那倆孩子哪來的?!就你死心眼!還巴巴對那庶女好,現在知道錯了?”

  孟氏嬌羞的模樣早不見了,這會哭得淚人兒似的,抹著淚哽咽道:“母親,我錯了,我不該心軟,我後悔極了,瀾兒拚了命幫我勸我,甚至為了阻止薛氏進門跳湖,險些丟了性命,可我卻……嗚嗚嗚……我對不起瀾兒,都是我的錯……”

  孟氏兀自哭得傷心,孟老夫人卻被她的話驚呆了。

  “你說什麼?你說瀾姐兒為了阻止薛氏進門跳湖?險些丟了性命?!”孟老夫人拔高了音調,倏地站了起來。

  李嬤嬤心下一顫,趕緊就要解釋,孟老夫人卻已是一巴掌搧了過去,直把孟氏打了個眼冒金星。

  孟氏驚得忘了哭泣,瞪大著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

  “擰不清的混帳東西!給我滾!”孟老夫人拍桌大叫,氣得吭哧吭哧直喘氣。

  若是早知道還有這麼一遭,她壓根就不會讓這糊塗東西進門!

  “老夫人!”李嬤嬤忙護住孟氏,焦聲辯解道:“老夫人,那事兒不能怪小姐,是瀾小姐自作主張的……”

  話未完,孟老夫人直接一個茶盞扔了過去。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8 12:19 AM

第七十五章 幫忙

  茶杯裡還有茶水,砸在李嬤嬤肩膀上,瞬間將她肩上衣裳澆了個透。

  “老夫人恕罪!”

  李嬤嬤趕緊跪倒在地,磕著頭求饒,額頭在鋪著地毯的地磚上磕得咚咚響。

  孟氏早嚇懵了,一動不敢動。

  孟老夫人猶不解氣,指著李嬤嬤怒罵:“沒有你們這些擰不清的東西在瀾姐兒耳邊挑事,說些有的沒的,瀾姐兒會去跳湖?老婆子讓你陪嫁,不是讓你去攪事兒的!既然伺候不好主子,就滾到田莊去!”

  聽得這話,李嬤嬤一個大哆嗦,忙撲過去抱住孟老夫人的腿,聲淚俱下地大聲哭嚎:“老夫人,奴婢不能離開小姐啊,不能伺候小姐,奴婢還怎麼活啊!老夫人!”

  李嬤嬤的哭喊哀求讓孟老夫人心生不忍。

  二十年多來,李嬤嬤十年如一日地照料維護雨夏,做的不比她這個親生母親少,這份忠心盡心她很感激,可這並不能成為李嬤嬤罔顧瀾姐兒性命,只為替雨夏排憂解難的 ​​藉口。

  瀾姐兒那般烈的性子,又待母極孝,她們怎麼忍心把她推出去強出頭?

  只要一想到她的瀾姐兒被挑 ​​撥地去跳湖,險些丟了性命,她就軟不下心腸來,更何況這事兒她一直被蒙在鼓裡!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孟老夫人雖憐憫李嬤嬤,卻沒辦法不怪罪她。

  眸光微暗。孟老夫人一腳踹開李嬤嬤,轉頭望向瑟縮在一旁的孟氏,厲聲道:“這婆子留不得了。一會你就回侯府去,把她身契拿來,我要親自發落。”

  “不——!老夫人,求求您,不要把奴婢趕走!”李嬤嬤給踹翻在地,聞言一骨碌爬起來,又去抱孟老夫人的腿。

  孟氏這才如夢初醒。哭著跪到孟老夫人腳邊,淒淒楚楚拉著孟老夫人的衣角。泣聲哀求道:“母親,是女兒不對,求求您,不要把李嬤嬤趕走。女兒離不開她呀……”

  李嬤嬤對孟氏比對親生女兒還親,孟氏對她自然也是感情深厚的,甚至可以說,孟氏對李嬤嬤比對孟老夫人還要依賴。

  聞言,李嬤嬤感動地老淚縱橫,兩步爬到孟氏身邊,抱著她痛哭流涕。

  對她而言,離開從小帶到大的小姐,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孟氏也抱住李嬤嬤。兩人哭成一團。

  將這一慕看在眼裡,孟老夫人又是心酸,又是淒涼。

  她如珠如寶養大的女兒。以前為了一個男人,不惜跟她斷絕關係,如今又為了一個下人,口口聲聲哀求於她,她的心,真是比針扎還難受。

  可又能如何呢?

  疼了二十多年。她早就拿這個女兒沒辦法了,也見 ​​不得女兒委屈難過。

  更何況。她知曉這一切不能都怪李嬤嬤。

  望了眼孟氏掛滿淚痕,蒼白柔弱的臉,孟老夫人頹然嘆了一聲,後退兩步無力跌坐在了炕上,搖頭嘆道:“罷了罷了,是老婆子自己造的孽,教養出這樣的女兒,不怨天也怪不得人。”語氣裡已帶了哽咽。

  孟老夫人深深體會到了害人害己,咎由自取的滋味兒。

  孟氏與李嬤嬤聞言一喜,破涕為笑,連聲道謝。

  李嬤嬤扶著孟氏起身,兩人暗暗交換一個眼神後,孟氏低眉順眼走到孟老夫人身邊,小心翼翼道:“母親,您別生氣,女兒真的知道錯了。”

  孟老夫人冷哼一聲,偏過了頭。

  雖然答應了不處置李嬤嬤,但不代表她就消了氣。

  孟氏有些著急,悄悄望了李嬤嬤一眼。

  李嬤嬤咬咬牙,開口道:“老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多了嘴,您要怪就怪奴婢,您不能不管小姐啊!”

  聞言,孟老夫人心底又冒起一團火,敲著桌子怒道:“管?怎麼管?我的話有人聽嗎?!”

  “母親……”孟氏委屈地又想哭,全然忘記了自己方才才惹了母親大怒。

  孟老夫人眼底閃了閃,還是不理會。

  李嬤嬤眼珠子一轉,直接往地上一跪,道:“老夫人,您是最疼小姐的人,您怎麼忍心看著小姐難過?您就去跟世子爺說說吧,讓他去提點提點姑爺……”

  孟老夫人不等她說完,冷笑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再疼有何用?更別說她現在是文信侯府的媳婦,上面婆婆還在,她們夫妻間的事兒,輪不到我們這些娘家人管!”

  “老夫人!”李嬤嬤急了,抹了把額上的冷汗,焦聲道:“安老夫人根本就不搭理小姐,您是不知道小姐在侯府過的有多難,虧得安老夫人還是小姐的表姑!”

  隨後,李嬤嬤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一說了,當然,她隱去了孟氏的錯。

  什麼文信侯府的老夫人對小姐動輒發怒喝罵,對其他夫人和藹慈祥。

  什麼瀾小姐一再忤逆小姐,對小姐置之不理。

  什麼侯府的夫人們連成一氣排擠小姐。

  李嬤嬤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末了,悲愴哭道:“老夫人,小姐的日子真的過得苦啊,如今那薛氏還動作頻頻,若是您不幫幫 ​​小姐,小姐還怎麼活啊,嗚嗚嗚……”

  孟氏心下一驚,眼中先是茫然,隨後便是淒楚,仿似才知道自己受了這麼多委屈一樣,跟著李嬤嬤一起慟哭起來。    孟老夫人卻是神色莫測,望著李嬤嬤的眼神愈發幽深。

  見狀,李嬤嬤再接再厲,道:“老夫人,只要您一句話,侯府老夫人與姑爺斷不會再委屈小姐的,您就幫幫小姐吧!”

  孟老夫人淡淡掃了李嬤嬤一樣,低聲道:“我確實該幫幫雨夏。”

  聞言,李嬤嬤臉上一喜,下一刻,她聽得孟老夫人揚聲對外道:“晚雪,晚雪!”

  晚雪是孟老夫人身邊大丫鬟的名諱。

  老夫人喚她進來作何?李嬤嬤心下一驚,難道是讓晚雪帶話給侯府老夫人?這樣想著,她眉眼都舒展開來。

  孟氏也以為母親是要提自己撐腰,雙眼含淚,感激地望著孟老夫人。

  很快,一個身姿窈窕,氣質嫻雅的妙齡女子挑起棉布簾子進了來,向著孟老夫人盈盈福身,恭謹道:“老夫人有何吩咐?”聲似黃鸝初啼,婉轉動聽。

  孟老夫人不緊不慢點點頭,道:“一會你跟著姑奶奶回文信侯府去,以後你就留在姑奶奶身邊伺候。”

  孟氏和李嬤嬤都被意料之外的情況驚呆了。

  孟老夫人根本不給她們開口拒絕的機會,又道:“晚雪,以後姑奶奶房裡的事兒就都由你來打理,遇事可以尋侯府老夫人商量,千萬別讓老婆子我失望。”

  晚雪臉上閃過一抹詫異,斂首應道:“是,老夫人。”

  “嗯。”孟老夫人滿意點頭,不理會面如死灰的李嬤嬤,轉向孟氏道:“你把彥哥和瀾姐兒送到就行了,安心回侯府去吧,他們在這裡很好,你不必掛心。一聲不響地就跑回娘家來,說出去不像話兒。”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孟氏沒想到母親如此無情,捂著嘴淚如雨下。

  “老夫人……”李嬤嬤從打擊中回過神來,見了孟氏可憐模樣,又想開口,被孟老夫人冷眼一掃,就再也不敢吱聲了。

  孟老夫人在心中冷笑,若不是看在這老貨忠心耿耿的份上,她根本不會再留著,竟然都敢在她耳邊顛倒黑白,胡說八道了,還真是在侯府養的膽肥了,若是再不給些教訓,恐怕日後要翻了天去。

  原來,孟老夫人早就知道了這些日子文信侯府發生的一切,還是從表姐侯府老夫人嘴裡聽說的,所以她才會對李嬤嬤的話無動於衷,才會想到安排人到孟氏身邊去。

  晚雪見孟氏兀自哭得淒慘,想了想,笑吟吟道:“老夫人,時辰也不早了,還是讓姑奶奶用了午膳再回吧,奴婢也好回房收拾收拾。”

  既然要去侯府伺候姑奶奶,眼下她何不趁機賣個好?如此日後相處起來也容易些。

  孟老夫人看穿了晚雪的心思,心中大為滿意。

  她的本意就是要晚雪取代李嬤嬤,獲得女兒信賴,眼下看到晚雪知趣會做人,她自然樂得牽線搭橋。

  故作遲疑地頓了頓,孟老夫人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孟氏望向晚雪的目光瞬間多了絲感激。

  李嬤嬤頓生危機感。

  生了這麼大一頓氣,孟老夫人已是乏了,將孟氏主僕打發出去後,她拉著晚雪細細叮囑了一番,隨後便回了臥房小憩。

  而孟氏離開涵馨院後,就直接帶著李嬤嬤回了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

  主僕倆又是一陣難過哭泣不提。

  老夫人與姑奶奶到底說了什麼,出了在場的人外,沒有人知道,但不少下人都瞧見了姑奶奶紅著雙眼離開涵馨院的場景,顯而易見,姑奶奶是被老夫人教訓了。

  雖說安若瀾兄妹在孟國府挺受看重,但對孟氏這個出嫁的小姑,府上的夫人們是不太喜歡的,同樣的,孟氏對搶走了母親與哥哥們的幾位嫂嫂也不大喜歡。並不是說雙方有什麼過節,自是潛意識裡看不對眼罷了。

  是以孟氏被孟老夫人教訓的事在孟國府一傳開,府上的各位夫人就樂了,有感嘆孟氏不懂事的,也有嘲諷孟氏蠢鈍的,還有純粹看好戲的,當然,這都是私底下的。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8 09:02 PM

第七十六章 不捨

  孟氏被孟老夫人教訓的事在孟國府一傳開,府上的各位夫人就樂了,有感嘆孟氏不懂事的,也有嘲諷孟氏蠢鈍的,還有純粹看好戲的,當然,這都是私底下的。

  安若瀾也聽到了一些消息。

  說是母親被外祖母訓了。

  她聽到了,孟國府的小姐們自然也都聽到了,大家都安慰她,叫她不要往心裡去。

  安若瀾很感激,向著表姐妹們道了謝。

  因著擔心孟氏,她向表姐妹們告了辭,問了府上丫鬟,去了孟氏出嫁前住的院子。

  只是孟氏並不肯見她,讓李嬤嬤將她攔在了門外。

  李嬤嬤見了安若瀾,心裡老大一股氣,她認為就是因為提到了安若瀾,老夫人才會生氣,才會訓斥了她跟孟氏。

  將一切都怪在安若瀾身上,李嬤嬤板著一張臉,很是不客氣地道:“六小姐還是走吧,夫人沒心思見您。”

  安若瀾被李嬤嬤毫不掩飾的厭惡態度嚇了一跳,頓了頓,道:“我很擔心母親,想進去瞧瞧,勞煩嬤嬤……”

  “夫人身子不適,六小姐還是別打擾了。”李嬤嬤皮笑肉不笑地打斷她。

  “……”安若瀾深深望了李嬤嬤一眼,眉頭微皺。

  就在這時,一道清脆的呼喚傳來,伴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引得人不由回首張望。

  安若瀾轉過頭,便見晚雪款步而來。

  “表小姐安。”晚雪身姿輕盈地福了一禮。舉止得體大方。

  “是晚雪姐姐啊。”安若瀾緩和了神色,甜甜一笑,問道:“晚雪姐姐怎麼過來了?”

  晚雪淺淺彎唇。斂首道:“老夫人將我指了姑奶奶,今兒就要隨姑奶奶回侯府了,這不,擔心日後在侯府犯錯,奴婢就想著來請教一下李嬤嬤,看侯府是如何的規矩,有何忌諱。”

  聞言。李嬤嬤臉色變了變。

  “哦。”安若瀾了然點頭,心中卻很是詫異。

  也不知母親又說錯了什麼。竟然惹得外祖母將晚雪都派出去了。

  不著痕跡地掃了眼面色難看的李嬤嬤,她大致猜到了外祖母的意圖。

  笑了笑,安若瀾若無其事道:“既然晚雪姐姐是來尋李嬤嬤的,我就不打擾了。我先進去瞧瞧母親。”

  說著就要越過李嬤嬤去敲門。

  “六小姐,夫人說了不見您。”李嬤嬤忙上去將人攔住,臉色更加難看。

  “讓開!”安若瀾驀地沉了臉,瞬間變得凌冽的氣勢壓得人心慌。

  李嬤嬤心下一跳。

  待安若瀾冰冷的雙眼掃過來,她不由得露了怯,下意識往旁退開一步。

  晚雪在旁瞧著,心中讚了一聲好。

  對付這些個倚老賣老,只知拿喬的老貨,就是要用嚇的!

  安若瀾冷哼一聲。抬頭挺胸越過了李嬤嬤。

  李嬤嬤臉色鐵青,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被個七歲大的丫頭給鎮住了。

  晚雪眼珠一轉,笑吟吟上前拉了李嬤嬤。笑道:“嬤嬤,姑奶奶最是疼表小姐,你就讓她們母子說說體己話唄,走走走,咱們一邊喝茶吃果子去,我好多事要請教呢!”

  李嬤嬤臉色緩了緩。道:“既然你有事請教,咱們就旁邊屋裡說話吧。”順著台階下了。

  晚雪含笑應了。將端著架子的李嬤嬤拉到了隔壁屋裡。

  安若瀾嗤笑一聲,轉首敲響了房門。

  “誰在外面?”門里傳出略顯沙啞的聲音。

  “母親,是我。”安若瀾揚聲道。

  屋裡靜了靜,隨即響起了腳步聲。

  雕花紅漆的大門從裡面打開,孟氏面容憔悴地出現在了門內,見了安若瀾,她道:“不是跟表姐妹們玩去了嗎,怎的過來了?”

  語氣裡有幾分微不可查的埋怨。

  孟氏想著,若是當時瀾兒跟她在一起,母親就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安若瀾抿了抿唇角,垂首道:“母親,外祖母那麼疼您,若是她老人家說了什麼,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她也是為了您好。”

  她擔心母親會因此對外祖母生了怨懟。

  她不願這一世與前世一樣,母親與外祖家漸行漸遠。

  孟氏聞言苦笑了一聲,反問:“既然你懂得這道理,那你為何不願聽母親的話?”

  “……”安若瀾無言以對,難道要她直說,因為你說的不對的,所以我才不聽?

  這話她不敢說。

  大庸朝重孝,即便她說的是實情,也會遭人攻訐。

  見她沉默,孟氏認定她是無可反駁,臉上笑容愈發苦澀,孟氏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走吧。”

  房門哐地一聲關上。

  安若瀾張了張嘴,終是沒能再說出話來。

  嘆了一聲,她慢悠悠踱步離開。

  在孟國府用過午膳後,孟氏就帶著李嬤嬤與晚雪回了文信侯府。

  臨走前,孟氏依依不捨地拉著安文彥叮囑了一番,對安若瀾,她卻是看也沒看一眼。

  安文彥瞧出了母親與妹妹之間異樣的氣氛,有心詢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對著孟氏連連點頭。

  孟國府門前的這一幕,自然傳到了孟老夫人耳朵裡,對此,孟老夫人只能無奈搖頭,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女兒還是不爭氣,還是不懂事,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喬氏只能安慰她:“彥哥是個有出息的,瀾姐兒瞧著也是有主意的,小姑雖是性子單純了些,但有姑母照看著,想來也是無大礙的,母親就放寬心吧。”

  這話誰都會說,真假不論,就是圖個安心罷了。

  “但願如此吧。”孟老夫人嘆息。她也不指望女兒為一對外孫打算,只要她能將自己管好就夠了。

  頓了頓,孟老夫人問道:“過幾日就要去文信侯府拜訪了,你都打點好了?”

  喬氏淺淺笑道:“都打點好了,一應禮品都記在了單子上,就等著母親過目了。”

  “嗯。”孟老夫人滿意頷首,瞧著得體能幹的媳婦,她心裡又是一陣感傷,若是她的女兒能有媳婦一半的精明,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想著,孟老夫人在心中連連嘆氣    轉眼過了兩日。

  這兩日,安若瀾在孟國府過的很舒坦。

  有對她有求必應的外祖母,有親切和藹的舅舅舅母,還有一大堆喜歡跟她玩在一處的表兄弟姐妹,可以說,這是她重得生命後,過得最輕鬆愉快的兩天。

  在侯府的時候她雖然也過得很好,但因為有安若嫻在,她就總是輕鬆不起來。

  許是對母親的期待沒有前世那般重了,在被冷落後,她只是小小失落了一陣子,然後就重新振作了起來。因為她知道,這樣的事以後還會有很多,所以她已經開始學著調適心情,不然的話,以後單是母親的事,就夠讓她頭疼的了。

  在孟國府的日子簡單而快樂,然而時間一長,安若瀾還是不可避免地想念祖母和侯府的姐妹們了。

  把想要回侯府的事跟外祖母一說,外祖母笑嗔了她一眼,道:“就料到你會如此,外祖母早就準備好了,隨時能跟你一起回侯府。”

  “太好啦!”她忍不住歡呼出聲,被外祖母嗔怪地瞪了一眼。

  雖是如此說,但還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回侯府。

  聽聞安若瀾要回侯府,表兄弟姐妹們都很不捨,圍著她問何時再來。

  安若瀾也捨不得這一群表親,她摸了摸抱著自己的小表弟的腦袋,道:“日後我會常來玩的,大家也可以去侯府尋我玩兒啊。”說著,鼻子酸酸的。

  “可是小姑都不讓你出門。”孟雅蕙失落道,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以後不會啦,我一定會來的!”安若瀾保證道。

  大家聽她這樣說,這才高興了起來。

  這一日下午,安若瀾一直跟表兄弟姐妹們聚在一起,就連安文彥也被拉了過來,跟一群女孩子們擠在一起說笑,又是尷尬又是溫馨。

  到了傍晚,大家正準備散去,卻忽地有丫鬟過來通報導:“晉王世子來了,還有二姑奶奶和宓兒表小姐,老夫人請少爺小姐們過去呢。”

  丫鬟口中的二姑奶奶就是孟雨晴,安若瀾的二姨。

  雖然孟雨晴的父親已經與孟國公分府而居,但因著兩 ​​家距離不遠,關係又親厚,是以一直以來都還是當做一家人。    聞言,安若瀾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就往孟老夫人的涵馨院跑。安文彥一群人見狀也都跟了上去。

  進到晴鵲堂,果真見孟老夫人在招待孟雨晴三人,安若瀾也不見外,直接撲到了孟雨晴身上,扭著身子嘻嘻笑道:“二姨二姨,瀾兒好想你!”

  孟老夫人聽了,掩唇笑道:“這都是我第幾回聽這話兒了?昨兒是說的最想誰來著?”

  被揭了底兒,安若瀾也不羞,徑直抱著二姨撒嬌。

  孟雨晴還著實被她這熱情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將人抱進懷裡揉了揉,嘴裡笑道:“二姨也最想咱們瀾姐兒啦! ”

  安若瀾咯咯笑著,朝一旁坐著的周宓兒眨巴眨巴眼。

  周宓兒指著她哈哈笑。

  對面坐著的晉王世子有些摸不著頭腦,頓了頓,笑道:“這就是瀾兒表妹了吧,果真聰慧乖巧。”

  安若瀾這才注意到這個前世只聽聞過名字的表兄,抬眼望去,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安若瀾愣住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8 09:37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8 09:38 PM 編輯

第七十七章 表哥

  晉王,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受封親王,是盛京城中數一數二的尊貴之人。

  而晉王妃,就是孟國公的第三女。

  晉王妃閨名雨顏,未出閣前,是孟國府的九小姐,雖是嫡女,卻是姨娘所生,只是她自幼就被抱到孟老夫人膝下養著,是以雖隔了層肚皮,與孟老夫人的關係卻是與親生的無異。

  當年孟老夫人抱養庶女的事也是人盡皆知。

  那時孟老夫人膝下已有三子,在重視子嗣的世家大族裡,這無疑是有福的體現,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她一直沒能替孟國公添一個嫡女。

  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連生了三個兒子的孟老夫人就相當稀罕女娃,只可惜直到她年近三十,也未能如願以償。

  所以說緣分天定,當年孟老夫人求女不得,卻有一位姨娘誕下女嬰後難產而死,於是孟老夫人便動了心思,將那女嬰抱養到了身邊,權當做自己親生的教養。那女嬰,就是如今的晉王妃。

  孟老夫人抱養了晉王妃,照料得相當盡心,許是老天見她心善,有意嘉獎於她,於是在她三十二歲那年,許久不曾有動靜的肚子竟然再次懷上了,而後便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孟老夫人順利誕下了一名女嬰,也就是如今的孟氏,彼時當真是舉府歡慶。

  中年得女,孟老夫人自然疼得不行。又因著認定是晉王妃給自己帶來了福氣,讓自己得償所願,孟老夫人對晉王妃也愈發疼愛。

  當時晉王妃已經四歲。因著早熟,已經知事了,她對新得的妹妹也很是疼愛,年幼時,不管走哪兒,她都會帶著妹妹一起。

  同樣的,孟氏年幼時也十分依賴晉王妃這個姐姐。

  作為平輩裡年紀最小的姑娘。孟氏無疑是被孟國府上下嬌寵著長大的。

  而曾經的寵愛有多深,如今的悔恨就有多深。

  從小到大。安若瀾沒少聽說母親在孟國府受寵的情況,也沒少聽說母親與九姨關係的親密,可她自打記事起,她就從未見過九姨。母親也極少在她面前提起九姨。更有甚者,前世她長到那麼大,也只有在出嫁時,遠遠瞧見了九姨一眼,只一眼。

  她只知道九姨身體不好,一直在晉王府靜養,就連娘家的親戚都極少見。

  兩世裡,九姨她只見過一次,而九姨的嫡長子。晉王世子,她是一次都沒有見過,而如今第一次見到。她卻是驚呆了。

  像,太像了,眼前的人跟前世及笄後的自己真是太像了!

  若不是知曉對面的人是晉王世子,她險些要以為坐在那裡的是前世的自己!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呢?

  傻愣愣盯著對面的人,安若瀾如失了魂一般。

  晉王世子被盯得莫名其妙,疑惑地轉頭望向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也很是不解。她望瞭望外孫女,又望瞭望外孫。這一看不得了,她也被驚到了。

  “哎喲,像,真是太像了!”孟老夫人一拍膝蓋,驚喜道:“雨晴你快瞧瞧,宜哥跟瀾姐兒是不是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孟老夫人這般一說,晉王世子趙宜下意識地望向了對面的女孩,細細一打量,還真是與自己有六七分的相像,這還是這孩子年紀小,樣貌尚未完成長開的,若是日後長開了,怕是會更像。

  趙宜不由得滿心詫異。

  孟雨晴,也就是周孟氏怔了怔,感覺到衣袖被輕輕一扯,她回過神來,爽朗笑道:“還真別說,確實像!”邊說著,也興致勃勃地對比起兩人的相貌來。

  單獨見的時候,倒是不覺得,如今坐在了一塊,真是越看越像。

  孟老夫人對這個發現很是欣喜,愉悅道:“所以說這就是緣分,雨顏給我帶來了雨夏,雨夏又從小跟雨顏親厚,兩姐妹更是長得極為相似,如今連她們的孩子也這般相像,可見緣分不淺。”

  孟雨晴含笑附和道:“可不是,雨顏跟雨夏是親姐妹,自然長得像,她們的孩子相像也是情理之中。”

  這時安若瀾已經從驚訝中回過神了,她細細打量了趙宜一番,而後小步跑到他面前,盯著他的臉喚道:“表哥哥?”

  趙宜沒來由地對這孩子生起一股親近之心,聞言笑應道:“嗯,瀾妹妹。”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頂。

  安若瀾莫名有些臉熱,嘻嘻一笑,躲到周宓兒身邊去了。

  周宓兒抱住撲過來的表妹,偷偷呼出口氣。

  趙宜溫和一笑。

  提起以前的事兒,孟老夫人陷入了回憶當中,徑直與孟雨晴聊起了她們一群姐妹未出閣時的事兒。

  因著插不上話,週宓兒便帶著安若瀾,與趙宜閒聊起來。

  安文彥與一眾表兄弟姐妹進門時,見到的便是兩撥人相談甚歡的情景。

  一群人行禮問安後,安文彥被叫到了孟老夫人身邊,孟老夫人拉著他左瞧右瞧,直瞧得他滿頭霧水了,才搖頭道:“嗯,不像,一點不像。”

  孟雨晴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笑道:“彥哥更像他父親一些。”

  孟老夫人又指給安文彥看,“彥哥你瞧,你妹妹是不是與晉王府的表哥很像?”

  安文彥一瞧,同樣被驚呆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愣愣說不出話來。

  他不是沒見過這位表兄,只是他從未將他跟自家妹妹想到一塊兒去,如今兩人坐在一起,乍然看去,竟是像孿生的一般。

  如果說趙宜只是詫異,那安文彥就是心驚了。

  他半天沒回過神來。

  直到眾人被他呆愣的樣子逗得哄堂大笑,他腦子才清醒過來。

  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直盯著表兄看,安文彥臉上一熱,頓時窘迫不已。

  忙拱手道:“愚弟失禮了,還望表兄莫怪。”

  趙宜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好脾氣笑道:“表弟不必介懷,我剛發現那會,也是同你一樣的。”

  雖知這番話只是安慰之詞,安文彥心中還是好受許多,他赧然道:“讓表哥見笑了。”

  趙宜淡淡頷首微笑。

  安若瀾暗自打量著他的笑臉,只覺這個表兄比前世的自己好看多了,前世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她,根本及不上溫潤愛笑的表哥一半好看。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8 09:57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9 05:04 AM 編輯

第七十八章 意外

  孟老夫人一聊起孟氏等人年幼時的事兒,就停不住了。

  知道一群孩子插不上話,她便擺手讓他們自個兒玩去,臨著一群小子丫頭出門前,她還囑咐眾人不要誤了晚膳的時辰。

  趙宜貴為親王世子,即便是沾親帶故的,孟國府也是要擺酒款待的。

  一群人出了晴鵲堂,也沒跑遠,就在涵馨院裡頭轉悠。

  趙宜安文彥等男子走在前頭,安若瀾與孟雅蕙一群姑娘落在後頭。

  趁著大家不注意,周宓兒將安若瀾拉到一旁,嗔怪道:“你到底還要不要一起去的?這麼幾天了也不派人知會一聲!”

  安若瀾一直盯著走在前面的趙宜看,聞言一時沒回過神來,傻愣愣地點了點頭後,才恍惚問道:“啊?什麼?”

  聞言,周宓兒鼓起臉,叉腰瞪她。

  被她嗔怒的眸子瞪著,安若瀾心下一陣赧然,趕緊賠笑道:“宜表哥跟我長得太像啦,我一時看的失神了,表姐姐你就再說一遍罷,這回我定好好聽著。”

  還拉著周宓兒的手搖了搖,滿眼真摯。

  周宓兒拿她沒轍,只得哼哼兩聲原諒了她,關切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說服小姨讓你跟我們去衛國府?”

  安若瀾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事兒。

  隨即臉上一紅,糟了,她忘記派人給表姐送信了!

  那天在宮裡時她們就約好了。兩人各自想辦法說服家中長輩,然後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盡快通知對方。當天她就收到了表姐派人送來的信。只是她在跟祖母商量過後,因為太過激動,竟完全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後了。

  想到自己的失信,安若瀾訕訕地撓了撓臉頰,對著周宓兒討好地笑。

  見狀,周宓兒頓時明了,瞪起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氣哼哼道:“好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在家裡日日等著你來送信,你倒好,忘得一干二淨!”

  安若瀾自知有錯,也不狡辯。乖乖低頭認錯。

  這在前世是她絕對不會做的事。

  周宓兒也是氣那一下,見她認錯態度良好,氣馬上就消了,拍了下她的腦袋,嗔道:“下不為例啦!”

  “嘻嘻。”安若瀾立即一掃方才的低落,拉著她的手笑起來。

  周宓兒忍不住又笑嗔了她一眼。

  隨後,安若瀾將可以隨同出席,但要隱瞞身份的事兒告訴了周宓兒,周宓兒凝眉沉思一陣。拍手道:“這個好辦,到時就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

  安若瀾也是這樣的想法,聞言連連點頭。

  “瀾妹妹。宓兒姐姐!”

  前面傳來了呼喊聲,兩人這才注意到,因為談話,她們已經落後其他姐妹一大段路了。

  “誒,來啦!”高聲應了,兩人趕緊手拉手追了上去。

  在涵馨院中隨意逛了一圈。不多時,就有丫鬟來請眾人去前面飯廳用晚膳了。於是一群人便一起往前院去。

  安若瀾不過是被孟雅蕙拉著說了兩句話,前面突然就響起了驚叫聲,等到她回過頭,就看到周宓兒與安文彥被大家圍在中間,似是起了爭執,這可把她給嚇了一跳,忙擠了過去。

  “怎麼啦怎麼啦?發生什麼事啦?”

  一邊往人群裡擠,安若瀾一邊問道,待她擠到裡面,卻見周宓兒滿臉怒色,安文彥滿臉通紅,一個盛氣凌人,一個訥訥道歉。

  “怎麼啦?”她不由得放低了聲音。

  趙宜見她過來,笑了笑,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聞言,她雙眼一下瞪大了。

  原來她這二愣子呆板哥哥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後在慌亂中撲到了表姐身上,也許是嚇傻了,他竟然抱著人不知道撒手,於是就把人給惹惱了,也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安若瀾都不知該做出什麼表情了。

  她這哥哥也真的是太呆了。

  安文彥見妹妹跑過來,臉上更紅了,對著周宓兒連連拱手致歉:“表妹見諒,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

  支支吾吾了好一會,許是真的急了,他竟然衝口而出道:“我會負責的!”

  負責兩字兒一出,圍觀的表兄弟姐妹都哈哈大笑起來。

  安若瀾也忍不住,抱著肚子哎喲大笑。

  安文彥又羞又窘,白淨的臉上火燒似的。

  周宓兒被氣得臉上都要滴血了,又見大家哄笑不止,她狠狠一跺腳,丟下一句:“呆子!”就推開人群跑了。

  她一跑,眾人笑得愈發大聲。

  安若瀾望著還傻站這的兄長,眼中閃過一絲性味。

  用膳時,男女是分席坐的,孟國公帶著府上男子招待趙宜,孟老夫人則帶著女眷們招待孟雨晴母女。

  安若瀾坐在周宓兒身邊,時不時能感覺到背後偷瞄的視線,她悄悄回頭,就看到自家呆哥哥慌亂地收回目光,心里頓時好笑得緊。

  其他人似乎也發現了安文彥不老實的目光,都低低偷笑起來。

  一群長輩滿頭霧水,孟雨晴直率,笑問道:“這是怎麼了?瞧大家神秘兮兮的。”

  一群小輩們都搖頭,閉口不言。

  安文彥臉上又紅起來。

  見狀,長輩們愈發好奇,孟老夫人嗔了一眼,故作嚴厲問道:“瀾姐兒,就你笑得最歡,你來說說,到底是怎麼了?”

  被點名的安若瀾直在心中喊冤,她怎麼就笑得最歡了?

  但外祖母都發話了,她也不能推諉,眼珠骨碌碌一轉,笑道:“沒事兒呢,就是我哥哥他方才摔了一跤。”

  她邊說著。周宓兒一邊在暗地里拉她的衣角,見她沒有將方才的事都說出來,周宓兒暗暗鬆了口氣。

  然而孟老夫人並不相信她這番說辭。追問:“摔一跤有這般好笑?”說著,含笑掃了一圈抿嘴偷笑的眾人。

  周宓兒有些著急了,又拉了拉安若瀾的衣角。

  安若瀾忍著笑,道:“摔一跤不好笑,但是哥哥摔倒的樣子太好笑了。”她 ​​抿唇笑了笑,眼角瞧見周宓兒又羞又窘的神色,眸光一閃。俏皮道:“像蛤蟆一樣兒。”

  “噗——”這會連周宓兒都忍不住噴笑出聲了。

  “哈哈哈!”旁邊桌上的少爺們更是哈哈大笑,就連長輩們也都忍俊不禁。

  安文彥窘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不過他知道妹妹是在替自己遮掩。畢竟比起輕薄姑娘,被比作蛤蟆好多了。

  孟老夫人邊笑邊對著安若瀾嗔怪道:“哪有你這樣形容自家哥哥的!”

  安若瀾低著頭乖乖認錯,“我錯啦,不該這樣說哥哥。”

  暗地裡卻是對著周宓兒擠眉弄眼。

  周宓兒心裡可算是舒坦了。挑眉回了她一個好樣兒的眼神。

  一頓飯賓主盡歡。

  用過晚膳不久,趙宜和孟雨晴母女便起身告辭,安若瀾跟著舅舅舅母出門送客。

  趁著長輩們說話的檔兒,周宓兒拉過安若瀾道:“記得,五日後你尋藉口出門,我就在太白樓等你。”

  太白樓是盛京的一座酒樓,離著文信侯府不遠。

  安若瀾連連點頭,道:“我記著了。”抬眼瞧見不遠處望著這邊的自家哥哥,她撞了撞周宓兒的手臂。道:“我哥哥好像有話與你說。”

  周宓兒也瞧見了安文彥,哼了聲,淡淡道:“想說就說唄。我也沒有不許他說。”

  安若瀾偷笑一聲,向著安文彥使了個眼色,識相地走開。

  然而直到周宓兒上了馬車,安文彥也沒有上前跟她說句話。週宓兒瞧他欲言又止地躊躇了半天,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臨著上馬車前。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又讓安文彥鬧了個大紅臉。

  安若瀾只能嘆息自家哥哥沒出息。

  翌日是個大晴天。用過早膳,又與舅母表兄弟姐妹們坐了一陣後,安若瀾兄妹便跟著孟老夫人踏上了回侯府的馬車。

  路上,孟老夫人一直在叮囑她們兄妹要聽祖父母和父母的話,還叫他們團結兄弟姐妹,不要惹事,雖都是些平常的話,但兩兄妹都聽得很認真,連聲答應著。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左右,停在了文信侯府門前,孟老夫人被攙扶著下了車,安若瀾也被先一步下車的安文彥扶下來。

  老夫人早就帶著侯府眾人等在門前,見人下來,立即迎了上去。

  老夫人不僅是孟國公的表姐,還是孟老夫人的閨中密友,兩人自來親密,眼下見了面,拉著手就不願分開了。

  兩個老姐妹相互攙扶著進了大門,從前院回後院,兩人還是坐的一頂步輦。

  到了松鶴堂,老夫人與孟老夫人並排坐在榻上,待晚輩們依次見過禮,兩位老人家就讓眾人散了,說是要說說體己話。

  孟氏本想留下,奈何老夫人與孟老夫人都沒有表態,她只好去尋安若瀾說話。

  儘管離開孟國府時鬧了些不愉快,但孟氏這兩日還是很想念女兒的。

  而此時的安若瀾,早就被府上的姐妹們給圍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她在孟國府過的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好玩有趣的事兒,安若瀾都一一耐心回答了,還說日後可以請表姐妹們過來和大家一起玩兒,大家聽了都很高興。

  而當孟氏尋到安若瀾時,見到的就是女兒被府上的小姐們包圍著,笑得歡快愉悅的模樣。眼前不由一陣恍惚,她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女兒笑得這般開心的樣子。

  腳步微微一頓,躊躇片刻後,孟氏還是開口喚道:“瀾兒。”

  聽到她的聲音,姑娘們都收斂起來,起身行禮喚道:“五嬸嬸。”

  安若瀾也福身道:“母親。”臉上笑容已淺了許多。

  見狀,孟氏心中不由一緊,扯出抹笑道:“擾了你們姐妹談話了,嬸嬸有幾句話要與瀾姐兒說。”

  意思明確,大家都聽懂了是什麼意思,於是紛紛告辭離開。

  安若珂與安若瑾走在一起,低聲抱怨道:“五嬸嬸真是的,什麼事這般要緊啊,我還有好多話要與瀾妹妹說呢!”

  安若瑾臉上也有些不虞,低聲安撫道:“好了,一會你去我屋裡坐坐,等瀾妹妹回屋了我們再去尋她說話。”

  安若珂這才露出幾分笑來。

  眾人一走,亭子裡只剩了她們母女二人,安若瀾直言問道:“母親有何事要與女兒說?”

  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語氣也很溫和,然而孟氏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搖頭甩開心裡那抹不自在,孟氏笑道:“瀾兒這幾日在外祖家過的可好?”

  “很好,外祖母很疼我,舅媽們也都對我很好。”安若瀾頷首笑道。

  “是嗎……”孟氏皺了皺眉,有些心不在焉。

  她走了兩步到鋪著棉墊的石凳邊坐下,似是想起什麼,語重心長道:“這話我早該與你說的,只是……”頓了頓,接著道:“日後你還是少去你外祖家吧,不然你的舅母們會有意見的。”

  “為何?”安若瀾問,“女兒覺得舅媽們都很好。”

  其實她知道母親的意思,只是她不懂為何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孟氏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眼中閃過一抹局促,道:“因為你外祖母太過疼愛你了,相對的,你的表姐妹們就會少了許多寵愛。”

  “母親的意思是表姐妹會嫉妒我?”安若瀾眼中一黯。

  孟氏遲疑地點點頭,急切道:“總之你日後少去就是了,就是去,也要與母親一起,要緊跟在母親身邊。”

  安若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問道: “母親還未出嫁時,與家裡的姐妹關係親密嗎?”

  “自然是親密的。”孟氏毫不猶豫地點頭,頗有幾分自得。

  安若瀾抿了抿唇,接著道:“女兒聽聞母親尚在閨中時很是得寵,既然母親年幼時那般受寵愛都能與府上的姐妹們關係親密,想來女兒作為外親,即便得外祖母寵愛一些,表姐妹們也不會在意的。”

  頓了頓,又不在意地笑道:“女兒與表姐妹們相處得很好,母親多慮了。”

  “瀾兒!”孟氏焦急喚了一聲,很是無奈道:“你怎的就這般不聽話呢!你與母親不一樣!”

  安若瀾皺了皺眉,試圖勸服她,道:“母親,您真的多慮了。”

  “反正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孟氏沉下臉,偏過頭,一副不願再談的架勢。

  安若瀾抿緊雙唇,毫不退讓道:“恕女兒辦不到。”

  說罷,她轉身就走。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9 05:12 AM

第七十九章 勸說

  “瀾兒,瀾兒!”

  孟氏在身後大叫,安若瀾頭也不回。

  望著女兒漸漸遠去的背影,孟氏一跺腳,惱羞成怒道:“母親都是為了你好啊,你怎的就不懂呢!母親只是不想你被搶……”

  說到這裡,她下意識捂住雙唇,哽咽出聲,“難道你想離開母親麼……”

  等在遠處的晚雪與李嬤嬤跑過來,見她捂著唇顫抖著無聲落淚,心下都不由一驚,忙上前勸道:“夫人,擔心身子啊!”

  晚雪思索著到底發生了何事,腦中一轉,關切道:“夫人莫傷心,您若有何煩惱,不妨與奴婢們說說,奴婢們也好替您分擔分擔。”

  她話剛說完,李嬤嬤嗤了一聲,尖聲道:“主子的事兒也是你能隨意打聽的?!一邊兒去!”

  說著一把將晚雪推開,湊到孟氏跟前,關切道:“夫人放寬心,奴婢曉得您的難處,奴婢一會就去勸勸六小姐,母女連心,她總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孟氏聞言點點頭,拭去眼角的淚水,低聲道:“就勞煩嬤嬤了。”語氣中是全然的信任。

  被推開的晚雪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李嬤嬤向著她拋去一個得意的眼神。

  這幾日,李嬤嬤寢食難安。

  晚雪的到來,讓她失去的不僅僅是在馨月苑說一不二的權利,還有孟氏對她的親近和依賴,為此,她心中早生了不滿。只是一直尋不到機會扳回一城,只能默默憋著口惡氣,好在今日。她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番。

  李嬤嬤得意地想,她伺候了夫人二十多年,知道夫人的一切事情,可不是那些個小蹄子輕易就能取而代之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夫人,有些事,夫人只能靠她!

  愈想愈是志得意滿。李嬤嬤撇下晚雪,扶著孟氏回了馨月苑。

  安頓好孟氏。李嬤嬤當真去尋安若瀾。

  這些日子李嬤嬤也想清楚了,她不該再給六小姐臉色瞧,就是為了夫人,她也要將六小姐捧著供著。不然難過的還是夫人。左右是個孩子,她哄著點也就對了。

  李嬤嬤想得簡單,然而安若瀾根本不吃這一套。

  安若瀾也不把李嬤嬤拒之門外,相反的,還很是客氣地將人引進了屋裡,只是對於李嬤嬤說的話,她過耳不過心。

  李嬤嬤自打見了安若瀾,就一直小心賠著笑臉,安若瀾指了炕邊讓她坐。她也不推諉,斜著身子半掛在了炕邊沿上。

  吃了口茶,用了幾塊點心。見安若瀾兀自忙著,便不搭理自己,李嬤嬤心裡有幾分火氣,但還是壓下了,故作感慨懷念地叨磕開了。

  “想當年夫人難產,拼著命兒將六小姐生了下來。那之後的幾年,夫人身子就一直不好。時常吃藥,然而即便如此,夫人還是日日夜夜惦記著六小姐,生怕六小姐渴著餓著,不時的就讓奴婢將六小姐抱到身邊瞧瞧,那個時候,只要一瞧見六小姐的笑臉,夫人身上的病痛就立即好了大半。”

  邊說著,她邊暗中打量安若瀾的臉色。

  安若瀾趴在炕桌上練字,聞言頭也不抬,笑著接話道:“我記事早,也記得小時母親身子不好,父親又總是陪著母親,是以旁的姐妹由父親抱著學認字,由母親手把手教著繡花兒時,我就自個兒學,還想著要比旁人都學得好,這樣才能叫母親放心。”

  李嬤嬤端起茶盞的手抖了抖。

  舔了舔乾燥的雙唇,李嬤嬤乾笑道:“六小姐聰慧,夫人相信您能比其他姑娘都做得好。”頓了頓,又道:“夫人也一直很自責,沒能給小姐啟蒙。”

  安若瀾淡淡一笑,便不接她的話,轉而問道:“我聽說這兩日母親在教著嫻妹妹練字,練的是什麼字體?”

  這事兒她一回府,留在府裡的秦嬤嬤就給她說了。

  李嬤嬤愈發局促,支支吾吾好半晌,才回道:“奴婢也不懂得那些,只聽五爺說女孩子家家適合練什麼簪花小楷,說是溫婉秀氣一些,是以夫人就讓嫻小姐練的小楷。”

  “哦。”安若瀾明悟地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狼毫,她將桌上的宣紙拿起來,展開面向李嬤嬤,笑問道:“嬤嬤瞧我這幾個字寫的如何?”

  李嬤嬤當真不懂得這些,瞧了只覺得好看,便連連頷首道:“好,好看,奴婢雖瞧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也看得出比嫻小姐寫的好看多了,大氣許多。”

  這是大實話,安若嫻初學毛筆字,寫的可謂是歪七扭八,根本不堪入目。

  安若瀾笑了笑,不甚在意道:“這是柳體,雖也是楷書的一種,卻是與簪花小楷大為不同,單說學這個下的功夫,就不是簪花小楷能比的。若不是母親見父親喜歡柳體,讓我學這個,我不耐下那許多功夫去練。”

  為了練出一手上得了檯面的柳體,前世她花了太多心血,不管是寒冬還是酷暑,她都堅持每日練兩個時辰的字,然而她最終得到的,只是母親一句敷衍的誇讚 ​​,只因父親說女子還是學簪花小楷的好。

  她知道李嬤嬤此番是為何而來,不過她並不打算退讓。

  前世她已退讓的太多。

  李嬤嬤被她這番話堵得不知如何開口了。

  安若瀾似沒有瞧見她的窘迫般,含笑道:“坐了一路的馬車,我也乏了,若是嬤嬤無甚要緊事,就請回吧,我要去歇著了。”

  饒是李嬤嬤再護著孟氏,此時也說不出話來了,只能訥訥點頭,起身告辭。

  李嬤嬤走後,安若瀾望著桌上的宣紙出神,劉氏過來摟了摟她的肩膀,溫聲道:“小姐最是聰慧,又何必為那些過去的事兒煩惱?重要的是日後,夫人雖是糊塗了些,總歸還是疼您的。”

  “媽媽說的是。”安若瀾笑著點頭,偎進她的懷裡,問:“媽媽喜歡什麼字兒?”

  劉氏抱著她在炕邊坐下,低聲笑道:“奴婢也不識得那些,只要是小姐寫的,奴婢就都覺得好。不過五爺說得對,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學些溫婉秀氣的好。”

  安若瀾臉上笑容燦爛幾分,俏皮道:“那我也去學簪花小楷,學好只寫給媽媽看。”

  “好。”劉氏彎起雙眼笑了。

  李嬤嬤無功而返,惹得孟氏好一陣傷心,倒是便宜了晚雪,藉此哄得了孟氏歡心,只是不管晚雪如何拐彎抹角地詢問,孟氏都不肯說出心中煩惱,讓晚雪心中好一陣挫敗。

  感情牌沒有打好,李嬤嬤又有了旁的主意。

  趁著晚雪不在的檔兒,李嬤嬤低聲勸孟氏道:“夫人,今兒奴婢見六小姐是鐵了心了,不若您就將那事兒告訴六小姐吧,也好趁此籠絡籠絡六小姐的心,緩和一下彼此的關係,不然奴婢擔心六小姐日後會愈發不願聽您的話。”

  “這……”孟氏心口一跳,眼中閃過遲疑。

  她其實也想過將那件事告訴女兒,只是她總忍不住擔心,她怕以瀾兒的性子,知道後會深究下去,若真是如此,到時該如何是好?倒不如就一直瞞著她的好。

  孟氏遲疑不定,李嬤嬤看著著急,但也不好催她。

  畢竟那不是一件小事,不是隨意能說出口的。

  孟氏最終也沒拿定主意,瞧見晚雪已回了來,李嬤嬤只好暫時退下。

  另一邊,老夫人與孟老夫人一番長談,兩人心中皆是感嘆懊惱。

  “老姐姐,你說得對,以前我就不該那般寵著雨夏,瞧她如今被我寵成了什麼樣子?我是害人害己啊,如今累的你也難做。”孟老夫人說著,忍不住抹了把辛酸淚。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這話就 ​​說的過了,雨夏是單純了些,但才情樣貌都是好的,性子也溫婉和善,老侯爺還時常誇她呢,府上下人們也都念她的好……”

  孟老夫人打斷她,苦笑道:“老姐姐,你就別安慰我了,我自個的女兒我清楚,才情樣貌再好又如何?她也就有幾分善心,散財助人時大方。可光有善心有何用?不懂得為人處事,不曉得做人,日子能過好?世延也不可能一輩子順著寵著她,瀾姐兒也不可能一輩子都按她的意願說話做事。”

  按了按眼角,孟老夫人又道:“孩子都這般大了,再教也難了,如今我最後悔的,是讓她做了老姐姐你的媳婦,你說我禍害誰不好,偏就禍害了老姐姐你,我……”說著,又是忍不住淚如雨下。

  老夫人忙勸道:“好了好了,哪有你說的這般嚴重,雨夏還是孝順的,再說,當年還是我勸著讓你允了這門親事的呢,該是我對不住你才是,是我沒有教導好,讓老五做出了那樣的事兒。”

  “哪兒能怪老姐姐你?!”孟老夫人急聲辯駁道:“你將老五教養得夠好啦,都是他那姨娘故意給你尋事兒,她就是看不得你好!”

  一聽說薛氏是從安世延親生姨娘所在的田莊來的,她就立即猜到了一切都是那個賤妾在背後搞鬼。

  孟老夫人認定是安世延的生母為了給老夫人添堵,才故意弄出了這麼一個薛氏來。

  一提起那個女人,老夫人就不由得回想起了以前,眼眶一陣發酸,她吸了吸鼻子,笑道:“好啦,咱們姐妹也好些日子不見了,就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了,這回你可得多留幾日,好好陪我說說話。”

  “聽老姐姐你的。”孟老夫人連連應和,轉開了話題。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9 05:17 AM

第八十章 出府

  孟老夫人在文信侯府住了三日,直到喬氏親自來接,她才依依不捨地告辭。

  臨別前,她對老夫人道:“老姐姐,咱們年紀也不小了,比不得年輕時候了,與其還整日為著打點庶務傷神,不若輕輕鬆鬆地過日子,如今太后娘娘也只養花餵鳥了,孩子們都大了。”

  說著,她轉頭望了一眼正與慕容氏寒暄的喬氏,雙眼彎起,道:“我是最疼雨夏,畢竟媳婦比不得親閨女,然而說句心裡話,即便是雨夏說了我這大媳婦的不好,我也會生氣。”

  老夫人對這話頗為感觸,連連頷首道:“妹妹比我透徹。”

  孟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住了這兩日,我瞧著你這大媳婦也是不錯的,老姐姐大可放心讓她管事,即便有顧慮不到的,你指點一二便是,不需事事過問操心。”

  媳婦被誇獎,老夫人很是高興,道:“妹妹說的是,看來日後咱們姐妹幾個可以時常聚聚了。”

  “那是。”孟老夫人頷首笑道。

  兩個老姐妹相視而笑。

  安若瀾與安文彥也來送外祖母,兩兄妹又被叮囑一副,心裡都很有不捨,直道日後會時常去孟國府看望老人家。

  孟老夫人連聲應著,踏上了馬車。

  之後的兩日平平淡淡。

  很快便到了衛國府擺酒的前一日。

  這一天,除了給老夫人請安。安若瀾沒有再踏出過房門。想到明日就能見到衛刑,她激動得一整日都坐立難安,為了避免自己異常的表現引起旁人懷疑。她只好躲在了房裡。

  午後,安若瑾過來尋她玩兒,無意間聊起了那日進宮的事兒,便問她道:“我記得那時宓兒姐姐答應了帶你一同參加衛國府的酒宴,如何,明日你要去嗎?”

  安若瀾本來是打算瞞著的,但被問到了這份上。她也只好說實話了。

  “要去的,不過姐姐你也知道。祖父是不許咱們侯府的人去的,所以我是偷偷的去,你千萬別告訴旁人啊。”

  見她緊張兮兮的,安若瑾也被感染了。說話都放低了許多,問:“那你要怎麼去?”

  “表姐姐讓我明天尋藉口出門,她在太白樓等我。”安若瀾小聲道。

  “哦。”安若瑾了然地點頭,又問:“那你是藉口出府逛街麼?若是這樣,到時你要怎麼脫身?祖母和五嬸肯定不會同意只讓你帶一個丫鬟出門的。”

  “這個……”聞言,安若瀾沉吟,雙眉無意識地皺緊。

  這點她倒是真的沒有想到,祖母那裡還好說,就是母親那邊不好辦。暫且不論母親答不答應讓她出府 ​​,就是勉強答應了,恐怕也會派人跟在她身邊。且,那個人極有可能是李嬤嬤,若真是如此,到時她還真是不好脫身。

  畢竟她沒有相熟的,常來往的朋友,不然就可以藉口去朋友家中小聚了。

  “要不你瞞著五嬸出門?”安若瑾建議道。

  安若瀾搖頭:“這樣不行。”

  如果這次她瞞著母親出門。那麼日後她再想出門就是難上加難了,不能為了一時的便利。壞了日後的打算。

  她不禁低頭沉思起來。

  安若瑾也低頭沉思,忽地,她一拍手笑道:“有啦!”

  “什麼?”安若瀾激動地抬頭,雙眼發亮地望著她。

  安若瑾得意一笑,搖頭晃腦道:“一會我派人去永寧侯府送張帖子,就說明日帶著瀾妹妹去她府上玩兒。”

  “你是說……”安若瀾眸光一閃。

  不待她說完,安若瑾頷首道:“去永寧侯府不必帶那麼多僕從,你帶上百靈就行了,我會挑個小丫鬟帶著。”

  刻意在“小”字上加重了音。

  “嗯嗯,我知道啦。”安若瀾點頭,雙眼燦若星辰。

  兩姐妹嘻嘻一笑,心照不宣。

  當日掌燈時分,安若瀾在馨月苑陪孟氏用晚膳,將明日要與安若瑾一同去永寧侯府的事說了。

  孟氏起先並不同意,還問她是何時認識的永寧侯小姐,得知是在進宮那日認識的,才稍稍放了心。後來孟氏又再三詢問,直到確認只是她們三個小姐妹聚聚,並沒有旁人,這才勉強點了頭,並囑咐她不要在永寧侯府失了禮數。

  孟氏的叮囑,安若瀾都一一應了,只是心裡卻愈發疑惑,為何母親這般畏懼她出府和結交朋友?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這其中到底有何緣由?

  抱著這個疑惑,以及滿心的興奮,安若瀾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

  翌日一早,幾乎是天一亮,安若瀾就起身了,用過早膳,她立即跑到了安若瑾房裡,催著安若瑾出門。

  安若瑾才起身洗漱完,早膳還沒用呢,被一催,頓時煩得不行,只好匆匆用了小半碗燕窩粥,和她一起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知道兩姐妹的計劃,也不留人,待她們請過安,就讓她們出門了。

  直到上了馬車,安若瀾才消停下來,滿臉討好地伺候安若瑾用點心。

  安若瑾就著清茶吃點心,吃到七分飽就停下來了,她嗔了安若瀾一眼,道:“我倒今日才知道你是個這般心急的!”

  “呵呵。”安若瀾依舊是討好地笑。

  安若瑾哼了哼鼻子,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小丫鬟,要地聲音道:“趕緊的,你們把衣裳給換了。”

  安若瀾點頭,快手快腳將最外面一層衣裳給脫了,又將那丫鬟脫下來的衣裳穿上。

  那丫鬟瞧著也就是九歲上下的模樣,與安若瀾身量相差無幾,這會兩人換了衣裳穿,倒也還合身。這時候安若瀾就慶幸自己比旁的同齡人身量高挑了,不然還真是很難蒙混過關。

  兩人換過衣裳,安若瑾又低聲問:“你帶了替換的衣裳沒有?總不能充作丫鬟跟進去吧?”

  “放心,我帶了。”安若瀾拍了拍身後百靈提著的包袱。

  安若瑾這才放心地點點頭。

  說著話,馬車已經到了太白樓門前,安若瑾早打了招呼,車夫籲地一聲拉住韁繩,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趙姐姐喜歡太白樓的翡翠蝦餃,向晚你去買幾屜回來。”安若瑾揚聲道。

  安若瀾低聲應了是,裝作是那丫鬟向晚,垂頭跳下了馬車。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9 05:24 AM

第八十一章 姨父

  跳下馬車後,安若瀾埋頭就往太白樓裡頭跑,等她進了酒樓大門,才想起包袱忘記拿了!

  這時候回頭去拿是不可能了,她只好先找周宓兒。

  直接到櫃檯打聽,聽聞她是要尋周家小姐,掌櫃的立即喚了一個伙計過來,帶著她上了二樓雅間。

  雅間裡,周宓兒早就等著了,見她進來,長長呼出口氣,又見她做丫鬟打扮,便問:“難道你是裝成丫鬟跑出來的?”

  安若瀾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只得細細將經過與周宓兒說了,末了,問道:“表姐姐,你說我是去尋身衣裳換了,還是就裝作丫鬟進衛國府去?”

  周宓兒沉思一陣,道:“不若就假裝丫鬟吧,這樣可以掩人耳目。我擔心酒宴上有與小姨相熟的夫人,她們許是見過你,到時若是被她們認出,轉告給小姨就不好了。”

  安若瀾贊同地點頭,比起冒充周家的遠房親戚,確實扮作丫鬟要更安全一些。那些夫人小姐總不至於去注意一個丫鬟相貌如何。

  太白樓外,安若瑾也發現安若瀾忘記帶包袱了,只是為了避免車夫生疑,她沒敢讓百靈進去送,雖說可以花些銀子讓車夫閉嘴,但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等了一陣,瞅著時辰差不多了,安若瑾便故作焦急地揚聲對外問道:“方才下車的丫鬟出來了沒有?”

  “回小姐的話。還未出來呢。”車夫答了一聲,又道:“翡翠蝦餃是太白樓最出色的點心,在盛京都是有名的。每日一大早就有許多夫人小姐派人來買,小姐來得遲了些,想必向晚姑娘這會正排隊等著呢。”

  車夫說的安若瑾都曉得,就是因為曉得,她才會故意讓安若瀾假裝去買翡翠蝦餃。

  等車夫說完,安若瑾按照計劃好的,故作懊惱地嘆了一聲。道:“既如此,我們便不等她了。時辰不早,咱們啟程吧。”

  “那向晚姑娘……”車夫有幾分遲疑。

  “一會她出來見不著我們,自然曉得去永寧侯府尋我們,到時跟永寧侯府的門童說一聲就是了。”安若瑾不容置喙道。

  “那好嘞。”車夫便應了一聲。隨即一甩鞭子,駕著馬車走了。

  二樓雅間裡,見著樓下熟悉的馬車離開,安若瀾鬆了口氣,回頭對周宓兒道:“咱們也可以走了。”

  周宓兒點點頭,兩人一起出了太白樓,上了等在樓下的周家的馬車。

  因著離酒宴開始還有些時候,兩人先回了一趟周府。

  周煜函正與妻子說起出席衛國府酒宴應當注意的事項,抬頭便見女兒牽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進門來。兩人有說有笑的,那小丫鬟瞧著還有幾分眼熟。

  凝眉細細辨認了一番,周煜函可算是認出來了。當即俊眉一皺,低聲喝道:“胡鬧!宓兒,你這又是瞎折騰什麼了?!”

  周宓兒沒料到會撞見父親,被嚇得不由縮了縮脖子,可憐兮兮地望向母親求救。

  孟雨晴便嗔了沉下臉的丈夫一眼,拉過同樣縮著脖子的安若瀾。抱進懷中拍撫著玩笑道:“瀾姐兒快叫姨父,不然姨父不帶你去衛國府玩啦。”

  安若瀾乖覺。立即乖巧喚道:“姨父。”還贈送一個大大的笑臉。

  周煜函淡淡頷首,心道原來妻子女兒打的是這個主意。

  搖頭嘆了一聲,他對妻子道:“你也不怕姑父知道了怪罪。”語氣中並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他口中的姑父指的就是文信侯,安若瀾的祖父。

  因著有幾分姻親關係,周煜函對文信侯府的作風比旁人了解幾分,自詡書香世家的文信侯府,是不願與出身草莽的衛國府打交道的。

  文臣武將自古以來都是互看不順眼,他倒是也能理解。

  聞言,孟雨晴只是撇撇嘴,道:“你不說,我不說,姑父哪裡會知道?”

  “祖父同意啦,只說不要讓別人知道。”安若瀾適時插嘴。

  “是啊是啊,是姑祖母去向姑祖父求情的呢!”周宓兒也開口附和。

  “哈哈,天助我也!”孟雨晴放肆大笑,抱著女兒與外甥女,得意地瞥了丈夫一眼。

  周煜函無法,只能搖頭嘆息,感慨道:“古人誠不欺我,這世間果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縱使他在官場所向披靡,也奈何不了家中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瞎嘀咕什麼呢!”孟雨晴嗔怪地給了他一腳。

  “咳咳,今日日頭不錯。”周煜函抵唇清咳兩聲,清俊儒雅的臉上有幾分窘迫。

  安若瀾望著這個與傳聞中很不一樣的姨父,心中滿是好奇。

  人人都說她這姨父是謫仙,才華無人能比,樣貌無人能比,就連性子也與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原本她還頗有幾分信服,可今日一瞧,怎麼感覺這性子與神仙一點兒也掛不上邊兒呢?樣貌倒是頂好的,才華她是一時瞧不出來。

  心底不可謂不驚訝,也有幾絲幻滅,然而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應當如此。謫仙雖好,但既然生而為人,就應當有人的性情。

  而在看到姨父與二姨和睦隨性的互動後,她心中更是只剩了羨慕。親眼看到後她才明白,二姨與姨父的感情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深厚許多,也難怪前世會有那麼多人說酸話。

  比起總是將情愛掛在嘴邊,卻不敢將真實的自己完全展現在對方面前的父母,她覺得二姨與姨父才是真正的伉儷情深,琴瑟和鳴。

  夫妻當是如此!

  得知安若瀾要假扮丫鬟跟著進入衛國府,周煜函搖頭道:“即便是裝作丫鬟,也有可能被認出來,而且宴席期間,丫鬟是要一直隨侍在身側的,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你忍心讓瀾姐兒吃這個苦?”

  “……”周宓兒被父親問得啞口無言,只得撒嬌求助:“爹爹,那你幫忙想個法子嘛!”

  “就是,有法子就說,就知道故弄玄虛。”孟雨晴幫著女兒說話。

  周煜函又是無奈搖頭,道:“既然要杜絕被認出的危險,那何不一勞永逸,直接讓旁人瞧不見容貌?”

  “哦——!”週宓兒一點就通,拍手笑道:“我知道怎麼辦啦!”

  於是半個時辰後,周煜函帶著妻女,以及遠房表侄女,踏上了前往衛國府的馬車。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9 05:30 A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9 05:31 AM 編輯

第八十二章 挑釁

  衛國府是當今聖上下令修建,由專人監工,富貴奢華自不必說,如今嚴冬季節,庭院裡依舊花團錦簇,在白雪的映襯下,花卉愈發顯得嬌嫩。

  因為辦酒宴,衛國府里處處張燈結彩,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安若瀾帶著面紗,安靜地跟在孟雨晴身後,心中感慨萬千。

  在踏入衛國府宏偉氣派的銅釘紅漆大門的那一瞬間,她恍惚回到了前世的時光。

  繁榮的庭院,精緻的迴廊,美輪美奐的屋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所有的一切都是記憶中的模樣,讓她瞬間陷入回憶,無可自拔。

  周身的喧囂如潮水般頃刻間消退,唯有那一雙深邃沉靜的眸子,不停地在腦海中浮現,仿似穿過了時間與空間,正在不遠的地方默默地註視著自己。

  前世多麼的厭惡不屑,今生就有多麼的懷念珍惜。

  心底驀地湧起一股戰栗般的狂喜,幾乎讓她控制不住想要大哭大笑。

  掩在面紗下的雙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在不知不覺間,雙眼早已染上了濕意。

  注意到身邊人的異常,周宓兒微微詫異,忍不住湊過去小聲問道:“瀾妹妹,你怎麼了?”

  輕輕的,帶著關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安若瀾一個激靈,深陷在過往中,不可自拔的心緒瞬間被拉回了現實,對上那雙溢著擔憂的黑亮眸子。她趕忙收斂了心神,掩飾地笑道:“沒、沒什麼,就是太驚訝了。衛國府真氣派。”

  抬眼環視一圈四周,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迴廊之中。

  聞言,周宓兒眼中的擔憂散去,撫了撫她的頭頂,輕聲道:“不說你,我也被嚇到啦,不愧是東北一霸。真真是氣派輝煌,恐怕只比皇宮差那麼一星半點了。”

  頓了頓。又拉住她的手,道:“這裡很大,人又多,你抓緊我啦。別一會走丟了。”

  “嗯。”安若瀾笑笑點頭,深吸口氣,將翻湧的心緒壓抑住。

  穿過迴廊,便到了一處大廳,抬眼望去,只見寬敞的大廳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桌桌大席面,全都是紅錦桌布,青花瓷杯盞碟碗,楠木刻金絲筷子。檀木雕花大背椅,每張椅子上都還搭著秋香色的五彩刻絲緞面椅搭,乍一眼看去。只覺奢華貴氣。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孟雨晴,也不由得心下嘆了一聲。

  引路的丫鬟將三人引到了女眷們所在的內廳,在內門處高聲唱喝:“禮部尚書周夫人攜周小姐到!”

  洪亮的聲音吸引了不少早就到了的夫人小姐們的注意。

  很快,便見衛國公夫人帶著衛國府的女眷迎了上來。

  安若瀾望著打扮地華貴張揚的衛國公夫人,心中又湧起一股小小的激動。

  盛裝打扮的衛國公夫人比她在宮裡匆忙一瞥見到時更漂亮大氣。

  前世,她只覺得喜歡穿金戴銀的衛國公夫人庸俗粗鄙。現在她卻覺得富貴華麗的打扮更適合長相高挑大氣的衛國公夫人,特別是在發現衛國公與衛刑有幾分相像後。她心底更是多了幾分親近。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愛屋及烏也說不一定。

  安若瀾喜滋滋地想。

  孟雨晴熱絡地與衛國公夫人寒暄。

  兩人在宮中見過一面,因性子相似,是以早已有了幾分交情。

  寒暄過後,孟雨晴讓周宓兒和安若瀾給衛國公夫人行禮。

  安若瀾按著撲通亂跳的心口,端莊大方,又不是活潑開朗地向衛國公夫人問安。

  她想給衛國公夫人一個好印象。

  可惜衛國公夫人太忙了,根本沒有心思注意這些,聽到又有客人進來,她便略帶著幾分歉意向孟雨晴告了辭,轉身去招待新的客人。

  這讓安若瀾有些小小的失落。

  孟雨晴隨性慣了,即便是在這樣的宴席上,她也不會勉強自己去與那些夫人小姐應酬,選了個安靜的角落,她徑直帶著兩個孩子坐下,抓了把瓜子磕起來。

  周宓兒有樣學樣,也抓了瓜子吃,還幫著安若瀾剝殼。

  安若瀾多少有些不適應,不過漸漸的,她發現一邊嗑瓜子,一邊看其他夫人拉幫結派也挺有趣的。

  不過三人也只得了一刻安寧,很快便有一群夫人上來打招呼,其中少數是與孟雨晴真正相熟的,其餘的,不是來說酸話的,就是來打聽情況拉攏關係的。

  “不知這是周府的哪位小姐啊,怎的瞧著這般面生?”一位夫人注意到了帶著面紗的安若瀾,不陰不陽地問。

  “是啊,還帶著個面紗,不會是得了什麼病吧?”另一位夫人拿帕子掩住口鼻,眼中閃過鄙夷與厭惡。

  聞言,孟雨晴笑了笑,沒答話,只與相熟的夫人閒聊,顯然是不想搭理問話的兩個人。

  見狀,說話的兩位夫人臉上僵了僵,用帕子掩住抽動的嘴角,勉強扯出抹笑。

  周宓兒不屑地在心底撇了撇嘴,扯出抹天真爛漫的笑,道:“呵呵,勞諸位嬸嬸擔憂了,我這表妹妹只是前幾日貪玩,臉上受了些傷,不礙事的。”

  雖說她也不想理會眼前這些閒得牙疼的人,但被誤會總是不好的。

  見周宓兒搭了話,先前說話的兩位夫人像是抓到了把柄一般,立即故作擔憂道:“傷到了臉上啊?那可得注意了呀,可千萬別留了疤,要知道,女孩子這臉可是頂重要的。”語氣裡明顯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聞言,周宓兒雙眉緊皺,正要辯駁,孟雨晴按住了她的手。

  眉梢微挑,目光掃過說話的兩位夫人,孟雨晴似笑非笑道:“我夫君曾說過,女子的樣貌雖重要,卻重要不過品性,比起……”

  “比起破了相的女子,管不住嘴巴的女子更令人生厭。”清脆童稚的聲音接過孟雨晴的話,眾人轉頭望去,是被議論的那個帶著面紗的女孩。

  迎視眾人的目光,安若瀾毫不退卻,勾了勾面紗下的唇角,脆生生補充道:“這是我謫仙表舅說的。”

  幸災樂禍的兩位夫人頓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訕笑著告辭離開。

  周宓兒挑眉,悄聲對安若瀾道:“好樣的!”

  孟雨晴也驕傲地揚了揚眉梢。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06:23 AM

第八十三章 見面

  挑釁的人一走,因著沒了好戲看,其餘人也都散開了,也就剩了兩個與孟雨晴相好的,在替孟雨晴抱不平。

  “方才你就不該攔著我,那種人就應該直接扇大嘴巴子,不然下回還有的跳騰!”

  說話的這位是趙將軍的夫人陳氏,也是個性子急 ​​的,方才她險些就要忍不住動手,只不過被孟雨晴給攔下了。

  “扇嘴巴子只能痛快那一次,這些上趕著找不痛苦的,就該讓她們多來幾次,正好來一次狠狠羞辱一次!”

  接話的是兵部侍郎的夫人,比起陳氏,她更有心計。

  “何必跟那些人計較,我家煜函說了,不招人嫉妒的是庸才,見她們一個個冒上來說酸話,我得意著呢。”孟雨晴慢悠悠啜著茶,反而是最看得開的。

  “嘖嘖嘖。”兩位夫人都搖頭咂舌,心道那些說酸話的還不都是你家那位招來的!

  安若瀾一邊聽著長輩們閒聊,一邊不時地抬頭往隔著珠簾的二門外張望,鞭炮聲已經響過兩道,內廳的席面都差不多坐滿了,想來一會男賓就要入席了。

  大庸宴客的習俗,男賓與女眷入席的時辰是前後分開的。

  一般來說,是女眷先入宴席廳的內廳就座,由宴客方的女主人家招待。接著再是男賓入外廳就座,由男主人家招待,而在此之前。男主人家會在其他廳室招待男賓,直到女眷全部入席。

  是以在男賓入席前,女眷們是看不到宴客的男主人家的,只能等到男賓入席後,透過內外廳相隔的珠簾隱約瞧上一眼。

  而在酒宴開席之前,會燃放三次鞭炮,每次都代表不同的含義:第一道響過後。女眷入座;第二道響過後,男賓可入席;第三道響。則是開宴。

  如今鞭炮已響過兩道,男賓們就要入席了。

  男賓一入席,作為衛國府的嫡長子,衛刑一定會跟著衛國公一起招待賓客。到時她就能見到他了。

  安若瀾暗暗心喜。

  果然過了一小會,門口就傳來了陣陣腳步聲,一聲唱喝後,一身華貴雲錦長袍的衛國公領著男賓們進入了外廳。

  聽到動靜,安若瀾立即伸長了脖子往外張望,隔著搖曳的珠簾,她看到了幾張熟面孔,除了姨父,她兩個舅舅也在。還有表哥趙宜,只是看來看去,直到所有人都入了座。她還是沒有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怎麼會?衛刑竟然不在?!

  她急得幾乎要跳起來。

  腦中忽地靈光一閃。

  是了,衛刑不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前世衛國府每次辦酒宴,都是衛國公和府上的管事們在操持,他只會在接待賓客時露下面,隨後就會尋個清淨的地方躲清閒。想來這次也是一樣,他露過臉就離開了。

  這樣一想。安若瀾愈發焦急了。

  這可怎麼辦?衛刑不出來,她豈不是見不到他了?

  不,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個機會,怎麼能失望而歸?

  說什麼她也要見上衛刑一面!

  心裡亂糟糟的一團,安若瀾坐立難安,眼看著就要開席,心底的衝動讓她無意識地猛然站了起來。

  坐在旁邊的周宓兒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又見她臉色蒼白帶著焦急,不由拉住她的衣袖低聲問道:“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安若瀾心下一顫,忙掩飾地笑了笑,搖頭道:“沒、沒什麼,我……”話到一半,腦中靈機一動,她話鋒一轉,捂著肚子佯裝難受道:“表姊姊,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啊?”周宓兒驚了一跳,急聲問:“怎麼突然就不舒服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昨晚受涼了。”安若瀾苦著一張臉,心虛地不敢看周宓兒的臉。

  這時.孟雨晴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問:“怎麼了?”

  “瀾兒肚子疼。”周宓兒小聲道。

  孟雨晴皺了皺眉,問:“是著涼了還是吃壞肚子了?要不要請大夫瞧瞧?”

  安若瀾趕緊搖頭,羞窘道:“去趟茅房就好了。”

  聞言,孟雨晴跟周宓兒都是神色一鬆,笑道:“還以為多嚴重呢。”

  說罷,孟雨晴喚過侍立在一旁的衛國府的丫鬟,低聲交代幾句,那丫鬟點點頭,對安若瀾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若瀾便起身跟著那丫鬟。

  孟雨晴叮囑道:“快去快回,眼看著就要開席了。”

  “知道啦!”安若瀾應了一聲,拉著那丫鬟火急火燎跑開了。

  出了宴客廳,安若瀾讓那丫鬟在前面帶路,自己跟在後面,在路過一處假山時,她趁著那丫鬟不注意,快速閃身到了假山後面,悄悄藏了起來。

  丫鬟回頭發現人跟丟了,立即折返回去尋人,等到丫鬟走遠,安若瀾偷偷從假山後面溜了出來,循著記憶,撲向了錢是衛刑所住的院子。

  她並不確定衛刑如今是否住在那個院子裡,也不確定他眼下是否就在那裡,她只知道那裏是他們曾經共同生活過的院子,除了那裡,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尋他,衛國府這麼大,她只能拚運氣。

  一路上,她跑得很急,迫切想要見到他的心情讓她體會不到疲倦,即便是摔倒了,磕傷了,疼了,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然後繼續奔跑。

  她很怕,怕只要慢一點點,她就會被找到,就會被帶回宴客廳裡,她已經無法說服自己,無法忍受回到了這裡,卻見不到他。

  見不到他,衛國府對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見不到他,她又該如何在往後的日子裡堅持著走下去?

  心心念念了這麼久,她怎麼甘心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怎麼甘心……

  “啊──!”

  不記得是第幾次被絆倒,她慘叫著撲倒在地,傷痕累累的掌心再次擦傷,她卻彷似察覺不到疼痛般,抬手抹了把不知何時爬滿淚水的臉龐,再次爬了起來。

  看著眼前熟悉無比的院門,眼中再一次湧起陣陣熱意。

  她到了。

  就是這裡,他們一起住過的院子。

  抬眼望著院門上空空蕩蕩的匾額,她癡癡笑了,笑到淚流滿面。

  原本平整乾淨,沒有半個字跡的匾額,在她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漸漸幻化出了那深埋心間的三個字。

  “諾瀾居,諾瀾居,你說這院子就是你對我的承諾,生生世世,只與一人白頭……”

  只是不知,今生你是否還會在這匾額上刻下那三個字。

  擦乾淚水,她一步步踏上了院門前的臺階,推開了半掩的院門。

  大雪毫無徵兆地落了起來,紛紛揚揚,被寒風吹動著迷亂了視線,當風停下來,她透過飄落的雪花,看到了那立在庭院中間的背影。

  挺拔有力,與記憶中相差無幾,只是更消瘦,更單薄。

  “嗚……”她抬手摀住了即將出口的嗚咽,努力睜大雙眼,不想讓淚水模糊了視線。

  是他,她終於又見到了他!

  淚水浸濕了手掌,刺痛著掌心的傷口陣陣疼痛,她卻驚喜地捨不得移開目光,生怕眨眼間他就會消失無蹤。她更是不敢發出聲音,擔心這一切只是她的一個美夢,一旦被吵醒他就會不見。

  然而她的出現還是驚動了他。

  少年背影一楞,緩緩轉過了身來,然後,安若瀾見到了這些日子朝思暮想的臉龐。

  與記憶中沉穩俊逸的模樣有些出入,少年的衛刑眉眼間還透漏著幾分稚氣,微抿的薄唇倒是一如記憶中淺淡的顏色,只是那原本英氣十足的五官,在略顯圓潤的臉龐的襯托下,顯出了幾分可愛之氣,令人望之心喜。

  安若瀾細細打量他挺直的鼻梁,微挑的鳳眼,以及斜飛的劍眉和飽滿的額頭,對比著他前世成熟的模樣,不由得破涕為笑。

  衛刑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一會哭一會笑,形容狼狽的女孩,下意識抿了抿雙唇。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麼跑到了這裡來?”他張口問道,略顯沙啞的清冷聲音將安若瀾飄遠的思緒拉回。

  “我是……”安若瀾三個字險些脫口而出,舔了舔乾燥的雙唇,她吶吶道:“我是禮部尚書周大人的表姪女,來參加酒宴的,一不小心迷路了。”

  心底瘋狂叫囂著,想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分,然而她不能,她不能連累帶她過來的二姨跟表姊。

  即便再急切再瘋狂,她也都還記得,她已不是前世的安若瀾,而衛刑,也不是前世對她一心一意的衛刑,現在的他們,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儘管她的心早已裝滿了他。

  “迷路?”淡淡的,帶著疑惑的聲音響起。

  “恩,迷路了。”安若瀾肯定地點頭,緊攥著手心,深怕他會不相信。

  衛刑皺了皺雙眉,視線落在她傷痕累累的手心,頓了頓,道:“你受傷了。”

  安若瀾這才感到了一點點疼,趕緊把手藏到了身後,故作不在意地慌亂搖頭:“沒、沒事,方才摔了一跤而已。”

  衛刑看著他故作堅強的模樣,心中一動,問道:“疼嗎?”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安若瀾卻差點落下淚來。

  “不疼,一點都不疼……”她咬牙忍著淚水,有你的一句話,再疼也是甜的。

  見她強忍眼淚,衛刑微微一楞,取出懷中的雪緞繡帕,走到她面前,遲疑地伸出手。

  “嗚嗚嗚……”安若瀾終是忍耐不住,咬著唇哭出聲音。

  她沒有去接他手中的手帕,而是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像是迷途的孩子終於找到了依靠一般,委屈又歡喜。

  衛刑有些手足無措,他愣愣地站著,良久才吐出了一句話:“我送妳回前面去。”

  冰冷的手心一暖,是被塞進了一張手帕,安若瀾哽咽著點點頭,抓著他的衣袖,由他牽著出了院門,往來時的路走。

  雪花如鵝毛,晃悠悠落在兩人身上,此時此刻,安若瀾心中只有一個願望,希望這段路再長一點,希望時間的流逝再慢一點。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06:31 AM

第八十四章 前仇

  “你是衛國府的少爺麼?”

  “嗯。”

  “你叫什麼名字啊?”

  “衛刑。”

  “你方才在院子裡做什麼?”

  “賞雪。”

  衛刑走在前面,安若瀾攥著他的衣袖,落後半步在後面,兩人一人一答,在漸漸變小的風雪中前行。

  儘管衛刑的回答都簡潔的有些淡漠,但安若瀾很珍惜和他獨處的時光。

  察覺到他淡淡掃過自己臉上面紗的目光,安若瀾下意識撥了撥耳邊的碎發,解釋道:“我臉上受傷啦,不大好看。”

  有些意外她的敏銳,衛刑怔了怔,輕輕應了一聲,頓了頓,又道:“挺好的。”

  “嘻嘻。”安若瀾彎起眉眼笑了。

  她喜歡他這種帶著些不自然的安慰,因為知道他本身就是不善言辭的人。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儘管有些惋惜,但安若瀾同樣享受著與他在一起時的靜謐。

  然而這樣的美好的時光,終究是短暫的。

  走出一段路,轉過迴廊時,他們遇到了一個帶著丫鬟的*歲少女,少女步履匆忙,似是有急事。

  “表哥!”少女歡喜地喚了一聲,加快腳步迎面跑來,在看到拉著衛刑衣袖的安若瀾時,她微微皺起了雙眉,隨即若無其事地對著衛刑嗔怪道:“表哥,你怎麼在這裡!我找你好半天了!”

  少女的聲音輕柔甜軟。然而那一聲表哥,卻是讓安若瀾如遭雷擊。

  安若瀾皺眉打量眼前的少女,杏眸櫻唇鵝蛋臉。模樣甜美嬌柔,只一眼,她便認出這是衛刑的表妹秦以清。

  瞳孔微微一縮,她眸底極快地閃過一絲警惕和怒火。

  前世在為衛刑的相處中,她做過許多悔不當初的愚蠢事情,若說其中最讓她無法原諒自己的,大概就是把秦以清。這個對衛刑一直虎視眈眈的女人塞進了衛刑的後院。

  前世的她對衛刑充滿了偏見,即便已經嫁入了衛國府。也依舊不願承認他是自己的丈夫,更是日日對他冷言冷語,只盼著他有朝一日受不了與自己和離。然而衛刑從未因此對她動怒,反而加倍地對她好。

  他將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一切送到她的面前。卻從不要求她任何的回應,直到她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不停地替他納妾,他才終於變了臉色。

  秦以清就是她第一個替衛刑納的妾。

  這個從小跟衛刑一起長大的女人向她傾訴了對衛刑的愛戀,於是她抱著成全她,以及利用她絆住衛刑的目的,擅自將她塞進了衛刑的房間。

  那一次,總是沉默平靜的衛刑第一次大發雷霆,他將秦以清趕出了房間。然後整整三天沒有在她面前出現。而她病態地從中尋到了報復的快感,從那以後,她開始不停的。一次又一次地將各色各樣的女人送到他的身邊,然後看著他發怒,看著他失落傷心。

  只是那些女人,衛刑一個都沒有碰過。

  後來,衛刑不再時常到她房裡,來了也不會再碰她。而她也不再替他物色侍妾的人選,她們就像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結髮不同心,同床卻異夢。

  直到那一場大禍降臨,他將她推出了衛國府,為她留了一線生機。

  這些原本已經慢慢淡忘的記憶,在見到秦以清的那一刻,重新又活了過來,而且變得無比清晰,深深刺激著她心底最柔軟的部位,讓她既甜蜜,又懊惱,既悔恨,又慶幸。

  她忍不住問自己,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有多鐵石心腸,為何面對衛刑毫無雜質,全心全意的付出,她連一絲動容也沒有呢?難道只因為母親不喜歡衛刑這個女婿?

  到現在她也說不清了,她只知道前世的自己死有餘辜,即便下十八層地獄也是活該。是以這一輩子就算是當牛做馬,她也要償還衛刑的一片深情。

  吸了吸鼻子,忍住洶湧的淚意,她冷眼望著眼前的少女秦以清。

  從秦以清的眼中,她看到了前世她所熟悉的情愫,看來秦以清並沒有騙她,她確實從小就戀慕著衛刑。

  那又如何?
 
  她知道衛刑從未對秦以清動過心。

  這一次,她不會再傻傻地將衛刑讓給任何人!

  被淚水浸濕的眸子愈發璀璨,安若瀾眼底藏著不可撼動的決心。

  秦以清一邊向衛刑說明來意,一邊暗自打量站在表哥身邊的女孩,因為帶著面紗,她看不清那女孩的樣貌,只是那一雙黝黑明亮,滿含自信的眸子讓她打心底不喜歡。收回視線,她焦急道:“韶兒也不知是躲到哪裡去了,我尋了半晌也沒尋到,姨媽這會正等著帶她見客呢,表哥你快幫我找找吧! ”

  韶兒?

  聞言,安若瀾微一挑眉,她知道秦以清說的是衛刑的親妹妹衛韶。難怪方才在內廳她沒見到衛韶,原來也是躲起來了。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衛刑他們兩兄妹還真是相似。不過衛刑是本身喜歡清靜,所以才會躲開,衛韶則是過於活潑,不喜歡受拘束。

  只是走神了一小會,等到安若瀾回神,就見衛刑點頭應下了秦以清的要求,她不由得緊了緊抓著衛刑衣袖的手。

  察覺到她的不安,衛刑頓了頓,對秦以清道:“這位小姐是來做客的,方才不小心在府上迷路了,你將她帶回宴客廳吧。”

  “迷路?”秦以清疑惑地望向安若瀾,道:“我聽說是周尚書府上的表小姐走失了,就是你嗎?”

  安若瀾淡漠地點點頭。

  “原來你迷路了啊。週夫人正急著尋你呢,我帶你回去吧。”扯出抹自認為溫和親切的笑,秦以清向著她伸出了手。

  安若瀾拉著衛刑衣袖不放。對秦以清伸出來的手視若無睹。

  見狀,秦以清眼底閃過一抹不悅,而後很快掩飾起來,依舊笑得溫良無害。

  衛刑垂眸看了眼拉著自己不放的女孩,見她目光堅韌不移,心中不由浮起一絲異樣。

  又瞧見她臉上的面紗,心想她應該是個極為註重形貌的人。於是抿了抿唇角,抬眼對秦以清道:“她受了傷。你先帶她去梳洗一下,再請大夫瞧瞧,以免週夫人見了擔心。”

  “是,表哥。”秦以清含笑應著。暗暗絞緊了手帕,轉頭吩咐身後的丫鬟去請大夫。

  衛刑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淡淡頷首。猶豫了一陣,他還是扯出了被安若瀾攥著的袖子,輕聲道:“這是我的表妹,你跟著她走吧,她會帶你回到你的親人身邊。”

  說罷,他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安若瀾握緊失了溫度的五指。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高高束起的髮尾輕搖,披著貂皮圍領大氅的背影消失在迴廊的盡頭。

  “哼!”耳邊響起一聲冷哼,安若瀾回過頭。淡漠地望著神情變得冷淡輕蔑的秦以清。

  “走吧。”不屑地撇了撇嘴,秦以清傲慢地轉身,在前面帶路。

  沒有半點的遲疑,安若瀾抬起步子跟上。

  雖說態度有些輕慢,但秦以清也沒有刻意為難安若瀾。

  將人帶到一處廂房後,秦以清吩咐丫鬟婆子替安若瀾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尋來乾淨的衣裙讓安若瀾換上,隨後讓大夫瞧過。給上了些藥後,她就將安若瀾帶回了宴客廳內廳。

  早已等的心焦的孟雨晴母女見到安然無恙的安若瀾,心口大石瞬間落地。

  在得知安若瀾走失後,孟雨晴就一直坐立不安,只是她不便出去尋人,便只好在內廳里幹著急,好在人平安無事,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交代。

  將人一把抱進懷裡,孟雨晴又搓又揉了好一陣,才故意沉下臉訓斥道:“你膽子倒是大,竟敢在這樣大的府裡亂跑,這樣會惹禍,往後誰還敢帶你出門!”

  安若瀾知曉她不是真的生氣,而是擔心,忙抱住她的手,糯糯認錯:“我錯啦,以後再也不敢啦。”

  “好啦,小丫頭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別氣了,好在平安無事。”衛國公夫人爽朗一笑,在一旁勸道。聽聞有孩子走丟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立即就派出府上能抽得出的人手去尋了,好在沒發生什麼事兒,不然她們衛國府也難辭其咎。

  同桌的夫人也都跟著勸說,說沒事就好。

  孟雨晴也想著事情沒有鬧大,只有同桌幾位夫人知曉,於是便緩和了臉色,嗔了懷裡的安若瀾一眼,沉聲道:“趕緊坐好了。”

  安若瀾嘻嘻一笑,立即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少不得又是被周宓兒揪著耳朵一頓教訓。

  衛國公夫人是因著擔心安若瀾走失一事,才會到這一桌陪著,如今人尋回來了,她就回了主桌,繼續招待客人去了。

  安若瀾坐下後環視一圈,卻發現二姨身邊多了一張生面孔,是她出去前沒有見過的。

  嚴格說來,其實並不能算是生面孔,因為那人長得跟她的母親有六分相似,只是眉眼間少了幾分柔情似水,又多了幾分清冷堅韌。

  幾乎是立刻的,安若瀾就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周宓兒見她盯著那人瞧,眸光微閃,暗地裡撞了撞她的胳膊,低聲道:“這是九姨,你應該不記得了吧?我記得你只在兩三歲的時候見過九姨一次。”

  安若瀾恍惚地點頭,腦子裡不知為何亂哄哄的。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06:43 AM

第八十五章 九姨

  對於從來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九姨,安若瀾確實沒有半分印象,她只聽說過,九姨和母親樣貌相似,性情卻南轅北轍。

  她的母親溫婉如水,而九姨,據說是清冷如冰,不易接近。

  望著眼前眉目精緻,眉眼間透著淡漠疏離的年輕婦人,安若瀾對傳聞有了幾分信服。

  單從氣質來看,九姨身上確實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加上身為親王妃,九姨身上還有股不可忽視的威嚴。

  眼珠一轉,安若瀾想著,即便九姨與母親是孿生姐妹,單憑這天差地別的氣質,恐怕也不會有人會弄混。

  周宓兒說完話,見安若瀾半天沒反應,忍不住再次推了推她的胳膊,道:“你瞧九姨是不是與你母親很像?”

  安若瀾搖了搖頭,認真道:“只是形似而已,神韻半點不像,一眼就能分辨了,我覺得根本不能說像。”

  周宓兒有些驚訝她的回答,怔了怔,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心下卻有些戚戚然,連一個七歲孩童都能輕易分辨,為何有些人卻總是看不穿呢?

  孰不知,安若瀾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七歲孩童。

  心中一陣悵惋,周宓兒低低嘆了一聲,眼中有什麼若隱若現,她問道:“你難得與九姨見面,一會要不要去問候一聲?”

  “以真實身份麼?”安若瀾微楞。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以防萬一的好,左右以後總還有機會見面……”

  話未完。她停了下來。前世從小到大,她僅有的一次見到九姨的記憶,就是她出嫁時,遠遠瞧見的那一眼,除此之外,別說是見面,就是九姨的消息。她都極少聽到。因為母親總是在聽到九姨的消息後難過不安,是以久而久之。她也就對九姨有了一種無意識的抵觸,以致懂事後她就一直刻意地避開了與九姨相關的一切。

  除了九姨身體不好,極少出門,也極少見客外。她一無所知。

  說來,她也從來不曾問過母親,為何會對九姨的事情如此諱莫如深?

  是因為兩姐妹關係日益冷淡麼?

  她曾聽外祖母提起過,說母親與九姨本是最親密無間的姐妹,然而在兩人相繼成親後,關係卻漸漸冷淡起來,到了近幾年,更是不再來往,然而究其緣由。卻是無人能說的清楚。

  每每提到這件事,外祖母都會唏噓良久。

  想到這裡,安若瀾不禁有些遲疑。雖說如今的她已與前世不同,不會再避著九姨,但她根本無法確定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再與九姨見面,而且……

  眸底微暗,若是她沒有記錯,前世在她出嫁後不久。九姨就病逝了。

  可以說,她現在是見一次九姨算一次。日後指不定會如何。
  這般想著,她湊到周宓兒耳邊,低聲道:“好是好,可眼下這狀況,要如何相認?”

  周宓兒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回答,她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拍著胸口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安若瀾眨眨眼,笑等著看她如何解決。

  其實這事兒還是很好解決的,周宓兒往孟雨晴耳邊一說,孟雨晴稍一遲疑,就有主意了。

  此時宴席已經吃的差不多,多數人都停了筷子,三三兩兩說起話來,孟雨晴招呼了孟雨顏一聲,兩人向在座的夫人們賠了一禮,隨後便一前一後去了內廳後面的小花廳。

  見狀,安若瀾低聲道:“二姨是打算私下里告訴九姨麼?”

  這確實不失為一個穩妥的法子,既能讓她們相認,又能繼續瞞著其他人。

  周宓兒點點頭,不知為何眼中竟有絲不安擔憂。

  安若瀾卻不以為意,挑著愛吃的又吃了一些,跑了一路,她可是餓極了。

  過了好一會,孟雨晴才扶著孟雨顏從小花廳回了來,安若瀾詫異地發現九姨眼角泛紅,神色沒了方才的清冷疏離,看起來像是哭過。

  不待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孟雨晴對著她招手道:“瀾姐兒快過來。”

  頂著一頭霧水,安若瀾乖乖到了二姨身邊,她注意到九姨的視線一直追隨在自己身上,那目光炙熱的有些嚇人,這讓她愈發疑惑。

  “這是煜函的遠房表侄女,喚作蘭姐兒,蘭花的蘭。”當著所有人的面,孟雨晴向著孟雨顏介紹,這是她們出府前編好的說辭,安若瀾冒充周府的表小姐。

  一邊說著,孟雨晴一邊暗地裡按了按孟雨顏顫抖的手,若無其事地轉向安若瀾道:“蘭姐兒,這是表嬸的妹妹,你宓兒姐姐的九姨,你就跟著喚九姨吧。”

  “哦。”安若瀾茫茫然然的,聞言乖巧道:“九姨安。”

  孟雨顏卻只是呆呆望著她,被淚水浸濕的眸子亮得出奇,帶著無比的熱切與喜悅,似是沒有聽到她的問候般,竟是毫無反應。

  安若瀾摸不著頭腦,疑惑地望向二姨。

  孟雨晴心底微嘆,緊了緊握著孟雨顏的手,故意嗔怪道:“是不是身上又不好了?蘭姐兒問你安呢,你倒是給個反應啊。”

  手指被捏的發疼,孟雨顏從翻湧的思緒中回過神,忙掩飾地笑了笑,道:“勞二姐擔心了,我很好,就是……就是瞧著蘭姐兒心喜,覺得投緣,不由看得入神了。”

  “這姑娘瞧著就是個有福的,也難怪晉王妃瞧著投緣。”旁邊有人附和道。

  孟雨晴只是淡淡笑了笑,道:“沒事就好。”

  孟雨顏已收斂好情緒,壓抑著激動對安若瀾招了招手,道:“瀾姐兒到這邊來!”

  雖說兩個字的發音相同,但孟雨晴與周宓兒還是聽得出,她喊的是“瀾姐兒”,而不是“蘭姐兒”,聞言,母女倆都不由心底一酸。

  安若瀾卻是毫無所覺,她帶著滿心不解走到九姨身邊,又喚了一聲:“九姨。”

  這次孟雨顏應得很及時,帶著掩不住的歡喜,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擁著細細地問起話來,從衣食住行,到讀書習字,再到喜好習慣,都問了個遍。

  儘管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但安若瀾還是一一回答了。

  看到她手上的傷,孟雨顏滿心滿眼的心疼,托著她的手輕聲叱道:“怎的這般不當心?可還疼?”

  邊說著,邊小心翼翼地對著她的手心呼了兩口氣,嘴裡念叨:“痛痛飛走,痛痛飛走。”

  安若瀾被吹得手心發癢,又聽到她那童稚的話語,忍不住咯咯笑起來,連聲道: “不疼啦不疼啦!”

  聽到她清脆的笑聲,孟雨顏覺得心都要軟了,臉上神色愈發柔和。

  旁人見晉王妃難得露出笑顏,連忙都過來恭維,你一言我一語地誇獎安若瀾,就連先前那兩個嗆聲的夫人,也都是讚不絕口。

  以往時候,對於旁人的討好恭維,孟雨顏都是不假顏色的,今日她卻異常地不僅給了眾人笑臉,還跟著眾人聊了起來。反觀被誇獎的安若瀾,卻是淡定得很,一副榮辱不驚的模樣,這讓許多過來湊熱鬧的夫人不由高看一眼。

  孟雨晴母女在一旁看著,卻只覺心中感慨萬千。

  又坐了一陣,圍過來的夫人小姐越來越多,孟雨晴擔心孟雨顏吃不消,便道:“好了,宴席也差不多快散了,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說罷,便將安若瀾從孟雨顏懷里拉了過來。

  孟雨顏神色微黯,抬手想將人拉回來,卻終是訥訥收回了手,依依不捨頷首道:“那我便先回了。”又深深望了安若瀾一眼,才站起身。

  周宓兒與安若瀾便福身道:“九姨好走。”

  孟雨顏慌亂又急促地點頭,不敢再看安若瀾,帶著丫鬟匆忙離開了。

  孟雨晴嘆息一聲,也站起身,道:“我們也回吧,宓兒,你讓丫鬟去前面招呼你爹一聲。”

  周宓兒應了,讓帶來的丫鬟去前面傳話。

  不一會丫鬟回來,說是大爺讓她們先回,孟雨晴便告辭了其餘夫人太太,又帶著兩人去向衛國公夫人道別,這才出門。

  到大門前,三人遇到了先離席的孟雨顏,奇怪的是趙宜也在。

  見孟雨顏虛弱地被趙宜半扶半抱著,孟雨晴眉頭一皺,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宜哥,你父王呢?”語氣中帶著不滿。

  周宓兒和安若瀾則圍著孟雨顏詢問起來。

  見到安若瀾,孟雨顏眼中一亮,振作起幾分精神,柔聲道:“九姨沒事。”

  趙宜為難地看了母親一眼,恭謹道:“二姨,母親病又犯了,父王讓我送母親回府。”

  “讓你送?趙炎人呢?”孟雨晴眉頭皺的更緊,也就她敢直喚晉王名諱。

  “二姐,我沒事。”孟雨顏勸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是我不願見他。”

  “你呀!”孟雨晴無奈嗔了一聲,從趙宜手中接過人,道:“你進去吧,我送你母親回府。”

  “那就多謝二姨了。”趙宜拱手為禮,又與周宓兒招呼一聲,便回了宴客廳,一時情急,他倒是沒有認出安若瀾來。

  “走吧。”孟雨晴扶著孟雨顏出門,周宓兒與安若瀾趕緊跟上。

  出了衛國府大門,孟雨晴讓周宓兒帶著安若瀾先回週府,自己則上了晉王府的馬車。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2:13 P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11 12:25 PM 編輯

第八十六章 回府

  孟雨晴送孟雨顏回晉王府不提。

  回周府的馬車上,周宓兒狀似無意地問起了安若瀾對孟雨顏的看法。

  安若瀾沉吟一陣,方才答道:“九姨其實並不若傳言的那般冷若冰霜,相反,我覺得九姨挺好相處的,不過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她皺眉撓了撓額角。

  周宓兒心頭一跳,乾笑道:“是吧,我也覺得九姨挺好的,至於你說的奇怪,可能是因為久未見面,所以過於激動了些吧。”

  頓了頓,又呵呵笑道:“其實我也很少能見到九姨,我還記得,記憶中第一次見到九姨的時候,她也是這個樣子,溫柔熱切得讓我措手不及呢。”

  “喔。”安若瀾了然地頷首,看來是她多慮了,九姨並非只對她如此。

  不過由此可見,九姨還是在意母親的,不然也不會對她如此親切關懷。

  這般想著,心思不由得活絡起來,或許他可以試著讓母親與九姨重歸於好?

  不管是前世九姨死後,母親傷心的樣子來看,還是從今日九姨的種種表現來看,這對姊妹還是在意彼此的,那麼她何不成人之美?再則,她也存了私心,希望日後能藉著晉王府之力,幫助衛國府躲過劫難。

  既然能重活一次,她自然是要竭力避免前世的悲劇再次發生。

  越想越是覺得可行,她打算回去後就去尋個機會,好好與母親聊聊。

  周宓兒並不知曉她的想法,見她不再深究,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轉而問道:“一會要怎麼辦?你要如何與若瑾會合?”

  安若瀾從思索中回神,笑道:“表姊姊不用擔心,瑾姊姊都安排好了,一會我們回周府換了衣裳,直接去太白樓等著就是。”

  “那就好。”周宓兒慎重地點點頭。

  兩人不再多語。

  回到周府,安若瀾換回了丫鬟向晚的衣裳,然後便與周宓兒一同去了太白樓,她與安若瑾約好,申時前後在太白樓碰頭。

  另一邊,安若瑾再三求得永寧侯府的趙三小姐替她保密後,就與裝扮成安若瀾的向晚帶著百靈與另一個丫鬟上了永寧侯府的馬車。先前送他們過來的車夫,早就被安若瑾尋藉口打發回了文信侯府,這也是避免那車伕發現端倪。

  馬車行到太白樓前,安若瑾藉口想進去坐坐,讓永寧侯府的車夫停下了馬車。車夫起初堅持要在樓下等她們出來,然後送回到文信侯府,但被安若瑾的大丫鬟塞了一碇銀子後,他就改變了主意,駕車走了。

  將車夫打發走後,安若瑾匆匆帶著人進了太白樓。

  周宓兒早與掌櫃的打過招呼,安若瑾到櫃檯一問,就有夥計帶著她往二樓的雅間走,在那裡,兩方人順利會合。

  “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一關上門,安若瑾就拉著安若瀾問個不停,緊張道:“今兒我一直心緒不寧,提心吊膽的,就怕你出事兒。”

  “我很好,沒事兒。”安若瀾見她是真的著急,忙反握住她的手安撫。

  “都安然回來了,你就放寬心罷。”周宓兒也跟著勸說,但想起安若瀾在衛國府走丟的事兒,她還是忍不住瞪了安若瀾一眼。安若瀾訕訕一笑。

  安若瑾沒有察覺兩人私底下的交流,見安若瀾確實沒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拉著人連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然而話剛一出口,她就發現了安若瀾傷痕累累的手心,頓時驚呼一聲,掰開她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安若瀾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心道還是被發現了。

  其實上過藥後,身上的傷已經不疼了,若不是安若瑾提醒,她都險些忘了。好在膝蓋跟手臂上的傷輕易瞧不見,不然又有得鬧騰了。她暗暗慶幸。

  想了想,她道:“我不當心摔了一跤,已經上過藥了,沒什麼大礙。”

  這不算是謊話,她確實是不小心摔了,在衛國府被問起時,她也是這樣回答的。

  周宓兒趕緊附和了兩句,心裡又是過意不去,又是愧疚。

  當時瀾妹妹被送回宴客廳,她連瀾妹妹換了衣裳的事都未發現,更遑論是受傷了,若不是後來九姨發現,恐怕她也要被蒙到現在。不僅沒有將人照顧好,還連對方受傷了也不知道,她也是失職得夠徹底了。

  越想越是懊惱愧疚,周宓兒撞牆的心都有了。然而暗惱之餘,她又忍不住為自己開脫,當時她急得都要跳腳了,突然看到人回來了,一時激動不察也是情有可原的,誰讓送瀾妹妹回來的人對受傷的事隻字未提呢……

  不對,等等!周宓兒腦中忽地靈光一閃。

  瀾妹妹回宴客廳前,顯然是重新梳洗過的,既然連衣裳都換了,那些伺候她梳洗更衣的下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她受了傷,那麼送瀾妹妹回來的人為何什麼都不說?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隱而不報!

  這般一響,周宓兒簡直要怒火中燒,好啊,客人在自己府上受了傷,衛國府不僅不給個說法,還直接當作不知道,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狠狠一拍桌,周宓兒叫道:“不行,我一定要去衛國府討個說法!”

  安若瑾原本已經被安若瀾安撫住了,被周宓兒突然發難一嚇,又緊張了起來,驚慌問道:“怎、怎麼了?討什麼說法?”

  周宓兒氣憤道:“瀾妹妹在衛國府受了傷,可衛國府的人卻連提都沒有提,這事兒不能就這般算了!

  “竟有這等事。”聞言,安若瑾也不悅地皺起眉。

  安若瀾卻搖了搖頭,勸道:“表姊姊,如今時過境遷,若我們返回頭去討要說法,恐怕就是我們要落人口舌了。”

  “那難道我們只能吃了這悶虧?”周宓兒氣惱地拍桌,越發懊惱沒有當時就發現問題。那時他和母親注意力都在九姨身上,而九姨的注意力又都在瀾妹妹身上,倒是好,竟沒有一個人想到要討要說法。

  “你當時怎麼也不提醒一聲!”周宓兒忍不住埋怨起安若瀾這個當事人。

  安若瀾眸光微閃,不急不慢道:“其實這件事不能怪衛國府。”

  隨後,她將遇到衛刑,以及秦以清的事稍加修改,告訴了周宓兒與安若瑾,道:“我想著那個表小姐只是借助在衛國府,若事當面揭穿她的過失,怕是會讓她以後的日子不好過,是以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沒刻意提了。”

  聞言,周宓兒眉頭又緊了幾分,道:“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那個表小姐的意思,衛國公夫人並不知曉?”

  “應該是。”安若瀾頷首,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卻覺得那表小姐不是無意犯錯,而是刻意為之。”安若瑾若有所思道。她的態度來自於安若瀾描述的,秦以卿對衛刑的態度。

  “哼,”周宓兒冷哼了一聲,“小雞肚腸的,聽瀾妹妹的描述就知道是個眼皮子淺的,她還以為她真能一直瞞著衛國公夫人?以後有她好受的。”

  是阿,有她好受的,安若瀾微微彎起唇角。

  衛國公夫人與衛刑兄妹都是正直豪爽的人,最是見不得這些陰謀詭計,一旦他們知道了秦以清今日的所作所為,雖說不會為難秦以清,但對秦以清的印象是肯定會變差的,到時可就有秦以清受的了。

  前世托秦以清的福,她還公婆的關係可謂水火不容,這一世她怎能不好好回敬回敬?

  安若瀾自認對秦以清有幾分了解,這個女人的心思遠不如她清麗溫馴的外表那般美好,這是在秦以清做了衛刑的侍妾,多次讓她吃虧後,她慢慢摸索出的結論。

  她很清楚,秦以清今日之所以這樣做,一是因為她本身心胸狹隘,見不得衛刑對旁人好,二是因為她想維護衛國府的名聲。這第二點倒是與她不謀而合,是以她樂得順水推舟。左右她是受害者,她不提,旁人只會說她識大體,而秦以清不提,就只會被指責小心眼兒了。

  而她當時之所以不揭穿,為的就是斬斷秦以清的退路──藉口一時忘了。至於以後秦以清被揭發了要如何解釋,就不是她該關心的了,反正不管如何,她的目的是達到了。

  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加深,安若瀾眼中滿滿都是得意。

  今兒既見到了衛刑,又報了一箭之仇,可謂雙喜臨門啊!

  瞧見她得瑟的小模樣,周宓兒與安若瑾暗暗交換一個眼神,暗自感嘆自己白擔心,原來人家早就有主意了。

  手癢地敲了安若瀾腦門一記,周宓兒齜牙道:“瞧你這小模樣,鬼兒精,還不快去把衣裳給換回來!”

  挨了打,安若瀾也不生氣,嘻嘻笑著拉了向晚道屏風後,開始換衣裳。

  換好衣裳,三人又在太白樓坐了半個時辰,先是各自分享了今日的所見所聞,隨後便開始串說詞,以免回府後暴露,最後三人道別,各自回府。

  太白樓離著文信侯府並不遠,安若瀾兩人與周宓兒道別後,就慢悠悠步行往回走,為了防止出錯,兩人又對了一遍說詞,還厲聲敲打了帶出來的丫鬟一番,讓她們不要多嘴,幾個丫鬟自是滿口應了。

  回到府上,兩人先去給老夫人請安,隨後便分開,給各自去給自己的母親請安。

  馨月苑裡,孟氏正抱著安若嫺指點他練字,聽到丫鬟的通報聲,她下意識放開了安若嫺,起身迎到門口。

  安若嫺某種忽明忽暗,握著筆的手指節泛白。

  安若瀾進了門,見到孟氏,規規矩矩福身笑道:“母親安。”

  孟氏將她扶起來拉到懷裡,柔聲問:“可算是回來了,怎的去了這麼久?”

  安若瀾笑道:“路過太白樓,進去坐了會。”[

  孟氏拉著她往裡走,笑問:“今兒在永寧侯府玩的可好?”

  “趙三姐姐請我們逛了園子,還一起踢了毽子,我踢不好。”安若瀾露出幾分懊惱之色。

  “沒關係,以後多練練,就踢得好了。”孟氏安慰她。

  安若瀾點點頭,見到小書桌後的安若嫺,笑道:“嫺妹妹練字兒?”

  “瀾姊姊。”安若嫺笑著喚了一聲,她也是想明白了,比起撕破臉面,如今營造一種虛假的和睦為好。既然知道了安若瀾有可能是重生者,她自然要隨機應變。

  安若瀾倒是對她的和顏悅色沒有多大的想法,只是探頭看了看她寫的字,笑道:“妹妹這練的是簪花小楷麼?我還以為你會練柳體呢,母親說她與父親都喜歡柳體,我如今練的就是柳體。

  她語氣隨意,然聽在安若嫺耳裡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安若瀾這是在顯示她對母親的在意麼?

  她不會輸給她!

  捏了捏手指,安若嫺笑道:“真的嗎?那我也要學柳體!學好後寫給母親看!”

  孟氏聽到這話很感動,但還是勸道:“你父親說簪花小楷更適合女孩子。”

  “是麼?為何我練字時父親不曾說過?”安若瀾故作疑惑問道,孟氏微微一楞,笑容有幾分僵硬,道:“你是自學的,你父親怕是不知,是以不曾提過。”

  “喔。”安若瀾半是失落半是明瞭的頷首。

  孟氏見著她這模樣,不免有些心疼,正欲安慰兩句,衣袖卻被拉了拉,到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肚子裡。

  安若嫺得逞一笑,拉著孟氏的衣袖,目光堅定道:“母親,嫺兒也想學柳體,嫺兒可以兩種一起練!”

  孟氏還未回話,安若瀾便搶先誇獎道:“嫺妹妹如此聰慧,不過是同時學習兩種字體而已,想必是不在話下的。”頓了頓,她又笑道:“對拉,母親還喜歡顏體與行草,嫺妹妹若是有精力,不妨這兩種也學學。”

  聽到這番話,安若嫺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她竟然被安若瀾給坑了!

  她說安若瀾怎麼會突然關心她練字,原來是在挖坑呢,賤人,卑鄙無恥的賤人!

  安若嫺騎虎難下,連殺人的心都有了,然而她卻不得不對著安若瀾笑臉相待。

  安若瀾則是真心實意笑得開心。

  另一廂,正如周宓兒所言,秦以清的所作所為沒有瞞過衛國公夫人的雙眼,只是衛國公夫人在得知此事後,並沒有立即問秦以清的罪,而是抱著一絲希望,等著秦以清來向自己請罪。

  只可惜一等就是三日,衛國公夫人最終忍無可忍,直接吩咐底下的婆子將秦以清壓到了面前。

  被壓著的秦以清臉色煞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只能低低抽泣道:“姨母,清兒知錯了,求姨母原諒……”

  她也算聰明,知曉先把罪認了,以免受更多的苦。

  衛國公夫人端坐在炕上,聞言臉色一沉,道:“你錯了?你倒是說說,你犯了何錯?!”

  “我……我……”秦以清自然答不上來。

  “啪”的一聲,炕邊的矮几被衛國公夫人一掌拍了個粉碎,衛國公夫人怒道:“周府表小姐被尋到時身上有傷,這事你可知道?”

  秦以清心口一跳,心中驚慌卻是消了大半,低聲答道:“我、我知道。”

  “既然知道,為何當時不說?”衛國公夫人皺起眉,氣勢嚇人。

  秦以清咽了口口水,弱聲道:“我一時情急,忘了

  “忘了?”衛國公夫人冷笑兩聲,“你當時情急忘了,這幾天也都沒記起來?”

  “……”秦以清無言以對,想著左右謊言被拆穿了,她便直言道:“姨母,當時那麼多賓客在場,我也是為了衛國府的名聲,才刻意隱瞞下來,左右那周府的表小姐也沒有提起,更沒有追究……”

  後面的話,在衛國公夫人凌冽的目光下,漸漸消音。

  “你的意思是,只要旁人不追究,就可以將犯過的錯當作不曾發生?我衛國府就是這樣為人的?”衛國公夫人危險地瞇起雙眼。

  “清兒不是這個意思……”秦以清忍不住瑟瑟發抖。

  她實在想不通,姨母為何要發如此大的脾氣,那女孩不過是周府的遠房表親,無權無勢的,根本不值得在意,就算她將此事隱瞞了,想來周府也不會為了一個表小姐尋衛國府的麻煩,她這樣做有何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衛國公夫人在意的並非身分地位,而是做人處事的原則。

  儘管想不通,但秦以清知曉唯有認錯才能求得原諒,比起受罰,她更擔心姨母對她的印象變差。

  跪倒在地,秦以清默默垂淚道:“清兒知道錯了,還請姨母責罰。”

  衛國公夫人望著她,並未開口。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一個濃妝豔抹,身姿窈窕的年輕婦人拉著高大俊朗的衛國公衝了進來,身後還跟著沉默的衛刑。

  見到跪倒在地上的秦以清,婦人働哭一聲,鬆開衛國公撲了上去,抱住秦以清哭嚎道:“我的清兒啊,你是犯了什麼錯,你姨媽要這樣對你!”

  嚎完又撲到衛國公身上,抱住衛國公的手臂一邊蹭一邊抹眼淚,道:“姊夫,我曉得我們母女寄人籬下,招人不喜,但清兒還小啊,她要是犯了什麼錯,你們罰我就是了,不要傷害無辜的孩子啊!”

  這話說的,好像是衛國公夫人無事挑刺兒似的。

  這邊,年輕婦人纏著衛國公,柔若無骨地靠在他身上哭個不停,任由衛國公怎麼避讓都不放開,另一邊,秦以清悽悽楚楚地望著衛刑,委屈喚道:“表哥

  衛國公夫人見著這母女倆的作派,火氣直往頭頂上冒,上前一把就推開纏著衛國公的婦人,挑眉冷笑道:“莊媚,你要是不想再守寡,姊姊可以幫你找個好歸宿,至於你姊夫,你就別再肖想了!”

  那年輕婦人,也就是衛國公夫人的庶妹莊媚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隨即又是嚎啕一聲,哭道:“姊姊,你想趕我們母女離開就直說,何苦如此冤枉於我?我一生清白,豈容你如此侮蔑,我、我不活啦!”

  說罷,竟是要往牆上撞去。

  “母親!”秦以清立刻撲上去將人攔住,母女兩人抱頭哭成一團。

  對此,衛國公夫人嗤之以鼻。這都不知道第幾次了,她篤定莊媚不會真的尋死,是以根本沒有攔的意思。

  衛國公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只雙眉微皺,不耐地望著“傷心欲絕”的秦以清母女。

  衛刑則是默默站在一旁,等到秦以清母女哭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口問道:“母親,發生何事了?”他和父親都是直接被小姨拖過來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聞言,衛國公夫人眉頭又皺了起來,道:“我當時也是一時忙暈了,竟然沒有注意到。”

  她將秦以清的所作所為告訴衛國公與衛刑,道:“改日我得去向周夫人賠個不是,這事是我們疏忽了。”

  衛國公本想點頭附和,卻被莊媚搶了先。

  “我當是什麼大事,就為了一個外人,姊姊你就這樣對待你的親外甥女?”莊媚又哀怨哭了起來。

  衛國公夫人根本懶得理她,對衛國公道:“那孩子也是個乖巧識大體的,見旁人不說,她也就不提出來惹事,倒是讓她受了委屈,一會我去尋幾個稀罕精巧的玩樣兒,拜訪周府時一道給她送去。”

  衛國公自是沒有異議的點頭。

  衛刑抿了抿唇角,道:“那女孩,我見過。”

  “哦?”見一向沉默的兒子開口提起外人,衛國公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道:“能讓你開口,看來是個不錯的。”

  想到那雙黑亮堅韌的眸子,衛刑微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她很好。”

  見狀,秦以清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她一番好意,竟然為別人做了嫁衣!

  “既然連刑小子都說好,那改日你去周府拜訪時,把韶丫頭也帶上,我聽聞周尚書女兒是個聰慧機靈的,想來她們能玩在一處。”衛國公對衛國公夫人道。

  “這個主意好。”衛國公夫人歡喜地點頭。

  莊媚不屑地撇了撇嘴。

  衛國公夫人親自為拜訪周府挑選禮物不提。

  文信侯府這幾日很是熱鬧。將近年關,朝廷跟族學都放了假,府上當差的,讀書的,如今都有了空閒,一家子聚在一起,自是要比平常熱鬧喜慶很多。

  自從孟老夫人來過一趟侯府後,老夫人就漸漸不管事了,今年過年,她更是直接放手讓慕容氏張羅。慕容氏也不拿大,又徵得老夫人同意,邀了其他夫人從旁協助,妯娌五人有商有量地操持起過春節的事宜來。

  就在長輩們忙著至辦物什,指揮丫鬟小廝們掃塵糊窗紙時,安若瀾也與一群姊妹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鬧著剪窗花,比誰剪得多,剪得漂亮。

  府上的爺兒們,則是包攬下了寫春聯的活計。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2:32 PM

第八十七章 放權

  愈接近過年,盛京城裡愈發熱鬧,上至皇族勳貴,下至平民百姓,家家戶戶都是張燈結彩,為過一個熱鬧的春節做準備。

  只是比起尋常百姓家,勳貴世家,達官貴人府上有更多的事兒要忙碌。

  文信侯府的五位夫人,這段日子就忙得腳不沾地。

  過年節要準備的事兒多且雜,慕容氏初次主持,雖是卯足了勁兒,又有幾個妯娌相助,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忙得焦頭爛額,不過她倒是樂在其中,不管事大事小,都要親自過問,更是督促著其他幾位夫人細心注意。

  對此,二夫人三夫人倒是沒有怨言,同樣的干勁十足,只苦了孟氏與四夫人,兩人熬了幾天,就吃不消了。

  四夫人主要是身子差,經不起熬,孟氏則是鮮少接觸這些,心裡頭撐不住。

  這日,又是一番忙碌,回到馨月苑後,孟氏終是忍耐不住 ​​,向著李嬤嬤哭訴起來。

  “以往過年過節,都是姑母一手主持打點的,根本不用我們插手,如今大嫂當家,我們卻被指使地陀螺一樣轉兒,在孟國府時,母親哪裡捨得使喚我一分一毫?”

  孟氏邊哭邊抹淚,十足的委屈。

  李嬤嬤本身對孟氏有機會操持打理侯府庶務的事兒是很高興的,畢竟在後院裡,這代表的就是話語權。

  李嬤嬤一直都希望孟氏能插手管理後院的事。只可惜先前老夫人不放權,什麼都把得牢牢的,眼下卻是被她等來了機會。

  李嬤嬤還暗暗誇獎過慕容氏。覺得慕容氏這事兒做的大度,當然也少不了嘲笑慕容氏愚蠢,可眼下聽孟氏這麼一說,她心裡味兒就變了,特別是瞧見孟氏比以往憔悴了幾分的面容後。

  “世子夫人也是,沒那本事卻偏要攬這麼大的活計,如今把府上的夫人們都連累得夠嗆。”李嬤嬤不滿地皺起眉。附和著孟氏。

  要說李嬤嬤對慕容氏的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鮮少能抓住把柄說道。

  孟氏抽泣兩聲。拿帕子按著眼角,道:“也不能全怪大嫂,她也就是心急了些,想在姑母面前證明自己。到底心是不壞的。”

  聞言,李嬤嬤一邊暗暗讚嘆自家夫人心善,一邊嘟囔:“確實是心不壞,把旁人累的夠嗆,最後名聲都是她一人的。”

  這話她沒敢大聲說,只問道:“那夫人打算如何是好?這般勞累,奴婢擔心你的身子撐不住。”

  “我也不知,我實在是不願理會這些俗事。”孟氏顰眉,她只想安安靜靜地看書寫字兒。與五爺彈彈琴作作畫,被這些俗事纏身不是她想要的。

  李嬤嬤也知道孟氏的心性,雖覺得她這不爭名利。只求安穩的性子很讓人無奈,但李嬤嬤卻更樂意寵著她,讓她不被世俗喧囂所染。

  最重要的一點是,李嬤嬤捨不得孟氏吃苦。

  沉思過後,李嬤嬤道:“夫人,若是您實在不願理會。那不如就……”她湊到孟氏耳邊,咕咕噥噥了一陣。隨後道:“如此一來,世子夫人總不至於還讓您忙前忙後,而且,五爺也會多陪陪您。”

  孟氏聽得雙眼發亮,連連點頭,道:“這個主意好。”

  如此這般,孟氏有了應對之計。

  於是第二日妯娌幾個聚在一起商量事宜時,孟氏缺席了,慕容氏派人到馨月苑一問,下人都道五夫人病了。

  “喲呵,這病得倒是時候,五嬸可真是愈發身子弱了,連四嬸都不必過。”三夫人忍不住嗤笑。上次的事她還記著呢,總不忘尋機會冷嘲熱諷幾句。

  四夫人性子軟,身子也弱,這兩日她雖然也累的慌,但今日還是過來了,倒是給了三夫人一個嘲諷孟氏的機會。

  “行了,病了就病了吧,左右也沒多少事兒了。”慕容氏眼皮都沒抬,神色更是沒變,只是她心裡如何想的,旁人就不知道了。

  其實妯娌五個里,孟氏打理的是最簡單的事兒,就是置辦府上下人們的新衣,這事兒也不用她親力親為,只要挑選好了布匹樣式,督促著點繡坊辦事,然後交代管事的分發給下人就是。比起大夫人整日核對賬本,二夫人費心採買年貨,三夫人親自督促下人打掃佈置府院,四夫人打點府上用具,她這工作是最輕鬆的,而且是最能得人心的。

  可偏偏孟氏被寵慣了,不管是出嫁前,還是出嫁後的這十多年,別說是整個府上的大事了,就是五房內部的事兒,也都是李嬤嬤在幫著她打點,是以即便是簡單不過的事兒,到她手裡也變了難事,這不,她一覺得難,心裡就生了怨懟,又聽了李嬤嬤的教唆,便連裝病的招數都用上了。

  對於孟氏裝病躲懶的事兒,幾位夫人雖是嘴上不說,心裡卻都有了不滿。

  只是四夫人性子軟,氣過之後,還擔心她真的病得厲害,打算辦完手裡的事就去看看她。

  到了傍晚,眾人把今日的事情都辦好,聚在一起商量明日的安排後,四夫人便提出了去看望孟氏的想法。

  這一次,三夫人都是沒搶著開口,與二夫人一起都望向了慕容氏。

  慕容氏沉思片刻,開口道:“這幾日大家都累壞了,左右都打點地差不多了,後面的事就交給管事的他們去辦吧,就要過年了,咱們也清閒清閒,多陪母親說說話兒。”

  此言一次,三位夫人都是喜笑顏開,連聲道好。

  接著四人約好明日一同去看望孟氏,隨後便散了。

  至於孟氏,她正在為自己一石二鳥的妙計高興,因為安世延聽說她病了後,整整一日都守在她的身邊,安若瀾與安文彥,以及安若嫻也都過來侍疾。

  孟氏享受著被丈夫子女圍著團團轉的感覺,孰不知等待她的是一場狂風暴雨。

  第二日一早,慕容氏幾人去向老夫人請安,順帶稟報了這幾日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宜,老夫人聽後很滿意,大大褒獎了四人一番。

  放下一身重擔後,老夫人享受到了清閒的樂趣。平日里或是念念經,侍弄下花草;或是跟孫兒們一起笑鬧閒聊,指點丫頭們繡花剪紙;或是出個門聽個曲兒看個戲,總之,她過得很是逍遙自在。原本還有些擔心慕容氏幾人操持不好府上庶務,如今她是連這點負擔都沒有了,可想日後會過得愈發輕鬆舒坦。

  然而,老夫人如今雖是不管事了,但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比如昨日孟氏生病的事兒,她就一早聽說了。

  臉上似笑非笑,老夫人道:“既然老五媳婦身子如此經不得操勞,那日後府上的事就不勞她打點了,她也就適合在房裡讀讀書繡繡花兒。”

  慕容氏幾人都聽懂了老夫人話中的意思,知曉孟氏以後再想插手府上的事是不可能了。

  老夫人又對宋嬤嬤點了點頭,宋嬤嬤便轉身去了老夫人的臥房,很快捧著一個雕花檀木的小匣子過來。

  匣子不過手掌大小,除了雕花,沒有旁的起眼的地方,老夫人將匣子打開,眾人立即看到了裡面躺在紅色雪絨布帛上的一串黃銅鑰匙,驀地,幾人心跳都加快了。

  別看這串鑰匙不起眼,它代表的可是侯府的中饋大權!

  慕容氏激動地渾身顫抖,連呼吸都放輕了。

  老夫人似是沒有瞧見眾人激動的模樣,徑直又將匣子合攏了,道:“老婆子老了,儘管還想管著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這幾日你們做得很好,往後府上的事就全看你們妯娌幾個操持了。”

  老夫人說著話,宋嬤嬤將匣子送到了慕容氏眼前。

  慕容氏手腳僵硬地接了過來。

  “你是長嫂,是宗婦,也是表率,這鑰匙我先交給你,但我希望,日後你們妯娌幾個能有商有量的。”老夫人對慕容氏和藹笑道。

  “是,母親,媳婦定不辜負您的期望。”慕容氏眼角微紅,真摯道。

  二夫人,三夫人與四夫人也都是激動非常,因為從頭 ​​至尾,老夫人說的都是你們,這表示她們日後也是有管家的權利的!

  至於老夫人將鑰匙交給慕容氏,她們沒有多餘的想法,正如老夫人所說的,慕容氏是長嫂,是宗婦,鑰匙本就該歸她所管,就是慕容氏獨大,她們也是沒有話說的,更何況,如今她們還分得了幾分話語權,是以她們不僅沒有對老夫人的安排不滿,甚至充滿了感激。

  懷揣著激動與興奮,慕容氏四人離開了頤榮苑。

  很快,老夫人將庫房鑰匙交給世子夫人的事便傳開了,庫房鑰匙代表的是侯府後院的中饋,下人們都知道這是老夫人真正要放權了,雖說先前就有了些跡象,但這事兒真正發生的時候,下人還是有些驚訝的。

  李嬤嬤得到消息時,心裡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簡直就是牙癢癢心酸酸,不過她心裡頭也透徹,憑著安世延庶子的身份,孟氏是沒有機會管家的。

  但清楚是清楚,心裡難免也要酸幾句的。李嬤嬤就想著,那是她家夫人超凡脫俗,聖潔清高,不願被凡塵俗事所擾,不然也輪不到慕容氏跳騰。要知曉,她家夫人不管是出身,還是容貌才華,都勝慕容氏一頭。

  李嬤嬤自個兒在心裡冷嘲熱諷不多提。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1:20 PM

第八十八章 暗示

  孟氏“病”了,慕容氏偕同幾位夫人去看望她,就連老夫人也派了吳嬤嬤去馨月苑,給她送補品。

  對此,李嬤嬤很高興,直嘆這次長臉了,她覺得這是老夫人看重自家夫人的表現,心裡對慕容氏得了中饋權利的那點酸意都因此散了。

  然而事實證明,李嬤嬤高興地太早了,因為吳嬤嬤送完補品後,還留下了一番話。

  “老夫人說了,五夫人身子差,就不勞您操心府上的雜事了,往後世子夫人主持中饋,其他幾位夫人從旁協助,您就只要安心養身子就好。”

  吳嬤嬤說的很委婉,很和氣,李嬤嬤聽了卻是覺得宛如五雷轟頂。

  原來除了慕容氏,老夫人還允了其他夫人管家的權利,也就是說,她家夫人原本也是有機會打理侯府庶務!

  後院裡頭,就沒有哪個女人是不想插手庶務的,畢竟有了管家的權利,就有了話語權,就有了地位,就有了油水!

  這會李嬤嬤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就不該出餿主意,教唆夫人裝病躲懶!

  又急又悔,李嬤嬤一把抓住吳嬤嬤的手臂,急聲道:“吳嬤嬤,我家夫人只是偶感風寒,歇息一兩日就好了,日後還是能幫著世子夫人一同打理後院的!”她還想著挽回機會。

  然而吳嬤嬤根本不理會她,抽回手,不卑不亢笑著對孟氏道:“奴婢也就是給老夫人傳個話。如今話傳完了,奴婢就先告辭了。”

  說罷,吳嬤嬤徑直離開了。

  李嬤嬤煞白了一張臉。

  孟氏根本無法理解李嬤嬤的悔恨。還歡喜道:“太好了,往後我就再也不用被那些俗事困擾了,能像以前一樣悠閒自在了。”

  李嬤嬤聽得這話,是欲哭無淚。

  她焦急道:“夫人啊,我的祖宗,眼下可不是求悠閒自在的時候,咱們趕緊去給老夫人賠個不是。請個罪,興許還能挽回。這管家的權利可不能不要!”

  “為何?”孟氏不解,皺眉道:“我覺得這樣很好,我本就不願管那些事兒。”

  “夫人!”李嬤嬤急得直打轉,“這不是想不想管的事兒啊!您想想看。日後其他夫人都能管家,唯獨您不能,您想想旁人會如何說道?”

  “這……”孟氏遲疑了,她雖不願管家,但還是很看重名聲的,然轉念一想,她義正言辭道:“五房是庶出,即便我不能管家,也是正常。”

  “可二房三房也是庶出!二夫人與三夫人卻能管家!”李嬤嬤不覺拔高了聲音。

  孟氏不悅地皺起眉。不耐道:“那又如何?姑母是體恤我身子弱,才給了我清閒,旁人有何可說的?”

  說著脫了鞋窩到暖炕上。拿起一本話本翻開來,不悅道:“是你讓我裝病躲事兒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你倒是怪起我來了,要去你自個兒去,我是不願去的。”

  “夫人……”李嬤嬤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沖了些。忙緩和了聲音,奈何孟氏脾氣上來了。根本就不理會她,只捧著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別看孟氏平日里很溫和大方,實際上她是很驕縱任性的,這會別說是李嬤嬤了,就是孟老夫人過來,她都敢甩臉子。不過她這驕縱任性,也就只針對孟老夫人與李嬤嬤這些無條件寵愛她包容她的人,對旁的人,像是老夫人與安世延,她就不會隨便使性子。對老夫人,她是不敢,對安世延,她是使不起來,因為安世延順便一句話,就能把她哄得服服帖帖。

  李嬤嬤很清楚孟氏的性子,見她發脾氣,就不敢再多嘴了,只抱著滿腔心酸,把淚水往肚子裡咽。

  晚雪在一旁瞧著,眼中浮起淡淡的嘲諷。

  早在孟氏決定裝病時,晚雪就給孟老夫人送了信,孟老夫人猜到會有這樣的結局,想著孟氏不管事也好,省得再惹事,也就沒讓晚雪阻止。晚雪聽從孟老夫人的話,只在開始時不痛不癢勸了兩句,隨後就保持了沉默,是以這會出了事,她是半點責任也沒有,就是李嬤嬤想拖她下水,也尋不到藉口。倒是孟氏對李嬤嬤生了不滿,讓她得了賣好的機會。

  這之後的兩日,孟氏對李嬤嬤很是冷淡,對晚雪卻是愈發親近了起來,可算是讓李嬤嬤嘗盡了苦楚心酸。

  而老夫人讓世子夫人主持中饋,讓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四夫人協助的事兒,也全府上下傳開了,前院的爺們開始還有些詫異,不解為何獨獨沒有五夫人的事兒,後來一打聽,心裡就明鏡兒似的了,老侯爺更是因為這事,首次對滿意的五媳婦生了不滿。

  安世延再次去陪伴孟氏的時候,心裡很複雜,他說不清是什麼味兒,只知道自己被妻子欺騙了,他想發怒,想斥責妻子一頓,然而一看到妻子因為自己的陪伴而變得明艷歡快的笑臉,他就狠不下心來,種種情緒纏繞在心頭,讓他無力又疲憊。

  “既然不想打理府上的事,日後就好好在院子裡養身子吧,清閒一點也無妨,左右幾位嫂嫂都是能幹的,也不差你出主意。”

  最終,安世延只能笑著留下這麼句話,而後就藉口有事,起身回了書房。

  孟氏只以為他是體貼關懷自己,感動地無以復加,連他去書房都不計較了,兀自向著晚雪訴說一腔喜悅。

  晚雪微笑聽著,心中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悲。

  書房內,安世延端坐在書桌後,手中的狼毫舉了半晌,面前的宣紙還是一片空白。

  “篤篤”兩聲,書房門被敲響,因著侍童被趕了出去,安世延便親自問道:“誰?”

  “五爺,婢妾做了些點心,想請您嘗嘗。”門外響起薛氏清亮的聲音。

  安世延有瞬間的怔忪,記憶中,似乎妻子從未替他做過點心。心底一陣苦澀,他遲疑了一陣後,揚聲道:“進來。”將手中的筆放回了筆架上。

  薛氏提著食盒推門進來,帶著清爽柔和的笑,福身道:“五爺安。”

  安世延微微頷首,態度算不上親近。

  對薛氏,安世延並沒有半點情愛之心,他之所以會接薛氏回侯府,更多的是出於一種責任與感激。儘管當年薛氏算計了他,讓他有愧于妻子,但不可否認,薛氏的一番深情也讓他感動感激。先是不求名分地為他生育骨血,後是十年如一日地替他照顧生母,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容,更可況他本就不是心狠的人。也是因此,在犯下第一次的錯誤後,他禁不住哀求,又犯了第二次錯,讓薛氏再次懷上了孩子。

  但要說他對薛氏完全沒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到了現在,他也不願過多地面對薛氏。這也是為何在將薛氏接回侯府後,他甚少去薛氏的院子,更不會在她院子裡留宿留飯的原因。

  不過那次省親回來後,他確實與薛氏親近了不少,因此一次偶遇,他發現薛氏能理解他,會安慰開導他,而不是一味的依賴他,這讓他尋到了宣洩心中情緒的出口,是以那之後的兩日,他時常尋薛氏談心,直到妻子與他大鬧一場。

  說來,這還是自那以後,他第一次見到薛氏。

  說不愧疚是假的,但這份愧疚,到底比不上他對妻子的在意,是以他只能漠視。

  而薛氏,早就已經習慣了他的淡漠。

  將點心從食盒中取出來,薛氏奉上筷子,淡淡笑道:“五爺趁熱嚐嚐吧,婢妾就不打擾了。”說罷微微斂首,提起食盒就要離開。

  如此淡然本分的態度,讓安世延不由心中一緊,不由開口喚道:“等一下。”

     薛氏回過頭來,眼中帶著幾分詫異與驚喜,歡喜道:“五爺還有吩咐?”

     心中又是一陣動容,安世延勾起一抹淺淺的笑,道:“啟竹不在,你來替我研磨吧。”

  “是,五爺。”薛氏難抑激動,眉開眼笑。

  薛氏倚在桌側研磨,眉目柔順,安世延提筆揮毫潑墨,氣勢萬千。

  薛氏探首去看,只見雪白的宣紙上兩行狂草龍飛鳳舞,她竟是認不出來。

  安世延見她眉間輕皺,笑問:“認不得?”

  薛氏臉上微紅,也不託大,坦蕩搖頭笑道:“婢妾只略識得幾個字兒。”

  見她如此直率,安世延眼角笑意加深,又想到與自己志趣相投,才情極高的妻子,他眉間微微皺了起來。

  薛氏自然曉得他為何皺眉,頓了頓,她道:“婢妾雖不懂得多少道理,但也曉得煩心事藏不得,越藏越煩。”

  聞言,安世延一怔,隨即搖頭苦笑:“煩心倒不至於,就是有些疲累罷了。”

  他長嘆出一聲,隨手將筆擱回筆架,又幽幽道:“或許是我太過貪心了,以往不在意的,如今都在意了,在意的多了,也就累了。”

  薛氏眸光微閃,“既然累了,就歇歇罷,總有不讓五爺覺得累的。”

  “或許吧。”安世延淡淡一笑,似是沒有聽懂薛氏的弦外之音。

  心中不可謂不失望,薛氏掩飾一笑,道:“五爺,婢妾來了有一會了,就不打擾您了。”

  “嗯。”安世延微微頷首,並不挽留。

  薛氏深深望了眼他俊美出塵的側臉,帶著滿腔不甘與失落離去。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1:28 PM

第八十九章 怪異

  薛氏去安世延書房的事並不是秘密,不必安插在金桂苑的丫鬟通知,李嬤嬤就聽說了,她立即火急火燎地這件事稟告了孟氏。

  彼時,安若瀾正在陪著孟氏說話,聽聞後,孟氏滿不在意笑道:“這有何大驚小怪的,她是五爺的妾,去討好五爺也是正常。”

  “夫人!”李嬤嬤急得不行,“話不能這麼說,薛氏她是居心不良啊!”

  夫人因“生病”不能管家的事一傳開,薛氏就立即跑到了五爺面前說三道四,這可不就是趁人之危麼!

  奈何,不管李嬤嬤如何著急,孟氏依舊是一派悠閒淡定之資,很是自信道:“任憑她如何居心叵測,我也不擔心。五爺去書房前還來看過我,溫柔細心地安慰我,我相信五爺,”言語間溢滿幸福。

  “夫人……”李嬤嬤還想再勸,然而孟氏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不耐擺手道:“行了,我心中有數,不必你念叨。”她 ​​心裡對李嬤嬤的芥蒂還未完全消除。

  李嬤嬤一句話堵在嗓子眼裡,可算是知道何謂皇帝不急太監急了,她求助地望向安若瀾,希望她能開口相勸。

  察覺到李嬤嬤的目光,安若瀾無奈地笑了笑,並未開口。

  母親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不是她不想勸,而是不敢勸。若是這會她出口相勸,恐怕又要被母親誤會她不相信父親了。到時少不了又要受一頓責備,最重要的是,會影響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這幾日她日日過來陪伴母親。好不容易才讓前段時間鬧僵的關係有所緩和,如今她當真是怕了。

  見安若瀾不肯開口,李嬤嬤心裡又抱怨上了,嘟嘟囔囔出了門,又去打聽消息去了。

  李嬤嬤一走,孟氏嘆了一聲,頗為煩惱道:“李嬤嬤這些日子是愈發疑神疑鬼了。總是一驚一乍的。”

  晚雪笑道:“許是年紀大了吧。”

  孟氏認同地點點頭。

  安若瀾不做聲,悄悄望了晚雪一眼。晚雪注意道她的目光。對她親切地笑了笑。

  “對了,”孟氏忽地開口,笑望著安若瀾,問道:“這兩日瀾兒督促嫻兒練字。可覺得嫻兒的字有進步?”

  那日安若嫻表達了想要學習柳體的心情後,孟氏就開始手把手地教她練字了,只是這兩日孟氏稱病,不便教導她,是以便囑咐了安若瀾督促。

  這要求不可謂不傷人,若是前世,安若瀾定然會傷心傷神,如今的話,她卻是看開了。

  連母親自己都不介意安若嫻是庶女。她又有什麼好介意的?

  說到底,前世她針對的並非是安若嫻本人,而是安若嫻庶女的身份。

  再則。她隱隱覺得安若嫻與前世不同了。

  怎麼說呢,她覺得現在的安若嫻是真心對母親好,而不是像前世一樣,只是為了欺騙利用母親,才刻意討好接近母親。

  她不想深究安若嫻改變的原因,畢竟她自己就是個異類。她只知道。只要安若嫻不再像前世那樣包藏禍心,興風作浪。她就願意和她和平共處。

  不過從安若嫻目前為止對她的態度來看,她們之間恐怕是和平不了。

  只希望日後安若嫻不要再危害衛國府,給文信侯府帶來隱患就好,像是姐妹之間爭寵,出風頭之類的小事,她並不在意。

  笑了笑,安若瀾收斂心神,回道:“母親病了,嫻妹妹哪裡還有心思練字,一心都掛在母親身上了。況且兩日的時間,也實在瞧不出什麼進步。”

  “說的也是。”孟氏應了一聲,笑道:“難為嫻兒如此孝順。”

  聞言,晚雪接了一句:“六小姐也是極為孝順的,這兩日總是來陪夫人。”

  孟氏臉上一僵,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目光瞬間慌亂起來。帶著幾分解釋的意味,她連連頷首笑道:“對,瀾兒是最孝順的,不愧是母親的好女兒。”

  安若瀾不置可否,依舊笑得恬淡,“侍奉母親是女兒應當做的。”

  孟氏見她不怒不惱,心中愈發惴惴不安,遲疑了一陣,試探性問道:“瀾兒可是生氣了?母親並非沒有看到你的好,只是嫻兒她畢竟不是我親生的,能如此孝順實屬難得……”

  “母親說的哪裡話?女兒為何要生氣?”安若瀾打斷她,伸手從小幾的果盤裡取了個蜜桔剝開,毫不在意道:“女兒也覺得嫻妹妹的孝順難得。”

  “瀾兒……”孟氏顰眉輕喚一聲,心疼道:“母親知道你心裡還是不喜嫻兒的,你就不必再逞強了。”

  安若瀾笑了,心道你既然知曉我不喜她,那你為何還在我面前誇她?

  半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緒,她淡淡問道:“母親,我何時說過我不喜嫻妹妹了?”

  孟氏深深望著她,“你是我的女兒,我自然知道。”

  安若瀾笑容不由加大了幾分,眸底微沉,一邊慢悠悠地剝著桔子,一邊漫不經心道:“母親多慮了,我並不曾對嫻妹妹有半點意見。”

  頓了頓,她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故作不經意問道:“女兒聽祖母提過,說母親幼時與九姨最親,據說九姨原本也是姨娘所生,是被外祖母抱養後才做了嫡女的? ”

  聽到“九姨”兩個字,孟氏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強自鎮定了好一會,她才假裝若無其事問道:“你怎麼突然提起你九姨來了?”

  “哦。”安若瀾淡淡應了一聲,細細將桔瓣上的紋絡撕下來,道:“因為女兒聽說,當年母親就是將九姨當做嫡親姐姐看待的,是以女兒便想著效仿母親當年,將嫻妹妹當做嫡親妹妹看待。”她揚起一抹天真爛漫的笑,將桔子塞到了孟氏手裡。

  孟氏只覺得手心一涼,心也跟著涼了。她攥著桔子也不吃,好半晌,才顫抖著雙唇吐出一句話:“坐了這麼久,母親乏了,你也回去歇著吧。”

  安若瀾微微一愣。

  她本來只是想岔開話題,然後藉此機會提一提九姨的事兒,卻沒想到母親反應會這麼大。

  暗暗瞥了眼孟氏泛白的雙唇,安若瀾緩緩起身,乖巧頷首道:“那母親好好歇著,女兒告退了。”

  孟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隨手將手中的桔子放到了小幾上。

  待安若瀾一離開,孟氏就一把抓緊了晚雪的手腕,催促道:“快!快去把李嬤嬤叫來,快去!”

  晚雪本就被這母女倆詭異的氣氛弄得滿頭霧水,眼下被孟氏一叫,腦中更是不明所以了,她慌忙應了一聲,隨即便快步出了門,吩咐底下丫鬟去尋李嬤嬤。

  李嬤嬤很快被尋了回來,見孟氏臉色發白,急得六神無主,她也慌了,忙一把摟住孟氏,一邊替她拍撫後背定神,一邊關切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方才還好好的,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孟氏一把抓住李嬤嬤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未開口就先哭起來,斷斷續續,含含糊糊道:“瀾兒她……顏姐姐……”

  李嬤嬤聽懂了,也急了,她趕緊摀住孟氏的嘴,揚聲對晚雪等丫鬟道:“都去屋外候著!”

  晚雪眼底隱晦莫名,遲疑了一陣,還是帶著所有丫鬟退下了。

  沒有了旁人,孟氏一下哭出聲音來,死命攥著李嬤嬤的手臂,慌亂道:“瀾兒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顏姐姐的,肯定是有人對她說了什麼,嬤嬤,這可怎麼辦啊!”

  李嬤嬤也著急,但她還得好聲哄著孟氏:“不急不急,有辦法的,有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啊!”孟氏無措地大叫,推開她撲倒在錦被上,嚶嚶哭泣不止。

  李嬤嬤心疼地不行,咬咬牙,她道:“夫人,不能再猶豫了,把那件事告訴六小姐吧,不然是真的沒法子了。”

  孟氏哭聲一頓,哽咽道:“可是顏姐姐……”

  “夫人!”李嬤嬤拔高了聲音,“若晉王妃真的疼您,她就不會介意!”

  “可是……”孟氏咬著嘴唇,依舊猶豫不定,語氣卻是不如方才那般堅定了。

  李嬤嬤趁熱打鐵,溫聲細語勸道:“咱們只是跟六小姐說說,又不傳去,不會影響晉王妃的名聲的。”

  孟氏低低抽泣,好一會後,終是鳴咽道:“顏姐姐,我真的不想失去瀾兒,你原諒我……”

  聞言,李嬤嬤曉得她是同意了,便道:“夫人放心,奴婢有分寸的,這就去向六小姐解釋清楚,也省得她多想。”

  孟氏沒有吭聲,只細細地哽咽,她已完全陷入了無盡的自我厭棄中。

  李嬤嬤見狀,無奈嘆了一聲,抖了被子替她蓋好,起身出去了。

  安若瀾回到頤榮苑東院,越琢磨越是覺得怪異,方才母親的反應也太大了,難道母親與九姨的關係這時候就已經到了不可修復的地步?

  思來想去,她終是不願放棄,打算去向老夫人問個清楚。

  可惜她還沒有跨出房門,就聽丫鬟通報說李嬤嬤求見。

  她來作何?安若瀾不由心底疑惑,轉念一想,難道是為了剛才的事來?若是如此,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

  心下微定,安若瀾揚聲讓丫鬟領李嬤嬤進屋。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1:35 PM

第九十章 解釋

  這一次過來,李嬤嬤的態度比上一次還要謙卑恭敬,隱隱帶著些討好的意味。當安若瀾讓她在炕上坐的時候,她不像上次那樣當真坐下,而是佝僂著身子站在炕邊,安若瀾只好讓百靈端了繡墩來,她這才坐了。

  坐下後,李嬤嬤又是一番回憶過往,闡述孟氏對安若瀾的疼愛用心,愧疚不捨,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後,她才轉入了正題。

  “今兒,奴婢是擅自過來的,奴婢心裡頭藏著一件事兒,到了今日,實在是不想再瞞著六小姐了。”

  李嬤嬤的語氣十分懇切,安若瀾只是挑眉淡淡應了一聲,便不接話。

  見狀,等著她問話的李嬤嬤有些急了。

  不自在地挪了挪,李嬤嬤訕訕補充道:“奴婢是見夫人因為六小姐提起晉王妃傷心,擔心六小姐以後再犯,是以才自作主張過來了。”

  “哦?”安若瀾終於是開了口,問道:“為何不能在母親面前提九姨?我一直聽外祖母說,母親與九姨是很關係極好的姐妹。”

  “這……”李嬤嬤目光游移,支支吾吾道:“夫人與晉王妃確實是極親密的姐妹,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想必小姐也記得,這幾年,夫人都不曾與晉王妃來往。”

  “這我記得,我只是不明白,為何母親會與九姨生分起來。”安若瀾帶著滿臉困惑不解。搖頭道:“如今外祖母提起母親與九姨的過往時,總是忍不住要唏噓一番,只是她總不肯告訴我緣由。”

  聞言。李嬤嬤嘆了一聲,覷著她的臉色道:“也難怪老夫人不願提,畢竟是好說不好聽的事兒,若不是今日見夫人實在難過得緊,奴婢也不願來提這個事兒。”

  安若瀾微微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李嬤嬤應了一聲,於是娓娓道來:“這還要從小姐出生前說起……”

  七年前。孟氏與晉王妃還是關係極好的姐妹,即便有些風言風語。兩人關係依舊親密。

  那一年,她們兩姐妹相繼懷孕,月份還就只差著一個月,兩人甚至說好了。若是日後生下的是一個男娃,一個女娃,兩人就結為親家,親上加親;若是兩個都是男娃,就讓兩個孩子結拜做兄弟;若都是女娃,自然就要做最親密的姐妹。

  那時候,晉王府,孟國府,文信侯府。都期盼著孩子的出生,然而就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厄運降臨了。

  在晉王妃懷孕八個月。孟氏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兩姐妹在前往天祿寺祈福的路上發生了意外。馬車驚馬,兩姐妹因為受到驚嚇,都出現了早產的徵兆,不得已,護送兩人出行的晉王只好讓隨行的丫鬟婆子在野外替兩人接生。

  那是極為難熬且混亂的一天。侍衛們在郊外搭起了火堆,隨從們從附近的溪流裡取來清水燒熱。丫鬟婆子們擠在馬車裡對著兩人又求又喊,從烈日炎炎到日暮黃昏,林子裡充斥著慘叫呼喊,血水被倒掉了一盆又一盆,如今李嬤嬤回想起來,都還覺得頭腦發暈。

  那一日,直到月上中天,馬車裡才傳出了嬰孩的哭啼,兩姐妹幾乎是同時產下孩子,又同時昏迷過去。

  “俗話說,活七不活八,晉王妃當時懷孕八個月,又是難產,生下的孩子隻貓兒叫似的哭了兩聲,就沒了氣息。”說到這裡,李嬤嬤顫抖著雙手抹了把臉。

  安若瀾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摀住雙唇,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想起面上清清冷冷,眉眼間透著疏離的九姨,怎麼也不敢相信她竟然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李嬤嬤重重吸了吸鼻子,接著道:“當時晉王爺很難過,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卻不想晉王妃竟……竟瘋了……”

  “瘋了?”安若瀾心口一跳,直覺地不信。她無法把看似清冷,實則溫柔的九姨與瘋子聯繫在一起。九姨看上去是那般高貴優雅。

  “是、是瘋了。”李嬤嬤枯枝般的手顫抖得更厲害,深吸了口氣才道:“晉王把晉王妃與夫人都帶回了晉王府,晉王妃醒來後得知孩子去世,當場就瘋了,她又是哭又是笑,還一口咬定小姐您才是她的孩子,她甚至打傷了夫人,把您搶了過去,後來若不是晉王阻止,恐怕您如今就不在夫人身邊了。”

  “你說……九姨認為我是她的孩子?”安若瀾皺起眉,怎麼想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是的。”李嬤嬤僵硬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戰戰兢兢道:“當時晉王妃根本誰的話都不聽,她打傷了好多下人,力氣大的出奇,連武藝精湛的晉王都險些攔不住,她甚至要抱著您跳湖!”

  說到後面,李嬤嬤突然拔高了聲音,尖銳的聲音刺得人腦門發疼。

  安若瀾揉了揉額角,不相信道:“我沒聽說九姨有何失常的地方。”

  “那是因為晉王妃後來好了!”李嬤嬤焦急解釋道,“那次之後,晉王擔心晉王妃再犯病,就把她關了起來,請了好多的大夫看,有宮廷御醫,也有凡間名聲響亮的神醫,更是請了和尚道士到晉王府,以及孩子出生的地方開道場念經書,有說法,說晉王妃是被早夭的孩子怨氣所染,才會爆發瘋癲之症。”

  一口氣說完,李嬤嬤抹了把眼角,道:“就這樣過了兩年,晉王妃才漸漸好了。自那以後,夫人跟晉王妃就不再來往了,夫人總是擔心晉王妃要把您搶走,是以她不敢讓您出府,也不敢讓您接觸外人,就連旁人提一句晉王妃,夫人都怕得不行。”

  安若瀾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若真是李嬤嬤說的這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何九姨看到她會那般激動,為何母親聽她提起九姨會有那般大的反應。為何前世今生母親都很不喜歡她接觸外人。

  一切都說得通,但她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腦海中似乎有什麼在漂浮,她知道那很重要,伸出手想抓,卻又抓不住,這種無力感讓她莫名地不安焦躁。

  沉吟了好一會。她抓住其中一個疑惑之處,問道:“你方才說晉王爺把九姨和母親都帶回了晉王府。為何母親不回文信侯府?”

  若是回文信侯府的話,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李嬤嬤早料到她會有所疑問,只是沒想到她會問起這裡,聞言不由戲謔一笑。答道:“六小姐您還小,不懂也是正常。女人生完孩子後身上是有傷的,不能隨意搬動,不然會加重傷勢。更何況當時晉王妃與夫人都是難產,身上的傷比平常人更重些,晉王也是好心,怕夫人在回文信侯府的路上加重傷勢,在詢問過老夫人與五爺的意見後,就讓人在王府準備了院子。讓夫人留下養身子。”

  “哦。”安若瀾似懂非懂地點頭,前世她不曾生過孩子,不知道還有這一說。

  頓了頓。她又問:“當年九姨失常的事鬧得大麼?”

  “不大。”李嬤嬤搖頭,“事情就發生在晉王府內,當時晉王把事情壓下來了,沒人敢往外亂說,外面人只知道晉王妃產後身子不好,一直在晉王府養身子。這事就連國公爺和老侯爺都是不知道的。”

  “那……”安若瀾還想再問。可張了嘴卻又不知道要問些什麼了,猶豫半晌。她才道:“九姨的孩子是男是女?”

  李嬤嬤目光微閃,遲疑了一陣,才回道:“是個男孩兒。”

  “哦。”安若瀾點頭,心裡驀地有些澀澀的。

  李嬤嬤見她神思不定,小心翼翼問道:“六小姐今日怎的突然提起晉王妃了?”心裡冒出一個驚人的猜測,她趕緊壓了下去。

  “啊……哦,就是聽外祖母提的多了,有些好奇。”安若瀾回神,淡淡笑著回答。

  李嬤嬤微皺眉,若有所思地頷首,過了一會,又道:“六小姐,奴婢多一句嘴,希望您能見諒,夫人的法子雖說用的不當,但追根究底是太在乎您,日後您還是少出府吧,也不要再打聽晉王妃的事。”

  說著她又哭起來,“這些年夫人一直飽受煎熬,她不願,也捨不得跟晉王妃生分,但為了您,她只能如此。因為夫人不讓晉王妃見您,晉王妃早就把夫人給恨上了。”

  “夫人日日夜夜抱著愧疚自責活著,總覺得是她害了晉王妃,說當年若不是她提起去祈福,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

  “六小姐,您就當是給夫人一個安心,日後好好聽夫人的話吧,當年夫人可是拼著命,難產將您生下來的啊!”

  李嬤嬤字字泣淚,安若瀾不免動容了。

  她本就是對母親在意的,加之又聽了這樣的陳年往事,心疼九姨痛失孩子的同時,她也更珍惜與母親之間的母女情分,她確確實實是心軟了,有那麼一瞬間,她險些就點頭答應了李嬤嬤的要求,但最終,她還是保持了一分理智。

  聽母親的話,然後走上前世的老路嗎?

  因為一生只圍著母親打轉,所以像前世一樣沒有朋友,沒有別的親人,也沒有愛人?

  那不是她想要的。

  衛刑身染鮮血的模樣她還記得,她早已沒有辦法再像前世一樣對母親順從。

  沉重的閉了閉眼,她鄭重道:“我很感激母親對我的養育之恩,這一輩子我都會孝敬她,但是,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沒辦法事事聽從母親的安排。”

  聞言,李嬤嬤的臉色瞬間變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1 11:42 PM

第九十一章 撒潑

  用自己的一聲,去換母親的一個安心,這一世安若瀾做不到。

  “六小姐的心思奴婢左右不了,奴婢也沒那能耐阻止六小姐做什麼,奴婢只盼六小姐日後不要再在夫人面前提起晉王妃!”

  丟下這番話,李嬤嬤憤憤然往門外衝。

  安若瀾只能在心裡嘆了一聲。

  張嬤嬤端著剛出籠的點心一進門,就被橫衝直撞的李嬤嬤撞了個趔趄,她哎喲叫了一聲,趕緊雙手護住手上的托盤。

  被撞了本就有火氣,一抬頭又見罪魁禍首反倒黑沉著一張臉,提別是這禍首還是李嬤嬤,張嬤嬤火氣一下就上來了,一吊嗓子就嚷嚷開了。

  “哎喲餵,我說你個老貨,撞了人擺臉色給誰看呢?你當這是你馨月苑呢,想來來,想走走,想幹嘛幹嘛呢!”

  李嬤嬤心裡頭也是憋著火呢,被張嬤嬤一吼,爆脾氣也上來了,扯著嗓子回道:“怎麼的,還不讓人走了不是?有本事你把我怎麼著?!當自個兒什麼東西,忘恩負義,狗仗人勢!”

  張嬤嬤跟李嬤嬤可 ​​謂是積怨已久,這回兩人心裡又都有火,這不,一對上,就直接在房門口吵起來了。

  因著方才李嬤嬤要跟安若瀾單獨說話,秦嬤嬤和劉氏等都被遣到了門外,是以她們是最先聽到動靜的,立即就趕了過來。

  張嬤嬤聽到李嬤嬤的話笑了。道:“我忘恩負義?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個忘恩負義了?!誰給我恩,我忘誰啦?狗仗人勢說的你自個兒吧!”

  李嬤嬤氣得臉通紅,指著張嬤嬤罵道:“你是夫人的陪嫁嬤嬤。不幫著夫人,反倒幫著外人,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沒良心的東西,白眼狼兒!”

  “我呸!”張嬤嬤狠狠啐了一口,一手端著托盤,上前一掌子把李嬤嬤推了個踉蹌,喝道:“說誰外人呢?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話也是你能說的?!我是夫人的陪嫁嬤嬤不假,可我身契還在孟國府呢!誰是我主子我清楚得很。誰真給了我恩我也記得,用不著你教訓!”

  “你……你……”李嬤嬤顯然是不知道這一點,頓時底氣弱了,話都說不出來。被張嬤嬤推搡著一路後退。

  “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死心眼偏心眼兒,當所有人都活該圍著你主子轉呢,我就護著我家小姐了,有本事你拆了我這把老骨頭!”

  張嬤嬤仰著脖子,挺著胸,凶神惡煞一瞪眼,氣勢洶洶的,直把李嬤嬤嚇得腿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秦嬤嬤與劉氏心裡也對李嬤嬤有些不滿。是以一開始並未上去勸架,眼下見著李嬤嬤摔倒了,兩人是不能再乾站著看戲了。忙上去一左一右將人扶了起來,好聲好氣勸說起來。

  李嬤嬤卻不領情,揮開了兩人。

  劉氏與秦嬤嬤溫和的語氣讓李嬤嬤心裡又有了底氣,她直接就不起來了,賴在地上就開始嚎,邊哭邊喊:“我做這麼多是為了什麼啊。還不都是為了夫人跟六小姐好,你們這些黑心肝的。硬是要從中作梗,挑撥夫人跟六小姐的感情,你們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

  喲呵,這還唱上了!

  張嬤嬤冷笑一聲,又要出口諷刺,卻被秦嬤嬤攔住了。

  秦嬤嬤對她使了個眼色,她這才發現門前不知何時圍了一群丫鬟婆子,連二小姐房裡的大丫鬟巧綠都過來了。

  心里頓時急了,張嬤嬤咬牙跺腳,惡狠狠地瞪向李嬤嬤。

  李嬤嬤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卻是哭嚎得更起勁兒了,拍著大腿嗷嗷:“夫人啊,您含辛茹苦拉拔大的六小姐,被一群黑心肝地給挑撥離間了啊!我可憐的夫人啊!”

  這話顯然是在暗示安若瀾與孟氏不合。

  劉氏皺起眉,再這樣鬧下去,小姐的名聲可就壞了。

  門外看熱鬧的丫鬟婆子都對著李嬤嬤指指點點,小聲議論起來,見狀,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愈發著急,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卻又束手無策。

  正當三人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賠不是做小的時候,百靈急匆匆從隔壁暖閣跑了出來,響亮道:“李嬤嬤,我家小姐說啦,您老愛鬧就鬧吧,若是嫌鬧的不夠熱鬧不由轟動,她就幫著把老夫人跟幾位夫人們一起叫來,要還嫌不夠,她也可以把老侯爺與幾位爺都叫來,讓大家瞧瞧看,聽聽看,看您是怎麼依賴賣老,顛倒黑白,污衊她與夫人不合的!大家都知道,六小姐對夫人是頂頂孝順的!”

  原來百靈見著情況不對,立即就去向安若瀾報信了,隨後就得令來傳達這麼一番話。

  這話一出,所有人驚呆了,呵!六小姐好大氣勢啊!

  “六小姐對五夫人可孝順了,大家都知道,沒人比得上的!”安若瑾的大丫鬟巧綠趁機喊了一嗓子,顯然是在幫安若瀾。

  “是啊是啊,我們都知道!”立即就有一堆人附和。

  情勢瞬間逆轉,劉氏與秦張兩位嬤嬤臉上都露出了笑意,反觀方才得意叫囂的李嬤嬤,卻已成了鵪鶉,縮著肩耷拉著腦袋,不敢吱聲了。

  百靈年紀還小,威風了一把後不免有些驕傲,她挺了挺腰板,剛想再耍耍威風擺擺架子,就聽得劉氏道:“百靈回屋陪著小姐去,我跟秦嬤嬤送李嬤嬤回馨月苑去。”

  張嬤嬤把手裡的托盤往百靈懷裡一送,“給小姐送進去。”

  “誒。”雖然有些小失望,但百靈向來聽話,當即就端著點心回暖閣去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散了。”張嬤嬤驅散看熱鬧的眾人。

  劉氏與秦嬤嬤上前扶起李嬤嬤。這回李嬤嬤沒拒絕,委頓著身子被兩人扶著離開了頤榮苑。這次她可是裡子麵子都丟光了。

  百靈端著點心蹦蹦跳跳進了暖閣,嘻嘻哈哈跑到安若瀾身邊。興奮道:“小姐,小姐,奴婢方才可威風啦!您教的話真有用,李嬤嬤一下就老實了!”

  其實安若瀾在暖閣裡也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來她懶得理會撒潑耍賴的李嬤嬤,二來她心裡也確實對李嬤嬤目中無人,無的放矢的作為不滿。是以才故意沒有出去說軟話勸解,而是讓百靈傳話嚇唬嚇唬李嬤嬤。還真別說。效果很不錯。

  笑睨了一眼喜滋滋的百靈,安若瀾撿了塊點心塞進她嘴裡,嗔道:“威風耍耍就夠啦,可別得意忘形!”

  “唔唔!”百靈含著點心連連點頭。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她剛才真的差點就得意忘形了,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還能怎麼知道?一瞧她那樣兒就知道了唄。

  安若瀾淡淡一笑,又撿了塊點心填進自己嘴裡,軟糯酥香的口感,甜而不膩的滋味兒,讓她滿足地微微瞇起了眼。    見著自家小姐這懶貓兒似的模樣,百靈捂著嘴偷笑。

  李嬤嬤被送回馨月苑的同時,她的光榮事蹟也在府上傳開了。

  三夫人是笑得最暢快的一個,捂著肚子前俯後仰的。連聲道:“這瀾姐兒可比她娘強多了,瞧瞧這氣勢!那些個倚老賣老,不知所謂的老貨。就該這樣診治!”

  “那張嬤嬤也是個有個性的,真論嘴皮子,李嬤嬤可 ​​說不過她。”二夫人也捂著嘴笑。

  慕容氏穩重些,但眼角眉梢也都染著笑意。

  自慕容氏主持中饋後,二夫人與三夫人就愈發喜歡往她院子裡跑了,三人沒事湊在一起喝喝茶磕磕牙。商議商議府上的事兒,感情是愈發深厚。

  “我聽說瑾姐兒也攙和了一腳呢。她那叫巧綠的丫頭,可是會看時機。”二夫人又道。

  慕容氏笑容又深了幾分,沏著茶道:“瑾姐兒這些日子跟瀾姐兒可熱乎著,自然要幫著出頭。”

  “好在當時珂姐兒不在,不然就那孩子的爆脾氣,見著有人欺負她瀾妹妹,怕是要直接動手。”三夫人收斂了幾分笑意,嘴裡斥責著,眼底卻滿是驕傲。

  “這些日子珂姐兒與瑾姐兒瀾姐兒玩在一處,我瞧著她脾氣收斂了許多,就我家妍姐兒還是那德行,悶得很。”二夫人嘆了聲。

  這話三夫人不贊同了,“妍姐兒哪悶了?那是你沒瞧見她俏皮的樣兒!”頓了頓,又嗔怪道:“不是我說,二嫂,你也該對妍姐兒上點心,別總念著你那兩個哥兒,那兩小子有二伯盯著呢,再說,皮小子們哪裡有閨女貼心懂事!”

  一向都是二夫人說道三夫人,今兒反了過來,二夫人不免有些赧然,便強了一句:“女兒再貼心,那也是要嫁出去的。”

  “誒,二嫂,這話我可就……”三夫人一聽二夫人的話,眉毛都挑起來了,然而她還沒說完,話茬就被慕容氏接了過去。

  “二嬸這話說的不對,正是因著日後要嫁出去,現在才更該疼著寵著,小子們一輩子都在跟前,你還愁沒機會相處?”

  慕容氏一貫的語氣清清淡淡,卻是說到了人心坎上去。

  三夫人立即就拍著桌子附和:“大嫂說得對,現在不寵著些,日後你想寵都沒機會!”

  二夫人若有所思,頷首道:“確是這個理兒,我受教了。”

  三人相視一笑,又和樂融融談起了旁的趣事。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12:02 AM

第九十二章 過年

  李嬤嬤自告奮勇找安若瀾談話,卻不想事沒辦成,反倒惹了一身臊,她成了侯府上下最大的笑話。

  然而最讓李嬤嬤難過的,並非是旁人的嘲諷笑話,而是孟氏的冷漠。

  得知李嬤嬤在安若瀾房裡的行為,孟氏也覺得丟臉,她連李嬤嬤的面都不願見了,直接讓晚雪傳話,叫李嬤嬤日後好好享清福,不必再管五房裡的事,也不必再到房裡伺候。

  這話在李嬤嬤聽來,就是讓她做個閒人,別再多管閒事。

  李嬤嬤把孟氏看的比命還重,說句誇張點的,不能伺候孟氏,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活。

  於是李嬤嬤哭的肝腸寸斷,不死心地跑到孟氏面前求情哭訴,卻不想孟氏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讓丫鬟將她送回了房間。

  即便如此,李嬤嬤還是沒有半點埋怨孟氏,只認為是晚雪在孟氏耳邊。

  懷著滿腔的怨恨,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李嬤嬤鬱結於心,終是病倒了。

  眼看著就要過年,李嬤嬤這時候生病,自然就被旁人看成了晦氣,那些早先就看她不慣的丫鬟婆子,更是可著勁兒地踩她的痛處,直把她氣得一魂出竅二魂升天。

  有那麼一陣子,李嬤嬤甚至想過了卻殘生,可她一想到自己單純善良的主子,她就咽不下那口氣,閉不上那雙眼。她捨不得讓她從小護到大的小姐。獨自一人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宅里生活,她要保護好被群狼環伺的,她高潔美好的小姐!

  抱著這個堅定強烈的念頭。行將就木的李嬤嬤竟奇蹟般地康復了,除了比先前更瘦削,雙眼更陰鷙,顯得更刻薄外,她甚至比生病前看上去還要精神。不過她並沒有立即回到孟氏身邊,而是選擇了伺機而動。

  當盛京的天空再次飄起雪花的時候,大年三十到了。

  這一日。注定是一年到頭里最熱鬧的一日,一大早。整個盛京城就陷入了無邊的喜慶氛圍之中。

  因著老侯爺帶著全府的男子到祖墳拜謁,大清早的,文信侯府內很是安靜。

  “珂姐姐,你等等我們啊!”

  歡快清脆的叫聲從遊廊上傳來。打破了寧靜,路過的僕婦丫鬟們紛紛回頭望去,只見二小姐牽著六小姐,五小姐跟在兩人身後,三人正追著四小姐玩鬧呢。

  見著四位小姐歡快的笑臉,下人們不由會心一笑,回頭繼續忙活自個兒手上的活計。

  到了遊廊盡頭,安若瀾三人可算是追上了安若珂,三人還沒喘勻氣。就見安若瀾叉腰瞪眼道:“你們太慢啦,一會祖母她們都要從佛堂裡出來了!”

  “是你跑的太快啦!”安若妍撅著嘴,氣喘吁籲地反駁。

  “好了好了。趕緊的,咱們還要給菩薩上香呢!”安若瑾趕緊勸和,四姐妹便拉了手,歡歡喜喜朝著松鶴堂後面的佛堂走。

  裝飾肅穆莊嚴的佛堂內,老夫人頭戴祖母綠褐色暗紋抹額,上著簇新的福祿四喜如意云紋錦鍛襖子。下配著藏青色棉裙,披著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披風。正跪在蒲團上禱告,嘴裡喃喃念叨:“菩薩保佑,保佑我侯府繁榮昌盛,和睦安寧。”

  老夫人身後,五位夫人也都虔誠地叩拜禱告。

  大年三十的早上,除了老侯爺要帶領男丁拜謁祖墳外,老夫人也要帶領府上的夫人參拜菩薩,祈求新的一年富貴吉祥。

  對府上的小姐們,卻是沒有什麼要求的。

  老夫人帶著一群媳婦參拜完畢,便讓眾人散了,只留了慕容氏在旁陪著,她繼續在佛前冥想禱告。

  四姐妹趕到佛堂時,裡面就只剩下老夫人與慕容氏了,見老夫人在冥想,她們便沒有立即衝進去,而是探著腦袋,扒著門框,躲在外面張望。

  慕容氏瞧見了躲在門外的四個俏丫頭,見著四人探頭探腦的可愛模樣,她忍不住抿唇笑了,故作嚴厲地嗔了一眼過去。

  四姐妹不僅不怕,還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老夫人聽得動靜,知是那幾個調皮的來了,便睜開了眼,笑道:“都進來吧。”

  四人這才悻悻地縮了縮脖子,乖巧喚道:“祖母,母親/大娘。”一個拉一個地從門後走了出來。

  老夫人沒有開口責怪,而是慈愛笑道:“吉時還未過,趕緊給菩薩上柱香,好保佑你們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

  “是,祖母。”四人彎著眼兒應了,去楠木盒子裡取了香點燃,規規矩矩跪到蒲團上,認認真真地磕頭禱告。

  待四人上過香,慕容氏扶著老夫人起身,身後跟著四個小尾巴,一行人出了佛堂。

  “哎呀,你去你去,祖母最疼你啦!”

  “不要嘛,二姐你去,大娘還在呢,能幫你說話。”

  “哎喲,你們兩個一起去最好!”

  “珂姐姐,要不你去?”

  慕容氏攙扶著老夫人走了沒幾步,就聽身後四個小尾巴嘰嘰喳喳的,她故意回頭瞪了一眼,便見推推搡搡的四個丫頭立時老實了。

  抿唇笑了笑,慕容氏故作嚴厲地訓斥道:“吵吵嚷嚷什麼呢,有話直說,祖母最是疼你們,你們還擔心祖母怪罪不成?”

  這話聽似是在訓斥四人,實際卻是給她們搭橋了,還順帶堵了老夫人的嘴,讓老夫人想不答應都不行,不然就是不疼這四個孫女了。

  對於大媳婦的“踰矩”,老夫人只是笑了笑。

  在老夫人看來,慕容氏夠穩重能幹,就是以往少了些靈氣,如今卻是什麼都不缺了。

  有了慕容氏這番話相幫,四姐妹也不你推我讓了,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圍到老夫人身邊,又是拉衣角又是抱胳膊的鬧了起來。

  “祖母,今兒過年,大街上好熱鬧,我們也想出去逛逛,您就讓我們去吧!”

  “祖母,您最英明啦,您一定會讓我們去的對不對?”

  “祖母祖母,讓我們去嘛!”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是撒嬌又是拍馬屁,老夫人覺得頭都要被鬧暈了。

  “好好好!祖母答應了,答應了!”老夫人趕緊連聲應了,笑嗔了四人一眼,訓道:“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們給鬧散了,眼都花了!”

  四人連忙討好地笑,給老夫人捶胳膊捏肩膀。

  “好了好了,就知道獻殷勤。”老夫人笑呵呵制止了四人,道:“要出去玩兒可以,但一定要有長輩跟著。街上是人多熱鬧,但也雜亂,我不放心。”

  “母親說的是。”慕容氏贊同地點頭。

  安若珂眼珠子一轉,大聲道:“祖母祖母,讓我娘陪我們一起去吧!”

  聞言,安若瀾三人立即猜到了她打的什麼主意,響亮附和道:“我們跟三娘一起去!”

  三娘好,三娘性子豪爽開明,最不會拘著她們了,還能跟她們一起玩兒。

  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們的小心思,嗔道:“三娘可以跟你們一起去,但還不夠。”

  “不若讓二嬸也陪著一起吧,二嬸妥當,想來能看管住這幾個丫頭。”慕容氏建議道,她自然也擔心孩子們的安危。

  安若瑾第一個撅起嘴,被慕容氏瞪了一眼。

  老夫人點頭同意了,“那行,就讓老二媳婦跟老三媳婦跟著。”

  “啊——”聞言,四人都有些喪氣,二娘好兇的,一定這個不准那個不准。

  “再抱怨就不許去了。”老夫人老神在在開口,四人忙摀住嘴,動作一致地搖頭,表示她們什麼都沒說。

  老夫人跟慕容氏都被逗笑了。

  二夫人與三夫人跟往常一樣聚在一起,接到陪孩子們逛街的差事,三夫人連聲叫好,拍手道:“這差事好啊,我就喜歡跟丫頭們一起玩兒!走走走,二嫂咱們快動身,丫頭們肯定都等急了!”興致勃勃拉著二夫人就往外跑。

  二夫人頗為無奈,然而心裡也隱隱有些期待。自從被大嫂跟三嬸點醒後,她放在女兒身上的心思愈發多了,也漸漸體會到了閨女的好處。

  兩個大人,四個孩子,在二門處匯合後,就一起歡歡喜喜出了侯府。

  街上比想像中的還要熱鬧。

  鑼鼓喧天,鞭炮不斷,舞龍耍獅子,踩高蹺敲腰鼓,各個都引得人移不開眼,街道兩旁的各色攤子更是讓人目不暇接。

  二夫人累的不行,不僅要照看四個丫頭,還看照看三夫人這個大孩子,她幾乎心力交瘁。

  好在四個丫頭也沒有在街上溜達太久,逛了一陣,就一溜煙跑進了太白樓裡,二夫人與三夫人跟著進去,就在二夫人以為終於能歇歇的時候,老天爺又給了她一個打擊。

  “二嬸嬸安,三嬸嬸安。”周宓兒笑盈盈向著二夫人跟三夫人行禮。

  另外幾個姑娘也都上來行禮問安。

  二夫人驚了一跳,抬眼看去,發現不僅周尚書家的小姐在,永寧侯府的三小姐,孟國府的長房的嫡小姐也都在,看到這情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敢情家裡的四個丫頭早就跟人家一群姑娘約好一起玩兒了。

  看來今兒有得忙了,這麼大一群姑娘可不是好伺候的,二夫人痛並快樂地想。

  相比起二夫人的惆悵,三夫人恨不得多來幾個才好。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12:12 A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12 02:51 AM 編輯

第九十三章 緣分(一)

  人頭簇動的大街上喧囂繁華,車水馬龍。

  一群姑娘們趴在太白樓二樓雅間的窗前,探頭張望樓下熱鬧的場景。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擔心孩子們出意外,二夫人與三夫人沒有再讓她們出去亂轉。

  幾人雖喜歡湊熱鬧,但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讓她們並不敢太過放肆,知道街上人多擁擠不安全,她們也就沒有堅持,乖乖在雅間裡待著。

  左右在樓上也能看到耍獅子舞大龍。

  其實更多時候,一群小姑娘們是在聊天。

  “瀾妹妹,後天初二,你會跟小姑一起到孟國府拜年麼?”孟雅蕙問安若瀾。

  “肯定會去的。”安若瀾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你後天在孟國府多待一會,我跟著爹娘回外祖家拜過年後,還要去孟國府給大外公大外婆拜年的,到時我們可以再聚聚。”周宓兒插嘴。

  “行啊,我正好給二姨和姨父拜年,又可以拿紅包。”安若瀾喜滋滋。

  周宓兒嗔她:“不上門就想拿紅包,美的你。”

  “那到時我跟瀾妹妹一起去你家裡拜年唄。”孟雅蕙笑嘻嘻道。

  “這主意好,興許還能多拿幾個紅包。”安若瀾連連點頭。

  “哎呀,你們別一個勁兒說這個,我們都插不進去話了。”安若珂打斷聊得起勁的三人。

  “就是,春節期間你們倒是能時常見面。我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了。”趙三小姐低落地嘆了一聲。

  “趙姐姐外祖家不在盛京城,後日就要去外祖家拜年,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安若瑾解釋。

  “哦。”眾人應了一聲。便揭過了這個話題,一起逗著趙三玩笑,趙三這才又高興起來。

  也不知是誰眼尖,發現了人群中的一幫子年輕公子,歡喜道:“大家快瞧,公子哥們也出來湊熱鬧啦!”

  大家便都探頭看去,三夫人也過來湊熱鬧。瞧了一眼,笑道:“喲。咱們彥哥跟齊哥也在呢,看來府上爺們都回府了。”

  齊哥兒是二夫人的嫡子,聞言,二夫人也探頭望去。

  安若瀾幾人也都看到了。除了 ​​安文彥,安文齊,還有周宓兒的兩位哥哥,孟雅蕙的長兄,以及趙宜並另外兩個世家公子。

  一群少年郎豐神俊朗,寬袖博帶,在人群中十分顯眼,端的是有些鶴立雞群之感。

  年紀大些的,像是安若瑾。趙三和孟雅蕙,都已經知曉些人事,見著這麼一群佳公子。都不由得拿帕子掩面輕笑起來,臉頰微微發紅。

  周宓兒雖然也到了知事的年紀,但卻是不在乎這些的。

  遠遠的,安若瀾便瞧見了自家哥哥局促的神色,她忍不住掩嘴偷笑,周宓兒見了。順著她的視線一看,頓時就皺起了眉頭。撇了撇嘴,心中哼道:呆子!

  二夫人與三夫人早已對著一群少年郎感慨起來,誰模樣像極了他的父親,誰有乃父之風,誰眉眼間有他母親的影子,誰長的最俊俏,誰最有氣勢,反正就是各種品頭論足,最後還嘆了一聲:人老了。

  一群姑娘津津有味地聽著兩位長輩討論,安若瑾與趙三更是忍不住滿面通紅。

  “要不要把彥哥哥他們叫來一起玩啊?”安若珂見大家都對公子哥們敢興趣,便開口建議道。她如今還只有九歲,又向來大大咧咧,是以並不懂得男女之情。

  饒是三夫人豪爽慣了,聽了女兒的話也不由戳了戳她腦門,叱道:“就記得玩,不曉得男女有別麼!叫你父親知道你說了這樣的話,等著挨訓吧你!”

  安若珂頗為委屈。

  二夫人卻是心思活絡些。

  這些個公子少爺都是盛京城中有名的才俊,家世品貌又都好,可說是擇婿的不二人選,眼下身邊正好有幾個快到適婚年齡的姑娘,何不就讓他們趁此機會接觸接觸,或許有互相看對眼的呢?若真有看對眼的,到時定下幾門親事,可就是美事一樁了。

  就是另外幾個年紀還小的姑娘,若是有合適的,先定下來也是不錯的。

  對於做媒,女人自古都很熱衷。

  腦子靈活轉著,二夫人笑道:“見見也無妨,左右都是沾親帶故的。”

  這話也沒錯,那一群公子哥們裡,好幾個與在座的姑娘是親兄妹,還有就是表親和姻親,雖有遠有近,但到底都是有些親戚關係的。

  三夫人開始不懂二夫人的意思,直到二夫人暗地裡給她打眼色,她才明白過來,雙眼騰地亮了,興高采烈道:“我這就讓人去傳話!”

  說罷,便喚來了陪同的長隨,讓他去給安文彥等人傳話。

  “這、這不太好吧……”趙三侷促地揪著手帕,臉上飛霞漫天。

  “有何不好的?左右你哥哥也在。”安若瑾也害羞也緊張,但她還是故作鎮定。

  孟雅蕙沒吱聲,當從她絞在一起的手指可以看出,她也是緊張的。

  周宓兒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撐著下巴唉聲嘆氣道:“不過是一群刻板木訥的呆子,有何好玩的。”

  說完,她故意板起臉,吊起眼角,壓著嗓子甕聲甕氣道: “天天就知道玩,功課做了嗎,字練好了嗎,佈置的畫作呢?拿來我瞧瞧!”

  接著,又恢復了那副哀怨模樣,嘆道:“我大哥天天這樣,我都煩死了。”

  敢情她方才是在學自家哥哥教訓人的模樣,而那被教訓的人還是她自個兒。

  還真別說,學的很像。

  “哈哈哈!”一群人頓時被她惟妙惟肖,古靈精怪的模仿逗得忍俊不禁,三夫人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被她這樣一鬧,緊張不安的幾個姑娘也都放鬆了。

  安若瀾打趣道:“好呀,我一會要告​​訴軒表哥,你說他壞話,看他回家收拾你!”

  “不要啊,我錯啦!”周宓兒配合地慘叫。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說笑間,三夫人派去的長隨已經引著一群少年郎上樓來了。

  知曉雅間裡有年輕姑娘在,少年們也不敢貿然進門,便推出了安文彥做代表,讓他代為問話。

  安文彥窘得不行,但奈何請人的是他家的三嬸,安文齊又不肯幫他,他便只好無措地到了門前,拱手道:“侄兒見過二嬸三嬸,不知……”

  不待他溫溫吞吞地問完,門裡就傳出了三夫人嘹亮的聲音。

  “都是自家人,哪還用得著這般客氣,彥哥趕緊帶著大家進來罷!”三夫人聲音裡都透著喜氣。

  安文彥一陣汗顏。

  話雖如此,終究是要避嫌的,在場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將禮法看的很重。

  安文彥便揚聲問道:“諸位小姐們可都方便?”

  門裡,周宓兒癟著嘴,滿臉嫌棄道:“看吧,夠呆的吧?我家哥哥也這樣。”

  姑娘們又忍不住笑,二夫人便道:“無妨,姑娘們都在里間,隔著屏風呢,你們進來吧。”

  有了這話,少年郎們才推門進了屋。

  進了門,便見正對門口的隔斷處擺放著一座三扇楠木山水屏風,將里間遮得嚴實,只隱隱可見後面人影晃動。

  少年們心中又是安心又是失望。

  見了禮,一行八個少年便在外間的圓木桌旁坐下,大家或多或少也都有些緊張,一時竟是無人開口。

  周宓兒的大哥周詠軒是其中年紀最大的,見狀,便起身先將在座的少年公子都介紹了一遍,而後拱手問道:“兩位嬸嬸,不知在座都有哪些小姐?”

  裡面的姑娘都含笑不語,就是不知事愛鬧騰的,這時也都害羞起來了。

  安若瀾學周宓兒撐著下巴,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暗暗惋惜為何衛刑不在。不過想想也是,衛刑才初到盛京,想必也不認識幾個少年公子,更何況他沉默寡言不喜熱鬧,沒有出來也是正常。

  姑娘們都不開口,便只好牽線搭橋的兩位長輩開口了。

  “大多是識得的,有周少爺的親妹子,彥哥跟齊哥的堂姐妹們,還有孟國府的七小姐,以及永寧侯府的三小姐。”二夫人道。

  眾人一聽,還真是大多都識得,特別是聽到自家妹妹或表妹也在,八人中的七人都不由得放鬆了幾分,唯有平康侯府的二少爺陳之棟還緊張得不行,因為他一個都不識得。

  隨後又是互相見禮,待兩方人都重新坐下後,二夫人笑吟吟道:“俗話說得好,萍水相逢亦是緣,能在這大好的日子偶遇,可見大家是極有緣分的。”

  “緣分”兩個字,又讓一群少年少女們紅了臉。

  趙宜清咳了一聲,問道:“蕙表妹,不知外祖母近些日子可好?”

  其餘人見他從相熟的表妹入手拉近乎,都露出鄙視的眼神。

  趙宜絲毫不在意,依舊笑得如沐春風,溫文爾雅。

  見他如此坦蕩,眾人頓覺沒趣。

  里間傳出一陣低低的嬉笑聲後,便聽得一道婉轉低柔的聲音道:“宜表哥有心了,祖母近日很好,昨兒還念起了你。”

  “那就好,還請表妹回府後轉告一聲,我後日一早便去拜見外祖母。”趙宜又道。

  “妹妹記著了。”孟雅蕙道。

  兩人一來一回,說的很是熱絡,周宓兒的二哥周詠逸有些耐不住​​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3:03 AM

本帖最後由 Namanda 於 2014-12-12 03:32 AM 編輯

第九十四章 緣分(二)

  清了清嗓子,周詠逸拿出以往少見的沉穩,效仿趙宜的法子,開口肅然問道:“小妹,昨兒祖母說身子有些不適,今兒可好些了?”

  周宓兒被問得莫名其妙,直接回道:“你不是今早才見過祖母麼,還來問我?”

  安若瀾本來在走神,聽得這話噗的一聲笑了。

  其餘人見開了頭,也都跟著大笑起來。

  周詠逸當即鬧了個大紅臉。

  正是青春年少,春心萌動的年紀,誰都不想在異性面前失了面子。

  聽著姑娘們如銀鈴般清脆嬌俏的笑聲,以及身旁兄弟們放肆的大笑聲,周詠逸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不由暗暗斥責自家妹妹的不留情面。

  周詠軒嫌棄地望著自家弟弟,直想把這愣頭青給敲一頓。

  笑過之後,氣氛倒是活躍了許多,一行人開始隔著屏風,相互問答了起來。

  不過漸漸的,少年郎們發現了,問話的都是姑娘們裡面年紀較小的,開始還覺得奇怪,後來轉念一想,便又明了了。

  想必是姑娘家臉皮子薄,不好意思親自開口吧。

  安若瀾這時候就成了香餑餑,三個年紀大一些的都推著讓她開口問,還美其名曰她年紀最小。方便開口。

  這不,安若瑾又推了推她的胳膊,懇求地望著她。

  無奈嘆了一聲。她只好把耳朵湊過去。

  安若瑾便歡歡喜喜地在她耳邊低語一陣了,聽明白後,她揚聲問道:“詠軒表哥哥,你平日里在家裡都做些什麼?有何愛好?”

  聽到又是問周詠軒的,其餘的少年郎各種羨慕嫉妒恨。

  頂著兄弟們怨恨的目光,周詠軒清咳一聲,沉穩道:“多數時候都是在學社里。平日里在家也不過是看看詩書,作作畫。下下棋,倒是沒有多少的愛好。”

  “瞧吧,我就說呆板無趣吧。”周宓兒毫不留情地揭短。

  好在姑娘們在里間都是小聲說話,外面聽不到。不然回府有的她受的。

  周詠軒答完,安若瑾便對著安若瀾招招手,安若瀾附耳過去,一會後,笑道:“真是巧了,我瑾姐姐平日里也喜歡畫畫下棋,日後若是有機會,你們不妨切磋切磋。”

  這話本來是安若瑾教著安若瀾說的,然而等安若瀾說完。她卻臉紅了,忙拿帕子掩住紅透的臉頰。見狀,幾個姐妹都低聲笑起來。小聲挪揄她。

  聽得裏間的笑聲,外頭八人心裡明鏡兒似的,也都戲謔地望向周詠軒。

  饒是周詠軒穩重鎮定,此時也不由地耳尖發熱,心底流淌起異樣的情愫來。

  “在下榮幸之至,到時還請安二小姐不吝賜教。”他起身朝里拱手道。

  聞言。里間哄然大笑,安若瑾在姐妹們的催促下。款款起身回禮,嬌羞低聲道:“該是小女子向周少爺請教才是。”

  二夫人與三夫人含笑對視一眼,有戲!

  兩人坐下後,自是被各自的好友調侃一番。

  見狀,陳二少有些眼紅了,便拉了周詠逸一把,低聲道:“兄弟,你幫我個忙吧。”

  周詠逸斜眼看他,心道我自個兒還要人幫忙呢!

  不過想了想,周詠逸還是點了頭,道:“你說。”

  陳二少便湊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一番,周詠逸頷首道:“明白了。”

  裡間姑娘們還在鬧著安若瑾呢,就聽得外面道:“文信侯府與周府也算得上是姻親,在下就斗膽喚安四小姐一聲妹妹了,不知安四妹妹平日里可有何喜好?”

  聽得這話,裡面又鬧起來了,竟然是問安若珂的!

  三夫人也不由緊張起來。

  安若珂卻是不明所以,脆生生反問道:“問話的是哪位哥哥?”明顯的不在狀況。

  三夫人心里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兒。

  被這樣一問,周詠逸和陳二少都窘得不行,裡面,周宓兒嘻嘻笑著推了安若珂一把,擠眉弄眼道:“問話的是我二哥呢,也算是你的表兄。”

  安若珂哦了一聲,也不多想,只當是表哥問候自己,便乾脆答道:“我不愛讀書練字兒,喜歡踢毽子挽花繩,也喜歡畫畫繡花兒。”

  三夫人聽得女兒的回答,頭疼地扶額,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實誠呢?

  一群少年卻是抿唇微笑,都覺這姑娘率性單純。

  陳二少也就不再遮掩,微紅著臉笑道:“安四妹妹真性情,想必是極為心靈手巧的。”

  安若珂就奇怪了,這人又是誰啊,怎麼也叫她妹妹?

  敢情方才大家自我介紹時,她壓根沒聽。

  眾人聽陳二少開口,便知周詠逸是代他問話了,頓時又是一陣竊笑。

  三夫人忍不住探頭去看方才說話的少年郎,只見那少年臉龐端正,眉目清俊,不由很是滿意,心想著回去後要仔細打聽打聽。

  安若珂見大家都望著自己偷笑,滿頭霧水,下意識地拉了安若瀾,問道:“大家都怎麼啦,這樣看著我,怪不好意思的。”

  安若瀾無奈得很,只好搖頭裝傻:“我也不知道呢。”

  安若珂撓撓額角,覺得大家奇怪極了。

  趙三絞著帕子,望著安若瀾幾次欲言又止,周宓兒察覺她的異樣,問道:“你怎麼了?”剛問完腦中便靈光一閃,周宓兒豎起手指抵著嘴唇無聲哦了一聲,促黠地眨起了眼睛。

  知曉被看穿了心思。趙三臉上飛上紅霞,嗔了周宓兒一眼,轉過身去。

  周宓兒去掰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有何想說的就直說啊,你要不好意思就告訴我,我替你說,不然還有瀾妹妹呢!”

  趙三臉上通紅,執拗地不肯扭過身子。

  其餘幾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立即圍了過來。問道:“怎麼啦怎麼啦?”

  見趙三始終不肯轉過身子,周宓兒無奈嘆了一聲。低聲道:“趙三妹妹有話不好意思說呢。”

  眾人恍然大悟,安若瀾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拍著胸口小聲道:“趙三姐姐你跟我說,我來幫你問。”

  趙三還是扭捏著不開口。

  安若瀾眼珠一轉。湊到她面前道:“那你告訴我你想問誰的事情,你放心,我們大家都會替你瞞著的。”

  其他人立即附和點頭 ​​。

  見狀,趙三遲疑著點了點頭,低聲在安若瀾耳邊說了一句。

  安若瀾詫異地挑了挑眉,頷首道:“我明白啦。”

  趙三又扭過身子去,偷偷豎起了耳朵。

  安若瀾站直身子,假咳了一聲,揚聲道:“宜表哥。妹妹我不記得你今年多大啦。”

  “哦~~”其餘姐妹都瞪大了眼,捂著嘴無聲笑了,趙三更是無地自容。

  趙宜就最開始說了兩句。後面就一直安靜地坐著喝茶,冷不防被提問,他不由怔了怔,隨後才溫和笑道:“表兄來年年中及冠,瀾妹妹可要記清楚了。”

  大庸朝男子十五歲及冠,也就是說趙宜如今十四歲。

  安若瀾點點頭。道:“記得了。”又問:“那表哥平日里喜歡做些什麼?”

  “瀾妹妹跟宜表哥極少見面,難免好奇一些。宜表哥你就別藏私了,都告訴她吧!”周宓兒在旁邊敲邊鼓。

  “是啊是啊,我們也都很想知道!”安若珂也跟著湊熱鬧。

  不過她這熱鬧顯然湊錯了。

  陳二少望向趙宜的目光瞬間帶上了些凶狠勁兒。

  三夫人恨不得去敲自家閨女的腦殼,有這樣瞎湊熱鬧的麼!

  趙宜都不知是該答, ​​還是該不答了,因為除了陳二少,安文彥也幽怨地望著他。

  猶豫了一陣,他斟酌著答道:“我也沒有什麼特別喜好,與周兄差不多,也就是看書作畫,彈琴烹茶,偶爾與朋友小聚。”

  “哦,表哥果然比我大哥有雅興多了。”周宓兒再次往兄長身上插刀。

  趙宜以拳抵唇,輕笑了一聲,道:“多謝表妹誇獎。”

  旁邊周詠軒黑沉了一張臉,周詠逸澤暗暗慶幸,幸好自己沒有大哥出風頭,不然方才挨刀的就是他了。

  裡間,安若瀾以眼神詢問趙三可還有何要問的,趙三微紅著雙頰搖搖頭,安若瀾點點頭,轉而問道:“永寧侯府的哥哥怎的一直不說話?還有彥哥哥跟齊哥哥,你們怎麼悶葫蘆似的?”

  所謂童言無忌,安若瀾仗著年紀小,也不怕得罪人。

  被自家妹妹,堂妹說成悶葫蘆的安家兩兄弟又羞又窘,安文齊性子較安文彥跳脫些,便回嘴道:“就聽你們幾個麻雀似的在裡面嘰嘰喳喳了,都是知根知底的,有何好問的?”

  “好啊,哥哥你說我們是麻雀兒,我要回去告訴祖母!”安若妍第一個跳起來大叫。

  二夫人瞪起眼,原來她家妍姐兒也有這樣活潑的一面,真是——可愛極了!

  “齊哥哥不害臊,欺負自家妹妹。”安若珂嘟起嘴,探頭出去做了個鬼臉,又快速縮了回來。

  陳二少瞧見了那張甜美可愛的臉蛋,雙眼都亮了。

  安文齊對祖母還是怕的,被妹妹一威脅,就不敢再開口了,倒是趙三的哥哥尷尬咳了一聲,赧然解釋道:“不是不想問,是不知該問什麼好。”

  這句大實話又把一群姑娘給逗笑了。

  安若瀾在心中感嘆一聲,看來命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改變了,最起碼,瑾姐姐不會再像前世那樣孤苦一生了。她微微笑起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3:32 AM

第九十五章 緣分(三)

  哪家少女不懷春,哪家少年不鍾情?

  少年少女們隔著屏風相談甚歡,或是談詩論畫,或是閒話趣事,言笑晏晏,氣氛前所未有的融洽歡快。

  臨近午時,瞧著時辰不早,二夫人開口打斷正興致盎然的一群人,笑道:“眼見著就要到午時了,大過年的,今兒個大家就先散了吧,來日方長,日後還有的是機會相聚。”

  話裡都透出些旖旎來。

  姑娘們自是羞答答地矜持回道:“聽嬸嬸的。”

  少年郎們雖有些惋惜,但也都謙和應是,起身拱手道:“既如此,吾等就先行一步,兩位嬸嬸,各位妹妹們,告辭了。”

  說罷,一行人便陸續出了門,待雅間的門從裡面一關上,剛才還風度翩翩,沉穩大氣的公子哥們就又是呼氣又是拍胸口的,好一陣鬧騰後,才嬉笑著推推搡搡地下樓。

  “今日真是不枉此行!”陳二少邊走邊感慨。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周詠逸斜了他一眼,杵著下巴道:“我倒是好奇,瀾表妹問宜表哥的那番話,到底是替哪個小姐問的。”

  “這不很明顯嗎?我覺著十之*是趙三小姐,其餘的不是宜哥相熟的表妹,就是年紀還小,也就趙三小姐可能會關心了。”陳二少篤定地挑眉,望向趙三的哥哥趙大少,尋求證明:“你說是吧?”

  趙大少咳了一聲。模擬兩可道:“這也不一定,不排除有明知故名的可能。”

  言下之意,有可能是趙宜相熟的表妹故意提問。混淆視聽。

  其實他跟陳之棟的想法是一樣的,不過事關自家妹子名聲,他也不能胡亂議論,畢竟照當時的情形來看,他家的妹妹並不想讓人知曉。

  見趙大少隱射到自家妹妹,孟雅蕙的嫡兄孟三少挑眉道:“趙兄弟說的也有理,不過也不能排除年紀小的幾位姑娘。畢竟有陳二少這個榜樣在。”

  既然要拉人下水,那就一起吧。

  “喂喂餵。我妹妹才八歲,你們要不要這麼喪心病狂啊!”這回換安文齊不滿了。

  “瀾妹妹才七歲呢,不可能不可能。”安文彥也連連搖頭否決。

  孟三少眼珠一轉,故作驚疑道:“難不成是安四小姐?我記得她當時是開了口的。”

  這話明顯就是在逗陳二少。

  陳二少還真被他逗火了。嚷嚷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是安四妹妹!”

  安家兩個少爺斜眼看他,你這聲妹妹倒是叫得親熱,有人同意了麼?

  孟三少是攪事不怕水混,又道:“那莫非是周小姐?”

  周詠軒兩兄弟齊齊冷笑一聲,無需多言,大家就都明白了。

  倒是安文彥嘟囔了聲:“應該不是宓兒表妹。”

  一句話,引得周宓兒兩個哥哥都看了過來,他又尷尬地紅了臉。

  “誒。我說,孟三少你是故意尋事兒呢吧,方才在裡面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話這麼多?出來後就知道耍嘴皮子了?”周詠逸抱胸斜睨向孟三少道。

  方才在雅間裡,說話最少,顯得最冷靜鎮定的非孟三少莫屬。

  孟三少呵呵笑兩聲,撣了撣衣袍,溫文爾雅笑道:“在嬌滴滴的姑娘們面前,自然不能跟在你們這群酸腐的臭男人面前一個樣。”

  所有人都眼露鄙視。陳二少直接跳腳:“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謬讚謬讚。”孟三少謙和拱手,捋了捋垂落肩上的青絲。那姿態,那氣質,端的是風度翩翩,飄逸出塵。

  陳二少簡直想撲上去咬兩口。

  “好了好了,管她是誰問的,左右宜世子都不關心,我們又何必爭論不休?”趙大少好聲好氣地打圓場。

  聽了這話,所有人都望向氣定神閒,出來後就未曾開口的趙宜。

  趙宜淡淡一笑,道:“對我而言,誰問的都一樣。”

  眾人一齊翻了個大白眼,這才哼哼著,岔開了話題。

  雅間裡,門關上後,姑娘們就從里間出來了,嘻嘻哈哈地調侃討論起來。

  “要我說,還是孟公子最穩妥,不急不躁,溫潤謙和得很。”安若瑾有感而發。

  “我還以為你要說周大公子呢!”孟雅蕙擠眉弄眼地調侃。

  安若瑾立時紅了臉,辯駁道:“我是實話實話,也沒說周大公子不好……”

  “我也覺得孟公子穩重鎮靜,待人和煦有禮。”趙三也出言誇讚,以她的內向的性子而言,能說出誇獎男子的話,算是很驚人的了。

  “孟三哥的性子確實沒話說,至少比我家兩個哥哥好了,知情知趣的,才華品貌也都好。”周宓兒跟著附和。

  “可嬸子我瞧著他不怎麼說話。”三夫人也過湊熱鬧。

  “不說話好啊,內斂不浮誇嘛。”周宓兒反駁。

  “孟三公子確實不錯。”二夫人卻是語帶惋惜,這樣的翩翩佳公子,她的妍姐兒是高攀不上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圍著孟雅蕙誇讚起孟三少來,孟雅蕙只能呵呵乾笑,心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稍稍坐了一陣,待街上的行人少了些了,二夫人便催著大家動身回府了。

  眾人於是一同出了太白樓,依依不捨地告別。

  文信侯府離著太白樓是最近的,安家又有兩位長輩在,是以安若瀾四姐妹是最後離開的,最先離開的是趙三,隨後是孟雅蕙。

  上馬車前,孟雅蕙還拉著安若瀾話別,正說著拜年的事兒,孟雅蕙忽地話鋒一轉,道:“誒,瀾妹妹,你快瞧,哪是誰家的公子?”

  聞言。安若瀾疑惑地轉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海中那道熟悉的身影,心底頓時湧起一陣狂喜。

  是衛刑!

  他竟然也出來了!

  身處擁擠人群中的衛刑身著天青石錦袍。披著深色大 ​​氅,領口處的墨色狐皮襯得他愈發麵如冠玉,眸如點漆,只是那微抿的雙唇透著幾絲不耐,看來並非是自願出來的。

  緣分緣分,果真是緣分,竟然能在回府前碰到衛刑!

  安若瀾歡喜到恨不能直接撲過去。

  然驚喜過後。意識到孟雅蕙還在身邊,她忙收斂心緒。道:“哦,那是……”

  話未完,又聽孟雅蕙讚賞道:“大家都道我三哥好,我卻覺得這位公子比我哥哥好。一看就知曉是個頂天立地的。”

  安若瀾的心瞬間收緊,表姐這話的意思是……

  她驚疑不定地抬頭望向孟雅蕙,卻見她正興致盎然地踮著腳打量人群中的衛刑,心頓時沉了沉。

  “表姐!”安若瀾趕緊拉了探頭探腦的孟雅蕙一把,嚴肅道:“哪有在大街上盯著陌生男子打量的,被舅媽知道了,要訓你了。”

  孟雅蕙一陣尷尬,忙收回目光,訕訕笑道:“我就是瞧著那人的樣貌氣質與盛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們很不一樣。這才好奇了些。”

  盛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多是讀書人,瞧著都是斯斯文文,柔和秀氣的。像這般五官深邃,挺拔有氣勢的少年公子,她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很高興聽到衛刑被誇獎,但為了以防萬一,安若瀾還是故作嫌棄地撇著嘴道:“是不太一樣,瞧著就是個凶悍爆脾氣的。肯定不好相處。 ”

  孟雅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如此氣勢樣貌,恐怕是衛國府的少爺,我聽父親提過一兩句。”

  安若瀾心中又是一跳,那日衛國府的酒宴,她大舅舅確實是出席了。

  孟雅蕙又自顧自嘆道:“若真是衛國府的少爺,那就可惜了,據說衛國公只有一個兒子,因著在東北長大,身量比盛京城的同齡少爺公子們高出不少,若是單看外貌,絕對看不出來只有十歲。”

  衛刑如今看上去確實比同齡人高挑沉穩許多,不過這有何好可惜的?

  安若瀾下意識問道:“長得高不是更好麼,有何好可惜的?”

  “我不是說長得高不好,我是可惜他只有十歲。”孟雅蕙撅起嘴道,“好不容易碰到一個瞧著順眼的,竟然比我小,你說可惜不可惜?”

  安若瀾恍然大悟,原來表姐不喜歡年紀比她小的啊!

  可真是天助我也!

  方才她還在想,若是表姐看上衛刑了該如何是好,這會是不用擔心啦!

  忙笑嘻嘻哄道:“這般相貌氣質的男子世上又不止一個,表姐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

  “說的也是。”孟雅蕙點頭,算是完全把這件事放開了。

  送走了孟雅蕙,周宓兒又上來道別,安若瀾本來還想過去衛刑那邊打個招呼,如今只好歇了心思,眼睜睜看著衛刑在淹沒在了人群中。

  周宓兒方才與安若瑾說了會話,這會對著安若瀾,她悄聲道:“我瞧著瑾妹妹是真的對我那大哥上心了,你說她怎麼就看上我哥那嚴肅又沉悶的木頭了呢?”語氣頗是費解。

  因為沒能過去和衛刑打招呼,安若瀾有些消沉,不過念著前世安若瑾年少守寡的遭遇,她還是懇切道:“別管是什麼原因,既然瑾姐姐上心了,我們就幫一把吧。”

  周宓兒覺得有理,便頷首道:“你放心,我回去探探我哥跟我娘的口風,依今日的情況來看,問題應該是不大的。”說著就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那就拜託表姐姐啦。”安若瀾笑彎了眼。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6:12 AM

第九十六章 爭嘴

  一行人回到府上,正好趕上午膳時間。

  中午宮中舉辦百官宴,老侯爺跟有官位在身的五位爺已經進宮赴宴了,午膳是老夫人帶著家中女眷與一群少爺們用膳。

  餐桌上,早一步回府的安文彥跟安文齊時不時瞄向四個妹妹,直到被二夫人三夫人瞪了,兩人才老實起來。

  用過午膳,眾人各自散開,一出飯廳,二夫人與三夫人就找上了慕容氏,兩人也不言明,直接拖著人就往老夫人的頤榮苑奔,倒是把慕容氏弄了個滿頭霧水。

  眾人大多都未走遠,見此情景不由好奇,安若瀾四姐妹跟安文彥兩兄弟卻是猜到了其中緣由,六人立即就想跟過去湊熱鬧,可惜卻被半途攔了下來。

  攔住六人的是孟氏跟安若嫻。

  孟氏的“病”早就好了,因著這幾日有安世延的陪伴,她吃得好睡得香,連安若瀾忤逆不聽話的事都忘了,如今一臉容光煥發,別提多艷光照人了。

  六人忙見禮,孟氏溫柔笑道:“你們幾兄妹這是要作何去?興沖沖的。”

  六兄妹一時還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支吾了半晌,才含含糊糊道:“無甚事,大家就是想一起聚聚。”

  安若嫻無視六人不自在的神色,一把撲到了安文彥身上,親暱地抱住他的胳膊,咯咯笑道:“嫻兒也想跟哥哥姐姐們一起玩兒!”

  今日安若嫻穿了一身簇新的杏黃色緞面襖子。披著雪色織錦皮毛斗篷,下身是刺繡妝花裙,顯得很是嬌俏可愛。讓人不由眼前一亮。

  安文彥卻是沒心思觀察這個庶妹有多可愛,他尷尬窘迫極了,微微掙扎著試圖抽回自己被抱著的手,心底真是又急又惱。

  安若瀾看出了兄長的不自在,忙擠到兩人中間,拿話轉移注意力,道:“嫻妹妹今兒這身衣裳真好看。比姐姐們的都好看呢!”

  安若嫻被擠到了一邊,不得不放開了安文彥的手。心裡暗暗怨恨起來。

  她早就想跟嫡兄打好關係了,只是之前一直沒有尋到機會,今兒好不容易逮到了時機,安若瀾還要來搗亂。簡直神煩。

  對於原文中安若瀾的親哥哥,安若嫻印象也很好,這樣正直穩重的哥哥,也是她想要的,加上原文中安若瀾也辜負了這個哥哥,所以她就想著把這個哥哥也搶過來。

  聽聞安若瀾的話,安若嫻心中冷笑一聲,既然你自找其辱,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面上卻是略帶著嬌羞。得意道:“這是母親特意去如意坊為我定做的。”

  如意坊是盛京城裡最有名氣的成衣鋪子,裡面出售的每一件衣裳,不管是男子服飾。還是女子衣裙,都能受到達官貴人們的追捧。

  “哦,難怪了。”安若瀾淡淡一笑,對安若嫻的得意絲毫不看在眼裡。

  不過她不在意,安若瑾幾人卻在意。

  因為安若瀾的一句話,安若瑾三姐妹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安若嫻的衣裳上。這一看,還真是氣笑了。一個庶女。一個還沒有入族譜的庶女,衣著打扮的規格竟是與她們幾個嫡小姐不相上下,甚至還隱隱略勝一籌,這到底是要給誰沒臉呢?

  安若瑾就忍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五嬸嬸還真是疼愛嫻妹妹啊,真是令人羨慕。”

  孟氏聽著二侄女陰陽怪氣的語調,心裡不由生了不滿,道: “前些日子嬸嬸身子不爽利,是嫻兒一直陪在嬸嬸身邊伺候,嬸嬸疼她也是應該的。”

  說著若有似無掃了安若瀾一眼,眼中忽明忽暗。

  既然費盡心力養大的嫡女不聽話,她何不多疼愛點乖巧柔順,聽話貼心的庶女?

  孟氏並不認為自己做的有錯,就算知道女兒會因此難過,她也要這樣做,畢竟是女兒先不要她的。

  若說方才心裡的火還能壓著,聽了孟氏這話,安若瑾卻是壓不住了,冷笑道:“五嬸嬸,侄女沒聽錯吧?您說前幾日一直是安若嫻陪在您身邊伺候?”

  “明明是瀾妹妹日日去馨月苑陪五嬸嬸!”安若妍也很氣,安若珂就更不用說了,眼都瞪起來了,若不是安若瀾拉著,她早就跳腳了。

  安文彥與安文齊見兩方劍拔弩張,不由地微微皺起眉來。

  儘管他們從不管後院的事兒,但從方才兩邊的對話裡,他們還是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不得不說,孟氏這次是真的做的過了,就連安文彥都是滿臉不贊同。

  反倒安若瀾是最冷靜的,不是說不難過,只是麻木了而已。

  沒錯,那幾天安若嫻確實也每天都去陪母親,她不否認,但是也用不著就抹掉她所做的一切吧?女兒給母親侍疾是理所應當的,但為何安若嫻能得到另眼相看?又或者說,她所做的一切母親根本就沒有看到?

  還真是好笑。

  安若瀾連上前勸解的心思都沒有。

  孟氏被安若妍的話堵得胸口發悶,好半天才惱羞成怒地擠出一句話來:“瀾兒確實有每日去陪伴嬸嬸,但她是嬸嬸的親女兒,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難不成嬸嬸還要特意給她道謝不成?!”

  這話說的安若瑾幾人又想笑了,而實際上,安若瑾也確實笑了。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安若瑾道:“侄女明白嬸嬸的意思了,瀾妹妹是嬸嬸的親生女兒,所以給您侍疾是理所應當的,不需要回報的,這樣看來,您沒有把安若嫻當女兒看,所以在她照顧了您之後,您還要給點好處哄著她,難道您是擔心安若嫻日後不肯再照顧您?”

  聞言,孟氏跟安若嫻的臉色都變了。

  安若嫻暗地裡狠狠瞪了安若瑾一眼,隨即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拉住孟氏的手泣聲道:“母親,嫻兒再也不要漂亮衣裳了……嗚嗚嗚……”說著就哭了起來。

  一邊哭,安若嫻一邊楚楚可憐地望向安文彥。

  在原文中,安文彥是一個非常有正義感,很同情弱小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她一個柔弱的小女孩被欺負的。只要今日能贏得他的憐惜之情,日後她就能一步步抓牢這位兄長的心!

  見安若嫻哭了,孟氏又氣又惱,忙將她擁在了懷中。

  被小輩頂撞地說不出話來的惱怒與屈辱讓孟氏雙手發顫,她淚盈盈道:“瑾姐兒,是誰教的你如此牙尖嘴利,你就是這般對待長輩的?”

  儼然一副被欺凌的模樣。

  安若妍上前一步想要反駁,卻被安若瑾拉住了,安若瑾滿臉肅穆,沉聲道:“五嬸嬸,侄女就算是牙尖嘴利,也不用您來批判。但是侄女知道,您越過嫡女,將庶女抬到了嫡女之上,這事兒祖母不會不管。”

  說罷,她拉過沉默的安若瀾,徑直離去,安若珂與安若妍也快步跟上。

  聽安若瑾提到老夫人,孟氏心底一顫,頓時鳴咽出聲,抽泣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對我,嗚嗚嗚……”

  她抬頭望向安文彥,伸手拉住兒子的手,哽咽道:“彥哥,母親只有你了,你妹妹她不要母親了……”

  老實說,聽了方才的一番對話,安文彥心裡對孟氏是有氣的,但是眼前的人是他的母親,即便做錯了什麼,他也不能置之不理。

  儘管很想追上去安慰方才安靜得異常的妹妹,但他最終還是輕嘆一聲,扶住搖搖欲墜的母親,安慰道:“兒子送母親回去。”

  孟氏欣慰地笑了,親密地拉著兒子,道:“果然只有彥哥最體恤母親。”

  安若嫻也趁機拉住安文彥的衣袖,甜甜笑道:“哥哥你最好啦!”

  安文彥毫不留情,直接甩開了拉在衣袖上的手,面無表情。

  在此之前,他對這個庶妹沒有任何感覺,既不喜歡,也不討厭,能接受,卻不會親近,不過在經歷了剛才的事後,他的心境變了,他生平第一次對某個人產生厭惡的情緒,從此以後,他心裡對這個庶妹只會剩下反感。

  安若嫻愣愣望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她不敢相信,以溫和好脾氣著稱的嫡兄會對她如此冷漠無情!

  是錯覺,一定是錯覺!

  安若嫻自欺欺人地想著,再次追上去拉住了安文彥的衣袖,仰著臉燦爛笑道:“彥哥哥走慢一點,嫻兒要跟不上啦。”

  這一次,安文彥沒有再甩開安若嫻的手,而是冷冰冰道:“男女授受不親,嫻妹妹還是不要再纏著為兄了。”

  安若嫻臉上的笑凝結成冰,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僵硬故作嗔怪笑道:“我們是兄妹啊,親近一點有什麼不對,而且妹妹我才五歲……”

  “五歲已是知羞恥的年紀,還請嫻妹妹自重。”安文彥直接打斷安若嫻的喋喋不休。

  這回,安若嫻再也裝不出若無其事了。她收回僵硬的手,即便再不願相信,她也看出嫡兄是對自己反感了。

  可是為什麼呢,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啊?

  安若嫻不知道,在她自來熟地撲到安文彥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讓她被安文彥劃分到了不可結交的人之列。

  還站在原地的安文齊撇了撇嘴,只覺這個庶女臉皮厚的很。妹妹們都走了,他一個人也不想再去祖母那裡湊熱鬧,便只好一人溜溜達達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6:27 AM

第九十七章 打擊

  安文彥將孟氏送回馨月苑,意外地碰到了薛氏。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薛氏看到孟氏略顯蒼白的臉色,連忙關切地迎了上來。

  對於薛氏,孟氏的感覺很複雜。

  她自然是不喜歡這個覬覦自己丈夫的女人的,但同時,她又憐憫這個女人的一往情深,畢竟不是任何人都能無怨無悔地守著一份沒有回應的感情的,更何況,這個女人還付出了最寶貴的青春。

  然而憐憫並不能抵消她心中的芥蒂,她還記得,就在不久前,這個女人還曾試圖接近她的丈夫,儘管後來丈夫向她解釋了一切都是誤會,她也堅信丈夫的深情,但這個女人讓他們夫妻產生矛盾是事實。

  是以,她並不太想見薛氏。

  然而身為正妻,她必須賢良淑德,寬容大度,是以她又不得不每日接受薛氏的請安。

  好在這些日子丈夫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薛氏也表現地很是溫馴恭敬,漸漸的,她也就沒那麼抵觸了。

  面對薛氏的關心,孟氏不溫不火地點了點頭,夏荷代為答道:“夫人無礙,就是有些畏寒罷了。”說罷,從安文彥手中扶過孟氏,往東屋暖閣走。

  薛氏臉上僵了僵,望了眼同樣臉色不好的安若嫻,快步跟了上去。

  進到暖閣裡,薛氏眼疾手快地擺好靠背引枕,幫著夏荷一起將孟氏扶坐到暖炕上。隨即又倒上熱茶,恭敬地奉到了孟氏眼前。

  “夫人喝口熱茶,暖暖身子。”薛氏淡淡笑道。既不顯得殷勤,又體現出了關懷。

  孟氏心中微動,接過茶抿了口,含笑道:“有勞了。”

  薛氏便如得了大恩般,斂首歡喜道:“伺候夫人是奴婢的榮幸。”

  在安世延面前她能以妾室的身份自稱,在孟氏面前,她卻一直都是自稱奴婢。如此才能顯得更加謙卑溫馴,才能讓孟氏更為放心。

  孟氏顯然很受用薛氏的恭敬。她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破例與薛氏多說了幾句話。

  “你是來看嫻兒的?”她問。

  薛氏微垂著頭,卑微地站在炕邊,輕聲回道:“夫人對嫻小姐疼愛有加。奴婢很是感激,奴婢今兒是來伺候夫人的,只順帶看看嫻小姐。”

  薛氏知道孟氏對自己有抵觸,是以她故意稱呼安若嫻為小姐,為的就是拉遠與安若嫻的關係,以免孟氏對安若嫻有芥蒂。

  其實這完全是她想岔了,孟氏絲毫沒有遷怒安若嫻的意思,甚至,在聽到她這般疏遠地稱呼安若嫻後。孟氏心中對安若嫻愈發憐愛,更是不滿她對親生女兒的冷漠。

  雖是有些陰錯陽差,但薛氏的目的是達到了。

  而在安若嫻看來。薛氏的表現就是賣女求榮,本就因安文彥的冷漠而心中憋悶的她,當場就冷下了臉,眼中閃過嘲諷。

  孟氏難得敏銳地察覺到了安若嫻的情緒波動,見她板著小臉,便以為她是在掩飾難過。心中不由得憐愛更甚,更是生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的女兒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而嫻兒的乖巧懂事又得不到親母的珍惜,同是被至親之人傷害,又因這傷痛走到一起,她們可謂緣分不淺。

  也難怪嫻兒會如此親近自己,原來是因為缺乏母親的疼愛,既如此,她何不將嫻兒當做親生女兒,如此不正好可以相互慰藉?

  孟氏為自己的決定而高興。她甚至忘記了自己之前說過不抬安若嫻為嫡女的話,開始考慮起如何同老夫人商量抬安若嫻為嫡女的事情。

  安文彥也一路尾隨進了暖閣,見孟氏已無礙,他便拱手道:“既然母親已無礙,兒子便告辭了。”

  薛氏像是才發現他的存在般,慌亂行禮道:“奴婢擔心夫人,一時不察,竟不知三少爺也在,還望三少爺寬恕。”

  安文彥對薛氏並未多少感覺,只點點頭,道:“無妨。”

  見狀,安若嫻心中又是一陣冒火。對著個低賤的妾室都能和顏悅色,對她卻那般冰冷無情,她到底是哪裡惹到他了?!

  思來想去,安若嫻認定是安若瀾在安文彥耳邊詆毀了自己,心中愈發憤恨起來。

  她是不會認輸的,這個哥哥她要定了!

  孟氏聽安文彥說要走,忙挽留道:“彥哥,咱們母子也許久未說說話了,你就留下陪陪母親吧。”

  她​​語氣中帶著哀求,一雙秋眸更是水光盈盈,安文彥不好開口拒絕,便只好望了薛氏一眼,委婉道:“母親身子不適,還是好好歇著吧,兒子改日再來陪母親閒話家常。”

  有父親的妾室在場,他確實不便多留。

  孟氏見他望向薛氏,便知問題所在了,只是她也不好開口趕薛氏走,正為難著,薛氏主動開口道:“夫人與三少爺母子情深,奴婢就不打擾了。”她恭恭敬敬地福身,“奴婢改日再來伺候夫人。”

  孟氏對她的知情知趣很滿意,便笑道:“你有心了,既然來了,你不若到嫻兒房裡坐坐吧,想必你們母女也有許多話想說。”

  她想法簡單,既然薛氏讓她有機會親近兒子,那她也該給薛氏機會親近女兒,再者,她也希望安若嫻能跟生母好好相處。

  只是,她從未想過安若嫻是否願意跟薛氏相處。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安若嫻臉色就又陰沉了幾分,薛氏心裡倒是高興,只是她不敢表現出來,便只淡淡斂首:“多謝夫人。”

  見兩人如此反應,孟氏便以為是她們心中隔閡太深,不由心裡一陣嘆息。

  孟氏拉著安文彥噓寒問暖不提。

  帶著薛氏一同回到東廂房。將丫鬟婆子遣散,安若嫻“砰”的一聲將房門關上後,徑直走到桌邊坐下。冷淡道:“有話就快說。”語氣中是全然的不耐。

  薛氏皺了皺眉,眸底閃過不悅,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招你惹你了?”

  這段時間女兒愈發怪異,若非知道眼前的人千真萬確是自己的女兒,她都要懷疑女兒是被掉包了,她的女兒從來不會對她這般大逆不道。

  安若嫻聞言只是冷笑一聲,斜眼道:“方才不是一口一個小姐叫得事不關己麼。現在又來擺什麼架子。”

  “我那也是為了避免孟氏遷怒你!”薛氏惱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心胸狹窄?”安若嫻想也不想地嘲諷,只想把心中的怨氣都發到薛氏身上。

  只是話以出口後她就有些後悔了。她日後還要與薛氏虛以為蛇的,若是眼下鬧翻,薛氏以後不再告訴她謀害母親的計劃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趕緊緩和了口氣。道:“孟氏心思簡單的很,一切都在我掌控之間,你完全不必擔心她會將對你的怨氣遷怒到我身上。”

  薛氏自然不可能因此就當做沒有聽到那句嘲諷的話,她心裡又是委屈又是痛心,痛斥道:“對,我確實是心胸狹窄,但你別忘了是誰生養了你!”

  聞言,安若嫻卻是在心底冷笑。

  別說她並非真正的安若嫻,就算是。她也不欠薛氏什麼,因為薛氏生養她只是為了利用她,而不是出於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真心疼愛!

  更何況在原文中。原身已經償還了薛氏的養育之恩。

  她不過是誤打誤撞進了原身的身體罷了,她根本就不願有這樣自私虛偽的母親!

  再一次,她恨老天不讓她直接穿越成安若瀾,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陪在母親身邊,又何苦受這麼多的罪?

  當然。這一切她只能在心裡想想。

  見薛氏沉著一張臉,安若嫻不禁在心裡咒罵了一聲。

  壓抑著心底的厭惡。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幾滴淚水來,而後跑過去拉住薛氏的手,抽泣著撒嬌道歉:“娘親,我錯了,您就原諒我吧,我只是在安若瀾跟安文彥面前吃了虧受了氣,才會一時氣極頂撞您的,您別生我的氣,我知道您是最疼我的,我也是為了我們的計劃著急啊……”

  軟軟的強調,哀求的語氣,濕潤的眸子,薛氏的心一下就軟了。

  是啊,她的嫻兒還這麼小,卻要為了她們的將來殫精竭慮,如今嫻兒不過是受了氣向她發洩一下罷了,她有何好生氣的呢?嫻兒已經吃了很多苦了。

  心一軟,薛氏就為安若嫻想好了各種各樣的藉口,她抹了抹發紅的眼角,一把抱起安若嫻,低聲訓斥道:“好了,娘親不怪你,但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是要非議詬病的。”

  薛氏是典型的嘴硬心軟,即便心裡不氣了,心疼了,嘴上也還是硬邦邦的。

  安若嫻體會不到她的關懷,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不屑地撇了撇嘴,嘴裡應道:“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

  薛氏點點頭,將她放到椅子上,取出帕子輕柔地擦拭她沾著淚水的臉頰。

  安若嫻絲毫不為所動,只當薛氏是在用溫情攻勢拉攏自己。

  薛氏替安若嫻擦乾淚水,又關心了下她最近在馨月苑的情況,隨後就起身打算離開了,只是在離開前,她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道:“嫻兒,你覺得娘親怎麼做才能盡快得到孟氏的好感和信賴?”

  果然。

  安若嫻嘲諷地彎了彎唇角。

  在安世延那裡碰了壁,所以就想從母親這裡入手了嗎?

  她還真是沒有看錯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

  最近這段時間,她沒少聽說薛氏去書房的消息,起初她還會擔心,後來卻是慢慢安心了,因為安世延對薛氏的百般討好無動於衷。

  安若嫻有些理解薛氏為何會改變策略了,想來是被逼急了。

  只要一想到薛氏費盡心機做的都是無用功。她心中就異常舒坦,不過更讓她在意的,卻是安世延的態度。

  安世延竟然會對薛氏的討好無動於衷。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在原文中,安世延雖深愛孟氏,但也對薛氏動了心,只因薛氏一直哄得孟氏待她親如姐妹,是以他得以安然地享受齊人之福。然而在安若瀾追隨衛刑而去後,平衡就被打破了,安世延傷心之餘。在向薛氏尋求慰藉的同時,也開始漸漸冷落孟氏。等到衛國府平反,文信侯府因安世延與孟氏狀告衛國府一事受牽連,最後侯府爵位被奪,五房被逐出家族。安世延在悔恨之下,忍痛將孟氏送到了庵堂,與薛氏相伴餘生,孟氏則是庵堂鬱鬱而終。

  安若嫻之所以會對安世延反感,是因為她覺得原文中安世延將安若瀾的死,以及害了衛國府的事都怪罪到了孟氏身上,她認為安世延是個沒有擔當,負心薄倖的人。

  不過經過這幾日的觀察,她發現安世延還不是無藥可救。

  只要安世延還沒有對薛氏動心。她就有把握讓安世延對母親一心一意。

  她已經決定,以後除了保護母親,還要調教安世延這個便宜父親。畢竟母親的幸福與這個便宜父親息息相關。

  愈想愈遠,安若嫻甚至看到了父親與母親恩愛白頭,將自己視若珍寶的場景。

  哦,對了,還是嫡兄,以後一定會待她如珠如寶的!

  想著想著。她情不自禁低笑出聲。

  “嫻兒?”薛氏看著突然發呆傻笑的女兒,焦聲喚道。

  安若嫻瞬間回神。看到薛氏驚疑的眼神,她收拾好情緒,假裝若無其事問道:“怎麼了?”

  薛氏皺緊眉頭,深深望了她一眼,問道:“你在想什麼?笑得那般高興,娘親喚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到。”

  “哦,沒什麼,就是想到好日子不遠了,一時有些激動。”安若嫻視線游移,敷衍道。

  見薛氏半信半疑,她趕緊轉移話題,明知故問道:“娘,你剛才問我怎麼才能得到母……孟氏的好感和信任,你打算做什麼?”

  一涉及到正事,薛氏果然立即被轉移了注意力。

  她嘆了一聲,道:“想必你也聽說了,你父親對我始終很冷淡,不得已,我只好從孟氏這邊入手了,你舅舅他們已經等不及了。”

  舅舅?安若嫻心中一跳,趕緊在原主的記憶中搜尋了一遍,這才想起原主的舅舅們在原主進入侯府前就已經到了盛京,而如今,原主的舅舅們正等著她們在侯府站穩腳跟,以便通過她們藉用侯府的資源在盛京闖出一片天下。

  因為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母親跟安若瀾身上,她倒是忽略了還有這麼幾號人。

  她又細細瀏覽了一遍這具身體裡屬於原主的記憶,發現薛氏隱忍十多年進入侯府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得到安世延,還是為了替娘家兄弟們鋪路。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薛氏,這個女人遠比她從原文中了解到的有野心。

  原文中可沒有說過薛氏是為了重振娘家才進入侯府的,她也一直都以為薛氏是個為愛癡狂的女人。

  其實原文中也提到過原主的幾個舅舅,因為那幾個人都是反派身邊比較得力的助手,只是沒想到這些原文裡的小反派,竟然最開始都是靠著原主發蹟的,還真是出人意料。

  不過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安若嫻,自然不可能再替反派培養勢力,只是這些所謂的舅舅她還是要幫,當然,這些人她是為男主準備的。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她正愁沒人使喚,辦事不便呢,便宜的勞動力就送上門了。

  但是——

  如果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答應幫薛氏算計母親,她心裡又過意不去。

  腦中忽地靈光一閃,她雙眼微亮,有了!

  眼珠一轉,安若嫻微微勾起唇角,道:“娘親,我有辦法替你取得孟氏的信任和好感,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薛氏聽到她說有辦法,頓時喜出望外,問道:“什麼辦法?如果要求合理,我自然答應。”她​​也沒有傻到一口就答應下來。

  說到底。女兒的變化讓她心裡有了戒備。

  對於薛氏有所保留的回答,安若嫻很不滿,瞇了瞇雙眼。她慢悠悠道:“娘親,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孟氏的信任的,你也知道孟氏對父親有多在意,既然你想要得到她的好感,那麼以後還是少接近父親吧,不然我也幫不了你,甚至。我也可能會被你連累。”

  她​​的話很直接,聞言。薛氏怔住了。

  一番強烈的思想掙扎後,薛氏頹然跌坐在了椅子上,柳眉緊皺,抱著一絲期盼問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麼?”

  你說呢?安若嫻在心中冷笑著反問。

  古語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薛氏還是太貪心了。

  一看她的神色,薛氏便知道答案了,臉色瞬間煞白。

  見狀,安若嫻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快意,她放彿看到了前世將她當做棋子,利用她討繼父歡心的媽媽,於是忍不住故意問道:“娘親,你不是說過。為了我跟哥哥什麼都願意做的嗎?你後悔了嗎?你真的是為了我跟哥哥才進入侯府的嗎?”

  一連三個問題,還故意用信賴天真的語氣發問,薛氏幾乎被問得崩潰。

  “我不僅是你們的娘親。我也是個女人啊……”在巨大的壓力下,薛氏忍不住掩面哭泣,悲痛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滑落在地,安若嫻心中卻只有報復的快感。

  最後,薛氏還是做出了選擇。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去書房尋五爺。”她說。眼淚又涔涔落下。

  出了去書房,她還有見到五爺的機會嗎?

  沒有。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是一個母親,但也是一個女人,她愛安世延,愛了十多年,但她不得不為了孩子,為了娘家而暫時放下這段感情,她不能再接近他。

  安若嫻只是詫異地挑挑眉,淡淡笑道:“我明白了,我會幫你的,娘親。”

  薛氏心如刀割。

  ******

  侯府後花園 ​​的角亭內,四姐妹相對而坐。

  正值寒冬季節,侯府後花園 ​​被白雪覆蓋,唯有零星幾朵鮮花,在寒風中搖曳。

  安若瀾撐著下巴,望著在冰天雪地裡搖曳的嬌小花朵,腦海中全是衛國府花團錦簇的景象,她想著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漸漸的有些失神。

  今天上去跟他打聲招呼就好了,也不知下次見面要等到何時。

  知道他在何方,卻不能時刻相見,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低低嘆了一聲,安若瀾將飄遠的思緒收攏。

  旁邊的安若瑾聽到她的嘆息聲,還以為她是在為方才的事傷心,張了張嘴,終是沒能忍住,開口安慰道:“瀾妹妹別難過,你還有我們呢。 ”

  安若珂憋了好一陣,見安若瑾開口了,也跟著安慰道:“是啊,你有我們三個,安若嫻只有五嬸嬸一個,你比安若嫻多兩個呢,你不要難過了。”

  “哎呀,四姐姐你還是別說了,真不會安慰人。”安若妍推了安若珂一把,嗔道。

  怎麼能拿堂姐妹跟母親比呢,又不是比誰糖果多。

  安若珂不服氣地撅起嘴,道:“我又沒有說錯,我們三個是比五嬸嬸一個多嘛。”

  安若瑾被安若珂的天真單純逗笑了,向安若珂解釋道:“我們跟瀾妹妹的是姐妹之情,五嬸嬸跟瀾妹妹的是母女之情,兩者不同,是不能比的。”

  “這有什麼不能比的,”安若珂卻不認同,辯駁道:“只要都是對瀾妹妹好就成了。”

  聞言,其餘三人都怔住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

  安若瑾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安若瀾抿唇微笑,道:“讓三位姐姐擔心了,我沒事兒,不過珂姐姐說的不錯,不管是姐妹之情,還是母女之情,都是親情,沒有必要分得那般清楚,只要是真心對彼此好就行了。”

  三人見她笑了,紛紛鬆了口氣,安若瑾調侃安若珂道:“沒想到啊,咱們珂妹妹如此玲瓏心思,真真是令人驚喜吶!”

  安若珂臉上微紅,哼哼道:“我本來就是很聰明的!”

  聽得她這話,安若瑾三人都不客氣地大笑起來,直到她撅起嘴要生氣了,才忙止住了笑,好聲道:“對對對,咱們安四小姐最聰明啦!”

  安若珂一挑眉,笑了。

  四人嘻嘻哈哈地笑鬧,心情撥雲見日。

  安若瀾無比感激,能得到這麼一群真心相待的姐妹,就算這一世充滿苦難,她也不怕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6:34 AM

第九十八章 心酸

  大年三十的夜,熱熱鬧鬧吃過團圓飯後,就是守歲。

  天空飄著細小的雪花,侯府內燈火通明,老侯爺跟老夫人領著家 ​​中大大小小,一起聚在前院的大廳裡,圍坐著暖爐發紅包。

  晚輩們輪流上前給老侯爺老夫人磕頭,不管年歲大小,都能拿到屬於自己的壓歲錢。

  先是五房的爺們跟夫人,再是少爺小姐們。

  作為嫡長子跟宗婦,慕容氏夫妻自然領到了最豐厚的壓歲錢,原以為今年的第二又會是五房,卻不想竟成了二房,安世延夫妻則與三房四房一樣多。

  老侯爺發紅包,向來不是按嫡庶來分的,而是按兒子們一年的表現,是以即便四房也是嫡子,老侯爺也不會多給,只因四房向來表現平平。

  當然,其中多少會有些偏頗,大家都曉得老侯爺偏愛五房,但安世延以往的表現也確實不錯,是以大體來說,是公道的。

  不過大家都沒想到五房今年會“落榜”,眾人在驚訝之餘,又都覺得理所應當。

  今年上半年的時候,安世延的表現其實還是很好的,只是到了下半年,他就接連在朝上被參了幾本,又做出了有損侯府顏面的事,即便老侯爺再疼他,心裡也不由有了氣,加上前些日子孟氏裝病躲懶的事兒,種種疊加在一起,老侯爺能讓五房與其他兩房持平,就已是很寬容了。

  對此。其餘四房有人嘆息,也有人幸災樂禍。

  畢竟老侯爺給的紅包不僅僅是壓歲,還代表了肯定和疼愛。意義是很重大的。

  安世延神色一直是淡淡的,並不因得到的壓歲比往年少而難過失落。

  他早就料到了會有如此結果。

  他辜負了父親母親的期望,讓侯府蒙了羞,本就不敢再奢望太多,如今父親母親還願意理會他,他已經很心滿意足了,是以他並不在意紅包的大小多少。只暗暗在心中告誡自己日後要發奮圖強。

  然而他不在意,孟氏卻在意。

  捏著比往年薄了幾分的紅包。孟氏臉上露出哀怨。

  她倒不是在意錢的多少,而是覺得公公不如以往那般疼愛五房了。她對公公“莫名其妙”的冷漠很是不解,心裡多少有些委屈。

  好在老夫人向來一視同仁,給五個兒子媳婦的壓歲都是一樣的。今年也不例外,這讓孟氏心裡好受了一點點,總算婆婆還是念著五房的。

  接著是府上的少爺小姐們給老侯爺老夫人磕頭。

  五房的嫡子嫡女後,才是各房的庶子庶女。

  安若瑾四姐妹得到了不亞於自家哥哥的壓歲,四人聚在一起得瑟了好一陣,直把自家哥哥氣得牙癢癢,雙方好是一陣唇槍舌戰,鬧的歡。

  老侯爺跟老夫人也不阻止,樂呵呵看著孫子孫女們笑鬧。

  最後上來的是安文均與安若嫻。兩人規規矩矩地磕了頭,說了吉祥話。

  老侯爺對勤奮刻苦,孝順有禮的安文均還是很滿意的。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從小養在身邊,感情淡了許多。至於安若嫻,老侯爺卻是有幾分不滿,即便從不過問後院的事,他也沒少聽說這個庶女“爭寵”的事蹟。

  老侯爺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很疼愛安若瀾的。知曉安若嫻搶了安若瀾的寵愛,老侯爺自然看安若嫻不順眼。連帶的,連不知輕重親疏的孟氏也讓老侯爺更不滿。

  再怎麼滿意的媳婦,那也是外人,比不上親孫女。

  是以在安若嫻甜膩膩地說了一大堆吉祥話,等著老侯爺對她另眼相看的時候,老侯爺只是不冷不熱地點了點頭,意思意思地給了她一個薄薄的紅包。

  安若嫻的笑臉差點當場碎掉。

  輪到老夫人的時候,老夫人也沒有再一視同仁,疼愛的孫子孫女就多給點,不疼的,直接按規矩來。

  再接著,就是五房的長輩給晚輩們壓歲。

  有安若瑾,安若珂跟安若妍三個“告狀”小能手在,大房二房三房的長輩自然不可能對安若嫻有好感,是以給的紅包也很單薄,也就四夫人沒有嫡女,又跟孟氏走得近,才高看她兩眼,給了她一個份量不輕的,但也比安若瑾幾個嫡女,以及四房的小姐少。

  就連安世延,給安若嫻的紅包都是癟塌塌的。

  等到所有長輩都 ​​給了壓歲,安若嫻理所當然地成了所有人裡得到壓歲最少的,而安若瀾跟她相反,是所有姐妹裡壓歲最多的,甚至超過好幾個哥哥。

  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體會到自己在侯府的地位,安若嫻眼酸鼻子酸,心更酸。偏偏孟氏還無暇顧及她,她只能獨自傷神。

  壓完歲,老侯爺跟老夫人坐了一陣後,就回房歇著去了,因著子時還要祭祖,兩位老人家不先歇歇怕是熬不住。    於是便由長房的世子爺帶著眾人守歲。

  守歲時也不拘著一定要待在火爐邊,大多數時候,是長輩們圍坐在火爐邊閒聊,晚輩們則三三兩兩聚成一堆笑鬧。

  一群女孩子們在比過誰的壓歲多後,就挨著頭湊在一起討論明兒拜年時要穿的新衣裳。

  想起傍晚時夏荷送到她房裡的那套衣裳,安若瀾有些哭笑不得。

  母親替她準備的拜年的新衣,竟然跟安若嫻今日所穿的衣裳,品質是一樣的,在看到的那一刻,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夏荷局促愧疚的神色告訴她那不是誤會。

  一樣的東西,拿出來的時間不同,意義就大不相同了。

  她不知是該慶幸母親還記得她,還是該惱怒母親將她與庶女放在同等的位置,或者說,是將她放在庶女之下?

  今日安若嫻就穿的跟她明日拜年時一樣光鮮了,那是不是明日安若嫻還要穿的比今日更加光鮮貴氣,然後將在壓在底下?

  斷沒有出門拜年時,穿得比在家裡還差的道理。

  不管孟氏是有意,還是無意,安若瀾都已經打定主意,就算沒有新衣裳穿,她也不會穿夏荷送過來的那一套。

  而實際上,孟氏還真有那麼點故意的心思。

  你不是不願聽我的話麼?那好啊,我就不管你,讓你看看我是怎麼疼你妹妹的,讓你嚐嚐沒有母親關心疼愛的滋味,到時候看你還敢不聽話。

  孟氏就像在耍小孩子脾氣一樣,她以為這樣就能讓安若瀾屈服。

  只能說,孟氏想的太簡單。

  夏荷將衣服送過來的時候,安若瑾是在場的,是以看到安若瀾臉上露出寂寥之色,她心底一陣心疼,忙出口打斷了聊新衣裳聊得起勁的眾人,道:“總聊著衣裳首飾也無趣得緊,咱們來挽花繩吧,看看誰挽的花式多!”

  安若珂也不喜歡聊衣裳首飾,第一個積極應和:“好啊好啊,我會挽很多種花式!”

  “可是我們沒帶花繩啊。”有人說。

  “這好辦,大家先等等,我這就回房去拿。”安若瑾站起身,她眼睛裡澀澀的,越想越替安若瀾覺得難過。

  安若瀾覺察到她的情緒,拉了拉她的衣袖,擔憂喚道:“瑾姐姐……”

  “不急不急,我很快就回來。”安若瑾壓下眼底的酸意,笑著摸了摸安若瀾的頭頂,快步出了大廳。

  慕容氏因為下午二夫人與三夫人的一番話,現在變得格外關注女兒的一舉一動,見女兒神色異常地出了大廳,她也立即尋了藉口離開,快步追了上去。

  “這是怎麼了?大過年的,好好的怎麼哭了?”慕容氏追上安若瑾,卻見女兒含著淚哭的傷心,心一下就揪起來了,忙把人抱進懷裡拍撫安慰起來。

  安若瑾倚在母親溫暖的懷裡,心裡愈發酸得厲害,她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道:“母親,能不能讓瀾妹妹做我們大房的孩子啊,五嬸嬸根本就不疼她……”

  慕容氏心口一跳,拿帕子替女兒拭去淚水,柔聲道:“好好的怎麼說這樣的胡話,發生什麼事了?”

  安若瑾便抽噎著,把午膳後發生的事,以及夏荷送衣裳的事說了。

  慕容氏眉頭皺的老高,也惱了,怒道:“她怎麼就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原本的好心情都被這事沖淡了許多。

  安若瑾抹了抹眼角,拉著母親的手撒嬌:“既然五嬸嬸那麼在乎那個庶女,母親,不如咱們讓瀾妹妹過繼到我們房裡吧。”

  聞言,慕容氏嗔了女兒一眼,道:“過兩年都是要出嫁的人了,還說這般糊塗的話,過繼是大事,豈是我們想過繼就能過繼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了解,她心裡對瀾姐兒也是喜歡的,但過繼這等事,還真不是她想就能成的,不說老侯爺老夫人態度如何,單是孟氏就不可能同意。

  慕容氏只好勸女兒:“這事兒你想想也就罷了,別跟人說,若是被你五嬸嬸知道,怕是要不太平。”

  老夫人不過是讓瀾姐兒住到頤榮苑,孟氏就口口聲聲說老夫人要搶她的女兒,若是被她知道大房有過繼的念頭,恐怕這事不能善終。

  安若瑾也是通透的,聞言稍稍一想,便懂得了母親的意思,她慎重頷首道:“我也是一時過激,才生了這念頭,日後不會再提了。”

  但還是忍不住抱怨:“五嬸嬸真是的,她都不疼瀾妹妹了,還要強爭著不放手。”

  慕容氏拍了拍她的後背,不好多說什麼,只嘆道:“好了,快去拿你的花繩吧,姐妹都還等著你呢。”

  “嗯。”安若瑾點點頭,轉身快步去了。
作者: Namanda    時間: 2014-12-12 06:43 AM

第九十九章 守歲

  安若瑾拿了花繩來,一群姐妹便圍在一起瘋玩了起來。

  唯有安若嫻一直守在孟氏身邊,不肯挪動一步。

  “嫻兒去跟姐姐妹妹玩吧,母親就在這兒看著你。”以為安若嫻是怕生,孟氏已經這樣勸了她好幾回。

  安若嫻始終不為所動,只緊緊貼著孟氏不開口,表現出一副害羞膽怯的模樣。

  孟氏對她的依賴既感動又無奈,只好讓她跟在身邊。

  安若嫻並非不想跟府上的姐妹們一起玩,只是她很清楚,只要有安若瀾她們四個人在,其他姐妹就不會搭理她。

  原本她還打算挑撥府上的庶女去對付安若瀾她們四個嫡女,卻沒想到那些庶女與安若瀾她們的關係竟然不錯,這又是讓她恨得牙癢癢,只能在心中責怪那些庶女沒志氣。

  安若嫻也是不得已,才一直粘著孟氏。

  她的想法是,既然不能策反庶女,那就只好繼續討好母親。

  可惜安世延並不喜歡她這“嬌羞膽小”的做派。

  見安若嫻一直黏在孟氏身邊不肯動,安世延厲聲道:“姐姐妹妹們都在一起玩,你卻一直賴在母親身邊,像什麼樣子?”

  安若嫻火氣正旺,聞言當即在心裡咒罵了一聲,面上卻是可憐兮兮地紅了眼眶,更加緊挨著孟氏。

  見狀,孟氏忙柔聲勸道:“五爺,嫻兒還小,又初來乍到的。與大家都不熟,難免會害羞怯場……”

  “就是因為不熟,才更要與大家多接觸。你不能慣著她。”安世延皺起眉,不等孟氏說完就打斷,又道:“五歲已經不算小,瀾兒五歲時就已經自己練字讀書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打斷,孟氏心裡一陣難堪,當即就泫然欲泣,反駁道:“瀾兒要在五歲時讀書練字那是她的事。沒人逼她,也與嫻兒無關。我就是要慣著嫻兒又如何?省得嫻兒長大了也說我不疼她不寵她,不聽我的話!”

  “你……”沒料到她會如此無理取鬧,安世延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孟氏還想再說,慕容氏“砰”的一聲。將茶盞重重放在了桌面上,冷聲道:“要吵出去吵,別在這裡污了大家的耳朵!”

  慕容氏心裡本就對孟氏不滿,眼下又見孟氏無理取鬧,對安若瀾含沙射影,她自然忍不住要發火。

  俗話說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如今老侯爺與老夫人不在場,所有事自然是大房夫妻倆做主。是以慕容氏這個長嫂一發威,安世延就老實了,立即乖乖斂首認錯。

  孟氏卻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抽泣著問道:“大嫂為何動怒,難道我說錯了嗎?”

  聽得孟氏滿腹委屈的語氣,三夫人眼一瞪就要開口,被安三爺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二夫人也很著惱,但她還能控制得住情緒。

  唯有四夫人有些替孟氏擔心,不過她一向軟弱慣了。這時候也不敢站出來替孟氏說話。

  慕容氏當真是被氣笑了,她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隨即才似笑非笑道:“五嬸不是整日將'出嫁從夫,夫為天,不可違逆'這句話掛在嘴邊的麼,怎的今日你頂撞了五叔,你卻不知錯在哪裡?”

  之前安三爺與三夫人爭嘴,孟氏就說了那麼一番話,慕容氏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這會拿出來堵孟氏,可謂是信手拈來。二夫人三夫人聞言都覺得這話絕了。

  “我……我……”孟氏果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張嘴只能吐出這麼一個字來,倒是眼淚流了不少。

  安若嫻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不禁有些惶恐,但她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只好躲進孟氏懷裡,努力地降低存在感。

  孟氏卻以為安若嫻是在無聲安慰支持自己,頓時眼淚流得更兇。

  安世延的幾個兄弟都知道孟氏愛哭的毛病,是以見此情景,他們不僅沒有生起半點憐惜之情,反而覺得困擾。特別是安三爺,他現在對孟氏可謂反感至極,當即就撇開了頭去。

  安世延又是尷尬又是無措。

  妻子梨花帶雨的模樣很美,很惹人憐惜,但眼下這樣的情景,他根本沒有心思去安慰。兄長們都在,侄子侄女們也都在,再這樣鬧下去,他們夫妻日後哪裡還有臉面見人?

  可真要他呵斥孟氏,讓她別哭,他又捨不得。

  糾結著,安世延只能直挺挺地坐著,神色僵硬。

  倒是玩的高興的一群姑娘們,完全沒有註意到這邊的動靜。

  最後,還是安世霆這個兄長開了口,道:“弟妹想來是有些身子不適,老五你先送弟妹回房歇著吧,左右離著祭祖還有些時候。”

  安世霆也是不得不開口,畢竟是他的妻子惹得五弟妹啼哭不止。

  不過他並不認為妻子有何說錯的地方,反而覺得一反往日的溫和穩重,變得強勢氣魄的妻子別有一番韻味。

  孟氏自然不可能知道安世霆的心思,聽他開口,還以為他是偏向自己的,便盈盈福身道了一謝,頓了頓,又道:“大嫂教訓的有理,只是言辭過激了些,還望兄長莫要怪罪大嫂。”

  聞言,慕容氏與二夫人三夫人不由在心中冷笑。

  安世霆敷衍地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沒有怪罪妻子的意思,是以孟氏的話他根本沒往心裡去,只讓安世延快些送孟氏回房。

  安若嫻則藉口回去照顧孟氏,跟著一起離開。

  安世延送孟氏回馨月苑,又是一番解釋安慰不提。

  又坐了一陣,一群孩子便開始犯困了,年紀稍微小一些的。更是早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見狀,安世霆便開口讓孩子們都回去歇著。說是到了子時再派人去叫他們起來。

  當即就有許多撐不住的起身告辭,被身邊伺候的嬤嬤丫鬟護著回了房,只有安若瀾四姐妹還精神奕奕的,忙著跟幾個哥哥鬥嘴。

  安世霆又對慕容氏道:“你跟弟妹們也回去歇著吧,這裡用不著伺候了。”

  慕容氏也不推脫,頷首道:“那好,我們就先回去了。”

  說著站起身來。另外幾位夫人也跟著起身。

  慕容氏招呼安若瑾四姐妹:“時辰不早了,趕緊回房歇會。別一會祭祖時打瞌睡。”

  “大娘,我們還精神著呢,睡不著。”安若珂笑嘻嘻道。

  “你個丫頭,這會子精神。一會就要犯困了,聽話,跟娘回去歇著了。”三夫人過來拉住安若珂。

  “不嘛,我還想玩兒!”安若珂不依,拉著安若瑾不放。

  “三嬸嬸,就讓珂妹妹到我房裡歇著吧,到時我負責叫她起床。”安若瑾笑著替安若珂求情。

  “那我要去瀾妹妹房裡歇息。”安若妍如法炮製,抱著安若瀾不撒手,期待地望著自家母親。二夫人被她的小眼神看得心都軟了。連連點頭應了。

  三夫人見二夫人都點了頭,也只好答應下來。

  “哦——!”安若珂歡呼一聲,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老鼠。

  坐在一旁。將此情此景盡入眼底的爺們少爺都被逗笑了。

  安文齊無精打采嘆道:“一會妹妹們都走了,就沒趣兒了,我都想回房了。”

  安世霆的嫡長子,也就是安若瑾的嫡兄安文晟笑嗔道:“你這話說的好生讓人生氣,我們幾兄弟就這麼討你的嫌?”

  “討嫌不至於,就是沒趣。”安文齊咧嘴笑。

  “找打!”安文晟直接給了他一個暴栗。

  “該打。”安二爺絲毫不同情自家兒子。還瞪眼訓斥了一聲。

  安文齊頓時焉了,縮著脖子不敢再哼唧。

  臨走前還能看到二哥被訓。安若瀾四姐妹表示喜聞樂見,嘻嘻笑著離開了前廳。

  等到安世延從馨月苑回來,前廳就只剩下安世霆四兄弟了,就連府上年紀最大的三個少爺,也都不見了蹤影。

  安世延驚訝得發現,兄長們竟然在喝酒。

  “老五回來了,快坐吧。”安世霆招呼最小的弟弟。

  安世延應了聲是,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安世霆親自替他倒了杯酒,笑道:“咱們兄弟也許久沒有正兒八經地聚聚了,就趁著這機會喝喝酒談談心吧。”

  安世延抬手扶住酒杯,笑道:“恭敬不如從命。”

  五兄弟一起開懷暢飲。

  安世延心中苦悶,不知不覺便多喝了兩杯,安世霆見他快要醉了,擔心一會誤事,便立即吩咐下人煮了醒酒湯送過來,五兄弟每人喝了一大碗,也不敢再喝酒了,就以茶代酒,絮絮叨叨聊了起來。

  而此時的頤榮苑東院內,安若瑾四姐妹都擠到了安若瑾房裡。

  由各自的奶娘伺候著梳洗過後,四人一起爬上了暖炕,窩進被子裡,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我覺得母親不怎麼疼我。”這是安若妍說的。

  她懂事也挺早的,是以她記得母親總是圍著兩個哥哥打轉,並不太關心她。

  “嗯……”安若珂急得抓耳撓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她也覺得二娘不是很關心妍妹妹。

  安若瑾拍了安若珂亂動的手一巴掌,把被弄得漏風的被子掖好,這才道:“那是以前,我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二娘越來越關心你了。”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你看,方才你一開口,二娘就答應你了。”安若瀾也道。

  “對對對,我娘還訓了我呢!”安若珂總算找到安慰人的話了。

  “你那是皮癢,活該被訓。”安若瑾笑嗔道,安若珂立即撅起嘴。

  安若妍被逗笑了,道:“我也感覺到啦,不過我希望這不是母親的一時興起。”

  聽出她話裡的不安,安若瑾跟安若瀾又趕緊安慰她,安若珂就在旁邊插科打諢,三人倒是把安若妍給哄高興了。

  說著說著,四人就犯了困,嘟嘟囔囔著睡了過去,守在外間的奶娘們聽裡面沒了動靜,掀起簾子探頭來看,見四人抱成一團呼呼大睡,頓時都笑了。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a401.file-static.com/) Powered by Discuz!